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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樺

【瓶邪】我是这么的深爱你

其他文:文章總整理


*817贺文

*架空背景,两个男人平凡的爱情故事

*ooc,慎入


00

吴邪手撑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又从锅里盛起一碗粥,接着细嚼慢咽起来。

过了一会,前厅的钟敲响了七个声。

吴邪心里数,一、二、三......

张起灵在第三个数放下已空空如也的碗,接着开始收拾桌上碗盘。

这个过程除了碗盘碰撞声外,就无其他声响。

而吴邪也没有丝毫想出声叫他的想法。


这是一场暂不知道期限的冷战。


01

在张起灵不言不语和无视的情况下,吴邪跟着他出了门。

一路上吴邪慢慢的...

其他文:文章總整理


*817贺文

*架空背景,两个男人平凡的爱情故事

*ooc,慎入

 

 

 

00

吴邪手撑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又从锅里盛起一碗粥,接着细嚼慢咽起来。

过了一会,前厅的钟敲响了七个声。

吴邪心里数,一、二、三......

张起灵在第三个数放下已空空如也的碗,接着开始收拾桌上碗盘。

这个过程除了碗盘碰撞声外,就无其他声响。

而吴邪也没有丝毫想出声叫他的想法。

 

这是一场暂不知道期限的冷战。

 

 

01

在张起灵不言不语和无视的情况下,吴邪跟着他出了门。

一路上吴邪慢慢的跟在他身后,像是生了闷气一样,倔强的不肯走到张起灵的身边。

而张起灵也不曾回头。

后来他自顾的坐进车中,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吴邪趁这个空档钻进车中,下一刻车子驶出。

车上气氛冷凝,谁也没开口说话。

吴邪看了一会窗外,又转回头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没看他,但伸手放了音乐。

那是一首轻快的曲子。

是吴邪特别钟爱的曲子。

我也不是不可以早点原谅他,吴邪想。

 

 

02

张家的办公大楼一如既往的忙碌。

张起灵一进公司后找他的人前仆后继,活像张起灵三年不曾开过张一样。

他们对于身后的吴邪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吴邪跟着张起灵进到办公室,习惯性的往窗边的小沙发窝去。

张起灵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和跟着进来的张海客继续说起公事。

吴邪惬意的摊在沙发上。

张起灵的办公室和他本人一样,看起来沉闷,黑白灰的色调大气却又无聊的很,他现在坐的浅棕色小沙发在这里就显得很格格不入。

不过谁在乎呢,张起灵就不是很在乎,当初还是他亲自挑的沙发。

吴邪发了一会呆,突然察觉室内寂静了,他转过头看了过去,只见张起灵和张海客两人朝他看来。

张海客一脸欲言又止。

吴邪撇了撇嘴,咋滴,还想赶他出门不成。

最后张海客还是没开口,叹了口气后自行走了。

张起灵在他走后走了过来,然后在一旁小几上放了一本今日出版、他一直期待着的摄影集,复又泡了他喜欢的一壶茶过来。

吴邪看着又坐回去看文件的男人,觉得自己原谅他的日子也快了。

 

 

03

下班后吴邪和张起灵来到超市。

平时他们都会做饭,只是吴邪在家的时间多,所以他做饭的时候居多。

不过近日都是张起灵做饭。

张起灵推着推车,吴邪跟在他身后,看着推车的东西越堆越多,他喜欢吃的东西占了一大半。

吴邪突然满足了起来。

回到家后张起灵脱下外套,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归位,接着就直接进到厨房忙碌。

吴邪瘫在沙发上,侧头望向厨房,看见张起灵挽起袖子,动作利落的切炒煮,渐渐香味飘了出来,吴邪摸了摸肚子,有点可惜自己目前不饿的状态,白浪费了张起灵做的好菜。

吴邪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张起灵已摆好一桌菜,吴邪自觉的往桌边坐,张起灵正好往他面前放上一碗白饭和筷子。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吴邪细数着身侧的呼吸声。

一声、两声......。

吴邪翻身滚进张起灵的怀里,对方似有所感,紧了紧臂弯。

 

 

04

今天是个休息日,张起灵仍旧早早出了门。

吴邪跟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闲逛了一整天,这挺难得的,因为两人平时工作繁忙,鲜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

但只要有时间,只要吴邪提起,哪怕只是随口一说,张起灵也会毫不犹豫的放下手边事,认真规划行程。

就比如今天,吴邪同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张起灵带他走过的。

他记得最后的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广场,坐在一个长椅上,如同现在的他们一样。

还不是太晚,街上行人攘攘,街边路灯陆续亮起。

然后呢?吴邪想了一下,他们说了什么?牵手了吗?接吻了吗?

吴邪转头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将捧了一整天的花束放在了身侧。

他突然想起,是了,还有一束花。

"吴邪。"

吴邪心里应了声,他侧头靠上张起灵的肩。

『张起灵。』

 

 

05

我是这么的热爱你。

无数次的,时时刻刻的。

说出口的,无声的。

用言语,用行动。

 

我是这么的深爱你。

 

 

 

 

 

 

 

06

吴邪睁开眼,脑袋还有点儿昏沉,他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起身。

他摸摸身侧,凉的,嘴里嘟囔说了几句,慢慢挪到床边准备起床,摸上床头柜的时候发现触感不对,他又摸了摸,摸到一张纸。

『拖鞋记得穿』

吴邪呆了一下,又看了一遍,确定是熟悉的字迹,他笑了笑,脚乖乖的伸进毛茸拖鞋里。

 

半个月前吴邪生了场大病。

起因是日夜不止歇的赶稿,生活的一蹋胡涂,不巧的是同居人出了差,让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些日子能让他出房间的只有自家狗儿子和猫闺女,定时喂饭定时出门散步定时清理猫砂,除此以外他只生活在书房里,哪怕是三餐也是随意解决。

这就导致张起灵半个月回来后,见到的是面色苍白气弱体虚的可怜蛋。

而在之后,当吴邪如愿交稿,身体也垮了。

张起灵几乎是前脚进家门后脚又急匆匆的拎着人出门。

他发了好几天的烧,又住了几天医院,这大病整整持续半个月。

病的太过厉害,张起灵几乎停下了自己的工作专心照顾吴邪。

而这几天里他也没和吴邪说过无关治病以外的话。

怕是真的动怒了。

吴邪深知他的脾气,这几日乖的很,让吃药就吃药,让睡觉就睡觉,说一不做二,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枕边人。

可是没用。

张起灵这人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但真的拗起来还真没人比的过。

 

吴邪拿着便条,心里明白张起灵有点松动了,看是今晚就能大和解。

他走出房门,自家儿子闺女蹭了过来,他弯下腰摸摸这只摸摸那只,接着带着他们走到厨房里准备喂食。

打开橱柜,拿出狗饲料和猫罐,底下猫闺女扯扯他的裤脚,他低头看,两双湿漉漉的眼睛正看向他,于是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准备再拿过一边的宠物零食,却又看到一张便条。

『不能喂』

张起灵对任何事都严谨,养宠物这件事他也准备充足,饲料给多少多久散步一次而一次又要走多远都规划的好好的,宠物零食还是吴邪保证绝不多喂好说歹说下才买的,不过吴邪平时只要看到自家儿子闺女可爱样就会忍不住多喂,张起灵偶尔睁只眼闭只眼。

这次大病让张起灵也一并处罚了两只小的,理由是没照顾好爸爸。

吴邪那个心疼,可他自个儿就是这次事件的正主儿,批评的话也说不出口。

现在张起灵不在,倒是解禁的好机会。

但吴邪看看便条,又看看底下坐的端正的猫狗,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还是忍痛的收回手,只拿着饲料和猫罐头往外走。

对不起,阿爸没用,只能屈服于张某人。

喂完猫狗后,他拎起杯子准备盛杯水,一张便条又贴在了上面。

『别喝凉水』

吴邪眨眨眼,嘴角止不住的弯起。

在便条的指示下他微波好被准备好的早餐,美滋滋的吃了个半饱。

无视贴着『碗我洗』的便条,他端着碗盘走到水槽,似乎早就明白某人不会乖乖听话,一张亮黄的便条贴在水龙头边。

『洗温水』

吴邪不禁笑了几声。

待洗完碗后他擦擦手走出厨房,自家狗儿子已经衔着牵引绳端坐在门口,而大门上贴着『穿外套』。

 

吴邪开始好奇起来这个家里还有多少张便条,于是遛完狗后他兴冲冲的领着儿子闺女开始在家里一阵翻找。

他在沙发上发现了一张『别睡着』,狗儿子在书房里找到了贴在计算机上的『一个小时为限』,猫闺女钻进橱柜里找着薯片上的『不可多吃』。

还有很多角落,『开灯』、『手机别玩太久』、『盖被子』、『好好吃药』......

