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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yche赛姬_

辰菲|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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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疯的辰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跟着疯了的菲。

跟以往我写的他俩不太一样,阴间纯爱风吧姑且算是。

*全文近1.6w字。

*46带8,8是他俩亲生的。含两句话72。

*故事背景发生在美国(存在一些个捏造),对话中会有英文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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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精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辆显眼的跑车。


倒不是因为它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颜色,而是原本方方正正的车头被撞的干瘪,漆黑的车身到处都是刮擦,副驾驶的车门都快被磨成亮灰色。


准确来说是已经。


梁精寅对车不太感兴趣,他比较关心自己上了这辆车之后的人身安全。


有个人背靠着车门,那头金发比今天的太阳还刺眼。对方穿了件无袖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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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疯的辰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跟着疯了的菲。

跟以往我写的他俩不太一样,阴间纯爱风吧姑且算是。

*全文近1.6w字。

*46带8,8是他俩亲生的。含两句话72。

*故事背景发生在美国(存在一些个捏造),对话中会有英文出现。

-



梁精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辆显眼的跑车。


倒不是因为它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颜色,而是原本方方正正的车头被撞的干瘪,漆黑的车身到处都是刮擦,副驾驶的车门都快被磨成亮灰色。


准确来说是已经。


梁精寅对车不太感兴趣,他比较关心自己上了这辆车之后的人身安全。


有个人背靠着车门,那头金发比今天的太阳还刺眼。对方穿了件无袖背心,罩了条蛛网似的镂空针织衫。梁精寅不知道这到底该叫上衣还是该叫裙子,总之看着破破烂烂的。下面那条牛仔裤也是烂得应该不能被称作布料,不禁让人担心裤腰带上挂着的那一连串稀里哗啦的链条会不会刮伤大腿,但反正有的人管这叫时尚。


不过他实在是太瘦了,锁骨凸的把那条带了把锁的金项链都顶出了一个弧度,在空中乱晃,脖子都好像要被压断。


“…妈。”


梁精寅捏紧了书包背带喊他。


被叫住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这样呆楞地站着看对方。直到保安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李龙馥才僵硬地应了梁精寅一声。


上车后李龙馥取下手上的皮筋,随意抓了两把头发,扎了起来。梁精寅看到好些干枯的发丝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但似乎李龙馥却不甚在意,用手捻起那撮头发,又放到掌心上,再摇下车窗,对着手心吹了口气,就像小孩子吹蒲公英那样让头发飞走了。然后问:“你爸死没死。”


梁精寅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回他:“没有。”


“你想回哪?”


“舅舅说我跟你一起住,直到我爸睡醒。”


“Fine.”


驾驶座的人终于打燃了火,一脚给油门踩死上了路。梁精寅再次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活着参加明天的考试。


李龙馥住在一栋双层别墅里,是他三个月前搬来的。从医院开车过去谷歌地图显示需要半个小时,他用了十八分钟。


抵达的时候梁精寅感觉自己快把书包抓的跟他妈的裤子一样烂了。


“我睡二楼,你随便。”李龙馥把钥匙丢在玄关桌上后踢掉了鞋子。


但在他上楼梯的时候,梁精寅又叫住了他。


“妈。”


“What?”


“I’m hungry.”


“我看起来像会做饭的吗?”李龙馥用单边胳膊肘撑住楼梯扶手问他。


梁精寅被噎住了,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龙馥有些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他的手机:“使用你的电子产品,叫外卖。”


“没钱。”


“有一种功能叫货到付款。”


“你会给钱吗?”


“我会把你卖了。”李龙馥说完就摆摆手上楼了。


梁精寅猜测他是要去睡觉,于是延迟了点外卖的时间。


晚上吃的披萨,加倍芝士。


李龙馥只吃了一块就去冰箱找啤酒了。


“妈。”


“Speak.”


“你只吃一块不饿吗?”


“所以我在喝二氧化碳。”


他没有用开瓶器,而是直接把酒瓶口抵在面前的长木桌边上,然后手掌向下一压——


“砰。”


瓶盖不知道掉进了哪个角落。梁精寅注意到桌子边缘都已经不再平滑了,崎岖不平的。不知道李龙馥到底压了多少瓶酒。


“妈。”梁精寅咽下嘴里的披萨。


“你话比你爸还多。”李龙馥靠着冰箱喝酒,他像是没骨头,今天傍晚见面的时候也是倚在车边的。


“医生说我爸可能救不回来。”


站着的人毫不迟疑地回:“那不挺好?”


梁精寅拿起另一块披萨,拉丝的芝士半天扯不断,他便直接埋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他死了我跟谁?”


“能跟你Uncle吗?”李龙馥把问题又抛了给他。


“很遗憾,”梁精寅回他,“从法律上来讲,我得跟你。”


“Shit,”李龙馥像是喝酒闪到了舌头,啧了一声后又说,“我忘记我没跟你爸签离婚协议了。”


“你们现在补还来得及。”


“怎么补?”金发的人再次灌下一大口酒,“我握着他的手帮他签字吗?恶不恶心。”


“说的也是。”梁精寅还在扯拉丝的芝士。


披萨盒里那个白色的小椅子随着他拉扯的动作倒了下来,冰箱运作的动静很吵,外面在刮大风,砸的窗户乒呤乓啷的。


李龙馥喝完手里的那瓶啤酒,在扔进纸箱后碰倒了其他的酒瓶,地板上又是一阵脆响,在哐啷哐啷的声音逐步减弱后,梁精寅也吃完了手上的那片披萨。


“他出什么事了?”这次是李龙馥主动开的口。


反倒是这回梁精寅没有立刻接话,在把那个作为披萨盒支撑用的小椅子扶起来后,才说:“自杀未遂。”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句:“至少现在看来是未遂。”


李龙馥笑出了声,“总不会是跳楼。”


“他跑到大街上找车撞他。”


“是他的风格。”


“他上个月因为吞安眠药已经洗了两次胃,有一回割腕被我提前回家发现了,还有一次他甚至用围巾挂在客厅灯上上吊,被来看他的旻浩舅舅和昇玟舅舅抓下来了。”


梁精寅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李龙馥从冰箱里拿出第二瓶酒。


“砰。”


瓶盖砸到了梁精寅崭新的拖鞋上。


“是他的风格。”李龙馥重复了一遍。


“妈。”


这次梁精寅喊他的时候没有转过来看他。


“嗯。”


“他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不是说了从法律上讲你会跟我?”


“那你要是也死了怎么办?”


“我会提前把你卖了。”


“Great.”


披萨没能吃完,还剩了两块被梁精寅用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包裹好放进了冰箱。


第二天早上李龙馥开车送他去学校。


梁精寅抱着书包钻进副驾驶后问:“你没睡觉?”因为对方很显然一副困到快要昏迷的模样,趴在方向盘上侧着脸对着他。


同时,梁精寅发现李龙馥是真的瘦到脱相,这个动作都没让他脸上被挤出一点肉。整个人像出海的渔夫钓起来的小银鱼,但是看一眼就会被直接扔进海里的那种。


“通常来说,”李龙馥坐直了身体,“我应该这个点开始睡的。”


“你这个状态能开车吗?”


“我不仅能送你到学校,我还能再转个弯去撞你爸。”


“Okay.”


车内又恢复了宁静,偶尔有李龙馥打转弯灯的声音叮咚叮咚地响。


学校不远,反正比医院近,十分钟就到了。


“Bye, mom.”梁精寅下车前给他说再见。


李龙馥很显然精神状态不好,没有第一时间应他。但又在对方已经关好车门后摇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喊:“伊恩。”


他叫的是梁精寅的小名。


“Yes?”


“Good luck.”


他记得梁精寅今天有考试。


“Thank you...?”男孩似乎是觉得有些突然,好半天后道了声谢。


“我下午睡醒之后来接你。”


“Okay.”


而实际上李龙馥没有回去睡觉,他拐了个弯去了趟便利店。胖胖的收银员看到是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问候道:“最近怎么样?”


“暂时活着。”


“真难得听到你说‘活着’这个词。”


“好吧,那就是还没彻底死掉。”


“Come on, man,”收银员嚼着口香糖,“现在才早上八点,打起精神来。”


随即打了个响指,召唤出在清点仓库的理货员。


然后李龙馥就抱着一箱啤酒出来了,并抬脚向后踢了一下,关掉了便利店的玻璃门,收脚的时候掂了掂差点滑落的纸箱。


他把酒放进车的后座,再次发动引擎后行驶的方向依旧不是家。


他去了医院。


开了四十二分钟。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躺在哪里的,他也不知道该问谁。他只是站在嘈杂的一楼大厅里,又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lix?龙馥?龙馥呀,快醒醒,马上轮到我们上台了。”


有人在摸他的头,又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肩膀。李龙馥很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睛,但被一只大手给遮住了。


“光线太亮啦,你缓一缓再睁开。”


过了一会儿,李龙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挪了下来。


一头金发的男生正笑脸盈盈地看着他,眼下那颗泪痣被画成了爱心的形状,眼妆用了很多银白色的偏光闪片,整个人都亮晶晶的,很耀眼。


“醒了?”男生给自己递过来一杯热水,“刚刚知城叫我,我去看看什么事,你喝点水,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要登场了哦。”


没等李龙馥开口,对方就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离开了。


他感觉自己有些头晕,最近总是断断续续地感冒,一直昏昏沉沉的。待会儿的校庆活动他们乐队要连着表演好几首曲子,希望不要有太大的影响。


“lix呀。”


上扬的尾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每次李龙馥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叫他,他转过头去看。


金发的男生站在黑色的幕布后面,朝他伸出手,问:“准备好了吗?”


对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柔和的像是月光,但又看得不太真切。李龙馥站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让他开始发晕,还没来得及握住那只手,倏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Hello, Sir? Sir!”


医院的冷调顶光刺激的李龙馥眼角溢出些泪花,他不适地揉揉眼睛,缓缓地坐了起来。又听见跟前的护士带着歉意的语气说:“这是问诊等候的区域,或许您可以去那边的休息区休息,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李龙馥拢了拢上衣外套,“以及谢谢,不用了,我很快离开。”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推测大概睡着了半个小时。他想要站起来,却感到有些头痛,不耐烦地捶了两下后脑勺,在护士担忧的目光下,他撑着椅子扶手费了些力气挣扎着起身。


梁精寅说的没错,他这个状态不适合开车。


四个月前他就因为在回家路上突发剧烈头痛导致车祸,那场意外甚至还上了新闻。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后他便瞒着所有人搬到了这个小镇上。


头痛还在继续,脑子里面的神经好像搅合在了一起打架。他忍耐着走进了停车场,上车后努力倾斜身体,颤抖着手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胡乱翻出来了一瓶药,中途没拿稳还掉出去两粒。闭着眼睛直接咽下药后就趴在了方向盘上,这一连串地动作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lix!”


李龙馥给手机里的视频按下了暂停,抬头看向叫他的人。对方一脸兴致勃勃,即便已经穿了围裙,但还是有红色的颜料沾到了衣领处。


“龙馥儿现在可以来当我的模特吗?”


李龙馥还没答应,就被牵住了手,他被一蹦一跳的人带着坐到了一张柔软的沙发上。


但刚刚画了三分之一,他们便双双倒进了那张光怪陆离的地毯里,亲吻在一起。调色盘和画架皆被打翻,听到动静的两个人愣了一瞬后都笑了起来。


李龙馥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抚摸着,伏在他身上的人温声道:“我衣领上的颜料蹭到了龙馥。”


随后他的发尾也被捻了起来,对方又说:“看来我的调色盘想用龙馥当颜料。”


“龙馥儿。”


“龙馥儿染金发一定很漂亮。”


金色吗?李龙馥的原生发色是纯黑,他从未想过要挑战无比前卫的金发,因为那太过夸张,过分张扬。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里,这也似乎通常与叛逆联系在一起。


“叮咚——”


是消息提示音。


李龙馥刚要抬头,脖子突如其来的酸痛感让他苦不堪言,也因为一直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手臂都已经麻木到仿佛失去了知觉。在缓了一小会儿后,第二道提示音响了起来,他不得不忍痛将被丢在副驾驶的手机拿过来。


同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喂?”他感觉到嗓子有些发干,很不适。


“妈,是我。你还来接我吗?没空的话我就去等公交了。”


李龙馥将手机从耳旁挪开,看清了最上面显示的时间,下午三点二十六分,距离梁精寅放学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分钟。


“这就来。”


在回家之前,梁精寅提出希望能去公园走走。


“降温了,在吹风,你不怕冷吗?”李龙馥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偏过头问他。


“我考了一整天的试,想放松一下。”梁精寅活动了一下肩颈,“而且冷不冷的这个问题该问你吧?一衣柜破洞牛仔裤的人。”


“懂不懂时尚啊,”李龙馥根据路口的指示牌朝公园驶去,“Hyun...”


那个名字又突然被咬死在嘴里,咽了回去。梁精寅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许是天气原因,再加上今天没有出太阳,公园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不成群。说是来散步,实际上走了没两步李龙馥就喊累,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之前翠绿的草坪已经有泛黄的趋势,像是染了浅色头发后尴尬的掉色期,原本鲜艳夺目的色彩顶多只能维持一两周,便会在人们的惋惜声里消失殆尽。


“龙馥呀,要喝炼乳拿铁吗?”


“可是拿铁也是咖啡味,苦的。”


“...Mom?”


李龙馥猛地晃晃头,“怎么了?”


梁精寅奇怪地看着他,回答:“我问你要不要喝hot choc,前面有个便利店应该有卖的。”


“嗯,去吧。”


李龙馥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零钱给他。但跟前的人却迟迟没有接过去,李龙馥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钱包,梁精寅正盯着透明夹层里面的那张合照出神。


李龙馥想了想,还是将照片拿了出来。


相纸被保存的很好,没有一丝划痕,仿佛是刚刚拍好一般,可以推测这大概率是李龙馥第一次拿出来。照片里的两个人十分青涩,金发的男生要比黑发的男生高出许多。这像是一张抓拍,他们没有摆出任何姿势,而是紧紧地贴在一起。金发的人只穿了件无袖背心,但李龙馥卡其色的毛绒外套外面还罩了一件宽大的羽绒服,身边的男生把他整个拥进了怀里。他们在朝镜头笑,高一点的人还俯下身,用脸使劲贴着李龙馥。


梁精寅翻遍了自己的回忆,他很确定李龙馥从来没有像这张照片里笑得这样开心过。眼睛弯弯的,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就连整只耳朵都泛着红。即便这张照片看起来像素并不高,没有十分清晰,但里面的两个人都散发着四四方方的相纸框不住的恣意和幸福。


“想问什么就问吧。”


明明还只是秋天,但李龙馥声音低下来之后,梁精寅听着感觉就像冬日里忽然从房檐落下砸到肩膀的积雪,压得人不禁停下了一切动作。


“这是你跟我爸吗?”他轻声问。


“没认出来?”捏着照片的人反倒是笑了起来,“你爸应该没有被撞到毁容的地步吧。”


“这是你们什么时候拍的?”


李龙馥抿抿唇,半晌后才回答:“...十七岁。”他摩挲了一下照片的边缘,又说:“那天校庆,我们乐队有演出。他刚上好妆,但是化妆室里人太多了,他想跟我说悄悄话,拉着我出来了,看我穿得少,就把外套脱了给我穿。那时候我哥正好拿着相机过来了,我跟你爸本来准备好了拍照的姿势,但是...”


应该是回想到了当时的情形,李龙馥弯了弯嘴角,“但是我哥不会用那台相机,昇玟从化妆室里出来想教他,可想而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And then?”


“我和你爸看着他们笑得正开心呢,就听见有人喊‘看这边!’,我们一转头,是知城举起了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李龙馥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梁精寅静静地等着。


“我当时没有感觉到他靠我靠得那么近,也没意识到我是被他抱着的。直到看到这张照片。”


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你们...没有和好的可能性了吗?”梁精寅话一出口就感到不妙,开始像多动症一样又摸鼻子又摸后脑勺,“I mean, you know, 嗯......我的意思是,啊,这不是也没离吗......”


李龙馥将照片重新放回了钱夹。起风了,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几簇已经发黄的杂草,说:“有些事情就是那样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就像那天,直到最后我们也没能用上相机拍照,因为时间不够了,我被叫去化妆了。但是却被知城抓拍到了一张,也是那天唯一一张照片。”


“你们表演结束后没再拍照吗?”梁精寅开始感到冷,双手都揣回了衣服口袋里。


“还是像我说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李龙馥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我们那天没能上台,登场前我在后台晕过去了。”


“...原来是那天吗。”


“对。”他点点头,“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了。同时收到了两个好消息。”


梁精寅不说话了。


在医院醒过来能收到什么好消息?


“一个好消息是,我脑子里长了个东西,不过是良性的。”


“这算...好消息?”


李龙馥反问:“只要摘掉就好了,不算好消息吗?”


“...Great.”


“另一个好消息是,你降临了。”


降临。


这是一个听起来让人感到有些神圣的词,听得梁精寅有些发蒙。尤其是这个词从李龙馥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违和。


李龙馥整个人带着病态的苍白,金发没能给他增添生机。冷风吹过的时候让他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昏昏欲睡的猫。明明是畏寒的体质他却总是穿得很少,身上的衣服看着估计都没有那一堆饰品加起来重。


梁精寅又想到了刚刚那张照片,和听见李龙馥说“降临”这个词一样突兀。因为两者都让他感觉到李龙馥身上存在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照片里的李龙馥看起来天真、稚嫩,这是从未在梁精寅的脑海里出现过的模样。他从记事起就发现对方擅长沉默,似乎脸上只有冰冷冷的一个表情。他总以为李龙馥天性如此,未曾想十七岁之前的李龙馥是炽热的太阳,照耀得连照片中另一个人都在发光。


梁精寅只知道李龙馥是十七岁生下他的,却是第一次意识到十七岁是李龙馥人生的分水岭。


于是他问:“为什么不把我也摘掉呢?”


“What?”李龙馥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长在你肚子里的,不是吗?”梁精寅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而且我是恶性的。”


“Hey, hey, hey!”李龙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


“To be honest, ”他朝眼前的人笑,“我想跟你说谢谢,thank you, mommy.”


李龙馥打了个寒颤,推着他:“别这么叫我,太肉麻了。去买你的热巧吧!”


周末的时候梁精寅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他爸醒了,现在已经转去普通病房躺着了。


与此同时,李龙馥正好睡醒了从楼上下来,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晃悠进了厨房。


梁精寅跟着走过去,靠在门框,斟酌了一会儿后问他:“医院那边说我爸睡醒了,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李龙馥一边把咖啡豆倒进磨豆机,一边说:“等我做好咖啡就去。”


“我记得Uncle告诉过我你不喜欢喝咖啡。”


“以前确实不喜欢。”磨豆子的声音有点吵,李龙馥提高了些音量,“帮我从你面前的冰箱里取点冰块。”


“Excuse me? 现在十一月。”


“嗯,我还囤了冰淇淋,如果你想吃的话可以一起拿出来。”


梁精寅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反驳出声。


李龙馥用了二十一分钟载着梁精寅到医院。


“Mom...”


“Yes?”


“你下次再开这么快我真的会直接吐的。”


“...主要是习惯了,我下次注意。”


这个小镇上的医院总是有很多人,李龙馥跟着梁精寅在人群里穿梭着,很快就挤进了电梯。从对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就能看出来那个人一定没少住进来过。


电梯里的角落里站了一个戴口罩的人,李龙馥听见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他面前的人说:“我好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感,你离我远些。”


而他面前的男生却置若罔闻,帮他往下拉了拉毛线帽,“没关系,应该就是换季感冒了,我们看了医生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手上都戴了相同款式的戒指,李龙馥推断他们是伴侣。


“lix,”有人在叫自己,“还是感觉很晕吗?”


李龙馥点点头。


“对不起,昨天晚上不该带你玩到那么晚的,可能是吹了风着凉了。”


李龙馥又摇摇头。


“怎么总是在原谅我呀,龙馥儿真的是天使。”


金发的人抓住他冰凉的手往怀里带,双手被塞进了对方的毛衣内侧,暖洋洋的温度一下就升了起来。


李龙馥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了扯,他抬眸,对上了梁精寅担忧的眼神,“...怎么又走神了?”


“没事。”他说。


“那走吧,就在这层。”梁精寅拉着他出了电梯。


李龙馥从进病房起,就知道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的视线一直投放在他身上,但他并没有转过头,而是坐在梁精寅拉过来的椅子上后就开始盯着地板发呆。


直到有护士走了进来,李龙馥在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又在和病床上的人对视前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像是那种刚刚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约会时会有点尴尬的校园情侣,而实际上他都忘了他们上次见面是究竟在前年枫叶枯萎凋零时,还是在去年那场暴风雪的警报响起后。


不过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日子。他在心里想着。


“龙馥儿...”


这个人叫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黏糊,明明只有三个字,音节却能像是能婉转几百遍。


李龙馥如同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不由自主地抬了头。


视线交织的那一刻,回忆也似涨潮时的浪水奔涌而至,一股脑冲进了他的大脑,遮盖住了他的视线,席卷并淹没了他。


——“你是新来的转学生吗?你真漂亮,名字也可爱。你不会韩语?没关系,我教你。那我可以叫你龙馥吗?”

——“馥馥儿,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发现了一家环境超好的酒吧,一起去吧。你不想去吗?去吧去吧,馥馥最好啦。”

——“你说手腕吗?没什么啦,就是有点难过,昨天lix不陪我去飙车兜风,诶?你说今天陪我去吗?lix最好啦。”

——“染金发吧,龙馥...好不好,染金发吧......我会为你画好多好多的画,龙馥儿是我的缪斯。”

——“馥馥儿真好,总是会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是我永远的缪斯。”

——“lix跟我结婚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呢。”

——“...不把它生下来好不好,你得先做摘掉脑子里的那个小小的、小小的东西的手术......不然你会死掉的...李龙馥!你不能离开我!”

——“李龙馥!你爱我吗,你爱不爱我,你必须爱我!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我的缪斯...不要离开我...我会死掉的......”


“lix呀。”


又喊他。


“嗯。”


这回李龙馥应了,沉默地看着对方。


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头及肩的黑发有些乱糟糟的。因为长时间打点滴的原因脸有些水肿,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又朝他笑,但眼睛里黑漆漆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盯着李龙馥看。


“好久不见。”


“你疯了吗?”李龙馥说,“Ah, sorry,忘了你疯了好几年了。”


结果对面站着的梁精寅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喊他,“妈...?”


李龙馥的头又开始突突的痛,像要爆炸,但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病床上的人:“怎么不直接自己开车去一头撞死?大马路上别祸害别人。”


“Mom!”


“好歹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你死了谁管梁精寅?”


梁精寅一个箭步过来直接抓住还在喋喋不休的人的肩膀,“Jesus Christ! Mom!!!”


“God damn it!”李龙馥侧过身,也拔高了音量,紧蹙着眉头吼道,“What?! I'm fucking listening!”


“Nothing! You're just fucking bleeding! 为什么你的鼻子在他妈流血!”


听到梁精寅焦急的质问声和看到他满脸的担忧,李龙馥这才根据他说的话摸了摸鼻子,手指染上一片鲜红,直到梁精寅急匆匆地按下病床前的呼叫铃并给他塞过来一包纸巾,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低声骂道:“Alright...Fuck.”


