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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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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手@沙沙漠

——《魂断蓝桥》

BGM：Memories-Maroon5

*

小蓝牙音箱将播放中的音乐跳到魔力红的‘Memories’时，王嘉尔正在调试录影机焦距的手停顿下来，听着那些句句入心的歌词，想伸手去切换下一首歌的霎时看到垫在音箱旁边的几封堆积许久的信件，拾起来的同时关掉了音箱，看着信封上的地址有些恍惚。

 

距离他们整个组合最后一次活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在这个非凡数字的这一年，他们应邀公司的计划，重新启动了组合回归的大型巡回演唱会，不再像二十五岁时的辛劳奔波，在各个国家之间兜兜转转，这一次只有七个站，所有的东西都与七这个数字相关，在这期间有人选择继续前行，有人选择停下来安安静静过生活，王嘉尔依旧活跃在音乐界里，只不过比起以前的台上演出，渐渐缩减至幕后，他是无可挑剔的音乐制作人，即便没有在舞台上熠熠生辉，但仍有许多音乐人愿意与之合作。

 

前段时间林在范打电话来问候他，他和他闲聊几句后就因为工作匆匆挂了电话，年末至年初的时刻也不停歇，只听电话那边的人说，“Jackson呐，要记得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他在电话这边嗯了一声，笑着打趣他哥，两个人笑着笑着突然沉默，他们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那些在时光里砸碎揉进生命里的回忆，可偏偏都彼此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人的名字。

 

林在范想不出更多的话题和这个小自己两个月的弟弟再继续聊下去，他怕一不注意就会压抑不住心中多年藏着的疑问，在知晓王嘉尔还有工作要去忙之后就说一句叮嘱，尔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他们七个人以前总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这七年来，彼此的联系都断断续续，好想回去他们刚出道的那些日子，可是世界上终究没有时光机这种东西。

 

留在过去的遗憾，他只会令人每每想起而叹息。

 

 

 

 

 

 

 

*

录影机倒数的提示声响起时，王嘉尔才去拿了张白色的高脚凳放好在镜头一米多前的位置，赶紧试好角度后就整理好衣服坐下来，深呼吸之后听到那声急促的嘀声，自己甚至连准备好的话都在那一刻说不出口，一片空白的大脑充满了嗡嗡的响声，在心里默数三个数之后扬起微笑直视前方的镜头，他坐得跟个上学的学生一样笔直端正，双手搭在腿上时不时用指头抓紧黑色运动裤，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讲话：

 

“嘿，段宜恩，我们的Mark，好久不见呀。”

 

“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想通过这个视频慢慢跟你说，好弥补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歉意和逃避。”

 

 

 

 

 

 

Jackson自白视角<<<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代后第二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七月三日，下了不大不小的雨，那时候我初到韩国的日子并不是十分适应，陌生的环境和言语不通，很多时候我都想放弃了，我会在楼梯道里一个人躲着偷偷哭，更严重的我想过自杀，但是想到很不容易的爹地妈咪，他们那么支持我，我不能就这样因为小小的挫折放弃。

 

你比我要早一些当练习生，第一次见你时你跟我用了英文和中文打招呼，我很讶异，虽然你话不多，但我却很为能在异国他乡拥有一个说着共同语言的朋友而兴奋不已。

 

那天我们一起去吃了冰激凌，下雨的天气能找到一起吃冰的人真的很难得，那时候你还是一头黑色的短发，我也还是一个脸上带肉的小少年。

 

我们一同奔向梦想，为了自己的明天而不停地努力着，努力学习语言，努力练习唱歌和跳舞，努力练习其实很容易会受伤的极限武术，我们一起努力做了很多的事情，你和我，还有我们其他的五个兄弟。

 

我好迟钝啊，早该发觉最先陪着我的人，是你。

 

 

 

二零一四年，我们出道了，一个完整的七人组合，你和我成了组合里最有力的极限武术担当，他们总是笑着叫你为小飞人，我觉得也是，你翻的一直比我好，以前在练习的时候我们也总是互相鼓励，我因为腰上有伤在后来渐渐减少了翻跟头的次数，即便如此，在节目前我还是想做这个特别的动作，录制结束后大家就会紧张地来问我如何，特别是你，脸上写满了比旁人还要多几分的担心。

 

我们渐渐开始跑很多行程，顶着一头非凡的造型，偶尔我会说你的发色真是耀眼，你会说我又去打多了两个耳洞，我会笑着跟你打哈哈，其实过后我就发现，你也去打多了两个耳洞，不过是在另一边的耳朵。

 

我们依旧会在舞台上做着极限武术，翻多了也会有不小心失误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手饰难免会划伤我们的手背，从那时候起我的手背上有了一个小小的疤，你也一样。

 

我们住同一间宿舍，晚上和你闲聊的时候我就盯着那个伤疤发笑，我会说，“Marky你看我们居然有一模一样的伤，好特别。”

 

如果那时候我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你在我说这句话时，看我的眼神尤为不同。

 

上综艺和采访节目的时候我总会拿我们的宿舍生活打趣，主持人会挨个挨个问过来，然后bambam这个孩子站在我旁边就会耳语几句，我就和他打打闹闹，引起大家的注意后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身上来，我们很不好意思地停下玩闹的动作，藏着笑回看摄影机时，我知道你会看着我们笑。

 

后来bambam跟我提过，你那并不是看着我们两个人笑，而是对我，对我像个孩子似的那般宠溺微笑。

 

后来我还说你总跟一堵墙似的不说话，你也只是笑，你也不是十分不爱说话啦，只是做一个倾听者更多一些。

 

倾听者往往是最难得的人。

 

一四年是神奇且令人激动不已的一年，我们收获了很多喜欢，渐渐梦想自己会去到更大的舞台，还为了新回归时的专辑做了很特别的造型，有一天晚上睡前你跟我说，Jack，我们这一年还过得挺不错。

 

 

 

一五年我们开始有了变化，还是日常的爱豆行程，除了新专辑，但是这次我们在造型上更多了选择，我不得感叹你作为门面的颜值，无论造型姐姐怎样变换我们的风格，你都能稳稳接住，我在私下跟珍荣感叹过啊，要是有你那样的颜值，我也不用说那么多话了。

 

开玩笑啦，我性格天生就这样，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我获得个人行程机会是在年初的时候，真的很不容易才通过了roommate的面试筛选，得到这个演出机会我激动不已，成员们也都为我开心，特别是你，还一直夸我说我做得好，但我知道，这也是新一轮吃苦耐劳的考验。

 

“别抱我，我身上脏。”在我录制搬煤矿那期节目时，我看着你想抱上来时脱口而出对你说这话。

 

哪能让你抱个一身是泥的人呀，对不对Marky？

 

可一五年也是很奇怪的一年，本来还好好的我们，突然开始吵架，以前做练习生的时候我们也有意见不和的时候，吵架是人之常态，但我们却在短短几个月里大吵了好几番，吓得在范哥，珍荣还有其他三个弟弟都措手不及。

 

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些很小的事情，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吵，你还嘴我就更生气，吵着吵着差点让旁人以为我们要打架。

 

我希望你能锻炼，可你不放在心上；希望你上节目多点镜头多说说话，你也依旧如此，然后我们吵架，这是第一次。我怕虫子，你晚上睡觉总是忘记关门，我说你的时候你又嫌我唠叨，一声不吭就搬出了两个人的房间，我能怎么样啊，那我也干脆换宿舍呗，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这件事情让我挺生气的，比跟在范哥说我被人骗的时候更生气，比弟弟做错事搞得大家不愉快更生气。

 

唉，那段时间我们太难过了，还要其他的兄弟为我们担心，节目上还是私底下也好，都想方设法让我们恢复到原来的亲近关系。

 

后来你吃饭的时候突然坐到我的身旁，我没说话，你也沉默，好一会儿你才说了一声对不起，可那声音细的跟蚊子似的，我还不知好歹地反问一声，结果就是被你一眼瞪回来。

 

你一个平时不说话温温柔柔的人怎么发起火来那么凶啊，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以后不要对我凶啊，虽然这之后你真的没有对我凶过了。

 

好想念那个和我吵架时句句有理的你啊，段宜恩。

 

 

 

一六年我们组合开始慢慢发展起来，他们是怎么说那个词的？花路？我想是吧，三部曲得到了很不错的反响，我也开始得到了国内的行程，令人激动又紧张，虽然和身边的人都分享了这个消息，但最想告诉的还是你。

 

但我就猜到你一定会说，你做的很棒呀，Jack，你总是会这样来鼓励我，仅仅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每次都充满了力量，我身边存在很多关心我的人，家人朋友兄弟队友，再到你，把你单独拿出来讲好像对他们不太公平，但我就是想这样。

 

你是我的soulmate，是与我一同经历许多的男人，你于我而言是特别的。

 

你说我很棒的这句话其实也要说给你，你一样很棒，我们的Mark。

 

 

 

 

 

 

 

*

在按着时间线回忆往事的人突然收敛了笑容，说的兴起时却想到了接下来那年发生的很多事情，心里像被堵住似的难以开口，王嘉尔感到鼻子开始泛酸，稍微低了低头整理一下情绪之后又望向镜头，淡淡笑了一下恢复正色的表情说道：“其实我想跳过这一年的，但是不行。”

 

“这一年好难，可我们还是挺了过去。”

 

 

 

 

 

 

 

Jackson自白视角<<<

一七年我们到了香港拍摄新歌的mv，对我来讲很特别，我记得以前带你去我家的时候我们都还是练习生的模样，你也跟我说过真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我们已经变成艺人歌手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然后我望着那一碧如洗的蓝天，喃喃自语地说，是啊，真是没想到。

 

我们七个人为了这次的7for7拼尽全力，但是总会有事与愿违的时候，我弄伤了手，在范哥去录制户外的冒险节目，本来应该完整呈现给大家的表演总让人感觉缺了什么，我们总是自责没有把完美的表演带给大家，没有拿到她们希望的第一，这是份至今的遗憾。

 

打歌的那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在我们组合身上发生的，在我身上发生的……啊，算啦，都过去了，不好的就不要说了。

 

可你依旧笑对我们，温柔待我，你总怕我乱动把手伤加重，我就会故作没事一样回你说别担心。

 

段宜恩，你真的很温柔，你对我真的很好。

 

所以我认了珍荣之前说教我的时候，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时候要是发现你对我存有那份感情，我就不会贸然说那样的话拒绝你了。

 

啊对了，有值得高兴的事情，这年我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嘿嘿，你的Jack，你的嘎嘎真的有在努力啦，到现在依旧是，那年我还发了自己的歌，就是那首你老是学我Aite Aite Aite在我耳边说的歌，还有有谦那个家伙，居然还打趣说我唱歌跳舞比他还投入。

 

开什么玩笑啊这小子，他可是被称作舞蹈机器的人诶，在舞蹈节目还拿了第一名，他真是我们的骄傲。

 

你在的话就好啦，我就可以在你耳边烦你了。

 

 

 

一八年，我们发了第三张正规专辑，这真的是令人高兴的一年，专辑蝉联七个冠军，我们几个人开玩笑说一人拿一个奖杯放回自己的家里，结果还真的这么做了。紧接着我们又出了冬日专，你知道的吧，其实那首miracle是想送给一个快要病逝的小女孩的，太可惜了，明明还是那么幼小又美好的生命。

 

触景生情，我还是会提醒身边的人要注意身体健康，包括你，特别是你，你总要我注意休息，那你自己呢？老是不爱运动。

 

你看看我在这个视频里面说了多少次你不爱运动了？自己反省反省。

 

这一年和第二年的上半年真的很美好，如梦似梦一样，我们又开始了世界巡回演出，对了，我很喜欢你在首场时上台前染的那个深蓝发色，可能是因为深色的缘故，我总是想到第一次初见你时的模样。

 

真好啊段宜恩，可我们也不能再年少了。

 

 

 

 

 

 

 

*

王嘉尔把录影机关掉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他点开来检查时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先把视频暂停之后就走去拿起来接听，一入耳就是那声熟悉的叫唤，他摇摇头失笑喊了对方的名字，下一秒就被问。“哥你收拾好行李了吗，下午我们就要出发啦。”

 

“嗯，东西都拿出来整理好了，bam你房间怎么被拿来放杂物了？”他想起刚提着行李箱进门时闻到的一阵湿味，想来荒废很久的宿舍都没人打扫，也难怪会到处积灰，空着的房间基本上都被拿来放杂物，他本来有自己的小家在不远的地方，但很久没回韩国，还是想着回宿舍里住，其他几个人也都有这样的意愿。

 

他是在客厅录的视频，趁着没人在更方便些，虽然在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禁不住心虚地看了看一边放着的几个大行李箱，那是林在范和崔荣宰以及朴珍荣三个人的行李，他们本来就在这边生活，只不过现在没有组合活动之后就索性搬回家和家里人住了，这段时间打算搬回宿舍，方便组合行程走动。

 

Bambam在前一天就从泰国搭乘飞机回到这边了，但他回自己的家住，所以直接就从那边出发往演唱会现场去，金有谦会在半路和他坐同一辆保姆车一起去，王嘉尔想到这还忍俊不禁，两个弟弟过去这么久了还是很喜欢黏在一块儿，怪不得当时都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空荡荡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在临出门前还是想等一个奇迹，等某个人突然会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一声好久不见。

 

不可能的吧，他还是放弃般想，自己还是跟他错过了。

 

 

 

 

 

 

*

三四月份的首尔，萌芽出春意盎然的气息。

 

王嘉尔还没等到保姆车来楼下接他，于是拿着手机和背包下了楼去对面的便利商店买东西，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还在韩国生活的那些年，忙里偷闲，苦中作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累也是快乐的累。

 

往右打开冰柜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冰激凌时，他愣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拿了一个普通的小布丁，这个天气还不是吃冰的最佳天气，但他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刚准备撕开来吃的时候就看到对面驶来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他当然知道那就是来接自己的保姆车，果不其然，经纪人哥下车朝他挥手的同时他也小跑过去，拿在手里的冰激凌也只好换到车上吃完了。

 

“Jackson等很久了吧。”经纪人哥突然问道。

 

王嘉尔摇摇头，一边撕下来将牛奶味的冰激凌尝试一口，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这些年他变得话少了些。

 

 

 

 

 

 

 

*

“哥！这里！”

 

刚被带到舞台上准备彩排的人愣是没在后台和现场看到自己的哥哥弟弟，倒是来的路上碰到不少以前就认识的工作人员，讶异还留在他们身边工作之余久违地寒暄了一会儿，妆发什么的不着急定下，然后他就想着先来台上排练节目。

 

他戴了近视眼镜，这才看清楚坐在观众席上不远处的五个人，笑了笑在上边也朝着他们挥手，还没转过头就看到飞奔而来的两个弟弟，跟他们相比，还是崔荣宰更为冷静一些。

 

他接都接不住飞扑上来的两个人，“你们两个怎么还那么孩子气，都快三十的人了，要换做朋友都该孩子满地跑了吧。”

 

“什么啊哥，我们那么想你。”金有谦皱了皱鼻子哀怨道，一旁的bambam在附和他，两个人适时击掌，逗得王嘉尔没忍住笑得眉眼弯弯。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们一个个上前与王嘉尔拥抱，朴珍荣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林在范问他最近怎么样，只有崔荣宰在拥抱他过后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合适地说：“啊，还差一个人我们就齐了啊。”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除王嘉尔之外的几个人惊得互相打眼色，刚好站在身侧的朴珍荣用手肘碰了一下崔荣宰，轻咳几声后弟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王嘉尔低头笑了笑，用着最习惯的语调一丝不苟地跟工作人员说：

 

“开始排练吧，就我的部分。”

 

 

 

 

 

 

*

他承认在见到段宜恩的那一刹那很激动，自己心里在叫嚣着想上前去拥抱，想告诉他这些年不应该躲着他，更想告诉他，我也有很想说的话要对你说。

 

美国加州的阳光看起来是不能轻易把在韩国生活久了的人变回那个小土豆了，肤色依旧白皙的段宜恩只戴了顶黑色的渔夫帽，口罩被他褪至下巴，王嘉尔注意到他还是戴了跟自己一样的耳饰，这让他不得不去想这个人是不是这么多年都要把快闭上的耳洞又重新去打了好几遍。