张起灵陪他养了半个月的病,直到昨天张海客鬼哭神号的说再不回来公司就要倒了才让张起灵不甘不愿的回去上班。

吴邪想起凌晨朦胧中有人摸摸他的额头,不只一次,像是要确认人是否安好,大概这次真的吓着张起灵了。

看来除了确认他状况,张起灵早起的目的还包括走遍家里各个角落,将这一张张便条黏贴上去。

吴邪看着这一张张便条,心里五味杂陈,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爱他,却发觉根本不够,他总是一天比一天更深爱他。

 

搜罗完全部的便条(归功于儿子和猫闺女),他带着猫狗趴在窗边。

张起灵和他都喜欢阳光,装修房子的时候特意装上一大片落地窗,地上也铺了一层毛毯,别说两个大人了,平常毛孩们也喜欢在这打瞌睡。

吴邪将一张张便条都看过,本不多话的人在纸上意外的啰嗦,其实他俩平时从未这样交流过,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本就不会有太多像异性情侣那样的腻歪感。

不过也可能是以前没机会表现,毕竟在张起灵的照顾下,他从来都是健健康康的。

他还沉浸在字里行间的温柔中,身旁的猫狗突然都动了,他转头,自家狗儿子已经起身贴在窗旁,哈巴哈巴的,一副兴奋样,而矜持的猫闺女依旧趴在原地,但那毛尾巴早已开始甩动起来。

他心里了然,朝窗下看过去。

熟悉的车停在下头,一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吴邪看看时间,五点不到,心知这人一定是提早离开公司,他能想象这人临走前,张海客是如何带人苦苦哀求和挽留的。

他不自觉笑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笑声,楼下那人朝上头看来。

不用细看也知道,张起灵哪怕是远望,也依然认真专注,他看吴邪从来都是恨不得要把人装进眼里一样。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或许其中很多东西都变了,但唯独这点和爱他这件事始终如一。

吴邪手里还攒着那一迭便条,这些细碎的唠叨在他心底汇聚。

最后成了什么?他或许无法细说。

用言语来说太过匮乏了,他想。

匮乏到只余三个字能描述的完整……

他张嘴,无声开口,一如那张贴在他枕边的便条。

张起灵似乎笑了,嘴唇微动。

吴邪看的明白,他说的"我也是",于是他心满意足的领着猫狗离开窗边,准备去迎接张起灵。

他可没忘记在这之前那人还生着气,他这时候得乖点。

 

 

哪怕没有声音我也知道。

因为我也一样。

 

 

07

『我爱你。』

 

 

 

 

 

 

 

 

 

 

 

 

08

张起灵觉得自己似乎太啰嗦,吴邪不是个孩子,用不着面面俱到的提醒。

他捏着最后一张亮黄色便条,心里却没有后悔。

谁不想把喜欢的人呵护,这或许是个心血来潮,但心中想宠爱的心情一直没变。

他坐在床边,探探吴邪的额头,他还记得前几天滚烫的感觉,与现在的温淡截然不同。

想起这人作天作地,把自己给作进医院里,他心里还是有点气,抬手轻捏了把吴邪的脸颊,全当发泄不满,末了还是摩娑一下,真捏疼了心里难受的也不会是这个人。

时间快到了,哪怕张起灵再不愿意起身也得走了。

他将最后一张便条黏在他的枕上,然后以亲吻作终。

 

 

 

 

 

 

 

 

 

 

手生了很多,寫得艱難,別介意

 

又一年啦,好久不見,新年快樂呀

寒天色

【网近/ALL顾】不懂就问,这就是平行世界吗?


*原著:网游之近战法师  作者:蝴蝶兰

*论坛体,用户昵称皆为虚构,若有巧合请勿在意

*CP:ALL顾/ALL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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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1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有问必答&伪攻略】开放游戏《平行世界》全收集全好感达成,耗时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截图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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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各位刚入坑的大佬和坑底摆烂的萌新提问,没有问题的也来凑个热闹捧个场呗/笑

有问看见必答,也欢迎各位老玩家来解疑,个...


*原著:网游之近战法师  作者:蝴蝶兰

*论坛体,用户昵称皆为虚构,若有巧合请勿在意

*CP:ALL顾/ALL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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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1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有问必答&伪攻略】开放游戏《平行世界》全收集全好感达成,耗时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截图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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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各位刚入坑的大佬和坑底摆烂的萌新提问,没有问题的也来凑个热闹捧个场呗/笑

有问看见必答,也欢迎各位老玩家来解疑,个人观点推测请勿带入官方设定,一切以官方为主。

老规矩,一楼祭男神千里,请勿毫无意义水楼及广告,一次删楼警告二次直接拉黑。

 

 

平行世界#2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光速抢楼!

寒潭老师yyds,平行世界第一人/流泪/撒花

[收起回复]

——莫来寒潭:好快的抢,感谢捧场/撒花

 

 

平行世界#3 阿fafa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三楼!!

——莫来寒潭:感谢叠楼/撒花

 

 

平行世界#4 红领巾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仰慕大神,全收集全好感,您就是千里男神本人?

本人刚打完混混,就遇到了剑鬼老大,已被暴打quqq

明明我只是个菜鸟还要打的这么认真,在被被刺之前连剑鬼老大的影子都没摸到就死了……

[图片.jpg][图片.jpg]

瞧瞧这一片惨淡的装备,是我年幼无知挑战自我的血之教训

 

 

平行世界#5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平行世界这游戏没有固定剧情,灵活度极大,前期的时候还是要避避风头平稳发展比较好,像3L这种开局和剑鬼老大硬碰硬肯定不行啦。

当然,如果你是高玩想走捷径,对自己有自信可以像咱千里男神一样越级杀怪,我不拦你,等你喜报/斜眼

推荐开局:

1.过完新手教程后去云端城南面25级练级区逛逛,有几率触发奇遇[误入的陌生人],通过强制任务可以获得公子精英团全员好感度+5。若是在10级以下时在25级练级区引到10及以上只怪且存货5分钟,会触发[越级打怪的勇士?],偶遇剑鬼/千里一醉/韩家公子三选一,遇到剑鬼会帮你清怪并带你离开练级区,遇到千里还会加你好友,若是韩家公子会袖手旁观。

2.趁着新手保护老实练级达到15级以上,这时大家的等级都不高,抢先申请纵横四海/对酒当歌/云牧,前期大公会资源丰富,后续如果想攻略公子精英团的人,可考虑退会。

3.如果是漂亮姐姐,可以去小雷酒馆喝一杯,大概率会遇到重生紫晶众人聚会,鼓起勇气去搭讪吧!不要意外的加入这个全是漂亮姐姐的公会吧!

 

 

平行世界#6 抛灰衣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漂亮姐姐,嘿嘿,漂亮姐姐/舔

 

 

平行世界#7 老实人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楼上什么变态啊

帮楼主补充一下,开始游戏后走出重生点左拐第三个巷子,在那挂机1分钟,百分百触发奇遇[找茬的?],有分支。

打不过混混的话挨揍3分钟会遇到千里大神救场,千里好感度+5,以后可以借这个借口约一起练级,好感度就慢慢的上去了。

打得过混混的话,记得打慢点,千里来救场看见你已经解决了会很感兴趣,好感度+15,有概率约你一起去买装备。

[收起回复]

——鲁韧家:为什么感觉千里的好感这么容易加?

——莫来寒潭:感谢补充,考虑到这时大家基本上等级不超过5级,除非技术不错,有很大概率会被混混直接解决掉,所有暂且没有纳在推荐开局中。

——莫来寒潭 回复 鲁韧家:因为千里的前30好感是最容易刷的,后面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好感+1也算成功了。

 

 

平行世界#8 一片叶染半天红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说到千里的好感,那都是泪啊……

到40好感后面基本找不到和千里独处的机会,要么是在和朋友练级要么是在和朋友喝酒,好不容易约出来一次结果公子和御天摁是蹭过来了,我约千里来都不知道是撮合他们还是攻略千里。

什么叫做迷路了要千里带路,什么叫做怕武夫(千里)被骗了啊???