李龙馥被梁精寅强行带去做了临时检查。


“你的主治医生没告诉你吗?你需要静养,静养!”一头银发的医生拧着眉头看着报告单,“尤其是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李龙馥埋着脑袋不说话,梁精寅紧张地问:“医生,请问他...”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没事,走吧,带我去一下厕所,我有点想吐。”


“妈......”


“走啊!”


梁精寅捏紧了报告单,咬咬牙应了。


厕所在走廊尽头,李龙馥走得很快,像是故意把梁精寅甩开了一大截。


他实在是太瘦了。过于宽大的黑色卫衣在他身上穿着仿佛是什么吃人的梦魇的化身,露出来的后颈上骨节都突了出来,却挂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项链,耳朵上也是一连串奇奇怪怪的耳饰。梁精寅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些同他的头发一样没有光泽的首饰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梁精寅坐在离厕所不远的长椅上等李龙馥,期间去接了杯热水。一直到热水变温再变凉,梁精寅重新接第二杯新的时候,李龙馥才出来。


他的脸上还有水渍,刘海上不知道是洗脸的时候沾上了水还是因为难受留下的冷汗。


“我没事,”李龙馥又一次重复,“昨天喝多了而已。”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梁精寅把纸杯递过去。


“你想听到什么呢?”李龙馥反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所以其实生下我的那一年你的病没治好对吗?”


“我说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Mommy...”梁精寅喊他。


李龙馥愣了一瞬,偏过头看他,只见梁精寅已经是泪流满面,不知到底无声哭泣了多久。李龙馥慌慌张张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纸巾给他擦眼泪,“别哭。”


梁精寅红着眼睛,以一种近乎悲切的语气低声说:“求你了。”


李龙馥沉下肩膀,咬着嘴唇,缓缓地吐出来的话如凌迟般残忍:


“复发了,很幸运,这次盲盒抽到了隐藏款,四个月之前头痛出车祸那回发现的。没救了,我已经签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还剩两个月。”回答完之后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般,靠在了椅子上,“有哪怕一样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伊恩。”


身边还没止住哽咽到人却问:“他...知道吗?”


“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李龙馥仰起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昇玟告诉我,在我出车祸那天,你爸凌晨突然去了车库,把大门给撞了,邻居被吓得报警。”


“...所以他是知道的。”


“I don't know.”李龙馥闭上眼睛,“Maybe他也只是喝多了。”


谁知道呢。


他在心里想着。


“lix,lix呀,lix。”金发的人一个劲的蹭他,往他怀里拱,“我真的不想吃这些药,副作用太难受了。”见他不说话,又开始撒娇耍赖,“理理我嘛,真的不想吃,我们去逛街吧,我给你买好多好漂亮的衣服和饰品,然后lix做我的模特,我画画的时候看着lix心里就不会难受啦。”


对方像是怕听到他拒绝的话,一直在不断地讲话,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想象里:“馥馥儿,馥馥儿真好,会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是我的缪斯。”


“我永远的缪斯。”


“......你为什么决定搬过来呢?”


“嗯?”李龙馥睁开眼,“你说什么?”


梁精寅叹了口气,重复:“我说你为什么在车祸后决定搬过来,还瞒着Uncle。”


“啊,这个,”李龙馥逃离记忆的闪回片段后,坐直了身体,“可能是希望魂归故里吧。”


听到这个被他念的不痛不痒的轻飘飘的几个字,梁精寅彻底爆发了:“这个小镇压根不是你的故乡!甚至谈不上故居!你是澳洲人,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才转到这里的中学,才他妈认识的黄铉辰!”


黄铉辰。


黄铉辰。


“你好呀,你是新来的转学生吗?你真漂亮,名字也好可爱。”


李龙馥眨眨眼,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朝他笑的男生,外面天气很好,阳光洒进来让他感到晃眼,或许是由于对方那头金发太过闪耀,也可能是因为男生的眼睛在发光,亮晶晶的。


“哦对,你是从澳洲来的...应该、嗯...韩语,不好。”男生切换成了英文,不过说的磕磕巴巴的,李龙馥只能听个大概。


“我叫黄铉辰,以后、啊...我教你韩语吧。我可以叫你龙馥儿吗?”


母亲告诉过他这是一种很亲密的称呼,只有很亲近的人能够这样叫他,但随后李龙馥点点头。


“龙馥儿真好。”


“铉辰尼...也很好。”


他听见自己带着笑的语气。


那是他们故事的开头,从一开始黄铉辰就提了以后;那是一切的开端,李龙馥那时候还不知道不是所有故事都能形成闭环拥有逻辑自洽的结局。


黄铉辰说李龙馥就是老师嘴里最标准的好学生,在一天放学后软磨硬泡了很久说要带这位好学生出去放松,而目的地是一间酒吧。李龙馥听到后就表示不想去,耷拉着脑袋的黄铉辰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素描册,递给了他。


那上面全是李龙馥。


上课回答问题时的李龙馥,认真写作业的李龙馥,午饭后在校内草坪晒太阳的李龙馥......黄铉辰像是在写观察日记一般记录和描绘着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听见坐到了他旁边的人说:“在学校里的龙馥都已经画完了,我想画一些其他的,不一样的龙馥。那家酒吧环境超好的,灯光一定很适合画水彩!去嘛龙馥,去嘛去嘛。”


想画不一样的龙馥。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黄铉辰开始带着李龙馥去不同的地方,在专卖精酿啤酒的bar里和完全不会喝酒的李龙馥用假身份证泡一整晚喝的烂醉,在枫叶全部枯萎了的季节让李龙馥跟他一起躺在叶子堆里,在寒冬腊月堆了两只雪人后又抓着李龙馥的手把它们都破坏掉,让它们和雪地重新融为一体。


“这才是雪人的归宿。”黄铉辰告诉他。


之后有一天,黄铉辰说这个小镇他们都跑遍了,还说“龙馥的身后不能总是这些景色”,于是在拿到驾照的当天让李龙馥跟他飙车去另一个地方,玩两天再回来。


李龙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黄铉辰不对劲,他的眼睛里总是在看到新鲜事物的时候才会发光,平日里的那头金发都连带着有些阴沉沉的。李龙馥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来得及深入思考的情况下选择了拒绝。


第二天在学校他就看到了黄铉辰手腕上新鲜的、红艳艳的、醒目的,刀割伤。


他在自残。


“你说我的手腕吗?没什么啦,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因为龙馥儿不陪我去飙车。”


李龙馥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他记得对方忽然亮起来的双眼。


“真的吗?龙馥愿意今天陪我去吗?就知道龙馥儿最好啦。”


在那之后,黄铉辰学起了油画,他便不再拉着李龙馥到处跑,而是经常在他的画室里呆一整天。他变得越来越黏李龙馥,就连画画的时候也必须要对方坐到他身边。偶尔,李龙馥会接上一通电话,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黄铉辰坐在原地一笔未动,神情呆滞着,无法聚焦的目光正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李龙馥去摸他的头,让他醒神,下一秒就会被抓着手腕扯进怀里。


“怎么办龙馥,你走了我就画不出来了,不要走好不好。”每当这种时候黄铉辰都会很急地亲吻他,就像在确认他的存在,“不要离开我,你是我的缪斯。”


我到底是你的爱人,还是你作画时的工具。


李龙馥总想问他。


而来不及他开口,他们就会在画室的地毯上滚作一团,他会听见耳边黄铉辰压抑着的喘|息声,会听见自己从嘴边溢出的呻|吟,会听见他们趋于同步的如鼓作响的心跳。


黄铉辰亲他的额头,吻他的鼻尖,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红的印记,会像念出施了法术的魔咒一般不断地对他说:“把头发染成金色好不好,龙馥这么漂亮,金发一定会更漂亮......”


校庆在即,他们组的乐队报名了好几首曲子需要表演。


但在那之前,黄铉辰向他求婚了,即便他还没有染成金发。


“lix和我结婚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彼时他们才十七岁,根据州法,如果结婚则需要得到双方父母的同意才能登记。但不知道黄铉辰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在李龙馥点头并戴上戒指后,他们瞒着所有人成功注册登记了。


“为什么是两枚戒指?嗯...因为戒指也得给自己找个伴呀,这样戒指也是一对,我们也是一对,多浪漫。而且黑色和白色很搭,不是吗?如果万一不小心弄丢了一枚,还有一只戴在手上的话肯定能找到丢失的那一枚的!就像我肯定会找到龙馥一样。”他们在神父面前宣誓,黄铉辰牵着他的手告诉他。


李龙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注册结婚后跟黄铉辰玩得太疯,一直有些头晕,精神恹恹的,还很想吐,便猜测多半是感冒导致的。


结果还没来得及上台表演,就晕倒在了后台。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正抓着自己的手眼睛红红的黄铉辰,身边还站了表情不太好的李旻浩和金昇玟。


哥哥告诉他他生病了,脑子里长了东西,但是做手术切除就好了。黄铉辰告诉他他怀孕了。


怀孕了。


他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腹部,想要感受里面的新生命,却又被黄铉辰猛地拽过了手腕。


“...不把它生下来好不好,你得先做摘掉脑子里的那个小小的、小小的东西的手术......”


李龙馥满脸错愕地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人。


“不然你会死掉的...”黄铉辰无比紧张地说到,整个人都在颤抖,抓着他的手心也在出汗,他红着眼睛,第一次用吼的语气朝他大喊:“李龙馥!你不能离开我!”


“你不能离开我!”


黄铉辰吼完又突然去翻病床边的床头柜,疯魔了一般胡乱翻找着,动静大到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惊雷。然后他从里面发现一只笔,只见他一边像是发现什么珍宝似的癫狂地大笑着,一边用还在抖个不停的右手摘掉笔帽,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立刻抓紧笔往自己的脖子上刺。


露出来的左手上还有被他自己掐出来的血淋淋的印记。


“你答应我,去做手术治病,不把它生下来,你不能离开我!你答应我!”


李旻浩和金昇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能缓下声来让他冷静。


李龙馥怔怔地看着他,深呼吸好几口气,哽咽着,说:“...我答应你去染金发。”


声音刚落下,冲进了病房的医生给黄铉辰来了一针镇定剂。


四周恢复了宁静。


李龙馥抹了一把脸颊,上面湿漉漉的。


“龙馥。”哥哥轻轻地叫他,“医生说你如果想要留下孩子,就不能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手术。但如果等到那个时候的话,可能手术最后的效果也不会很好。”


“孩子...有多大了?”


“四周多了。”


那就是一个月前,估计就是登记结婚的那晚。


这份来自上帝的新婚礼物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的。”李龙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铉辰...铉辰也会好起来的。”


“...你呢?”李旻浩问。


“我没事的,哥哥。”


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实在是有些太长了,李龙馥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身边坐着不出声的梁精寅:“你今年十五岁了。”


“嗯。”


“我认识铉...黄铉辰的那年也是十五岁,十七岁结婚,后来生了你,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


梁精寅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依旧不说话。


“不问问为什么?”李龙馥拍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


“手术结果不理想,铉辰...好吧我还是该死地习惯这样叫他。铉辰不接受这个结果,又开始闹自杀,我直接跑了,在哥哥的帮助下,回了澳洲。”


梁精寅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


“想问为什么不把你带走?”李龙馥顿了顿,“我活不久的,伊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大街上。但只要你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活下去,会把你养大。”


“...为什么?”


“他爱我,他就算是疯了也会有这个认知。而你是我生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部分,所以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龙馥说的时候嘴角挂着笑,眼眶里却含着泪珠,“你看,你像我想的一样,成为了很好的孩子,好好的长大了。他确实有在照顾你,对吗?哥哥告诉我他没有缺席过你的家长会,一到假期就带你去旅游,带你去采风,他还学会了做饭,把酒也戒了。和我当年说的一样,他也好起来了,对吧。”


“他没有给我画过画。”梁精寅突然说。


“这是好事,伊恩。”


“Why?”


“说明他把你和我区分开了,但他依旧在照顾着你。”李龙馥抚摸着他的头顶,“所以结论是,他也很爱你。以及这么多年,对不起,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很抱歉,伊恩。”


梁精寅埋下头,渐渐地哭出了声音。


“Mom...”


“嗯?”


“为什么我没有跟你们姓呢?”


“因为我们默契地都不希望你会成为我们,”李龙馥柔声道,“你爸是个疯子你知道的吧,而我是疯子的缪斯。”


他抓了一把金发,枯燥的发丝又断掉几根,被他毫不在意地抛掉了。他会在发现长出黑色发根时冲进卫生间翻找漂发剂当场开始漂头发,即便头皮已经痛得麻木,但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是满头金发的时候后夸张放肆地笑出声。同时他会带着乱七八糟的首饰,不分季节穿各种个样称得上奇形怪状的衣服。


他不再是自己,他成功把自己变成了那个疯子艺术家喜欢的模样。


“Q and A环节结束了,我去看看你爸。”李龙馥站了起来,“你饿了就先去找饭吃。”说完又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给他。


梁精寅再一次看到了钱夹里的照片。


那年没能登场的演出,就像李龙馥和黄铉辰仓促结尾的故事。梁精寅曾在某一个放学归家的路上问黄铉辰:“你为什么跟我妈分开?”给他的回复是:你妈是个需要轻拿轻放的矫情精。又某一个见到了李龙馥的新年问他:“你为什么和我爸分开。”得到的答案是:你爸是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


仿佛他们在给他编织着一场梦,他们只是像普通离异家庭那样,因为两看相厌而走向终点,面对不同的分叉路口,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实际上两个人都在背对着对方原地打转,又会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


梁精寅想到自己之前对李龙馥的看法,现在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觉得想的其实不太对。李龙馥虽然确实是渔夫出海时捞上来的一条小银鱼,但鱼至少会甩尾,会在暴露的空气中挣扎两下,而李龙馥是在被网住的那一刻就自己关闭了自己的腮。


他是一条被溺死的鱼。


“Bye, mommy.”梁精寅跟母亲道别。


“Bye.”李龙馥挥挥手,没回头。


进入病房的时候黄铉辰正在看书,李龙馥又坐在了刚刚坐的椅子上。


“lix呀。”


李龙馥抬头看他。


“我有画好多关于你的画。”黄铉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画册,像是献宝一样递给了他。


每一页都是纠缠着的两个人。


李龙馥翻着黄铉辰的素描本,指着其中一页说:“Cool,大艺术家,但这个姿势稍微有点难度了吧?”


“你不喜欢吗?”黄铉辰急忙说,“家里还有好多其他的画册,你跟我回去看好不好,都是画的龙馥儿。”


“铉辰尼。”李龙馥合上了素描本。


“怎么了?你不想跟我回去吗,那就不回去吧,没关系,你只要还是愿意每年新年都来看看精寅就好。”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以前会担心自己拒绝他那样。


“黄铉辰。”


“我不听!”病床上的人抱着头,捂住自己的耳朵。


李龙馥一只腿半跪在床上,探过身,强行掰开他快把耳朵抓烂的手,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十五岁,黄铉辰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看到新鲜事物时放光的样子丝毫不差。


“龙馥儿不爱我了吗?”他天真的表情仿佛真的在询问。


李龙馥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着,吐出来的话却是:“我特别,特别,恨你。”说出这几个字仿佛让他得到了解脱。


十七岁,他们的名字被永远并排在了一起。


“龙馥撒谎!你最爱我了对不对,你最爱我了!最爱我了...”黄铉辰像十七岁的时候一样把头埋进了他的怀抱,“不要离开我......我会死掉的......”


二十岁,黄铉辰抗拒吃药,在家里割腕后泡在浴缸里。李龙馥把他送进医院后,转头就飞往了澳大利亚。


“你爱我吗?”李龙馥忽然问他。


“我最爱你了,龙馥儿,lix,我最爱你了。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现在会做饭了,会你做好多好吃的......”


“然后再把我关起来要让我当模特等你画画是吗?”


李龙馥用了十二年的时间来挣扎和抗争,想重新变回自己,所以他用尽了一切理智奔向逃离。但他太爱黄铉辰,爱得分不清到底疯的是对方还是他。他听着家里的安排做着治疗,大大小小的手术经历过几次,但他发现自己不愿意再为需要治疗而剪去那头金发。


三十二岁,他脑海里出现了越来越多曾经的画面,他猜测这是回光返照的讯号。因此在生命最后的尽头,他选择了回到这个小镇,这是他和黄铉辰初遇的地方,就连在他不断闪回的记忆里,也只有初见那次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给了对方回应。这是他的归宿,他想要魂归故里。


“不是的,龙馥!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我的缪斯,我唯一的缪斯...我怎么舍得把你关起来。”


黄铉辰抬头看他,努力地想要向他靠近,慌乱地组织着语言。


算了。


李龙馥心想。


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他用手背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然后双手捧着黄铉辰的脸,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我很爱你,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铉辰尼。”


“龙馥...”


“死亡会把我带去永恒,你已经很久没办法创作新的作品了对吗?”李龙馥牵着他的手,他们十指紧扣,“我死后就成功成为你永远的缪斯了,这样你就可以继续画画了,对不对?”


“不要......”


“医生说我如果再进行一次手术的话还有几年可活,但那样会剃光我的金发,我不想那样,铉辰肯定也不想。所以我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我即将面临死亡。这是我在成全你,你也成全我,好不好?”他用上了黄铉辰惯用的撒娇语气。


李龙馥以永恒的死亡成全黄铉辰希望自己成为他永远的缪斯,而同时李龙馥也希望对方能以此成全自己想让他继续作画的愿望。


“...好。”


这次轮到黄铉辰在百般踟蹰后点了头。


也许是执念已了,还不到半个月,梁精寅就在一个午后见到了李龙馥的律师,他和黄铉辰在家里的壁炉前准备听遗嘱宣读。


“李先生表示希望两位自行阅读。”


律师发给他们一本厚厚的书。


梁精寅翻开一看,第一行就写着:我要求必须与黄铉辰合葬。


而他在每一次父亲自杀前留下的遗书里,都能看到同样一句话:必须让我和龙馥葬在一起。


送走律师后,黄铉辰问他,“先前跟你妈说再见了吗?”


“说了的。”


“那就好。”


梁精寅从小就在美国长大,即便上的学校和周围接触到的人群都以韩裔居多,但在父亲的要求下依旧是以英文为母语。所以比起喊“妈妈”,“Mom”对于他来说更为正式和珍重。他自幼就被黄铉辰提醒每次见完妈妈之后记得好好地说再见。


“Dad.”


“嗯?”


“可以问为什么吗?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黄铉辰最近没有再持续给头发染黑,原生的金发很快长了出来。他看着远方,想了一会儿说:“道别是很有意义的,就像你见到人会say hi一样。而我在二十岁的时候没有跟龙馥好好道别,我觉得这是我们一直被对方折磨还纠缠不清的原因。”


梁精寅不清楚他说的道别到底是指说再见,还是他当时没死成,从而间接导致了如今李龙馥的死亡。


黄铉辰站在家门口抬头往向天空,今天清晨开始就下起了雪,到现在已经铺满了整个地面。


他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告别。


Farewell, my angel, my sunshine, my 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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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冷妲沃

【辰菲】Shine Muscat

*是46养8的儿童故事


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里,有一项是对父母说“我爱你”。


是很无理取闹的要求,梁精寅想,“爱”——宇宙中最珍贵的东西,说出口时,必须非常慎重,学校却将其贬值,变成与数学课本里“1+1=2”同价的题目,好像在告诉他们这群刚满7岁的一年级小学生,当今这个世道,“爱”早就不值钱了,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予和拥有的东西,随便得如同梁精寅的出生。


李龙馥生下他的时候17岁,自己还是个孩子,虽然澳大利亚16岁就可以在父母的同意下结婚了,但当时李龙馥在韩国,梁精寅他爸黄铉辰又是韩国人,拖拖拉拉一年后两人才领了证,这时候梁精寅已经可以穿着纸尿裤到处跑了。


黄铉辰这个孬种...

*是46养8的儿童故事



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里,有一项是对父母说“我爱你”。


是很无理取闹的要求,梁精寅想,“爱”——宇宙中最珍贵的东西,说出口时,必须非常慎重,学校却将其贬值,变成与数学课本里“1+1=2”同价的题目,好像在告诉他们这群刚满7岁的一年级小学生,当今这个世道,“爱”早就不值钱了,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予和拥有的东西,随便得如同梁精寅的出生。


李龙馥生下他的时候17岁,自己还是个孩子,虽然澳大利亚16岁就可以在父母的同意下结婚了,但当时李龙馥在韩国,梁精寅他爸黄铉辰又是韩国人,拖拖拉拉一年后两人才领了证,这时候梁精寅已经可以穿着纸尿裤到处跑了。


黄铉辰这个孬种,有胆子不戴套,没胆子当爹,连梁精寅的姓都是找别人借的。每次李龙馥没空,黄铉辰不得已来接梁精寅的时候,都会再三警告梁精寅,当着别人面时,要喊他“哥”。对于亲爹的乱伦行径,梁精寅大多是翻个白眼,连“喂”都懒得招呼,把两边书包带拽得一样齐,迈开步子自顾自往地铁站走。


被冷落的黄铉辰不甘心,从后面托住梁精寅的腋下,把他举起来,任他双脚悬空奋力挣扎也不放手,嘴里控诉着:“你小子,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没良心,对得起辛苦来接你的我吗?”


此时“快放开我”“你辛苦个鬼,只是陪我乘个地铁”“我妈接十次你接一次,到底谁没良心”这类过度具体的反驳不仅不会奏效,反可能火上浇油,最有力的回击是,在黄铉辰把自己举到最高时,放开声音大喊:“阿——”


“阿”到一半,准会被立刻放下来,黄铉辰一定是那种魂飞魄散的表情,死命捂住梁精寅的嘴,压低声音警告:“你要敢把那个‘ㅃ’发出来,我就……”


“你就怎么样?”梁精寅眨着眼,毫不担忧地用眼神无声询问。


结果黄铉辰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威胁到梁精寅的,嘴唇张了又闭,气势早泄得一干二净,还要负隅顽抗:“我就再也不来接你了。”


想了想,自己觉得也心虚,又凶巴巴加上一句:“也不让你妈来接你了。”


“普天同庆。”梁精寅心想。


别的七岁小孩还在吵着要听父母讲故事,要父母陪着看动画片,要和父母睡在一起,梁精寅已经习惯了伸手努力推开凑过来要啵啵的父母,或许等他再长大点,全身上下最强健的肌肉群就都在这两条胳膊上了。尽管黄铉辰和李龙馥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相互啵啵过,却执着于他的啵啵,这一度被梁精寅认为是全社会最不平等的现象。


小学一年级的梁精寅渴望独立和自由。


但是李龙馥不放心,他觉得梁精寅还这么小,脑袋只到自己腰,好像被人一折就断的小豆芽,每次看见梁精寅走出校门时形单影只的小小身影,都恨不得把双手摇成高速雨刷器,声音夹成迪斯尼人物——不是公主,是公主的小茶杯,生怕梁精寅错过了自己,跟着别人回家。


虽然梁精寅的心智还没成熟,不代表他就是个笨蛋,或者五感有问题,可父母往往会过分低估自己的孩子,同时低估自己,后果是因言行过度低幼化,看起来像个举止诡异的巨婴。李龙馥倒还好,他长得就很像恐怖童话故事里的玩偶娃娃,撒起娇来梁精寅除了汗毛倒立,其余尚能适应。如果换作黄铉辰,只要他一耸肩,梁精寅就立刻做好逃跑的准备动作,但因为腿短个子矮,还是会被抓回来,强迫看完自己一米八的爹上肢抽搐癫痫式撒娇。


稍微动点脑筋都知道,黄铉辰此人居心叵测,就是想通过这种残忍行径折磨梁精寅,令他精神恍惚、防线脆弱,最终做出妥协。每次梁精寅成功中招后,都会郁闷许久,甚至在幼小的心灵中生出一丝歹毒的念头——好想把这两人关进一间屋子,强迫他俩给对方撒娇。


他们一定会被对方折磨到上吐下泻,因为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爱对方。梁精寅想完,觉得自己好坏,又开始歉疚,那就不关起来吧,逼他俩互相说“我爱你”好了。


顺便还可以替自己完成作业。梁精寅美滋滋地盘算着,深感自己最近的智商长得比个子还快。



放学铃响后,梁精寅慢吞吞地收拾完书包,慢吞吞地背起书包往大门走,像只刚出壳就独立生活的幼龟。有同学打闹着从后面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他,梁精寅踉跄几步,默不作声把滑落的书包带子重新拽回肩头,余光瞥见李龙馥,他正骑在自行车上,看到梁精寅被撞后,雨刷器都吓得停止了,秀气的眉毛因担忧蹙起,恨不得立刻扔掉自行车,冲过来仔细检查梁精寅有没有受伤。


为了打消李龙馥杞人忧天的想法,梁精寅故意加快脚步,往前蹦了几下,以示自己完好无损、生龙活虎。


自从李龙馥当了主播,就开始骑自行车接送梁精寅,说是避开大流量聚集人群,防止被认出来。但他的骑车技艺实在不算高超,跟着黄铉辰在汉江公园学了一下午,就迅速出师。第一次坐李龙馥的车时,梁精寅感觉自己和李龙馥、自行车一起,变成了一只四脚两轮的怪物蜈蚣。他大叫着,从未那么用力地抱住李龙馥的腰,全程陷入下一秒就会摔下来的恐惧和绝望中。


只有李龙馥很开心,他也大叫着,却是兴奋地大叫,终于到达目的地后,他把严重身心受创的梁精寅抱下自行车,以一种非常感动和欣慰的神情说:“被伊恩尼抱住的时候,真的好温暖,好幸福啊!”