 

段宜恩是在他排练完回到待机室的前十分钟到的，他行李不多，本来也就是一起准备个首场，再加上很多东西这边也能买到，想了想还是不带那么多繁重的物品，搞得好像要搬家一样。

 

他不再是青涩的练习生了，也不再是经常奔波行程的当红艺人，他依旧唱歌，稍有跳舞，但不做极限武术了。

 

“喔，嘎嘎？”

 

帽檐挡住了他清晰的视线，他去看站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他打量的人，愣了一会儿后叫出了最熟悉的称呼。帽檐低一点也挺好的，他想，至少自己有些泛泪光的双眼不会被轻易发现。

 

“嗯，段宜恩，好久……”王嘉尔听到他这样唤他名字的那刻有些触动，想说出口好久不见这个词，话到嘴边又变了方向，“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段宜恩本来想用韩语回答他的，可是也很久没说了，一时之间想不起那个词汇要怎么发音，于是用英文回答：“Ten minutes earlier.”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好像时隔许久老友相逢。

 

但只有王嘉尔知道，他一定是不愿意去想当年的那件事，而他也懂得不该在这里提起那件事：他曾经不以为然地说，我和段宜恩会是一辈子的兄弟，“我超喜欢段宜恩的！”他是当做友情的喜欢说出了这句话，当时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唯独段宜恩听后是沉默的。那段时间王嘉尔认为段宜恩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说法，连着好几日都没跟对方说话，后来却意外从朴珍荣和林在范那里得知，原来段宜恩对自己是抱有爱情的那种喜欢。

 

可想而知，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多伤人心，间接就等于拒绝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日渐他就开始避对段宜恩，起初还是会日常打打招呼，谁都没想到到后面直接就没再近距离谈过心说过话了。

 

后来的后来，王嘉尔算是明白，段宜恩对于自己来讲，真的是特别的存在，甚至发现自己也喜欢他的时候，他们七个人早就分开许久了。

 

 

 

 

 

 

*

王嘉尔坐在位置上由着化妆师姐姐给自己妆发时，无心听到成员们和段宜恩的聊天内容，捕捉到段宜恩笑着跟大家讲自己有写新歌作为回归个人舞台表演时，心里的期待值开始燃烧起来。

 

林在范笑着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还能座无虚席，真是太感恩了。”金有谦在旁边抢话道：“我们AHGASE是最棒哒！”

 

朴珍荣笑话他们两个人，说还是把这些话留到等会儿上台再说吧，他看向一边坐着的段宜恩，发现他时不时就偷偷往王嘉尔的方向看，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真不像以前逢事就说，一针见血的果断Mark。

 

总得做些什么，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

晚上快八点的会馆外排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去望不到头，所有的鸟宝宝大包小包地提着应援物在场外热情地派送着，虽说是春季，但夜晚还是会降温，即便如此也没能浇灭她们的真心，验票通过进到场馆时有的姐妹开始感慨起来，有的从包里拿出那个标志性的绿色鸟棒，好几代的应援物设计变化也随着他们回归的这一天一齐响应。

 

高朋满座，就连帮忙的工作人员也赞叹不已，再看到这样的景象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

 

七个人贴心地在场馆入门和场内的LED屏幕上设置了一个标语，“Welcome home，our ahgases，love still here.”是四种语言的表达，中英韩日，处处细节都体现他们对粉丝的爱。

 

这份爱是双向的，亘古不变。

 

躲在屏幕后准备的七个人还在调试着话筒和耳返，他们听到了怀念许久的欢呼声，他们明白在倒计时过后将又会回到那个阔别已久的大舞台，他们在上场前还是一起手搭手给彼此加油鼓励，喊着那句不变的‘1,2,3，我们是GOT7，fighting！’，他们还怀揣着少年时对音乐的梦想，对粉丝的喜爱和感恩，他们依旧没变的是初心。

 

王嘉尔突然有些紧张，正好站在他右侧的段宜恩摘下耳返小声问他，“你紧张啦？”

 

“才没有！”突然的拌嘴时刻就像是当初那般，他抿了抿嘴，热泪盈眶地点点头，他见到段宜恩伸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在对着自己笑。

 

屏幕缓缓从两侧拉开，由队长为中心的七个人慢慢出现在舞台上，台下绿色鸟海的舞动以及粉丝的欢呼，热情风暴在这一晚将酣畅淋漓地展现，众生皆醉。

 

演出的最后，成员们都发表了自己这些年来想对大家说的话，再到全场合唱Thank you的时候，哭声一片，泪水或许跟汗水一般流之甚多。

 

 

 

 

 

 

*

王嘉尔裹着大衣坐在保姆车上那会儿还在回想段宜恩的个人舞台，演出时他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在听到他经久未变的歌声时突然放松下来，彼时他才刚结束自己的表演，在摘下耳返给工作人员的时候想到节目顺序好像并不是这么排列的，疑惑间段宜恩就坐着升降机上了台，没有时间去想其他问题，他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他的新歌表演。

 

他听见段宜恩在对粉丝诉说着想念，心想要是你对我也这样说一句就好了。

 

“我在美国的时候写了一首歌，算是一份礼物，也是给我这些年来的内心情感划上一个句号。”

 

“致你，致我，致所有人。”

 

王嘉尔恍惚间觉得他在说自己，朴珍荣从身后拍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只看他指了指在眼前的那个小显示屏幕，“你要特别认真听，据说有中文在里面。”

 

中文吗，那个让他们初见时就靠近的语言，再熟悉不过。

 

背景音乐响起的时候全场安静下来，王嘉尔紧盯着屏幕大气都不敢出，他生怕一个眨眼或是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段宜恩重回舞台的每一个瞬间，他想起曾经在世巡舞台上他们一起合唱那首omw，想起练习生时他们一起录制的出道视频，想起舞台上和生活中那个鲜明于心的段宜恩，他的心里存有他的身影，无法抹去。

 

段宜恩在深情地歌唱着，他唱那首用心写出来的歌，唱那些陈年往事，唱他们有过的细节，

 

唱出那句自己写的歌词：

 

“我爱过你，那是千真万确的。”

 

在听了这句的人就捂着嘴火速跑回了待机室，砰一声关上铝合板门，他的眼泪早就在那首歌唱出来时就忍不住了，被自己捂着的嘴巴杂乱着想大声却无从宣泄的哭腔，他就这么顺着冰凉的背板脱力滑下，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痛哭，在这个不到百平米的空间里纵声大哭。

 

恐怕只有他自己和队员才知道，那句歌词的隐喻是：

 

我爱过你，王嘉尔，那是千真万确的。

 

 

 

 

 

 

*

他比所有成员都早一步回宿舍，林在范说要和工作人员们聚餐，本来闹腾的几个弟弟看到王嘉尔眼眶红红的也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于关心做队长的还是想出声询问，被朴珍荣拉了拉衣服向他摇摇头，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下起了小雨，那是伴着阵阵风的冷，即便是穿了毛毡大衣还会感到几分寒意，他且当是因为哭过才会觉得身体热不起来，把自己关在待机室的那半个小时里觉得眼泪都要哭干了。

 

“哥”开口的那一瞬间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沙哑嗓音，“我在便利商店那里下车，买些东西走回去就行了。”

 

经纪人哥没有多问，答应他之后塞给他一把雨伞，他推脱说不要，一点小雨不会有事的。

 

“这……”

 

“好啦哥，你早点回去休息或者回去聚餐吧，我有点累了，走了啊。”没等经纪人反应过来，他就拉开车门下了车，王嘉尔其实没什么想买的，就是想一个人走回宿舍，这段路不长，也能让自己缓缓激动后的心绪。

 

在路边的这个便利店依旧是二十四小时常开，他望着那个亮眼的招牌叹了口气后走进去，在里边走了很久到摆放雪糕的冰柜前停下脚步，思虑一会儿伸手想去拉开时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看到那个克罗心戒指时马上就能想到是谁。

 

段宜恩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么想吃冰吗？一天还吃两支。”

 

“初春的天气还很凉，你看今晚还下雨了，不想生病就不要吃。”

 

王嘉尔当下就很想反驳，你凭什么管我，但是更多的是看到他那双担心的双眼时，好奇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起走出商店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买，段宜恩手上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而王嘉尔两手空空，他只好把空闲的双手揣回口袋，雨停的时候他侧眼去看段宜恩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染了黑色的头发，还剪短了一些。

 

他们隔了二三十厘米的距离，好像很难靠近，却又很想靠近。

 

 

 

 

 

 

*

“在范说你没参加聚会，问了才知道你先回宿舍了，所以我就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原来发现某个小馋狗又想买冰激凌吃。”

 

“喔……”

 

“下雨了，Jack。”

 

“嗯。”

 

“我染回了黑发，你喜欢吗？”

 

“好看的。”

 

段宜恩转身对着他，朝着他一步步走近，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试图躲避的眼睛，“我说过，你的大眼睛很不适合撒谎的，嘎嘎。”

 

“那你想我怎么回答啊。”他干脆也不躲着，转身看他，在对上视线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段宜恩像是松一口气般笑了出来，他拿着伞玩着折骨的伞柄，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说给自己更像是对着身后人说：“我今天其实在你快上车的时候就到宿舍了，远远就看到你买了冰激凌跑向保姆车然后上了车，本来想叫一声的，但还是忍住了。”

 

“回到宿舍还是我印象中的样子，只不过这么多年总会缺于打扫，除了行李箱和半干净的家具之外，最让我奇怪的是怎么会有一台录影机在桌上。”

 

王嘉尔在听到他说录影机的时候才想起来，出门前忘记收好放回房间了。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被录影机吸引住了，打开才发现”他边说边走，突然停下来，王嘉尔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继续听他补充道：“有个小傻瓜录了好长一段视频说是要弥补对我的歉意和逃避。”

 

“我想请问一下，视频里那么多的称呼，为什么最后录制结束时，你说的是‘我的Marky’呢？”

 

他转过身来看向王嘉尔，被问住的人紧张得在口袋里的手都握紧几分，他沉默良久回答：

 

“因为就是我的，Mark和段宜恩，这些别人都叫过千千万万遍，唯独Marky和Markypooh，是我叫的。”

 

段宜恩看向别处，漫不经心地反问：“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

 

他问的很对，王嘉尔在听到的时候也没了底气，垂下头来一言不发，段宜恩见他的样子开始提心吊胆，是不是自己推拉太过了。

 

“我……对不起，段宜恩，我知道那时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说话去伤你的心的……是我太迟钝，我，我在组合休息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心里的感情，才明白这么多年我们错过了好多。”

 

他哑着嗓子去诉说这些年压在心里的话，段宜恩一字一句听在心里很难受，他把伞丢在地上去拥抱王嘉尔，对方被他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眨着的眼睛写满了无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段宜恩凑近他耳边，呼出来的气息喷薄在他的侧脸，好熟悉的感觉，直到他又站直身子很认真地对着自己说了一大串话。

 

“一五年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少年，总会有吵架的时候，我是那种不愿服输的人，言语之间就让你伤心生气，当然应该是我的错；一六年的时候，三部曲真的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我依稀记得我们两个这么怕冷的人要到户外去吹着寒风拍摄专辑的写真，过后我们捧着那杯热姜汤都在回味那种感觉；一七年的确很难，但你更难，我甚至很佩服你那段时间熬过来了，可你以为你是钢铁侠吗？跟空中飞人一样来回跑，总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身体啊。”

 

“嘎嘎，一八年，一九年甚至到现在，其实我们都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试着想或许是最初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开朗的小太阳，你照进了我的生命明亮了我的生活，我在美国的那段时间经常会想起你，我并不是因为你那些话才离开的，我只是希望想过过不一样的生活，想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再回来找你。”

 

“我知道你拿了很多的奖，出了很多的歌，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你是我们说出口就感到骄傲的Jackson，亲爱的嘎嘎，你不会知道我一直有在关注你，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很久没有像以前说rap那样光速说完一大段话，段宜恩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他无力地又抱紧眼前的人，把头靠在他肩上，说了很简单的几个字。

 

我是真的很想你，也是真的爱你。

 

“我究其一生的秘密恐怕就是爱你，但这份爱胜过千言万语，只要看着你变好，过得开心，哪怕让我继续藏在心里我也甘愿。”

 

 

 

 

 

 

*

王嘉尔又哭了，这个初春的季节，好像真的挺能让人落泪。

 

他讲，你不要那么自私，你也要让我参与到这份爱情里面，好不好Marky？

 

段宜恩笑出来，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上的克罗心戒指其实在回来之前找了许久，他就是想戴着他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回来，那是他对他思念已久的最好证明。

 

“嘎嘎，王嘉尔，你知不知道，那句歌词其实还有完整的一句话，我只想说给你听。”

 

我爱过你，就再也没有爱过别人。

 

我永远也不，那是千真万确的。

 

写手 @-空空- 

 

一.

 

“你从哪里来？”

“我来自G703星球。

“那里还有我的小玫瑰。”

 

“如果你读过《小王子》，你就会知道我要讲什么故事了。”

 

二.

大概只有这个男人才会独自一人来到这家咖啡馆。

谁会不知道这个小镇尽头的咖啡馆呢？被粉色白色红色的玫瑰们装饰，浓郁的咖啡香气缠绕着玫瑰精油的香味钻入每个人的鼻子，再欢快地向大家招呼——

“来吧来吧！我们这里是最好的情侣咖啡馆！”

 

“恕我直言，当我看见您独自坐在我们咖啡馆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您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老板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猜想，“或许您失去了您的爱人？”

 

最普通的美式咖啡里或许藏着最浓郁的故事与最深重的情意。

“如果您想听的话，我很乐意。”段宜恩放下咖啡杯，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

 

三.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我认识一朵独一无二的花，只有我的星球上有它，别的地方都不存在，而一只小羊稀里糊涂就这样把它一下子毁掉了，这难道不重要吗？”】

 

——我小时候的玩伴不多，那时候居住的院子里很凑巧的都是Alpha朋友。我们每天爬树，轮流坐在树干上举起鸟蛋当令牌，成为我们之中的王。

我当王的那天，特地问妈妈拿了一块红色绒布系在脖子上当披风。当我坐在树上朝着我的市民们发号施令时，那个唯一的Omega出现了。

他是新搬到我们这个院子来的，跟着他的爸爸妈妈，就住在我家楼上。他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跟我们说了什么，他说，他叫王嘉尔，手上的花是经过路边时看到摘下来的——虽然他知道不能随便伤害花花草草，但是初次与朋友们见面不拿点礼物说不过去。他送了我们每人一朵玫瑰花，说，如果能跟我们成为朋友的话就太好了。

他还问我是不是在扮演王子。王子与王又有什么不同呢，于是我说了是。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指因为摘花而落上了刺伤的痕迹。我那时看着他站在一群Alpha之中逐渐变粉的脸，觉得他才是玫瑰——又娇嫩，又热情。

 

他自然融入了我们，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是小玫瑰，这其中仍然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存在着对Omega的偏见。他们趁他不注意，拿小树枝去戳他娇嫩的后颈上的腺体，笑他真正的男人不会有这个。

我那时很生气，他是玫瑰，是少有的Omega朋友。我头一次朝我的伙伴们发了火，将那朵小玫瑰紧紧拥在怀里，但他还是很伤心，甚至问我：“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做Omega？”

 

但我后来才知道，他当时心里却在说：“但如果是哥哥这样的Alpha，我愿意成为Omega。”

 

或许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

但我不知道。

 

四.