我觉得我要是跑得不快的话,恐怕不仅千里没勾搭上,还成为了助攻。

 

 

平行世界#9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看来楼上也深受其害呢。

楼主走千里线的时候,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

开局走暴打混混路线,然后趁着千里还没遇上公子精英团的人先下手为强,带他去练级,直接去越级打怪,不用担心翻车,千里会帮你打,再加上楼主本身技术也不错,很快就加上好友约好下一下练级时间了/叼烟

之后想法子同重生紫晶的姑娘关系好些,这样在不笑事件时有合理的理由参与。

然后什么事都跟着千里走,速度一定要点上,哪怕防御不点也要点,要不然你根本跟不上,只会拖后腿!!

和千里到月夜城一起完成狼人的任务之后,找个借口先避避风头,本游戏第一个反派BOSS银月即将登场。

打完银月后固定剧情就彻底结束了,之后的发展会随着玩家的参与改变,楼主这边选择了稳妥一点的,没有同千里抓的太紧,每天和千里聊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是不是心甘情愿做他的工具人,再在假装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点自己的关系……

你们知道楼主纠结打太极煮青蛙只为那好感+1有多么辛苦吗?

每天好感保底+1,公子精英团等人的戒心也不会太大,等一直磨到75好感度以上,千里愿意主动邀请一起来练级的时候,就算韩家公子再无赖也没有办法啦!

楼主就是在某天唠家常的时候得知千里男神的真名的,嘿嘿aqa

到了90好感度后,基本上接近尾声,这时候千里会收到比武大赛的邀请,要表现的支持理解他!!!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然后等他回归后就会触发结局cg[天下第一]和千里线cg[好久不见,我是顾飞]

我他妈直接舔爆

 

 

平行世界#10 鲁韧家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第一个反派BOSS不是不笑吗?

[收起回复]

——莫来寒潭:他是个鸡巴,他顶多算个精英怪。

——阿fafa 回复 莫来寒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行世界#11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其实走助攻路线也很快乐的,各位大神x千里的修罗场实在是香。

记忆颇深的还是漂流拜托玩家约千里来喝酒,然后和玩家左一句右一句把千里硬生生灌醉后那带着酒气的一吻,微醺的脸颊,迷离的双眼,暧昧的氛围,在一旁的我差点把手中的啤酒全洒了。

可恶啊,早知道就半路开溜了,是我碍着漂流您大C特C了/抹泪

[收起回复]

——莫来寒潭:确实。

 

 

平行世界#12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要我说最香的还是剑鬼千里最合我胃口,老实人x老实人,我记得有个奇遇叫做[独一无二的],讲得就是剑鬼老大和千里的故事。

为了一件最适合对方的装备,不惜耗费时间到处跑只为了完成任务,最后两人的任务交汇在一起,合作战斗的时候看得我真是感动死了,拿着想送给对方的武器战斗,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是可以放心露出后背的队友,是可以交付心意的挚友,是不言而喻的灵魂伴侣。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还留有当时的cg[友情之上][我的心意]和截图

[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平行世界#13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妈的到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在砰砰砰瞎几把跳。

 

 

平行世界#14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高举剑鬼千里永旗帜不变心!!!

这时就要掏出我珍藏已久的截图了。

[图片.jpg][图片.jpg]

瞧瞧,看看这属性,看看这装备描述,啧啧啧,策划不是故意的我当场去找千里大神PK。

 

[金.问心之戒]

状态:千里一醉装备中

属性:

敏捷+20,智力+30,致命+40%,攻击速度+10%,移动速度+40%,攻击附火法机率+50&,攻击附电法机率+50%。

装备描述:

一枚银色的戒指,镶嵌着一块小小的蓝色宝石,精致无比,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戒指内侧刻了几个小字,因为长期戴着而磨损掉了,只有主人才知道上面刻了什么。

据贩卖这枚戒指的珠宝商所言,这本是一对戒指,还有一枚戒指去了里了呢?

保佑着专情之人。

 

[金.灼心]

状态:剑鬼装备中

属性:

匕首系数300%,匕首强化+20%,致命机率40%,出手速度+10%,力量+10。

装备描述:

一把纯银的匕首,花纹繁琐,十分漂亮。

把柄处有一处有突兀的环状突起,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色宝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熔在了上面。

本来是珠宝商的收藏,据说他没有花一分钱就获得了这把匕首。

捕获爱人的心意。

 

妈的,锁了,锁了/撕心裂肺/大哭/大哭/大哭

 

 

平行世界#15 鲁韧家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外人竟是我自己

[收起回复}

——莫来寒潭:外人竟是我自己

——风吹:外人竟是我自己

——抛灰衣:外人竟是我自己

——残花败柳:外人竟是我自己

 

 

平行世界#16 逆流而过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漂流千里人在爬墙的边缘蠢蠢欲动来回试探。

 

 

平行世界#17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piaji一下把16L一脚踹进剑鬼千里。

 

 

平行世界#18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不——————逆流老师不要抛弃我们————————

狂敲饭碗,您的漂流千里中长篇还没更完呢————

[收起回复]

——逆流而过:咕咕咕咕咕咕/和平鸽

——风吹 回复 逆流而过:/呲牙

 

 

平行世界#19 残花败柳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不懂就问,如果走助攻线,怎么才能走漂流千里线而不是莫名其妙就变成的韩家千里线,我已经重置了5次了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就走成了韩家千里。

[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平行世界#20 老实人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韩家千里不好么?不香么?状我韩家千里神教!

 

 

平行世界#21 残花败柳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韩家千里确实香,公子x武夫什么的直戳我xp。

问题是我是收集党啊,我现在就差漂流千里线的结局cg了/大哭/大哭/大哭/大哭

 

 

平行世界#22 阿fafa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噗www楼上实惨

 

 

平行世界#23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亲爱的,图一千里邀请玩家喝酒的时候你不要拒绝啊,拒绝了千里就会无所事事的去小雷酒馆,小雷酒馆里韩家公子在喝酒,你这不就撮合他们两去了吗?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候千里约了漂流,你同意喝酒之后千里喝醉了漂流就刚好赶来了,你随便找个理由开溜不就完事了吗?

图二千里问你要哪两个法杖,选牧师的法杖啊喂,这样千里就会去问漂流那个法师法杖需不需要了,你是完全不知道牧师和法师法杖的区别吗?

还有图三图四,你走助攻线就乖乖的刷友情啊,为什么要把千里的好感度刷那么高??????

图五也是,倒是没刷千里的好感了,去刷漂流的好感了。

你也是个人才。

 

 

平行世界#24 残花败柳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咳咳咳这不是走助攻线太无聊就随便送了点东西嘛

 

 

平行世界#25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你到底送了什么随便的东西好感度才会这么高

——残花败柳:也就几百个比翼白玉和璀璨之冠吧……

——莫来寒潭 回复 残花败柳:…………

——莫来寒潭 回复 残花败柳:富婆求包养。

——残花败柳 回复 莫来寒潭:嘿嘿嘿嘿

 

 

平行世界#26 阿fafa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欸,其实我倒是觉得御天神鸣这小屁孩天天黏着千里,怕不是有什么小yy

漂流找千里的时候御天简直就像个发现有人要抢主人的猫崽仔,炸毛了wwwww

 

 

平行世界#27 抛灰衣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御天神鸣成年了吗?

 

 

平行世界#28 阿fafa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这是个问题,我去看看刑法上怎么写/狗头

 

 

平行世界#29 一片叶染半天红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记得御天神鸣虽然是个学生,但确实已经成年了吧?