梁精寅抬眼看他,疑惑地想:那么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


时间久了,李龙馥的车技稍微有所提升,梁精寅也逐渐适应起来,有时候风的强度适宜,吹在脸上给人一种愉悦感,他甚至会在后座晃腿,李龙馥慌乱地稳住车头,笑着说:“我们伊恩尼今天心情很不错呢。”


然后梁精寅就会百无聊赖地想,要是黄铉辰坐在车后面,就晃不了腿了,他必须蜷成一只基围虾的形状,才能勉强让安置好自己。不过那样的话,李龙馥虽然骑得费力些,但会安心许多吧,毕竟遇到危险时,黄铉辰只要放下腿,就能把自行车连同他们俩稳稳撑住。


话说回来,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不干脆让黄铉辰载李龙馥呢?黄铉辰车技好许多,李龙馥坐在后座也不用像黄铉辰一般局促。天气稍微晴朗些的话,那样的场景应该会很美好,他们俩才二十四岁,正处于最青春的年纪,漂亮得像两朵不同颜色的并蒂花,本该和世界上大多数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一样,自由热烈地恋爱、生活、追逐梦想。


可是他们的爱情早早就结束了,连同他们无限的人生可能性,罪魁祸首就是梁精寅。他总觉得自己像粒藏在花心的小小虫卵,被很好地呵护着孵化成功,刚冒出头,就一口咬烂了植株的根茎。


离校门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但梁精寅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走到李龙馥的车前,仰头看向对方,看向那张胶原蛋白饱满的脸,上面的雀斑生机勃勃,是不属于韩国的遗迹,仿佛下一秒就会真的变成许多小雀,带着李龙馥飞回南半球。


李龙馥想回去吗?


抛开梁精寅、抛开黄铉辰、抛开一切地回到澳洲,他这样想过吗?


他笑得好开心,来接梁精寅放学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他怎么总是这样开心?他真的不想回去吗?


“我们宝宝面包,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语气又变成小茶杯了,如果李龙馥当主播当不下去了,可以考虑去当幼儿园老师,可惜梁精寅已经是个小学生了。梁精寅跳上李龙馥的自行车后座,用一种酷炫的幼儿园小朋友学不来的成熟语气说:“Not bad.”


“Oh!”李龙馥短促地感慨了一声,模仿着梁精寅的表情和语气,“Not bad.”


然后又开始莫名其妙地乐呵。


一点也不像。被模仿者在心里评价,澳洲口音重得要命。


“今天铉辰不回来吃,正好我要录视频。晚饭已经做好啦,是紫菜包饭,我还买了些葡萄,很甜很好吃。但是要把房门关起来吃哦,声音稍微小一点。等我录完视频,就过来陪你……”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和来往的车辆行人一起构成白噪音,李龙馥的声音融入其中,变为环境音里的一部分,梁精寅的注意力分散开。天色不算早了,街边的路灯和店铺渐次亮起来,随着自行车的移动,如同高帧数的电影画面,在视线内仓促闪过,残留的影像和新的影像层层重叠,令梁精寅有些晕眩,并在这种晕眩里变得感性:人生真是好仓促啊,仓促地出生,仓促地长大,根本来不及回味,就想现在这样,马不停蹄地继续往下走。好想做一棵树,站在那里,从生到死都站在那里。


当然,一年级的梁精寅还没有学到“仓促”这个词语,他想的其实只是:真快啊,好想停下来,像树一样。


他坐在后面都这么累,李龙馥不会累吗?


“龙馥……”梁精寅很小声地喊。


“什么?”李龙馥没听清,“风太大了!”


于是梁精寅用最大的力气喊:“李、龙、馥!”


“干、什、么!”李龙馥也学他。


其实梁精寅是想说出那三个字的,也不是很难,比国语作业里的背诵课文简单多了。眼睛闭上,一秒钟就结束了,比经过路灯的时间还短。可舌尖都擦到牙齿了,那声“ㅅ”又被吞回嗓子眼,他像一根点不燃的蜡烛引线,蔫蔫地冒着烟气:“没什么。”


还是等黄铉辰先说吧,他是爸爸,爸爸说了,儿子再说。


等级制度的唯一好处在此时体现了出来,虽然梁精寅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讲着韩国话,践行着澳洲礼仪,对父母更是直呼其名,但不妨碍他根据自己流动的需求,对等级制度实行“拿来主义”——在这点上,梁精寅从小就体现出了思想家的潜质。


不过梁精寅并非一直这样,在他四岁前,应该还是规规矩矩喊着“爸爸”“妈妈”的,也不知道从四岁的哪天起,听了哪个熟人的谈论,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确实很奇怪。


梁精寅想,自己在地铁上遇到比他俩年纪大的二十代们,都只能叫“哥哥”“姐姐”,每天对着那两张说是十代也不夸张的脸喊“爸妈”,真的非常奇怪。


“爸妈”和“爱”相似,都像某种神秘的咒语,一旦说出口,就会生出无形的绳索,将双方在言语观念的层面上捆绑在一起。不仅是将梁精寅和他俩分别绑在一起,更是将黄铉辰和李龙馥绑在一起。小时候的梁精寅不懂,随随便便就说出了咒语,害得黄铉辰和李龙馥至今无法脱身。


两位受害者倒没这么觉得。黄铉辰除了在大街上警惕,回到家就会通过各种或正面或侧面的方式劝诱梁精寅开口喊“爸爸”,并且很爱用“你爸我”这三个字自称。李龙馥则会在偶尔想起这回事时,黯然神伤一会儿,然后用那双让人拒绝不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梁精寅,说:“如果哪天伊恩尼能叫我一声‘妈咪’就好了。”


“妈咪是很伟大的称呼。”见梁精寅默不作声,李龙馥便会这样说,自嘲似的,轻快地叹口气,“看来我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能配得上呀。”


不,不是这样的。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也足够配得上这个称呼。只是我不愿意而已,我不愿意你像妈妈那样辛苦,担负那么多的责任,如果我不喊你妈妈,而是叫你龙馥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只做李龙馥了。梁精寅想。



他们家两个月前才换了新的房子——依旧是租的,在梁精寅记事后,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搬家了,理由大多五花八门,比如房租到期、楼上太吵、屋子嫌小等等,这次主要是为了方便梁精寅上学。


自从黄铉辰找到了新工作,李龙馥的主播事业蒸蒸日上后,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转不少,终于能租到客厅和餐厅分开的房子了。因为户主长期在国外,家里空空如也,同意他们适当地进行改造设计。黄铉辰刚搬进来时非常兴奋,摩拳擦掌要把家里改造得焕然一新,彰显其高超的专业技术水平,因此很是下了番功夫。装修风格偏向轻法式,简约温馨,又不失艺术感。装修完成后,李龙馥超级喜欢,恨不得把家里的角角落落全部拍照留念,连下水管道、电线插座等等都不放过。


梁精寅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新家很大很漂亮,好像比以前更想回家了。


一进门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今天晚饭,小的那份是梁精寅的。切好的紫菜包饭和泡菜整齐地摆在猫爪分格餐盘里,旁边是装着青葡萄的玻璃器皿,它们和筷子、叉子、纸巾一起,都放在一张长方形小木盘上。梁精寅走过去端起来——这对他来说有些重,李龙馥本想帮忙,但被他拒绝了——进入自己的房间,把木盘放下后,又跑去关房门,看见李龙馥正站在外面看向这里,他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门关上。


紫菜包饭是李龙馥亲手做的,里面放了很好吃的明太鱼子酱。李龙馥的职业准确来说是ASMR主播,早期内容丰富多变,但他的粉丝喜欢看他吃东西,所以正逐渐向吃播发展。他是那种投入某件事就会付出百分之百努力的人,自从有了新方向,就开始钻研厨艺、食谱、摆盘之类的,梁精寅因此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李龙馥往往会多做些给他。不过要是黄铉辰在家,父子间免不了要来场夺食大战。


有时候梁精寅觉得,比起爱李龙馥,黄铉辰更爱李龙馥做的食物,他甚至会因为别人说句李龙馥做的布朗尼不合自己口味,当即开始舌战群儒。


梁精寅三口两口把紫菜包饭解决掉,听见外面传来李龙馥录制视频的声音。因为面向全球观众,李龙馥说的是英语,他讲英语时会不自觉压低声线,听起来特别性感,和面对梁精寅时的小夹子判若两人,梁精寅更喜欢他本来的低沉声音。


为了避免自己的咀嚼声盖过李龙馥的声音,梁精寅打算过会儿再吃葡萄,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学一年级其实还没有英语课,但因为李龙馥,梁精寅很早就开始接触了,李龙馥每次开场白基本是那几句,他大部分能够听懂。


李龙馥正在介绍今天的食物,梁精寅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单词,不是紫菜包饭,不是泡菜,也不是葡萄,他只听懂了“shine”。为什么会提到“shine”呢?是因为粉丝喜欢叫李龙馥“Sunshine Felix”吗?


虽然李龙馥大部分时间确实很阳光,但梁精寅知道,他并非一直这样,甚至连他那大部分的阳光时间里,都有一小部分是装出来的。


这点是梁精寅某天趁李龙馥录制时,偷偷打开门缝发现的。


当时李龙馥临近直播结束,对着屏幕前的观众笑着说“谢谢”,看上去非常幸福,但等他关掉摄像头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低下头,用胳膊挡在前面,很久都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默默流泪,就像离开光照后闭合的花瓣,看上去好疲惫,需要漫长的沉睡来休养生息。


那天之后,李龙馥就渐渐转为录播,没怎么开过直播了。


听黄铉辰和李龙馥共同的朋友韩知城说,直播来钱很快,韩知城是音乐主播,也是梁精寅的吉他老师,虽然搬家后梁精寅就不怎么去学了。比起和同龄人玩,梁精寅更喜欢和韩知城待在一起,因为韩知城是个非常有趣的人,梁精寅有任何烦恼都可以找他倾诉。


比如李龙馥不再直播这件事。


其实李龙馥很喜欢直播,虽然可能会有网友提出无理要求,会看见不友善的评论,会感到身心疲惫,但他喜欢和人实时交流的乐趣。自从生下梁精寅后,李龙馥就辞去了原来需要四处奔波的平面模特工作,由于语言方面的限制,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赋闲在家,加之黄铉辰面临着升学、毕业、找工作等等各种压力,无暇时刻关注他和梁精寅,这让李龙馥非常迷茫,逐渐变得郁郁寡欢。


爱对李龙馥来说,就像货币,如果没有爱意流通,他就活不下去。可他的身边只有忙碌的黄铉辰和幼小的梁精寅,这两人就像相同材质的面粉被放进不同模具捏成的两种食物,在不同的层面,同样的内敛和羞于表达。李龙馥17岁之后的人生变成了卡顿的页面,永远停留在98%的加载状态,无法退出重来,也看不到下一步。他不愿承认这点,于是把自己永远停留在17岁,像童话故事里长不大的少女,需要靠幻想和爱维持她莫比乌斯环式的青春。


所以直播某种程度上拯救了李龙馥,来自不同国家的粉丝在屏幕那端,用各种语言对他诉说着爱意,让他如同喝饱了水的花朵,重新绽放开。


真正让李龙馥放弃直播的原因是黄铉辰。


梁精寅曾在半夜听见过他们俩的争吵,黄铉辰的声音就像他当初为了布朗尼舌战群儒时那般激动,只是争吵对象换成了布朗尼的主人,李龙馥不太开口,间或低低地应一声,不知是害怕吵醒梁精寅,还是真的被说服了。


“不能再这样了。”黄铉辰最后一句是,“哪怕是为了伊恩。”


过了很久很久,梁精寅几乎要听着自己漫长的呼吸声重新睡过去,李龙馥才回答道:


“好。”


对此,梁精寅产生的苦恼是,他认为黄铉辰和李龙馥并不相爱,完全是因为他才勉强在一起凑合过的,虽然他们俩都很爱梁精寅,但他觉得自己就像绑在两棵树间的晾衣绳,再怎么强行拉扯,黄铉辰和李龙馥的根也不可能纠缠到一块儿。


爱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韩知城也不能给予很好的答案,他思索着应当怎么回复,顺便把梁精寅苦恼得吃不下的芝士蛋糕一口塞进嘴里,像只花栗鼠一样,两颊鼓鼓地吃了许久,直到都咽下去,才开口:“也许有时候我们爱的不是那个人,而是爱情本身,就像……就像可能我并不是喜欢芝士蛋糕,而是喜欢吃它的时候,那种幸福的感觉。”


那么——梁精寅想——李龙馥爱的也不是梁精寅,而是李龙馥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不是梁精寅,而是其他人,李龙馥也是会喜欢的。


“不能这么说。”韩知城被芝士蛋糕腻到了,喝了口咖啡,“你想,如果现在,换个人当你的妈妈,你会像爱李龙馥一样爱她吗?”


梁精寅回答不上了。


“所以啊,亲情和爱情不一样,亲情是没有假设的可能性的,如果说爱情更偏向于唯心,那么亲情则更侧重于唯物。你不用纠结你爸妈到底爱不爱,他俩现在已经是亲人了啊,而且因为有了你,这份亲情变得更加稳固。”


梁精寅还是听不懂,他连三角形的稳定性都没学到,更别谈高阶点的“唯物”和“唯心”。


安慰苦恼的小朋友,不要讲道理,要举例子,韩知城突然想起好友方灿的劝诫。于是他换了种说法:“你看昇玟叔叔和李糯婶婶,他们俩是不是看上去也没那么相爱?”


金昇玟和李旻浩也是父母的熟人,有时候黄铉辰和李龙馥都没空,就会把梁精寅送到他们家。据说这两人离婚复婚好几次了,因为财产分配太麻烦,防止以后还要离,干脆就一直住在一起,听起来离谱,仔细一想又有那么点合理。


梁精寅认真想了一会儿他俩的相处模式,摇头反对韩知城:“不是。他俩最起码会喊对方‘老公’‘老婆’,还会喊‘亲爱的’。”


一句话把韩知城即将脱口而出的“但是”硬生生塞回喉咙,他张口结舌半天,眼睛都睁圆了,也没找到这句话的漏洞。


“而且他们没有孩子离了婚都住在一起,还经常一起出去散步,我爸连按时回家都做不到。”梁精寅乘胜追击。


“好吧好吧。”韩知城举手投降,“那确实你们家惨一点。”


过了会儿,他又有些怀疑,向梁精寅确认道:“你爸妈真的不叫对方‘亲爱的’吗?我都经常喊他们‘亲爱的’呢。”


然后就被梁精寅用一种“你再说我就哭”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在梁精寅的印象中,“老公”“老婆”“亲爱的”确实都没有喊过,唯一一次,梁精寅模糊听见黄铉辰喊李龙馥“baby”,可能是“baby”,但后面那个音节又不太像,可就算是“baby”也说明不了什么,因为黄铉辰也会喊梁精寅“baby”。


当时李龙馥正在搬快递箱子,他做吃播后,总是会囤一大堆食物在家里,经常因为吃不完而坏掉。那时候家里没现在宽裕,黄铉辰一枚硬币恨不得掰成两半花,送给李龙馥的情侣戒指都只有一瓶矿泉水的价格,但对于李龙馥大手大脚的消费行为,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什么。反正李龙馥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快递箱子太大了,梁精寅看着李龙馥一个人搬运的背影,觉得他好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梁精寅很想过去帮忙,但箱子比他半个人还高,所以只能默默站在角落里干着急。这时候门口传来钥匙声,梁精寅回过头,看见黄铉辰推门走了进来。他个子好高,伸手就能摸到门框,梁精寅也好想长这么高。


梁精寅扭头呆呆地看向巨人一般的黄铉辰,后者经过他,用大手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径直走向李龙馥。李龙馥正在和箱子作斗争,对身后的事浑然未觉,黄铉辰只能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要我帮忙吗?”


听到黄铉辰的声音,李龙馥回过头,他蹲在地上抬眼看向黄铉辰的惊喜模样,真的完全就是热恋中的少女。黄铉辰弯腰捧起箱子,手臂上的肌肉和青筋都突起来,他扭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Come on, baby。”李龙馥就乖乖跟了过去,他的背影不再像小动物,而变成了信任丈夫的真正的妻子。梁精寅对那个场景印象深刻,这也使他在“黄铉辰和李龙馥是否相爱”的问题上变得有些动摇。


——但之后一切又恢复原样,或许只是他太渴望父母相爱了,所以美化了这段记忆?



房门外的李龙馥开始吃东西,因为声音太小,梁精寅听不清,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做ASMR吃播其实没有想象中容易,梁精寅曾经趁李龙馥不在时,偷偷把设备拿出来试过,想要从头到尾保持优雅和安静实在太难了,稍有不慎,就可能爆麦,如果要全方面兼顾到观赏和试听效果,必然会丧失进食的快乐。早期李龙馥刚做这行,还不太熟练,经常会在展示食物时无法聚焦,或者把食物弄掉碰倒设备,有时也会吃着吃着,忘掉是ASMR,声音变大,总之全程都在手忙脚乱。


虽然现在他已经可以表现得滴水不漏,但他真的还能把注意力放在食物的味道上吗?


梁精寅在偷窥经历中看到,有好几次李龙馥吃完,都似乎撑住了,他看上去想呕吐,又生生憋回去,只能难受地大口喘息着。为了保持身材和美貌——李龙馥知道他的粉丝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他的脸才关注的——他必须在镜头外通过拼命节食和锻炼弥补。


长期不规律进食让李龙馥的身体变得无比脆弱,家里的药罐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倍。


之后好像黄铉辰又和李龙馥吵了一架,李龙馥才把每次的食物减少到正常分量。


但黄铉辰是不会承认自己和李龙馥吵架的,设计师的工作需要经常加班,甚至可能彻夜不归,有时李龙馥想打电话给他,又怕打扰到他的工作,便会站在阳台上向窗外观望,偶尔等到太晚,就直接躺在阳台的折叠椅上睡着了,第二天被早起上学的梁精寅叫醒,才发现自己依旧原封不动睡在椅子上,原来黄铉辰还没回家。


黄铉辰和李龙馥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只能在深夜,这时梁精寅基本上已经熟睡了,他们要抓紧这段时间交流、休息或者做别的事——包括吵架,甚至是打架——梁精寅不清楚,反正黄铉辰不会承认,梁精寅除了半夜惊醒,也熬不到那么晚,所以没有证据。


惊醒的那几次,梁精寅听着似乎都不算太平,但由于他太困了,除非很大声很清晰的说话声,否则梁精寅会以为自己在梦里,醒过来后就忘了。


不过肯定是吵过的,比如让李龙馥放弃直播那次,那么,按照梁精寅简单朴素的逻辑推导,这次也肯定是通过吵架让李龙馥做出了妥协,毕竟黄铉辰是个看见李龙馥扭脖子都会生气的控制狂,仿佛他比李龙馥本人更在意李龙馥的生命健康。


如果梁精寅愿意把这些具体的细节分享给韩知城,或许就能够豁然开朗——“控制欲也是爱的表现之一啊”,韩知城绝对会这么说。


没有机会提前明白这个道理的小学生梁精寅,此刻正在偷窥母亲的工作。他看见李龙馥从水晶器皿里拿起一颗莹润饱满的青葡萄,这种高档的水果,以前家里经济紧张时,根本不会出现,梁精寅也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葡萄。李龙馥举起它,仿佛举起一块珍稀的绿翡翠,端详片刻才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他突然一愣,眼睛登时睁得圆溜溜,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像只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小鱼干的猫咪。


暗中观察这么久,梁精寅第一次见李龙馥工作时露出这样的表情,没有人看到此刻的李龙馥会觉得他当下的幸福是装出来的。李龙馥又拿起两颗葡萄,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镜头,小声介绍:“这个,真的很好吃,我是第一次吃这个品种的葡萄——是我最爱的人送给我的。Shine Muscat,Sunshine Felix,他说很适合我。”


说到这里,李龙馥开始傻笑,露出一排尖尖的牙齿,看上去好像个幸福的童话主人公,笑到最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大家也这么觉得,对吧?”


原来那个听不懂的单词是葡萄的品种。梁精寅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疑惑起来:最爱的人?李龙馥最爱的人是谁?


