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锤基】As you wish/一发完结
CP:锤基only
时间:复联3-4衍生
一点点话讲:
算是走正剧向填补意难平,开始写的时候Loki个人剧还没发布细节,时间线不一样,大家当作平行宇宙看吧.蹲墙角
食用愉快啦
一.
他是个旅行者,孑然一身的穿梭在宇宙缝隙之间,他知前路,他寻归途。
二.
黑斗篷的人步伐缓慢的行走在无边的阴霾里,此处是无限之地,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没有高耸的山川和流淌的河流,没有神迹抑或人烟,一片混沌之中,他自身的存在是唯一的光亮。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听着耳边窸窣的声响勾起微笑,伸出...
CP:锤基only
时间:复联3-4衍生
一点点话讲:
算是走正剧向填补意难平,开始写的时候Loki个人剧还没发布细节,时间线不一样,大家当作平行宇宙看吧.蹲墙角
食用愉快啦
一.
他是个旅行者,孑然一身的穿梭在宇宙缝隙之间,他知前路,他寻归途。
二.
黑斗篷的人步伐缓慢的行走在无边的阴霾里,此处是无限之地,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没有高耸的山川和流淌的河流,没有神迹抑或人烟,一片混沌之中,他自身的存在是唯一的光亮。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听着耳边窸窣的声响勾起微笑,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试探着,嘴里小声嘟哝着来自远古的咒语。
他不会停留在这里,他知晓自己的目的地。
“你是谁?”
幽远的声音近乎空灵,但却清晰的攒住了他敏锐的感官,于是他在一片漆黑中,慢慢抬起右手放在胸前,露出得意的微笑,以他从未有过的虔诚躬身行礼。
“承蒙在您的庇佑之下。”他开口道。
“我是谎言的载体,是矛盾的本身,给世界带来无数混乱,又以灵巧的遣词和头脑使它避开灭顶的灾祸。”
“我是祸世之源,也是救世之主,我从灭亡的阿斯加德来,向您祈求永恒的归途。”
阴霾渐渐溃散,灼灼的光华洒下来,倾尽在他身上。
他浓密的睫毛被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苍白的脸映照着蔷薇色的嘴唇,鸦色的发丝一如既往垂落在肩头,他的样貌几百年来都未曾改变,时间与他无关,年老同他逆行,茫茫浩瀚之间,只有死亡能终结他的青春,把他的生命撵为灰烬。
“Yggdrasill*。”他唤道。
“请您赐我终时——让我回到最初的时间去。”
“我,Loki Odinson,向您祈求永久的长眠。”
三.
早些时间,Loki从浑浊的黑暗中醒来之时,他的身体早已成为宇宙中漂浮的尘埃,灵魂也变成一片游离的虚无。
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Thanos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宇宙中的爆炸声响彻心扉,熊熊的火焰把一切生灵燃烧殆尽,而他在那之中,成了助燃的灰骨,伴随着哭喊声和狰狞的笑声——他记的清楚,他确实是死了。
可他仍旧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他是女巫养大的孩子,身体里永久的存在着某些祝福与诅咒,那些远在神族诞生之前就铭刻的咒文让他得不到彻底的解脱,让他永远被禁锢在九界长世不灭的一处,让他清清楚楚地思考着,日夜去感知他已经消亡的生命。
他不要这个,他当然不要这个,他想要的得到过了,他的使命完成了,他痛快的只求一死,他疲倦至极,只想要个长久的栖眠地,他不再有欲念了,他不成王,不成神,只想要实现属于Loki Odinson这个个体的最后一点心愿。
却偏偏在他不再贪恋生的狂喜之时,死的冥灵也无端摒弃了他,让他困在不生不死之间,企图赐他终日不休的诅咒。
但他不要,他不要这个命运,他用禁术凝聚自己的身体,他向他支离破碎的神生宣誓,他要逃离这一切,他想彻彻底底把自己归入虚无中去。
他早已脱离喜怒哀乐,早已斩断牵挂,早已无欲无求。
他只求解脱。
于是他启程了,他让自己的灵魂升向九界最不偏不倚的审判之处,一道幽幽的绿光夹杂着冰霜的蓝色,他无畏的展示自己灵魂的本质,他向万事万物宣告自己本应有的宿命,他不畏惧永生,自然丝毫不惧消亡。
于是他到达了,他靠着自己决绝的意志穿过无尽的黑暗,来到禁锢神的永生之地。
“请您让我沿着Hvergelmir*重回时间的荒流,让我亲手终结自己本应葬送冰雪的生命,让我摒弃成神的光阴。”
世界之树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陷入长久的静默,她的枝干蔓延着缠在Loki身上,感受着他的岁月轨迹,漫长的千年缔造无数的记忆,喜乐悲愁,照旧成为身后一抔毫无意义的黄土。后者一语不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毫不动摇的直线,他等待着这位永恒的审判者对他的宣告。Yggdrasill长久的保留着意识,她见过万神——他的父亲,母亲,过往的朋友,肯定也曾来到过此处,欣欣然接受他们的终结。而他现在也将如此,那个人也将……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世界树收回枝干,空灵的声音变成一道长久的叹息,她的光辉柔和的洒在诡计之神身上,犹如祷告般轻轻念出他的命运:“你的终结之地不在此处,你的感情鲜活明亮,时间的尽头只逢迎无所挂念的灵魂。”
Loki睁大眼,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但面对他的只有高耸的树干,没有形体,没有能同他对峙的眼睛,没有任何压制他的力量,这让他眼里的锋芒和锐利无处可去,良久,只能施施然的自己隐去。
“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她从他的生命里看到了什么,她凭什么说自己不能归去?
“我送你回时间里,但不是你自己的时间,你要回到别人的时间里去,你要用自己的双眼看到,被你封存在灵魂最深处的——你的挚爱的命运。”
挚爱?不,不!他不爱任何人,他憎恨所有人,他的生命里有愤怒,有嫉妒,有惶恐,有绝望,但没有爱,绝对不可能有爱!
他的眼睛被那深入灵魂的声响染得通红,他痛苦的摇着头,他急促的喘息着,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个空间剥离。
“你要去看——Thor Odinson的命运。”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伴随着滂沱的大雨和闪电,在他的眼睛里发光,在他的身后降下一大片轰鸣的寂灭。
Thor。
Thor Odinson。
阿斯加德的国王,那个跌落进宇宙里的神明,他的哥哥。
Loki回过神来,他跪在地上,泪水漫过他的脸颊,他的嘴唇颤抖着,那个名字萦绕在舌尖呼之欲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凄苦到极致的笑。
“Thor……”
他念道。
神的灵魂霎时发出金光,当呼唤神明的名讳时,自己便刹那成为与之呼应的另一个神。
他扯谎了,再一次的。
他从不曾毫无牵挂,从不曾孑然一身,从不曾脱离爱恨。
他只是把那个人藏在他灵魂最深处的骨血里,只不过把他变成自己不敢提起却不绝流淌的一道洪流,但凡轻轻触碰,打开闸门,能在霎时掀起惊涛骇浪。
Thor Odinson啊,Loki想,真是个从头至尾的混蛋。
四.
Loki再次睁眼时,身在一片黝黑之中,不同于之前的空洞无物,他识得这个地方。
几百年前,他同父亲来到这里带回要拿到阿斯加德的兵器,这里的居住民们擅长制造那些能工巧物——Nidavelir,造物矮人的国度。
这是他降临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是这,他能从这里看什么。皮肤上的泪痕还未干涸,他昏昏沉沉的想,疲惫的合上眼想要休憩。
一声痛苦的嘶吼破空而来。
毫无预兆,立时清醒。
他蓦然睁开眼,眼眸紧缩,寻找声音的来处。
看在Odin的份上,千年或者万年,只要他尚存一息,只要他仍有一魂一魄残存于世,只要他的意识还闪烁着微弱的光,那么直至他彻底消失的前一个时刻,这个声音都能霎时让他从无数的幻境中苏醒,执拗偏执的,去寻找源头。
你为什么在这。
你为什么在这个星球。
他向下坠去,璀璨的光束刺进他的眼睛,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他尚才干涸的眼眶又被泪水打湿,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伸出手颤抖着去触碰那个人脸上的皮肤,他的灵魂散发着金光,但他只是个灵体,他的手指碰不到他,Thor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没有多久,距离碰到Thanos没有多久。他来这里寻找新的武器,他想要一把能杀了Thanos的武器,他要复仇,因为Thanos杀了他的挚友,因为Thanos屠杀了阿斯加德的一半子民,因为Thanos毁了他计划好的光明未来。
Loki心知肚明自己从来不是雷霆之神的动力来源,而只是他另一个想要摆脱掉的无尽苦难。Thor甚至可能已经把这位从不听话的弟弟永久的抛之脑后,他苦涩的笑着,再次为自己能看透兄长的能力沾沾自喜。
Thor的表情痛苦的要命,他的手臂一边拉着那庞大的机器一边重重的颤抖着,他深重的喘息,仿佛每一次用力都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没法出声了,也没法说话。
“Loki……”
电光火石间。
Thor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邪神顷刻间顿住,愣愣的抬起垂落的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仿佛承受着无尽伤痛的神明。
与他咫尺距离的雷神面目充斥着被高纯度火焰灼烧的痛苦,他大声怒号,同往日一样,似乎只要他暴怒,就能用雷电席卷无数的敌人,赢下无论何种程度的战争。但又和平时有所不同,他的灵魂并未和身体一同咆哮,他的身体遭受灭顶的打击,但灵魂却是千年未有的平静,他的皮肤表面表彰着痛苦的电流紊乱的流窜,不远处的声音在担忧的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嵌于钢筋铁骨之中的那颗心脏却规律的作响,柔软鲜红的内在,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专注的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Loki。”
雷神再次呼唤,他并没有张口,那个名字并非是出口之言,并非是需经过证实的代号,并非是他狂乱发泄痛苦的呓语。那声音来自灵魂之流,流淌在雷霆之神的骨血之中,是他的所思所想,是他的所梦所系,是他的天地人间。
那个名字代替那颗本应一同忍受这份酷刑的心脏,坚不可摧的根植在Thor的内心深处,无形的保护壳般,让他屹立不倒。
他从来不希望他的弟弟认为自己的存在能够影响他的情绪,他从来都无厘头的维护着自己一击即碎的骄傲。
固执透了,傻透了,幼稚透了。
Thor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全身的皮肤都被火焰烧的溃烂,但周遭却蓦然卷起一阵轻柔的风,把几乎昏迷的他完全包裹。
他的嘴角轻轻地勾起,过于熟悉的感觉让他安心的陷入短暂的昏迷——那就像他的弟弟青色的衣角,走过他身边时,带起的轻柔的风旋。
一丝清透的了悟划过。
Loki坐在他身边,带着哭腔叹息。
五.
“听着。”邪神的声音颤抖着,他强迫自己保留得体的微笑,试图和并不存在于此的命运进行交涉。
“我同意了。”
“我要见证他的命运,我要见证Thor Odinson的命运。”
Loki蹲下身子凝视着他的哥哥,雷神一息尚存,却生机微弱,他需要力量,就像当初在中庭重新握住他的Mjolnir一样,神的兵器能赋予他们新生,能治愈他们的身体,能抚慰他们的灵魂。
“Thor。”他声音沙哑的叫他的名字。
似乎这就是一切和源头了,这个简单的音节似乎就是Loki毕生都在费尽心机经营的,裹挟自己的缚网,他想从这场名为“Thor”的风暴中获得一些东西:承认,信赖,相视一笑,甚至爱。他一直以为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都没真正获得过这些,但是无关紧要,这些比起雷神的性命来说都显得无关紧要。
在他焦急无措之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吼声。
那棵Groot把自己的手臂当作暴风之斧的斧柄,Loki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的目光在雷神和斧子之间逡巡着,他在等那个时刻,不过数秒之间,他却觉得漫长的像他曾经度过的一场千年,Thor身上的疲惫绝望好像也抽空了他的力气,他瘫坐着,只有眼神还能牢牢的锁住他的哥哥,等着奇迹的高光降临。
他想起不过几天前才照亮整个神域的璀璨的雷光,想起几年前纽约那场惊天动地的雷电风暴,想起他最初降临中庭的时刻——再次成为神时寂灭天地的光芒。他轻轻伸出手,试图覆在纹丝不动的Thor手上,就在即将重合的那一刻,后者的指尖轻轻颤动起来,Loki堪堪停住,雷电呼啸而过,迎面而来的是一场新的日月光华。
温暖的白光包围他的哥哥,他看着他的伤痕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他慢慢松了一口气,轻轻勾起嘴角,抓住他哥哥身后飘浮着的红色的披风,闭眼和他一同迎接从宇宙尽头而来的彩虹桥。
赢下这场战争吧,你永远不会向既定的命运妥协,敌人没有办法打败你,战争没有办法结果你,命运没有办法左右你,Thor,我的哥哥,雷霆之神,你必将永生,必将和银河共同年岁,必将再坐享几十万年的光阴。
哪怕那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无垠宇宙。
Loki的面色渐渐沉静起来,他轻盈的飘浮在空中,注视眼下狼藉的战场,那些丑东西一个个都让人作呕,他有点烦躁的转动着眼眸,看着战场上那几张曾经熟悉又厌烦的面孔,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眸光变得尖锐起来,他竟完完全全的忘却了当初对纽约的暴虐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帮助这些让人厌恶的东西侵略星球——那他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观望着,看着陌生的面孔丧生,看那些复仇者一个个重伤倒地,几经波折反转,在心灵宝石也被Thanos嵌入手套以后,只有他的哥哥还站在那,手里挥舞着那把暴风战斧,刃尖挥斥着灭顶的雷光,目不暇接时他把斧刃没入了Thanos的胸膛,在Loki有点放松警惕甚至意识溃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指瞬时绷紧了他的神经。
只不过片刻,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半数人灰飞烟灭。
六.
Tony Stark从宇宙中回来了。
复仇者们卷土重来。
过度使用宝石而透支的Thanos终究死在暴风战斧之下。
但没人被救回来,所有人都变成了消散于日光下的烟尘。
Loki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他见证所有人从暴怒,无奈,悲伤,绝望,到浑浑噩噩的接受现实,他不禁轻轻嗤笑,对这些凡人的痛苦不抱多少同情,神明见过多少生命陨落,而不过都是从他们指尖流逝的尘沙,早几十年晚几十年,对他们的意义并不重大。
仁慈和悲悯从来不是他能拥有的情绪,他的心脏由极冷的寒冰淬打而成,他的生命经历过无数的负面修辞,他理应不被任何事物动摇。
但挪威的海风挟裹来腥潮的空气几乎彻底的碾碎了他那颗本应波澜不惊的心脏,逼仄的小木屋,死鱼干混合着番茄蘸酱的腐烂味,成吨计的廉价啤酒堆砌在小房间的每个角落,整个的死气沉沉,整个的歇斯底里的绝望,整个的放弃救赎的灵魂。
在Loki漫长的过往记忆中,雷霆之神的行宫比除了他双亲的任何一个神都要恢宏盛大,Odin和Frigga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宫殿里到处挂着招摇的金碧辉煌的摆饰,铺设着最难驯服的野兽的兽皮,侍女们每日供奉最新鲜的佳酿和瓜果,日光和月光赐予它终日不灭的光辉,Thor鲜红的披风鼎立在圣台之上,那即是一个神光芒万丈的圣殿。
没人能从那场盛大中窥视到今天。
破败不堪的狭小空间,神器锻造的战斧被用来开那些让房间变得难闻的啤酒瓶盖,而曾经那个光明万丈的他的哥哥,被裹在一堆旧报纸和逐渐腐坏的饭食之间,不知饱腹似的灌着一桶又一桶的酒,金色的发丝上沾着灰尘和泥土,胡子像木刺一样乱长,他躺在又脏又乱的地板上,顺其自然的呼吸着,烂醉如泥之后又发疯似的大哭大笑,没人知道他喜自何处,也没人知道他悲从何来。
何至如此。
起初的那几天还不是这样的,在他的人民们刚来到地球上时,他还试着想当一个称职的国王,想带领他们重新振作,至少能适应在中庭的生活。
但他放弃的就同他所经历的失去一样快。他的人民似乎并不需要这样的救助,他们眼睛里的不甘心和虽然克制但明显的指责刺痛了Thor,在Thanos的响指过后神域人只剩下和他一同上了飞船的1/4,他们每个人都损失惨重,他们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失去在阿斯加德的生活,而他们把自怨自艾后的矛头指向雷霆之神,认为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本来拥有的一切。
仔细想想又有什么错呢。
他没能救得了自己的母亲。
对自己父亲的消逝无能为力。
他的人民几乎因为他的失职失去了一切——至少他的父亲从不曾让他们失去家园。
还有那个被他埋藏在灵魂中的,他根本不敢去认真想一想的人。
他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打击的奄奄一息,他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只有被赋予神格的身体支撑他勉强活着,那就毁掉这个吧,他想,然后彻底走向自我毁灭。
神明把自己放纵在无尽的醉梦中,比那些Loki本来轻视的人类还要堕落无序,糟糕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让Loki心生怒意,每时每刻都恨不得用匕首捅穿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那被称作软弱的液体多少次因为这个蠢货从眼眶流出来,他日日夜夜的陪同他忍受同样的煎熬和伤痛。
诡计之神不擅长说真话,但是真相根本无需隐藏。
他愤怒,无奈,又对那丝不明所以的情绪痛恨到发疯。
七.
真要细想起来,那该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神明不喜欢回忆,他们的生命太长,去事无巨细地追逐只会徒增烦恼,增加灵魂的重担,许多神明皆是如此,身体尚在年轻力壮时,心却已经老朽,懒得去追逐波澜壮阔的盛景,宁愿端起架子高坐在云端之上俯瞰世间,久而久之麻木不仁。但遗憾的是,他们似乎也不擅长忘记。他们的灵魂晶莹剔透,意识放空在时间的洪荒里,生命里的桩桩件件事都像镜像一般摆在他们面前,供他们阅读,随他们提取,哪一段是重要的,哪一段是无用的,都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想法。
Loki每日靠在窄小的窗棂上,有时望着海平面,有时望着日光,有时望着他的哥哥,进行长久的冥想,实事求是地来看,回忆比眼前的现实有意思的多,他记忆里的人永远的发着亮光,让他不用去想现实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晃晃悠悠的一年过去,Loki可以单刀直入的说这是毫无意义的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他所做的就只是找个角落静静待着,看他的哥哥从睁开眼就毫无知觉的灌酒到他再次醉倒的前一刻,日夜如此,没人劝的了他,没人敲的开他紧闭的门——无论是门前的还是心里的。那些复仇者们都忙着治愈自己的伤痛,谁都没有和谁在一起,各自分散在宇宙的角落,他们几乎放弃互相救赎,看着彼此只能提醒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彼此避着却好像能更容易治愈伤痕,雷神也是如此,不过是褪尽神的光辉,躲在中庭一个没人关注的荒僻地方做终日低迷的败寇。
有过无数次的闪念,Loki想离开这了,随便飘到什么地方做一缕意识散尽的游魂,看着Thor的自暴自弃只会让他觉得自己为这个人付出的一切看起来像个笑话,他凭什么值得惜命至此的自己为了他赔上性命,用他为他换来的光阴做个在阴影里苟活的蛀虫,而自己也执迷不悟的同他虚耗时间,徒增寂寞。他头一次失望了,对他费了千年去仰望嫉妒的哥哥感到失望,他徘徊在那扇窗户前,只觉得除了这里,其他任何地方他都能耗个几千年呆下去,直到有一天光阴厌烦他,终于愿意让他回到虚无里去。
门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被用力踹开,他回过头。
Valkyrie是个坚毅果敢的女性,看着她安抚劳作的人民时,Loki脑海里偶尔也会浮现另一个英气的女人,也许Sif在这,Thor也能比现在要强那么一点,他乱七八糟的想,对女人的来意感到好奇。
“你现在想聊聊吗?”女人随手抄起一旁散落着的酒一饮而尽,倒有几分好笑的觉得他们像是颠倒了角色,明明不久前自己才是那个挥霍无度者,而眼前这人是发光发亮的英雄。
Thor不说话,微微坐起了身子,用那双死水一般无神的眼睛看着她,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的母亲和父亲离开的时候你都能振作起来,Thor。”女人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她的目光带着温度和探寻在男人身上来回扫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完。
“是因为他吗?”