就是看起来像个八岁小学生哈哈哈哈哈

但还是太幼了啊

 

 

平行世界#30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御天神鸣最后竟败在长得太幼上

 

 

平行世界#31 一片叶染半天红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不仅长得幼,本身年纪就是众人里面最小的吧

 

 

平行世界#32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寒潭老师开贴了,我竟然现在才看见,不开森

{图片.jpg]

请教一下韩家千里线cg我就差一个了,这是什么事件才触发的,已经重置好多遍了,网上攻略也没有

 

 

平行世界#33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这不是韩家老师吗?我记得你不是说要靠自己把韩家千里线的所有cg彩蛋全收集吗,之前我给你写攻略你还不看

还有,什么时候出本

 

 

平行世界#34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放弃了,韩家千里的线一环套一环,这个路线牵扯到那个彩蛋,那个剧情影响这个好感,简直就是典型的剪不断理还乱

真的,我一个韩家千里cp粉只是想看个正主发糖,结果看着看着总感觉正主偏不让我看一样

出本不急,等我二修

 

 

平行世界#35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看了一眼,这个cg的位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那个被骂得很惨的奇遇,好像叫[一杯倾心]

好像是因为有擦边球没预警,再加上过于刁钻的获取方法被人举报了之后,官方好像把这段奇遇给删了,你怎么显示的是还可以获取?

出本了叫我,我买一卡车

 

 

平行世界#36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不知道啊,你再帮我看看吧,我真的太想看了

出本会给你留的,别这么夸张

 

 

平行世界#37 红领巾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默默仰望两位大佬旁若无人的聊天,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勾搭寒潭老师/咬手帕

 

 

平行世界#38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请不要大意的随意勾搭~/卖萌/脸红

我去问了一下客服,你应该是在删之前走某条线触发过这个奇遇道具,系统就记录下来了。但由于你那条线并没有选择进入这个奇遇,所以没获得cg,然后就是官方删剧情了,导致你虽然有着奇遇道具,但无法进入奇遇路线,因为剧情已经删除了。

你找找你背包,有没有至今没用的道具

 

 

平行世界#39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这个?

[图片.jpg]

 

[带着血迹的紫色布条]

状态:任务道具,无法装备

道具描述:

一条残破不堪的紫色布条,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看样子主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平行世界#40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

目前你想开启这个奇遇是不可能的了,我可以联系一下官方让他们把你这个cg给补进去,但想亲身体验肯定体验不了,剧情都无了。

不过我有剧情存档,可以把剧情内容压缩给你,你也可以看看解瘾。

 

 

平行世界#41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欸,也只能这样,拜托了

 

 

平行世界#42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平行世界》助攻韩家千里线奇遇[一杯倾心]剧情&cg合集.rar]

解压密码韩家公子千里一醉生日八位数

[《平行世界》助攻韩家千里线奇遇[一杯倾心]任务道具.rar]

解压密码如上

 

 

平行世界#43 飞飞飞飞飞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超,开屏干货,不愧是寒潭老师

 

 

平行世界#44 飞飞飞飞飞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求一个风弦千里全cg合集

 

 

平行世界#45 老实人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伸手党滚粗啦

 

 

平行世界#46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有时间我再开个贴去整理一下资源

 

 

平行世界#47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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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x千里x悠】和稀泥——冷cp专业户

【ALL千里】传奇,传说——莫来寒潭

[收起回复]

——冷cp专业户:【银月千里】狼狈的,不堪的——冷cp专业户

——冷cp专业户:【盖世千里】反转再反转——冷cp专业户

——冷cp专业户:【火球千里】最初的友谊——冷cp专业户

 

 

平行世界#48 鲁韧家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平行世界#49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平行世界#50 抛灰衣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平行世界#51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上榜了~

 

 

平行世界#52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超,我没看错吧

【佑x千里x悠】和稀泥——冷cp专业户

这个悠是剑南悠?????

 

 

平行世界#53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是的,没想到吧

 

 

平行世界#54 老实人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窒息了,不愧是冷cp专业户

 

 

平行世界#55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gb人gb魂

 

 

平行世界#56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三人行实在是太刺激了

 

 

平行世界#57 逆流而过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有幸上榜,辛苦了,寒潭老师/祈祷

 

 

平行世界#58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有漏的请在楼下回复补充~

 

 

平行世界#59 冷cp专业户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补充了,有劳

[收起回复]

——莫来寒潭:捕捉大神~~

——红领巾:我超

——逆流而过:名副其实

——阿fafa:名副其实

——残花败柳:打开了全新的大门

 

 

平行世界#60 阿fafa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这贴大神云集啊,此生无憾了

 

 

平行世界#61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何能何德能有这么多粮可以磕

 

 

平行世界#62 飞飞飞飞飞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风弦千里,嘿嘿,风弦千里,嘿嘿

 

 

平行世界#63 一片叶染半天红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hhh楼上擦掉嘴边的口水吧

 

 

平行世界#64 红领巾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没想到银月也能和千里组cp,我整个人大震撼

 

 

平行世界#65 抛灰衣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还有盖世奇英呢,这不更离谱

 

 

平行世界#66 残花败柳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ALL千里yyds!!!!!

 

 

平行世界#67 逆流而过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ALL千里yyds!!!漂流千里永不言败!!!

 

 

平行世界#68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ALL千里yyds!!!韩家千里永不服输!!!

 

 

平行世界#69 冷cp专业户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哈哈

 

 

平行世界#70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谁还记得这是个问答贴

 

 

平行世界#71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什么问答?什么贴?这不是ALL千里大本营吗?

 

 

平行世界#72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人人都是千里厨/深沉

 

 

平行世界#73 飞飞飞飞飞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ALL千里yyds!!!风弦千里永不后退!!!

 

 

平行世界#74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加精了~

 

 

平行世界#75 老实人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永远爱千里一醉!!!!!!!!!!

 

 

平行世界#76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千里一醉是我的!!!!!!!!!

 

 

平行世界#77 红领巾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放什么狗屁,千里大神是剑鬼老大的

 

 

平行世界#78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我看了这个贴醋的千里吻了我100下才好

 

 

平行世界#79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

 

 

平行世界#80 一片叶染半天红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别争了,别争了,千里是大家的

 

 

平行世界#81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别闹,别把刚入坑的萌新吓跑了

 

 

平行世界#82 倩倩月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嘿嘿嘿aqaaa

 

 

平行世界#83 阿fafa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千里

 

 

平行世界#84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

 

 

平行世界#85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9命,再这样这贴就要没了

 

 

平行世界#86 飞飞飞飞飞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aqa千里

 

 

平行世界#87 红领巾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不懂就问,这就是平行世界吗

 

 

平行世界#88 韩家非公子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是的,这就是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89 风吹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欢迎来到平行世界/呲牙

 

 

平行世界#90 老实人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欢迎————入我ALL千里神教——————

 

 

平行世界#91 飞飞飞飞飞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欢迎入我风弦千里神教————

 

 

平行世界#92 [吧主]莫来寒潭 发表于 xxxx-xx-xx xx:xx:xx

这又是什么邪教宣传啊喂!!!!!!

 

 

——END——



LOFTER不打烊
老福特TAGether同好会第...

老福特TAGether同好会第三期:【吴邪生日会】 报名通道开启o(*≧▽≦)ツ

>> 点我一键传送吴山居 <<


【活动时间】

03/05~03/06 (《盗墓笔记》主题线下系列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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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5 14:00~16:00(包场活动)

◈ 老福特TAGether同好会第三期【吴邪生日会】


【活动地点】

杭州湖滨银泰in77E区中庭/ COMMUNE杭州湖滨银泰in77店


详细活动内容及流程见下图 ⬇️⬇️⬇️⬇️⬇️⬇️


*本次活动采取邀请制...

老福特TAGether同好会第三期:【吴邪生日会】 报名通道开启o(*≧▽≦)ツ

>> 点我一键传送吴山居 <<


【活动时间】

03/05~03/06 (《盗墓笔记》主题线下系列活动)

----------------------

03/05 14:00~16:00(包场活动)

◈ 老福特TAGether同好会第三期【吴邪生日会】


【活动地点】

杭州湖滨银泰in77E区中庭/ COMMUNE杭州湖滨银泰in77店


详细活动内容及流程见下图 ⬇️⬇️⬇️⬇️⬇️⬇️


*本次活动采取邀请制,现场不设置门票等收费项目,但在COMMUNE店内的餐饮消费需自理。

报名链接在最上面最上面⬆️⬆️⬆️⬆️⬆️⬆️

苏并耳

【瓶邪】渔父

不咸山崩,北海潮涨注大荒,徐破青铜门也。渔父名万奴,泛舟其上,见麒麟踏火行水上,口衔神鹿,阻之曰:子非镇北山氏祖与,何故衔钱塘气至此?