他有点失落,果然李龙馥最爱的人不是自己,他只是李龙馥最重要的责任而已,就像身体必须每日摄入的维他命一样。梁精寅带着些嫉妒地想,到底是谁呢?李龙馥的父母吗?但澳大利亚那么远,水果寄过来肯定不新鲜了吧。


韩知城?李龙馥曾经当着梁精寅的面想啵啵他,虽然只是闹着玩,但李龙馥也没这么对过别人,尤其是黄铉辰。


方灿?李龙馥的澳洲哥哥,每次李龙馥叽哩哇啦用英语和他说话时,梁精寅都觉得自己像被隔在了结界以外。


或者徐彰彬?李龙馥有健身方面的困惑都会去问他,主要他长着李龙馥喜欢的大块肌肉,对食物也很感兴趣。


每个人似乎都有嫌疑,但又似乎都不像,左思右想还是徐彰彬可能性最大。梁精寅甚至想打个电话给韩知城,他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又深恶痛绝,迫切想需要有人来告诉他真相。


可还没等梁精寅转身拿手机,李龙馥拿起扔在一旁的包装,他真的太喜欢这个葡萄了,甚至停下了录制去研究。李龙馥看着透明包装上的标签,一字一顿地把上面的韩文读出来——태、양、장、미 (阳光玫瑰),然后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玫瑰,好配铉辰呢。”


他往嘴里塞了几颗葡萄,出神地咀嚼了一会儿,嘴角又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开始新一轮的傻笑。李龙馥独自乐呵了一阵,觉得不把这么喜悦的事情分享给别人太可惜,于是他重新把镜头打开,举着葡萄炫耀:“爱情的水果,Shine Muscat。祝大家吃了以后,都获得甜甜的爱情。”


说完,又关掉镜头,害羞一般捂着脸开心许久,隔着老远,梁精寅都能看清李龙馥的耳朵变红了。


过了会儿,李龙馥总算止住了笑,他摸着发烫的脸,拿出手机,像是点开了某个聊天软件,开始给对方发语音,虽然已经很小心地放低了声音,但梁精寅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梁精寅听见李龙馥对着那头,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奇特语调——不是他原本的低沉音色,也不是面对梁精寅时的小茶杯音色,而是一种很柔软、很甜蜜,类似于刚做出来还带着热气的棉花糖的音色——撒娇似的说:“铉辰尼,我好想你呀。”


“葡萄很好吃,特别甜,像铉辰一样。”


“今天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我爱你。”


最后甚至对着手机啵啵了一下。


空气摩擦嘴唇发出的亲吻声在梁精寅的胳膊上激起了一排鸡皮疙瘩,他几乎是立刻关上房门,落荒而逃。


这个画面带给梁精寅的巨大冲击力,简直不亚于看黄铉辰穿着透明裤子跳舞。


梁精寅逃回桌前,瞥见玻璃碗里莹润饱满的青葡萄,顿时如临大敌,将碗推远。那一颗颗绿色的小东西,就像伪装良好的糖衣炮弹,要颠覆摧毁梁精寅某些坚信不疑的观念。他此刻好想找个人说话,但“我才发现我妈喜欢我爸”这种话,似乎说给谁听,都非常奇怪。


纠结片刻,他还是偷偷打给了韩知城。


对方正在健身房,接通电话时,首先传来的是气喘吁吁声。


“哦,伊恩!怎么了?想我了吗?灿哥和彰彬哥也在,你要和他们打招呼吗?”


“不了。”梁精寅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像发现了敌人窝点的地下党,“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说给你听。”


韩知城听他语气严肃,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也立刻正经起来,说:“哦,好。”


等韩知城说已经到达安全地点了,梁精寅才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艰难的重大决定般,开口道:“我怀疑我爸和我妈啵啵过。”


“哈?”


这种感觉就像对方告诉你,你中了特等奖,但最后金额只有50韩元一样,韩知城痛心疾首:“就为了告诉我这!就为了告诉我这!你打断了我破自己一分钟俯卧撑记录!梁精寅,小孩子也不可以这么不讲道理的!”


“算了吧,是你刚刚做到一半自己累得不想做了而已。”徐彰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梁精寅警惕道:“你没走开?”


韩知城疏忽大意,被反退为进,自觉理亏,讪讪道:“这不是怕你有困难,人多点可以帮着出主意嘛。”他顿了顿,又说:“虽然啵啵不算什么19禁的行为,但我实话告诉你,你爸妈做过的事里也只有啵啵不算19禁了。”


“胡说!”梁精寅听见方灿的呵斥声,“牵手和拥抱也不算。”


“哦,好像也对。所以,伊恩呐,不要惊讶,因为你还小,叔叔们不能全部告诉你,等你再长大些,长高些,长到你彰彬叔叔这么高,你就会明白了。”


梁精寅想,那也不用很久。


本来是打算向韩知城倾诉烦恼的,结果烦恼的人变成了韩知城,他对梁精寅带来的黄铉辰和李龙馥间的绝密TMI失望至极,开始背诗,诗是梁精寅曾经教给他的,据说是梁精寅某位小学生前辈写的,非常符合韩知城现在的心境。


“酵母是独自繁殖的/不论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都不需要/看来我也是酵母。”*


“但是伊恩——”背完后的韩知城长叹一口气,仿佛望见了人生的终极奥义,陡然通透许多,“你不是酵母,你是19禁的产物。”


还没等梁精寅再度发问,就被方灿以“不准带坏小孩子”为由强行中止了通话。


其实梁精寅想问的问题很简单,他出生的时候黄铉辰和李龙馥还没有19岁,所以他这种类型究竟算不算19禁产物。不过就算再打回去,估计韩知城也不会接了,梁精寅像个无奈的成年人那样,重重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丰盈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的那一刻,梁精寅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李龙馥会露出那样幸福的神情。


真的好甜,如果要用一个程度副词来修饰这种甜,应该就是“爱一般”的甜,比“喜欢”还要灿烂浓郁一点,像阳光照在玫瑰花上。



黄铉辰是晚上十点左右回来的,这时梁精寅已经洗漱完毕上床了,他打开床头灯,本打算趴在被子里看会儿故事书再睡,听见黄铉辰开门的声音,立刻丢开书,从被窝里爬起来,跑到房门后,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他听见李龙馥走过来,然后是轻微的衣物窸窣声,似乎抱在了一起,李龙馥声音小小地说:“好想你啊。”听起来很像枕在主人肩头的猫咪呜咽。


黄铉辰短促地说了句:“我也。”


尾音被接吻声吞噬掉,这种声音对梁精寅来说非常陌生,和啵啵完全不同,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吻了两三分钟,两人才分开,黄铉辰压低声音问:“伊恩睡了吗?”


李龙馥说:“应该睡了,但估计还没睡熟。”


“那我们去卫生间吧。”


至于去了卫生间以后发生了什么,因为离得远,又有水声覆盖,梁精寅其实没听清多少,只是偶尔会听见李龙馥短促的叫声,像是撞到了某样东西,听起来有些痛,似乎又挺快乐的。他好像还听见黄铉辰说“我爱你”,气息有些不稳,但很用力。梁精寅不敢细想李龙馥究竟是被什么撞到了,也顾不得黄铉辰是否主动完成了他派发的任务,他重新扑回床上,拉高被子,紧紧捂住耳朵,以这样的状态听远处的声音,有些像他过去半梦半醒时听到的嘈杂声——不是争吵,不是打架,也不是交谈,是其他的一些事情。


一些梁精寅本能觉得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等他俩磨磨蹭蹭从卫生间出来,已经过十二点了,梁精寅还没睡着,心里烦闷得很。黄铉辰和李龙馥大概以为他彻底睡熟了,回到房间后还在说话,他又听见黄铉辰说“我爱你”,这次清晰了许多,非常确凿地落入梁精寅的耳朵,李龙馥小声回答“我也爱你”,之后他们的床铺发出奇怪的摇晃声。


梁精寅气愤地拍了拍床头灯,调到最低档,在暖色的柔光中,气鼓鼓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太讨厌了,好想做个酵母,大家都喊他“宝宝面包”,面包不就是酵母做的,韩知城凭什么说他不是酵母。


而且“我爱你”原来是一句这么让人恼火的话吗?


当梁精寅第46次忘记自己究竟数了几只羊,隔壁终于恢复平静,梁精寅翻了个身,闭上眼,他下定决心,要开始睡了。


结果李龙馥棉花糖般的声线再次新鲜出炉,糖丝隔着墙壁飘到梁精寅这里,他狠狠搓了把手臂上新起的鸡皮疙瘩。


他听见李龙馥说:“我想继续开直播了。”


“为什么?”黄铉辰问。


“因为好想和大家聊天啊,就像今天下午,我好想告诉他们,这个葡萄是你买的,好想和他们一起夸你,好想炫耀啊。人在最幸福的时候,如果不把这种幸福大声说出来,真的非常难受。”


黄铉辰低低地笑起来:“什么啊,就是一串葡萄而已,你想吃还可以再买。”


“可惜水果容易坏,不然我想买一车。”


“那样你会腻的。”


“不会的。如果是铉辰给我的东西的话,我永远都不会腻,就像我手上的情侣戒指一样。”李龙馥表白完,又回到最初的话题,“所以,可不可以让我继续直播呢?我们已经搬家了,那些人不会知道新地址的。”


黄铉辰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儿才慢慢开口:“如果还有人在评论里说那些不像样的话怎么办?”


“现在的我内心已经很强大了。而且要是太过分,我会点举报的。”李龙馥保证道,“我也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伊恩,不会再让那些家伙查到我的个人信息了。”


所以李龙馥暂停直播,不是因为疲惫,不是因为黄铉辰不喜欢,而是因为个人信息遭到泄露吗?梁精寅恍然大悟,但又有些后怕,他曾经听韩知城说,个人信息泄露后很危险,轻则被敲诈勒索,重则被绑架撕票。梁精寅没再仔细听隔壁说什么,假期看的黑道片开始在脑中乱飘,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条漆黑的小巷子,望不到尽头,他独自一人走在里面,突然有个巨大的麻袋朝他兜头按下——



梁精寅醒了,他是被早上的太阳光照醒的,一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快八点了,他赶紧下床穿好衣服,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两个搂在一起的人影着急忙慌地分开。李龙馥不自在地拢了拢耳后的头发,黄铉辰则把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那个……我们刚想喊你起来……但是……”


“但是忘了。”梁精寅接话道,他跳上椅子,把自己的那份早餐拽到面前,独自吃起来,其他两人见状,也纷纷坐下。


“铉辰打算今后和我一起接送你。”李龙馥说,“怎么样?”


梁精寅把面包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但非常酷炫地回答:“随便。”然后挨不到地面的两只小短腿开心地晃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刚走出楼梯口,梁精寅就忍不住眯起眼,他看见黄铉辰站在一辆巨大的摩托车旁等他和李龙馥,看上去特别拉风。李龙馥忍不住感叹了句“好帅”,梁精寅则冷静道:“不是你的吧。”


本来还在凹造型的黄铉辰瞬间破功,他愤愤地对梁精寅说:“你这性格到底遗传的谁?”


“我自己。”梁精寅走过去,朝黄铉辰伸出手,“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黄铉辰一边骂他“没良心”,一边弯腰将他抱到车上,梁精寅摸着车身,有理有据地反驳:“我哪里没良心了,实话实说而已,我看见李糯婶婶骑过这辆车。”


“只是暂时借用,他和昇玟又不怎么用,而且我的新车马上就会到了。”黄铉辰抬起长腿,轻松地跨坐上去,李龙馥也坐到后面,紧紧搂住黄铉辰的腰,手指正好碰到梁精寅的后背,他觉得有些痒,撇着嘴,往前挪了挪。


黄铉辰转动油门,摩托车发出巨大的引擎声,李龙馥和梁精寅同时欢呼起来,他们飞一样朝前疾驰过去。耳边的风声比平日响得多,如同鼓鼓作跳的心脏,被阳光照射升温后,吹在脸上有种奇异的痛快。李龙馥又开始兴奋地大叫,比他骑自行车时兴奋一百倍,他大声喊着:“铉辰呐——”


“什么——”黄铉辰也大声喊着。


“我抓到你啦!”李龙馥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那就抓紧点!”


太讨厌了。梁精寅心想,韩知城的痛苦不是没有道理,别人的爱情真的非常折磨人,哪怕这个“别人”就是自己的父母。他想要回击。


于是,他也迎着疾风和朝阳放声大喊:“爸爸——”


黄铉辰吓得差点拉刹车,声音颤抖着说:“干嘛?”


李龙馥哈哈大笑。


梁精寅又喊:“妈妈——”


李龙馥语气轻快地应道:“内——”


“我作业还没做完——”


“什么!!”


听着两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梁精寅笑得几乎喘不过气,酒窝因为持续太久不消失,里面盛满了阳光的温度:“现在我要完成我的作业啦——”


他仰起头,对着天空,对着宇宙,说出那句最珍贵的咒语,把他们三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紧紧地彻底地绑定在一起。


“我爱你们!!”


有几只小雀被他的声波惊到,朝着太阳高高飞起,飞过盛开的玫瑰,飞过缠绕的葡萄藤,飞向湛蓝而无垠的远方。




Fin.



*《酵母》这首诗来源网络,据说作者是一位韩国小学生





51º03.773'(中考闭关版)
秀啊,猫耳朵要出来了……

秀啊,猫耳朵要出来了……

秀啊,猫耳朵要出来了……

⚠️

约会

十分淡定的小李总

…和旁边因为第一次正经合照紧张到快把裤子抠破的男大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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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丷

【硕秀/牙刷】玫瑰不过海

*only硕秀

*ooc算作者/勿上升真人!!!

*现背,BE,双向暗恋

*有队友提及

*入坑第三周,有小差错欢迎指出

  

  

——玫瑰不过海,爱也是。

  

1.

Q.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同国度,来自大洋彼岸的人,你有多大的信心去肯定你们的未来?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爱真的可以义无反顾吗,义无反顾之后的结果又是什么,你又几分把握去承担这个你根本预见不到的未来。

  

——————

李硕珉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刚刚好是凌晨三点,他喘着粗气,好像被刚刚的恶梦吓得不轻。旁边的洪知秀也被他惊醒了,睡眼朦胧的凑过来摸了摸李硕珉柔软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我们道兼做噩梦......

*only硕秀

*ooc算作者/勿上升真人!!!

*现背,BE,双向暗恋

*有队友提及

*入坑第三周,有小差错欢迎指出

  

  

——玫瑰不过海,爱也是。

  

1.

Q.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同国度,来自大洋彼岸的人,你有多大的信心去肯定你们的未来?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爱真的可以义无反顾吗,义无反顾之后的结果又是什么,你又几分把握去承担这个你根本预见不到的未来。

  

——————

李硕珉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刚刚好是凌晨三点,他喘着粗气,好像被刚刚的恶梦吓得不轻。旁边的洪知秀也被他惊醒了,睡眼朦胧的凑过来摸了摸李硕珉柔软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我们道兼做噩梦了吗?没关系的,梦都是假的哦……”

李硕珉晃了晃脑袋,终于分清了现实,他转过头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洪知秀,终于带着泪汪汪的眼睛紧紧的抱住了梦里转头离开的那个人。

  

说是噩梦,倒也不算。只不过梦见他们在合约到期之后,洪知秀最终决定回去美国继续生活。

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必然性的可能。团队合约到期,回国,回家继续发展是每个海外艺人的必经之路。李硕珉透过灰蒙蒙的窗子几乎可以一眼预见到的,他们分别之后会是怎么样的难过。

  

会有人说,把他留下来不就好了。可是凭什么把他留下来。

李硕珉就算是站在绝对旁观的角度,去看洪知秀的过去在美国是那么的优秀,现在在舞台上是那么的闪耀和熠熠生辉,未来他也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洪知秀不止一次的隐晦的表达出他思念远在美国的家乡,那里有他的父母朋友,可以一起用母语交谈,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喜怒哀乐。这些李硕珉都知道,他能看出来洪知秀为了不把这份思念过于放大化而影响到他的工作,一次次的想藏起来这份无人倾诉的情感。

  

所以,李硕珉在黑夜里又一次失眠了。

  

2.

Q.如果你清楚你的爱可能是一种束缚,你会不会放手?

  

我的意思是,对于上一个问题,你毫无把握去认定你们在一起就是绝对的幸福,仅仅凭借着一腔热血的激情根本没用。你发现你的爱只不过是对他的未来的阻碍,那你是否应该及时止损。

  

————

李硕珉有在刻意和洪知秀避嫌了,后来的一些活动里,无论是舞台还是综艺,都会站的离洪知秀远一点。

表面上实际并没有什么不和谐,因为成员们关系都很好,洪知秀和李硕珉身边都不缺一起互动的人。

房间也随着各种的外出活动不断变换着,但是两个人再也没有同一间房了。

李硕珉不知道洪知秀有没有察觉,他自己却先败下阵来。在每一个夜里都会梦到洪知秀弯弯的眉眼,和煦的微笑和触碰自己的温度。

夜里还是会做噩梦,梦见各种形式的离散,只不过李硕珉一直醒不过来,好像在海浪里迷失湮灭,拼命的抓着浮木,但是那个人的影子都会一点点消失,或在远方,或者海里。

  

持续的噩梦让李硕珉活动时候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只能拼命硬撑。但是在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的高强度训练里,他并不起眼,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等实在是想得紧了,李硕珉就悄悄的到洪知秀身后,从头到脚的多看他两眼。眼神里极致的欲望被汗水压下来,雾蒙蒙的思念只能隔着李硕珉自己设下的鸿沟,向着洪知秀眺望。

  

团队是有在美国巡演的,洪知秀回到美国的那一次隔着大屏幕都能看见他发自内心的快乐。李硕珉就站在他不远处,眼睛里全是洪知秀的他当然也看的清清楚楚。不过那时候他只想着Joshua回家了真好,为他开心,从来没有透过这简单的地域问题联想到未来应该怎么办。

公司和团队里都是不可能也不允许谈恋爱的,不仅仅是因为做偶像的原因,还因为万一吵架分手产生矛盾,就会影响后续的各种工作。所以李硕珉就算再怎么对洪知秀有着别样的想法,他也不可能直接表达出来。

  

可是有的弦绷得太紧就容易断,欲望和情绪反复的被压制,爆发出来是很可怕的。这一点李硕珉自己非常清楚,他需要一个宣泄点。可是他不敢去和洪知秀说话,只好去找同样是外籍成员的徐明浩。

问题非常的犀利尖锐,直接就问了,如果合约结束,我们各奔东西,回国后你还会不会想我(们)。

徐明浩大脑飞速运转,觉得李硕珉此时大概是脑子不太好,不过作为队友还是给予了一定的开导。

其实说的无非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东西,现在交通那么发达,想见面一个飞机就到了,通讯工具也能让人们随时视频语音的,完全不用太过焦虑。

李硕珉应该早就知道的,有问题到是他自己,是他单独对洪知秀产生了占有欲,想让他那也别去,别回美国,就在首尔和他一起,时时刻刻的都可以见到对方,就像现在。

可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李硕珉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想法而去困住洪知秀的。

  

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看他过得更好吗。

  

那一天晚上,李硕珉自己在舞蹈室呆了整整一夜

如果什么能把思念淡化,那应该就是更加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精力体力去想念,这样大概就会好一点吧。

李硕珉觉得,他应该放下了。

  

3.

Q.爱如果不说出口,会有遗憾吗?

  

字面意思。隐晦的,藏起来的爱是见不得人的。你甘愿你的一腔爱意一辈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根,盘桓缠绕,最终把你虔诚爱着的人吞没在黑暗里吗?

  

————

李硕珉藏的太好了,以至于他的这份心思没有人看得出来。就算有想刻意的避开和洪知秀的互动,可是有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先一步上手了。只不过他雨露均沾,作为气氛担当之一,他甚至依然开朗大方,热情的好像一个永不落山的小太阳。

但是李硕珉好像忽视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可以避开和洪知秀的各种亲密互动,但是有时候根本就是洪知秀主动的贴近。

作为一个本身就已经心动了的人,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触碰也会让李硕珉脸红心跳好久。

  

心动错觉。你觉得他也喜欢你。

  

或许是因为美国人的缘故,洪知秀表达爱的方式也是大方而热烈的,曾经在练习生时期就对准了镜头诉说着他对道兼的心动。可是年少的人总抬头看着诗和远方,从不在意近在咫尺的欢喜感动。

洪知秀曾经勇敢的迈出试探的一步,并没有人与他相碰。

所以现在换李硕珉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了。

  

有人说,眼睛是藏不住爱意的。炽热的目光相当于隐晦的告白。

总有人发现这份隐忍的欲望。

崔胜澈在服役结束后的一天告诉李硕珉,想做的事大胆去做,因为有的事情错过了就真的会很遗憾很遗憾。

  

可是离别终有一天会到来,可能他早一点,他晚一点,前前后后的交错。

时光不断的前行,我们没办法停在过去的十几岁里,没办法停在永远在一起的八年里。

  

如果未来我们各自匆忙,你是否还能记得,曾经我在你的岁月里,炽烈而张扬。

  

李硕珉作为后面一批入伍的人,他清醒的认识到离散越来越近。越来越靠后的日子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表达着对成员们家人们的不舍,就算没有活动,聚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徐明浩和文俊辉没有趁着空档期回国,洪知秀也很少再去眺望大洋彼岸的故乡。

  

怎么样才是不留遗憾的潇洒?李硕珉不清楚也肯定做不到。于是他决定延续他那隐晦的告白计划。

  

如果我把爱意藏在歌词里,你会不会不容易发现。

  

或许李硕珉讲出来的这些告白从来不是为了让洪知秀看见,甚是接受。

他只是想说出来,唱出来。炽热的目光会注视着他的约书亚,爱意倾泻而出,从此心中的高塔只会住着他一个人。

  

同台而站,灯光闪耀。可是大方喊出的名字已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

  

4.

A.如果我们最终没能在一起,我想我们一定会各自释怀。你带着玫瑰飘洋过海,我送你的故乡一缕思念。

  

————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长到他们都不再年轻气盛,成熟的棱角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短到他们的忙内才刚刚服役结束,他们刚刚来得及做最后一次的回归。

那一次的MV,舞台还有各种活动都做的非常盛大,或许作为前辈团,这是他们本来就应该享受到的待遇,但是作为家人,这是他们久久期盼的重聚。

  

聚餐的时候,尹净汉拿起过去的照片来对比,发现很多人都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传递过来时,李硕珉看着照片出神,被金珉奎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捏着照片微微颤抖了。

抬起头,看见就坐在旁边的洪知秀。李硕珉凝望着他温柔的侧脸,终于也低头笑了。

  

如果有人问李硕珉现在还喜欢洪知秀吗,他还会坚定的回答,是的,很喜欢。但是已经不是像曾经年轻时候的那样疯狂了。

爱会沉淀,会悄无声息的寂静下去,不再那么的震耳欲聋,只不过在不经意的回头和对视里,还是会因为曾经的感觉而心动。

  

后来成员们聚在一起,重新走了一遍曾经花样青春时旅行的道路,把那时候经历的欢笑和眼泪都原原本本的复刻了一遍。

因为他们约定了,结束之后,就要各自去往各自的未来了。

  

最先离开的是文俊辉和徐明浩,他们终于还是一起回国去开启新的发展。

最后离开的是崔胜澈,因为作为队长总是要看着自己接回来的孩子陆陆续续的前往他们绚丽的未来。

洪知秀在韩国多呆了一年,陪着母亲在韩国四处去逛逛。最终决定在新年之前,启程回去美国。

  

十二月的三十号,是洪知秀的生日,也是他离开韩国的最后一天。那一天每一个在韩成员都来给他过生日,就算在中国的文俊辉和徐明浩也发来了视频。

李硕珉送给洪知秀的礼物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嘱咐洪知秀要到了美国再打开才有惊喜感。洪知秀笑他搞得神秘兮兮的,李硕珉也只是趴在洪知秀的肩膀上笑着回应。

  

等到第二天上了飞机,洪知秀终于把礼物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很漂亮的玫瑰花和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

打开来看,上面写着的是:

【我每次看到你,也会很心动。】*

  

一个迟到了二十年的回应。

  

洪知秀慢慢的合上盖子,侧头看向了窗外。

飞机还没有起飞,透过窗户好像还能看见临行前李硕珉灿烂可爱的微笑。

流泪的声音不声不响,眼泪落地的时候也是悄然无声。

飞机的轰鸣声拉回思绪,洪知秀闭了闭眼,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不让他在昨天拆开这份礼物。

  

我们都错过了最爱对方的时候。

  

有的遗憾只适合在回忆里,并不适合摊开来摆在眼前。

不过庆幸的是,我们都曾将对方规划在自己的未来里。可能这样就足够了吧。

  

玫瑰不过海,因为被扣留在了海关。好像思念和爱一样,没有了回声。

—end

  

*最后是对他们在小绿屋时期,洪知秀大胆说,看见道兼就会很心动的回应。

下酒骨


  95s和他们的守护精灵(都是兔子呢)

  

  刷到这个也搬搬 cr bong2_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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囿月_sun

没有人知道文喵喵输入了什么密码,全喵喵也不知道。或许是520,或许是646,或许是任意与他们俩相关的数字,但是是什么都没关系,因为他知道,文喵喵是他所有问题的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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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laten

一个普通又平静的夜晚

       金珉奎最近很讨厌徐明浩染头发。

  虽然他也觉得染完头发的明浩很好看。

  譬如现在,洗完澡的明浩懒懒的倚在被厚厚的珊瑚绒地毯裹好的小飘窗上,刚染完的金发湿哒哒的贴在他的头上,水珠顺着明浩纤长的脖颈滑落在毯子上,晕开一片深红色。

  “怎么突然想起把这个毯子翻出来了?”最近降温来的突然,大理石铺成的飘窗带着丝丝寒气,金珉奎本来也是要找个厚毯子铺在飘窗上,没想到明浩提前翻出来铺上了,“这不是去年伯母带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会带回宿舍用。”

  “深红色,在宿舍用太显眼了,那边全是原木色的装修,你这边正好,而且......