【“别再迟疑了。真烦人！你既然决定离开这儿，那么，快走吧！”

花儿不愿意让小王子看到自己在哭。她是一朵非常骄傲的花……】

 

——后来事情出现拐点，是因为一次酒后乱性。

 

很荒唐吧？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是好兄弟。

但是兄弟变情人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哪能这么快接受呢。

 

那时他已经是王氏小公子，而我也是段家接班人。那场联姻很轰动，尽管我们的婚礼由于避嫌，跑到了国外举办，但大家还是很惊讶，我们两个怎么会搞到一起。

 

虽然很抱歉，但我还记得那些落在他身上每一处吻的触感，我真的像在亲吻一朵玫瑰花，娇嫩易破，轻轻的一抿就能留下痕迹。

他好香、好乖、好可爱，在我身下承欢时眼角带红，隐忍又无法克制地吐出那些呻吟。那时候我们两个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Alpha与Omega的结合是如此美好，以至于我标记了他。

 

婚礼时我又吻了他——这次是在家人朋友面前。

他又涨着红通通的脸蛋，将娇嫩的唇瓣送上。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连紧闭的唇也因为颤动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嘴角。

我悄悄跟他说，对不起。

“不是的。”他有些迫切，不是的。

 

婚礼与蜜月过后，我们理所当然地住在一起。

我每天早上去公司，他则留在家里，去健身、去玩音乐、去见朋友——其实都是在等我。但我不了解。

我那时只觉得抱歉，因为一次错误而暂时绑住了这朵自由的玫瑰。我们约好了就维持一年的婚姻，之后我帮他找医生做除结手术。

我的急切与抱歉让我当时无法冷静下来，于是我忽视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一丝悲伤、一丝心碎、一丝难舍。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那时候，去抱抱这朵难得脆弱的小玫瑰。

 

我们同居的日子过得很好。他陪我去参加酒会，听我与供应商们谈合作。我们都呆在家时，他总是迫不及待地为我调制各款鸡尾酒，烘烤各种小点心，询问我能否在烤茄子里放点马苏里拉芝士。

其实那次标记后我们两个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但是在我决定与他先结婚时他好像又变成了黏人精。

他开始向我撒娇，会停留在喜欢的小玩意儿前向我眼神示意希望我送给他，会开始瘪着嘴拒绝不喜欢的东西，甚至开始在每次发情期时主动拥抱我。我也嫌弃他调的酒太酸或太甜，吐槽他每次说好烤点心结果又是在煎锅巴。然后他就会一下子蹦到我的背上，像小时候一样用拳头砸我，还恐吓我说要咬我。他变回了娇气的小男孩。

尽管我觉得这个玫瑰男孩好似丢了一点骄傲，但我又从他身上嗅到了丝开心的味道。

 

有一次我们在夜晚近十二点时得知有流星雨，连忙跑到露台去看。我们两个就这么仰着脖子,一动不动盯着一片黑的天。流星没有雨，只有一两颗，而且等待它们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但是那朵小玫瑰还是好兴奋，连深夜航班划过天际时的警示灯也能引得他惊讶的大叫。

我们等了好久，流星见不到多少，连留给我们许愿的时间也没有，就那么咻地一下从我们面前飞走。

 

后来我们躺下不久，小玫瑰又看到朋友传来的消息说流星高峰期是在凌晨三点，那时候离三点只剩一刻钟，便又兴奋地跑来我的卧室找我。

最后当然没有看见流星雨，因为这个凌晨三点是昨天的凌晨三点。

 

我们错过了。

但如果时间倒流，就不会错过了。

 

我开始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一样了。我觉得我爱上他了，而且这种感情的到来比我意识到的要早，可能是从我在他面前吞下我不喜欢的茄子开始。

这让我很害怕。当一个人拥有了不受自我控制的情感时，你会感到慌乱，你需要担心很多东西。你不知道这段感情有没有结果，即使有，又要等到什么时候；甚至你也不能确定，这种感情是依赖，还是真的喜欢。

不知道你懂不懂，本我在爱他，超我要离开，而自我——只能选择逃避。

何况我们只是契约婚姻。我们本来就是兄弟，这一年过去也还会是兄弟。我和他之间不会有先婚后爱的情节，现在、将来，都不会有，我不能再缠着他了。

这不公平。

 

于是，我跟他说，我想离开一阵。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开始向我冷战，不跟我说话，不跟我碰面，不跟我一同出入。甚至在我要离开的那天，朝我大吼。

“真烦人！你既然决定离开这儿，那么，快走吧！”

 

他甚至还说，是不是因为流星划过时没有许下心愿，我才会离开他。

 

我听出来他的哭腔，但他是多么骄傲的玫瑰啊。

 

【“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她给我带来芬芳和快乐，我真不该离她而去。我本应该猜出她那令人爱怜的花招后面所隐藏的温情。花是多么心口不一啊！我当时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去爱她。”】

 

五.

【“我和一朵花闹了别扭。”小王子说。

 

“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是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我有点明白了。”小王子说，“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

 

——事实上，离开他太痛苦了。尤其是我开始想通，觉得他有点喜欢我了。

我从下飞机那一刻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走的，就算只剩下半年的婚姻，我也应该留在他身边，问他或许你有喜欢我吗，如果没有，我可以尝试着追他。

 

我在煎熬中度过在国外的几个星期，然后我遇到了一位新朋友。

我们也是在咖啡馆遇到的。我跟他说了我的故事，他只问我，你为什么不愿承认你自己的心呢？

我当时说了很多，现在想想都是借口。我说，万一我不是真的爱他呢？那我会继续毁了他。他只不过是我这么多年来认识、了解的第一个Omega，但他并不是唯一啊。这次旅程中，我会遇到各样的人，说不定也会有他这样的Omega，可以是百合，可以是薰衣草，也可以是——别的玫瑰。

 

【那位朋友训斥我：“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他说，“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才会被了解。”他说。】

 

真的是这样吗？他说这是“我的玫瑰”，我驯服他了吗，我了解他了吗，我值得拥有这样的玫瑰吗。

 

我陪伴他长大，他也与我走过了童年少年时期，除去婚姻这层关系，我们其实是知无不言的好友。

难道这段生活里我没有见过他的不同面吗？他的娇嗔、他的柔情、他蜕去骄傲利刺后的柔软细腻内心，不都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自己吗？

 

是了。

【“她一个就比你们全体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杀死的。因为我听过她的怨艾和吹嘘，甚至有时我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他总是笑我是木头、是墙、是要气死人的和尚，问我是不是真的只吃蔬菜不吃肉、只喝开水不喝酒，对待别人的事情都冷冷淡淡，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还说，起码你对我，也要有点兴趣吧。我们可是朋友啊！

 

他说错了，怎么可能是和尚呢？

不然我们怎么会酒后乱性？

 

六.

【“如果有人爱上了这亿万颗星星上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就足以感到幸福。”】

 

——当我确信我真的爱他时，我看到这冬日飘下的雪也感到幸福。

 

天气预报说韩国也在下雪，那我的玫瑰男孩也有在赏雪吗？这纷纷扬扬的大雪，有没有给他带来一点好心情？

因为他在夏天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的计划，他要在瑞士滑雪，但必须要回首尔堆雪人，因为像人的东西要离家更近一点。

但我同时也在担忧，他自己在家有好好保暖吗？衣服穿够了吗？有到处乱跑吗？出去有戴手套吗？这些雪会冻伤我的小玫瑰吗？

还有，我带走了他的保护罩，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我好想他。

想他好久以前就提过的“家”，我们的家。

 

我订下了机票，告诉他我要回家。

现在冬季还没结束，我还来得及回家。

 

七.

【“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珍贵。”】

 

段宜恩开始坐立不安，对面的咖啡馆老板也开始迷惑：“所以，你并没有什么悲伤结局的爱情故事？你只不过是在等你的Omega？”

 

“对啊。”这个等着自己幸福到来的Alpha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我们来这里旅游，他在旁边等新出炉的芝士蛋糕，执意要我来这家咖啡馆占座。”

 

话音刚落，另一把声音响起，带着笑容跑进来的Omega在自己的Alpha身边落座：“你们在聊什么呀？”

他身上浸满了冬天的味道，却发酵出浓郁的玫瑰花酒味道。

 

咖啡馆老板一脸怨气。

 

“讲一个把狗骗进来再杀掉的故事。”

 

 

 

 

因为写不够作业而加的番外：

 

哄一个Omega很容易。

哄一个闹别扭的Omega也还有办法。

但是哄一个闹别扭而且老公出走的Omega就有点困难——何况“老公出走”就是这闹别扭的罪魁祸首。

 

 

“他是不是个白痴？”

王嘉尔已经把这句话问遍身边的朋友，再加上微信传消息语音聊天视频通话，可能已经有百八十遍了。

朋友们为了照顾王氏小公子的情绪，纷纷点头。

“当然是啦！他居然就这么抛下了你远走他乡哎…”

“怎么可能不是啊？谁舍得离开你啊？”

 

结果段家新晋夫人破口大骂——

“不许这么说我老公！”

 

Fine.

 

 

但王嘉尔不否认段宜恩是个笨蛋。

 

他怎么可以蠢到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心意？

年少时初次见面的玫瑰花，是为了见他而特意买的。对照片上的他一见钟情，却怂到在门口拆掉包装纸，还把花分给其他人。你自己住的地方附近有没有种玫瑰你自己不清楚吗？

酒会上随手递出的香槟酒，是为了要他而故意下药。在他身边爱他爱到窒息，只能偷偷诱他上床，是傻子吗？就算不是和尚，也不想想，谁会喝香槟喝到酒后乱性啊。

结婚后费劲心思做贤内助，是为了照顾他而专门学习的。结果嫌弃自己调的鸡尾酒味道奇怪，气到给他一杯雪碧却夸好喝。

 

你个笨蛋。

你个白痴。

你个傻子。

 

 

结果段宜恩离家出走了一个月又跑回来，彼时王嘉尔正在厨房里煎茄子，各种调味料乱放。听到按密码门锁的声音手上的盐又倒多了一勺。

 

心里骂了Alpha两千零一十一又七百零三次的Omega脸上笑嘻嘻地转过来，手上还端着一盘油汪汪的茄子片。

“回来了啊？段先生——”

 

现在的段Alpha很苦恼，他之前也没遇过这种叫宝贝宝贝不应唤嘉嘉嘉嘉不睬的情况。

茄子一口接一口地往下咽，心里的苦一斤接一斤地往里灌。

唉，只记起王嘉尔是娇嫩的玫瑰花，却忘记了还有那一身刺。

 

 

对面坐着的王嘉尔被这个傻子气到昏头，一把抢过那碟茄子。

 

“段先生。

“一起上个床呗。”

 

 

 

END

 

写手@人间便利店 

 

——《万万没想到》

*加粗部分为网络剧《万万没想到之标准偶像剧》内容

*多图预警

 

妈的取名好难  2.114k赞同  73评论

不谢邀。

就想问邀我那位大兄弟你怎么想的？我看起来是对“办公室恋情”这种问题很有经验的人？

巧了。我还真是：）

别看我，我连影响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别人的办公室恋情影响我工作。

那个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别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上司。

具体姓名不便透露，你们只要明确他每天从两百多万平方米的床上起来，面对五百多个女仆，手下有两亿多家这样的公司的杰克苏本苏人设就好。

曾经的我上司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是个禁欲工作狂。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每天晚上下班，都能看见总裁办公室里他挑灯夜战也不知道一天天都在战些什么55667788的伟岸背影。

我司日常打赌内容就是我上司究竟会单身到多少岁，有钱有颜有什么用，毕竟是会用“你很好但是我现在要去开会”拒绝表白的秀儿。

直到有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阳光风速空气湿度都像早有预谋。

前任总裁助理可能因为剧情需要吧我也不知道突然辞职，对没错就是这么突然。总而言之助理一职急需补位。

来应聘的人意料之中的多，个个花枝招展如狼似虎大脸煞白嘴巴红得像刚吃完小孩。

我上司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一个亲自面试，神情痛苦，仿佛误入盘丝洞正被蜘蛛精轮X的唐僧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上司正宗天上谪仙人，哪里见过这种群魔乱舞的阵仗。其实我个人看戏看得蛮开心的我们当下属的实在看不下去，纷纷撸起袖子正打算进去救人，只见天空一声巨响，主角闪亮登场。

人群中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小哥，粉色卫衣棒球帽，卡姿兰大眼睛小白毛，对着门就是一个360°托马斯回旋空翻，玻璃门哐当一声因公殉职，当时给我上司双眼皮都吓单了。

后面的情况是这样的——

 

小哥：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踢碎门的。

我上司：重要的是门吗？我他妈双眼皮都吓单了！

小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上司：这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玻璃门，总之是很名贵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啪——】

小哥：我是正经的应聘小哥，不是出来卖的，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践踏我的尊严！

[我上司：竟然敢打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心动？果然，像我这种又有钱又深情的优秀男子就是对这种打扮取向狙击平平无奇却擅长抽人耳光的平凡男子毫无抵抗力。]

 

 

以上。

都是我瞎编的。

当时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小哥：大哥选我我直男！我上司：......好巧，我也是。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是你妈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后来的剧情走向很简单，小哥天降C位，顺理成章飞升总裁助理。

本以为二人会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天仙上司继续仙，可爱小哥继续小哦不可爱。哪成想头一天上班我上司就给我司全体员工现场表演了个“天仙下海”。

总叫“小哥”不礼貌，小哥姓王，我们姑且叫他小王吧。

由于有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办圣贤工的老板，我司长期处于放养状态，司风向来开放。

再加上天仙上司只能看不敢摸，年轻男女们早被撩拨得饥渴难耐。小王性格开朗活泼，帅得又跟他妈闹着玩似的，一入我司简直羊入虎口，第一天就收了不少鲜花巧克力小卡片。这种事放以前我上司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谁知道这狗男人还有两副面孔。

小卡片喂碎纸机了，鲜花放厕所净化空气了，巧克力扔了。前两样小王还只是震惊，轮到扔巧克力终于不乐意，刚好想吃甜食来着。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平时喝咖啡都不加糖的我上司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你不用知道反正买不起”牌意大利进口巧克力一脸霸总地递过去。

吓得我本来想按“保存”的手一抖按了“删除”：）

 

 

总而言之，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上司和小王就以惊人的速度搞到了一起，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本来是件好事，终于解决了困扰我司员工已久的最高领导人的情感问题。但是吧，随之而来的是我司员工的视力和心里承受能力面临严峻考验。

老实说小王业务能力比较一般，看得出来是完全没有相关工作经验的新手，虽然他学得很快。这一点小王签合同之前也特别提到了，但当时我上司表示完全不care。

天真的我以为我上司雇小王是婉拒那窝母蜘蛛的权宜之计，现在回想起来根本是他妈的见色起意：）

不会印文件没关系啊，我手把手教你，最好一遍教不会还能多教两遍。

行程安排不妥当也ok，只要你陪着，去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泡咖啡不熟练就更是小问题了，我不仅可以自己不喝，我还可以泡给你喝。

什么“你很好但是我现在要去开会”都是假的，你很好只是我喜欢他这样的。

从第一次进总裁办公室忘敲门撞见他俩拉小手惊慌失措，到如今在茶水间偶遇他俩亲小嘴面不改色，我自觉经过社会的毒打我已经成熟了。

 

 

未免有杠精找茬，我在此补充一下，小王其实特勤奋努力一孩子，清纯不做作，绝对不是借机上位那一挂的，我觉得以他的智商应该还用不到这种级别的手段，实在是我上司这人模狗样的宠起对象来太丧心病狂没眼看。

“生病勒令不让上班还要自己亲自上门照顾”这种小事我都懒得说。就说那次情人节，我上司提议请假出去玩，小王这老实孩子当然不肯，结果最后被他用什么“游乐园项目考察”骗出去硬生生约会一整天。而且小王第二天还没来上班，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情人节晚上他俩去的酒店的名字。

艹，我司一珠宝公司，游您妈的乐园：）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生难料狗血。

之前忘了提，我上司虽然业务能力很强，但并不是白手起家。他爸尚且在世，听说自己的能干儿子一夜转性，被个男助理迷了心窍从此君王不早朝，气得当时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缔造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

老人家二话不说一个电话过来，当时正好在开会，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大，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他爹：不，你们不能在一起！

我上司：爸爸您怎么来了？

他爹：你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竟然把我精心挑选的女朋友给甩了，你什么品位啊？

我上司：应该是你什么品位吧：）

他爹：你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你们可是青梅竹马！

我上司：没见过面算哪门子的青梅竹马？？

他爹：总之，像我们这样家世清白的家族，是不会接受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孩的！

我上司：我们家不是靠倒卖军|火发家的吗？哪里清白了？

 

 

以上。

又是我瞎编的。

当时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他爹：不叫人滚蛋，继承权免谈！

我上司：你爱找谁继承找谁继承，我和他一起滚。

 

那一刻，觉得我上司的身影比他晚上加班挑灯夜战时还要伟岸。

 