他。
没有直言名讳,没有形容任何,最简单的代词,屋内的三个人却大概都知道他们在谈论谁。
八.
海岸呼啸的风声劈劈啪啪地打在窗户上,发出吱呀的响声,催促着室内不正常的死寂,Valkyrie站起身去把窗户关紧,顺势靠在墙上。她比这位王子要年长,她离开阿斯加德的时候新的故事尚未开始,她其实对Loki一无所知。
她起初以为他们的关系不容水火,毕竟初次打交道就被那个男人把记忆窥视的一干二净,她对他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她以为Thor也是如此,一个算计着他的王位又看起来对他的性命不管不顾的异族兄弟,说不定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的离去不会动摇一位勇敢无畏的英雄。
但看着Thor的样子,她渐渐明白过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她曾经有过挚爱,她们在刀光剑影中找到彼此,用鲜血和荆棘铸就爱语,她们看向对方的眼睛里是燃烧的炙热火光,飞马的鬃毛落下霜雪,澄澈的眼睛装满星云,看向彼此时便毫不避讳的肆意接吻,似乎想让整个宇宙都见证她们的爱浓烈又忠贞。
后来她的爱人挡在她身前,逝于死亡女神的刀刃之下。
而她多年颠沛流离,醉酒度日,把自己活成最无度无序的样子,报复命运,也报复她自己,不死不灭不成神,她的神格降落,记忆尽毁,自己成了荒乱堕落星球的拾荒者,直到阿斯加德的王子来找她,赋予她全新的使命,让她能鼓起勇气,承载着记忆再次走上战场。
现在的Thor和最初失魂落魄的她不差分毫,但她始终想不明白来源,雷霆之神一千五百年的生命里,是什么的坠落成了压垮他心脏的最后一块砝码,是Thanos吗,她认为不全是。
她想通这件事是在不久前的一个深夜。
她坐在海边抚摸着龙牙剑,目光落在视线所能企及的远方逡巡一圈,最后定格在她手臂的印记上,脚下是映着夜空的流光荡着碧绿浪花的浅海,注定的一个时刻,她莫名的想起Loki那双好像无所不知的绿眼睛,想起闪着寒光的匕首贴着皮肤的压抑触感,虹膜里几分清明的光泽掠过,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似的,脸上的平静荡然无存,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拼接成型。
有些被选择性遗忘的事现在反而记得清楚,她的睫毛轻轻扇动着,暴露她对自己想法的惊异。
彩虹桥上他们交谈的第一句话是失了分寸的关切而非嘲弄。
宇宙飞船上他们望着对方的眼睛里分明是比银河的光晕更柔和的亮光。
Thanos找上他们,无限宝石足矣屠戮所有留下来的人,而最后活下来的是Thor,却不是擅长银舌诡辩的Loki。
Valkyrie静静地凝视着Thor,对方在听到那句话之后也定住游离的目光,甚至和她对视的眼眸里终于有了生动,浑浊的眼睛显然多了几分别样的神采——像是想起了美好记忆的欢悦,深入骨髓的悲伤和难以抑制的懊悔掺杂在一起的造物,蓝变得纯粹,漾着无数种复杂的情绪,一瞬间美到极致,光是看着那双眼睛,也能感受到他曾经有过的快乐时光,有过的无边国境,和明明达到绝顶幸福时刻却突如其来的跌宕。
“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弟弟。’”雷神开口了——作为他在这个屋子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嗓子沙哑的就像被烂树枝摩挲过,他特意咬重了几个语调,带着嘲弄和鄙夷,好像他形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手里的啤酒瓶被重重掷在墙上,水渍像粘腻的蛛网一样散开,给本来压抑的屋子又蒙上一层破碎的阴影。
他看上去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出口,没人明白的了他的感受,他之前想过和他仅剩的朋友们讨论这个,讨论Loki,但看着他们努力做出感同身受的表情,实则又确实很难共情时,他反而退却了,因为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Loki对除了他以外的人来说——只是祸乱,是邪恶,是动荡战争的挑唆者。
没人透彻的了解到他的本质,没人能共同拥有他们花费千年缔造的记忆,没人能看到隐藏在无数谎言的包裹下究竟是怎样一颗支离破碎又坚强柔软的灵魂。
事实上,他这一年的生活就是如此。梦境,无边无际的梦境,偶尔有其他人的影子掠过,但最多的就只有两个主人公——他,和他的弟弟。纷杂繁多的记忆碎片,幼年时候的,少年时候的,成年时候的,交替着填补他的生活,像上瘾的毒药,用来短暂的疗伤。梦里的Loki永远不会离开他,不会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赴死,自己不会再放任他做出任何危险的事,他们拥抱,亲吻,纠缠,像两条失去了尾鳍的鱼,互相渡气才能呼吸,互相依附才能共生。
这种近乎病态的依恋,只能是最纯粹无暇的感情——亲人的,友人的,敌人的,爱人的,统统融合在一起,才是这两个极度复杂的生命对彼此的感情,类似爱情,超越爱情,至死不休。
Loki死了,所以Thor Odinson的心被杀死了,他的心中空洞无物,他的未来再也没有色彩绮丽的故事,曾经一同攀越过的冰川,一同踏着鞍马的战场,一同坐在云端的藤蔓枝上看星辰坠落的夜晚,都变成被命运的车轮碾过的细沙,容不得他留恋,也容不得他创造。
Valkyrie懂了,她长长的喟叹,她没有立场给Thor任何意见,她用了漫长的时光才劝说自己把眼光放前,而这个男人显然需要更长的时间作茧自缚。
“你爱他?”
“你爱他,Thor。”
九.
Thor Odinson诞生的那天,轰响的雷声震彻天际,暴雨和风暴裹挟其中,它们交缠怒吼着,几度浇灭圣殿上的神火,大殿上的神明们面面相觑,他们不安的窃窃私语,目光瞥着空无一人的王座,他们在内心深处小心猜度着,是战争即将席卷,还是末日将要来临,看这黑云压顶的天象,如何能是福事降临。
可诸神的担心实属多余,异象不日便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婴儿的啼哭传入众神耳畔,什么力量突如其来,诸神自觉仿佛身在一片雷霆万钧之中,他们惊慌失措,却定立原地,动弹不得。是什么力量,压迫至此,是什么力量。众神之父从殿外走来,缓步踏上他的王座,他拄着冈格尼尔坐下,目光扫视他座下的神明,方才慌乱的诸神便换回恭敬和臣服的表情,思绪各归各位,目光一丝不苟地望向座上的君主。
“我的儿子,Thor Odinson,他今日降生,他天生拥有无边神力,雷电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诸神在此,若无任一其中反对,我宣告他为雷霆之神。”
诸神沉默,然后千篇一律的,单膝跪地,单手抚胸。
从此以后,Thor便是雷霆之神,阿斯加德的王子,未来的储君。
日子倏尔踏过一轮百年,神的婴儿同人类的幼儿一样逐渐学会爬,学会走,学会说话,学会思考。
Thor Odinson从不缺爱,众神之父的长子被所有神明捧在掌心护佑着长大,丰饶之神挟他看遍金黄的麦浪,光明之神带他去太阳上打盹儿,青春女神赐他最甘甜的金苹果,爱神——他的母亲,日夜亲吻他,神秘的史前故事和童谣填满他的梦中夜话。
一个被宠爱至此的孩子,充斥在繁华和诱惑间,神和人同理,当那矛头逐渐显现出来时,诸神才隐隐开始预感和担心,他们慢慢察觉到Thor不会爱人。他接受的爱太多,天真烂漫的孩童时期让他接纳所有给予他关爱的神,但他同样心安理得的享受所有爱,未曾付出分毫,未曾感同身受,他虽被爱,却难以爱人。
Frigga开始担忧,她怕他仗着这些溺爱变得自负自大,变得冷硬心肠,变得只渴求权利却全无仁慈,只因他曾觉得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所有人都听从于他,但凡有人忤逆他的命令便宣誓那人的不忠,她怕他到最后成为一个妄自尊大的君主,怕他带领诸神走向既定黑暗的命运。
直到命运女神改变轨迹的那一天。
那天众神交替着琉璃杯盏欢歌笑语,大快朵颐的啃食牛骨和羊骨上的肉,因为他们的王从约顿海姆胜利归来,他们在和冰霜巨人的战争中大获全胜,王损失了一只眼睛,但那仅是微小的代价,众神之父拥有至高无上的智慧和力量,哪怕独眼也无法遮盖那光辉盛大分毫。
座上的Odin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妻子,在一片载歌载舞间携她走向后殿,爱神惊讶的从他战毕归来的丈夫怀里接过一个闭眼酣睡的婴儿,她伸手抚过婴儿软嫩的面颊,从那风与雪与泪的记忆碎片里窥探到这孩子的命运,心疼的泪水从她的眼眶落下。她把孩子放入襁褓,放入摇篮,在他耳边轻轻吟诵歌谣,婴儿在梦中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伸出小小的温软的手握住Frigga递过来的手指,Frigga抬起头,看着她的丈夫温和的询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想让他成为谁。
Odin沉默了半晌,独眼里辗转过几寸柔和的光,声音低沉而笃定。
“Loki。”
“Loki Odinson。”
Frigga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温和的眼眸里露出释然,她的微笑上扬着,温暖的臂弯搂紧那孩子,两人静坐了一会儿,不时就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Thor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手里拿着刚从Fandral那抢到的蜜枣,他疑惑他的父母都去了哪儿,试探着靠近寝殿时发现里面果然有声响,他得意的推开门,却意外的看到他母亲怀中抱着另一个孩子。
他好奇的跑向他们,凑着头过去瞅那团小东西:白皙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嗓底软糯的呓语。Thor呆住了,他小心的摸了摸婴儿软乎乎的脸,疑惑的抬起头。
“这是从华纳海姆掉下来的天使吗,母亲?”
“不,他不是,Thor。”
Frigga轻笑着摸了摸她儿子的金色头发,轻声着开启了另一个注定的故事:“他是你的弟弟。”
“他不同于你,他的出生没有带来像你那般令人生畏的力量,诸神尚不知晓他,尚不爱他,他尚是孤身一人。”
他的弟弟。
新奇的词汇让一种曼妙的狂喜流遍Thor全身,年幼的他从不知晓这个小生命从何而来,只意识到自己从此以后不是唯一的人,知道自己只需要花一段时间等他长大,有人可以陪着他,有人永远不会离开他,有人是他的至亲。他小心的从母亲怀里接过那个看起来极其幼小而脆弱的婴儿,用自己全身的力气稳稳抱住他,带着少年的坚定和认真许诺:“那我来爱他,我永远爱他。”
毕竟神的永远的确近乎时间尽头的维度。
后来的Thor不再是个执着偏爱的稚子了,他最喜欢的事物从那些层出不穷的宝物变成了他的弟弟,他从不吝啬那些直白的夸人言辞:他弟弟的眼睛比成色最好的猫眼石还好看,弟弟的黑发比最好的布匹织成的锦缎更迷人,弟弟的声音好听的胜过那些擅长音律的女神好几倍,最后都是Loki红着脸,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他才肯罢休。
他有所爱了,甚至于Loki是他认为自己能遇到的最好最特别的那个。不能逗他笑的时候Thor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听他和父亲谈论远古的旧史时Thor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知,一场战争结束Loki朝他走来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变得柔和,然后沉溺在他弟弟那双璀璨星河的眼眸里。
他觉得他知晓自己的感情,兄弟之爱,亲人之爱,骨血之爱。Loki是他的兄弟,对他至关重要,他们会永远并肩作战,一起到光阴的另一头去。
有千年的时间,在无限宝石问世之前,Thor都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他的确照着诸神期冀的那样长大,他热烈明朗,直爽外向,他专注于所有战士都渴求的事:胜利,荣耀,被钦佩,被敬仰。大多数时候他都乐于同他的伙伴们分享这些,而有一个人离他更近——Loki Odinson,他从来都是离雷神最近的存在,在战场上他们形影不离,在殿宇上他们前后矗立,前者征战沙场,后者出谋划策,整个九界都找不出比他们更合适的搭档,一个掌握智慧,一个掌控力量,似乎说不出谁比谁更适合当王。
也许是那时候Loki看他的眼睛一贯的温和平静,也许是他的拥抱依旧温暖安心,也许那句我不会让我的哥哥独自一人的誓言被Thor记的太深刻庄重,在他流落中庭之前,他都未曾看到蛰伏在他弟弟那双清澈眼睛下游动的毒蛇,被嫉妒和恨意支配,被忽视和难以言喻的孤独浇灌,到最后活生生将Loki吞噬,摒弃过去,和他兵刃相向。
也许后来的事情从那天开始就是一盘雷神注定下的满盘皆输的棋,一步错步步错,他选择用自己的自以为是和全盘否定去刺伤Loki,装作不在乎过去和回忆,装作习惯和好又背叛,他无视那些几乎滋生出的感情,哪怕是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刻他说的话仍旧混账至极,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成长过,只是现实让他暂时丢了那些固执和蛮性,而他却又在经历失去时一股脑的把那些情绪发泄在Loki身上。
到了发生诸多事态的那天,直到Loki的心跳声在Thor耳边慢慢消失,恍惚间的那么一个时刻,整个宇宙的声音似乎都爆炸似的在Thor耳边响起,一片轰鸣声中,他恐惧的意识到这一次似乎是真正的离别,再也不是哪一个还有后续故事的恶作剧。
“我爱他。”雷神狂笑着,泪水漫湿他的面颊,他伸手去擦拭,恐惧的内核暴露开来,混合着无边无际的绝望涌出他的心脏。
其实Loki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是一切,是Thor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Loki几乎把这世界所有能用修辞形容的感知都教给了他:爱与恨,执着与放弃,忠诚与背叛,黑暗与光明,他是绝对的对,也是毋庸置疑的错,他把Thor所有的情绪寸缕不落的全部包裹,种下若隐若现的引,把他们的时间掺杂在每一段回忆的细缝里,却偏偏等到离去后才让Thor意识到那到底是怎样波涛汹涌的爱。邪神一如既往的狡黠,一如既往的笑到最后。只留下雷神一个人,日夜舔舐伤口,日夜悔恨自责,日夜被铺天盖地迟到的爱意淹没,成为他嗜酒的祸端,成为他逃避的根源。
“我已经没办法再爱他了。”他的声音支零破碎,嘶哑的颤栗几乎能撕碎周遭的空气,他失去了拥有的机会,他只能用余下的所有岁月求而不得。
Valkyrie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Thor长呼了一口气,凝视着一个地方不动,苦涩的笑意掺杂戏谑,摇摇头又拿起啤酒灌下去,尝味半天,又一点不剩的吐了出来,他剧烈的咳嗽着,趴在地板上,任凭雪白的啤酒花沾湿报纸,混着纸张的油墨味再次溢散进糟糕的空气,他无动于衷,趴在地上,用砸碎酒瓶的刺耳声遮盖自己的软弱。
Loki回过神来摸自己早就浸湿的眼眶,他咽下嗓底细微的呜咽,一步一步颤抖着跪在他哥哥身前。
“你是整个九界最无可救药的蠢货,Thor。”
原来抛开那些芥蒂和伤害,他们早就可以相爱。
他无法离去,他的灵魂一早起就被拴在这,Thor那颗沉重的灵魂依旧牵引着他,浓烈的爱意依旧束缚着他,他们都无法在彼此的桎梏里得以解脱,从生命诞生那天来,在生命消逝后仍然经久不散。
十.
等Loki再次找回意识能用脑想想事情的时候,四年弹指而过,他眼睁睁看着雷神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萎靡成一摊颓废的肉块,他的内在越来越阴郁,他用电子游戏和彩色电视麻痹神经,Loki猜测这大概是中庭描述的抑郁症状,可惜无解,也没人能救他。
Loki经历了那个时候,他想让Thor发觉他仍然存在,他尝试去碰什么东西却只能穿过,尝试大声吼叫却得不到回应,尝试进入他的梦境却被拒之门外——大概雷神自己有着强烈意识。
他断定一个人消亡了,而他用最极端且安全的手段去缅怀他,他的梦境的自我程度甚至能超越那些控制梦的神明,日复一日,在梦境里和他的弟弟不断重逢,不断交汇,不断相爱。
无力感和渴望感催促着Loki,他急迫的希望有什么事能发生,他不相信那些复仇者已经彻头彻尾的放弃,那些人眼里曾经有过亮光,让他没办法彻底相信他们是屈服于命运的人,应该会有些什么办法,有些事会重新开始。
Krog和那只虫子每天玩着游戏大呼小叫的声音也太让人厌烦了。
终于到来的那天同往常一样,飞船下落的声音清晰的落在Loki耳边,他朝外看,是熟悉的脸孔,他的眼睛里终于透出几分神采,他对着显示game over的游戏屏幕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第一次期待那个绿色的大个子快点走进来。
“我们还有希望,Thor,重新找齐原石,我们能把那些离开的人都带回来。”Hulk循循善诱的的看向他,尽量克制力道安慰的拍着他的肩膀。
Loki的睫毛颤了颤,他攥紧拳,目光有点无奈的看向他的哥哥,他看到对方有点自嘲的眼神,颤抖的指尖和似乎想要脱口的话。
能把那些离开的人都带回来——雷神最珍视的人都不包含在内,他们是被杀死的,并不是被那个响指带走。就算一切恢复原貌,他也仍然一无所有,亲人,友人,爱人,他渴求的一切都再也回不来,所以与他何干,拯救世界与他何干。
但无法辩驳的,Thor是个英雄,他背负着保护整个宇宙的使命,只要他一天还被称作雷霆之神,他就不会也不能反抗既定的宿命。神爱世人,他爱世人,众生平等,私欲不能被当作逃避求生的那根稻草,他必须站立在最前方守护更多的人。
他不难预料的妥协了,Loki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到达那个基地,他倚靠在角落听他们的计划,Tony Stark还是牙尖嘴利的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却又那么耀眼,这个天才完成了时空穿梭机,Loki看到被决定要回去过往的Asgard时,他的哥哥眼睛里一闪而过动容和光亮。
那是个契机,也许是个契机。
十一.
“……小兔子,我们是不是在那里停留多久都可以,反正我们的现实只会过去一分钟?”Thor小声向Rocket再次问询时,得到了对方不解的吼叫。
“嘿你难道还打算在你的家乡搞个旅游观光吗,我们还是抓紧时间避免意外,也就是说,越快越好。”
Thor的眼眸闪了闪,没再说话。一阵晕眩过后,他们落地的地方黑暗阴森,吓得Rocket几乎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刚想大吼却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巴,对方朝他摇摇头,小声地解释。
“前面是行宫的地牢,用来关押那些犯过罪的宇宙罪犯。”
“哦……那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从这里直接穿过去不行吗?”Rocket不解的挠了挠头。
Thor没有立即回答他,他的目光专注地盯着侧前方,那个房间里关押着他在梦里相遇过无数次的爱人。这时的他尚未被苦难磨平棱角,仍然是条全身逆鳞,伤痕累累的蛇,只消言语就能激怒,只消行动就能疯狂,其实何必发生后来那些事,何必逼他,何必激他,他后来恨不得Loki永远是现在这副模样,自负轻狂,永远别把任何真心交给他,只为了自己活着,他和他便都不至于痛苦成日后的模样。
“嘿,我们该走了!”忍无可忍的爪子糊在他头上,他轻嘶一声,终于敛下目光,朝焦急的小兔子点点头,深深地看了Loki最后一眼就跑了出去,他忽视心脏叫嚣的渴望,狠狠握住拳,用全身力气压抑自己才不再回头。现在的Loki也跟在他身后,轻描淡写的瞥了过去的自己一眼就打算跟上他的哥哥。
“……你想聊聊吗?”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Loki蓦然顿住脚步,瞪大双眼回过头去。
他自己站在那扇透明的屏障前,轻抿起唇向他微笑。
九界最强的法师,有人这么称呼他。同时意味着他能看得透魂灵,尤甚这个人还是他自己。
“……我都忘了你应该看得见我。”他回敬一个不够自然的笑容,心里估摸了一下Thor需要用的时间,回身朝过去的自己走去,明明他觉得自己足够从容,对方轻薄的眼神却仍然显得他促狭。
“所以呢,我还是死了?怎么死的?”对方难得的没有客套,也许是觉得对于自己失去了词藻修饰的必要,提出问题一针见血。
“……一场战争,迟到的战争。”
“Thanos?”