       金珉奎最近很讨厌徐明浩染头发。

  虽然他也觉得染完头发的明浩很好看。

  譬如现在,洗完澡的明浩懒懒的倚在被厚厚的珊瑚绒地毯裹好的小飘窗上,刚染完的金发湿哒哒的贴在他的头上,水珠顺着明浩纤长的脖颈滑落在毯子上,晕开一片深红色。

  “怎么突然想起把这个毯子翻出来了?”最近降温来的突然,大理石铺成的飘窗带着丝丝寒气,金珉奎本来也是要找个厚毯子铺在飘窗上,没想到明浩提前翻出来铺上了,“这不是去年伯母带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会带回宿舍用。”

  “深红色,在宿舍用太显眼了,那边全是原木色的装修,你这边正好,而且我腰好痛哦没有毯子。”徐明浩边说边微微起身将小几上的暖色台灯调亮了一点,对着边擦头边去小冰箱找饮料的珉奎闷闷的说到,“珉奎啊,这个怎么解不开?”

  台灯是有一些远,连带着明浩本来就松松垮垮裹在身上的米色兔毛毛毯滑落下来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胸口和上面带着暧昧的痕迹,在身后深红色毯子的映衬下,显出几分绯色的模样。

  “欸西!不是喊你穿好睡衣吗?”金珉奎看着半裸的明浩拿了饮料和吹风机就过去把人重新裹在毛毯里,“你还在感冒啊!”

  “被你整坏了。”被裹的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的明浩显出几分无辜,也不挣扎,就着金珉奎的环抱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

  “还有一套啊。”金珉奎将人扶正,拿了毛巾上了飘窗开始给人擦头发,“还有一套黄色的我记得。”

  “上一次就被你整坏了。”徐明浩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保证自己能窝的更舒服,就将手抽出来继续解刚刚没解开的项链,“上次你整坏了两套,这次的还是我刚带过来的…嘶!疼!”

  金珉奎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下手就有些没轻没重。

  “你头发怎么又被漂成这样了?”摸了摸已经被漂的发棉的头发,金珉奎有点不爽。

  上一次明浩的头发被漂成这样还是去年年末去拍《in the soop》2的时候,想起来好像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头发养好,我还没看几个月呢,就被漂成这个样了。”金小狗有点伤心的嘟嘟囔囔。

  天知道当初明浩的头发有多糟糕,又不能全部剪短,还要显得有质感,和他们有合作的造型室离他们又有点距离。只能是他!他金珉奎!天一遍地一遍的,又是精油又是护发素又是发膜的,才给养回来的!

  结果还没等他好好rua够本,明浩又去漂了头发,还天一遍地一遍的漂,一个月没到头发就变成棉花了。

  “粉丝叫你小棉花,你也不能真的变成棉花吧。”又把当初专门买的能放精油的吹风机找出来,“那个精油呢?明浩呐,你还记得我当初放哪了吗?”

  明浩被小狗嘟嘟囔囔的抱怨搞的有些心虚,当初他和珉奎约好了一年不染头发。但是去了美容室,看了一下超话和wvs上面粉丝对他的留言,脑子一热就直接漂了,后面又赶上时装周拍杂志之类的,头发一遍遍的做造型又漂染自然就变得毛毛躁躁乱七八糟了。

  “之前俊不也是头发被漂棉了嘛,好像圆佑拿走用了。”徐明浩老老实实的缩在毯子里,看着珉奎忙来忙去,“我当初也是为了粉丝嘛…”越说越小声。

  “诶哟,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样真的很伤头发,还伤头皮。”柜子里好歹还剩了一颗,金珉奎按上精油之后又去洗漱间找了被他放在高出的滋润型精油和发膜。

  “我们是偶像啊,没办法的事嘛,我又不是不喜欢你漂成这样,就是好频繁哦,老这样你受不了吧。”暖烘烘的风带着精油的气息慢慢将明浩的头发烘到半干,金珉奎熟练的将免洗发膜混着精油揉开,一缕一缕的给明浩的头发上上去。

  “你喷香水了?”大约是暖风烘起了明浩的体温,又或是本来就有他这个移动暖炉在身后,明浩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香气,暖融融的,“家里的沐浴露不是这个味道啊,淡淡的,甜甜的,还怪好闻的。”

  徐明浩闻言也闻了闻自己的手臂,他倒是没有闻出什么味道,想了想最近自己拿香水腌肉的喷法便说:“大概是最近香水喷多了,你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是小苍兰的压不住这个味道吧。”

  金珉奎闻言便探出身仔细的嗅了嗅明浩胸口附近的味道:“好像是,不过这个毯子的兔毛味还没散掉嘛?”

  大概真的是纯正的兔毛做的毛毯,虽然很舒服,但是明浩用洗衣凝珠和香水反反复复腌了好几遍,还有股淡淡的莫名的气味附着在毯子上,不过倒是也不影响用就是了。

  发膜要五六分钟才吸收,金珉奎趁机开了饮料大口的灌了几口,左右看看也没什么可做的,就盯上明浩手里正在解的项链结。

  “好好的解这个干什么?”这是他们去罗马的时候在小摊上买的,回来赶上回归,就没怎么收拾,直接放在空盒子里面了,等这两天看的时候就已经混成一个大结了。

  “明天不是要打歌嘛,”明浩见珉奎往前探的厉害,担心他的腰伤,便让他往后挪了挪,自己也坐到飘窗上,“我记得有一条还挺适合明天打歌的,就想解出来,明天给化妆师姐姐看看,能不能用,不能的话上班路也可以戴。话说起来,你腰伤怎么样了。”

  金珉奎接过这个大结,顺手将明浩一直露在外面还带着水汽的脚放自己脚上。

  “还是老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明浩确实是知道珉奎的腰伤的,大约是因为这是只大型犬的缘故,所以为了配合团队舞蹈,总归是要比别人蹲的都低一些,长久下来总是会时不时的剧烈腰痛。只是这次总归比之前的更严重许多,发作起来连公司都吓到了,但是等疼过了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还是上年纪了,我们。”徐明浩懒懒散散的倚在珉奎肩上,手不安分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珉奎的头发,“早年咱俩都挺能忍的。你头发都干了啊!”

  早几年他们不乐意让公司和队友知道他俩腰伤严重,遇到腰痛的时候都是互相按摩着,拿着各种药膏或敷或贴,也从来没有这么兴师动众过。26岁,做别的行业或许是刚入门或者正起步,但是对于舞者和偶像来说,已经是可以称得上一声“前辈”了。

  “我是板寸啊。我看你和16年也没什么区别,都还是小孩子嘛。”金珉奎看时间差不多了,拿了梳子将明浩的头发慢慢梳开,换了戴森的吹风,用冷风一点点的将明浩的头发吹干,“就是变成漂亮小孩了。”

  “嗯,当然啦,现在我已经是很多人的‘老婆’了。”徐明浩顺手接过了已经被拆开大半的项链团,几下将所有的项链都解开了。“你最近美黑了哦,怎么黑的这么均匀。

  吹头发到底是无聊,徐明浩玩完珉奎的头发,脚又开始不老实。

  他整个人都是细细长长的一条,手脚都格外骨干,偏偏珉奎手脚都是肉肉的,像是幼年伯恩山的爪子一样,胖嘟嘟的。

  现在他的脚踩在珉奎的脚上,越发显得白皙骨干,像是上好的汝瓷。

  “宝宝,你只是一颗小土豆~”徐明浩笑着倒在珉奎身上,笑到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珉奎。

  “那还不是我养的好,对叭土豆老婆 ”金珉奎倒是很高兴,亲了亲明浩的额头抓着他继续坐好吹头发。

  当初他见到明浩的时候明浩还只是一个瘦瘦小小、细长一条的小孩,像是一只很有防备的瘦弱的小黑猫。现在这个小五颜六色猫变得油光水滑,还愿意敞开肚皮给他猛吸,他当然高兴。

  “结果最后还是换了戴森啊。”明浩看着珉奎去放吹风机,摸了摸已经柔顺的头发,有些感慨的说。

  年初的时候胜澈哥找过珉奎问要不要一起换吹风机,但是当时他俩的小破吹风还能顶住,就没有换。

  “嗯,本来当时就打算换的,那个小破吹风还能用,咱俩又买了那个精油的,就没换。但是我前两天看有人科普说这种都是烤干的,不是吹干的,加上小破坏了,就换了戴森。”翻出来一套好几年前他还没健身时候穿过的长袖长裤,金珉奎将金色小猫团吧团吧塞了进去。

  “嗯,”顺手rua了rua小猫头,毛发柔软,他很满意,“确实好用。”比小破吹完的好多了。

  今年的供暖来的特别足,都是十月底的时间了,在屋里却暖的让人想昏昏欲睡。

  刚刚运动过,加上洗完澡被毯子裹的舒舒服服,徐明浩就开始犯困。

  等金珉奎收拾完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因为细长一条将他的衣服穿的松松垮垮还困的一点头一点头的小猫。

  难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金珉奎翻出来他留长发时候的皮筋,想着前两天看的给女儿扎头发的tiktok,摸摸索索的给明浩扎起了头发。

  “嗯?几点了?”到底不是睡觉的时间,困了没几分钟,徐明浩就逐渐清醒过来了,“我感觉我好像睡着了。”

  刚好扎完收拾完的金珉奎看了看他刚刚扎好的两个小啾啾配合着明浩有点呆滞的小表情,心满意足的说到:“你才眯了几分钟。”

  “嗯,肚子饿了。”徐明浩摸了摸肚子,他刚刚结束行程就来找珉奎了,到现在也没正正经经的吃点啥,到底还是大小伙子,现在确实是饿了。

  “要不走小路,回宿舍算了,这边也不能住人了,今天也懒得收拾,顺便还能买点吃到。”听明浩说饿了,金珉奎也觉得自己有点饿。

  他们住的地方离公司不算远,如果走小路回去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分钟,而且那条小路上也开了两个味道还不错的大排档,正好吃点东西。

  “嗯,那我喊净汉,嗯,算了,喊dk帮我把暖气开开吧,这会他和知秀哥应该在宿舍。”徐明浩迷迷瞪瞪就想去摸手机,结果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倒床上了。

  “算了,我打电话,你换衣服。”说是换衣服,也不过是把厚外套穿上,再等着和珉奎出去一起换鞋就是了。

  明浩拿了外套出到客厅,先换了鞋,坐在换鞋凳前抱着膀子支着头等着珉奎出来——他还是没有很睡醒。

  “嗯嗯,那还有别的嘛,好,我们等会就回来。”珉奎倒是很快就出来了,换了全黑的一身,将明浩的手机塞到他大衣的口袋里,又随脚撒了一双鞋,挂了电话带着明浩往外走。

  天已经黑透了,晚风带着寒气,明浩被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摸了手机就问道:“俊给我发消息了,喊我们在公司楼下便利店买点速食米饭。刚刚你们打电话说啥了。”

  “俊哥今天在那边做饭,dk他们刚好也打包了吃到回来,就说等我们一起去吃饭算了,别吃大排档了,但是他们都忘打包米饭了。”

  夜到底是深了,小路又不算繁华,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几个,他们也是有点饿急眼了,懒得说几句话。

  只是珉奎将明浩揽在身边,连了蓝牙耳机,匆匆赶路。

  等到了便利店,倒也不能真的只买速食米饭,又买了许多零食,等了好一会电梯,终于是到了宿舍。

  “来了来了…明浩啊,这是什么新的时尚嘛?”来接他们的是洪知秀,等明浩脱了大衣,露出完完整整的脸的时候,两个小啾啾也露了出来。

  “来了嘛?火锅都开了…”文俊辉到底是急性子,看洪知秀半天没回来,就直接跑到门口看,“哇,明浩公主!”

  门口有一面落地镜,徐明浩一转头就看见两个潦草的小啾啾大剌剌的在他头上,毛毛躁躁的手法一看就是珉奎趁他睡着的时候扎的。

  “imma!”金珉奎见势不妙早就脚底抹油往客厅跑去,但是还剩没躲过背后那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洪知秀和文俊辉忍着笑一人一边帮明浩拆了头发才进去。

  “赶快赶快!下肉了已经!”

  DK在火锅旁边眼睛亮晶晶的守着,旁边的金珉奎和全圆佑也拿着热好的速食米饭放到桌上。

  问起门口发什么,文俊辉和洪知秀还顺带口的演了一边。

  “啊,脚演技啊脚演技。”徐明浩撇了撇嘴,虽然演的很好但是他不会承认的。

  “欸,有什么关系,我们会给你演到八十岁的。”洪知秀倒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火锅这种东西就是容易吃很久,等到后半夜他们才开始收拾准备洗漱睡觉。

  “说起来,明浩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去年你就没说要什么,今年可以一起补上嘛。诶,这个留着,我等会放冰箱。”洗碗的时候DK打赌输了,问一旁同样输在石头剪刀布上的明浩,“群里面不是一直在问嘛。”

  “我还没想好,等过两天吧,也不急,最近没有什么物欲呢。”

  “诶哟我们明浩呐。”

  等晚上躺到带着好闻的睡眠熏香的床上时,明浩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到珉奎怀里,嘀嘀咕咕的将这件事给珉奎说了。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嘛?”金珉奎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明浩的发尾,黏黏乎乎的问道,“太贵了的话我单独给你买哦。”

  “我想要你的腰好起来啦。”徐明浩被摸的很舒服,很快就在暖烘烘的房里升起了困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珉奎。

  “那我努努力叭只能。”金珉奎亲了亲明浩的发顶,也有了困意,“争取在我们明浩小咪生日之前好起来。”

  “说真的,我其实没什么想要的,如果可以…”明浩是真的困了,说话说一半就没声了。金珉奎无奈的亲了亲他恬静的侧脸,给他又掖了掖被子,环着明浩也准备睡了。

  “我想要一个和今天一样的夜晚叭。”明浩恍若惊醒一般靠着珉奎闻着好闻的小苍兰味,小小声含糊的说完了下半句。

  “嗯,明浩呐,晚安,我爱你。”珉奎安抚的拍了拍明浩,舒服的蹭了蹭明浩毛茸茸的头发,迷迷糊糊的说着,也沉沉的睡去。

  大约,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睡的夜晚。

  

  

  

  后记:

  陪着胜澈复建结束的净汉有点饿的前胸贴后背,回来想找点吃到东西,结果太晚了连大排档都关了。

  打开门就闻道客厅里一股浓郁的火锅味。

  欸西,更饿了。

  “辛拉面,螺蛳粉,小浣熊,康师傅酸菜…”无奈宿舍也只有泡面了,净汉看着柜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泡面,平常倒也不说不能吃,就是闻到火锅味就是很想吃火锅啊!想吃肉!牛肉!

  算了,再打个蛋叭,总好过只有泡面。净汉拿了辛拉面,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净汉哥,我们今天吃了火锅,这份给你留的。(๑>؂<๑)”

  打开冰箱,就看见一份被包好的打包盒,里面是满当当的煮好的牛肉和各类火锅菜,旁边的便利贴一看就是出自DK的手笔。

  忘看信息了嘛我是?尹净汉怀疑的看了看手机,没有啊。

  大概是DK他们给自己的惊喜叭。

  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弟弟们的惊喜,尹净汉快快乐乐的去加热这份小火锅了。

  

  后后记

  把提前装好的火锅放到冰箱里,又贴了便签的DK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说米呐,我洗好澡了,不是要一起看电影嘛?”洗完澡来找DK的洪知秀看着对着冰箱发呆的说米有点不解,“还没收拾完吗?”

  “啊,没有。”DK反应过来,也懒得纠结了,关了冰箱门就和知秀走了,“哥我先去冲个澡,很快的,我马上来。”

  “嗯,我等着你哦。”

我是一颗小南瓜

【硕秀】示弱


*1.9w+非典型破镜重圆

*是两个不懂爱的家伙

*写的不好请轻喷


————————————————————————————

 

当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脸微笑着出现在饭馆门口和他们笑着打招呼的时候,洪知秀不得不承认韩国真是小的可怜。

 

那张脸挂着的微笑在看到他时不明显的落了落,又扬起来和同事们说抱歉。

 

“刚下高铁就来了,抱歉稍微有些晚了。”

 

“没事儿李组长,今天很随意的,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组的新组员,来知秀。”

 

洪知秀垂了眼睛站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死死盯着。

 ...


*1.9w+非典型破镜重圆

*是两个不懂爱的家伙

*写的不好请轻喷


————————————————————————————

 

当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脸微笑着出现在饭馆门口和他们笑着打招呼的时候,洪知秀不得不承认韩国真是小的可怜。

 

那张脸挂着的微笑在看到他时不明显的落了落,又扬起来和同事们说抱歉。

 

“刚下高铁就来了,抱歉稍微有些晚了。”

 

“没事儿李组长,今天很随意的,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组的新组员,来知秀。”

 

洪知秀垂了眼睛站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死死盯着。

 

“这是我们外贸部新来的组员,洪知秀,是个美国人来着。知秀,这是销售部组长,李硕珉组长,人很好的,咱们跟销售部合作很多多走动走动。”

 

洪知秀微微躬身托住自己的手腕伸出手“李组长,请多关照。”

 

李硕珉没伸手。

 

很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到他曾经日思夜想。

 

也很陌生。

 

那时自诩年长的人不会烫一头栗色的小卷毛,甚至觉得他烫的卷毛很幼稚,总是留着细软飘逸的中长发,接吻的时候会在指尖穿梭。

 

现在他梳了成熟的头发,洪知秀倒是留一头漂亮幼稚的卷毛。

 

这和他记忆中的学长完全不一样。

 

那是个天之骄子,头颅永远微昂,从未有这般躬身的样子。

 

他就盯着微微低垂的脑袋,像是要把人盯穿。

 

气氛稍微冷了下来。

 

“李组长?”洪知秀的组长开口询问,李组长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李硕珉反应过来般伸出手握住了洪知秀的手指尖。

 

李硕珉忽然愣了愣,把手抽了回来。

 

“请多指教。”

 

组长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对,笑着把李硕珉揽走,请人坐了下来。

 

李硕珉扫了一眼,坐到了洪知秀对面。

 

本来就没几个空位,洪知秀对面刚好有一个,他只是不想走了而已。

 

组长看他不介意入了座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招呼着大家都入座。

 

洪知秀安静的坐下来。

 

“知秀,还好吧,李组长平时不是这样的人的,可能是今天刚出差回来有点累。”艺娜打量着坐下来就有些失神的人,出声安慰。

 

“没事的,我不介意。”洪知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握手的瞬间,李硕珉下意识的摩挲了他的手背。

 

那是学弟之前牵手的习惯,握住他的指尖,捏捏手心,揉揉指骨,最后抚过手背和他十指相扣。

 

洪知秀握住自己的手,问身旁的女生“李组长,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洪知秀从她的回答里拼凑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依旧爱笑,阳光,温柔多情的对人和善。

 

也仍旧会对着万物有着想象不到的共情感,怜惜万物。

 

他想起来那么个软性子大学时没少被骗着多做工作,忍了忍还是问了。

 

“好像是有的,但也是做的工作多了做的也很好才这么年轻当上组长啊。”

 

洪知秀曾经说过李硕珉,人不需要那么多不知从何而起的怜悯心。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张愣了愣之后明媚的笑脸。

 

「这个世界那么美好,多爱一些也无妨,这不就爱上了你嘛。」

 

“组长,烤菠萝不要了?”

 

洪知秀身体僵住。

 

“……帮我加上吧,谢谢。”

 

洪知秀眼睛开始不停的眨动。

 

他记得那个学弟并不喜欢烤菠萝,被哄着吃了一次说味道不差但还是不喜欢。

 

后来他就没有再哄着他吃过。

 

有同事打趣李硕珉,说他果然还是不能放弃烤菠萝,带着他们都吃习惯了。

 

“嗯,估计哪一天吃烦了就不吃了,现在可能放弃不了。”

 

他都声音轻轻淡淡,没有什么音调。

 

洪知秀莫名觉得他在看向他。

 

“知秀,烤菠萝要试试吗?组长喜欢来这家就是因为这里有烤菠萝,配上烧酒挺奇特的。”身旁的艺娜询问他。

 

洪知秀笑着摇了摇头。

 

他莫名的对上了李硕珉看他的眼睛。

 

平静又汪汪的一潭水。

 

引着他往下坠。

 

他垂了眼。

 

装情种的胆小鬼。




 

菜还没上桌,两瓶烧酒就被绕完了。

 

尤其是李硕珉,跟喝水一样,对于每个敬酒的说辞都来者不拒。

 

他们组长都打趣他今天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儿了这么好说话。

 

李硕珉和组长碰了杯,又是一饮而尽“算是吧,挺开心的。”

 

洪知秀默默抿着酒,觉得李硕珉已经喝醉了。

 

酒量比他还差的人还总是要面子瞎逞能。

 

洪知秀喝酒上脸,没几杯已经快红成虾子了。

 

“还好吗?没喝几杯啊?”艺娜跟他喝的差不多还没什么反应,转脸看人红成这样有点担心。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上脸,看着喝多了而已。”洪知秀笑着搓了搓脸“刚好还能逃一逃。”

 

艺娜也偷偷笑了“那我一会儿也帮你逃一逃。”

 

李硕珉又看了过来。

 

艺娜不自然的扒了扒头发“李组长今天怎么总是往这边看,我今天打扮惹到他了吗?”

 

洪知秀歪头认真看了看她“没有,很漂亮。”

 

艺娜抿着嘴想笑,伸出手轻轻锤了他一下“哎呀,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嘴也甜。”

 

洪知秀笑了“我说真的,你很漂亮。”

 

开朗爱笑的人,本来就很耀眼,跟个小太阳一样。

 

李硕珉的酒杯忽然磕在桌子发出不小的声音,几个人看过去,连艺娜都望了过去,只有洪知秀,留给他一个美丽的侧脸。

 

还是这么好看。

 

好看的要命。

 

“没事儿,不小心没拿稳。”李硕珉笑着解释,听他们笑他今天的酒量不行,连个杯子都拿不稳。

 

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的,才来几天就跟女同事关系那么好,手都能伸身上了,过两天是不是都能发展社内恋爱了?