可惜上天没有给他一起滚的机会。

小王辞职了。

理由是他得了血管神经间歇性头痛静脉曲张引发的腔静脉闭塞开放性便秘二十一三体综合征重度中二病不想拖累我上司我们也不知道。

其实就法律层面来讲，这职没辞成。因为我上司没给批，看都没看一眼就锁进了抽屉里。

从那天起，我上司好像又变回了曾经的我上司。

禁欲工作狂，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

只是偶尔路过总裁办公室，会看见他望着对面的空座位发呆。

没有了狗男男辣眼睛，我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可生活就像没有小情侣亲嘴的茶水间，莫得灵魂。

第二年情人节，在我上司的一手操纵下，我司推出了一款男式对戒，叫“游乐园”。

他喝咖啡还是不加糖，也再没聘过新助理。

故事到此为止。

 

 

 

 

 

 

 

 

 

 

 

 

 

 

 

 

 

 

 

 

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年我上司那糊涂老爹经过社|会主义成功改造，深刻理解了恋爱自由的含义。得到许可的我上司开始光明正大满世界找小王，但是始终没有音讯。

更搞的是经查证发现，小王任职期间用的名字“王嘎一”居然是假名。虽然之前我就怀疑过这么难听肯定不是真名。我司顿时流言四起。有说他是骗子的，有说他是商业间谍的。但看他长那样我怀疑人家只是来谈恋爱的。

我上司就不这么想了。

他坚信小王有不得已的苦衷比如得了血管神经间歇性头痛静脉曲张引发的腔静脉闭塞开放性便秘二十一三体综合征重度中二病不想拖累自己所以更难过了。

 

 

失去了真挚爱情从此只能与该死的钞票为伍的我上司就这么一直郁郁寡欢着。

直到有一天。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阳光风速空气湿度都像早有预谋。

 

 

合作方代表绕过会议室的长桌和我上司握手，粉色卫衣棒球帽变条纹领带黑西装，一头白毛褪回原来的栗色。

“段总好，跟在您身边那三个月我收获很多，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日后将由我接替我父亲负责与贵公司的项目，合作愉快。”

 

干。

我知道小王姓王，我不知道他姓这个王。

 

 

我上司？

他单眼皮都吓双了。

 

 

小王的回归成功让我上司回到了下海后的状态，虐狗频率有增不减，技术直线上升一节更比六节强。

对此我深有感触。

昨天已经是我第73次被他们惊到把刚打印好的文件反手塞进碎纸机里了：）

所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碎纸机摆在打印机旁边信不信老子把你头都打飞？

 

 

现在我司的日常打赌内容已经由“天仙上司会单身到多少岁”变成了“天仙上司和隔壁王总今年几月完婚”，而这个赌约今天也被终结。

明天有一场合作双方会议，会议主题经我上司决定是“王先生，你愿不愿意和我携手开启余生”。

会议室已经提前一周重新装修，我司员工全体加班布置现场、做视频、订蛋糕。

求婚戒指早就准备好了，两年前情人节推出的那款“游乐园”，全世界就只产了一对，一直锁在我上司的办公桌抽屉里。

和那封没批的辞职信一起。

 

办公室恋情会影响工作吗？

不说了，我帮忙吹气球去了。

写手 @裏上 

——《匆匆那年》

王嘉尔，211 本科，985 硕⼠，现年 27 岁，在⼀家外企⾥过着 996 的⽣活。他常常调侃⾃⼰⽆论再努⼒到最后也就是社畜的命，为了不啃⽼所以在公司附近找了⼀间公寓租住，每个⽉的⼯资交了房租⽔电费之后，留在⾃⼰⼿⾥也就不剩下多少了。他每天都做重复⽽机械的事，匆匆忙忙地跑进写字楼，赶在最后⼏分钟成功打卡，然后跟⼀群年轻男⼥站在⼀起等电梯。

如果他没有在电梯⾥看⻅那个⼈的话，可能今天也是照旧的循环。

王嘉尔在拥挤的电梯间⾥环视四周，看⻅⻆落⾥有⼀个戴棒球帽的男⼈，他穿着⿊⾊的运动外套，低着头在看⼿机。王嘉尔的⻆度只能勉强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在狭窄的封闭空间⾥，他只愿意把眼神定格在那个神秘⼈身上。

有点像他，这是近⼏年以来，王嘉尔⻅到的最像他的⼈。

电梯⾥的⼈陆陆续续往外出，王嘉尔从未如此感恩⾃⼰公司的楼层那么⾼。⼈慢慢地变少，他终于得以更清楚地看到那个⼈，个⼦似乎不是很⾼，身材清瘦，背了⼀个 Vans 棋盘格的双肩包，看起来像极了要去上补习班的⾼中⽣——他⼤概刚刚⼆⼗出头的样⼦，想到这⾥王嘉尔实在觉得⾃⼰身上的衬衫⻄装实在⽼⽓横秋，就连让他再靠近那个男孩⼀步的勇⽓都没有。

电梯停在 16 楼，王嘉尔⾛出电梯时装作不经意地张望了⼀眼，整个动作⼀⽓呵成⾏云流⽔，却还是意外和那个⼈的眼神装了个满怀。他们尴尬地对视直到电梯⻔缓缓关上——有⼀种复杂的感情在那⼀刻笼罩着王嘉尔，就像是⻓久垒砌起来的⾼塔轰然倒塌，砸坏了王嘉尔的⾯具，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僵硬不动，脸上是⾯临突发状况时窘迫的神⾊。⼤概有⼗年了，在这⼗年⾥，王嘉尔从冲动慢慢变得理智，⾎管⾥的⾎从炽热湍急逐渐变得温凉平稳。他以为⾃⼰终于摆脱了失败的⻘春爱情 ，⾛上了所有普通成年⼈平平⽆奇的⼈⽣道路，却在这⼀刻感觉到⼼脏强⽽有⼒的跳动，⾎液上涌，沸腾不息。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是他......就算故事重新开始，怎么第⼀个出场的还是他。

段宜恩想，王嘉尔能认出⾃⼰来的，不然他没有必要在迟到前五分钟还站在电梯⻔⼝盯着⾃⼰看。他变了很多，变成熟了，也⽐以前更稳重。虽然⾼中的某些盛⼤活动上也看过他穿⻄装，可终归没有现在看起来那么得体合身。他还是和以前⼀样好看，那双⼩⿅似的眼睛望着⾃⼰的时候，段宜恩总以为这将是⼀场溺亡。

他并没有⼀个要去的楼层，⽬送王嘉尔离开之后，他直接摁了顶层，在清晨⼋点坐在三⼗多层楼的天台上仰头望着阴沉的天。他收到了朋友的信息：“怎么样，⻅到他了吗？”

“⻅到了。”段宜恩⻜快地打字，“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顶上坐着思考⼈⽣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我公司就正好在王嘉尔他们楼下。⼀会⼉我得开会，你⻅着了就回去吧，我晚上约你吃饭？”

“不⽤。”

“那你明天还来吗？”

段宜恩回信息的⼿犹豫了⼀下，⼩⼼翼翼地回复道：“要不算了吧。”

故事从⼀个久远得⼏近泛⻩破碎的秋天开始，当时所有的⼈都⻘春热⾎，不知天⾼地厚。教室关不住他们⾃由的灵魂，校园容不下他们天⻢⾏空的梦想。沉重的书包⾥塞满了课本和练习册，夹层⾥偷偷藏⼀本⽇记，⾥⾯写着⼀些关于某个⼈的⻘涩⼼事。上课时⽆精打采昏昏欲睡，⼀打下课铃就⽣⻰活⻁恨不得把屋顶都给掀翻。⼥孩⼦们扎堆叽叽喳喳讨论着⾔情⼩说和偶像组合，男孩⼦们攀⽐球鞋和游戏装备，嗓⻔越⾼底⽓越⾜。

“安静！没听⻅打上课铃吗！”地中海情况⼗分严重的物理⽼师在台上疯狂摔打课本以试图制造出能压过⼤家声⾳的响声。

场⾯确实是得到了控制，但是⼤家脸上都带着不服⽓的表情，好像现在的闭嘴只是给他⼀个⾯⼦。

“打上课铃了吗？”坐在第⼀排的同学疑惑地⾃⾔⾃语。

话⾳刚落，⾳响⾥播放起欢快的上课铃声。

“你看，这不打了吗。”

班⾥总在发⽣这些莫名其妙的搞笑闹剧。

那时是⾼⼀，段宜恩和王嘉尔是同班同学。虽然初⼊⾼中校园，⼤家都不太了解彼此，但王嘉尔这个⼈却是⽆⽐的清晰透明。他是⼀个阳光帅⽓⼜受欢迎的男⽣，成绩好，体育也好，情商还⾼。乐于助⼈，团结同学，勤劳勇敢......总之，所有官⽅书⾯的夸赞词语都能⽤在他的身上，他是同学⼼⾥的⼤神，也是备受⽼师关照的宠⼉。在⼤家尚不亲近时，已经成为了能够令⼈崇拜的⻛云⼈物。他的身边总是热闹⼜拥挤，有成群结队的男⽣等着要和他称兄道弟，下课总有扭捏害羞的漂亮⼥⽣围在身边插科打诨——段宜恩默默观望着这⼀切，他也想靠近那个可爱的男⽣，可惜他找不到属于⾃⼰的⼀席之地。

段宜恩本来就是班⾥⾼冷沉默，惜字如⾦的冰⼭。他不擅⻓表达，交朋友真的好难，就连想⼀个⾃我介绍的开场⽩都让他狂掉头发。开学的前两个⽉他们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和对⽅有过交流。

“今天有⼀本新的练习册到了，⼤家今天晚上写前两⻚，第⼀节晚⾃习下课之后课代表收上来我批改。”地中海⽼师不苟⾔笑地说道。

⽽不巧的是，这天正好物理课代表发烧请假没来上课，所以晚⾃习收作业这件事⽼师⼜私下委托给了王嘉尔——毕竟王嘉尔在⽼师眼⾥就是个全能选⼿，能者多劳。

段宜恩懒洋洋地趴在座位上看杂志，余光看到有⼀个⼈抱着⼀摞作业⾛向他，段宜恩头也没抬地把桌⼦上的练习册甩给他。

结果过了⼀会⼉，他的⽿边响起了王嘉尔的声⾳：“段宜恩，你忘记写名字了。”

段宜恩像是触电了⼀样猛地把头抬起来，还顺便把杂志给塞进了桌兜⾥，那反应像极了看⻩⽚⼉被⽼师当场抓获。

“给，你抓紧写⼀下我给⽼师送过去。”

“哦......哦哦好。”段宜恩抓过来⻰⻜凤舞地写上⾃⼰的名字，“给...给你。”

王嘉尔接过作业本头也不回地⾛了，都不给段宜恩⼀个机会解释⼀下他真的不是结巴，真的很担⼼明天班⾥就会传开“段宜恩之所以信奉沉默是⾦，是因为他是个结巴。”

不过他确实很紧张，这是真的。他从来没有和王嘉尔挨得那么近过，他就站在⾃⼰⾯前，弯着腰直勾勾地看着⾃⼰。从他的⼝中听到⾃⼰完整的名字，那么流畅⾃如地和⾃⼰展开第⼀次的对话。原来他知道⾃⼰的名字啊，还以为⾃⼰这种上课不发⾔，下课不打闹，基本不被⽼师点名批评也不被点名表扬的透明⼈物根本不会被他注意到呢。

这个时候段宜恩的⼼情，跟刚刚和偶像塔上话的⼩粉丝也没有什么不⼀样。

⾼⼀整整⼀年，段宜恩把⾃⼰的喜欢隐藏在所有强装的满不在乎⾥。喜欢王嘉尔的⼈很多，有些⼈⼤张旗⿎声势浩⼤，有些⼈含蓄隐晦，但是⼜忍不住要留下⼀些痕迹暗示——还有⼀个最特殊的段宜恩，他⼀直和王嘉尔像不熟的⼈⼀样相处，没有⼈看到段宜恩的眼神驻⾜在王嘉尔的身上，也没有⼈听过段宜恩频繁地谈及过他。段宜恩好像从来不偏爱任何⼈。

段宜恩是⼀个不争不抢的⼈，他的确是喜欢王嘉尔，可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想怎么样。有⼈说，喜欢⼀个⼈就会想要得到他，就会变得贪得⽆厌，看到他和别⼈亲近就会嫉妒⽣⽓不⽢⼼。段宜恩曾经⽆意间听到⼏个⼥⽣的聊天，其中有⼀个⼥孩愤懑不平地埋怨道：“凭什么王嘉尔给她讲化学题？为什么不能是我呢？”那⼀刻段宜恩有点茫然，他当然喜欢王嘉尔，当然也对他抱有期待和憧憬，但是他似乎完全可以接受王嘉尔并不属于⾃⼰这件事，也不会质问⼀切的不公平。有些⼥⽣会纠结为什么那个⼈不是她，⽽段宜恩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那个⼈就不是他。

⾼⼆了，⽂理分班。

没⼈知道段宜恩在本班名单上看到“王嘉尔”这三个字的时候有多⾼兴。他往教室⾛的⼀路上都是飘着的，就这样荡到了班⻔⼝，迎⾯撞上出来洗⽑⼱的王嘉尔。

“嗨！段宜恩！”王嘉尔看到段宜恩时眼睛⼀亮。

“嗨...嗨。”段宜恩不⾃然地摸摸⾃⼰的⽜仔裤，⼼想完蛋了，王嘉尔肯定认定了⾃⼰就是个结巴。

“⼀个暑假没⼈⽤，桌⼦椅⼦都脏死了，我刚刚把我和我同桌的桌椅擦⼲净，第三排靠窗户那两个，你过去直接坐吧！”王嘉尔热情⼜⾃然⽽然地招呼着段宜恩去坐在⾃⼰旁边。

段宜恩愣在原地没有动。

王嘉尔的笑容⼀点点凝固住了，顿了顿⼜说：“...先坐着嘛，第⼀次⽉考完肯定要换座位的。”王嘉尔突然想起来了段宜恩喜欢⾛后排的⻆落，他⼤概并不喜欢第三排靠窗户的座位，尽管王嘉尔⾮常喜欢，那⾥阳光很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宜恩做梦都想和王嘉尔紧挨着坐在⼀起，只是这⼀切来得太突然了，他来不及反应，并且腼腆害羞，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快乐。

他想⾃⼰刚刚表现得很不好，不过王嘉尔好像并没有在意。他把⾃⼰擦桌椅的⽑⼱洗⼲净⾛进教室，⼿上还挂着⽔珠，径直⾛来坐在段宜恩的身边。他从书包⾥拿出崭新的⼀摞笔记本，⽂具盒，⼀边忙碌着⼀边随意地跟段宜恩搭话，聊他暑假旅⾏时⻅到的⽼⻁还有梅花⿅。

段宜恩投⼊⽽认真地听着，由衷地表达出赞叹，并且告诉他⾃⼰⼀整个暑假都窝在家⾥。

“你是不是⼀个特别宅的⼈？”王嘉尔忽然看着他问道。

“呃.......不算吧，偶尔会去打篮球。”

“太好了！”王嘉尔激动地拔⾼⾳量，“我来⽂科班最担⼼的就是没⼈陪我打球，我听我⼀个学姐说，⽂科班的男⽣每天都在写诗作赋，没⼈打篮球，我都要吓死了。幸好还有你！”

虽然只是作为⼀个⼀同打球的伙伴，但是段宜恩还是为⾃⼰的特殊⽽感到幸福。

他们两⼈的关系就是在⾼⼆这⼀年慢慢好起来了，慢慢变成了亲近的朋友。可惜段宜恩太谨慎了，总是⼩⼼翼翼地跟⾃⼰爱慕崇拜的那个⼈相处，每⼀步都⾛得深思熟虑。斟酌⼀句话说出⼝合不合适，思考某个⾏为究竟得不得体。所以他们是好朋友，但也仅仅是好朋友，都没有上升达到最好的兄弟那种程度。段宜恩知道这完全是⾃⼰的问题，王嘉尔已经很热情也很真诚，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格外放不开，没有办法率性坦荡地⾯对他。