Loki失笑,默认代替了回答,他怎么会轻看了自己的直觉和敏锐度,他一向能看透一切,察觉一切,他仅有的冲动全数源于Thor Odinson。
“哇哦,那Thor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那个蠢货,看起来就像个融化的肉块。”他看起来兴致昂扬,Loki有点讶异,自己在未来死去这件事似乎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你不会不在乎……我们为什么死。”他换了一个稍微有点区分的人称,出于必要性,承认自己改变了就像让他空口承认他爱他的哥哥一样困难至极。
“你没有骗过他,哪怕你最擅长欺骗也没有骗过那个宇宙混蛋,你心甘情愿赴死,为谁?”
Loki不回答,只是朝他所追随的方向看去,他好像已经听到了吵闹声,大概他们已经惊动了卫兵。
屏障后的他深深蹙起眉头,好像对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又好像早就预料到却又不希望发生,他半厌恶半无奈的轻笑一声,向后退去坐在椅子上。他撑起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用力咧开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劝说诱导般的对他开口:“真的假的,你还爱他?”
“……向来如此,你知道,我们从来没办法改变对他该死的爱。”
他爱他。他第一次承认爱他。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承认爱他。
他的坦率让灵魂乍然发出光亮,是了,这就是,一切的不甘,欺骗,渴望,喜悦,迷恋,疯狂,别离,重聚,怨憎,悔恨,痛苦的源头,他的灵魂久驻不散的原因,他仍然存在着不愿意离开的夙愿,那些情绪终究化作一个爱字,自然是从生命一开始就有的,他漫长记忆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哥哥比宇宙里的星云更明亮的眼睛,嵌进他的骨髓,灼的他遍体鳞伤却永恒无法与之分离,在千年的漫长时光里一点点将他吞噬殆尽,到最后淋漓尽致的爱驱使他,驱使他为他献上自己曾无比珍视的生命。
“从始至终?”对方的声音一贯的试探和狐疑。
“我就在这,你看到了。”
“……那你该去找他了,听听外面的嘈杂,有些事大概快发生了。”
是的,要发生了。他和Thor的至亲即将离他们而去,他们不能改变未来,可并不是全无改变,倾吐心意后他感到一阵快意,看着对方的眼睛甚至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他的觉悟已经跨过执迷不悟的桎梏,他终于能把那些曾经让他焦躁的爱语变成支撑他的动力,像是被他的无畏感染到,对方的神色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最终像是缴械投降似的,他露出同现在的自己相似的释然微笑,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下。
“未来有多糟糕是件难以想见的事,就算是我现在也不可能知晓任何。”
“但是你们能创造一个不同的未来,取决于你,取决于你怎么做。”Loki轻声同他说,向后退了两步,最后一句话伴随着脚步声消散在过去的他所凝视的空气里。
过去的Loki缄默不语,他思索着,如果这次他做了不同的选择,可能命运会走向不同的岔路口。他回过身,那些宇宙渣滓尖叫的声音传至他耳边,有什么要来了吗,他眯起眼。
只不过这之后的事就的的确确是另一个宇宙的另一个故事了。
现实的Loki赶上了几乎关键的时候,他有点粗重的喘息着站在那,还没调整好呼吸就几乎流下了眼泪,他最爱的女人站在他对面,依然是他熟悉的优雅模样。
什么是爱?
Loki经常在想他的母亲——这个问题爱神自己究竟有没有得出答案,她是赋予这个字意义的人吗,还是另有其人?这个字被创造于多久之前,那时候有没有神明,那时候宇宙是否还是一片混沌?那时候什么又叫爱呢,难不成是一颗尘埃分子和另一片层叠云朵的结合?
但如果有人问他是否爱他的母亲,他总能在心里给予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和给Thor不计后果,扭曲燃烧的炽热之爱不同,他和Frigga之间表达爱的方式永远像是温软缠绵的水。
如果问他和雷神不相关的唯一一件后悔的事,他无比痛恨当时对那个怪物说了“走左边楼梯”的自己。
现在他站在他的母亲对面,明明说过灵魂不会流泪,但他成为游魂后流过的眼泪足够超过他活着的一千多年。她仍然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她应该是已经知晓了一切,她看到的永远不止事物表面。她朝他走近,手心触碰着他虚无的皮肤,声音温柔的回荡在他耳畔。
“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没做任何事,直到最后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
Frigga打断他的话,对他摇摇头,她的嘴角一直都是记忆中温暖的弧度:“但你为你爱的人付出生命了。”
Loki无话反驳,他苦涩的笑着,尝试着抬起胳膊轻轻环住她:“我爱你,母亲。”
“我也爱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孩子,一直都是。”Frigga由他抱住,这几分钟静谧对他来说也许是弥补之前遗憾的最好饯别礼。
身后悄悄交谈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他们对视片刻分开来,Loki的眼神变得温和,他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从容地后退几步靠在一旁的墙上:“他比我现在更需要您,他这几年简直糟糕透顶。”
“我会尽全力的。”
“但是别告诉他我还在这。”Loki想了想认真的说。
Frigga点点头,她尊重命运,也明白现实,现在的状态就算告诉Thor也只会徒增两人的寂寞。
不出所料的,Thor见到她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藏不住他所背负的巨大的悲伤,他抱住他的母亲像小时候一样撒娇,朝她倾诉所有的一切。
“我到最后都还在埋怨他,我来不及告诉他我爱他,我还是失去他了。”
“这没关系的,他会明白的,Thor。你弟弟比谁都聪明,他到最后都和你在一起,就算他不会说出来,但他肯定早就放下你们之间的芥蒂了。”
Frigga看了Loki一眼,后者把头偏向一边,倒是雷神思索起来,他的眼睛闪着光,像是回到了过去:“这就是命运?从最开始就书写好的?”
被冷酷寒冰淬打的Jotunheim,被无垠光明堆砌的Asgard,在巨人和神明觉醒前,都不过是宇宙中的荒土。那两片绝无相似之处的土地毫无联系,是冲突让他们意识到彼此,战争让他们熟识了彼此,可战争结束了,最后捆绑起他们的却是爱。两位王子,他们落入对方的金丝笼,战场上的利刃化作舌尖上的爱语,充盈他们灵魂的从最初就是畸形之爱,矛盾之爱,苦痛之爱。
从雷神许下“我永远爱他”的誓言开始,长星划落,白马老去,由邪神的“太阳会再次普照我们”作为告别的休止符,而每当雷神痛苦怒号,大声的质问他为何流落至此,来自深渊的声音只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是他的命运。
你的双亲逝去,虽非出自本意,但这是你的命运。你的家乡在火焰中被燃烧殆尽,预言早已明了,这是你的命运。你的兄弟离你而去,哪怕千万法可解,但失败了,这仍然是你的命运。他曾怀抱满腔幸福所爱着的万物,皆被“命运”二字打发了个干净,连余烬都没留给他半点。
“历史擅长用“命运”去掩饰没落,但那不是属于你的事物。我和你的父亲,还有Loki,我们都向它宣战了,无论成败都是英雄之举。”
“你呢,要做我们的英雄,做宇宙的英雄,做自己的英雄吗?”
Loki和Thor离开的时候,最后一次轻轻亲吻了母亲的额头,他看到雷神坚毅的眼睛,也许他的内心仍然充斥着迷茫,Loki想,但已经能看到希望。
十二.
那一天该是所有人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天。
庆幸,震惊,狂喜,悲痛——糅合在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内,过去的痕迹被改写了,未来的故事重新启动。
取得胜利的是英雄,Thanos输了,真正意义上输了,化作灰尘消散于空气,消散于他看不起却打败他的这颗星球。
大多数人是欢喜的——友人重归,家人重聚,爱人重逢,他们拥抱亲吻,他们感谢英雄,他们庆祝。
付出的代价比起整个宇宙的人获得重生或许微不足道:
红发女孩的陨落只会让几个人悲伤。
美国队长的白头是无人可知的秘密。
那道金红色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纽约市上空,但是会有荡在大街小巷间的蛛丝取而代之。
毕竟万事万物自有其道。
雷神离开的那一天,他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Bruce和Clint站在他身旁,他们看着彼此发笑,只剩他们啦,最初的故事里只剩他们。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去做Asgard的王?”Bruce撞了撞他的肩膀,尽量语气轻松的露出微笑。
“不,我想她会做得比我好。我和小兔子说过了,打算搭他们的飞船去宇宙里。”
“去除暴安良吗?”Clint接话,调侃的拍了拍他的斧子。
“……我想去找他,我其实还没有完全相信他死了。”
他们知道他说的是谁,所以闭口不言,一齐望向看起来仍旧深不可测的天空。
“你会回来的对吧?”Clint撇撇嘴问他。
“……当然。”
Thor不认为自己是在胡言,他有一个秘密。
在所有人离开战场的那天,空气中的硝烟味尚未散尽,他的余光在一片混乱间瞥到一片青色的衣角,在他转过头时稍纵即逝。
Loki无法理解的站在世界树面前,他看了看自己清晰可见的手掌,感受着身体里血液的流动,他的心脏规律的跳动着,毫无保留的显示着眼前的生命正重新盛放。
“……这不是响指就能逆转的,我是被扼杀的。”他像是在为自己辩解,辩解自己的死因,迫切的证明自己已经死去。
“那人是个英雄,他希望宇宙众生重获幸福。你的身体尚存微弱的气息,在你母亲的祝福下完好如初,英灵殿的众神认可你的神格,他们认同你的重生。”
“回去吧,阿萨神,你的兄长还在找你。”
他在找他,这是美好的结局,国王和他的爱人终究重逢,像每本童话书写的一样,他们快乐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我真的还有回去的必要吗?”他却突然反问。
Loki想,他当然不怀疑那份已经笃定的爱,但这究竟是否还需要存续。现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的爱带来的是背叛,是毁灭,是无边无际的战争和对未来的厌倦。只要雷神和邪神纠缠在一起,必然会牵扯更复杂的东西。他们已经亲手铸就了几桩永远不可挽回的灾难,他们都累透了,他自己更甚,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在他身上只留下淡淡的影子,他现在只剩胆怯又疲惫的内在。
对方没有回答他,但她的枝干慢慢变了样,Loki抬头看去:在他面前拼凑的是历久不变的宇宙银河,他睁大眼,直直看向那个身影,他在虚无之境逗留了数月,那个男人蓬乱的胡须终于被认真修剪,剩下的一只蓝色眼眸透着星辰折射的几分生机,他比之前劲瘦了不少,隐隐看得出从前的模样。
但他落寞的身影照旧倒映在透明窗上,他正在出神,偶尔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有几声轻笑从他的嗓间溢出来。他的嘴唇轻轻的开合,却极好解读,毕竟那只是两个音节,就像每天的必修课一样,念出来后才能闭上眼睛安心入睡。他不必在追逐无限宝石,不必守护任何人的家园,他专心致志的做同一件事,找对他来说唯一的一个人。
邪神紧紧握住自己的胸口,笑声倾泻而出,回荡在无尽空间的每一处角落。
他如梦初醒。
成为灵体陪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每一天愈发在脑中清晰起来,Thor在梦境和现实间无数次的爱语,他被唤了无数次的名字,他打算丢弃的过去每次都被重新救赎,在他意识重回身体离开地球的前一刻,几乎被对方发现的自己。
为什么要放过他呢。他们注定是要纠缠到形神俱灭的。
时隔经年,邪神再次找回了自己享乐主义的精神,戏弄人间的内核,他转身离去,如果看向他,能发现那双绿眼睛再次沉淀成风浪席卷前平静的一池湖水。
他朝他的太阳而去。
尾声
Peter Quill把手中的大杯啤酒递给Thor,后者道了谢,这是他今天的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酒,他给自己设了限制,就算对方每天都用哀怨的小眼神瞥着他,他也的确在慢慢恢复原来的身材。不过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他们成了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就算是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也难免在感伤时暴露出几句真心话。
“昨天是我讲的故事,今天轮到你了。接着上次的,你发现你的弟弟假扮你的父亲,然后呢哥们?”
“我回家找到他的那天刚好是我们的父亲离去的日子。”
“这个我理解,突如其来,我把我父亲炸成灰的那天我们还一起玩游戏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后我们就一起遇上了我的姐姐,制造了诸神黄昏,他虽然看起来是为了自己,但其实帮了我好几次,口不对心是他的习惯。在飞船上我答应要给他一个拥抱,但我们还没来得及。”
“噢,所以你们没有任何离别形式就被迫和对方说了再见吗?我的意思是,我和Gamora,我们至少留给彼此一个吻。”
雷神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他沉静的望向无垠的宇宙,爱涌向他,让他的心软得发痛。毋庸置疑的,如果一对普通的男女相爱,从羞怯的互表心意到干柴烈火的热恋期再到普通日子的平淡如水,用不了太多时间,因为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他和他游离在时间的法则以外,从来没有过那些形式,分开个几十年更是常事,等他反应过来永别的时刻,心脏的钝痛便把他刻造成那般萎靡的模样。
等Starlord拿了另一瓶酒再度进来打算自己喝时,雷神已经感觉到了困怠。他半眯起眼,迟钝的摇摇头表明到此为止的意思,随手拽起地上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晚安,可让他意识到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该给他的。”Quill的声音变轻了,音调也不如往常高昂,多了几分低沉的试探。
“有时候也许他只想要那么多呢。”句尾微微扬起,像是感同身受的意见发表。他毫不避讳的看着Thor,男人的睡意像是被这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吞噬了大半,他有点犹豫的坐起身子,也看向他的眼睛。
Quill眨着眼,透过宇宙耀眼的星辰,他的目光突然就变了,那双眼睛仿佛自己有了魔力,跳脱外在的表象,深邃的像是能把人心囫囵吸进去。形为外物役,这不是一个游历宇宙二十来年的盗贼就能拥有的眼神——那是历经千年岁月才能氤氲出的情绪,甜蜜里混含着细腻的哀伤,快意里夹杂着矛盾的痛苦,只消轻轻波动,展现的是漫长流年的世事变迁。
“……你知道吗。”雷神突然站起身,他朝他靠近,前者被他逼到狭小的墙角,眼睛里极快的转过一抹促狭,而Thor无动于衷,神色淡淡的注视着他,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他再次开了口。
“我应该为很多事道歉。那么多次——怀疑你,斥责你,竭尽所能中伤你。现在想起来,我是个只会拿着武器鲁莽到家的蠢货。”
对方的眉头皱了皱,并未多言。
“我早该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就算那时候我们背道而行,被恨意蒙蔽双眼,被激怒的话隔断了理智,就算我对你的追逐一直都是徒劳,但是终究……”
“我仍然爱你,Loki。”
Thor出声的同时,终于剥下了他们伪装的强作平静的面具,魔法的光束在顷刻间包裹住两人,优雅的鸦色的发丝又垂在那人肩上,熟悉的绿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Loki伸手搂住对方的背脊,说话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悲凉和深切的笑意。
“……那么就像我说的,Thor。”
“给我那个拥抱,和之前的那个吻,我就在这。”
“之后我会讲个故事给你……”
话音未落的邪神被雷神捧着脸吻住,他用力的抱着他,像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他的喉咙里抑出哭音,又带着哑然的笑意。Loki愣了愣,回应似的轻笑出声,把自己更深的埋在Thor怀里,发丝交缠,唇齿相接,他们的泪水在相贴的面颊上交融,落在他们相握的手背上。
之后我会讲个故事给你听,哥哥。关于那五年你是如何思念着我,而我又是如何恨着你而爱着你的故事。
残酷的告白也好,隽永的相爱也罢,这是两个神明的灵魂始终纠缠的故事。
上穷碧落下黄泉,从今以后,一如往矣。
End.
恋人昵称笨蛋,基友就是傻逼(二十九)
【楚郭】原著向清水HE。
OOC+私设+感情线进展缓慢预警。
鬼医检查了半天,胡须捻断了数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昆仑君也不是万能的,商议了半天,得出结论是大概由于消耗太多导致的暂时失明。
一帮人乱哄哄的又围观了一阵,汪徵一个内线电话过来,头一天的联合办案资料汇总来了,其他人又被召唤回去上班了,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鬼医弄了个聊胜于无的滋补膏药贴上,于是狐狸看上去像带了个眼罩,十分中二。吴在兹自己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祝红倒是非常紧张地留下观察着他,简直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了。
曾经,有个人也是乱来到瞎了眼睛,那时她还把自己当成局内人,可以放肆无忌...
【楚郭】原著向清水HE。
OOC+私设+感情线进展缓慢预警。
鬼医检查了半天,胡须捻断了数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昆仑君也不是万能的,商议了半天,得出结论是大概由于消耗太多导致的暂时失明。
一帮人乱哄哄的又围观了一阵,汪徵一个内线电话过来,头一天的联合办案资料汇总来了,其他人又被召唤回去上班了,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鬼医弄了个聊胜于无的滋补膏药贴上,于是狐狸看上去像带了个眼罩,十分中二。吴在兹自己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祝红倒是非常紧张地留下观察着他,简直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了。
曾经,有个人也是乱来到瞎了眼睛,那时她还把自己当成局内人,可以放肆无忌地像个家长似的呵斥这个那个,事后想想,有一丝尴尬。祝红想到这里,没事找事地把被角掖了又掖。
“没事啊,过几天就好了。”狐妖察言观色,岔开了话题:“我饿了。”
祝红跳起来就去了食堂,旋风般带回了好多餐盒。吴在兹一一打开:毛血旺,猪血肠炖酸菜,鸭血粉丝汤……
狐妖无语:“你好歹也是个妖族,应该知道这些东西其实并不补血的吧。”
“那,”祝红大无畏地伸出手腕,“你喝我的。”
“你四叔不得把我活剥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祝红叉腰:“那你想吃什么嘛。”
狐狸哼哼唧唧地说:“要滋补的话,去帮我找几个夜店小姐姐,d罩杯的那种……”
祝红终于忍不住在他头上凿了个爆栗。
吃完了饭,好说歹说劝走了祝红,吴在兹终于得以独自躺平,细心折好病号服的袖子。
郭长城发出轻微的呼声,间或神经质地在梦中抽搐着。他含糊不清地念叨了什么,狐狸刚开始没听懂,还好经不住小灯芯反复说,他终于听懂了。
郭长城说的是“你不许动他”。
吴在兹静静的盯着郭长城,脸上先是迷惑,渐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表情凝固得近乎阴冷。
楚恕之低声说了什么胡话,但是沈巍没听清。已经三天了,楚恕之还是没有醒。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紧咬着牙关辗转反侧。秦眠春的陵寝基本被毁了,沈巍在积尸地附近又发现了一个古时修道者的落脚点,便把尸王安放在此。弥漫在整个山腹里的阴气都被沈巍收集起来做了尸王的营养品,饱受创伤的经络被小心拼接起来,在斩魂使的帮助下缓缓愈合着,然而楚恕之只是不停地昏睡,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郭长城发动了车子。赵云澜下了命令,黑白班人员轮流看护小郭,硬是让他休息了三天,才放他出门去看老楚。新的挂坠做好了,他小心地把挂坠藏到衣服里。吴在兹戴了个眼罩像个海盗,懒懒地躺在后座上。
年关将近,高速公路上车来车往,一向开车小心的郭长城却是像换了个人,表盘上的指针奔着超速就去了。
“小郭?”吴在兹忍不住提醒了一下。郭长城猛地减了速,吴在兹差点拍在前排靠背上。“对不起啊吴哥……”郭长城心虚地瞄了一眼后视镜,但是没一会,车速又不知不觉的飙上去了。
郭长城自从醒过来以后就不大对劲。确切地说,那天早上以来,整个特调处都不太对劲。
最大的异常是,大庆竟然放弃了对老李的冷战政策,吴在兹走出医务室,第一眼就看到肥猫趴在传达室窗口吃鱼吃得正欢,老李老泪纵横,受宠若惊地帮大庆顺着毛。
汪徵和桑赞一直以来就是狗粮生产者,不过汪徵这姑娘还是比较含蓄的,工作时间当着同事的面顶多是拉拉小手,今天可倒好,去后勤办公室领工伤补贴的小吴在十分钟内就被这一对的亲吻闪瞎了六次。
赵云澜虽然完全不介意给下属们狂塞狗粮,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而耽误正事,然而今天他竟然因为去明山县探望沈巍腻歪太久而耽误了去部里汇报工作。
从来只看文连赞都很少点的祝红突然在论坛上发了一篇针对吴念兹某系列文的长评,通篇充满了她平时十分不感冒的“吹爆”“啵唧”等词汇,看得狐狸汗毛直竖。
林静难得没有摸鱼,而是拿出数珠默念着什么。
现在又多了个狂野飙车的小郭,整个单位都疯了?