 

艺娜很确定,李组长看了洪知秀后又看了她一眼,饱含深意。

 

“知秀……”艺娜眯了下眼,想猜点什么,等看到那双小鹿眼疑惑的看向她才觉得贸贸然的问这种问题不太礼貌“没事儿,少喝点。”

 

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嗯,谢谢。”

 

李硕珉看着两个人「深情对视」,听组长讲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笑话,笑得更夸张了。

 

其实什么毛都没听到。

 

组长顺着他眼神看到了一对璧人,老顽固的毛病就又犯了“诶我们艺娜是不是刚分手来着?知秀现在感情状况怎么样啊?”

 

“组长啊上点心吧,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已经有新男友了。”

 

“你没跟我说啊?”

 

“说了说了,谈恋爱之后聚会上就说了是组长你喝多了不记得了吧?”

 

李硕珉眉头轻挑,没去在意他们组内相杀,像是不经意间发出的疑问,在喝酒间隙问了出来“那知秀呢?对象一定很漂亮吧?”

 

八卦的组长关注点立马被转移,好奇的看着洪知秀“对啊新人,记得你是刚才LA回来的,莫非谈的是外国女朋友?”

 

洪知秀害羞的笑了笑“没有对象,是单身。”

 

桌子上的男人们都诶咦一声,表示不信,这么漂亮的脸怎么可能没有对象呢?

 

“真的,只谈过一次。”洪知秀笑的很温柔。

 

李硕珉瞬间坐直了“只谈过一次?”

 

他的声音有些小,混在一堆大老爷们的大嗓门里。

 

洪知秀不搭腔,和他们开着玩笑“我还是被甩的那个呢。”

 

李硕珉张了张嘴又闭上,就定定的看着他。

 

艺娜听到了,她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巡视,李硕珉这个问题在其他人感慨这么帅的帅哥也会被甩的调侃里显得格外突兀。

 

相处了时间不久,她也算知道洪知秀是个教养极好的人,会认真听每个人说话,哪怕不耐烦也可以微笑着回答。

 

但离这么近,李硕珉的问题她都听的很清楚,洪知秀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微笑的回应着组长的玩笑。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尤其是李硕珉的眼睛就没再从洪知秀身上挪开过。

 

艺娜偷偷打量着他们俩。

 

那么喜欢吃烤菠萝的李组长,上了烤菠萝后像个狗腿子一样偷偷挪到了洪知秀容易拿的地方,注意到人的水杯里水喝完了,还能给人把水倒上。

 

不对劲,真不对劲。

 

 

 

 

 

洪知秀进了厕所。

 

那人的眼睛快把他活剥生吞了。

 

洪知秀手撑在洗手台上闭眼叹了口气。

 

他睁开眼,被镜子里出现的另一个人吓了一跳。

 

洪知秀躲开了他直勾勾的眼睛。

 

“洪知秀。”

 

他轻轻地喊了他的名字,没有敬语。

 

洪知秀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

 

他的直觉,如果用了敬语,这个看着喝多了的人会发疯。

 

“洪知秀。”

 

洪知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洪知秀。”

 

他没有得到回应,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每个字加着重音砸在他心上。

 

洪知秀待不下去了。

 

他垂着眼睛想逃离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可他没想到喝多了的人得不到回应也会发疯。

 

侧身躲避李硕珉的动作彻底逼急了他,李硕珉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吻了上去。

 

“你……有病……”

 

洪知秀没想到他现在劲儿这么大,根本甩不开,被人推挤着靠在洗手台上。

 

李硕珉压着人的背急切的寻找着回应。

 

不止身体。

 

还有灵魂。

 

洪知秀腰抵在洗手台上被人捏住脖子被迫接受着亲吻。

 

他捶着人的肩膀想推开他,被他向怀里压的更紧。

 

暴风骤雨的深吻掠夺着他的呼吸,他莫名生出丝委屈。

 

他捏住了李硕珉的耳垂,微不可察的扯了扯。

 

他在示弱。

 

当时的学弟总是喜欢亲吻,亲的又急又猛,这个好面子的学长说不出让他轻点的话。

 

但学弟是个体贴的爱人,会保护他的薄脸皮。

 

“捏捏我的耳朵我就明白了。”李硕珉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耳朵上“我们先试试。”

 

洪知秀学会了一种掌握节奏的方式,虽然这些是李硕珉递给他的。

 

感受到耳朵上的触感李硕珉下意识的松开了他。

 

洪知秀一把推开了他。

 

“现在你已经进化到这种不要脸的地步了吗?在这种地方强吻后辈?”洪知秀冷笑着看向他。

 

李硕珉嘴扁了起来,眉眼垂垂的想去拉他的手“哥……”

 

洪知秀抬起手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不要乱碰。

 

装可怜,又装可怜,还以为他吃这一套吗?

 

李硕珉可怜巴巴的眨着眼,开始在身上乱摸。

 

洪知秀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名堂,他也不感兴趣,只想离开这里。

 

“哥,等一下马上马上……”看出来了他的不耐烦,李硕珉手忙脚乱的把自己钱包掏出来,从夹层里摸出来一个叠的好好的小纸条。

 

洪知秀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放着的纸条,脏兮兮皱巴巴。

 

李硕珉把手往他面前放,把“求你看一眼”这几个字打在了脸上。

 

洪知秀拿过来打开。

 

纸条磨损的很严重,上边的字看得出来描过不少遍,唯独最后的名字已经模糊的要看不到了。

 

在一起后李硕珉第一次过生日,洪知秀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礼物给男朋友,他很直接的问了小男友。

 

学弟那时候总是喜欢亲亲,洪知秀好面子,除了在家都不让他上嘴。

 

学弟要了一张愿望券,想要十次可以满足的亲亲。

 

洪知秀签了字,扭头就被学弟偷偷的抠掉字,变成了一万次。

 

洪知秀除了说无耻,却也没有生气。

 

那时候李硕珉绞尽脑汁想从他这里占便宜的小模样真是可爱的要命。

 

现在?又不是他男朋友,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李硕珉委屈巴巴的问他记不记得。

 

洪知秀当然记得。

 

李硕珉后来仗着这张纸没少作威作福,洪知秀想销毁来着,被他藏的那叫个深。

 

现在递到他面前是个什么意思?

 

洪知秀冷笑“这什么东西?”

 

“哥……这是你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李硕珉企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人败下阵来。

 

洪知秀想了想,笑了“那么久前的事情了。”

 

洪知秀在手里搓了搓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兑奖都有个期限,连落款都看不清楚,就是张废纸。”

 

“幼稚。”

 

他转身走了出去。

 

李硕珉看着垃圾桶。

 

那纸其实很小一张,搓了搓扔进去连看都看不到。

 

也是,拿着张纸也不知道怀念的是什么?

 

李硕珉轻笑。

 

就这样吧。

 

 

 

 

 

李硕珉返回的时候,游戏玩的正热。

 

洪知秀被两个人围着在倒酒。

 

从以前开始就不会玩酒桌游戏的人,这么久不回来,连算惩罚酒都不会了。

 

“哪有这么算的,你们就欺负人家不会玩吧。”艺娜看着从卫生间回来就兴奋的要参与游戏的洪知秀有些头疼,这才一会儿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她看见了李硕珉“李组长你快来主持一下公道!”

 

洪知秀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把手里多出的那杯酒喝下去。

 

“没事儿,玩游戏,开心就行。”

 

李硕珉抬起的脚又收回。

 

他转了个弯,从另一边绕回了自己的座位。

 

洪知秀兴奋的参与着他们的游戏,几乎不管输赢,来酒就喝。

 

李硕珉坐在那里看着他疯。

 

看着他因为游戏输了懊恼的撩动头发,露出发红的额头。

 

也看着他不愿意被淘汰,发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撒娇般的哼唧。

 

看着他喝的说话越来越赖赖唧唧,几乎都要靠到身边女生的身上。

 

他闭了闭眼。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换场吗?”

 

听到有同事提议,李硕珉放下遮挡视线的杯子,把视线从趴着的人身上艰难的挪回来。

 

艺娜轻轻推了推洪知秀“知秀……”

 

“哈哈看来我们的新人酒量一般般呢。”也喝了不少的人但还清醒着确实也能这么说。

 

洪知秀努力支撑着不清醒的脑袋“嗯?”

 

李硕珉已经起了身,看着他烧红的脸上被衣袖印出了印子,又看向那个女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知秀我们准备换场呢,你还OK吗?去吗?”艺娜觉得洪知秀已经不太行了,估计辨认她的话可能都勉强。

 

“去吧去吧,也算是迎接新人了。”

 

洪知秀艰难辨认着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他头晕的只想躺进床里。

 

李硕珉看着他眼睛聚焦不到说话的人身上视线到处飘,眉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我觉得他不太可以了,让他先回家吧。”艺娜看他没什么反应觉得再拉着人去第二场不太合适了。

 

但洪知秀怎么回家又是一个问题,让女孩子送不太合适,男士们也都不太想走。

 

“我送吧。”李硕珉看着快歪进艺娜怀里的人起身把衣服穿上“刚出差回来,我也就早点回去了。”

 

洪知秀从他出声眼睛就落到了他身上,缓慢又迟钝的看着李硕珉朝他走过来。

 

一直到他身边。

 

他随着李硕珉的靠近一点点仰起头,缓缓眨了下眼睛。

 

离得近了看的更清楚。

 

和从前一样,喝多了从头到脚都红的像虾子,烧的眼睛里都是水汽,呆呆愣愣的看着你。

 

还会撒娇。

 

洪知秀头重的控制不住的后仰,后边就是艺娜的怀抱。

 

李硕珉探身托住了他的脑袋。

 

艺娜手都伸出去了,看着眼前的大手眨了眨眼。

 

怎么不对劲儿呢?

 

“……你生气了吗?”洪知秀稳了稳小脑袋,仰着头黏黏糊糊的问李硕珉。

 

艺娜伸出去的手缩到了嘴边。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呀?

 

李硕珉把手收了回来插进大衣兜里“没有啊。”

 

他生什么气,他现在什么都不算。

 

洪知秀眉心纠缠到了一起“那你为什么不笑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张脸看向他的时候一直都带着笑,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全是细碎的笑意。

 

“组长你和新人认识啊?”

 

“嗯。”李硕珉把洪知秀快掉在地上的外套拿起来“是大学期间关系很好的学长。”

 

“啊什么啊,那一直装着不认识。”

 

“早说啊组长。”

 

“既然熟悉那就能放心把新人交给组长了哈哈。”

 

艺娜没说话,她看着洪知秀追随着李硕珉的眼睛,还有李硕珉低头看着他时汹涌的爱意。

 

她就说她直觉向来很准。

 

李硕珉把醉鬼的衣服手机都攥好,低头看向还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人“走吗?”

 

“你为什么不笑了?”洪知秀很在意这个问题,那双眼睛里应该有笑的。

 

也应该有他的。

 

李硕珉扬起个笑脸“我们走吧?”

 

不对,完全不对。

 

喝醉了的人莫名其妙在一些事情上格外敏感,他有点着急了。

 

他张开了胳膊。

 

他记得的,李硕珉生气的时候他撒娇抱抱就会好很多。

 

李硕珉不想抱的。

 

旁边艺娜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背后同事们的打趣都是洪知秀醒了酒之后不会愿意面对的。

 

可是那双看着他的漂亮眼睛隐隐透着害怕。

 

洪知秀也记得没错。

 

他对洪知秀撒娇求抱抱的行为向来没有抵抗力。

 

他轻轻笑了笑。

 

喝醉的人明天要面对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小醉鬼。

 

他一笑洪知秀眼睛都亮了,手伸着招了招,也跟着笑了。

 

李硕珉认命的上前,架着人的胳膊把人拽起来。

 

洪知秀赖上了他。

 

伸着胳膊要抱的人自然的抱紧了好脾气的组长。

 

李硕珉说着不想抱,但把人抱了满怀的时候,心底响起幽幽的喟叹。

 

不止怀抱填满了,心口也填满了。

 

“应该给知秀录下来,看看他明天醒了酒会是什么反应。”艺娜笑盈盈的打趣。

 

李硕珉抱着人晃了晃,对上了艺娜的眼睛。

 

她知趣的眨了眨眼。

 

李硕珉愣了下,扬起个莫名的笑。

 

已经这么明显了是吗?

 

“组长给你们叫辆车吧?”

 

李硕珉看向艺娜“没关系的你们去玩儿吧。”

 

“看知秀的样子估计都快忘了自己家在哪里了,不然麻烦组长你陪着他醒会儿酒可以吗?”艺娜了然的拿起包站了起来,离开他们周围。

 

“不好吧,把组长他们两个扔在这里。”

 

“没关系,毕竟是学长,我也认识,没事儿的你们去玩儿吧。”李硕珉温和的催促着。

 

艺娜挥了挥手“那组长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平时跟艺娜关系好的几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时不是这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啊。

 

艺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唉,就是太懂了,她承受了很多。

 

李硕珉看着他们陆续出了店门,怀里的树袋熊已然已经缠紧了胳膊把自己埋进了李硕珉的颈窝里。

 

喝醉了的人呼吸皮肤都是滚烫的,贴着脖颈,透过薄薄的皮肤灼烧着他的血液。

 

李硕珉迟疑的摸上了洪知秀圆圆的后脑勺“不生气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抱的紧紧的人伸手推开了他,结果自己又站不稳要往后倒。

 

李硕珉拉着他站稳,洪知秀想了想“我因为什么生气了?”

 

李硕珉失笑。

 

算了,明天一醒就想起来了。

 

他把洪知秀的外套给他穿好,牵起了他的手。

 

很乖,这个时候的洪知秀真的很乖,拉着手就安静的跟着走,除了想往他身上赖真的很乖。

 

“打车吧?住在哪里,把你送回去。”站在路边,洪知秀没骨头一样往他怀里倒,李硕珉撑着他,还能跟醉鬼打着商量。

 

“我要坐地铁。”

 

“你都醉成这样子了,我们打车吧?”

 

“我要坐地铁!”

 

洪知秀说的斩钉截铁。

 

李硕珉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还在时间段里。

 

“行。坐地铁。”

 

结果说着坐地铁的人连坐几号线都说不清楚。

 

“怎么都不记得怎么回家啊?”李硕珉无奈的把想往地上坐的人拽起来,还是塞怀里吧,不然管不住。

 

洪知秀站不稳的靠近他怀里“你记得不就行了?”

 

李硕珉有些怔愣。

 

他抬头看了眼,视线落在某个地点。

 

“嗯。”他呢喃出声“我记得。”

 

 

 

 

 

还没到末班车,地铁上人还是不少。

 

李硕珉找到空位把人塞进去,自己拉着扶手站在前面。

 

洪知秀抬着头就看着他。

 

李硕珉也就静静的看着他。

 

洪知秀把自己脚往前伸了伸,李硕珉轻笑着用脚并住了他的脚。

 

洪知秀眼睛弯的都要看不到了。

 

他伸了手,李硕珉空着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向前靠到了李硕珉身上。

 

那只手只是借了劲儿,没有停留的缩了回去。

 

李硕珉熟悉又生疏的托住他的下颌,大拇指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脸颊。

 

洪知秀的头在他腰侧蹭了蹭。

 

他放下手,揉上了那头看着手感很好的小卷毛。

 

他在面前的玻璃上看着他们两个。

 

互相依偎。

 

像是情人。

 

只有他知道,他们现在毫无关系。

 

旁边的人下了车,空出了座位。

 

李硕珉推着他的小脑袋坐到了旁边。

 

那颗沉重的脑袋自然的找到了依靠,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对面的玻璃又模糊的映出他们两个人。

 

列车外的灯牌飞速略过。

 

很恍惚。

 

曾经也有无数个这样平常的夜晚,下了晚课后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挨得紧紧的,李硕珉会在书包的遮盖下和洪知秀十指相扣。

 

手心忽然塞进另一个人的手,撑开他的手和他相扣。

 

明明是两个手腕被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骨头架子,手却比他的手还要大上一圈。

 

就这么个喝了酒连手都透着红的宝贝,从前李硕珉都不想让他在外边喝酒。

 

喝完酒就会撒娇的哥哥。

 

“硕米呀……”

 

黏黏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硕珉微微侧了头贴过去“嗯?”

 

“困了……”

 

他拨了拨他的头发,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那睡一会儿吧。”

 

他看向显示屏“我们离家,还有段距离。”

 

得了许可,洪知秀搂紧他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相贴着的手心传递着热度,一路烫到心底。

 

李硕珉忽然有了实感。

 

洪知秀真的回来了。

 

出现在他的面前。

 

喝多了的洪知秀其实很乖,也就是喜欢睡觉而已。

 

李硕珉喊了半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直到到站的播报声响起来,都还在不情不愿的耍赖。

 

“背你好吗?”

 

这个时候反应倒是很快,缠着的手松开了,眼睛都睁不开伸着手示意要背。

 

李硕珉都笑了。

 

认命般蹲过去,任凭他趴上来,在身旁一堆人打量的眼光中,托着人走出车厢。

 

只会碰到一次的陌生人,也就不重要。

 

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背上的人重要。

 

当初大学时为了方便赶地铁特意找的离站口近的房子,现在居然也给他减轻点了负担。

 

路如果再长一些,李硕珉就要把人拽下来自己走了。

 

他背着他往家里走,进了小区就安静了很多。

 

李硕珉把人往上颠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硕米……”趴在他背上的人舍得睁开眼睛看看了“这地方有点眼熟……”

 

“回家的路,当然眼熟。”

 

他背着他曾经的爱人走向他们曾一起住过的房子,在这个朦胧的晚上令人有些不可置信。

 

“洪知秀。”

 

“还走吗?”

 

洪知秀捏住了他的脖子“为什么不喊哥?”

 

“……哥,回来还走吗?”

 

洪知秀松了手,趴在李硕珉的背上,脑袋消化了一下这个问题。

 

“我是回来找你的,不想走了。”

 

李硕珉脚迈不开了。

 

他好像没有听清楚。

 

“哥……”他抖着声音喊他“你刚才说什么?”

 

洪知秀眼睛又要闭上了,迷迷糊糊应着他又一次的催问。

 

“我说你在,我不想走了……”

 

李硕珉愣愣的站着。

 

他停在路口转弯处,脚尖外就是灯光泼洒的边界。

 

“那说好了。”

 

无人应答的话被留在黑暗里,他抬脚踏入光里。

 

 

 

 

 

洪知秀被他小心放在床上。

 

李硕珉坐到他身边,轻轻扒了扒他的头发。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红的发烫,是酒精在作祟。

 

他眼神缓慢又深刻的描画着洪知秀的脸。

 

指尖从他的额头,划过鼻尖,抵在他的嘴唇。

 

吻你一下你还会生气吗?

 

会的吧。

 

李硕珉叹了口气,起身把洪知秀的外套跟鞋子脱掉,脱了自己的大衣扔到旁边转身去了卫生间。

 

拿着打湿的毛巾出来,李硕珉定住了。

 

床上鼓着个小山包,洪知秀披着李硕珉的大衣缩在里边。

 

他凑到床边,看着洪知秀缩成一小团。

 

李硕珉忍不住的嘴角上扬,看着他捏着衣角的手摆在脸边。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紧张。

 

他伸出手,捏了捏后脖子,然后轻轻顺着人的背。

 

没人知道看着那么独立的洪知秀学长,早上也是个赖床起不来的。

 

李硕珉总会捏捏他的脖子,喊他两声,他会把脸在枕头上埋的更深。

 

他就会抚摸他的背,唤醒他的感官,看在被子里团成球的人慢慢舒展开。

 

有时候人还没醒就会指挥李硕珉给他挠背。

 

最后会伸出手被学弟拉住坐起来揉揉脸放肆的被说上一句真可爱。

 

李硕珉一直低头注意着他的反应。

 

怀里的人动了动,慢慢伸开了身子。

 

李硕珉愣了一下,接着轻顺后背。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温柔的要让人溺毙。

 

洪知秀知道。

 

李硕珉忘了,童话里的睡美人被唤醒的最后会睁开眼睛。

 

洪知秀掉进了那汪泉。

 

他伸出手,本该等待人拉住的手围上了李硕珉的脖子,献出了自己的吻。

 

李硕珉只愣了一秒便反客为主把人压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急切的掠夺着,一只手搂过腰,托着他的脖颈贴向自己。

 

洪知秀反应迟钝的追逐着,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不得章法的啄咬着。

 

两个人像在沙漠里摸索了许久的旅人,拥抱着绿洲。

 

李硕珉听到了声很轻的哏住的声音。

 

他微微松开,啄吻他的额头,鼻尖,脸颊,嘴角,手捋过他的额头,顺着他的头发。

 

还没等到人急促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他又侧头抢夺空气。

 

他摸着他滚烫的脸颊,托着他的脸,轻柔的吻着。

 

很温柔。

 

洪知秀喜欢李硕珉对待宝贝一样对待他。

 

每次吻到最后他都是这样温柔,爱意铺天盖地,包裹着他。

 

他其实一直需要有人爱他。

 

李硕珉的指尖碰到了水。

 

他意识到什么手指尖不自觉抖了一下,他睁开眼看向洪知秀。

 

洪知秀漂亮迷蒙的眼睛里全是水雾,顺着眼角不断向下滑。

 

李硕珉慌了,去擦他的眼泪。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是知道的,也不是,哥,别哭了……”

 

他没见过洪知秀哭,手足无措的哄着,结果泪越擦越多。

 

李硕珉嘴也扁了起来,哄不住怎么办呀?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求你了别哭了,哥……”

 

他撑着身体想离开洪知秀,怕是把人欺负狠了,结果脖子上的力量忽然加大把他往怀里拽,哭的更厉害了。

 

李硕珉要难受死了。

 

他跟不认识手脚一样笨拙的把人抱进怀里,脑子短路的只能重复说着对不起。

 

哄不住,完全哄不住。

 

洪知秀抱着人哭的更狠了,李硕珉听着耳朵边接不上气的抽泣,怕他呛住想把人抱起来结果连腿都缠死了。

 

洪知秀哭着简直要人命,不出声,只压抑着喘息一声一声把要泄露的哭声咽回去,带着呼吸都是哽住的。

 

他这种哭法躺着一定是会呛住的。

 

他着急的把人捞起来给人顺着气,让人挂身上听他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硕珉要心疼死了。

 

“我讨厌你……”

 

李硕珉听到他哑着声音说话还松了口气,手上不停的顺着背“可以,怎么样都可以……”

 

“我讨厌李硕珉……”

 

“……怎么讨厌都行……”

 

哭的命都想给他,只要别再哭了,怎么都行。

 

讨厌李硕珉自作主张,讨厌李硕珉没有勇气,讨厌他是个胆小鬼。

 

更讨厌他不了解他,讨厌他误会他。

 

最讨厌李硕珉。

 

耳朵上一阵刺痛,洪知秀咬住了他的耳垂,在他今天捏住示弱的地方。

 

他发泄一样咬了下去。

 

李硕珉我投降了。

 

你继续喜欢我吧。

 

李硕珉抱着人轻吸了口气,这牙还挺利,咬的挺疼。

 

洪知秀磨了磨牙,又控制不住的咳嗽。

 

李硕珉继续拍着背给人顺气。

 

洪知秀搂住了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脸颊。

 

贴住的地方湿漉漉带着泪,洪知秀问他“还喜欢我吗?”