麒麟答曰:此鹿乃灵隐山神,逐我,送其归乡也。


万奴问曰:何故缚鹿,吾见其泪,随行落潮水。


麒麟不耐而避走,万奴追其谎曰:吾祖钱塘人,汝竟欲杀灵隐鹿神,必阻之。大呼:潮来!雾来!但见巨波滚涌,云聚楼台,有雉入海化蜃,蜃化海雾,万楼合围。麒麟不得路,欲吐火,然不愿垂首放鹿,只因山神不受水火。


鹿忽斥渔父:假钱塘,真豺狼也!复对麒麟:吾逐汝至此,心悦汝也。镇北山氏一族,望汝窃吾之躯,生草木,布灌林,退潮填山也;渔父名万奴,妖也,望汝弃吾,得吾...

不咸山崩,北海潮涨注大荒,徐破青铜门也。渔父名万奴,泛舟其上,见麒麟踏火行水上,口衔神鹿,阻之曰:子非镇北山氏祖与,何故衔钱塘气至此?


麒麟答曰:此鹿乃灵隐山神,逐我,送其归乡也。


万奴问曰:何故缚鹿,吾见其泪,随行落潮水。


麒麟不耐而避走,万奴追其谎曰:吾祖钱塘人,汝竟欲杀灵隐鹿神,必阻之。大呼:潮来!雾来!但见巨波滚涌,云聚楼台,有雉入海化蜃,蜃化海雾,万楼合围。麒麟不得路,欲吐火,然不愿垂首放鹿,只因山神不受水火。


鹿忽斥渔父:假钱塘,真豺狼也!复对麒麟:吾逐汝至此,心悦汝也。镇北山氏一族,望汝窃吾之躯,生草木,布灌林,退潮填山也;渔父名万奴,妖也,望汝弃吾,得吾之力也,皆匿祸心。惟汝真心护吾。语毕,挣脱麒麟口,破蜃楼,越海面,撞不咸山底隙口也。青铜门碎,细水徐出,为灵隐山神力,驱潮尽退。


麒麟斩万奴,万奴曰:今狂人不避水火也,咒汝与天地同寿!麒麟默然,盘至不咸山顶,作一深坑,引细水倒流,曰,吾护汝也。


羽毛子Oasisssss

【瓶邪】闷油瓶日记

我在后院树下的石板上发现了闷油瓶的日记。


我蹲下来,看到一些很简单的符号,有些已经颇有年头,被刻在长了绿色青苔的一面,几乎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闷油瓶的字迹。


几年前的一个午后我们把这块长条石头从后山搬回来,但是却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后来闷油瓶把他安置在树荫底下,久而久之它就成了石床,石桌,偶尔我们并排坐上去的时候,它就又成了石凳。我和胖子经常在这块石头上下棋,喝酒,它也曾经被我们拿来晾过小鱼干和咸菜。


我没有想到这块石头会变成闷油瓶的记事本,同时又觉得这很像是他会去做的事。我的工作间里有很多笔墨和纸张,闷油瓶想用多少都没关系,但显然他并不需要那些。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观察并记录着他的...

我在后院树下的石板上发现了闷油瓶的日记。


我蹲下来,看到一些很简单的符号,有些已经颇有年头,被刻在长了绿色青苔的一面,几乎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闷油瓶的字迹。


几年前的一个午后我们把这块长条石头从后山搬回来,但是却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后来闷油瓶把他安置在树荫底下,久而久之它就成了石床,石桌,偶尔我们并排坐上去的时候,它就又成了石凳。我和胖子经常在这块石头上下棋,喝酒,它也曾经被我们拿来晾过小鱼干和咸菜。


我没有想到这块石头会变成闷油瓶的记事本,同时又觉得这很像是他会去做的事。我的工作间里有很多笔墨和纸张,闷油瓶想用多少都没关系,但显然他并不需要那些。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观察并记录着他的生活。


我蹲得腿有些麻,干脆坐在地上。闷油瓶给我介绍了其中几个符号的意思。有的指某某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冒着雨去山里采菌子做汤;有的指某某天我们晾的菜干丰收,味道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好;有的指某某天我忘记关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披着那件青色的外套,后来风吹跑了我桌子上的稿纸。我不确定如此简单的符号是否能代表这么丰富的含义,或者说正是因为闷油瓶记得,所以只凭一个符号也可以联想出某一天围绕他本人全部的生活细节,而这些细节会随着漫长的时间轴线缩减,最终归于石板上一块简单的字符。


而我也将是这众多字符的其中一员。


我的日记里有很多废话,我的牢骚,我的感想,和一些大道理。那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没有用处的话,都不会在闷油瓶的日记本中出现,在这里只有他纯粹的生活,他在这种生活中自得其乐。我站在一个爱发牢骚的普通人的角度,感到略微地惭愧。


我站起来,拍了拍沾了土的裤子,闷油瓶又在石头背面刻他的符号,他刻得很深,以防风沙和腐蚀很快将其磨灭。我挪开挡着阳光的身体,确保太阳能打在石头上而不是晃着闷油瓶的眼睛。


我无意去探究闷油瓶所刻下的每一个字符其中的含义,也许是在说今天是他在世上行走的第几天,在这样的一天里都吃了什么,天气如何,他和我在这块石头旁讲了什么话,我们一起种下的树又长高了多少。


几百年后,那些不想忘记的事情,石头都会告诉他的。

迦佐
照啊。 是谁又在舔沙海哦是我啊...

照啊。


是谁又在舔沙海哦是我啊!!

照啊。




是谁又在舔沙海哦是我啊!!

星辰

当年柳下

三邪

我变态我先说


-----

潘子开车送吴三省到学校门口,吴邪还没出来。吴三省说你去吧车留给我。潘子干脆地下车招了辆出租,吴三省往学校门口走。潘子忽然叫住吴三省,很快地说,上次小三爷给我发根烟。

吴三省一下子回过头,眉毛高高挑起来。潘子有点惭愧,低头摇车窗,出租车唰一声汇入了车流,吴三省在后面骂了句我操你他妈——意识到这里是吴邪学校门口,闭上嘴走到一边,整了整衣摆。

吴邪上初中的时候,吴三省在他学校门口抽烟,烟头扔在地上。吴邪刚下思想品德课,把烟头捡起来说叔你丢人了。他在那个年纪是混蛋,过几天给吴三省道歉,说品德课没教这个,他是那天输了篮球赛心情差。吴三省没抽他,但不知道为什么...


三邪

我变态我先说


-----

潘子开车送吴三省到学校门口,吴邪还没出来。吴三省说你去吧车留给我。潘子干脆地下车招了辆出租,吴三省往学校门口走。潘子忽然叫住吴三省,很快地说,上次小三爷给我发根烟。

吴三省一下子回过头,眉毛高高挑起来。潘子有点惭愧,低头摇车窗,出租车唰一声汇入了车流,吴三省在后面骂了句我操你他妈——意识到这里是吴邪学校门口,闭上嘴走到一边,整了整衣摆。

吴邪上初中的时候,吴三省在他学校门口抽烟,烟头扔在地上。吴邪刚下思想品德课,把烟头捡起来说叔你丢人了。他在那个年纪是混蛋,过几天给吴三省道歉,说品德课没教这个,他是那天输了篮球赛心情差。吴三省没抽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事记得格外清楚,从此在吴邪学校门口都很守素质。

没想到吴邪自己抽上了。吴三省站在柳树下边,柳枝拂得心里烦躁。吴邪这时候和室友勾肩搭背地出来了,远远喊吴三省三叔,一群人全喊三叔好。吴三省走到几个人面前,问吃饭了没有。几个人连连点头说吃了,脚底抹油般走了。吴邪和吴三省并肩往隔壁小吃街走,说其实他们没吃,但不好意思你一直请客。吴三省说这都是小钱。

吴三省穿了件黑夹克,脸上噙着几分笑。他一到吴邪学校就要装逼,吴邪知道他记当年的仇,摸了摸吴三省身上泛着乌光的布料,说三叔简直帅,站在树下边像演电影的。吴三省低头付钱,笑着说少拍马屁多读书。

买了一大把烤鱿鱼,包在袋子里带上车。吴邪才问吴三省到杭州干嘛来了,吴三省说旅游。吴邪无语。吴三省说你不信啊,吴邪说下次你就直接说你不想告诉我。吴三省笑了一下,说我来送抚恤金,你火怎么这么大?