尽管是朋友，两⼈之间也总隔着⼀道看不⻅的结界，有点疏离，让⼈不⾃然地变得拘谨。

第⼀次⽉考结束了，段宜恩和王嘉尔的班级排名紧挨着。段宜恩研究了半天班级排名表格，转头对王嘉尔说：“今天晚⾃习要换座位，我们还坐在⼀起，好不好？”

“好。”

可还没等到晚⾃习，班主任就把段宜恩拉出去谈话了。那个⼀脸慈祥模样的历史⽼师笑眯眯地看着段宜恩：“宜恩，你也知道我们⽂科最拖后腿的科⽬其实就是数学了。”

“嗯。”段宜恩紧张地应答着，不知道他要搞出什么⺓蛾⼦。

“你和嘉尔是我们班⾥数学成绩⽐较优秀的两位同学，⽼师希望你能和数学⽐较薄弱的同学坐同桌，在学习上多帮助他⼀点。”

段宜恩抿着嘴琢磨了⼀会⼉：“意思就是我和王嘉尔不能坐⼀起了呗？”

“这个没有强迫的意思...... ”

“好⽼师我知道了。”

这次荒唐的谈话，让段宜恩第⼀次觉得和⾃⼰的⼈⼀样优秀是⼀种错误。他为了能和王嘉尔的成绩靠得更近⼀点，熬夜写练习册整理数学错题，好不容易有了些成果，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事件发⽣。

他知道⽼师没有恶意，也完全能理解⽼师的做法。只是他⼀时间真的感到⽆⽐的失落和委屈，他只能⽤开玩笑的语⽓跟王嘉尔说这件事，他不敢表现出⾃⼰此刻的难过。他不知道该⽤什么样合适的身份来表达这种遗憾和落寞。王嘉尔也没有表现得有什么不悦，反⽽兴奋地问段宜恩：“真的假的啊？咱俩这么⽜逼呢？”

“就是贼⽜逼。”

他们就这样被分开了，并且段宜恩有⼀个悲观的预感——这次之后，他再也不会和王嘉尔挨得那么近了。

王嘉尔的新同桌是⼀个调⽪捣蛋的男⽣，讲话就像说相声⼀样有趣，跟王嘉尔的梗总是⼀拍即合。他们好像很默契，王嘉尔这个话痨终于找到了⼀个能侃⼤⼭的⼈。段宜恩远远看着，王嘉尔总是露出很开⼼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嘴⻆咧出⼀个可爱的括弧形状。就算在上课时，也偶尔⽤书挡住脸偷偷地笑。段宜恩不知道那个⼈到底是有多妙语连珠能逗得王嘉尔这么开⼼，反正他知道王嘉尔从来没有对⾃⼰这么由衷的快乐。说到底还是⾃⼰太⽆趣了。

不过情况还是⽐⾼⼀时要乐观很多，⾄少现在他不再是⼀个⽆名⽆姓的观望者了。王嘉尔常常找他⼀起去打球，有时候也会⼀起约着去⻝堂吃饭。

段宜恩最好的朋友是他初中的同学，叫林在范，⾼中就去了国外，由于时差，两个⼈的联系就变少了。但是他们还是会和彼此分享⾃⼰的⽣活，林在范那边国际学校的⽣活总是异常丰富多彩，段宜恩已经听到了乱七⼋糟 Anna、Kiko、Janice、Junior、John 等等各种不同⼥孩男孩的名字，那都是他的朋友。

有⼀天，林在范啰⾥啰嗦讲完了他在派对上的有趣奇遇，冷不丁地问了⼀句：“段宜恩，你有没有喜欢的⼈啊？”

他从不向林在范撒谎的，所以他坦⽩了有王嘉尔的存在。

“到哪⼀步啦？亲过了吗？”

看到这条消息的段宜恩差点把嘴⾥的⽔喷出来。

“想什么呢？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嘛？玩暗恋？”

“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段宜恩沮丧地打下⼀⾏字。

“这还是个⻘春伤痛⽂学？”

“？找死啊林在范。”

“要是喜欢他就要果断点告诉他，反正这是我的建议，你爱听不听。”

段宜恩回想着林在范说的话，连着⼏个晚上都没能睡好。

他从来都不是⼀个主动的⼈，从⼩都是别⼈对他⼀⻅倾⼼穷追猛打。他擅⻓拒绝别⼈，疏远别⼈，却全然不懂要如何靠近⼀个⼈，怎样表达⾃⼰的真⼼才不会难为情。⾃从喜欢上王嘉尔以后，他开始佩服那些喜欢⾃⼰的⼥孩，她们真勇敢，勇敢地去喜欢⼀个⼈，勇敢地表达⾃⼰的感情，勇敢地⾯对挫败。段宜恩总是在酝酿，也不知道酝酿出了什么结果，反正就是迟迟做不出肯定地抉择。他烦透了这样的⾃⼰——办事从不拖泥带⽔的段宜恩，打球⼲净利落的段宜恩，讲话简洁明了的段宜恩，怎么⼀碰到⾃⼰喜欢的⼈就变得这么讨⼈厌呢。

听了林在范的话，他每天都暗暗发誓，⼀定要找个机会跟王嘉尔表⽩。临睡前构思出了⼀个天⾐⽆缝的计划，可第⼆天来到学校，和王嘉尔笑着打招呼，他就把昨晚的所有宏图⼤业抛在脑后了。

“‘夜⻓梦多’这个词，出⾃清代吕留良的《家训真迹》：‘荐举事近复纷纭，夜⻓梦多，巩将来有意外，奈何？’  这个词⽐喻时间⼀拖⻓，情况可能发⽣不利的变化。”语⽂课上，⽼师正看着幻灯⽚讲解成语。

段宜恩托着下巴看着⼤屏幕，隐隐有⼀种不安在⼼中升腾。

那天，下了⼊秋以来最⼤的⼀场⾬，这座城市甚⾄都没有如此⼤⾬瓢泼过。学校⼤发慈悲把晚⾃习减少到⼀节，窗外阴沉沉的天⾊让⼈⽆⼼学习。下课铃⼀打⼤家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好像争那⼏分钟就能赚到⼏个亿。

段宜恩在即将⾛出教学楼的那⼀刻，发现⾬伞被⾃⼰落在了教室⾥。如果不是⾬势那么⼤，他绝对不会再跑回五楼教室拿⾬伞。可惜那天的⾬真的令他感到⽆能为⼒，只能垂头丧⽓地爬回五楼。

“学⻓，你还没⾛啊？”段宜恩还没从楼梯间⾛出来，就听⻅五楼⾛廊上传来清脆⼜陌⽣的声⾳。

“嗯，刚刚去办公室问了⼀道题。”

⽽这个男孩的声⾳，段宜恩就再熟悉不过了——王嘉尔。

段宜恩竟然⼀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往前⼀步就是破坏了别⼈交谈的和谐氛围，但是⼀直躲在墙后⾯也不是个办法。他没听到学妹接话，以为只是偶遇打个招呼，学妹已经⾛远了。所以⻓舒⼀⼝⽓⾛出来时，却正好看到⼀个⽩净漂亮的⼥孩站在王嘉尔的身边，露出⼀种甜蜜⼜羞涩的笑容。

这⼀幕真是尴尬⼜残忍，段宜恩睁⼤了眼睛看着这⼀切，王嘉尔脸上露出⼀种古怪的笑容看着段宜恩，⽽学妹则害羞地转身就⾛，临⾛前还不忘暧昧地拍了拍王嘉尔的肩膀。只剩下段宜恩和王嘉尔⾯⾯相觑。

望着学妹⾛远的背影，段宜恩扑哧⼀声笑了，明显是在缓和某种僵硬的氛围，他笑得⼲⼲巴巴，毫⽆灵魂。

“喂，说吧，是不是很快就有好消息了？”段宜恩慢慢⾛过来，带着⼋卦的笑容揶揄他，他为⾃⼰这副样⼦感到很⼼酸。

“没...不...不是，没有。”王嘉尔的回答显得有些慌乱。段宜恩想，讲话流利的王嘉尔什么时候也变成结巴了。

段宜恩觉得⾃⼰胸⼝⼀紧，那⼀⼝⽓怎么也上不来，闷闷地堵在⼼⾥，憋得他⽣疼。可是他神情上却是更灿烂了，脸上带着⼀丝坏笑问他：“是不是⼼虚了？”

王嘉尔不说话，只是露出难为情的苦笑。

“好啦，我才不像那群⼥⽣⼀样逼问你的⼋卦呢，我回来拿伞......你先⾛吧。”

其实当时，王嘉尔想问他，要不要⼀起⾛。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就被段宜恩的那句塞回去了。

段宜恩攥着那把伞，锁上了教室的⻔，⽊讷地⾛下台阶，⾛出教学楼。学校⾥已经不剩⼏个⼈了，那些忘带伞的倒霉⻤已经匆忙地⻜奔离开了，即便是偶尔有⼏个同学的身影，也是撑着伞闲庭信步。像段宜恩这样，⼿⾥拿着⾬伞却不撑开，慢悠悠淋着⾬的⼈，他们称之为“神经病”。

他慢悠悠地⾛出校园，慢悠悠⾛进地铁站，他颓然地坐在⻓椅上，发梢上的⽔珠⼀点点滴在地上，砸出破碎的形状。⾯前⻜驰⽽过的列⻋，刮起阵阵寒冷的⻛。段宜恩这个湿漉漉的⼈，就失魂落魄地坐在这⾥，像⼀种神秘⽽悲壮的仪式。

夜⻓梦多。

⾃那天起，段宜恩好像醒过来了，⼜好像困在夜⾥再也出不去了。

“同学们！已经上⾼⼆了！⼤家觉得⾼考离⾃⼰很远吗？嗯？⾼⼆，是最关键的⼀年！不要让我再发现有同学上课看没⽤的闲书，下次我不仅要没收你的书，还要请家⻓来学校了！你们⾃⼰看着办，⼼⾥应该有数了！”

班会永远都是班主任的批⽃⼤会，这次他⼜逮住⼥同学上课看课外书这件事唠叨个没完。起因是段宜恩的同桌在⾃习课上偷偷看《匆匆那年》结果被在后⻔偷看的班主任抓个正着。

“烦死了，你说我找他要，他还会给我吗？”

段宜恩两⼿⼀摊，摇摇头表示⾃⼰也没有答案。

“我还没看完呢，我还不知道乔燃到底能不能感化⽅茴——诶，这样吧，你成绩好，你帮我把书要回来，我借你看，⾏不⾏？”

“我才不看那种没营养的东⻄。”

“啧，怎么说话呢！相信我，你⼀定也会被乔燃这种默默守护型的男⼆感动到的！”

段宜恩懒得跟那个叽叽歪歪的同桌⼀直周旋，仅⽤了五分钟就成功把她的书从办公室⽼师的雷峰塔⾥救出来了。

“哇塞，你怎么做到的？”

“我说，⽼师，那本书借我看看呗。然后他就给我了。”

“靠！这也太双标了！”

她是个说话算数的⼈，慷慨地把书塞进段宜恩的书包⾥，让他看完再还给⾃⼰。其实段宜恩对这本书根本丝毫兴趣都没有，他本身就对⾔情⼩说这种东⻄敬⽽远之，这些书的作者好像总是有抒发不完的伤痛，整本书都是他们矫情做作的⼤舞台。

他翻开这本书的第⼀⻚，完全是出于他对这个新鲜事物的好奇⼼。

⼀周的时间，勉勉强强他算是把这本书看完了。并没有颠覆⾔情⼩说在他⼼中的形象，他依然觉得那些⽂字强⾏伤感，让⼈浑身不适。可是他要认同同桌的观点——乔燃是他整本书最能接受的⼈物。其他的⻆⾊总有着很多他理解不了的内⼼世界，做出他⽆法苟同的⾏为，包括变⼼和背叛。⽽乔燃这个⼈，整个故事⾥是如此的温柔清澈，与众不同。

段宜恩依然真诚投⼊地喜欢着王嘉尔，关注着他的⼀举⼀动，仔细收集着他灿烂美好的笑容，把这些珍贵的碎⽚分⻔别类地整理好，藏在⾃⼰的⼼底。

乔燃为⽅茴写的那篇作⽂，他说，

我喜欢丁⾹，白色的紫⾊的，都喜欢。

我喜欢她，是我的，不是我的，我都喜欢。

当时段宜恩只觉得乔燃那份少年的爱凄美⽽伟⼤，却不曾想过其实⾃⼰和他没有什么两样。

转眼⾼三了。

王嘉尔并没有和那个学妹有怎么样的下⽂，不过也不重要了。

⼤家紧张有序地开展⾼考复习，段宜恩却开始为了留学签证⽽忙得焦头烂额。他得知⾃⼰要去国外读⼤学还是⼀次阴差阳错。有⼀次和林在范聊天时，林在范问他：“你是不是很快要来美国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那天听到我妈跟阿姨打电话，好像准备安排你在这边上⼤学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段宜恩在这句话之后，还⼀连打了好⼏个问号。

“怎么了？要跟我⻅⾯⾄于这么厌恶吗。”

“我现在就去问我妈。”

那天段宜恩⼀宿都没睡着，却也没再回过林在范的消息。他就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灯光⼀点点熄灭，就连对⾯那栋楼的最后⼀盏灯也关掉了，只剩下路灯的微弱光芒，段宜恩还是眨着眼睛望着外⾯毫⽆睡意。

原来⾔情⼩说也没有那么烂俗，有些狗⾎的剧情真的会在现实中上演。

⾃⼰好像越来越像乔燃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后来，段宜恩从学校⾥离开了。他不知道那些同学究竟是怎么头悬梁锥刺股地备战⾼考的，也不知道王嘉尔每天熬夜到⼏点。他甚⾄都没有跟⼤家好好地道别，尤其是王嘉尔。他在⼀个周五，把⾃⼰座位上的所有书本和练习册都清空了，⾛出了这间教室，再也没有回来。⽼师轻描淡写地提了两句他的去向，但是没有讲得太详细，以免这群同学们分⼼。

王嘉尔在微信⾥问过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宜恩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只能说，是家⾥安排的，实在是事发突然，⾃⼰也懵着呢。

“王嘉尔，⾼考加油，我会想念你的。”

这是段宜恩第⼀次在跟王嘉尔的对话中提及“想念”这个词，事实上在⽣涩少年未说出⼝的真⼼⾥，他对王嘉尔的想念⾜够写成⼀篇千字⻓诗。

⾃那次分别以后，他们各过各的⽣活。

段宜恩在美国的学习进度总体要⽐林在范晚⼀年，所以等到林在范完成学业归国成为留洋精英时，段宜恩只能继续在美国上学，毕业后，他依然在美国呆着，每天都在犹豫究竟是要回国还是留在美国继续深造。

他和林在范这对难兄难弟⼜开始凄凄惨惨地隔海相望。

段宜恩还是喜欢王嘉尔，来了美国以后，每天都在感受⻄⽅的⽂化差异，他们真是个热情⼜主动，能那么直⽩炽热地表达对某个⼈的喜欢。他渐渐觉得，活得率性⼀点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惜没有早点明⽩这个道理。他还在为⾃⼰和王嘉尔从未开始过的爱情感到惋惜，⽣⾃⼰的⽓，为什么⼗七岁的段宜恩不能稍微勇敢⼀点点。

⾃⼰明明那么喜欢他，可是就算做了成百上千件事也留不住他。⽽最可惜的是，在那时候段宜恩⼀件事也没有做，他就连踏出那⼀步的勇⽓都没有。所以他活该只能在苍⽩平淡的⽣活间隙⾥想⼀想，王嘉尔此刻在做什么呢？

直到有⼀天，段宜恩临睡前收到林在范的消息。

“你⾼中时候说喜欢的那个男孩，是不是叫王嘉尔？”

“是，怎么了？”

“我昨天在我们公司电梯⾥看到有⼀个⼈，他⼯作证上写的名字是‘王嘉尔’。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个⼈。”

那就是段宜恩和王嘉尔之间平淡⽆味的⻘春故事。

王嘉尔坐在⾃⼰的办公桌边，盯着电脑锁定屏幕发呆。周围的同事们也难得没有叽叽喳喳，环境如此安静，适合播放⼀⾸孤独的⾳乐。王嘉尔深呼吸，他想起来段宜恩⾛的那⼀天，班主任在晚⾃习之前站在教室⻔⼝随⼝提了⼀句，然后他转身就离开了，班⾥也没有多少⼈在意。那节晚⾃习还是寂静依旧，⼤家专注地完成⾃⼰的功课。只有王嘉尔，他沉重的呼吸声显得那么突⺎，周围⼈的沉默就像是悄悄升温的⽔，⼀点点烫伤王嘉尔的⽪肤。

最开始，他对段宜恩只是好奇。他眼中的段宜恩，是⼀座⾼傲清冷的冰⼭，沉默寡⾔，不苟⾔笑，很酷，是王嘉尔这种絮絮叨叨的⼈学不来的帅⽓。他⼀直很崇拜段宜恩，这个⼈始终带着猜不透的神秘感，不知道他⻘睐谁，厌恶谁，甚者都不知道这个⼈是否也有这种庸俗的感情。

他和所有⼈都不⼀样，他从来不会主动找⾃⼰讲话，他也不在乎⾃⼰有没有对他表现出偏爱。王嘉尔想，如果⾃⼰从⼩到⼤都是万⼈迷，那段宜恩就在万⼈之外。

对他的好奇⼼慢慢变成了⼀种过分的关注，这种关注⼜逐渐成为了⼀种习惯，令段宜恩成为了王嘉尔⼼中最特殊的⼀个⼈。要知道，好奇⼼，本来就是喜欢的萌芽状态。

如果对象是其他⼈，王嘉尔⼀定会毫不露怯地表达⾃⼰对他的喜欢。可偏偏是段宜恩，王嘉尔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不知道他那个惜字如⾦的⼈会不会讨厌⾃⼰的喋喋不休，不知道他⻓期活在安静的⾃我世界⾥到底能不能接受⾃⼰的嘈杂。贸然表⽩是⼀个好的主意吗？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拉近和他的距离呢？

令王嘉尔⼀次次感到挫败的是，段宜恩对待⾃⼰从来都不够真⼼，他总是露出⼀种礼貌⽽客套的笑容，僵硬地回答⾃⼰的每⼀句搭话。

“你说，段宜恩会喜欢什么样的⼈呢？”王嘉尔曾经这么问⾃⼰的同桌 Bambam.