 

还喜欢我吧李硕珉。

 

缺了你的爱的这些年,每每想到我都像是找不到支点。

 

是我当时不懂爱,只知道索取和逃避,不知道你那么没有安全感。

 

也说不清楚,我们两个到底谁更没有安全感。

 

但他是需要爱活着的人。

 

他需要人爱他。

 

需要李硕珉爱他。

 

李硕珉顿了顿。

 

他没说话。

 

洪知秀搂紧了他“李硕珉,还喜欢我吗?”

 

哪怕看不到都能听出来又要哭出来的感觉。

 

“哥呢?喜欢我吗?”

 

李硕珉抱着他也不催促,等着他的回答。

 

只是随着时间变得漫长,李硕珉等待着的热切的心逐渐冷却。

 

他叹了口气,带着妥协的意味。

 

不早就知道了,知秀哥就是个这样的性子,说不出来就不说了。

 

洪知秀却误会了他的叹气。

 

“喜欢。”

 

细微的两个字明显的炸在耳边。

 

李硕珉想去拍拍他的手顿在空中。

 

“喜欢你。”

 

“我喜欢你。”

 

张开嘴了之后像是放下了重担,洪知秀向李硕珉坦露着他的爱意。

 

哪怕隔了这么久,再次相见,他的心跳依旧鼓噪。

 

他依然对李硕珉疯狂心动。

 

“李硕珉,我说我喜欢你。”

 

洪知秀攀着他的肩膀说出了这个秘密。

 

他不想再得到答案了,李硕珉说过无数句的喜欢,从未得到过他直白的回应。

 

“你知道了吗?我爱你,很早前就爱你。”

 

李硕珉搂着他,顿着的手落在他的背上,像哄孩子一样轻拍。

 

那个孩子像是要把许久都未说出口的爱意宣泄,呢喃着李硕珉的名字。

 

洪知秀被拍的昏昏欲睡。

 

李硕珉侧头吻上他耳尖,轻轻留下句话。

 

“我也很爱你,很早前就爱你。”

 

 

 

 

 

洪知秀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的。

 

漂亮又温柔还聪明的孩子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但其实看着温柔的学生会会长,心里从未放过人。

 

他太清醒,他明白世界上的感情有多靠不住,他无法对人投入百分百的信任与爱。

 

他嘲笑着他的好友,他一直以为尹净汉会和他是一类人。

 

尹净汉不是,他相信爱情,相信这种纯粹的东西。

 

洪知秀理解不了。

 

尹净汉不止一次说他这种人动了心后会很吓人。

 

他不信的。

 

他觉得爱情也就是荷尔蒙,他到不了为之疯狂的地步。

 

但他遇到了只偷摸追他的小狗。

 

在知道他不介意男生追的时候,有只小狗悄然出击。

 

他其实第一次就注意到了李硕珉。

 

很元气,笑的很可爱。

 

最重要的是一见他,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

 

然后那双眼睛就会不自觉的看着他,跟着他,然后被他装满。

 

他就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一点点放宽了底线。

 

他觉得身边有这么个吉祥物偶尔看看也不错,起码心情很好。

 

那双眼睛藏不住任何事情。

 

爱意和迷恋总是会从望向他的视线里倾泻。

 

他享受着这种迷恋。

 

享受着李硕珉的围绕。

 

他以为他只是对可爱后辈的宽容。

 

可看到李硕珉对着身旁女生笑的灿烂,他在无意识的把手心攥出了印子。

 

他盯着手心的指甲印看了许久。

 

他终于承认了尹净汉的话。

 

他动了心后,他自己都害怕。

 

他布了局,引着小学弟一步步更加靠近他。

 

在一个完美的约会场景。

 

烛光,牛排,红酒,准备了一切的李硕珉看着紧张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他用酒杯挡住自己压不住的嘴角,看着对面话都说不利落的人,只觉得可爱。

 

他抿了口红酒,对着他招了招手。

 

李硕珉疑惑的探身,他沾了红酒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尝尝,很好喝。”

 

他看着李硕珉愣着从耳尖开始发红,最后红到像是喝了酒,结结巴巴的问他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喜欢我?”

 

学弟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同意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学弟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木木的塞了两块牛排进嘴里才想起来再确认一遍。

 

“真的吗?”

 

鼓着脸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洪知秀被可爱的心脏乱跳。

 

“要再亲亲确认一下吗?”

 

李硕珉眼睛一下就亮了,着急的嚼着嘴里的牛排。

 

为了请学长来家里吃饭,李硕珉特意买的最好的牛排,这会儿倒是难为了他。

 

捂着嘴一边嚼着一边还要看着他,生怕人反悔。

 

洪知秀支着脑袋看着他哪怕着急也认真的嚼着,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李硕珉嚼着嚼着就不动了。

 

他还没见过学长这么笑。

 

笑的他脑子都转不动了。

 

洪知秀笑着问他“怎么,不确认了吗?”

 

李硕珉愣了愣直接把嘴里的肉吐进了垃圾桶转身进了卫生间。

 

洪知秀不知道他要干嘛,听到漱口的声音笑的都要趴在桌子上了。

 

学弟冲了回来,站到了他面前。

 

“哦?还要漱口吗?”他只是想打趣他,学弟意外的比他想的还要纯情“我没有怎么办呢?”

 

李硕珉端起洪知秀的酒灌了一口“不重要了。”

 

洪知秀笑意盈盈的接受了李硕珉的吻。

 

真的很纯情很乖,就贴着他乖乖的,轻轻的含着嘴唇。

 

洪知秀搂上了他的脖子,舌尖勾了下李硕珉的嘴唇。

 

他得到了准入许可证。

 

小狗开始正式的圈起了地盘。

 

纯情也等于经验为零。

 

虽然洪知秀也没有什么经验,但被亲疼还是知道的。

 

技术太烂了。

 

只会对着他亲亲咬咬的。

 

牙都磕到他嘴唇上了。

 

被推着脑袋远离的时候他看着李硕珉的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跟盯着骨头一样盯着他。

 

“确认好了吗?可以吃饭了吗?”

 

李硕珉乖乖的点点头。

 

他又坐回对面,眼巴巴的看着他。

 

洪知秀笑了“要跟我坐在一起吃饭吗?”

 

李硕珉立马搬着凳子蹭到了他身边。

 

“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了是吗?”李硕珉不放心,他想听到洪知秀再确认一遍。

 

洪知秀看向他的眼睛。

 

李硕珉不知道。

 

他其实很郑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我们现在是情侣了。”

 

洪知秀终于明白了清醒着沉沦是什么感觉。

 

他甘心沉沦在名为李硕珉的爱河。

 

他有时都觉得自己活的像株菟丝子。

 

李硕珉为他疯狂是他最好的养料。

 

他享受着他的疯狂。

 

享受着他的爱。

 

在疯狂的巅峰洪知秀总会觉得像站在悬崖边,终身一跃便是粉身碎骨。

 

他开始害怕。

 

说不上害怕什么,但他开始需要李硕珉爱他的证明。

 

也不需要撕心裂肺。

 

他只是要睡前一吻,晨起的相拥,还有出门前回家后自然的接吻。

 

他开始在生活的各个细节里证明李硕珉爱着他。

 

他会因为李硕珉不记得他说过的话而生气很久,会因为李硕珉太忙错过晚安吻难受一天。

 

他对于自己的变化一清二楚,既抵触又顺从。

 

他焦虑着自己的变化,又控制不住的沉沦。

 

但李硕珉的信息把他打懵了。

 

「哥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当面可能说不出来这些话,我知道我不太符合哥你的理想型,但我一直在努力了,但我好像努力的还不够,如果你身边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会祝福哥,但如果哥没有其他选择的话,能不能还选我?」

 

洪知秀反复把这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打了电话过去。

 

“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哥,我是说,如果你的身边有了比我更合适你的……”

 

“你要和我分手。”

 

“没有哥,我不是要和你分手,只是想让你选择……”

 

洪知秀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知道李硕珉在把他向外推。

 

他坐在悬崖边,莫名有种终于如此的下坠感。

 

他的语气格外冷静。

 

“李硕珉。”洪知秀轻轻贴着收音边“和我分手?你算什么东西?”

 

“哥……”

 

他挂了电话。

 

多一个字他都听不下去了。

 

手机回到李硕珉手机号的页面,李硕珉缠着他输入的备注各外刺眼。

 

他手指挥舞着把电话拉黑,联系方式通通删除。

 

他还抽空把隐晦的情侣头像给换掉了。

 

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他手机一关就去扯行李箱。

 

能带的带,不能带的就留给李硕珉。

 

洪知秀拉着行李箱就离开了他和李硕珉合租的房子。

 

敲开尹净汉家门的时候,洪知秀以为自己表情不错的打了声招呼。

 

其实在尹净汉眼里,洪知秀红着眼睛白着脸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这个看着一锤就碎的人非说开心,扫光了他们家的最后两瓶烧酒和四罐啤酒。

 

尹净汉一口没喝。

 

面前的好友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话,表情是一贯的温柔笑意,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

 

尹净汉把空了的烧酒瓶灌上饮用水放回来,沉默的看着他。

 

从洪知秀眼里闪着光告诉他谈了恋爱开始,尹净汉就在担心这一天。

 

不懂情爱的神仙开了情窍就是凡人。

 

缺爱的人得到偏爱又失去就是要命。

 

人越是强调自己不需要什么就越是缺什么。

 

洪知秀自己都不知道,他需要爱,需要全心全意的爱。

 

他碰了这种东西他就会食髓知味。

 

然后万劫不复。

 

尹净汉伸出了手,抱住了洪知秀。

 

洪知秀还在给他讲笑话的嘴巴停了下来。

 

他乖顺的窝在尹净汉削瘦的肩膀上,脸颊被他突出的骨头硌着。

 

“你们学跳舞的都这么瘦吗?”洪知秀揉了揉他的肩膀头,怕给人硌坏了。

 

揉着揉着他就掉下泪来。

 

他笑着把脸上的泪擦掉,还要反驳着他没哭。

 

尹净汉把他的头摁回去“嗯嗯,没哭没哭。”

 

说着没哭的人,后来攥着别人的衣服哭到要背过气去。

 

尹净汉搂着人心疼了一整夜。

 

他没见过洪知秀哭。

 

他不知道洪知秀哭起来毫无声音,捏着他的衣服的手哪怕攥的发白,也只小声抽着气。

 

眼泪大滴大滴的向下砸,像是痛的受不了,他努力缩着自己想缩进尹净汉怀里。

  

他后背太冷了。

 

没有人从后边抱他。

 

尹净汉废了八辈子的劲儿把人哄上床,还没闭上眼睛安静五分钟就又不声不响的哭起来。

 

尹净汉心疼的揉着他的后背,杀了李硕珉的心都有了。

 

等人彻底安静了,已经快五点了。

 

尹净汉也睡不着了。

 

他打了崔胜澈的电话。

 

响了没两声就接起来了“嗯净汉呐怎么了?”

 

声音带着被吵醒的迷糊。

 

“……”

 

“……怎么不说话?”那边声音听着瞬间清醒了几分,尹净汉听见床铺悉索的声音。

 

“我想见见你。”

 

那边空白了两秒“马上来。”

 

尹净汉看到了熟睡的洪知秀“等一下,来的时候能不能买一个冰敷眼睛的东西?”

 

“哭了?”那边像是碰掉什么东西一样发出响声“等着我。”

 

尹净汉根本来不及解释,哭笑不得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等着崔胜澈赶过来的时间他拿着湿毛巾给洪知秀仔细擦了脸。

 

他睡的很不安稳,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崔胜澈风风火火赶来,进门就直奔尹净汉捧着他脸左看右看。

 

“哎呀没哭。”他把人手打掉示意哭的人在床上呢。

 

他把崔胜澈带来的冰敷袋塞进冰箱里,拽着人躺进了沙发里。

 

他对自己的感情比洪知秀要自信多了,但多少还是被影响到了。

 

崔胜澈没问,抱着人吻了吻额头。

 

“我可不是洪知秀那种受气包,敢跟我分手我弄死你。”

 

崔胜澈失笑,抱住了怀里生气又伤心的兔子“我也不是李硕珉。”

 

我可比他成熟会疼人。

 

暴躁的兔子安静下来,恹恹的趴在他怀里,崔胜澈顺着他的头发安抚着他。

 

洪知秀爬起来后就看见沙发上依偎着的熟睡的情侣。

 

他看了很久,拿着东西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尹净汉第二天醒了发现人不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电话信息一个都发不出去后尹净汉开始气的手抖“他现在是因为一个狗男人跟我断绝关系是吗???”

 

“他原来就是这么极端的孩子吗?怎么比你还难搞?”

 

尹净汉眼睛瞪了起来“呀,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我。”

 

“哦我们净净这么聪明的吗?”崔胜澈最喜欢逗他。

 

也喜欢被逗之后尹净汉的反应,可爱的抱着人小脑袋晃晃。

 

尹净汉烦的把手机扔到一边“也不至于把我也拉黑吧?”

 

“他在你面前哭成那样,也给人缓缓,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之后两星期没理我。”

 

“崔胜澈。”尹净汉要杀人了。

 

崔胜澈知道差不多了,把人搂住“别担心,他不会和你断了联系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需要时间。”

 

尹净汉看向他,崔胜澈总能知道他真的在担心什么。

 

他就是怕洪知秀就这么一走了之彻底和他断了联系。

 

“等等他吧,好吗,别担心。”

 

 

 

 

李硕珉喜欢洪知秀,喜欢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他把洪知秀放在一个独特的位置,捧着含着,生怕碎了。

 

但他之于洪知秀好像却又不是很重要。

 

他总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任凭他要求索取,包容孩子一样看着李硕珉疯狂。

 

他的身边那么多优秀的人,李硕珉想不通怎么就会是他这么幸运,成了洪知秀的男朋友。

 

他的学长身边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比他幼稚也比他成熟,比他了解洪知秀。

 

洪知秀也会笑着纵容那个人的无理取闹。

 

他打听过,那是隔壁艺大的风云人物,非常优秀的一个天之骄子。

 

他一边嫉妒到发疯,一边又极度不自信。

 

他知道论坛上有很多女孩子关注他们两个,他每次看到那些评论都觉得刺眼。

 

最后崩溃在看到洪知秀要回LA的消息上。

  

不只是他,还有尹净汉,两个人要一起去LA深造,而他却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喝了酒,前言不搭后语的发了一篇什么逻辑都没有的短信。

 

他只是想说,他能等,能不能还选择他一个,没有尹净汉,只选他一个。

 

下一秒洪知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听着洪知秀冰冷的语调,还想着,啊,我果然不是很重要。

 

他抖着手想拨回去,已经打不通了。

 

他打电话想找金珉奎喝酒,没想到他带着徐明浩来了。

 

听了他干的事情之后,徐明浩差点暴起给人一巴掌。

 

徐明浩看着很温柔,不是被金珉奎挡着手都要戳人眼睛里。

 

李硕珉还很委屈,他只是想让知秀哥更好更幸福他有什么错?

 

“你当你痴情狗血剧男主呢?都不问在这里搞自我牺牲这一套。”

 

狗都看的出来知秀哥喜欢他,李硕珉看不出来。

 

徐明浩见过洪知秀看向李硕珉的眼神,跟他非常像,骄傲又不安,清醒又沉醉。

 

李硕珉都快哭出来了。

 

洪知秀说他什么都不算伤到他了,他不太相信徐明浩说的话。

 

徐明浩气的要掐死他。

 

金珉奎拦住人劝他说没必要和失恋的人置气。

 

徐明浩冷静了。

 

按他自己来说,如果被分手,他想跑没有一个人找得到他。

 

他觉得知秀哥也是这样的人。

 

“你有一天后悔都是你活该。”

 

李硕珉后悔来的很快。

 

他醒了酒发现家里少了东西后人就有点崩溃了。

 

走的那么干脆一点都不像是对他有留恋的样子。

 

他试探的打了电话,仍旧是被拉黑的状态。

 

他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抱着被子哭了好久。

 

浑浑噩噩两天才发现当洪知秀躲着他的时候就这么一个学校他都找不到人。

 

他没忍住去找了洪知秀的同学,才知道人早就跑回了LA。

 

走的这么不拖泥带水,他就更不相信徐明浩那套说辞了,洪知秀指不定和尹净汉在哪里度假呢。

 

结果等看到尹净汉牵着另一个男人出现在学校里他人都傻了。

 

尹净汉看到他了,拉着崔胜澈专门往他面前杵。

 

“嗨渣男。”

 

“……哥你没有出国吗……”

  

“傻x谁是你哥?”尹净汉吃了炮仗,只想把李硕珉点了,他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上洪知秀都是因为这个人。

 

“哦~净汉呐~”

 

“对不起没忍住说脏话了。”尹净汉笑的皮笑肉不笑的“呀感谢这是法治社会吧,不然让你出现在法制头条里。”

 

“……你没出国……”

 

尹净汉跟看鬼一样“他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要出国了?”

 

崔胜澈眯了眯眼“呀小子,你不知道净汉是有对象的吗?”

 

他握着尹净汉的手挥了挥,看着他跟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也有点畅快。

 

就因为这么个傻子,净汉这几天都不开心。

 

“他好像误会了点什么。”崔胜澈无语的笑了。

 

尹净汉恍然大悟,给气笑了“没嘴是吗?活该去吧。”

 

他怕被气死,拽着崔胜澈就走。

 

李硕珉脑子转了许久,才消化这个事实。

 

他好像真的变成狗血剧里没有脑子的男主了。

 

李硕珉开始纠缠着尹净汉要联系方式。

 

尹净汉刚开始不给,被烦的要死也只能承认他也没有洪知秀的联系方式。

 

从他回了美国开始,他就单方面和这边所有人断了联系。

 

李硕珉愣了很久沉默地走了。

 

再次看到洪知秀是在论坛上,被冲浪的学生看到了熟悉的学生会会长的社交账号,被搬到学校论坛上,大家都在猜会长突然离开宁愿费劲的线上毕业也要回美国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有李硕珉拿着那个社交账号,看着他最近的动态,迟迟不敢发消息,也只是偷偷点了个关注。

 

徐明浩看他那个样子就是恨铁不成钢,让他去问,他还是认为洪知秀是喜欢李硕珉的。

 

李硕珉哪怕到了现在都不肯完全相信这句话。

 

他在徐明浩的怂恿下终于想要试探的询问洪知秀的近况,却看到了洪知秀的新动态。

 

他笑的极其明媚漂亮。

 

看着非常孩子气的样子,被人搂在怀里伸手比着小树杈。

 

旁边的男生浓眉大眼,笑的很好看。

 

两个人的头靠的很近,非常亲密。

 

「dear  bear」

 

李硕珉告诉徐明浩,洪知秀谈了新男友。

 

徐明浩不相信,结果自己再劝他去问问是不是新男友都缺了底气。

 

他看着李硕珉抖着手打了一句话,把手机抢走“这句话发完你就彻底没机会了。”

 

李硕珉笑的像哭。

 

“我本来就没什么机会。”

 

白得了这么久和洪知秀在一起的时间本就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洪知秀从来没有低过头。

 

他在等李硕珉,只要找到他说句软话,他就一定会回来。

 

他只是委屈,只是难过,只是赌气。

 

他开了新的社交账号,特意找人放到了学校论坛。

 

结果等了一天,一周,一个月,等到他毕业,他也没有等来李硕珉一个字。

 

那天早上人还没清醒看到了李硕珉的账号,他瞬间就醒了。

 

结果只有一句话。

 

“哥,祝你幸福。”

 

洪知秀脑子都要炸开了。

 

他想问什么意思。

 

他等了这么久只等到一句祝你幸福。

 

他早就后悔了,只要李硕珉开口,他一定会回去。

 

可他没等到,只等到祝他幸福。

 

他抖着手打了句谢谢。

 

他出神的打了尹净汉的电话。

 

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国际长途尹净汉终于松了口气“首先感谢你还记得我,其次你知道韩国现在这边几点吗洪知秀?”

 

电话那边异常的沉默。

 

尹净汉叹了口气。

 

“是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吗?”

 

崔胜澈凑了过来,问怎么了。

 

洪知秀说打扰你们了。

 

尹净汉气的哈了一口“呀洪知秀你又哭了是吗?”

 

这小子哭着都没有声音的,但声音一听就不对劲。

 

崔胜澈坐过来也听着手机。

 

洪知秀一句话都不说,喝多了都不愿意大声哭的家伙,清醒着谁拿他都没办法。

 

“我明天就去把他头锤爆。”尹净汉微笑着看向崔胜澈“我没开玩笑。”

 

崔胜澈点点头,他可以干这个。

 

洪知秀开了口,鼻音很重“不用了,以后跟他没关系了。”

 

他因为李硕珉变得不正常了。

 

现在只是变正常了而已。

 

尹净汉翻了白眼,又想说什么“打扰你们了。”

 

他被挂了电话。

 

尹净汉要气炸了。

 

崔胜澈苦着脸安抚了很久。

 

后来他们的生活里,李硕珉这个人被他们故意遗忘掉。

 

他和崔胜澈去找过洪知秀度假,也经常联系,但只有李硕珉这个人被特意抹去。

 

但在某天晚上,洪知秀和他打电话时,尹净汉提了起来。

 

洪知秀正在和他分享他今天准备和妈妈去葡萄园尝试酿酒,听到了李硕珉的名字瞬间沉默下来。

 

尹净汉猜到了这个反应。

 

可能这几年过去,他心变软了,没办法对李硕珉那么严苛了。

 

“前几天他喝了酒打了我的电话,也难为他留这么久。”尹净汉慢悠悠的说着,只要洪知秀说不想听,他就会停下。

 

但洪知秀什么都没说。

 

“他翻来覆去的说着想见你,还说着对不起,挺好笑的对吧,早干嘛去了?”还是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但洪知秀一直不出声,尹净汉就知道他还是想听下去。

 

“他说他这两天要去那边出公差,想要你的地址,我没给。”

 

“但洪知秀。”

 

“他说你有男朋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洪知秀终于出了声,声音低低的“我没谈过男朋友。”

 

“dear bear。”尹净汉回忆着“他说你有了对象打扰你确实不太好。”

 

沉默了许久他听到了洪知秀一声轻蔑的笑。

 

所以在李硕珉眼里他就是一个分手没多久就可以重新谈恋爱的人吗?

 

尹净汉没想帮李硕珉说话,他只是偏心洪知秀,他知道这个初恋对洪知秀的杀伤力有多么巨大“说实话,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当时他跟你提分手,是以为我们两个要一起去美国深造。”

 

洪知秀的脾气终于上来了“他是没有嘴吗?他不会问吗?”

 

“呀洪知秀,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脾气吗?”

 

哪怕这是他的亲故,尹净汉也要说,就是个神经病。

 

因为不想暴露缺点的人,越是紧张在意的事情,越是装的不在意。

 

那个头从来就没有低过,他尹净汉这么骄傲的人也学会了跟洪知秀服软。

 

只能说都是被他们这些人给惯的。

 

任何一个人跟洪知秀在一起都不会很有安全感的。

 

“我都不用猜,你一定没有对李硕珉说过喜欢。”明明是更开放的美国人,却比他还羞于将感情抒发。

 

他现在很幸福。

 

他也希望洪知秀幸福。

 

“说真的,你试着踏出一步看看呢?”