吴邪感觉自己没火大,抽出一根鱿鱼吃得满嘴流油。吴三省用拇指给他擦嘴,照例带他去吃楼外楼。吴邪考上那年,一家人也在这吃,他说将来要在楼外楼洗盘子,工钱拿来吃鱼。吴二白喝了口茶,说那你不要上大学,直接留下来洗盘子。吴三省忽然就火了,说老二你考不上还嘴滂臭不想吃你就滚,吴邪惊得筷子掉盘里。

此后每次来吃,吴邪都要问吴三省记不记得当年壮举。吴三省说我骂了吴二白我能忘?你看他一个屁都不敢放。吴邪其实也费解,大多数时候吴三省才是孙子,他说是不是我考上了二叔乐傻了?

差不多吧。吴三省说。你今晚和我住外边?

吴邪答应了,吴三省叫他继续吃,自己下楼抽根烟。西湖平波如镜,吴三省站着看了一会,想起吴二白让他那一次,是吴二白可怜他。吴邪考上浙大,他挺高兴,找吴二白喝酒,吴二白喝多了,说吴邪把现阶段的人生过好过坏又有什么用。吴三省当时没生气,在楼外楼看到吴邪意气风发的脸,忽然对吴二白火了。

但其实他生不生气,又有什么用。

吴邪陪吴三省去送抚恤金。吴三省的人都是卖命的人,家里的反应很平淡,收了卡,留人吃饭,吴三省拒绝了,问小林是不是有个兄弟。父母脸上表情警惕起来,含糊带过去,送吴三省出门。两个人在楼下遇见他弟弟,站在吴三省车旁边,有点阴郁的表情。吴三省停在他面前,问他,你认得我的车?

我认得你,他说,我哥说,你来就是他没了。我哥没了吗?

没了。吴三省说。

他弟的表情波动不大,但整个人都在出汗,像淋着雨。吴三省在夹克的内袋掏东西,吴邪以为他要掏更巨额的卡,结果掏出来是一根红绳系着金片,刻字了,吴邪没看清,但看见他弟伸手来接,苍白的手腕上系着同样一根绳。

你哥让带给你的。吴三省说,他说连他那份好好活着。

对方没说话,吴三省就带着吴邪上车了,后视镜里看见对方后退几步坐在花坛边上,低着头,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口,心如刀绞的姿势。吴邪有些震撼,哑然,外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看吴三省,吴三省只是开车,目不斜视。

是亲弟吗?吴邪问。

不知道。吴三省说,忽然挑起一边嘴角笑了笑,说,两男的又不会怀孕,怎么了?

吴邪呼吸滞了一下,被吴三省身上那股忽然纵出又忽然收起的放肆之意吓到,而且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像要把胸腔砸烂了。他向后放了点椅背,靠下去,无意中发出有点难受的气音。吴三省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问他,吓到了?

他按了一下吴邪的手,倾身过来,说那都是林家的事儿,你害怕什么?

吴邪死死拿眼睛看吴三省。吓到他的不是林家兄弟的事,他三叔不会不知道。但他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吴邪说,我怕你也会死。

吴三省说,你会比小林他弟还伤心?

吴邪转开头,说自己有点晕车。

那三叔开稳点。吴三省答。坐回去重新发动汽车。

他把车开到酒店,自己去停车。潘子等在大堂,表情微妙,吴邪问他他死活不说,磨了一会,他才说吴三省叫他来再订一间房。

原本吴三省来杭州都是和吴邪睡标间,吴邪只觉得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想起自己老爹劝二叔,让他不要对老三如此严厉,二叔却说三省这个人活得太放肆了,从小没有一点规矩,没有人管他,会出大事的。

一起上楼的时候潘子没来,吴三省在电梯里问吴邪,是不是学会抽烟了。吴邪有点支吾,吴三省说怕什么?会抽了我给你发一根。吴邪就点头说嗯会抽了。结果他三叔伸手一把掐住他后领,说小兔崽子那我抽的时候你怎么嫌丢人?

我都道歉了,吴邪艰难地撑着吴三省胸口说,而且我没嫌你丢人,我解释了,我就是找茬。

吴三省重复了一遍,找茬,忽然笑得露出一排牙,把吴邪给放开了,拍拍他肩膀,说你这种事以后得三叔先知道,懂了吗。

吴邪说懂了。吴三省说你展开讲一下。吴邪说你有病。吴三省笑了。

电梯门开了,他把房卡递给吴邪,说进去吧,晚上按摩叫你。

这就是吴邪每次和他出来住的原因,年纪再小点的时候,还幻想过吴三省花钱给他找女人,现在看来是不会了。为什么不会了,吴邪不敢深想。

叔侄俩各自回房间,吴三省泡了个澡,打电话叫私房服务。每次送完抚恤金他会放纵一番,这次真的不应该见吴邪。可是又想见他,吴三省知道自己是有点病态了。他和解连环做打算做得太长远,长远到把吴邪的一生也算进去了,一开始吴三省被愧疚折磨,听不得吴邪叫三叔,吃不下睡不着。可是人的大脑是个坏东西,久而久之,他觉得吴邪反正被他算计,那就是他的了,连吴邪悄摸学会抽烟,他都心里一股邪火往上烧。

女人敲门的时候,吴二白电话也来了。吴三省一边开了免提,一边去开门。那女人长得像陈文锦,吴三省一下子笑了,让她去洗澡。吴二白一直在电话那头沉默,过了一会,问吴三省,女人?

吴三省夹着手机说,难不成会是你侄子。

吴二白冰冷道,你要小心说话。

两边沉默。吴二白又说,胆大无脑的形象扮演久了,忘了自己还有良心了。

吴三省笑着说,我憋坏了啊,二哥。

别再带吴邪出去住。吴二白说,然后挂了电话。吴三省躺倒下去,听浴室里洗澡的声音,那女人哼着歌围着浴巾出来,就往吴三省身上爬。吴三省闭上眼睛掐着她的腰,一直大脑放空,弄不出来,最后短暂地想,这个女人和吴邪的滋味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瞬间眼前一白。

第二天吴邪和他吃早饭,问他,三叔怎么没叫我按摩。吴三省说太累,睡着了。吴邪说送抚恤金很累吧。吴三省说当然了。

那你下次也叫我陪你,吴邪嚼着东西说,不过三叔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事都麻木了。

麻木不是挺好吗?吴三省看了吴邪一眼,说你三叔以后要付出的比所有人都更珍贵。

吴邪没听懂,挑着眉。这个表情和吴三省学的,吴三省忽然笑了,又伸手给他擦嘴。吴邪说我都二十了!但是吴三省表情罕见温柔,他就还是没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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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梦中的那座山。

🔹十二月

梦中的那座山。

🔹十二月

梦中的那座山。

风烟俱净

只因入骨

*张起灵的暗恋

*果冻代餐


1.险时

吴邪背着包从里屋出来时,王盟正靠在椅子上吃果冻,吴邪一边提醒他认真工作不然扣工资,一边飞快拿了几个,揣进兜里,扬长而去。

可能是这几个果冻太小了没什么重量,他兜着兜着就忘了,直到三人被困在墓里三天,饿得肚子直叫的时候,吴邪被硌了一下,猛然间想起兜里还有果冻。

他掏出果冻的时候胖子像看天使一样看他,眼冒绿光。

正好三枚,一人一枚。

充饥肯定是不能,但也总比没有好。

胖子就跟吃人参果一样,一撕开就咽了,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样体积大,胃里消耗的时间长,抗饿。

吴邪递给张起灵,张起灵伸手接了过去,在手里转着圈看了一遍。

胖子道,“嘿,小哥没...