“不知道。”Bambam ⼀边在演草纸上涂鸦⼀边回答，“但是我猜，肯定是个不⻝⼈间烟⽕的神仙。”

“我猜也是。”王嘉尔轻轻地笑了，回过头偷看了段宜恩⼀眼——他穿着宽松的⿊⾊卫⾐，拖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盯着试卷的答案解析，右⼿拿了⼀⽀红笔圈圈画画。

王嘉尔曾经想过很多办法让⾃⼰成为他，少说废话，减少社交，让⾃⼰的⾯部表情变得单⼀僵化。但是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他天性就是⼀个外放热情的⼈，再怎么强迫⾃⼰也成不了孤傲冷漠的⼈。然⽽，段宜恩⾛了以后，王嘉尔却不知不觉变成了他。王嘉尔对什么活动都失去兴趣了，每天就坐在座位上托着下巴看夕阳⻄下，计算着此刻美国是什么时间，猜测着段宜恩现在在做什么。所以地理⾥计算区时这⼀板块王嘉尔学得最好，熟能⽣巧。

有⼀天，Bambam ⽆⽐认真地对王嘉尔说：“你总是问我，段宜恩会喜欢什么样的⼈。可是我觉得这个问题，问我⼀点⽤也没有。”

王嘉尔转过头望着他。

他继续说：“你喜欢他，对吧？”

王嘉尔没有接话，也没有否认。Bambam 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成为了唯⼀知道这个秘密的⼈。王嘉尔每天都在⽇记⾥告诉⾃⼰，要及时⽌损，不要喜欢⼀个不切实际的⼈。

毕业那天，王嘉尔和 Bambam ⼤半夜偷偷溜回学校，坐在教学楼顶层的天台喝啤酒。炎炎夏⽇，挂着细密⽔珠的易拉罐，拉开拉环咽下的第⼀⼝冰到⽛⻮打颤，⽣⽣逼出眼泪。

“这就是暗恋吗，也太惨了吧...... ” 王嘉尔⾃嘲着⽤⼿背擦了擦脸，“我⾼中三年的时间全都浪费在他身上了。”

“那怎么能叫浪费呢。”Bambam ⽤⼿蹭蹭⽜仔裤擦掉⼿上的⽔。“喜欢⼀个⼈，做什么都不是浪费。”

不知道真的是 Bambam 这位伟⼤哲学家的话让他茅塞顿开了，还是王嘉尔⼼⾥早就有了不可动摇的答案。他读⼤学，读硕⼠，实习⼯作，⼼⾥始终藏着⼀个⼗七岁的男孩。王嘉尔慢慢⻓⼤，慢慢变得真正成熟，他好多事情都不再翻来覆去地想了，也很少再哀怨地提起那段⾼中校园⾥狼狈的单恋岁⽉。⾼中同学渐渐失去联络，除了 Bambam 还记得以外，王嘉尔的⽣命⾥甚⾄都找不出段宜恩存在过的证据了。

段宜恩的突然出现让⼈措⼿不及，王嘉尔不得不开始梳理⾃⼰的回忆，就连他⾃⼰都不太确定段宜恩这个⼈究竟有没有真实地出现过。

“Bambam，我今天在公司看到段宜恩了。”王嘉尔斟酌再三，给 Bambam 发去了这样⼀条微信。

不久后收到了他的回复。“？？？！！！这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这个标点符号的使⽤是 Bambam ⼤惊⼩怪的⼀⼤特⾊。

“真的，我确定，就是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可能什么也不办吧。他还和以前⼀样，瘦，浑身上下散发着⻛华正茂的少年意⽓。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对我们之间所有的幻想都没有了。以前我就不敢对他表⽩，现在我更不敢了，现在甚⾄我就连喜欢他也不敢了。我越来越平庸，可是他却越来越好，我⼆⼗七岁了，⻘春该结束了，踏实过⽇⼦吧。”

这是王嘉尔⼼⾥想的话，他写写删删，最终没有发送出去。

⼀上午的⼼神不宁，午休时间王嘉尔逃似的离开了办公室，他坐电梯直接上了顶层，他保留着⾼中时的习惯，需要冷静时就⼀个⼈跑到最⾼的地⽅，看着周围的事物变得那么渺⼩，好像⾃然⽽然就变得豁达了。

王嘉尔推开电梯间的那扇⽩⾊的⻔，远远看到⼀个身影坐在⾼台上，单薄清瘦，纤细得⼏近融⼊背后的天空，不是幻觉，是段宜恩。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看王嘉尔，⼀阵⻛吹过来，吹起了他额前的刘海，恍惚间，柔软的发丝⻜舞在王嘉尔的⼗七岁。

“嗨。”段宜恩笑了，冲他⽤⼒地挥⼿。

END.

写手 @♡九西也 

建议单曲循环BGM：超人-五月天

一.

C城的海很蓝，王嘉尔和段宜恩搬到这座城市不只是因为这是座繁华都市，载着无数人的梦，更因为这片海，蓝得彻底，蓝得无暇。他们相爱两年，带着对未来的期许来到C城，住在离这片海两条街道的地方，试图融入这片繁华。

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段宜恩才拎着公文包回到家中。屋内有排骨汤的香气，王嘉尔坐在客厅抱着电脑在修改图片，银框的眼镜在鼻梁上要掉不掉，正值夏季，客厅没开空调，沙发旁的立式风扇吹得王嘉尔的几撮黑发在空中摇摇晃晃。

王嘉尔听见从玄关处传来的动静，抬头张开双手冲段宜恩讨拥抱，段宜恩向往常一样将公文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笑着走近拥住王嘉尔。

“今天很累吗？我看你眼睛里有血丝。”王嘉尔像只狗狗，脑袋在段宜恩肩膀上蹭了蹭。段宜恩摇头，抱紧怀里的人，“不累，就是多跑了几趟地铁，有几个客户订了大型的家具，最好是当面确认。”

“锅里有排骨汤，饭也煮好了。”王嘉尔拍拍段宜恩的背，“充完电就吃饭喔。”

段宜恩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就是皮卡丘，累得不行的时候就会冲王嘉尔撒娇，说自己是一只没电的皮卡丘，要王嘉尔抱抱亲亲才能电力满满。后来逐渐养成习惯，段宜恩下班回来，王嘉尔要是在家里，就会第一时间给他一个拥抱，安抚的，满满爱意的拥抱。

两人用过晚饭，王嘉尔问段宜恩要不要去超市，段宜恩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屋换了身比较轻便的运动服，跟着王嘉尔出了门。

这个点超市人没几个人，王嘉尔突发奇想爬进购物车，让段宜恩推着他走。

王嘉尔刚坐稳就喊着要吃薯片，段宜恩无奈，只得推着人往零食区走。

“青瓜味的还是原味的？”段宜恩在王嘉尔最喜欢的薯片牌子面前停住，王嘉尔看着段宜恩手里的两包薯片为难道：“不可以都要吗？”

王嘉尔爱吃薯片，吃起来没个节制，偏偏要是长了痘喊得比谁都大声，还得在段宜恩面前小声抱怨为什么没帮他管住嘴。

“可以，但你要是再长痘可不能赖我。”

闻言王嘉尔脸上扬起的笑容垮掉，认命指着黄色包装袋的薯片，扁着嘴：“原味的。”

也没多委屈，故意撒娇给那人看，想要博一份怜爱。段宜恩可不管他，推着购物车朝着日用品区前进，家里的洗手液快要用完了，得买一瓶备着。

“段宜恩你这周有假吗？”王嘉尔坐在购物车上仰头看着段宜恩。

常用的洗手液牌子只剩下两瓶，段宜恩拿了其中一瓶放回购物车，“没有，怎么了？”

王嘉尔轻轻勾了下段宜恩握着购物车边缘的手，眼神乱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去看海了，最近天气很好。”

“等下个周末好吗？”段宜恩回握住王嘉尔的手，说出口的话郑重得像承诺：“下周六就带你去。”

王嘉尔乖巧点了点头，相握的手捏了下段宜恩的手指，小声道：“好呀，但我现在有点不开心，你哄哄我。”

他好像总是这样，坦诚表达自己的情绪，更多时候是耍赖，但这样很好，段宜恩本就迟钝些，明明白白的表达，段宜恩才能给出最合适的回应。

日用品区没有人，旁边是少儿图书区，段宜恩没有犹豫，低头给了王嘉尔一个吻，温柔又体贴的，哄着他的小爱人。

二.

难得有一天段宜恩下班比王嘉尔早，他环顾了一下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纠结了一会儿才想好要给王嘉尔做些什么。他是知道王嘉尔喜欢吃什么的，但奈何自己做菜的次数不多，会的菜式廖廖无几，但还是折腾出了两菜一汤。

时针从七点走到八点半，整个房子还是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段宜恩饿得不行，忍不住给王嘉尔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是否回来了。

消息在十几分钟之后才得到回复：“还没有，回家要很迟了，这里交通不太方便。”

段宜恩回了一句好，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调高音量后回到餐厅吃饭。他是个安静的人，但很奇怪，安静的环境反而会让他感到烦闷。

电视里在播着不好笑却很吵的综艺节目，嘉宾们为了能赢比赛抢一颗球抢得灰头土脸，段宜恩的注意力全在饭上，并没有关注电视里的闹剧。他伴着电视的声音吃完饭，洗了碗，洗好澡，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遍，拿出保温盒把他们都装好。

王嘉尔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客厅留了一盏灯，他已经在外面吃过，所以也没注意到厨房里的保温盒。他洗漱完后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段宜恩已经睡熟，王嘉尔爬上床面朝着段宜恩。

“对不起呀，没陪你吃晚饭，明明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气声，段宜恩没听见，只是本能感受到身边的热源，翻了个身环住王嘉尔。王嘉尔一直很喜欢段宜恩这个习惯，被本能地护着，喜欢段宜恩也成本能。

梦里段宜恩回到大学，他跟王嘉尔是同一所大学不同的学院。王嘉尔追了他整整四年，像只热情洋溢的金毛，不留余力地向段宜恩表达自己的钟意。

其实段宜恩并不是不喜欢王嘉尔，太害怕他人的眼光导致他对王嘉尔的感情止步不前。或许有另一种说法，他是喜欢王嘉尔的，不够喜欢罢了。

那天在设计院的天台，王嘉尔面对面站在离段宜恩一米的地方，微风中伴着甜甜的桂花香，段宜恩穿着白衬衫，干净利落是王嘉尔最喜欢的模样，他没忍住告白，又一次告白，是笑着的，也是认真的。

“段宜恩我喜欢你呀，很喜欢你，最喜欢你。”

可能是那天风中的花香醉人，也可能是阳光太好，照得人眩晕，或者是面前的人太乖，让人不忍心拒绝，那么多个理由，段宜恩不确定是哪个因素，但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跳，然后他清楚听到自己的回答。

“这么喜欢的话，就在一起吧。”

王嘉尔没忍住喜悦，一双大眼里都快盛不住笑意，他想要感谢风，感谢晴天，感谢段宜恩一时的心软，感谢自己四年的坚持。他最喜欢的人终于不是站在他的对面，而是可以稳稳抱在怀里。

三.

梦结束的时候段宜恩是笑着醒来的，王嘉尔还一头扎在他的怀里，软软的头发蹭得他下巴发痒。他强行让自己清醒了一会后悄悄起床。昨晚的菜已经不能吃，段宜恩把保温盒里的东西倒了干净，洗好盒子煮了粥之后便出了门。

今天是星期六，王嘉尔趁着周末回了趟奶奶家。奶奶的身体越发不好，独自一个人生活在A城的乡下，听说王嘉尔回来很是高兴，但又怕宝贝孙子赶路累着，王嘉尔好说歹说才让老人别担心。

院门口的榕树还是记忆中那么茂密，奶奶却比从前瘦了许多，手脚也不如从前灵活，坐久了直起身都要放慢动作。王嘉尔看着难受，家务活都抢着做。

奶奶只好坐在一旁，想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孩子……没来吗？”

王嘉尔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假装不经意道：“嗯，他这周末加班。”

奶奶叹了口气，让王嘉尔停下来，招了招手喊他走到面前。王嘉尔听话在奶奶面前蹲下，握住奶奶布满皱纹的双手，“怎么啦？”

手被奶奶反握住，老人较高的体温传递过来，奶奶直视王嘉尔的双眼，温声道：“乖崽，累吗？”

他和段宜恩的事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奶奶，老人刚知道的时候震惊又难过，但拗不过孙子真的喜欢，就没再说过什么，不担心确实不可能的。

“不累。”王嘉尔摇头，再看向奶奶的时候笑得很乖，还有些小心，“奶奶……还是不接受吗？”

老人伸手摸了摸王嘉尔光洁的额头，“奶奶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只是怕我的乖崽受委屈，要是能照顾好我的乖崽，开开心心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奶奶都可以接受。”

王嘉尔红了眼眶不敢再直视老人，于是抽出手站起身来紧紧抱住奶奶，在奶奶看不见的背后偷偷抹掉眼泪。这个世界上能无条件对他好，为他好，盼他好的人不多了，他给不了奶奶别的，也实实在在，想要让老人安心。

“奶奶，乖崽过得很好，没人让我委屈。”

奶奶拍着王嘉尔的背，连声说了几句好，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王嘉尔在奶奶家呆了两天，老房子总有一些毛病，王嘉尔趁着这个机会一一修理好了，又陪着奶奶去集市买了平常老人拎不动的重物，这才在周天晚上从A城赶回家。

到家的时候快十点，王嘉尔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段宜恩端着菜想要放进微波炉加热，这才想起来忘了告诉段宜恩今天不回家吃晚饭。

“抱歉，我忘记提前跟你说一声没回来吃晚饭了。”

“没事。”段宜恩把饭菜从微波炉拿出来，转身倒进了垃圾桶，问道：“奶奶身体还好吗？”

王嘉尔走进厨房套上手套帮着一起洗碗，回答道：“不如从前了。”

“毕竟年纪到了，下次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她。”

王嘉尔应了声好，想起奶奶说的话，开口道：“奶奶还挺想见你的，毕竟你拐跑了她的乖孙！你下次去记得给她带点酸枣糕，她喜欢吃这个，可以讨好她一下。”

话音刚落王嘉尔就被段宜恩从背后抱住，王嘉尔不解道：“怎么啦？”

“充电。”

四.