 

洪知秀停了很久。

 

“你话很多。”

 

尹净汉开心了“谢谢夸奖。”

 

“只是希望你幸福。”

 

洪知秀呆呆的回了句谢谢。

 

只是希望我幸福。

 

可我还是害怕。

 

纠结了很久,哪怕害怕,洪知秀还是打听了李硕珉的公司,递交了入职申请。

 

他瞒着所有人回了韩国,适应着有些陌生了的韩国生活。

 

入职两天后他没有在公司看到李硕珉,被所谓的新人迎新叫去了聚会。

 

当那张已经变得成熟的脸出现在面前,洪知秀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不害怕了。

 

如果这辈子注定要为李硕珉发疯,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起了身,微微躬了身。

 

“李组长,请多关照。”

 

 

 

 

 

尾声

 

洪知秀在令人烦躁的起床铃声里摸到枕边的手机关上铃声。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环视一圈,毫无波澜的又扯了扯被子盖住了脸想再睡个回笼觉。

 

听见声音过来的李硕珉刚好碰见他皱着脸去拽被子挡光。

 

他坐到床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毛,轻轻捏了捏他的脖子“哥。”

 

被子里迟钝的传来声回应。

 

李硕珉低头吻在学长的耳尖“该起床了,还要上班。”

 

他去捞学长的胳膊,把人从被子里剥离出来,看着他皱巴着张脸不情不愿的坐起来。

 

“头疼吗?”李硕珉碰碰洪知秀有些肿的眼皮,轻声问着。

 

洪知秀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李硕珉专注的双眼。

 

“嗯,疼。”

 

洪知秀不知道他从鼻间哼出的声音有多像撒娇。

 

也确实是撒娇,李硕珉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坦然承认自己不舒服的洪知秀。

 

他明显怔住,下一秒眉眼温柔的都要溢出来“就知道会疼,早餐和醒酒汤都好了,起来吃就行。”

 

洪知秀看到了他表情的全部变化。

 

你看,其实坦然的示弱和服软,感受并不差。

 

李硕珉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把人身上纠缠的被子掀开,拿过拖鞋摆好在床边。

 

洪知秀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像是李硕珉的睡衣。

 

“洗手间放了新的牙刷,没有忘了在哪里吧?洗漱完就能出来吃早餐了。”看见洪知秀盯着身上的衣服瞅又继续补充“你衣服洗了还没干,今天先穿我的就好。”

 

他拍了拍洪知秀的脖子示意人动起来,转身要走,被洪知秀拉住了指尖。

 

他回头询问般看着他。

 

洪知秀小幅度晃了晃他的手,抬起头“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了是吗?”

 

李硕珉想起什么似的,轻笑。

 

他低头吻在洪知秀的唇上。

 

“是的,我们一直都是情侣关系。”

 

 

 

 

 

 

 

 

 

 

 

 

 

彩蛋

 

“是的,我们一直都是情侣关系。”

 

洪知秀眨巴眨巴眼睛。

 

“我没刷牙。”

 

李硕珉无奈的笑了“呀哥……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一害羞就破坏气氛的毛病啊?”

 

耳尖都红了的人一脸正气“我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没刷牙。”

 

李硕珉被打败了“行,那刷完牙后就可以亲是吗?”

 

洪知秀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李硕珉被可爱的不行,连说两个好,转身半蹲在床边。

 

“干嘛?”

 

“去刷牙并完成今日KPI。”

 

洪知秀抿了抿嘴,慢吞吞爬起来趴上他的背。

 

李硕珉背起他往卫生间去“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嗯。”

 

“那记不记得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记得。”

 

“说了什么?”

 

“……”

 

“那记不记得昨天回来你对我干了什么?”

 

“……”

 

“忘了?”

 

洪知秀没忘,记得不是很细节但大致都清楚。

 

看着李硕珉这会儿不要命的打趣,洪知秀脾气也上来了。

 

“没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用指尖从李硕珉耳尖划过耳后划到喉间,轻轻勾了勾喉结。

 

李硕珉步子一顿,把人背到洗手间放到洗手台上坐下,又安静的把人拉下来踩着自己的脚洗漱。

 

洪知秀不知道他这反应对不对,红着耳朵洗漱完,脸上水都没擦干净,被人掐着腋下又坐上了洗手台。

 

“呀,有水……”

 

李硕珉哪管洗手台上有没有水,堵住了他的嘴。

 

熟悉的味道,是他的牙膏,带着温热晕染的独特暖意。

 

洪知秀揽住他的脖子,放松自己依偎到他身上。

 

有点凶,但比起昨天晚上在饭店的洗手间里温柔了很多。

 

李硕珉微微分开,两个人略带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你一定不记得昨晚我说的一句话。”

 

“哪句?”洪知秀还没完全醒酒的脑子有些转不动。

 

李硕珉笑了笑不说话了,又吻了上去。

 

洪知秀被吻的迷迷糊糊的中间想起来他还没说是哪句话,就去摸他的耳朵。

 

李硕珉只是顿了一下,第一次没有停下来。

 

直到洪知秀最后被亲疼了有些炸毛李硕珉才放开他。

 

洪知秀生气的扯着他的耳朵,以为他是故意打岔“这招没用,快说什么话,是不是我的坏话?”

 

李硕珉只是笑着不说话。

 

洪知秀不问了,无语的松了手,踢了一脚他的腿“不说就不说,起开。”

 

李硕珉忽然抱上来。

 

洪知秀炸的毛忽然被捋顺了“干嘛……”

 

李硕珉偏了头,贴近他的耳朵,轻轻说了句话。

 

洪知秀伸手抱紧了李硕珉。

 

他学着李硕珉的样子也贴上他的耳朵。

 

  

“我也爱你。”



悲伤的指甲盖

让人哈特软软的米米宝宝T﹏T

让人哈特软软的米米宝宝T﹏T

来杯冰豆浆
葬礼⛪️    -------...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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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画点不一样的牙刷😘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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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画点不一样的牙刷😘

胖熙

【奎八】失忆症

  

  6k+已完结

  

徐明浩你还记得我吗。

1997年4月6日出生,比你高了半个头,吃饭的时候总是把好吃的夹在你的碗里,坐在你身后的第二排。


金珉奎再次看着自己笔记本的内容,纸张有些泛黄了,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傍晚的风不大但是很刺骨,金珉奎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床上,纸张随风飘动,去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想要彻底忘记徐明浩了,两个人相爱的几年里,从未想过分开竟会如此容易,两个人的约定就这样埋在去年冬天的雪里,所以是谁食言了。

徐明浩分开之后彻底人间蒸发,消失的非常干净,什么都没留给金珉奎,只剩下了回忆。...



  

  6k+已完结

  

徐明浩你还记得我吗。

1997年4月6日出生,比你高了半个头,吃饭的时候总是把好吃的夹在你的碗里,坐在你身后的第二排。

 

金珉奎再次看着自己笔记本的内容,纸张有些泛黄了,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傍晚的风不大但是很刺骨,金珉奎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床上,纸张随风飘动,去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想要彻底忘记徐明浩了,两个人相爱的几年里,从未想过分开竟会如此容易,两个人的约定就这样埋在去年冬天的雪里,所以是谁食言了。

徐明浩分开之后彻底人间蒸发,消失的非常干净,什么都没留给金珉奎,只剩下了回忆。

 

 

想不通,看不懂。

就像是昨天还在跟你示好的小猫,第二天却认了别的主。

 

金珉奎拿起手机再次打开手机的通讯录看着一直没有取消的星标,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电话,反正一直都是无人接通,索性也没有抱着希望。

果然还是没人接听,金珉奎看着短信的内容,不知不觉给徐明浩发了成百的信息,对面一直都是未读。

 

“就没有想起过我吗?”

金珉奎掐灭了香烟,看着床上的笔记本纸张还在随风摆着,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日记。

 

2016.02.16

2016的这一天,徐明浩是我的了!

我的梦想是和明浩去到世界各地,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吃最好吃的饭,其实如果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干什么都很幸福。

明浩啊,我们会幸福的吧?

 

金珉奎合上了笔记本,跪在地上哭了出来,笔记本的封皮落上了他的泪,徐明浩爱他,他是知道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说分开呢,为什么他们之间一定要用告别剧终呢。

金珉奎擦干了眼泪,随便披了件外套开车准备离开。

想去找一点痕迹,哪怕只有一点呢。

 

金珉奎把车停在一座诊所门前,他一直都有在看心理医生,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集中不了,但是最近没怎么去看,前台的人看到是他,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是想想还是没有拦下金珉奎。

 

全圆佑是他的心理医生,称得上“能读懂任何人的”心理医生,但全圆佑知道,他读懂了所有人,唯独没能读懂他。

全圆佑看着对面的人自然的坐在沙发上,准备穿大衣下班的手放回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坐在了金珉奎的面前。

 

“很久没来了啊,最近怎么样?”全圆佑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但是还是在看着金珉奎的面部表情变化。

“我啊,还那样,最近没什么时间,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点东西。”

“还带什么东西,说这话就见外了。”

全圆佑把水杯放在金珉奎的手旁,翘起二郎腿以最自然的姿势和金珉奎聊天,目的是想让放松对他的警惕。

 

“你刚刚哭过?”全圆佑抬眼就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

金珉奎擦了擦自己的脸,默认了。

 

“你在苦恼?”全圆佑看着他的眼睛,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看着对面的金珉奎默不作声,还是默认了。

 

“找到让你苦恼的那个人了吗?”

金珉奎摇了摇头。

 

全圆佑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珉奎,答案是需要自己找的。”

“上天不会无缘无故给你答案的。”

 

全圆佑起身脱下了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大衣,金珉奎这才注意到时间,他已经下班很长时间了,随后都离开了诊疗室。

 

金珉奎又一个人上了车,头疼的厉害,像针扎了一样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次疼的时间很长,久久没能缓解。

他趴在方向盘上,就这样疼的睡着了。

 

金珉奎很久没上班了,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不是不想上,而是没什么精力,他一个人去到了徐明浩之前经营的一家咖啡馆,里面没什么人,他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拿铁看着窗外。

曾经他们两个人就坐在这个位置,说着以后想要去哪里玩,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在,对面的人却不在了。

 

拿铁上了之后,金珉奎看着服务员忙碌的身影,想问问徐明浩的事情,还是不好意思的没有张口问。

 

他看着身后的便签墙,虽然覆盖了很多层,但是他们两个人的便签还是那么明显。

那是金珉奎站在凳子上贴在了最高处,想要第一眼就能看见的程度。

他站在便签墙前,抬头看着泛黄的便签。

 

我们珉奎一定要成为很好的人!要一直在一起!

—徐明浩留

明浩在哪,我就要在哪~

—金珉奎

 

金珉奎喝完拿铁后,离开了店。

店名的M&M在阳光下异常的刺眼。

 

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他打开床上的笔记本,习惯性的看着日记。

 

2016.05.09

明浩~是全世界最可爱的明浩~是我最爱的明浩~

今天和明浩吃了火锅,明浩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卫衣,吃饭小心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吃完饭之后一起买了情侣手链,我的是笑脸,明浩的是爱心,是我们第一个情侣物件。

明浩啊,我爱你。

 

2016.06.14

和明浩第一次吵架,明浩真的好不讲理!

虽然已经哄好了,我再也不会自己穿那么少出门啦,不会再让明浩担心了,不会再惹明浩不开心了。

明浩是全世界最在乎我的人,这样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才是最幸福的。

明浩啊,我爱你。

 

2016.07.26

今天和明浩吃了寿司,我打篮球手受伤了,是明浩一口一口喂的我,真的是边笑边吃的。

明浩让我打篮球的时候注意一点,给我买了新的球衣,他知道打篮球会受伤,但是还是给我买了最喜欢的球衣。

今天也很幸福!

明浩啊,我爱你。

 

金珉奎准备翻页后皱眉看着被撕的纸张,怎么翻都没有之后的日记了。

“怎么会?”

 

金珉奎翻着笔记本,还是没有收获,之后的日记都被撕掉了,可他知道,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撕过笔记本。

他开始找日记里出现的笑脸手链,他记得明明是放在一个铁盒里,但是铁盒里并没有那条笑脸手链。

 

金珉奎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什么都想不起来。

 

“笑脸手链..是明浩买的,我放在铁盒里,却不见了。”

金珉奎想到了在日记里出现的球衣,翻遍了自己的衣柜,那件球衣却不见了。

 

“为什么?”

 

手链,球衣,都不见了,就连徐明浩都不见了。

 

金珉奎打了通电话,是打给全圆佑的,两个人简单说好在诊所见面以后,全圆佑也没有拒绝。

 

全圆佑把手机放下后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把文件推到那男人的面前。

 

“病人的隐私,我没办法告诉你。”

 

李硕珉低着头,看着脚下,深吸了一口气。

 

“徐明浩没时间了”

全圆佑听到徐明浩这三个字抬眸,看着李硕珉,刚要问话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是金珉奎来了。

李硕珉看着消失了一年的金珉奎,直直跑过去拽住了金珉奎的脖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金珉奎,你他妈的这么长时间去哪了啊?”

金珉奎一脸蒙的被李硕珉拽着脖领,全圆佑拦下了两个人,把金珉奎护在了身后。

“这是我的诊疗室,不是打架的地方。”

 

金珉奎看着李硕珉的表情,好像是在埋冤他,但他什么都不清楚,他还是移开了在自己面前护着的全圆佑,站在李硕珉面前。

 

“怎么了吗?”

李硕珉被他这句话嘲到,冲他喊着。

“金珉奎,徐明浩现在躺在医院,没人管没人问的,你就这么像个没事人一样,你对得起谁啊?”

“啊?明浩现在在医院吗?”听到徐明浩的名字晃着李硕珉的肩膀,李硕珉甩开他的手,看了一眼金珉奎身后的全圆佑冲他摇了摇头。

 

“他在医院,你不知道吗?”李硕珉试探性的问着金珉奎,金珉奎却摇了摇头。

 

全圆佑把金珉奎劝回家便约定好了明天去医院见徐明浩,诊疗室现在只剩下了李硕珉和全圆佑两个人。

 

“知道局部失忆症吗?”全圆佑看着金珉奎的车子离开,慢悠悠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硕珉,他摇了摇头。

“患者会对某件事情失去记忆,特别是创伤事件,会完全失去记忆。”

“是金珉奎?”

“是。”

 

李硕珉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的全圆佑拿着水杯放在他的手旁,坐在了他的对面。

 

“金珉奎不是故意的,是他根本想不起来。”

“所以,我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打击人的事。”

李硕珉喝了一口水,开始讲着之前的事。

 

那是2016年,是金珉奎和徐明浩热恋的2016。

 

徐明浩那天习惯性的去门口等着金珉奎,但是自己肚子很痛先去了厕所,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没有看见金珉奎。

徐明浩拨通电话也没有人接,这就让他有点着急了。

 

“哦,硕珉啊,珉奎在班级吗,我没有看见他。”

“奇怪,那他去哪了?”

“用不用我跟你下去找找啊?”

“我先去找找吧。”

 

徐明浩挂断了电话之后,开始在学校里寻找着金珉奎的身影,但是差不多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金珉奎。

金珉奎正在宿舍吹气球准备给徐明浩惊喜派对,今天是他们在一起十个月的纪念日,就连李硕珉也在给金珉奎打掩护,只有徐明浩一个人蒙在鼓里。

徐明浩走路走的腿有点一点酸了,坐在马路边,揉着自己的腿,打算休息一下就回宿舍。

看着马路对面的鱼饼摊将近半个月没有摆摊了,他站起身。

 

“珉奎最想吃他们家的鱼饼了,天天找我念叨。”

 

市中心高中校门口出现车祸,金珉奎的十个月派对没了主人。

那是金珉奎第一次见到他最爱的人倒在血泊里,手上的鱼饼汤已经洒了,金珉奎跑过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徐明浩,崩溃的说不出话。

 

明浩啊,很疼吧,我再也不想吃鱼饼了。

 

到达医院的时候,还算及时,徐明浩还算有意识,昏迷几天过后醒来,金珉奎激动坏了,急忙找到医生。

徐明浩看着金珉奎,摇了摇头。

“你是谁?”

 

金珉奎顿住了。

他彻彻底底的忘记了金珉奎。

 

“后来呢?”全圆佑喝着水慢悠悠的说。

“后来,他就再也没来过医院了。”

“我在酒吧接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个烂醉,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开始。”

“他现在以为徐明浩跟他分手过后扔下了自己一个人,他们俩现在对不上,你不可能让徐明浩记起来金珉奎,金珉奎我也不会让他接受现在的现实的,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行。”

“我知道。”李硕珉拿起手上的文件夹。

“明浩没多长时间了,大概,半个月,脑中的血块,没办法。”

“那就是说,你想让他陪陪徐明浩。”

“是这样,但是我没想到金珉奎是这个状态。”

“他没忘记任何人,只忘记了金珉奎,这才是金珉奎最崩溃的点。”

 

李硕珉说完这句话,把手中的资料给了全圆佑。

“帮帮他吧。”

全圆佑看着李硕珉离开的背影,扭头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是徐明浩的诊断书,他叹了口气,下楼开车去到了金珉奎的家里。

金珉奎打开门看到全圆佑吓了一大跳,全圆佑是不怎么会来自己家的,他看着全圆佑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了沙发上。

 

“金珉奎,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金珉奎看着如此严肃的全圆佑,刚刚还在找明天准备穿的新衣服去见徐明浩,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抓不住头脑。

全圆佑站起身,左右走动着。

 

“你叫金珉奎,1997年4月6日出生,现在定居在本市,在本市最好的高中上过学,对吧?”

“对。”

“你的爱人,叫徐明浩,1997年11月7日出生,你们谈了很久的恋爱,你很喜欢他,对吧?”

“对。”

“好,接下来好好听。”

 

“在2016年12月3日,你们在高中一起上学,你举办了一场纪念日十个月的派对,徐明浩在找你的路上准备回学校,却看到校门口的对面是你想吃了很久的鱼饼,然后出了车祸。”

金珉奎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泪不会欺骗人,他蹲在地上,想到了之前的场景,那天下了雪,雪花掉落在徐明浩的手上,一些场景重合,他跪在地上。

全圆佑抓着金珉奎的肩膀,让他和他对视。

“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徐明浩获救了,那天你很开心,但是徐明浩却忘记了你,他记得所有人,唯独不记得你,徐明浩冰冷的眼神让你退缩,你去酒吧喝了酒,闹了事,是我接的你。”

“不不不...明浩怎么会不记得我...”

“.....”

“明浩,真的不记得我了。”

 

全圆佑看着金珉奎,泪痕布满了双脸,拍了拍他的肩膀。

全圆佑没有告诉他徐明浩还剩多少天,如果是这样,金珉奎会更崩溃。

 

“珉奎,这就是答案。”

“你苦恼事情的答案。”

 

金珉奎抬起头,看着全圆佑拿着一个纸箱,打开之后竟是以前和徐明浩的种种回忆,撕碎的日记,断了的手链,脏了的球衣,都在里面。

全圆佑试图让徐明浩淡出金珉奎的世界,这样他的精神状态才好一点,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是他说出来的。

 

金珉奎看着全圆佑的车离开了视线,坐在地上,看着纸箱里的东西,里面还有他们的合照,已经有些褶皱了,但是里面徐明浩还是那么幸福的笑着。

 

第二天,金珉奎穿着休闲的卫衣,打开门看着躺在病床的徐明浩,自己一个人小小的身影吹着风,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明浩啊,又瘦了。

徐明浩听到门口有声音,扭头看向金珉奎,金珉奎冲他摆了摆手。

 

“你是?”

“哦!明浩啊!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明浩,我怕你想起来我头疼,这次我就做你最好的朋友吧。

 

“对不起啊,我忘记了一点事情,你先坐。”

“我叫金珉奎,我们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学~”

“不要责怪自己没有记起来我,是我最近出国了才回来,回来第一时间就找你了。”

徐明浩躺在床上听着金珉奎说话,像是熟悉的感觉,好像,真的是朋友呢。

 

“明浩啊,最近我来照顾你。”

徐明浩淡淡的笑了笑,金珉奎感觉现在徐明浩身体很虚弱,笑一下就像使出了全力。

 

这段时间里,金珉奎几乎没离开过,和徐明浩住在病房,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徐明浩不能吃油腻的,金珉奎也不吃油腻的,他最讨厌吃白菜稀粥了,但是也想陪徐明浩一起吃。

两个人这天下午来到楼下散步,金珉奎感受到了徐明浩最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论走到哪里都要打吊水,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金珉奎推着轮椅陪徐明浩散散心。

“珉奎啊,外面空气真的太好了,好久没有出来了。”

“明浩,你马上就要好了,出院之后我们天天出来玩。”

徐明浩淡淡的笑了下,看着轮子下的枫叶。

“都已经是秋天了吗,过得好快。”

 

金珉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徐明浩盖在腿上,回应着他的话。

“是啊,已经秋天了,马上就冬天了呢。”

 

“珉奎啊,我们是好朋友吧?”

金珉奎听到这句话拉着拉链的手顿住,笑着看着徐明浩。

“嗯,我是你的朋友。”

是你的男朋友。

 

徐明浩半夜被疼醒,看着睡得正香的金珉奎,悄悄地去到洗手间,胃里发酸,嘴里反着酸水,他还是吐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吃饭了,只能靠着营养针。

他洗了把脸,坐在金珉奎的床旁,摸着他的脸。

就是因为这张脸,徐明浩对金珉奎一见钟情。

 

徐明浩摸着他的头发,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怎么会忘了你。”

 

今年雪下的很早,11月份就下了,徐明浩抬眼看着路灯下照耀着掉落的雪花,一旁的金珉奎正在给他盖着被。

“珉奎,我想睡觉了,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金珉奎听到这句话一愣,坐在了座位上。

“那就给你读读我的日记吧。”

 

金珉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病床的徐明浩已经闭上了双眼。

 

2016.03.14

今天和明浩一起做了手工,给没上色的玩具上了色。

明浩做事很认真,感觉明浩做什么都很厉害。

 

金珉奎读日记的嘴顿了下,留下了眼泪。

 

如果时间能定格就太好了,我心里这样想,我喜欢明浩,明浩喜欢我,我觉得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我想要和明浩一起开一家咖啡店,我知道这是明浩一直想要的,我们会一起做很多事情,看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徐明浩,2016年我想这是我不会抹去的记忆,你已经在我的生命里,不可抹去,不能抹去。

明浩很喜欢雪,所以结婚我打算订在雪天。

慢慢的我才发现,自从你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就不会看向任何人,就连日记,都在为你而写,我想记录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这样我们老了之后,想起年轻时的点点滴滴,我们会不会流泪呢。

我,金珉奎,是永远爱你的,不会改变的事情。

 

徐明浩

 

我爱你

 

金珉奎读完日记的话音刚落,徐明浩的眼角流下了泪,监护仪的刺耳声回荡着空旷的房间,金珉奎看着监护仪上的一条直线,急忙去找医生。

 

徐明浩的手心里还攥着爱心手链,随着心脏停止,攥着手链的手也无力的伸展开,手链掉在了地上。

 

 

徐明浩离开了,金珉奎也崩溃了。

 

 

下雪了,金珉奎穿着西装站在雪下,路灯打在他身上的光不知是孤独还是难过。

 

“徐明浩。”

“我爱你。”

 

警笛声布满了市中心高中的校门口,路人在为年纪这么小寻短而遗憾,没人会因为原因而苦恼,金珉奎一个人躺在血泊里,雪打在他的手心上,手腕是用胶带粘好的笑脸手链。

 

 

 

结婚在雪天。

明浩,我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