*张起灵的暗恋

*果冻代餐



1.险时

吴邪背着包从里屋出来时,王盟正靠在椅子上吃果冻,吴邪一边提醒他认真工作不然扣工资,一边飞快拿了几个,揣进兜里,扬长而去。

可能是这几个果冻太小了没什么重量,他兜着兜着就忘了,直到三人被困在墓里三天,饿得肚子直叫的时候,吴邪被硌了一下,猛然间想起兜里还有果冻。

他掏出果冻的时候胖子像看天使一样看他,眼冒绿光。

正好三枚,一人一枚。

充饥肯定是不能,但也总比没有好。

胖子就跟吃人参果一样,一撕开就咽了,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样体积大,胃里消耗的时间长,抗饿。

吴邪递给张起灵,张起灵伸手接了过去,在手里转着圈看了一遍。

胖子道,“嘿,小哥没童年,估计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先吃”吴邪轻声对张起灵道,“多少抵点饿 ”

张起灵点点头,刚想拆开,吴邪伸手又拿了回来,用附带的小叉又切成好几小块,递回给他,迎着张起灵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整个容易噎到。”

胖子呦呦呦的起哄,说吴邪偏心眼,刚才自己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抢过来给切切。

吴邪翻他白眼,“你他娘的到是给我这个机会,属你吃的快。”

张起灵捏着那个小果冻有些发呆,半响才吃进嘴里,浓烈的葡萄味充斥口腔,酸甜进心里,以至于很久以后他一看到吴邪就会想到那个果冻,就忍不住分泌唾液。

吴邪最后一个吞进嘴里,靠着身后的石壁闭着眼轻轻呼吸,尽可能减少体力的流失。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也闭上眼,脑子里满是果冻的味道。


很多年了,在苦难窘境时,又有人给了他一点甜。

够他再回味很多年。


2.雨村

吴邪和胖子领着张起灵去超市买东西,选好近几天的食材后,吴邪推着小车走向了零食区,胖子其实不怎么爱吃零食,吴邪偶尔嘴馋,但大部分时间也不怎么吃。

至于张起灵,其实吴邪很想知道,他吃不吃零食,爱吃什么类型的。

推着小车转了好些圈,张起灵都兴趣缺缺的样子。

直到眼神掠过架子上的果冻。

张起灵猛地想起了洞穴里那个果冻,酸甜的,很浓烈的味道。

他的口水开始分泌,看向了果冻。

胖子心最细,张起灵望过去那一眼他就捕捉到了,“哎呦,咱瓶仔是想要这个吧,买!”

吴邪道,“真的假的?胖子,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胖子说哪能啊,小哥你想吃什么味儿的?

张起灵说葡萄。


胖子麻利地往小车里扔了两盒,朝吴邪眨了一下眼。

吴邪默默地去推车结账了。


拎着购物袋回家后,胖子去厨房做饭,吴邪和张起灵在客厅看电视。

吴邪把果冻从袋子里拿出来,拆了盒子,自己拿了一个递给了张起灵一个。

张起灵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没有要吃的意思。

吴邪一边看电视一边顺手撕开吃了个果冻,伸手去拿第二个的时候,看到张起灵还拿着那个果冻。

“小哥?不喜欢吗?”吴邪问。


张起灵撕开了包装,闷声道,“喜欢。”


吴邪忘了给他切开了,但是张起灵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他会等等,如果等不到,就算了。



3.

张起灵吃果冻噎到了,喝水顺下去后还咳了好半天,吴邪端着杯子在旁边干着急,肠子都快悔青了,为什么忘了给他切,小哥没吃过果冻这种质地的东西,容易噎到他又不是不知道,看电视看电视,自己怎么就知道看电视!


于是第二天晚饭前照例看电视的时间,吴邪脸对着屏幕,视线已经转移到别处了。

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张起灵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果冻了,吴邪猛地站了起来,声如洪钟“小哥!”


张起灵扭过头来看他,似乎对他这种一惊一乍很不解。

吴邪殷勤接过果冻,撕开,切块,再殷勤的递回去,“别噎到。”


张起灵很轻的动了动嘴角。


吴邪看见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心想这闷油瓶子也不是向日葵,浅浅一笑怎么这么灿烂好看。

胖子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心想吴邪这小子是向日葵吧,给点阳光就灿烂。



4.

两盒果冻成了两人的饭后甜点,吴邪已经习惯吃饭前给张起灵切果冻了。

张起灵坐在旁边等的时候,居然给了吴邪一种他好乖的诡异感觉。

周日照例采购吴邪不用张起灵说就会自然的去拿果冻。

胖子推着小车,闲聊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吃啥多了都对身体不好。”

吴邪伸出去的手滞在空中,缩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有道理,小哥,还是稍微控制一下。”


他又看了看四周的货架,扭头问张起灵,“你有别的想吃的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


于是当天张起灵没有得到果冻。

晚饭前照例看电视,吴邪总觉得手痒痒,想干点什么。

张起灵却很平静,仿佛吃不吃都没什么关系。

也是,张起灵不会有瘾,也就是说,不会对任何的东西无法自拔。


张起灵淡定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能感觉到吴邪不断瞟来的目光。

胖子在厨房做饭,平常这个时候吴邪会给他拿个果冻吃。


想到果冻,张起灵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说好吃,也就还行,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对食物更多要求充饥和保持体力。果冻这种除了一时好吃不能饱腹更没什么营养的东西,他确实也没注意过。

可它算是一种调剂,仿佛有了它,生活就多了色彩 


想吃,想吃。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想。


5.

又是一周末,三人照例去进货,吴邪和胖子这次买的东西很多,一趟又一趟往外运。

张起灵帮忙搬了两趟,在两人进进出出的功夫拿了一袋果冻,走到柜台前。


老板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再加一袋果冻是吧?”

张起灵伸手掏兜拿钱,“另算。”


他把袋子扔了,零碎七八个果冻塞进了口袋甚至帽兜里。


“小哥,走啦!胖子你去结账。”吴邪在门外滴喇叭。

张起灵又抬眼看了一下货架,插兜离开了。


6.

天气热了,雨村因为气候湿润树木茂密,蚊虫很多,吴邪和胖子就厚脸皮的搬进张起灵的卧室打地铺,把他当人形蚊香。

前些天雨村下了一场大雨,吴邪怕路难行滑坡,让张起灵推后了巡山的时间,而他最近在整理以前的笔记,也不怎么出门。

张起灵思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时机吃果冻。


这种感觉就是想要崖尖上的一朵花,触手可得又不得,想的抓耳挠腮。

张起灵倒是不至于,他的自控能力一向很好,不吃也没关系。

可是如今安稳太平,难保不会想要的更多,苦中求平淡,淡了又想寻甜。

纵使是他,脱俗却也难免俗。

想讨点甜头。


晚安睡觉的时候,胖子白天干的活多,呼噜打的震天。张起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吴邪,吴邪手臂挡着眼睛睡的正香。

男人之间不讲究衣着礼貌,夏天吴邪一般都是短裤老头衫,为了凉快能露多少露多少,因为信任,也没什么戒备,姿势很放松,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张起灵看了一会,确定吴邪睡得熟,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抽屉,小心翼翼拿出来果冻,

撕开,放嘴里。


酸,甜,魂牵梦绕的。


葡萄果冻总让他想起吴邪,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吴邪于他,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他是自己与世界的联系,如果以前这种感情是一种心灵上的救赎。

那对这个人产生欲望,就是原罪的开始。

他以为自己能止步于柏拉图,但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满意于陪伴,止步于友谊,喜欢,就是想触碰。


吴邪没有这种想法,他不能行动。

既然不能,那吃些果冻总可以吧。




7.

吴邪去镇上剪头发了,回来一身的香水味,吴邪看着胖子揶揄的眼神连忙解释,是剪头小妹把香水瓶子打翻了,全店都是这个味。

张起灵动了动鼻子,移开了视线。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吴邪像一个大型的车载熏香,香的人神共愤,胖子和张起灵都默默的离他好几米远。

吴邪几次凑近都被避开,只得咬牙切齿地去洗澡,他冲着水,突然在沐浴露瓶的后面看见一个小东西,吴邪眉毛一跳,伸手把那东西掏了出来。


果…冻?


吴邪第一反应就是,胖子藏零食。

可是这种假设经不起推敲,胖子不喜欢吃零食,更没必要藏起来。


那会是谁?

闷油瓶?