新闻联播播完没多久王嘉尔接到段宜恩的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背景声音很嘈杂，估计是在什么玩乐场所，能隐隐约约听见劝酒声。片刻之后电话那头稍微安静一些，应该是段宜恩换了地方。

“我今晚可能会迟一些回去，这边有应酬。”

“好，我知道啦，你别喝太多酒，回来的路上要小心，如果难受的紧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王嘉尔偶尔也需要参加这种活动，知道酒桌上个个都是人精，劝起酒来毫不含糊，段宜恩酒量不算好，喝多了还伤胃。

段宜恩答应下来，开口想说什么，突然被打断，王嘉尔只听见电话那头有个女声，很是热情的样子。

“宜恩快点进来呀，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这边有点忙，先挂了。”

没等王嘉尔说再见，电话就被急急忙忙挂断，那声代表着通话结束的嘟声变得刺耳，王嘉尔看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这是他头一次没说完话就被挂电话。

也许是真的很忙吧。王嘉尔尽量抱着积极态度去判断，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很多事情都要学会去体谅和换位思考。

下周需要交的设计图王嘉尔还没有头绪，他在画纸上涂涂改改了两个小时都没有画出满意的设计图，想想还是暂时放过自己，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桌面后去浴室洗澡。

这么多年王嘉尔一直坚持每天都洗头，烦就烦在他讨厌吹头，有时候头发还是半干就直接上/床睡觉。段宜恩知道他这个臭毛病之后，主动揽过帮他吹头的任务，一定要亲自吹到全干了才放王嘉尔上/床。

此刻王嘉尔还在烦怎么可以快点把头吹干，正巧大门那边传来声音，王嘉尔猜应该是段宜恩回来了，毛巾挂在脖子上兴冲冲跑去门口迎接。

门口站着的是段宜恩没错，但是是喝得不着四六的段宜恩，因为醉得不轻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挂在另一个人身上。

面前的女人有着姣好的面容，看穿衣打扮年龄应该比段宜恩大些，她稍微打量了一下王嘉尔，笑着问道：“你就是宜恩说的室友吧？”

“……是。”

“我今天没注意拦着他点，他现在喝了这么多酒，今晚要麻烦你照顾他一下啦。”那女人话是这么说，却没有要把段宜恩松开的意思。

王嘉尔懒得理她话里藏着的亲密感，一心只想把段宜恩快点从她身上扒下来，他快步走上前将段宜恩揽进自己怀里，客气道：“我是不麻烦，倒是麻烦您跑了这一趟。这么晚了也不方便留您喝杯茶，真是不好意思。”

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那女人也不傻，对着醉醺醺的段宜恩说道：“小恩我先走啦，下次见。”见段宜恩没有反应她也没说什么，冲王嘉尔笑了笑转身离开。

想也知道是今天电话里的那个女人。王嘉尔冲着昏睡的段宜恩翻了个白眼。

别看段宜恩瘦，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王嘉尔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人搬上床，又帮人换了衣服拿毛巾擦了脸，搞完这些王嘉尔困得不行，利索滚进被窝准备睡觉，想着今晚的事明天再找段宜恩算账。

在快要睡着的前一秒，身后的人突然有了动静，王嘉尔怕段宜恩喝多了想吐，急忙起床想去厕所拿个脸盆给他吐。哪知他才刚坐起身就被段宜恩环住腰身用力带进段宜恩的怀里。

喝了酒的人体温偏高，王嘉尔不放心问道：“哪里难受吗？想吐吗？”

段宜恩没有回答，圈着王嘉尔的手收紧了些。

“嘉嘉……嘉嘉。”

王嘉尔回抱住段宜恩，“嗯，在呢，怎么啦？”

“嘉嘉……我的嘉嘉。”

段宜恩喊完又睡过去，一声不响躺在哪儿，王嘉尔想着这人可能是说梦话了，拍了拍段宜恩的背当作安抚，没一会儿自己就这么睡着了。

黑夜里段宜恩睁开眼，眼里还带着醉意，看着睡着的王嘉尔，混沌的脑子思考不了事情，迷迷糊糊的，不明所以的，说了一句：“嘉嘉……喜欢你。”

五.

第二天一早段宜恩忍着宿醉的头疼在闹铃中起身，王嘉尔听到铃声也跟着起床。两个人并肩站在洗漱池前刷牙。王嘉尔想起昨晚那个人，皱起眉头刚想要质问，瞧见镜中的段宜恩脸色差得可以，终究还是心软了，稳了稳情绪才开口。

“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姐姐……是谁呀？”

闻言段宜恩停下刷牙的动作，眯着眼努力回想王嘉尔说的是谁，昨晚他喝到后面断了片，他怎么到家的他自己都记不太清，王嘉尔说是姐姐……

“是甲方。” 段宜恩转头看王嘉尔，问道:“怎么了？”

王嘉尔漱了口，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段宜恩，“她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吃醋了？”段宜恩眼里有笑意，王嘉尔的话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看他有些警惕的样子，又说道：“我会注意的。”

得到段宜恩的保证王嘉尔稍微放下心，凑到段宜恩脸颊旁送上一个薄荷味的吻，亲完又不好意思，飞快跑出厕所，嘴里还小声给自己加油鼓劲。

“今天的王嘉尔也是精神小伙儿！”

被留在原地的段宜恩只觉得王嘉尔可爱，这人当年追他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好像不管什么都不会打倒他，永远乐观，永远热爱这个世界。

但很容易害羞。

C城的平均通勤时间长得离谱，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搭乘拥挤的地铁变得越发难受，段宜恩站在公司门口一阵阵反胃。

好不容易坐到位置上缓了口气，领导又喊他进办公室。

“小段，你这周末没什么事吧？”主任问完也不等段宜恩回答，径自接了下去，“我看你们年轻人周末在家都闲得很，正巧金总这周末想去看看F市工厂里的那批货，你陪着去走一趟吧。”

金总是那天晚上送段宜恩回家的那个女人。

领导的安排段宜恩是不敢反驳的，但他上周说好了周末要陪王嘉尔去看海，王嘉尔难得提一个愿望，他不想食言。

主任看出段宜恩的纠结，轻敲了下桌子让段宜恩回过神，“回来之后，下周五连着周末给你放三天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段宜恩想拒绝都开不了口，只得点头应下。

因为愧疚段宜恩提早了些下班回家，经过花店的时候进门仔细挑选了一束百合，其实王嘉尔很好哄，不需要买花也能哄好，毕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偶尔，段宜恩也想给他的爱人一点浪漫。

生活有这么多不易，他们还要牵着手走很久。

段宜恩捧着包装好的百合从花店出来，几声惊雷之后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夏季常常有这种雷雨天，来得急走得也急。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段宜恩等了二十多分钟这雨也没停，他只好找花店的老板借了一把伞，小心护着百合跑回家中。

雨势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变小的趋势，段宜恩想起今天王嘉尔出门没有带伞，又急急忙忙拿着伞想要到地铁口去接人。

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淋得湿透的王嘉尔正准备开锁。

“快进来！”段宜恩伸手去拉王嘉尔顺带关上了门，把王嘉尔湿淋淋的外套脱下来之后，推人进了浴室，“你先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姜汤。”

王嘉尔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洗好了澡，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经过客厅一眼就瞧见了那一大束百合。

“怎么今天买了花？”王嘉尔冲着厨房里的人喊到。

段宜恩端着煮好的姜汤走出来，示意王嘉尔接过，“先把汤喝了。”

滚烫的姜汤还冒着雾气，王嘉尔吹凉了些才往嘴里送，一来二去这碗汤还喝了好一会儿才喝完。段宜恩趁着他喝汤的时候跑去拿花，一大束直愣愣举到王嘉尔面前。

“刚巧看见了就给你买了。”段宜恩送完了花还要满脸期待看着王嘉尔，“好看吗？”

这么一大束花，怎么瞧都是好看的，王嘉尔笑道：“没你好看。”

这小嘴儿真甜。

等王嘉尔仔细把花拆了包装，一枝一枝插进装了半瓶水的透明花瓶之后，段宜恩坐到王嘉尔身边，谨慎道：“同你说件事。”

段宜恩表情比平常严肃不少，王嘉尔也不自觉认真起来，“你说。”

“主任要我这周末去出差，陪你看海的事……得推迟了。”

听完这话后王嘉尔倒也没多大反应，临时的安排也不是段宜恩能决定的，他是很想同段宜恩一起去看海，左右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推迟就推迟，不值得去指责什么。

“这是你今天买花的理由？”

段宜恩看王嘉尔不像是生气模样，也放松了下来，“经过花店的时候想到你了，我不懂浪漫，但想来你看见花应该会开心。””

方才段宜恩紧张的表情王嘉尔全看在眼里，还是不舍得他为难的。听到段宜恩的回答他不自觉勾起笑，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丢到段宜恩手中。

“帮我擦头吧。”

六.

段宜恩出差的第二天，王嘉尔早晨醒来头疼不已，体温也偏高。他头昏脑涨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测了体温，38.4度。闭眼又躺了一会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请假，明天正好是周末，他就在家里好好调养一下。

家里没有准备退烧药，秉着多喝热水的原则，王嘉尔烧了一大壶开水，顺便把米放进电饭锅准备煮一锅稀饭，发烧的人总是没什么胃口，只能喝点稀饭垫垫胃。他端着一杯热水回了房间，趁热把水喝完倒头又睡了下去。

今天是阴天，房间窗帘拉的很厚实，整个房间黑漆漆的不透光，王嘉尔在不适中醒过来，看下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微信有段宜恩发来的消息，还有未接的妈妈的语音通话。他从被窝里坐起来，清了清嗓，给妈妈回了个电话过去。

“喂？嘉嘉呀？中午怎么没接妈妈电话？”

头还疼着，嗓子像是要冒火一样，床头水杯里的水在睡前喝光了，王嘉尔下床拿起水杯去厨房接热水，嘴里回着话：“妈妈我中午在忙呢。”

王妈妈在电话那头听出不对劲，忙问道：“你嗓子怎么啦？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王嘉尔一惊，心口有股暖意化开来，“没事，我吃薯片吃上火了。妈妈我想你啦。”

是真的很想，尤其是此刻生着病，想赖在妈妈怀里撒娇，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哪里疼了都有妈妈哄着，这时候耍赖找妈妈要点甜头一定不会被拒绝。可是不行啊，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在另一个城市哪怕过得很辛苦，又怎么敢让母亲知道，那个把一辈子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自己的人，除了担心只剩无能为力。

怎么能让她知道。

“妈妈也想嘉嘉啦，奶奶前些日子打电话说你去看她了，她很高兴。”王妈妈温柔哄着，想起了什么，又道：“不过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了，妈妈想把奶奶接回家里住，方便照顾一些。”

“这样也好，奶奶一个人住大家都不放心。”王嘉尔打电话的间隙给自己装了一碗稀饭，怕等会儿凉了，只得道：“妈妈我这边还有事儿先不说啦。”

“好，那你忙，妈妈等会儿跟宜恩说让他多看着你点，省的你总贪嘴。”“知道啦。”

挂了电话王嘉尔看着自己面前的稀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生病了没有力气去厨房捣腾些别的，只能将就配了点冰箱里的咸菜才让一碗粥顺利下肚。

他回到房间想起自己还没给段宜恩回消息，打了两通电话都是在漫长的嘟声中结束。也许是段宜恩还在忙，王嘉尔没有再打第三通电话。

房间的空调没开，王嘉尔想闷在被窝里看看能不能捂出一身汗把体温给降下去，可躺着躺着汗没发出来，全身越发酸痛起来，酸痛到怀疑骨头都要断掉。

王嘉尔在被窝里咬住手指想要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快些睡着，可疼痛强烈到他忍不住哼出声，他伸手在床头柜摸索了一会儿没摸到水杯，才想起来水杯还在厨房。

于是费劲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杯中的水过于满了，王嘉尔拿起时没注意，多余的水溅到手上，他猝不及防被烫到猛地缩回手，水杯在缩回的瞬间落地，溅了一地的水和碎片。

王嘉尔明明没有被割伤，蹲下身收拾碎片的时候，委屈的情绪达到顶点，忍了又忍，才把心中的烦闷压下。

临近十一点，段宜恩回了电话，彼时王嘉尔一个人在医院的急诊挂水，情绪已经稳定，接电话的声音没有过多的起伏。

“我一直忙到现在，你怎么了？阿姨说你嗓子疼？”

王嘉尔低头看自己的手背，点滴的药水流经血管，他整只手都是冰凉的。

“发烧了，现在在医院挂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段宜恩低声道：“对不起。”

王嘉尔没想到段宜恩第一个反应是道歉，可是他做错什么了呢？什么都没错又为什么要道歉。

“我没事，挂完水我会打车回家，你不用担心。”

他们之间的通话很快就结束，段宜恩坐在酒店的床上，微信消息还在一条一条蹦出来，是金总邀请他去喝酒。

此刻他只觉得厌烦，他没想过他说着喜欢王嘉尔，却让他喜欢的人发烧独自在医院挂水。

干的都是什么操/蛋事。

更烦的是，他没有放下这边的一切义无反顾回到王嘉尔身边的资本。

七.

段宜恩出差回来的时候王嘉尔的病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偶尔还是会咳两声，没什么大碍。段宜恩回到家中看到脸色不太好的王嘉尔，翻涌的愧疚情绪快要将他淹没。

他把王嘉尔抱在怀里一遍遍地道歉，王嘉尔被段宜恩的反应整得颇有些不知所措，反倒要安抚段宜恩的不安。

“你要是实在觉得对不起我，这周末陪我看电影吧，我不想看海了。”

段宜恩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王嘉尔说什么他都答应。

好在这周末两个人都没什么事，顺顺利利看完了电影，趁着还有空在中心广场的电玩城里抓了几个娃娃，很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商圈。

商圈底下有一条美食街，王嘉尔拉着段宜恩去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他从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就没有吃过这些小吃，两个人总是有忙不完的事。

热乎的小丸子刚拿到手中，王嘉尔就被人拍了下肩膀，他疑惑转过头，面前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笑得眼睛弯弯，手里还拿着话筒。

“您好，我们是XX媒体，现在在做一个街访，请问你们现在方便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王嘉尔看了一眼段宜恩征求他的意见，见他没有反对，于是点头答应。

摄像机在不远处架着，小姑娘领着他们走到摄像机前，开始她的采访。

“两位是什么关系呢？”记者挂上职业微笑问道。

“朋友。”段宜恩没有犹豫，身旁的王嘉尔呆了一秒，心往下沉了沉。

“那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呀，周末还一起出来玩。”记者接着问道：“想问问两位，认为爱情和事业哪一个更重要呢？”

问题一出来两个人都沉默，怎么答都不是正确答案，一不小心还会伤害到身边站着的人。

段宜恩斟酌了一下，看着记者答道：“因为事业而分开的话，或许不是对的人吧。”

“那小哥哥你的答案呢？”记者将话筒转向王嘉尔。

“我爱着的人最重要。”

C城的盛夏那么热，热到可以清楚看见段宜恩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就快要流入眼里。可同样热到让人头脑发昏，晕头转向，让人看不清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的心。

王嘉尔抬手想要擦掉段宜恩额头上的汗，手指快要碰到段宜恩眉骨的时候，后者微微向后躲了一瞬，王嘉尔固执靠近，还是让他给擦掉。

街访的人已经离开，可看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睛一双都不会少。C城明明这么热，手中的章鱼小丸子却很快凉掉，几分钟的时间就让人错失它的美味。

不是没有得到过。

王嘉尔把章鱼小丸子扔进垃圾桶，笑着回头冲段宜恩喊道：“回家吧。”

八.