被车子晃得七荤八素的吴在兹对沈巍说了这个怪现象。沈巍略加思索,便明白了罪魁祸首:“三生石虽然没有被催动,但它还是对周围的人产生了影响。”此时郭长城跪在楚恕之床边,二人知趣地走到一边面壁。
“楚哥。”三天来话很少的郭长城看到昏迷中的楚恕之,顿时哽咽了。尽管已经被事先告知楚哥现在的情况,但是真的见到了,他还是大脑轰然一片空白。
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楚哥静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虽然不再是那天青紫且皮包骨的干尸模样,也并没有好太多。苍白瘦削的脸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气,郭长城不自觉地握住了对方瘦得硌人的手,冷得让他发抖。
即使在这时,锋利的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
“所以那几个二货是被三生石催化了,所以感情比平时更外露?”吴在兹问,完全不怕把斩魂使的那口子也划入了二货的行列。
沈巍好脾气地没和他计较:“没错,至于林静,他也需要念经来抵抗心魔。”
“哦……”吴在兹盯着石壁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巍本想问问对狐狸有什么影响,忽然,石壁上几道隐约的花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某种利器刻画出的图样,显然不是天然形成,两个人合力拂去灰尘,发现墙上刻了一副十分简陋的地形图。
“这是……明山县的地图。”吴在兹喃喃道。
沈巍看了几眼,线条古拙,已经有风化模糊的迹象,应该是最早来到这里修道的人刻下的。那时还没有什么先进的勘测手段,此人却能把附近地形描摹得八九不离十,看来也是一位高人。斩魂使又瞧了瞧地形图,忽然发现这个地方并不止藏阴聚气那么简单。
“此山名覆碗,是取艮卦卦象;南边的河本名坎河,坎坎河是俗称,坎卦代表水……”沈巍心里一惊:上艮下坎组成蒙卦,代表着万物初生的蒙昧状态,这里和混沌、大封有什么关系么?
“或许三件七情镇同时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吴在兹说出了沈巍所想。
“得把这事汇报一下……”吴在兹一摸口袋,没带手机。“沈老师手机借我拍个照吧。”沈巍一边把手机递过去,一边说,“我可以用法术记录——”
狐妖无奈:“但是那种图像部里的领导可看不见啊。”沈巍不说话了,他实在是不会也没兴趣摆弄这些电子产品。
楚恕之在梦里不停地从一座悬空的吊桥上掉下来。
每一次坠落,都有个身上焕发着橘色功德的人一遍遍地一跃而下,抱住他痛得要命的身体,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堕入冰冷的黑暗。这种轮回让人烦躁,却让他又有一丝眷恋。
但是,这次不一样。楚恕之不知道第多少次在瓢泼大雨中跌落,然而没有意料中的下沉,这一次,他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
“楚哥?”感受到手心里微弱的颤动,郭长城欣喜地叫了起来,沈巍赶紧过来看楚恕之,吴在兹在他身后拍了几张图片,也来到床边,把手机还给了沈巍。
醒来第一眼看到郭长城,楚恕之明显松了一口气:“长城,你没事?”
“我没事,楚哥,都怪我太没用……”郭长城只觉得喉咙像堵了一团棉絮,憋得胸口闷得慌。
楚恕之虚弱地笑了起来:“你不用这样贬低自己,这次要不是你,我就要交代在这个鬼地方了。”
郭长城用力抹了一下鼻子,发出一声类似破涕为笑的声音。吴在兹横插过来:“我呢我呢?老子为了救你血都要流干了,还瞎了一只眼睛,你怎么就不问问老哥我啊?”
“切……你没死?”
狐狸大翻白眼:双标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入夜,吴楚二人作为重病号被统一留在医务室养伤。“我和桑赞就在图书室,有事随时叫我们。”汪徵又嘱咐了一回,关了灯出去了。
隔着帘子,狐狸的独眼发出微弱的绿光。
“喂,眼睛怎么回事?”楚恕之粗声粗气地问道。
“据说是消耗太大导致的暂时失明,没事的。”
帘子对面沉默了一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两人搭伙之初明明说好,各自的恩怨自己处理,不会帮对方出头,从某种意义上讲,狐妖似乎也在真香。
吴在兹干笑了一声:“毕竟小郭是个普通人,特调处规定不能把凡人牵连进来,你当我那么多遍守则白抄了吗?”
尸王微弱地“切”了一声。
月光明亮地穿过窗帘,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狐妖尝试着对月吐纳,还是使不上劲。
“吴在兹。”楚恕之忽然又开口了。
狐狸警惕地问:“干嘛?”他特怕被姓楚的叫全名,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挨揍了。
老楚叹了口气:“你其实……不必做到这地步的。你要是还在为那件事自责,我跟你说,大可不必……”
“不管怎么说那小畜生也是姓吴。”吴在兹打断了楚恕之的话:“而且,我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
尸王闭上了嘴,静静地听着。
“老楚,我已经送走九个兄弟姐妹了……”狐妖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又轻柔,说着没头没尾的话,然而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啧,废话真多,我看你还是伤的轻,睡觉睡觉!”
他妈的差点又着了那块破石头的道。吴在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然就算再过八百年他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沈巍说明天弄个结界把三生石罩起来,不知道明天大庆要如何面对老李。还有祝红,这丫头也是个麻烦。思维飘忽着,吴在兹渐渐睡着了。
身体的恢复消耗着大量精力,楚恕之也睡着了。
但他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出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石室。一只白狐叼了一头山羊进来,扔在地上,化身为一个青年,走到北墙的神龛处拜了两拜。
原本躺在棺材里的僵尸起身,一口咬断了羊的脖子,不屑地说:“拜也没用,你不是说他们有的入了轮回,有的连来世都没有嘛?”
牌位上大字写了“吴夜声”和“楚月歌”两个名字,下面小字一串九个名字,都是姓吴的。狐妖行了礼,毫不客气地撕走了一条羊腿,反唇相讥道:“你小子客气点,说不定我是你高伯祖父之类的……”“放屁!”
画面模糊,环境转换,楚恕之看到自己像个猎户一样,扛着一只半死的狐狸在山间穿行,刚才的天雷把狐狸的白毛烧焦了不少,新生的六条尾巴软绵绵地垂着。“吴在兹,还活着吗?”僵尸抬头看了看天,晨曦微亮,这点阳光他已经不怕了。“我靠……你叫我大名的语气真像我娘……”刚渡完劫的狐妖有气无力地抱怨。“你闭嘴!”
下一个场景,是在地府的鬼城里。平时影影幢幢飘满恶鬼的街道,此时却比死亡还要寂静,只有忘川潺潺的水声,夹带了丝丝缕缕恶臭的黑血流淌着。不知道有多少小鬼被打散,空气里弥漫着黑雾,猛鬼、恶灵、怪兽的残骸碎块飞溅得到处都是,在这样一片静默的恐怖中,一堆摞得小山似的残骸顶端有个忽明忽暗的橘色光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烟袋的火光,狐妖浑身血迹,大大咧咧的坐在上面,咬着烟嘴,一眼望见了楚恕之,笑了笑:“喂,老僵尸,走不走?”一个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狐妖身侧,一刀砍向狐狸的额头……
楚恕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帘子另一边亮着个手机屏幕,吴在兹嘟囔道:“让不让人睡觉了,先是小郭,现在又是你,我看将来你俩要是住一块就是对着说梦话……”
郭长城照常回了家,正常时间犯困,睡觉,近几个月好像经常会出现心悸的情况,有时候和楚哥说着话,会突然处于一种空白恍惚的状态,这是生病了吗?年后处里体检时正好检查一下,小郭睡前迷迷糊糊地想。
大庆早上来单位时,路过传达室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老李期待而忐忑地举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口。
一个已经认错了的人,其实也不能再怎么样。不过是意难平而已。日子还是要过,所以……饭也不能不吃嘛。如此宽慰着自己,黑猫肥膘一抖,大声嚷嚷着:“本大爷的早饭呢?”就迎上去了。
“那个……念兹姐最近有没有出现啊,读者们都在催更呢。”祝红演技拙劣地问。“没力气啊,”吴在兹摊手:“我能维持着人形已经不错了。”稍后他就发现祝红把那篇迷妹般的评论删了。
斩魂使的结界果然管用,三生石摆在赵云澜的档案柜里,见证着特调处略带尴尬地恢复了正常。
谢谢你们没有忘记我~
浑浑噩噩的一周,挤牙膏一样写了4000+
不忍直视不忍直视,抱头跑~
刷Lofter也要早睡哟~
【楚郭】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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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
“懒虫,起床啦!懒虫,起床啦!”
抬手摁下敬业的闹钟,郭长城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昨晚他很早就躺上了床,但脑子里如千军万马混战鬼族联兵似的不得安宁,吵吵闹闹的恨不得揪下来,合上的眼皮下是转动不停的眼珠,寂静的夜被无限拉长,又像是一晃而过,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休息过郭长城在缓了几分钟之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闹钟显示6:03
这是一款十分老旧的闹钟,是郭长城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郭爸爸托人给他从香港带回来的。蜡笔小新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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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
“懒虫,起床啦!懒虫,起床啦!”
抬手摁下敬业的闹钟,郭长城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昨晚他很早就躺上了床,但脑子里如千军万马混战鬼族联兵似的不得安宁,吵吵闹闹的恨不得揪下来,合上的眼皮下是转动不停的眼珠,寂静的夜被无限拉长,又像是一晃而过,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休息过郭长城在缓了几分钟之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闹钟显示6:03
这是一款十分老旧的闹钟,是郭长城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郭爸爸托人给他从香港带回来的。蜡笔小新造型,每天早上那个粗眉毛的小孩都会挑着两条毛毛虫喊小主人起床。也曾坏过,在他父母离开后的一周,突然就没了声响,找了无数修表大师也没个所以然,但他不舍的扔,和楚恕之同居后,顺手也带了过来,当个摆件一样放在了他们的床头。
可突然有一天闹钟就响了,把郭长城吓了一跳,习惯性的抱着身边的男人,嘴里喊着“楚哥!楚哥!楚哥!楚哥!”跟只蝉似的,也确实被这样嘲笑了,一手拍着小孩儿的背,一手揉散了本就睡乱的头发,傀儡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聒噪,以后你就叫郭长蝉吧。”
然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吻,缱绻缠绵。
已经有五年没有跟人交换过气息了。意识到这点的郭长城用右臂横在了额头上,瞪着天花板有些出神。直到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才拉回来有些涣散的目光。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是微信提醒,按说周六的早晨,特调处的一帮子很少会这么早起床发信息,可自那件事后,大家有默契的都会在清晨发条信息,也许是赞美和风日丽,也许是抱怨肉饼咸了,零零总总是些琐碎的小事。
他们都在等,等郭长城也发条消息。
随手编辑了条微信,郭长城自己也不太能确定他写东西的别人能读懂,他很清楚,只有他发了信息,大家才会安心。
【长城,你还活着吗?】
【是的,我还活着。】
那是他们的默契。
撑着轻飘飘的身体下了床,楚恕之知道他不爱穿拖鞋,索性把家里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哪怕光着脚也不会觉得冷。这个家他住了五年半,已经熟悉到闭着眼也不会撞到什么了,他就那么半闭着眼睛梦游一般的走到了厨房,先打开冰箱拿出昨天买好的胡萝卜,黄瓜,火腿和鸡蛋,再从冰箱的角落里翻出一小把香葱,想了想又把全麦面包拿出来,看看生产日期,过期了两天……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最后还是把面包塞进了烤面包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胸腔不甚明显的起伏了下,郭长城又盛出半碗米,仔细的淘了三遍,然后放到一旁浸泡。胡萝卜和黄瓜上面的淘米水已经洗净,做好准备工作的他决定先去洗漱。
于是又梦游般的到了卫生间,楚恕之是个干什么都雷厉风行的人,连卫生间都是又冷又硬只图个省事,在郭长城搬来后才有所缓解,坐便器被换上了那种能自动加热的,就算在冬天也不会冷屁股,洗漱台被安上了一个储物柜,带镜子的那种,关上柜门是镜子,打开柜门是他俩的洗漱用品,牙膏牙刷肥皂洗面奶郁美净。看到那罐郁美净郭长城牵起一边嘴角,露出个类似于笑的表情。他的楚哥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味道,偏偏忍下了这种带着点稚气的奶香,他说这味道像他。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倾泻而下,双手并拢接了一捧,弯下身子将脸埋进去。楚恕之是不许他这么做的,说早上的水太凉,激着容易生病。每每都是楚恕之调好了温水,沾湿了毛巾,再一点一点去描绘郭长城的眉眼,擦完了还要给一个吻当奖励。
看,还把他当孩子呢。
冰冷的水里混进了温热的液体,郭长城很快把手打开让水流下去,喉间的痒意让他难受,扶住洗漱台的两边,强压下咳出什么或者吐出什么的冲动,这个姿势他持续了五分钟,或者十分钟?郭长城有些恍惚,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时间好像特别优待他,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没有在他的脸色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可能是眼中不再有懵懂的稚气,眉间不再展露着洒脱。
时间很优待他,可老天对他却很苛待。
胡乱的漱了口,郭长城还在惦记他的早餐。
再回到厨房,全麦面包已经烤好,感谢他们买的是好一些的烤面包机,烤好后自动断电,并没有出现什么烤糊烤黑的情况。就那么把面包继续放在那,拿出案板,犹豫了一下是先切黄瓜还是先切胡萝卜,陶瓷刀左比划右划拉的找不到下刀的位置,最后郭长城只能放弃,拿出了楚恕之特意为他买的多功能切丝器,他自己是有一手好刀法的,可架不住郭长城是个握刀就晕的主,实在没有办法,就淘宝了个切丝器,刚拿到手的时候,郭长城高兴坏了,好像这样,就代表着他能为这个家帮上更多的忙似的。刨了一堆土豆丝,黄瓜丝,萝卜丝,楚恕之只会笑着看着他,夸他真棒。
他真宠他,没有底线的那种。
切菜之前就把米和水倒进小锅里煮着,当火腿被郭长城笨拙的切成条后,可以下菜了。先把鸡蛋打下去,顺时针搅动,打成蛋花,再一股脑的把胡萝卜丝,黄瓜丝和火腿条一起放下去。拿着长柄杓的郭长城突然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放盐,想的粥溢出了锅也没有想个明白。手忙脚乱的关了火,指尖,手背,甚至是小臂都被飞溅的热粥给烫出了泡。
疼么?
应该是疼的吧?
郭长城背对着灶台坐到了地上,仰着头盯着天花板的一角,喉间的痒意又涌上来,他粗喘着气意识到此刻他应该哭,可干渴的眼角挤不出什么,在听闻楚恕之和一个厉鬼同归于尽后,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再也哭不出什么。
当然,同归于尽是他偷听来的,特调处对他的说法,是楚恕之和那厉鬼大战了三天三夜,然后失踪了。
恩,失踪了。
撑起身子又转身面对灶台,把切好的香葱段撒进去再点上几滴香油。把面包放进干净的盘子里,再盛上一碗热粥。
坐在桌前的郭长城开始安安静静的吃他的早餐。
来自作者也就是我的唠叨:明天科目二考试,大家祝福我吧,要是考过了我就写个下……甜回来……以及,这篇文的写作手法和梗,借鉴了福华的一篇叫英式早餐的文
【楚郭】圣人无情 番外2 情灭
*就一句话,番外也是正文!正文!跳了百分之二百看不懂后文,答应我真的真的别跳好嘛
番外——情灭
1.
承圣初年。
郭辛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意识变得朦胧模糊,他慢慢地失去了重量,双脚离地而起,漂浮到半空中。
他呆呆地低头望着地上躺着的人。冰冷的尸体上缠着锁链,身上残破不堪,四肢均已折断,两肩还插着穿透了的铁条。
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探了探尸体的鼻息,回头道:“头儿,怎么办,真咬舌自尽了。”
旁边看起来官阶高一些的人恼怒地啧了一声,恨恨道...
*就一句话,番外也是正文!正文!跳了百分之二百看不懂后文,答应我真的真的别跳好嘛
番外——情灭
1.
承圣初年。
郭辛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意识变得朦胧模糊,他慢慢地失去了重量,双脚离地而起,漂浮到半空中。
他呆呆地低头望着地上躺着的人。冰冷的尸体上缠着锁链,身上残破不堪,四肢均已折断,两肩还插着穿透了的铁条。
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探了探尸体的鼻息,回头道:“头儿,怎么办,真咬舌自尽了。”
旁边看起来官阶高一些的人恼怒地啧了一声,恨恨道:“这小子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骨头倒是挺硬。只能希望主子别怪罪吧。”
问他楚江在哪儿,那小子一直说不知也就算了,身上连块好肉都没了,竟然还敢嗡声嗡气地跟他们嘴硬。
“……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对付这种货,一不小心,就手重了点。
那狱卒把玩着手里的一枚月白玉环,不耐烦地说:“得,先回去跟上面报备吧。”
魂魄呆愣漂浮在一旁,看着屋子里的两个活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神落在那人手里的玉环上,呆滞的表情倒像是有了点反应。它幽幽地飘过去,要伸手去拿玉环,然而透明的手只是穿过了玉环和那狱卒的身体。
两个狱卒走了出去,魂魄本能地跟着出去,一路飘在那玉环旁边,机械地重复试着去抓。当然,他是碰不到的,他只是一遍一遍穿过来,又穿过去。
2.
魂魄跟着他们飘去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殿下恭敬地站着几个官员,殿上正中一把铺着虎皮的雕花椅,一颧骨高耸,眼神阴郁的男人侧卧在上面。
魂魄迷茫地看着一屋子的人。在他眼中,这些会动的活物的身上都包裹着若有若无的烟雾。
这一屋子人身上的烟雾都是灰蒙蒙的,只是深浅不同,那狱卒是浅灰,有一两个官员是浓郁的深灰,然而正座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流动着的,是可怖的深黑烟雾。
狱卒把那月白玉环交给底下的一个官员,耳语几句。官员将玉环跪呈给正座上的男人,恭敬道:“圣上,那药师自尽了,还是没能打探出叛臣楚江的下落。”
男人接过玉环打量着,魂魄想飘去那玉环旁边,然而那男人身上的黑雾似乎让他心生畏惧,不敢靠近,只得在远一点的空中盘旋浮动着。
官员又道:“圣上,不然我们把这药师的尸体绑了示众,或许能引得楚江出来。”
男人摩梭着玉环,勾起一丝玩味笑容:“不必。当初楚江逃脱的时候就已经重伤了,这玉环是父皇赠他的,他可是视之如命,如今连这个都送人了,想必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足为惧。“
官员疑惑道:“可万一楚江又被哪个郎中救了,岂不是遗患无穷?“
男人又道:“所以说啊,你们见识还是短了些。人心如水,堵不如疏。如今西魏入境,正是人心不稳之时,暗地里对朝廷不满或生疑的大有人在。
“楚江虽然已经身败名裂,但战功太高,仍有人不信他会犯上作乱,引来外敌。你越把救他的人严刑示众,越可能招来亡命之徒投奔他去。一个楚江不足为惧,人心霍乱才是险事。”
“放出话去,说叛臣楚江逃亡之时被一药师所救,却恩将仇报杀了那人,朕深表痛惜。朕此次南巡,定会抚恤百姓,捉拿叛臣,吾等子民不必担忧。”
官员惭愧道:“吾皇圣明。“
3.
一个一身黑衣,神色淡漠的男人走进了刀铺,扔了两锭银子在桌上。
“要最锋利的。” 男人道。
如今这霍乱时节,这么大手笔的客人可不多,老板忙不迭地应了,抬眼瞧了他一眼。只见男人眉目锋利,一身肃杀,可是眼窝深陷,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不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眼神阴沉得可怖。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绝命之徒。
老板不敢多问,给人拿了把最好的刀,那人便走了。人走之后,老板思索半天,总觉得这张脸在哪儿见过,左思右想,他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会就是这几天皇榜上说的……
楚江从刀铺出来,走在街上。
这两日城里涌入一帮从边境逃过来的难民,恶民在街上斗殴抢掠,官府不闻不问,守卫都调到正南巡的皇帝身边去了。
有人抢了街边店主的粮食从他身边跑过,背后传来气急的叫骂声。楚江目不斜视,淡漠地走过。
走到街角,在阴影角落里立着个不起眼的破旧铺子,里面坐着个年纪不大,浓眉大眼的道士。那道士模样端正得很,只是一身道袍皱皱巴巴,发髻也束得歪歪斜斜,看起来十分不修边幅。
楚江走过他身边时,道士悠悠开口了。
“这位兄弟,看你面硬骨削,印堂杂乱,生气全无,近日必犯兵刃,大不吉。”
楚江理都没理。道士接着说:“看你耳后黑白之光掺杂,功德与罪过纠缠不清,隐露猩红之色,想必是曾杀生无数,亦救人无数吧。”
楚江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冷冷地打量着他。“你是谁,狗皇帝派你来的?”
那道士摇了摇头,说:“修道之人,不问世间事。只是看兄弟你额间死气缠绕,执念过深,忍不住想提醒一句罢了。”
楚江嗤笑一声,说:“死有何惧。”
道士说:“一世生死事小,不入轮回事大。常人执念过深,死后化鬼,徘徊人间。像你这般大功大过之人,得道与入妖邪本就全在一念之间,若执念过重,可就不是化鬼这般简单了。
“且放下,且宽恕。”
楚江觉得这话十分荒唐可笑,喃喃道:“宽恕……真是可笑,我恕世人,何人恕我。活着已经见够人世污秽,谁管死了之后如何。”
道士叹了口气:“世间千般尘缘因果,此生之孽,可报于后世轮回,未竟之缘,或在来生再续。兄弟,这尘世间你就没有眷恋之事,留恋之人吗?”
眷恋之事,留恋之人……一个清瘦干净的背影在仿佛眼前闪过,那人手中的药香袅袅飘散,转身冲自己笑得温柔。
楚江眸色颤了颤,暗自将那身影从眼前挥了去,低声道:“没有。”
说着不再看他,转身走远。
4.
可是当晚那人还是入了梦。
梦里没有鲜血,没有厮杀,他重回了那飘散着药香的小木屋,然后不再离开。
晨时陪小孩儿去采药,傍晚再一同回家。闲时就带他游遍大好河山,去漠北看长河落日,去西域听羌笛悠鸣。
小孩儿缠着他教他骑马练武,可惜资质平平,总也没有长进,于是闷闷不乐。他便把人搂在怀里,笑着哄说,你那手是治病救人的,耍刀弄枪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楚江被自己咳出的血呛醒了。他抬头抹了抹嘴边的腥红,在黑暗中呆望着房顶,不知怎得,忽地生出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等这两天事情结了,若是自己侥幸还有一口气在,也许能回去再见上他一面。
可能是因为这么点念想的缘故,第二天走在街上被一个行乞的难民揪住裤脚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乞丐哀求着:“爷,行行好,给点银子吧,我们一路逃难过来,老人孩子病了也没钱医治,实在活不下去了……”
楚江蹲了下来,掏出些碎银,放在他面前。
那人颤抖着磕头:“谢谢爷,您救了我们全家一命,爷是好人,好人呐。”
楚江起身,街上四散着的流民晃晃悠悠地都聚过来。
其他路人都行色匆匆,不曾向他们看过一眼。这乱世里,众人皆自顾不暇,难得遇上一个心肠好的,他们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楚江默不作声地把碎银放在一只只脏兮兮的手上,后来人越聚越多,他分不过来,只好把钱袋掏出来放在地上,说:“我一共只有这么些,你们分吧。”
难民们争抢着一哄而上,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忽然有人犹疑着问了一句。
“他……他是不是楚江?”
周围的视线突然聚到了他的身上。正捡着钱的难民们听了,赶紧把钱揣着护在怀里,惊疑地从他身边退远。
“楚江?不是那个想篡位的叛将吗?”
“就是他把西魏人放进来的?”
“……前两天看皇榜说楚江好像确实逃到附近了。”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原本在街上漠然来往的路人们也纷纷停住了脚步,带着犹疑和惊恐的眼神打量着他。
有个没抢到钱的难民大着胆子粗声粗气地问:“你……你是楚江吗!”
楚江转向他,眼神冰冷:“是又如何。”
5.
人群一下子炸了,原本惊疑不定的眼神纷纷化为骇然与怨恨。听到这边的骚动,远处有一队官兵带刀围了过来。难民们看有官家撑腰,状了些胆,指着楚江咒破口大骂。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流亡此地!”
“你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为何还敢苟活于世!”
之前领了他的钱的人有些气虚,不敢带头叫,却也目光恨恨,跟着应声起哄。楚江冷笑一声,转过身信步向外走,视挡在他身前的官兵如同草芥。
“掂一掂自己的斤两,不想死的赶紧滚。“
领头的官兵道:“ 楚江,你通敌叛国,杀害无辜,罪无可恕,快束手就擒去皇上面前领罪。“
楚江挑了挑眉:“呵,是我脑子不好使了吗,看你们的打扮是御林兵呀,当初萧绎篡位引敌的时候,打前锋的好像就是你们。“
领头的手一挥带着人马扑了上去。楚江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片刻几个士兵已经身首异处。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围观的平民尖叫咒骂着逃开到一旁,七嘴八舌地喊叫着:“杀人啦!杀人啦!”
“看那楚江,果真是毫无人性!“
“如此残暴,难怪他连救了他的药师都杀!“
楚江在嘈杂的咒骂声中听到这么一句,登时血液冰凉,动作骤停,肩上被砍了一刀也恍若未觉。
他猛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神色可怖如同修罗鬼刹,恶狠狠地问:“你说我杀了谁?“
那人吓得瞬间脚下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往后退:“皇榜……皇榜上说的……你不是前两天刚杀了一个药师吗?”
看他没有反应,渐渐有人大着胆子接着骂:“你连一个救了你的人都不放过,你说你是不是畜生!”
又有人冷笑回应:“那药师连楚江都救,善恶不分,说不定死有余辜,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救他!”
周围人纷纷应和着:“说的对,该死!”
楚江呆立在原地。
死了……
谁死了?郭辛死了吗?
开玩笑的吧。
那个永远温柔笨拙的人,那个比任何人都善良,在这般污浊尘世中爱着众生,拯救着世人的人,死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
有士兵看他突然不动了,提到冲着他的脖子砍去。明晃晃的刀马上就要落下,男人依旧呆然不动。
他们说什么皇榜。
皇榜……
他一定是被萧绎他们抓了去。
难道……是我……害死他的吗。
四周嘈杂异常,可是楚江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天地荒芜,万物皆死。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倏然崩塌。
没有了,这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刀光反起冷然的光,几乎已经贴上男人的脖子。呆立的人甚至没有转身,却瞬间反手扼住那士兵的脖子,咔嚓一声,直接扭断。
下一刻,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那一队士兵,登时血花四溅,一队人马只剩下一个士兵还能喘气。
四周鸦雀无声。
楚江抬起头,眼神可怖,目光泣血,对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士兵,一字一句地说:“回去告诉萧绎,想要杀我,这么点人怎么够。明日午时,城外西南三里,他若不亲自来,我就带兵屠城。”
6.
入夜。西南城郊。
一袭黑衣的男人踏着夜色走入林间。
随着那男人的脚步渐近,林间飞虫鸟兽的声响都不约而同地停歇了,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嘎吱,嘎吱,只有男人踩过断枝的声响,突兀地回响在寂静山林中。
他靠着一棵树坐下了。
枝头上停着的鸟儿像是感知到什么危险,呼啦一声飞走。草丛间的几只松鼠向这边张望片刻,本能地掉转头跑远。
男人闭目靠在树干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如同夜色里一尊诡异阴森的雕像。
耳后隐约有猩红的光一闪而过。
他就这样靠坐了一夜。
第二日午时将近,楚江缓缓睁眼。
他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灰败的死气,眼窝深陷,眼底仿佛一潭寂静的死水。
一头青丝一夜之间赫然已成灰白。
楚江缓慢而僵硬地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落叶,恢复了一丝活人的样子。然后他一点点解开缠在刀上的绳子,提着刀走了出去。
天色阴郁,平野苍莽。
城外几里的平原上,上千手持长枪,身披盔甲的士兵列队排开。
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半空中,盘旋着一团半透明的暖白光团,隐隐约约是个年轻人的模样。不过无人看得见。
魂魄低头看着人们。它无法辨清凡人们的脸孔,只看到成片连绵的灰色雾气缠绕在他们身上。
队伍正前方,一台高悬的龙轿,那里黑雾最盛,一个华衣锦袍的人盘坐在里面。
魂魄呆呆地盯着他手里的月白玉环。
忽然,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视线从玉环上移开,转头望向远处。
只见漫漫沙尘中,有个男人只身从远处缓步走来。
那个人周身裹着的雾气,和下面灰蒙蒙的一大片都不一样。一半乌黑一半纯白,界限鲜明,又互相缠绕。
魂魄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木然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种近似于欣喜的表情,他甚至不再看玉环,转而急切地向那个人飘过去。
那人在阵前停下了脚步。
空气肃穆,只有黄沙刮过的声音。
坐在龙轿里的人开口了:“楚江,亏我以为你真的有兵可带,还特地给你准备了这么大阵仗。谁知你竟然愚蠢到一个人前来送死。”
他说着叹了口气:“也罢,你我这么久的交情,朕总是要亲自送你上路的。”
楚江声音平静而低沉:“郭辛在哪。”
“哦,是说那个被你残忍杀害的药师吗,” 皇帝别有深意地笑了,抬了抬手,下面有人推出一副雕花棺木,“朕为他准备了一副好棺木,以慰藉他在天之灵。”
棺木被缓缓推到了男人面前。
魂魄飘到男人近处,在几米外的半空中停了。它看清,那个人身上除了黑白交织的鲜明雾气之外,还隐约透出一抹不祥的猩红之色。这让它本能地畏缩,不敢再继续向前。
楚江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棺盖。
一个年轻人安静地躺在里面。他身上是干干净净的浅白衣衫,身边放着防腐的香袋,表情安详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男人用刀柄挑起他宽大的衣袖。里面细瘦的手臂上遍布淤黑,还有数节不自然弯折的弧度,昭示着身体的主人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楚江又微微掰开他的下巴,看了一眼。
如同一潭死水的眸色终于有一瞬间的波动。
楚江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对安睡着的人轻声低语。
“我来接你了。”
魂魄疑惑地歪了歪头,懵懂地看着他。
“你一定很疼是不是?” 男人语气轻柔地问着,似乎棺木中的人真的会回答他一样。
“如果不是救了我,你本来可以安稳的当一个好药师。如果不是我抛下你,你也不会被他们抓了去折磨至死。”
男人垂着眼,声音带着死寂一般的平静。
“郭辛,你……有没有后悔遇见我……”
魂魄在几米之外静静地听着他说,他听不太懂那个人说什么,那个人也看不见他。
男人沉默了一会,又说:“遇见你之后,我差一点以为,这人世间还没有腐朽得无可救药。”
“但是我似乎错的很离谱。错到最后我连你也失去了。”
“我本来想随你去了的,可是即使是到了阴曹地府,我恐怕也无颜见你,无颜见那些因我而死的兄弟亲人。”
魂魄原本懵懂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它惊恐地看见那个人身上的猩红之气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刺眼。
不远处的皇帝扬声道:“楚江,叙旧时间足够了吗,是不是时候算一算你欠我大梁的账了。”
楚江点点头,说:“我和大梁的账,确实该清一清。”
他不紧不慢地把棺盖合上,又把棺木悉心的推到旁边的空地上安置好,然后缓步向阵前走去。前排的士兵齐齐用枪尖对准了他,他浑不在意,脚步未有停歇。
走到阵前,和大军只剩下几米的距离,楚江环似了一圈, 对着空气中的什么人喃喃道。
“你们说,这世间如此善恶不分,忠奸不辨,是不是还不如直接毁了比较好。”
“你们一个个都死不瞑目,我不知道如何能报你们的冤屈。这里有这么多人,叫他们都来陪葬,可够么。”
7.
雷雨将至,天色更加阴沉。
浩荡队伍面前只有形销骨立的一人。
皇帝道:“叛臣楚江,你身为守边将领,不仅拥兵自重,意图篡位夺权,还勾结外敌,引狼入室,天下多少百姓因你而死,故土流离。更有甚者,逃亡过程中还不知悔改,残杀无辜,今日不诛你于此地,朕难以向大梁子民交代,难以——”
话音未落,只见楚江一个闪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拧断前排一个士兵的脖子,抽出他腰侧的长刀朝向皇帝的面门精准地掷了过去。
嗖的一声,利刃破空的声音。
龙轿前一个侍卫慌忙飞扑过去,还未来得及用剑格挡开,那飞刀直接穿透了他的头,带血的刀尖堪堪停在皇帝眼前。
皇帝惊出一身冷汗,直接从龙轿上跌了下去,冷静不再,厉声大喝。
“全军听令!诛叛臣楚江!就地处死!格杀勿论!”
随着一声令下,几千士兵齐齐举起尖刀,黑压压地向孤身一人的男人围剿过去。
一场血腥屠杀拉开序幕。
被层层包围的人手中长刀飞舞,刀刀致命,不过一会儿,身边就躺满了身首异处的尸体,鲜血飞溅喷到他的脸上身上,整个人宛若化为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士兵们被激得杀红了眼,纷纷怒吼着朝他扑过去。
“他只有一个人,坚持不了多久,怕什么!一起上!杀了他!”
楚江仰天大笑,张狂不可一世:“都一起上,这样我砍得快一点!” 说着又毫不留情斩断一名扑过来的士兵的手臂。
士兵惨叫着滚在地上,更多的人嘶吼着围过来。
所有人都没料到,那将死之人能如此凶悍异常,楚江身上大小刀伤无数,还有一两把剑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他却浑然未觉,身边尸横遍野,斩下的士兵都叠成了小山。
皇帝本想亲眼看他死,咬牙切齿地在阵中围观,但是有好几次那本来离得很远的男人,忽然撕开重围,毫厘之差几乎就要一刀致他于死地,皇帝只得一退再退,不敢再近他身。
厮杀持续了两个时辰,甚至更久。
男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的右肩被砍到一瞬间抬不起来,一圈士兵终于瞄准了机会,咆哮着一齐举刀向他刺过去。
刺啦。
楚江被数十把刀剑穿胸而过。
男人举起的手终于停在了半空,缓缓地落了下去。
咣当,他手中的刀落地,眼睛还如地狱鬼刹一般怒睁着,瞳仁却渐渐僵硬下去,最终不动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
“死了?” 过了好一会,有士兵紧张地问。
“……死了吧……” 他们小心翼翼地围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死了,死了!叛臣楚江已斩!”
快要力竭的士兵们骚动欢呼起来,消息传到站在后面的皇帝耳中,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得意的笑了起来。
一直浮在楚江上方的魂魄怔忡地飘下来,落到男人身旁。
男人的头垂着,脸上满是血污。魂魄眼神空洞,缓慢而呆滞地伸出双手,像要捧起那人的脸,嘴里还啊啊的唤着什么。
然而,无人听得到。
8.
忽然不知从何处刮过一阵诡异的阴风,扬起的沙尘迷得人们睁不开眼,原本飘在男人身边的魂魄被吹飞到一边。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空中飞鸟的声音尽数停歇。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声惨叫。
士兵们艰难的睁开眼望向声源,他们一瞬间惊骇地呆住了。
那个被数十把尖刀扎穿,死透了的男人,竟然动了。他手里提着一件盔甲,而那盔甲的主人,此时已经化成一滩泥一样的血水。
男人将盔甲丢在了地上,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眼中没有焦距,眸色赫然化作恐怖的猩红,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而嗜血的笑容。
下一秒,他瞬间就移到了另一个士兵面前,扼住了他的面门。那速度快到肉眼几乎跟不上,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士兵还未来得及叫,就又化成一滩泥沙。
男人抬手舔了舔指尖的血,满意地笑了。
却说当日那道士并没有看走眼。凡人论功过入轮回,有大功者得道,大过者受罚,执念过深者化鬼徘徊人间。
自古以来,大功大过之人多出于王侯将相,况且善恶功过并非泾渭分明,如楚江这般边关重将,战场上沾了无数鲜血,有杀生之大过,却亦保家卫国,拯救黎民万千,有救人之大德。功过交缠,死后得道入魔全在一念之间。
楚江恨极了这不公人世,身虽死意难平,常人执念如此多化为厉鬼,而他则就地尸化,直接入了魔。
大煞灾星于南岭现世。
接连几个人被楚江碰过一下,就化作泥沙,被眼前景象震惊到僵硬的众人终于明白过来。
如今他们眼前的,根本不是个活人。
皇帝早已跑的不见踪影,士兵们也开始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可他们哪里逃得掉,一个又一个人在楚江手里惨叫着惊惶死去。此时楚江全然没有活人的善性可言,只剩下一个念头,杀光,都杀光,天地不仁,欠我一分,十倍奉还。
不出一会,数千士兵已经快被他屠戮殆尽。
看着这一片人间炼狱,魂魄的眼神竟然慢慢从一直以来的迷茫逐渐转为清醒,它急切地喊着什么,飞身挡在已经化为邪祟的楚江面前,像要阻止这一场可怕的屠杀。
可是楚江只是穿过了他透明的身体,把手伸向一个又一个惊恐绝望的人。
士兵已经杀光了,屠戮又蔓延到了城内。手无寸铁的平民们尖叫着逃跑,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摔到了地上,还未等爬起来,楚江已经闪到了她身前。
妇人绝望地哀求他:“求你了!别杀我孩子,你杀了我吧,放过我的孩子!”
楚江猩红的眼瞳没有丝毫波动,将手伸向婴孩。
那魂魄张开手臂,摇着头挡在他面前,嘴里似乎在说着,不要,不要,然而下一刻,婴孩和女人还是一同化成了泥沙。
楚江又摇摇晃晃向下一个活物走过去。
9.
有水从魂魄空洞的眼睛里不住流下来。
谁来救救他们,救救他吧,不要再让这场杀戮继续了……
魂魄本不会有泪水,而它却哭了。
泪水顺着透明的脸颊流下来,缓缓滴落到地面上,竟然晕开了一个个真实的水花。
有淡淡的橙色光晕从魂魄心口处溢出,原本透明的身体逐渐有了实体,魂魄整个人身上宛若燃起了明亮的灯火一般。
遥远而庄重的声音仿佛从远古悠悠传来,在魂魄心底响起:
镇生者之魂,安死者之心……
赎未亡之罪,轮未竟之回……
摇摇晃晃寻找活物的人像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什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猩红的眸子视线里倒映出魂魄的影子。
魂魄愣怔地低头,看着自己心口处的一团橙色光晕,伸手将那一团拽了出来。
那是一颗心脏的形状。
魂魄不知道那是什么,冥冥之中,他本能地觉得,那柔软的光亮有着荡涤黑暗,济世镇魂的力量。
魂魄的双脚踩在了地上,它双手捧着那跳动的火苗,一步步向楚江走过去。
楚江脸上满是血污,像盯着其他猎物一样,定定地盯着它,等魂魄走的近了,楚江慢慢抬起了手,只要那手一碰到它,魂魄也许就会灰飞烟灭。
只是不知为何,猩红的眸子只是戒备地盯着它,迟迟没有落下手去。
魂魄走到了他的面前。它低头看了看那团橙色的光晕,流动着的火焰宛若有生命般,柔和地跳动着。
在那团光晕的正中心,有一小块地方,最为明亮,最为柔软,比别的地方的光晕都更加美丽。
魂魄将那一小块撕了下来,虔诚地捧着它,踮起脚。
楚江像一只安静的野兽,任凭它靠近自己,没有动作。
魂魄把这一小块最亮的灵魂轻轻放在了楚江额头上。
那团光晕闪动了一下,融进了他的前额。
楚江觉得自己一直徘徊在一片漆黑无边的世界,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尽头。头顶忽而有一束温暖的光亮穿透无尽的黑暗,笼罩在他身上。熟悉而空灵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镇魂歌,悠悠飘进心底。
那个声音说。
“愿今后有人疼你,爱你,不再伤你。”
“愿你喜乐安康,不再悲伤,不再仇恨。”
“愿你放下执念,宽恕世人,也宽恕自己。”
黑暗被驱散了,万物生长,雨水伴随着阳光重新洒向大地。
楚江眸子中的猩红慢慢地褪了下去,身上的暴虐气息也消失不见,他终于解脱一般地阖上眼,缓缓倒了下去。
魂魄将缺了一块的灵魂放回心口,它的身体重新开始变得透明,双脚也离地而起。有遥远的声音在呼唤它,那是轮回对已故亡魂的召唤。
魂魄闭上眼睛,化成一束金光,消失在了天边。
10.