段宜恩的生日在盛夏的尾巴，但实际上仍是很热的日子。王嘉尔想给他一个惊喜，早早结束当天的工作，很是讨好了一番主管，总算是得到特批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要去的商场离公司不算太远，算是二环内挺大的商场。王嘉尔没来过这儿，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卖首饰的柜台。

柜员见王嘉尔在柜台前纠结了好一会儿，主动走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要一对素戒，最好是能刻字的。”王嘉尔想了一会儿又追加道：“是一对男戒。”

柜员听完后露出了然的笑容，亲切地领着王嘉尔介绍了几款戒指，王嘉尔选择了一款价格比较合适的男戒，详细回答了关于尺寸的问题。

“刻在内圈还是外圈？”

“刻在内圈。”

“内容呢？两个都刻一样的吗？”

王嘉尔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点头，“一样的，就刻‘a long ride ahead’。”

“刻字的话要过几天才能拿到哦。”柜员提醒道。

“没事，我也不急。”

王嘉尔订完戒指就急匆匆离开，他还赶着回去，两个人都不喜欢吃外卖，能在家里吃饭尽量都回家。

走出商场的路上王嘉尔收到段宜恩的微信，说是今晚没法回去吃饭了，让王嘉尔别等他。

王嘉尔皱着眉放慢了步子，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就在外面吃点再回家，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煮的。

临近饭点，商场吃饭的人不算多，王嘉尔找了家麦当劳，他手机里还有没用完的优惠券，正好这次可以用掉一些。麦当劳里排了挺长的队伍，王嘉尔边排队边四处看看，对面是一家广式餐厅，让王嘉尔突然很想念都德的茶点。

视线再转了一圈之后，在广式餐厅门口的一个人身上停住，王嘉尔有轻微近视，他怕是自己看错了，快步走出麦当劳，在离那人两步左右距离的时候，他听见那人身旁的女士开口。

“我们前几天在F城吃的虾饺味道还不错，不知道这家店的怎么样。”

往前的脚步停住了。

客厅黑漆漆一片，只有阳台上有星点火光，段宜恩打开了客厅的灯才看清是王嘉尔站在阳台上抽烟。他极少看见王嘉尔这么颓丧的样子，而他不知道缘由。

一支烟燃到尽头，王嘉尔走回客厅，面上看不出喜怒，没等段宜恩开口他就先问道：“F城的虾饺好吃还是C城的？”

段宜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了嘴本能问道：“你知道了？”

王嘉尔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都好吃吧？毕竟美人在侧。”

“我刚刚一直在想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是不是因为是我追的你，所以在你眼里王嘉尔的喜欢根本不值一提？”

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段宜恩整个人都懵了，他着急走上前拉住王嘉尔的胳膊，急切解释道：“不是的嘉嘉，你别这么想。”

王嘉尔也急红了眼，声音都在颤抖：“不这么想我要怎么想？我是谁啊？段宜恩的室友，房屋合约一到就结束关系的短暂伴侣。”

“王嘉尔！你冷静一下！”段宜恩两只手都紧抓着王嘉尔的胳膊，“金总是C城最大家具城的老总，主任让我无论如何不能得罪她！”

“所以她的示好你全盘接受是吗？你有想过我吗？我连理直气壮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我跟她什么都没做。”段宜恩的解释在王嘉尔眼里苍白到可笑，他甩开段宜恩的手，“那我是要等到你们发生什么了，才能提意见是吗？”

段宜恩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闪过街访的那个问题，才意识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他答得多么残忍。

爱人成为事业路上的绊脚石怎么办？那就只能分开了。

那爱人呢，什么时候才能全心全意对他好？

段宜恩找不到答案了，只能直视王嘉尔，无力道：“很多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可也没有那么复杂不是吗？”

王嘉尔彻底红了眼睛，他不想跟段宜恩分开，他也知道段宜恩不容易，可是他怎么能眼看着段宜恩对着另一个女人说说笑笑。

多么自私啊王嘉尔，为了自己的爱情，完美没有污点的爱情，去让段宜恩做选择，是事业还是爱情。他知道段宜恩的答案不是吗？

“段宜恩……还要我妥协几次？”王嘉尔低着头，眼泪砸到脚背上，滚烫的泪在滴落的过程中凉透。

他是爱得更多的那个人，他比谁都怕段宜恩就这么放弃他。那就妥协吧，除了妥协，他好像没有办法留住段宜恩了。

段宜恩叹了一口气，把人拥进怀里，在王嘉尔看不见的地方，段宜恩的眼圈同样是红的。

“对不起嘉嘉……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他们一边在低估对方的爱意，一边还在用力抓紧对方。

如果明天太阳升起时，这浓烈的不安能随着夜晚一并消失掉，该有多好。

九.

找不到解决办法的问题被搁置。两个人相安无事继续过日子，段宜恩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详细交代他一整天的行程，他不敢再主动拥抱王嘉尔撒娇要充电，王嘉尔也配合他假装没有闻到段宜恩身上属于别人的味道。

谁也不再提那件事，可就像卡在喉咙的鱼刺，不解决掉谁都不会痛快。

好在段宜恩的生日到了，王嘉尔的注意力被转移。

生日当天一早，王嘉尔就抱着段宜恩接了一个无比长的早安吻。离开家前还神神秘秘告诉段宜恩今天要早点回家，有惊喜在等着他，段宜恩无奈应声好。从遇见王嘉尔之后这六年，段宜恩就没有平淡过过一个生日，王嘉尔对他生日的重视程度让他怀疑过生日的是不是王嘉尔自己。

但他不讨厌这种感觉，被人重视的感觉。

公司今天的事情比往常要多，王嘉尔拒绝了几个同事提出帮忙的请求，快到下班之前才堪堪整理好客户新房的装修设计图，他拿着图纸想要给主管审核，偏巧今天主管组织市场部一起去做市场调查。王嘉尔只好打电话给主管，那边估计是在环境喧闹的地方，铃声响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起，王嘉尔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主管让他把图纸直接送去给装修部总监。

王嘉尔走到装修部没找到人，装修部的员工给领导打了个电话，告知王嘉尔总监去了工厂，对方让王嘉尔直接去工厂找他。

跟公司合作的工厂在城郊，一来一回再返回到家中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办公室的同事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王嘉尔咬咬牙，还是决定自己把图纸给送过去，在进入地铁站之前给蛋糕店打了个电话，如果他九点没去取，麻烦店员把蛋糕送到家里。

高峰期的地铁挤得要人命，王嘉尔没赶上第一趟只能等下一趟，结果八分钟后来的地铁比上一趟还要拥挤，王嘉尔站在地铁闭合的门前，看着自己的影子，头一次觉得无力。

等王嘉尔转了三趟地铁，打车赶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总监看见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让人这么跑一趟，非拉着王嘉尔说要请客，王嘉尔推脱了半天，对方放下脸质问王嘉尔是不是看不起他，王嘉尔无法，只得留下。

匆匆吃了几口，珠宝柜台的员工给他发消息询问是否可以去取一下戒指。王嘉尔猛地站起身，把总监给吓了一跳，他连声道歉说着下次再请客，转身奔跑着离开。郊区打车不好打，等了二十几分钟王嘉尔才叫到车，急哄哄催着赶着到了商场，却已经过了营业的时间，整个商场关了灯一片漆黑。

今天是段宜恩的生日……他不过是想给段宜恩过个生日而已。

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王嘉尔，眼前的这一片漆黑让他疲惫，他不想赶了，抱头蹲在地上，沉默着蹲了好久。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看见段宜恩坐在餐厅里对着桌上的生日蛋糕发呆，蛋糕盒都还没掀开。段宜恩看见王嘉尔回来了，笑着走过来，没有责备，拿了纸巾擦掉王嘉尔满头的汗，问道：“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段宜恩笑着的时候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注视着王嘉尔的时候眼神很专注，像是可以就这么一直看到地老天荒，王嘉尔突然就哭了，抱着段宜恩嚎啕大哭。

他喊着：“我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为什么全世界都拦着我。”

他哭着：“从家里到工厂的距离真的很远，我好努力了都赶不回来。”

他流着泪，眼睛和鼻尖红透了，本就是烟嗓因为哭泣比平常更哑了，他说：“段宜恩……对不起，我食言了。”

段宜恩没说话，抱着王嘉尔让他哭个痛快，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拍着王嘉尔的后背。见到王嘉尔之前他也很委屈，他坐在客厅、餐厅等了好久好久，他打了四个电话，王嘉尔一个都没接到，他开始害怕，他的小爱人是不是出事了。

放在桌上的蛋糕他都不敢拆，对着蛋糕盒一遍一遍祈祷让王嘉尔快点回来，他可以不过生日。

现在王嘉尔回来了，受尽了委屈在他怀里哭，连带着他的委屈一起哭完。

“不哭了？嗯？我们去切蛋糕？”段宜恩拍着王嘉尔的背哄着。

蛋糕是在零点之后被切开的，在王嘉尔眼中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十.

第二天早晨，王嘉尔刚到公司就被同事通知让他去办公室找一下主管。他不明所以去找主管，刚刚走进门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设计图纸你怎么可以不给我审核一下就送到装修部？你知不知道昨天装修部的李总拿到图之后直接就打电话给我，说是设计里有不合适的地方没法安排工人着手工作！我就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不牢靠！做什么事都急哄哄不考虑后果……”

主管后来又说了什么王嘉尔已经听不进去，他也懒得再去解释什么了。

王嘉尔觉得很累，他已经分不清主管是要故意为难他还是真的不小心说错了。面对主管的怒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冷静到在此刻他竟然在思考他和段宜恩的事情。

他看着主管暴怒的脸，想到昨晚段宜恩面对着蛋糕叹气的模样。他想在这段关系中学会妥协二字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段宜恩也在一直让步，错过他的生日也好，放冷之后只能倒掉的晚餐也好，亦或是承受王嘉尔那些怒气和巨大的不安也罢。他又想起段宜恩生日的时候，段宜恩连愿望都没有许，他就把蛋糕给切开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呢？在爱情中进退维谷，在妥协中疲惫不堪。他们对彼此的爱，在相守中变得伤痕累累，还爱不爱，或者有多爱已经不重要，他们好像快要走不下去了。就像是两片落叶，离了树的叶子，能够走到多远的未来。

爱不是靠妥协就能被成全。

主管看王嘉尔站在自己面前心不在焉的样子，快要下去的怒火蹭蹭蹭又往上冒。他厌烦地挥了挥手让王嘉尔出去，顺便去装修部取回设计图。

设计图上哪里出了问题装修部的人也没说，王嘉尔坐在位置上对着设计图发着呆。

尖锐的电话铃声把王嘉尔的思路打断，来电提醒是王妈妈，王嘉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好的预感在一瞬间爆发，不安到他差点不敢接电话。

“喂，妈妈？”

“嘉嘉啊……妈妈跟你说个事……你别着急，千万别着急知道吗？”王妈妈在电话那头尽量温柔，像是怕惊扰到王嘉尔，连语气都放轻了许多。

“好，妈妈你说。”

王妈妈深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的语调能保持正常，开口道：“回来吧嘉嘉，奶奶……快要不行了。”

脑海中像是有一道惊雷劈过，王嘉尔在听清的刹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反应都做不出，一直在消化着妈妈那句话。

“嘉嘉？嘉嘉？听得见吗？不要急嘉嘉，妈妈在这儿。”

“听见了……我这就回去。”

十一.

王嘉尔找同事借了车，奔波了几个小时不敢停。病房的玻璃上照出自己狼狈的样子，王嘉尔整理好衣服，调整好表情才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病床上躺着的老人比王嘉尔上次见到她还要瘦弱很多，原本厚实的手掌现在瘦到看起来只剩一层皮，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奶奶看见王嘉尔来了，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抬手招呼王嘉尔走过去。王嘉尔走上前握住老人的手，小声喊道：“奶奶。”

老人拍了拍王嘉尔的手背，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慢吞吞开口道：“乖崽最近过得不好。”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王嘉尔摇头否认道：“没有的，我过得好，真的挺好。”

“瘦了。”老人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抚摸王嘉尔的脸，静静地跟王嘉尔对视，“奶奶呀，最担心我的乖崽，我的乖崽这么辛苦，可怎么办。”

王嘉尔想开口却哽住，他也没找到不辛苦的办法，更多的是内疚。到如今，奶奶还要为他担心。

“不会了，奶奶，不会再辛苦了。”

老人出殡的那天天气好得惊人，王嘉尔陪着父亲母亲在烈日下走完了所有程序，之后不顾母亲的阻拦，当天晚上开车回C城。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他提前告诉了段宜恩他的归期，却让段宜恩不要等他。

到达C城的时候是凌晨五点，他第一时间没有回家，而是开去了离家两个街道的那片海。凌晨的海滩上没有一个人，离天亮还有一会儿，王嘉尔赤脚走在沙滩上，随便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夜晚的海很黑，黑洞一般让人不敢靠近，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是他来这座城市的原因吗？来这边的几个月里，他喜欢这座城市吗？王嘉尔不知道。

这两年他们一直好好的，在A城做着简单且容易实现的梦。A城不大，没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通勤时间，也不需要为了某个单子去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可以井井有条地安排段宜恩的生日惊喜，没有意外，也不会出意外。

是他们商量好的，要来到C城发展，说要一起拼搏，为了更好的明天。可是明天还没到来他们就已经在维护爱情的过程中精疲力尽。王嘉尔不知道所期望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来，可怕的是他对自己的期望越来越模糊。习惯性妥协，习惯性原谅，习惯性认为一切的磨难都理所当然。

可是并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奶奶说他不快乐，那时候的他不敢反驳。可是到底能骗过谁呢？他跟段宜恩试图越过那些荆棘死死抓住对方，抓到两个人都痛。

他用爱之名，把自己的灵魂困在这座城，困在段宜恩的手心里，失了前进的方向，也失了自己。

天边泛起微光，王嘉尔的手机在寂静中响起。

“嘉嘉，你在哪儿？”段宜恩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太阳在缓缓升起，海面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段宜恩，你喜欢这座城市吗？”

“嘉尔？你到底在哪儿？”

“我想离开这座城市。它让我很累。”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安静，王嘉尔抓紧了手机，他在等一个答案，最后一个答案。

“嘉嘉……主任答应我这个单子结束就给我升职，再等等好吗？”

金色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朝霞与红日相映，云朵看起来绵软，风也很温柔，早起的鸟儿盘旋在此处高声鸣叫着，海是湛蓝的海，一望无际的蓝，蓝得惊心动魄，没有那个时刻的景能美得过此刻。

这就够了。

“段宜恩，我不是你对的人。”这句话说出口没有想象中难，反而从中得到了解脱。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海比不过奶奶家门口的榕树，我要回去了。”

“我们分手吧。”

十二.

 

王嘉尔用最快的速度搬离他和段宜恩的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段宜恩没拦着，一个人站在阳台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那天是周六，段宜恩就站在阳台上听着王嘉尔关上大门，看着他拖着行李箱离开这个小区，一次都没有回头。

 

王嘉尔离开之后，段宜恩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某珠宝店的柜员，王先生之前在他们那儿定的礼物还没取，今天再问起的时候对方给了段宜恩的电话，让段宜恩去取。

 

戒指被精心包裹在白色丝绒盒子里，段宜恩拿到之后心里像有一颗柠檬炸开，酸得他眼睛都疼。他紧紧捏着盒子回到家里，珍惜万分地从盒子里将戒指取出，在看清戒指内圈的字样后，握紧了戒指泣不成声。

 

段宜恩郑重地将属于自己的那枚戒指套上，在素戒上落下一个吻，虔诚许愿。

 

希望你永远快乐，所有选择过后都洒脱。

 

也希望你下一个喜欢的人，不会再让你爱得这么辛苦，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看海，不会让你体会到生病时的孤单苦楚，而是会悉心护着你，把你当做最宝贝，给你圆满的爱，陪你走完这人间。

 

本来我们可以走到最后的，本来。世间比如果二字更让人不甘心的，就是本来。走不到的结局，也许就是我们的结局。

 

飞机起飞的时候，王嘉尔看着越来越小的C城，这里有他的梦，有他所有对未来的幻想，有以为的最好的明天，还有他曾经的爱人。

 

他是带着爱来，没想到也带着爱离开。从此以后把段宜恩藏起来就好了，把他的爱意，他的笑脸，他的温柔，他的一切一切全都藏起来，妥善安放好，离开了就不再回头。

 

也许分开比拥有更让人知道什么最珍贵，什么值得去珍惜，往后的千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属于更好的、更值得被爱的自己。

 

 

可是段宜恩啊。

 

不管未来如何，我永远都最喜欢你。

 

 

 

会再遇见的。

 

写手 @_就是07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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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手 @黄桃牛奶豆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