两年后。承圣三年,西魏破梁,梁元帝萧绎卒于江陵,南朝梁覆灭。
十年后。一位云游道人路过南岭,见此地草木不生,群鬼作乱,忆起当年往事,不仅感慨叹道,此乃天意之劫。
群鬼嘶吼着要咬碎一人的尸骨,然而那人额头隐约有橙光闪烁,群鬼靠近不得,日夜哀嚎。道人摇头叹息,将那人的尸骨移葬了别处,又在南岭建庙渡魂。
七百年后。南岭三十里外一深山中,尸王出世。
懵懵懂懂从尸堆中爬出来的男人什么也不记得,只有心底一个声音在悠悠诉说着亘古的故事。
宽恕世人,宽恕自己。
恕之,恕之。
原来,我叫楚恕之。
漫天火光中,郭长城被大力地推出了结界。前方有血肉被撕扯,骨头被啃碎的声音,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于此同时,一束橙色光芒射进他的额头,千年前的记忆终于苏醒。
楚恕之带着笑意的最后一句话还环绕在耳畔。
“原来,你的情窍一直在我这,我一会就能还给你了。”
“傻子,下一次可要看好了,别再随随便便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人了。”
一直以来心底空空荡荡的地方,刹那间被如海啸一般的强烈情感席卷淹没。那人的一颦一笑,说过的每一句话,看他的每一个眼神,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郭长城眼前闪回。
千年前,那个人曾在马背上第一次对他伸出手。
千年后,那个人为他补了一对成双的花灯。
那人曾在断崖下满身鲜血地狠狠吻他。
那人曾在绚烂焰火下对他说,我是认真的。
……
……
……
郭长城的情窍终于回来了。
那是因为,楚恕之死了。
番外二——情灭 (完)
男友视角
灵感来源是洋哥的直播 戳我
不涉及真人!!!
剧版+原著设定
在郭长城和楚恕之还没有在一起之前曾经有过一次令郭长城难以忘却的早起教学视频。那个时候郭长城还没有转正,处里也只有楚恕之这儿一个外勤天南地北的案子全依靠着楚恕之天南地北的满世界跑至于新生指导的任务,一般靠郭长城跟着出任务,另一半就是楚恕之隔三岔五的不定期教学视频。
那次郭长城记得是个放假的日子,楚恕之好像是去湘西处理一个赶尸人的案子去了,一连着好几天除了汪徵写在小黑板上的案情进展,没有人知道楚恕之在哪儿到底干了什么。郭长城有时候看着小黑板上属于楚恕之的那块儿,经常会忍不住站住多看一...
灵感来源是洋哥的直播 戳我
不涉及真人!!!
剧版+原著设定
在郭长城和楚恕之还没有在一起之前曾经有过一次令郭长城难以忘却的早起教学视频。那个时候郭长城还没有转正,处里也只有楚恕之这儿一个外勤天南地北的案子全依靠着楚恕之天南地北的满世界跑至于新生指导的任务,一般靠郭长城跟着出任务,另一半就是楚恕之隔三岔五的不定期教学视频。
那次郭长城记得是个放假的日子,楚恕之好像是去湘西处理一个赶尸人的案子去了,一连着好几天除了汪徵写在小黑板上的案情进展,没有人知道楚恕之在哪儿到底干了什么。郭长城有时候看着小黑板上属于楚恕之的那块儿,经常会忍不住站住多看一会儿想着他楚哥现在干什么呢?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郭长城的心声那天早上已经很久没有来消息的楚恕之发来了教学视频。
“楚,楚哥!”郭长城被楚恕之的突然袭击给吓了一大跳扯了扯自己大开的睡衣衣襟,绷着呼吸看到了一个裸着上半身的裸男。
哎?裸男?
楚恕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吐掉了嘴里还残存的泡沫。
“去,拿笔记本过来考试。”楚恕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了刮胡子用的泡沫。
“哦哦。”郭长城把手机带着出了卧室从放在客厅的小挎包里拿出了这段时间学习用的笔记本。
“楚哥,今天考什么?”郭长城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子上手机立在桌子上,像是个等到上课的好学生。只是歪七扭八的睡衣和头上不安分翘起的头发暴露了他其实刚从床上下来的事实。
“画雷火符。”楚恕之的半边脸上已经涂满了泡沫,转过头看了一眼手机,狭长的桃花眼仿佛带了点勾引的意味,只不过好学生郭长城正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画着手下的符文。
“对吗楚哥?”郭长城举起本子,放在摄像头面前。
“嗯”楚恕之带着满脸的泡泡看了一眼符文,表示他画对了。
郭长城放下本子有点羡慕的偷偷看了一眼剃须泡沫糊了半张脸的楚恕之。郭长城算是毛发不太旺盛的哪一类,无论是头发还是胡子都偏细偏软,之前家里人都打趣儿他,说他白净的像个女孩子。自此郭长城就开始崇拜起那些须发茂盛的人,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算是有男子汉气概。而楚恕之恰恰符合了郭长城对男子汉的幻想,楚恕之的须发偏粗偏硬,剃成板寸的发型,头发像是一根根的黑色钢针直愣愣的插在头上,和郭长城那儿软软趴在头上的细碎短发截然不同。还有楚恕之浓密的络腮胡,在下午微微泛起的青色胡茬无一不在散发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味。加上楚恕之强大的气场,在郭长城心中楚恕之就是他心中男子汉的代名词。
楚恕之打开剃须刀发出嗡嗡的响声,随着手上的动作脸上的泡沫渐渐剥落,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
“六花阵。”
楚恕之的胡子刮的差不多了,泡沫也只剩下一点点粘在鼻下倒像是偷吃奶油过后忘了擦嘴。郭长城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现在在想什么呢,要是楚恕之现在知道自己脑中的想法估计会把他做成腊肉干吧。郭长城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连忙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把脑子里一些画风不太正确的东西给逼出去。楚恕之低头开水把黏在脸上的泡沫洗掉,哗啦啦的水声在刺激着郭长城紧绷着的神经。
楚恕之回头去拿挂在后面架子上的毛巾,在镜头上露出一整片厚实的后背,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肩胛骨像是一双要飞出的翅膀。转身过来之后是一副所有男人都会嫉妒的倒三角身材,让郭长城看的眼睛都有点儿直,心里第100次感叹楚哥好man啊~
“好了没有。”
“啊,等一下。”郭长城赶紧低头把画了一半的阵法图给补齐。
楚恕之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拿着手机晃进了宿舍,郭长城随着手机的晃动看着楚恕之的脸也离自己忽远忽近。
男友视角?
郭长城看着手机里的天花板,听着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个词。
等楚恕之的连再次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一层不变的黑色背心加风衣。整个人也显得更加严肃且锐利,和刚刚刮胡子的慵懒形象一点儿都不一样。
“去把我上个礼拜教你的军体拳打一遍。”楚恕之把手机顿在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边,环手抱胸看着一脸迷茫的郭长城。
“啊?”郭长城看了一眼楚恕之,又看了一下穿着大裤衩的自己,想要拒绝只是楚恕之的眼神犀利,就算是隔着屏幕他都只能乖乖按着楚恕之的要求行事。
楚恕之看着郭长城不情不愿的把手机放好,中间还啪唧摔了一次,有点拘谨的扯了扯身上写着龙城敬老院的文化衫,一板一眼的开始打拳。
“手太高。”
“步子错了”
“后面接的动作错了”
“使点劲”
“郭长城你是小脑发育不全吗”
楚恕之的斥责声不断的从手机里传出来,郭长城的动作也越来越凌乱,到最后之后捏着衣角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
“发什么愣!”楚恕之简直想从手机屏幕里伸出一只手去敲打一下郭长城的木鱼脑瓜,一套拳法怎么就能让他做成第二套广播体操了呢。
郭长城苦着脸看着手机里,面色不善的男人,只觉得未来的日子可能要不好过了。
“今天把军体拳的视频看十遍,明天我回去抽查。”楚恕之看着郭长城的那个畏畏缩缩的表情就来气。
“楚哥你明天就回来啦?”郭长城欣喜的问道。全然没有听到明天要抽查的畏惧,“几点的车票?我要去接你吗?”
“哼,你想想明天的检查吧。”说完就挂断了视频,楚恕之给自己到了杯水喝,喝完后咂摸了一下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买好的车票拍了一张发过去。没过一秒就收到了小孩的回信。
我知道了!楚哥明天见!
楚恕之看了一眼收到的信息,突然觉得有个跟屁虫还挺不错的。
恋人昵称笨蛋,基友就是傻逼(二十六)
【楚郭】原著向清水HE。
OOC+私设+感情线进展缓慢预警。
郭长城把桌上属于楚恕之的法器收好,又从随身带的简易行李里找出些换洗衣服帮尸王穿上。楚恕之伤势极重,此时他左半边身体完全失去知觉,全身肌肉塌陷呈青紫色,形容枯槁,接近几百年前僵尸的状态,看着小孩小心翼翼地帮自己扣上衬衣扣子,尸王无力地笑了一下:“我现在这幅样子,你不害怕吗?”
郭长城很理所当然地摇摇头,又小声问:“这样……疼么?”
吴在兹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你这句话,老楚就不疼啦。”
“啊?”郭长城有点迷惑。楚恕之很想瞪狐狸一眼,但是狐狸在他身后忙着治疗,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感受到楚...
【楚郭】原著向清水HE。
OOC+私设+感情线进展缓慢预警。
郭长城把桌上属于楚恕之的法器收好,又从随身带的简易行李里找出些换洗衣服帮尸王穿上。楚恕之伤势极重,此时他左半边身体完全失去知觉,全身肌肉塌陷呈青紫色,形容枯槁,接近几百年前僵尸的状态,看着小孩小心翼翼地帮自己扣上衬衣扣子,尸王无力地笑了一下:“我现在这幅样子,你不害怕吗?”
郭长城很理所当然地摇摇头,又小声问:“这样……疼么?”
吴在兹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你这句话,老楚就不疼啦。”
“啊?”郭长城有点迷惑。楚恕之很想瞪狐狸一眼,但是狐狸在他身后忙着治疗,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感受到楚恕之的杀气,吴在兹转移了话题:“话说小郭真够厉害的,秦眠春在新生代里也算个人物,就这么被你击毙了。”
郭长城慌忙摆手:“没没没,不是我……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驱散尸气的是赵处上次送你的吊坠,里面估计有个护身的法术,可以救一次命,”楚恕之沉吟道,其实那个挂坠的主要用途是掩盖郭长城身上厚厚的功德,赵云澜得知大隐翁找上郭长城的那天就有这么个想法,有备无患,以免有什么精怪打小灯芯的主意,楚恕之倒是没想到吊坠还有护身的隐藏功能。
“这个惧之丝嘛……”吴在兹看了看黄灿灿的光带,它像条宠物蛇一样,正缠在郭长城的手腕上,“七情镇都是受情绪操控的,可能是被你驯化了吧。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我我就是一心想帮忙,不想让……让那个女人害楚哥……”郭长城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耳朵有点红。吴在兹点头:“因为你最大的恐惧是失去身边重要的人吧,世间的恐惧大多为自己而发,你的这种害怕,不能被惧之镇利用,反而可以制服它。”
一个陌生的声音幽幽地接过了话头:“所以我就说嘛,只有爱是最强大的,总归有金钱、欲望支配不了的心灵。”
三个人吓了一大跳,洞口出现了一道隐隐的红光,一个男子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
来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上去十分普通,手里提着的玻璃绣球灯倒是有些特别,里面没有蜡烛也没有灯泡,而是悬浮着一块红彤彤的石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吴在兹警惕地打量着对方,这人看上去像是个一般人,而那个灯笼……那个灯笼!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无法从那石头上移开,那红光像是蛊惑人心的眸子,赤色的光晕蔓延开来,像是诱人沉沦的罂粟花,短短几秒之内,狐妖身子一歪,失去了知觉。
楚恕之感到不妙,唯一的安慰是他能感觉到后心上狐狸的手并没有放开,周身运行的狐火虽弱,至少还很稳定。但是这点念头似乎也快被那块红石头吸走,楚恕之也感觉头昏眼花,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你是谁!你你你要干什么!”郭长城的声音忽然把尸王拉回现实,小孩再一次挡在他身前,连带着挡住了发光的石头,楚恕之顿时清醒了:“长城,别看那块石头。”
郭长城不敢回头答应,只是尽量挪开了目光,陌生人却惊讶的扬起了眉毛。
“我叫俞通海,你……呵呵,有意思,”来人惊异地盯着郭长城:“秦眠春那个女人,居然欺骗了大人……眼皮底下的猎物也能放过,她对楚恕之是真爱吗?哈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又听到“大人”二字,不用说这俞通海也是敌非友,他这幅神经质的样子,实在让人莫名其妙。郭长城紧握住电棒,惧之丝滑落在地,似乎也在戒备着来人。
“惧之丝吗……这也能被你驯服,不愧是……”俞通海又在喃喃自语:“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爱是比恐惧更高级的情感……”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来。”
红光大盛,那怪石头愈发耀眼,惧之丝的黄光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缓缓游向俞通海。而后者似乎对这种效率并不满意:“快点。”
黄光轻颤着加快了一些。郭长城忽然无端冒出了一个想法:它不愿意过去。
林静与异能局一行人飞快地走着。他们已经行进了将近一个小时,仪器屏幕上的光点并没有动,却也没有变近。“糟了……”假和尚意识到了不对:“我们的感官恐怕是被人做了手脚……”
浓重的雾气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吴在兹飘飘忽忽地循声走去。他应该是在某种抽象的意识世界里。针对精神的攻击,狐妖自己也是行家,陷入昏迷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对手是什么。
三生石。
女娲留下的这种超级材料,一部分做了轮回晷,一部分碎屑散落人间,而最坚硬的石髄无法雕琢,一直被藏在幽冥中,执掌七情中的爱。操控生灵的爱意,使其沉迷在美好的幻境中,任由三生石的摆布。
爱。多么美好的字眼,为什么这三生石却透着一股邪气呢。吴在兹觉得很嘲讽。更嘲讽的是自己这么轻易就中招了,难道是平日里太滥情的报应?唉唉,估计要被老楚嘲笑死。总之先去探个究竟吧。
潮湿的泥土、植物的气味,好像是在山里。峰回路转,雾气渐薄,前面是一个小村子,嬉笑声来自青瓦白墙的大院。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不亏是三生石……尽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吴在兹像个幽灵般穿墙而过后,还是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大哥,七哥又欺负我。”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嘟着嘴跑过来抱住吴在兹的大腿。“八妹掷骰子耍赖!”戴长命锁的胖小子不服气地嚷。吴家三姐怀里抱着粉团似的老九在一边抿嘴笑,眼见着升官图玩不成了,双胞胎的老五老六跑到堂屋窗口巴望。年将及笄的四姐是个好性子:“好了好了,安静些,不要吵到娘了,二哥已经去请大夫了。”
孩子们安静下来,有点紧张地看向正房。“我想要小妹妹。”老八眨巴着眼睛。“我也是……不过是弟弟也不错。”老六插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产婆跑出来报信:“是个千金!”孩子们开心地大叫着,向内室跑去。老三老四手忙脚乱地约束着乱跑乱喊的弟妹。
“大哥,你怎么哭了?”小八伸出小手,但是够不到。吴在兹蹲下来抱起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站在门口,看着跟自己七分相似的男子紧紧攥着产妇苍白的手,后者对他报以安心的笑容,孩子们围着新生儿都不自觉地把说话变成了耳语。
“好小呀,还红红的呢。”
“皱巴巴的,我生下来也这样吗?”
“爹说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
“大哥生下来难道也是这样吗?”
“胡说,大哥生下来就是大哥。”
三生石的幻境,真的是很高明。吴在兹慨叹了一声。
上千年过去了,他还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家人的长相了。
但是怎么会忘。小十生下来瘦瘦小小,转眼间变成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亭亭玉立的少女,为人妻为人母,再到耄耋老妇,自己护送着她的魂魄穿过悠长的黄泉路,登上望乡台,她微笑着说“大哥,有缘再会。”便消失在茫茫轮回中。
每一个家人都是这样送走的。考中进士的二弟,精明强干的三妹,颇通文墨的四妹,心直口快的五弟,醉心诗书的六弟,舞枪弄棒的七弟,古灵精怪的八妹,还有个好好先生九弟。望乡台下,红尘万丈,老爹拍了拍长子的肩膀:“以后……苦了你了。”母亲盈着泪眼,摸摸吴在兹的头。
是很苦。看着所爱的亲人次第离去,只有自己留在了原地。
没有再见,恐怕是缘分已尽吧。
幻境终归是幻境,吴在兹初修心道时就知道要怎样对付它。出口就是你了吧。他拍拍八妹的小脑瓜,明知是虚幻,还是叹了口气,咬破指尖,血滴在黄纸上,并没画什么伤人的符咒,却是化成了四句诗: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网上查到的信息,这是苏轼将《太平广记》里《圆观》篇改写为《圆泽传》中引用的诗句,欢迎指正。
谢谢你们没有抛弃我!
好几天不写,思路感觉生锈了……
尽量更新!
【楚郭】同居者(L)
*M为完结篇,人物可能OOC
*不会弃坑
*楚郭平淡如水的日常
(32)
四月早天里的云烟,软风吹着的花树一棵接着一棵,郭长城的表姐的婚礼明天就要举行了,就在隔天晚上,表姐亲自打电话来提醒郭长城别忘了份子钱。
“姐姐……阿嚏……嗯好的,我不会忘记的,你早点睡吧。”郭长城吸溜着鼻子说。他这两天染上了花粉症,不停地流鼻涕,生怕影响楚恕之睡觉,还戴了个口罩,自己打了个地铺。当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地铺,刚被楚恕之看到,就麻利地收拾干净了。
“哦对了,你让你亲~爱~的~也一起过来,热闹热闹。”表姐嬉皮笑脸地对着听筒说话,已经能想象电话那头的傻弟弟脸,红成了一只熟透虾子。
“姐姐。”郭长城捂着出声口“嘘...
*M为完结篇,人物可能OOC
*不会弃坑
*楚郭平淡如水的日常
(32)
四月早天里的云烟,软风吹着的花树一棵接着一棵,郭长城的表姐的婚礼明天就要举行了,就在隔天晚上,表姐亲自打电话来提醒郭长城别忘了份子钱。
“姐姐……阿嚏……嗯好的,我不会忘记的,你早点睡吧。”郭长城吸溜着鼻子说。他这两天染上了花粉症,不停地流鼻涕,生怕影响楚恕之睡觉,还戴了个口罩,自己打了个地铺。当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地铺,刚被楚恕之看到,就麻利地收拾干净了。
“哦对了,你让你亲~爱~的~也一起过来,热闹热闹。”表姐嬉皮笑脸地对着听筒说话,已经能想象电话那头的傻弟弟脸,红成了一只熟透虾子。
“姐姐。”郭长城捂着出声口“嘘”了一声,“舅舅舅妈该听到了。”
“他们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你们真心相爱,就是别让人给拆散啦。就这样吧,我挂了。”
郭长城窘迫地看了一眼楚恕之。楚恕之玩儿似的摸着郭长城头上一缕炸起来的呆毛,学着表姐的口吻说:
“哦?亲爱的?”
“我……我姐姐乱讲的,你不要当真。”郭长城说完狠狠地又吸了吸鼻子,轻轻推开楚恕之,“别离得太近。”
“小朋友,这不是感冒,你要不要百度一下看看会不会传染?”
小朋友真的一本正经地用他那只经常卡顿的手机,百度了一下“花粉症会不会传染?”。看到网友们都很肯定地排着队形回答“当然不会”,他才算稍微安定了一点,红着个眼睛,擦擦眼角的生理性眼泪,往楚恕之身上贴了贴,调整着他那个硕大的黑色口罩,凸显得他满脸的禁欲。
楚恕之闷闷地摁住下半身,反手扯下郭长城的口罩,口罩遮着的两瓣嘴唇染着不正常的浮红,就好像是
好像是……
靠。
小孩过着敏那么难受,我在想什么。
楚恕之连忙把口罩又重新给郭长城戴上了,看到花粉症大概会持续两个星期,他想到之后还有十来天不能碰郭长城,简直是花族对自己活生生的惩罚。
不过楚恕之才不是这么有自制能力的人。
他隔着薄薄的口罩,对着郭长城的嘴猛得吻下去,然后卷着一团被子生起自己的闷气来。郭长城只好用他不怎么大的力气去跟楚恕之抢被卷走的被子,两个人仿佛两只小熊宝宝,从山坡上滚下去,最后抱成一团。
郭长城抱着兔子往被窝深处钻,缩着两手,两肩被抱得几乎是要并在一起,眼睛快速地眨巴着,就一个愣着的功夫,微凉的触感再次从唇间传来,霸道地压着那一层纸,互相索取着温度的平衡。
不过现实还是对楚恕之很残忍。
郭长城一秒就翻了个身,不停地打着喷嚏。他的脑海里忽然诡异地闪出了大庆前天对他说的:
“你这不是对花粉过敏,是对老楚过敏吧。”
“怎么会呢……”郭长城揉了揉鼻子,低声呢喃到,“难道楚哥会传播花粉?”
听到郭长城自言自语的楚恕之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会啊。等你过敏好了,就传播给你看看。
郭长城背对着楚恕之又狠狠打了个喷嚏。
(33)
第二天早上,郭长城作为表姐的娘家人,早早地爬起床,把还在睡觉的楚恕之晃醒,赶去婚礼现场。
出门的时候,天气晴好,两个人在车里坐了片刻,车才慢慢地启动起来。楚恕之稳稳当当地握着方向盘,耳下许多声音都浮上来:
各色各样的叫卖声,晒被子的,拍地毯灰的,学校叮叮当当的打铃声,马达轰隆作响……揉杂在一处,一时恍惚,似乎都不在楚恕之的心上,只当作是耳旁风。只有坐在身边的郭长城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他抓着那个木楞的轮盘暗暗想着。
已经有帮忙的在场地上搬桌子椅子,搭台子做些体力活儿了,郭长城刚一下车就帮着一个满头大汗的搬运工小哥搭了把手,再后来,他就无所事事地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地从他眼前走过去了。
“楚哥!”
“你就呆在那里别动。”
“不是你听我说……”
“什么事?”楚恕之放下手里的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看着欲言又止的郭长城问。
“我……我还是来帮你。”
“哦。”楚恕之看了看郭长城的细胳膊细腿,扭头就抓着桌子椅子走了,留郭长城一个人在树荫底下呆呆望着。
“你这亲爱的,真能干,一个顶俩,跟外面那些弱鸡不一样。”表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没心没肺地疯狂拍着郭长城的后背,吓得郭长城没把心都吐出来。他于是窝驼着背,瞧了半天才吱了一声:
“能……能干?”
“对啊,能干。”表姐坏笑着准备去化妆,“你就歇着吧,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
郭长城望着楚恕之摆好他手里的最后一张椅子,再也忍不住了,跑过去把楚恕之拉到身边。
“楚哥……阿嚏……别折腾了。”郭长城不知是问谁借了一把扇子,一刻不停地给楚恕之扇着风。
“夏天你再给我这么扇吧。”楚恕之从郭长城手里抢了瓶水。郭长城刚喝了一口再也没动过,看起来像是没开封过的。
对着嘴喝的一瞬间,楚恕之才觉得刚才开瓶开得太轻松了。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心里都跟面明镜一样清楚,他们间接性接吻了。这种清楚,让完全没有阻拦楚恕之的郭长城感到莫名的羞耻。就好像是明知故犯一样。
楚恕之喝了半瓶又还给了郭长城。
入场的人陆陆续续地整齐了,他们是借了一所宾馆的后花园举办的小婚礼,所以勉勉强强塞下了七八桌的位子。但好在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优美,没人感到不自在。
婚礼的仪式走到后半,新郎新娘携手走过红地毯,走过扎满气球和花束的门廊,司仪宣布交换戒指,新郎为新娘带上定情的钻戒,一秒之前还疯疯癫癫的表姐,到底还是落了个泪流满面。郭长城捏着楚恕之的手,跟着表姐一起哭。楚恕之从来没参加过人类的婚礼,本来兴致勃勃地瞅着,被郭长城全盘打断了思绪。
“你这是也要准备嫁人了吗?哭得比你表姐还厉害。”
“呜呜……姐夫一定要对我姐姐好好的。”
“说不准呢……”楚恕之反过来倒捉住郭长城的手,“人心易变的。”
没有人需要为一时的灿烂买单,也不必宣传从一而终的道德,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一辈子里只有百分之五是新鲜快乐的,剩下的都是平淡如水的日常,惊喜过后,怎么迎接索然寡味的日子,才是对真爱的检验。
“那楚哥也会一直对我好吗?”郭长城抬起头,天真地问了一句。
“呆鹅。”楚恕之对上郭长城闪着亮光的眼睛,“我已经能想象你老时,一定是个很烦人的小老头了……当然旁边还有一个比你更老的老头听你唠叨。”
耳边回荡着司仪的主持声音,新娘往前站了一步,把手里的捧花扔给台下的人。那一步出去时,当空悬着一大片白云,给了场子短暂的阴凉,只有郭长城和楚恕之站在阳光底下,沐浴着暖暖的金光。那花束明显是抛给郭长城的,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接,一束白蔷薇就进了他的怀里。郭长城又不好意思地塞给了楚恕之。司仪要两个人带头喝酒,全场的起哄比叫新郎新娘亲亲还大声。
灌下一小杯白酒,气氛骤然就热闹起来,大家都举杯,动筷,聊聊家常……就算白酒的后劲不出,郭长城也有点迷醉了。他看着场子里的一切:一嘟噜一嘟噜的气球,满袋子的毛绒玩具,新娘子的白头纱,新郎官的黑西装还有追着乱跑的孩子……即便是他想象也不再会有的婚礼,即便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婚礼结束了也什么都不剩了,倒不如站在风和日暖之中拉着楚恕之的手,脚踩在各种各样的路上,一起往前走的分分秒秒。仪式过于虚假,而真实就被抓在手心里,慢慢融化成记忆的一部分。
来的好些是表姐和姐夫的同龄人,郭长城都不怎么熟悉,所以自然不好说话。
“你是谁啊?”
“我是……新、新娘的表弟。”
“哦~那你旁边的那位呢?”
旁边的那位看了问问题的人一眼,挪了挪身子说:“楚恕之。今天的新娘的表弟的男朋友。”
郭长城在这么一长串的定语前面居然飞快一般地找到了重点,脸也飞快地热起来,悄悄扯了扯楚恕之的衣角:“楚哥……”
“难道不是你先说我是你男朋友的?”
“我什么时候说……”完全没有撩拨人心自觉的郭长城拼命回想着。
“同学聚会。”
在座的都是年轻人,沉默片刻之后,大家开始轮番给郭长城灌酒:
“恭喜了!我先敬你们一杯。”
“恭喜你们!我先干为敬。”
“这不是很好嘛!我也敬敬你们。”
…………
郭长城只好拿起杯子喝,这一桌子的男人女人都太能喝酒了,仿佛一个个的酒葫芦,他实在是回敬不动了。在座的马上用眼神示意楚恕之,楚恕之这才感觉自己就是掉进了人家给他设计好的套路里,表面平静地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准备开车回家了。
他把郭长城平放在后座上。
郭长城晃了晃脑袋,带着点神志不清地说:“感觉美好得像在做梦……”
然后他强撑了撑眼皮,马上就要睡过去。虽然口齿含糊,但一个字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分毫不差地传进了楚恕之的耳朵里。楚恕之扶着车门的手落在郭长城的口罩上,他一把扯掉了它:
“那就醒过来。”
“唔……”
怎么可能是梦?
那个熟悉的温度传过来的一刹那,郭长城浑身哆嗦了一下,睡意被舌头勾得干干净净。
经过了那么多的迷茫,能够坚信不移的地相信两个人的关系不再是梦,要多大的勇气……
郭长城鼻子一酸,倒在后座上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又顺了下来。
“又哭鼻子?”
“花……花粉症……”
“得花粉症的小朋友,我们回家吧?”
“嗯。”
小车踏着月色,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表姐婚礼后记)
郭长城忍了一路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回家刚开出门,就捂着嘴冲到浴室里,对着洗手池就是一阵狂吐。
可把楚恕之心疼坏了。
-TBC-
【楚郭】圣人无情 47
*楚郭偏原著向,类似灯芯无情梗,前世今生梗。
*基友 @四十七 说,47章必须干大事。
*别哭,是HE。还有大约两更结正文。
四十七、
(1)
曾经,郭长城借来情窍爱上楚恕之的那段时间,他做过一个梦。梦里,窗外生长着一棵树,他一直默默望着那一抹绿意,从抽芽开始,望到它长成郁郁葱葱,却从来没有走近去看看它。
终于有一天,他推开了房门,走到了树下,第一次摸了摸那粗粝的树干,抬头仰望斑驳的树影,然后靠在树下睡了个午觉。
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那样做过了一般。...
*楚郭偏原著向,类似灯芯无情梗,前世今生梗。
*基友 @四十七 说,47章必须干大事。
*别哭,是HE。还有大约两更结正文。
四十七、
(1)
曾经,郭长城借来情窍爱上楚恕之的那段时间,他做过一个梦。梦里,窗外生长着一棵树,他一直默默望着那一抹绿意,从抽芽开始,望到它长成郁郁葱葱,却从来没有走近去看看它。
终于有一天,他推开了房门,走到了树下,第一次摸了摸那粗粝的树干,抬头仰望斑驳的树影,然后靠在树下睡了个午觉。
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那样做过了一般。
庙会回来的当天晚上,那盎然的苍绿久违的又入了梦。只是这次,满树苍绿已经尽数开成浅白的花,轻风拂过,花瓣在空中簌簌飘扬,落雪成白。
原来这是一树海棠。
树下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古代黑色长衫,背影挺拔修长,正弯着腰给树下的土壤浇水,一些白色的花瓣落了在他肩头。
他走得近了,那人回过头。五官锐利,神色淡漠,一双桃花眼却似深情。
……楚哥?
“你来了。” 那人道,放下手中的水篮,静静地望着他。
……我来了?……你在等我吗……你等很久了吗?
那人向他走过来,递给他一支带着花苞的海棠枝桠。他疑惑地接过去,碰到树枝的一瞬间,原本未开的花苞悠悠绽放,盈盈如雪。
那人原本沉寂淡漠的表情染了一抹笑意,轻声道:“现在我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儿?
那人没有回答他,漆黑冷清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有满树的海棠还飘落在身上肩头。
望着他的背影,郭长城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若是不叫住他,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走,别走。
于是他拼了命的追上去,却可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最后那人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然后郭长城醒了,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放在枕边的帽子,躺着瞪了好一会眼睛,叹了口气下了床。
他还是放心不下那人,他得去看看,确认他还好好地睡着才行。
郭长城打开楚恕之的房门的时候还有点心虚,他想着,自己总是这样神经兮兮的,大概又会被楚哥骂吧。
可是,下一秒他的血液就凝固了。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丝熟悉的气息也没有。
睡意一扫而空,郭长城踉跄着冲回客厅开了灯,只见茶几上放着白天他送给楚恕之的那个傀儡娃娃,旁边还有一张便签。
‘ 我去办些事,别乱跑,等赵处他们来。’
郭长城慌忙掏出手机拨了楚恕之的电话,冰冷的关机提示音让他的心沉了下去。这两日隐隐的不安像是在此刻如同泄了洪一样涌出,他直觉楚恕之不是出门办个事那么简单,他没办法就这么平静的回去睡觉,等到明早和赵云澜他们汇合,或者期待着楚恕之自己回来。
郭长城甚至顾不得收拾,抓起挎包直接冲出门去。这时,静静躺在茶几上的傀儡娃娃忽地一动,从娃娃手里提着的袋子里嗖地闪出一道亮光,直奔门口飞去。正要握上门把的郭长城只觉被一股大力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他傻了。一只成年男子那么高的白骨傀儡稳稳当当地挡在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2)
此时,十几公里外的西南郊区。
一身墨色的男人在老庙门前站定。月色被薄云隐去,林间昏暗至极,男人没有开手电,整个人隐没在一片漆黑中,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似乎感觉到了来人是谁,那庙里地底深处有什么开始躁动不安,原本一片死寂的林间回荡起若有若无的悲鸣,和毛骨悚然的悠悠叹息。
你来了,你来了……
楚恕之神色平静无澜,淡淡道,嗯,我来了,仿佛是对那声音的回应一般。
他走到边上折下一根树枝,退开到庙门百米之外的地方,抬手随意地在左臂上划了道深刻见骨的口子,瞬间血流如注,不过他不甚在意。楚恕之让鲜血顺着树枝淌下去,不一会就把整根树枝染成了黑红色。
他嘴里低边念着什么,边用沾血的树枝在地上划过,他不紧不慢地围绕着老庙一路走,被他划过的地方都闪出金色的光芒,仿佛立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壁。最后划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淡金色圆圈。
那是一道结界。
他回到最初划线的地方,将染血的树枝插进地面,燃起一道符咒,伴着冲天的火花,他沉声道。
“血作媒,魂为饵,设此结界。除此血此魂,凡生魂不得入,死灵不得出。血不尽咒不止,魂未灭咒不除。”
随着话音落下,一束强烈的金光将他包围了,然后他缓缓跨进了结界,身影消失在了老庙中。飘散着的鬼鸣也随之一同被隔绝了,结界外又恢复一片死寂,林间静谧无声。
`
(3)
酒店里。
一人一骨已经对峙了半小时。郭长城上一次见这么大只的白骨傀儡,还是镇魂灯重燃之前,他和楚恕之一起收集生魂,遇上一堆幽畜的时候。
这种傀儡,武力值强到可以一手捏断幽畜的脖子。
郭长城知道楚恕之这次是铁了心不放自己出门了。白骨傀儡就抱着臂靠在门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郭长城试了各种方法想绕过它,未果。来软的会被不耐烦的扒拉到一边去,来硬的他就会被一脚踹回沙发边。郭长城欲哭无泪,甚至开始和傀儡讲道理。
“大哥,你放我过去吧,我真的得去找楚哥,你家主人可能有危险啊。”
那白骨掏了掏耳朵,虽然他并没有耳朵。郭长城觉得,如果它有眼睛,现在一定是在翻白眼的。它仿佛在说,我家主人有危险也轮不着你去救啊,弱鸡。
在第一百次作战失败之后,郭长城终于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他心灰意冷地拨了赵云澜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沈巍:“小郭,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晚来电话?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就到了。”
郭长城虚弱地说:“大人,你们快来帮帮我吧。楚哥留下字条一个人走了,还留下一只大傀儡不让我出门,我觉得……他会出事。”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会,再开口声音凝重了不少。“小郭你别急,我去叫云澜来接电话,我们马上就过去。”
郭长城只觉身心俱疲,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甚至没发现对面是看不见他点头的。焦虑,担忧,束手无策,郭长城一手拿着电话,屈起腿缩到沙发上,消沉地把头埋进了膝盖。
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他沮丧地抬头瞪了傀儡一眼,神色幽怨。那白骨傀儡站在沙发面前低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用拇指刮了刮他的脸,然后屈起指腹捏了两下,似乎在表示安慰。
郭长城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它。只有一个人,会在捏他脸的时候有一些独特的小习惯,那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电话那头已经换成了赵云澜,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郭长城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像第一次看见这只傀儡一样,上上下下地重新审视它。他刚才怎么没发现,这傀儡的身高,骨架,动作,神态,分明是……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赵处,” 郭长城死死地盯着傀儡,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赵云澜,“你见过楚哥平时,用过一只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白骨傀儡吗。”
赵云澜也愣了好一会,犹疑道:“一模一样的傀儡,你说的不会是他的本骨吧……”
郭长城听赵云澜在那边解释着,听到最后脸上血色已经褪尽了。尸道者自己的骨头,称为本骨。尸道者善于操纵白骨当作战斗用傀儡,自身的本骨抽出几根,自然也是可做成傀儡的。只是本骨和魂魄相连,是尸道者自身命脉的一部分,若离了身太久,对自身魂魄有损,甚至有灰飞烟灭的风险,所以从来没有尸道者拿自己的本骨作傀儡。
除非,他本就有灰飞烟灭的打算。
郭长城默不作声,赵云澜在那头有点急了:“小郭?小郭你还在听吗?等我们,我们一会就到!”
郭长城沉默地挂了电话。这几天的场景在他眼前回放,让楚恕之流泪的梦魇,他布满血丝的眼瞳,不同寻常的脆弱模样,还有今天一整天陪着自己的温柔纵容。
他是沉溺在那个人不动声色的温柔里了,才没发现,当楚恕之隔着小熊人偶装轻轻拥抱自己的时候,当楚恕之今天无数次静静望着自己的时候,那样子,分明是在告别。
楚恕之不是出门办什么事,甚至不是可能会遇到危险,他是根本就,铁了心没打算再回来。
你又想,就这么抛下我吗。
郭长城心里没由来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这种令人呼吸困难的绝望他曾经也经历过一次,在很久很久之前。
郭长城站了起来。换了平时的他,现在一定崩溃地开始哭了,可是他没有。他现在出奇地冷静。白骨傀儡看他站了起来,又退回了门口,一副死守到底的架势。
郭长城只是走向厨房,扫视了一圈,拿起了一把看起来最锋利的刀。
(4)
老庙里。地下室。
楚恕之沉默地站在书写着亡者竹简的祭台前。面前三只香炉正悠悠冒着青烟,那是束缚亡魂的封印还在起作用的证明。
楚恕之走上前去,将还在流血的手臂伸到最左边的一只香炉中。
嘀嗒。随着鲜血流入香坛的泥土,原本燃烧着的香瞬间从根部开始腐化开裂,香炉中的青烟骤然熄灭。
他解开了第一道封印。
轰隆隆。与他前几日召唤尸骸时一模一样,从地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挣动着浮上地面,大量的黑雾从那只熄灭了的香炉中冲着涌出,瞬间顶破了地下室的天棚。
楚恕之身子动也没动,周围倏然张开白骨汇成的巨大屏障,将祭台和自己护在屏障之下。巨石与沙土从头顶滚落,不一会,在漫天的尘沙飞舞之中,四周塌陷成了一片废墟,形成一个骇人的巨坑,如同镶嵌在地面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只有他站的地方还完好无损。
源源不断的黑雾叫嚣着冲出,无数尖叫着的模糊的脸汇集在一起,最后只见一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赫然漂浮在空中。那东西的根部还连在小小的香炉里,上头却像是一张有生命的黑色巨网,铺天盖地。
那是万千亡魂的怨气化作的实体。
那东西幽幽“开口”了,千百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齐声吟唱。
“楚江,一千年了,你何时偿命!”
那声音卷挟着气流,几乎要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尽。和那庞然大物相比,楚恕之小到如同一只一脚就能被碾死的蚂蚁。然而他岿然不动。
楚恕之沉声道:“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若欠你们的,我还你们就是。”
“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搞清楚,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5)
郭长城从厨房里拿了一把锋利的刀,然后走了回来。
没有表情的白骨微微动了一下,竟然像是有点紧张。然而郭长城根本没有看它,与它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客厅的窗台。
他拉开窗户,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他的头发和衣领猎猎作响。他向下望了望,楼下什么障碍物也没有,一片平地。
八楼,他肉体凡胎,摔下去必死无疑。
郭长城转身看向白骨傀儡,向来软糯温和的声音此时平静极了。“你是他身上的骨头,你应该懂的,我必须去找他。”
“要是不行,那就现在死在这,当作陪他吧。”
说着,他一只脚跨上了窗台。白骨浑身震了一下,突然向郭长城冲过来,郭长城一秒也没犹豫,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郭长城感觉自己急速地下落着,天色太过漆黑,他连地面在哪里也看不太清,不过八楼并不高,他知道自己再过几秒就会重重摔到地上,摔得脑浆迸裂,鲜血四溅。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涌了上来,郭长城浑身颤抖,握紧了手里的刀,死死咬住了牙。
他在赌。
白骨傀儡跟着他跳了下去,拼了命地想抓住他。在落到地面的最后时刻,傀儡终于一把揪住了他,化成支架垫在他身下,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
然而巨大的惯性还是震得支架四散崩开,郭长城在被缓冲了一下之后磕到了地上,左脚咔嚓一声,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
四散的白骨在地上跳动着聚合在一起,重新化为和楚恕之一模一样的骨架。那傀儡急忙跑过来,要扶起郭长城,郭长城抓起掉在一旁的尖刀,忍着左脚剧痛爬起来,踉跄着退到一边。
他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傀儡在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郭长城说:“我是不会回酒店的。我打不过你,但是你再拦我,就只能带着尸体回去了。“
白骨犹豫着抬了一下手。郭长城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
傀儡不动了。
一人一骨僵持着。鲜血顺着郭长城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滑进衣领,染红了衣襟。
半晌,那白骨傀儡低下了头,像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一道白烟浮起,从窗子里飞下来一个什么小东西,烟雾散去,只见小小的傀儡娃娃静静躺在白骨傀儡消失的地方,它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露出一截白骨。
郭长城终于松了口气,他从包里掏出纱布和胶带,胡乱给脖子止了血,又看了看脚踝,那里肿的像个包子,无法使力,但是似乎还能动,估计是脱臼了。
没断就好,他已经顾不得别的,一秒钟也不想多等,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捡起那小傀儡娃娃,朝向西南开车狂奔而去。
楚哥,这一次你必须等我。
(6)
结界中。
当楚恕之熄灭第二个香炉的时候,香炉中呼啸而出的怨气把整个结界淹没了。
从外面看起来,以一圈淡金色的透明墙壁为界限,墙壁内里面如同一只墨色的大染缸,弥漫着浑浊的黑雾。
楚恕之正站在黑雾的正中间,他的身上脸上被黑雾割出细小的伤口,开始渗出血迹,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只呆立在原地,深灰的瞳孔涣散一般地放大了。
与第二道封印一同被解开的,汹涌而来的,是生前的全部记忆。
三十载如一瞬,将门府邸的一个孩童呱呱落地,少年替父挂帅出征一战成名,戎马十年征战边疆,一无所有行将末路之时遇到一生眷恋,最终依旧无法反抗命运走向无尽深渊。
楚恕之神色恢复清明的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淡金色的结界上碎开一道裂纹。
“好,我的确有罪要赎。” 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声道,“你们怨气千年未解,不愿转世,受困于此,而我却能重回人间,确实不公。”
“如果啃食我的血肉能渡化你们的话,那这条命,你们就拿去。”
(7)
汽车急速行驶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郭长城攥紧了方向盘,脸色被向后掠去的路灯闪的明明暗暗。
郭长城一路上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不知道自己还来不来得及见到楚恕之。他无法想象,如果楚恕之已经死了,如果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那个人,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头脑从未如此刻这般冷静,心里某个地方却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老庙越来越近。
远远望去,一面透明的鎏金色环形墙壁倒扣在大地上,像是暗夜中的巨大金钟罩,将老庙所在的地方被包裹在里面。
楚哥,那是你设的结界吗……我是不是,还没有来晚。
已经凉透了的四肢百骸这才缓缓恢复了一丝温度,心脏也仿佛重新跳动起来。
郭长城终于跑到了结界面前,由于左脚每次着地都牵起剧痛,短短几百米他已经摔倒了无数次,身上脸上都是被地上的乱枝碎石割出的伤口,狼狈不堪。
他喘着粗气抬头望着眼前的流着金光的巨墙,墙内墙外像是两个隔绝开来的世界,墙内一片黑暗的混沌,不辨五指。
细细一看,那结界上已经有数条纵深的裂痕。浓重的黑雾流动着,不断撞击着墙壁,又弹回去,不过依旧不见半点黑气溢出来。
头顶几只飞鸟扇着翅膀飞过,马上就要穿越结界的时候,只听见几声闷响,鸟儿仿佛一头撞在了什么真实的障碍物上,扇着翅膀倒退了几米,改变了飞行的轨迹。
进不去吗……郭长城用手掌轻轻贴上墙壁。手掌下的触感冰凉又柔和,如金属般冷硬,又像是流水般温柔。
好像是那个人的气息。
郭长城闭上眼睛,手下流动的仿佛不是结界,而是那个人的灵魂与血液,熟悉而又温暖。冥冥之中,他不知为何觉得,他能够穿过去的。
楚哥,楚哥,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手下的阻力竟然真的消失了,他的手像穿过流水一般越过了结界。
郭长城睁开眼,不带丝毫犹疑地踏入了墙内的混沌之中。
(8)
进入结界的那一刻,四周的寂静无声就被永不停歇的悲鸣覆盖了。 怨魂们感知到有活物闯了进来,瞬间向他压下来,叫嚣着要把他撕成碎片。
挎包里青烟一闪,白骨傀儡忽地出现在他身前,牢牢地将他围在怀里。
“快回去——” 郭长城大喊一声,可是来不及了。下一秒那白骨就会和自己一起被万千怨魂撕碎,他下意识的闭紧了眼。
然而没有任何疼痛落下来。
疑惑地睁开眼,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漾起了柔和的橙光。那光顺着他的手传到了傀儡身上,将傀儡惨白的骨头也映得柔和。
向他们压过来的怨气好像忌惮那橙光似的,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盘旋着无法再继续靠近。郭长城试着走了几步,怨气果然避之不及,随着他的前进缩了回去。
郭长城定了定心神,轻声对那傀儡说,“回包里去吧,没事的。”
他拖着一条腿,艰难地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周围没有光,他自己就是唯一的光源,如同长夜里的一盏孤灯。他一遍一遍地用尽全力叫着楚恕之的名字,哪怕耳畔全是嘈杂刺耳的悲鸣,他的声音连自己也听不见。
就快了。就快找到你了。楚哥,你再等我一会。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久到嗓音已经充血,意识开始模糊,身上的橙光也逐渐暗淡了下去,他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一丝微弱的火光,几缕青烟飘摇而上。
那是一个小香炉。‘这香是由咒术催动的,香在咒在,香灭咒停。’ 楚恕之曾经和他说过。
那香炉前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和暗夜分不出界限,可那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郭长城发誓,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不会再看漏一次。
他的心狂跳起来。
“楚哥……”
“楚哥————!!!”
不远处的那人愕然抬眼,隔着祭台,隔着混沌的黑雾,隔着一地狼藉斑驳,郭长城和楚恕之的视线终于交错。
楚恕之的手还停在那香炉上,没来得及抽回。
嘀嗒。
血落在香炉里,绽开如暗夜的曼陀罗。
最后一道封印,解开了。
(9)
山崩地裂。
霎那间万鬼之怨冲上云霄,又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楚恕之。
“别过来——!!” 楚恕之嘶吼着。哪怕是被万鬼撕扯殆尽都不及眼前的景象让他五内俱焚。
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他舍不得伤到半分的人。
郭长城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白光将两个人包围了。
冲过来的怨鬼们被撞到白光上,像被火灼烧了一般,尖叫着退开,下一刻又前赴后继地扑上去,撕咬着那光晕的边缘,想要像撕开一匹绸缎一样将那白光撕碎。
郭长城疼得头上冷汗如瀑而下。在刚才电光火石的刹那,他本能之下点燃了的,是自己的魂魄。
楚恕之一口咬开自己左臂的血肉,将全部灵力都注到上面,腥红的鲜血混着从地底呼啸而起的万千白骨一同冲上天去,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将把被万鬼撕扯着的白光护在里面。
他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朽下去,血肉一瞬间都消耗殆尽。
郭长城绷紧的身体这才松了下去。
楚恕之用仅剩完好的右臂紧紧环着郭长城。郭长城脸色惨白如纸,唇上血色全无,一开口嘴里已经满是猩红鲜血。
他艰难地抓住楚恕之背后的衣襟,脸埋在那人颈侧,却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说:“楚哥,我们回去吧。跟我出去,好不好。”
“傻瓜……” 郭长城听见男人的声音颤抖得着,低声嗔道,“谁让你自己跑过来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敢这么闯进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但凡有半点差池,你就可能再也不出去了!”
郭长城趴在他的肩上,没心没肺地嘿嘿了两声,连带着咳出了更多的血,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语气却十分愉悦。“谁让你什么也不跟说我的……你老是这样……我都说了,你再这样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他在那人肩头蹭了蹭,攥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一些。
“出不去也没关系……”小孩儿柔声说,“我说过,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抱着他的人连手臂都颤抖了起来。
郭长城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天地昏黑无光,鬼魂哭嚎刺耳,可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安心。安心之余,一路上的万般担忧和委屈也涌了上来,他鼻子酸酸的,几乎想要掉眼泪了。
郭长城闷闷地说:“楚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但是如果你非死在这里不可的话……你要赎什么罪,我和你一起赎好了。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怨鬼还在前仆后继地疯狂撞击着他们头顶的墙壁,咔嚓,咔嚓,隐约有白骨不断碎裂的声音。楚恕之的咒术撑不了多久了。
森森白骨墙壁之下,这一方天地却依然偷得片刻安宁,郭长城身上发出的橙白光芒温柔地将两个人笼罩在里面,就好像那光芒也是从楚恕之身上发出来的,好像他身上不曾背负着猩红血债,深重罪孽一般。
(10)
楚恕之苦笑着喃喃道:“真是傻子,都一千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放开郭长城,一手小心地捧起小孩儿的脸,嘴唇贴上他的额头,在眉间落下轻柔的一吻。那亲吻不带任何欲念,如羽毛般轻盈,虔诚得如同信徒献给圣洁神明的礼敬。
然后楚恕之向后退开几步,深深地看着他,低声道。“长城,对不起。”
郭长城迷茫地看着他。对不起什么。
楚恕之道:“你说的没错,我得赎罪。有一些债,我欠了太久。那不光是欠这些怨魂的,也是……欠你的。”
郭长城想再说什么,他想走过去,却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也动弹不得。
他被定在了原地。
郭长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平静神色终于被惊惧和绝望取代了。
楚恕之!你又要……?
你怎么能这样?!
刺耳的骨架碎裂声还在继续,他们的头顶的防护罩正在崩坏。
楚恕之在几米之外望着他,那目光里有留恋,有愧疚,有不舍。“我知道这样你会怨我,但我舍不得让你陪我死。”
“我之前说过,要护你一辈子,我可能要失约了,对不起。”
“不过,我封了一些灵力和魂魄在那白骨傀儡里面。以后就算我不在了,它也会在你危险的时候保护你。”
楚恕之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轻轻一挥手,那黑布向郭长城飘过去。
郭长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布缠绕上自己的眼睛,又在脑后打了个结,却无能为力。
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漆黑。他就连最后一点看着那个人的权利,也没有了。
有眼泪无声地顺着郭长城清瘦的脸颊滑下来。
“别哭,” 楚恕之说,“你会轮回很多世,遇到很多人。即使你转世了,赵云澜他们也会帮衬着你的。而且你这般好,一定会遇到其他想要守着你的人。”
我只恨这一世惹你伤心,下一世,你就会忘了我,重新来过。你会遇见像我这样想要守着你的人,希望他们替我好好护着你,不再让你受委屈。
“那白骨傀儡会一直陪你到那个时候,直到你不需要它了为止。”
轰隆,白骨之墙坍塌了一角,鬼魂尖叫着要冲进来。楚恕之抬起已经枯朽的左臂一挥,更多白骨补了上去,与此同时,他的半边脸也开始像左臂一样,爬上干枯的纹路。
“时间快到了,该说再见了。” 楚恕之遗憾地说。
他静静看着郭长城,回忆一帧一帧闪过,最后停在了小孩儿当初借了情窍,傻兮兮地喜欢上他的日子。想到这他有些忍俊不禁,干裂的嘴唇勾起一丝笑容,灰白的眼瞳里也焕发了些神采。
“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楚恕之笑着说了句什么。
然后郭长城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在他飞出去的同时,随着一声巨响,原来所在的地方的防护罩彻底坍塌。
无数鬼魂呼啸着从郭长城身边冲过,前方有血肉被撕咬开,骨头被嚼碎的声音,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但是楚恕之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被黑布遮挡的视线外,火光漫天。
【楚郭】叫你不填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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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终究是没把自己的嫌弃说出口,只是小口小口吃着番茄炒饭。别说,这家的炒饭的确很好吃——如果忽略番茄炒饭里面的豌豆的话。
其实楚恕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番茄炒饭里面要放豌豆,虽然口感还不错,但他吃了几颗,就都夹给郭长城了。
“你吃就行。”
郭长城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恕之,最终屈服于对方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吃罢饭俩人一起压了马路,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楚恕之转头看向郭长城:“该回去了吧?”
虽然还想跟楚恕之再多呆一会儿,但郭长城心中好歹还有一个身为网文作者的职业操守,因此有点心...
第二更来啦!前情提要👇
不过他终究是没把自己的嫌弃说出口,只是小口小口吃着番茄炒饭。别说,这家的炒饭的确很好吃——如果忽略番茄炒饭里面的豌豆的话。
其实楚恕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番茄炒饭里面要放豌豆,虽然口感还不错,但他吃了几颗,就都夹给郭长城了。
“你吃就行。”
郭长城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恕之,最终屈服于对方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吃罢饭俩人一起压了马路,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楚恕之转头看向郭长城:“该回去了吧?”
虽然还想跟楚恕之再多呆一会儿,但郭长城心中好歹还有一个身为网文作者的职业操守,因此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家。
刚一回家,他电脑上的窗口就开始疯狂震动了:“山海,今天的稿子怎么还没交?”
“啊,楚哥,以后我晚点交稿,今天大概十点交!”
“成,等你。对了,前天的剧情写得不错。”
前天?
前天什么剧情来着?
郭长城揉了揉浆糊一样的脑袋,登时一大段记忆涌上心头。偏生编辑“老楚”这两个字儿,以及他平时对楚恕之的称呼都微妙地重合着,郭长城的脸涨得通红,到底是憋出了一句话:“没有,多亏了楚哥的指导!!!”
又是三个叹号。
楚恕之看着电脑屏幕这边的三个特大叹号,总觉得这个叫山海的作者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错不了。
思来想去,他最后给祝红——也就是山海的前编辑——打了个电话:“祝红,你那里有山海的资料吗?”
“有啊!怎么了,他拖更了?不应该啊,山海可是最听话的作者了!”
“没有,了解自己手底下的作者不是编辑应该做的?”
“你少来,人都给你半个多月了你现在才了解,早干嘛去了?”
电话那头的祝红显然不吃这一套,一点儿不上当。楚恕之有些头疼地敲了敲脑袋:同事太精明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儿。
“我觉得山海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想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熟悉?成吧,待会儿我邮件给你发过去。”
祝红立马挂断了电话,楚恕之就坐在电脑前面等着她的答复;这种熟悉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直到祝红把资料都发了过来。
感谢网络实名制,楚恕之立刻就得知了郭长城的身份。看着“山海”发来的身份证上面那称不上是丑但略略有些失真的照片,楚恕之“啧”了一声。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原本想着现在就去对面敲门的楚恕之,忽然间有了些新的想法。他把郭长城的资料存在电脑里,然后坐在电脑前面看着郭长城的作品。
在接手“山海”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个作者其他的文。挨个儿给其他作者打了电话并潦草敷衍地处理完他们发来的稿子之后,楚恕之抱着电脑开始看他从前的文章。
他发现,郭长城这小孩儿的文笔非常之细腻。不管是《镇魂灯》还是《功德笔》,都是剧情非常连贯的文章。
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去形容,只是在平铺直叙的句子上面加了些许修辞,却让整篇文章变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的确是非常强的写手。楚恕之觉得,这孩子在文学方面有一种可怕的、难以比拟的直觉。
当然,再次看到昨天晚上的片段时,楚恕之的情绪就不一样了。
看着郭长城细腻认真地描写着那些小片段,楚恕之觉得这兴许是那天自己说完之后,郭长城在认认真真地体会过某些运动之后留下的墨宝。思及此处,他有些哑然:万一编辑哪天让写点儿再过火的,这小子会怎么办?
想归想,但想到那小孩儿若是真的直白地去找某人、发出这样热烈的邀请,他还真有点儿受不了。
楚恕之挠了挠头,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算了。他倒是个实打实弯的,可他不确定郭长城是不是。虽然腐的并不一定是基的,可人活在世上总得有点儿美好幻想不是?
想到这里,楚恕之倒是释然了不少。
郭长城说话算话,说十点交稿就十点交稿,时针刚刚走到“十”这个数字上的时候,郭长城就把稿子拍过来了:“楚哥,我写完啦!”
由于得知了郭长城的真实身份,楚恕之总觉得自己都能看到郭长城脸上具象化的笑容。他肯定是一脸期冀、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搞不好还会用软乎乎的声音喊着“楚哥,我交稿啦!”
想到这里,楚恕之就觉得有点儿难忍。
他飞快地看完了郭长城的文,发觉小孩儿的文笔一如既往地好。兴许是受他今天的影响和启发,小孩儿的文章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色、气。
是那种无意识地勾引一样的文章,虽然并不露骨但看得人心痒难耐。楚恕之非常满意今天郭长城交上来的稿子,并从电脑里面敲出去了个回复:“写得不错,大体都过了,不用改。”
“谢谢楚哥!”
“风格继续保持,这文会火的。”
虽然只是平凡的几句话,但电脑那头的郭长城却已经坐不住了。小孩儿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不少,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把两个“老楚”的形象重叠了一下,想象着楚恕之在夕阳下摸着他的头,说这句话的样子。
虽然这么想不道德,但两边都叫楚哥,让人不产生“这是一个人”的错觉是不太可能的。
这样不行!
郭长城晃了晃脑袋,脸红耳热地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也不知道是前一天没睡好还是怎么着,第二天郭长城晚起了十分钟。他抬头看了一眼表,通常这个时间楚恕之已经开始晨练了。
又、又没赶上?
正想着,忽然有人敲门。郭长城从被窝里爬出来,就看到穿着工字背心、肩上还搭了条运动毛巾的楚恕之等在他家门口。
“怎么还没出门?”
“这就来了!”
郭长城用了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旋风般的速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楚恕之的打扮格外有吸引力。
也许是因为龙城的天气开始转热了吧,郭长城心想。
从前楚恕之都是穿着外套的,今天难得没穿,而是只穿了个工字背心。他胳膊上的肌肉凹凸有致,两块硕大的胸肌并没有被彻底包裹住,腹肌也隐约有一种呼之欲出的趋势。
郭长城的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
“走吧?”
“啊,啊,好!”
郭长城这才发现,自己丢人地看着楚恕之看呆了。要不是楚恕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估计都回不过神来了。
真是,太丢人了!
郭长城低下了头,恨不得变成一只蚂蚁钻进地洞里。然而楚恕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拽了他胳膊一下,旋即就跑步去了。
被撩了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郭长城,就这么呆呆地跟着他楚哥一起跑步去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郭长城也觉得气氛不是很对:楚恕之就像一只随时散发着荷尔蒙的雄兽,恨不得化身成为荷尔蒙本蒙,将郭长城整个人吸在他身上算了。
“楚、楚哥!那个,林静哥那边好像需要帮忙,我先过去一趟!”
他刚说完,林静那边就传来了一句“不用了我都处理完了你继续吧”的微弱喊声。郭长城皱眉看过去,发现楚恕之站在林静的旁边,脸还有点儿僵,似乎有些生气。
“楚哥?”
“没事儿,那堆书你先整理着。”
楚恕之发了话,郭长城立刻就照办。他听话地把书籍都整理到一块儿,刚做完,想冲着楚恕之邀功的时候,楚恕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还顺着摸了摸他的后颈。
郭长城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脖子涌到心口,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然而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楚恕之就撤了手,给了他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晚上去我家吃饭?”
单身多年并常年自己吃饭的郭长城:“好啊好啊!”
虽然不知道楚恕之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但郭长城还是很快答应了他。下班刚要走的时候,郭长城撞见了一个长得非常精致的男人——他除了精致,竟想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这个男人的长相——那个男人冲着他俩笑了笑,郭长城疑惑地笑了回去,然后跟着楚恕之一起走了。
“楚哥,刚才那个人是?”
“龙城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叫沈巍,是赵云澜的男朋友。”
“啊?”
郭长城差点儿就闪了舌头,还以为楚恕之说错了,但看着楚恕之如此冷静而又淡定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男、男朋友?可是赵哥不是男的吗?”
“男人跟男人就不能谈恋爱了?”
看着郭长城怂巴巴的样子,楚恕之一时间分不清楚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毕竟一个写耽美小说的作者,还能不接受男同性恋了?
打死赵云澜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