吴邪又觉得好笑,怎么可能,那还是胖子藏的可能性高。

他想可能是谁吃的时候忘了,随手一放罢了。

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什么事都往简单了想。

吴邪把果冻放回去了,快速冲下了泡沫,穿着睡衣出去了。


张起灵在外面抱着换洗衣服,见吴邪出来了,朝他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吴邪和胖子一起到院子里纳凉,天渐渐黑下去了,胖子躺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吴邪躺到旁边,随口道,“小哥最近吃饭不太积极。”

胖子应了一声,“果冻给他戒了吧,吃零食哪还有胃口吃饭。”

“戒了啊,”吴邪枕着胳膊,“早就不让吃了。”

“我今天还在花盆后面看见,”胖子说,“你藏的?跟小哥玩游戏呢?”

“什么呀”吴邪无语,“犯得着这么幼稚吗,不是我。”


胖子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呦咱瓶仔都会藏私房零食啦。”

吴邪和他对视,“我以为是你乱放的。”


胖子挑眉,“不是你不是我,那是谁?”

吴邪惊讶,“小哥?”


张起灵这人就是,什么也吃得,家常饭,楼外楼,甚至山上的野果子,没见他对什么食物有特别的兴趣,吴邪觉得很新鲜,小哥还回因为不让吃而藏零食呢?

吴邪喜欢张起灵的人情味儿。


这事他和胖子都没提,果冻,吃就吃吧,吃一阵就烦了。


8.

又是一个夏季的晚上。

张起灵睡不着,他坐起来背靠床头,手从枕头底下拿出果冻。

他的镇定剂,安眠药。


张起灵屈起一条腿,右手架在上面,手指灵活翻转果冻,向上抛又接住。

他头发长了,遮住半只眼睛,透过遮挡看向吴邪。

像是看被叼回窝还没享用的猎物。


嘴里开始发干,嗓子发紧,接着就是大量分泌的口水。

他移开视线,用牙齿撕开了果冻的薄膜,大概是藏的久了,果冻已经染了体温,温热的,嘴唇贴上去触感奇怪。


果冻很小,张起灵也懒得切来切去,直接磕到了嘴里,手下意识把玩着果冻壳子。

吴邪翻了个身,宽松的老头衫扭着,露出一大片胸膛,腿交叠着,一眼能看到大腿根。


张起灵一个不注意猛地呛到了。

他尽量压低声音,站起来想去外面。

但吴邪睡眠浅,听了声音就醒了,从地上爬起来。


“小哥吗?”吴邪摸黑到张起灵旁边,嘟囔道“感冒闹嗓子了?说了别冲冷水,你总不听……”


吴邪因为困半闭着眼,低头不小心瞟到了张起灵手里的果冻盒,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刚醒,声音低哑,笑起来带着身体一起震动。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眯起了眼睛,身体有些发热。


“偷吃?”吴邪平时不怎么用调侃的语气对他说话,今天估计是睡蒙了,语气显得特别亲昵,“不让吃还藏?”

张起灵不说话。


“为什么这么想吃这个啊?”吴邪问。

张起灵依旧不答。


“好吃?”吴邪又问。

张起灵迟疑一下,点头。


“吃果冻还能上瘾,”吴邪挑眉,“要不要给你买点戒烟糖,不对,戒果冻糖?”

“小哥?”吴邪感到有点不对劲,

张起灵的纹身慢慢烧起来了。


“怎么了?”吴邪伸手去探他的头,张起灵躲了一下。


吴邪离得太近了,皮肤太温热,身上太香,夏天月光太好了,空气太清新,氛围太好。

总之,张起灵的气声慢慢重了起来。


“啊…操啊,”吴邪目光瞟过张起灵下身,猛地转走目光,尴尬到不会说话了。

夏天睡时不盖被,穿的也薄,什么也遮不住,张起灵尴不尴尬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

什么情况,张起灵是想那啥?

妈的这醒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现在装梦游来得及吗?


“吴邪,”张起灵开口,气息不稳“想吃果冻。”

“吃完了?你那没有我这更没有了,”吴邪挠脖子,“大晚上哪找去?”


吴邪头脑已经浆糊了,没办法把“张起灵有反应了”,“张起灵想吃果冻”联系起来。


一定要说的话,这果冻不是正经果冻,是加了西班牙大苍蝇的果冻!


张起灵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想吃果冻,尤其是此时,他少有迫切失控的时候。


吴邪还是懵,“为什么要吃果冻?”

难道是张起灵的怪癖?


吴邪眼看张起灵慢慢向他压近,张起灵的鼻息喷在他肩膀上,激地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起灵贴着他,小声说,“果冻。”

抬眼向上看,吴邪的嘴唇很饱满,此时因为心绪起伏颤抖着,让张起灵想到果冻duang来duang去的画面。

想吃,想吃。

想用牙齿咬他的嘴唇。


吴邪在心里骂娘,他想张起灵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拨撩他他真受不了。

他被迷的头昏脑热,心里那点隐秘的东西开始冒芽,冲破他亲自设下的层层束缚。


“没有果冻,别的行吗?”吴邪抖着嗓子问,心脏咚咚跳,声音大到他怀疑睡死了打雷刮风都无动于衷的胖子也能被吵醒。

“我用的牙膏,也是葡萄味的。”吴邪艰难开口,话到这份上了,基本算点开了。

但他又有点打退堂鼓,想找补点什么带过去。



张起灵没给他这个机会,得到准许,脑子一炸,捏住下巴就吻上去了。


他俩脑子都不怎么清醒,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时,前因后果通通为云雾,吻就对了。


吴邪本意也就是碰碰嘴唇,张起灵却不依不饶的想探进来,还想把他往床上压。

吴邪推他,气声急促道,“别!胖子在!”


胖子也在这屋,和他一起打地铺。


张起灵摇了摇头,“只亲,小声点。”

胖子那边还打着呼噜,吴邪心道,你他妈的可千万别醒。


张起灵拨开吴邪额前的碎发,凑近了吻了一下。

他不渴了,不浑身躁动了。

如果果冻算是饮鸩止渴,那这个人就是解药。


降低期望是减少失望的最有效方法,张起灵早就懂这个道理了。

前半生,兜兜转转里,满是命运压迫嘲弄,他无望,麻木。

所以从来不奢望,不祈祷,不期待。

可命运毒打了他,凌迟了他,却依然还要爱他。


从前他不敢靠太近,靠着果冻度日。


不过现在,他再也不需要果冻了。


end



因小果

千年虫

前两天与胖子闲聊时,他调侃我大学读到狗肚子里了,正经学校出来的,怎么毕业了还是干这行当,可见家族企业耽误人。他只是无心一说,我也随便一听,但这个问题居然就这样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到今天我还在惦记这个话题。

现在我回想起十几年前,其实已经意识到,我接我三叔的手,继续为九门收尾,是一件必然的事,这个古老的计划延续这么多年,我早就是其中一员。但我真正从一个普通大学生,到着手处理帛书拓本,中间是怎样跨过那道门槛,似乎还另有原因。

对此,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妈发了一条消息给我,在这条消息里,我猛然捕捉到一些东西。

我妈发来一条微信,说她这几天在家做大扫除,收拾出一箱我的老物件,...

前两天与胖子闲聊时,他调侃我大学读到狗肚子里了,正经学校出来的,怎么毕业了还是干这行当,可见家族企业耽误人。他只是无心一说,我也随便一听,但这个问题居然就这样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到今天我还在惦记这个话题。

现在我回想起十几年前,其实已经意识到,我接我三叔的手,继续为九门收尾,是一件必然的事,这个古老的计划延续这么多年,我早就是其中一员。但我真正从一个普通大学生,到着手处理帛书拓本,中间是怎样跨过那道门槛,似乎还另有原因。

对此,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妈发了一条消息给我,在这条消息里,我猛然捕捉到一些东西。

我妈发来一条微信,说她这几天在家做大扫除,收拾出一箱我的老物件,问我还要不要留着,不需要的话她就处理了。她把那纸箱子拍了照,我点开图片看了一眼,那其中的一样东西,让我想起一件非常久远的事情。这件事距今已经有二十多年,我甚至不能判断它是真实发生过的,或者只是一场梦或幻觉。然而无论如何,此时想起它,都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恍惚感,我现在按照记忆尽量把它复述出来。

2000年的时候,我刚要大学毕业,最后一个暑假放得很长,是留给学生去实习用的,实习完了还要交一个报告。但我那会懒得去做,托二叔的关系找了家单位,给实习认证随便盖了个章,然后就整天待在家里。我那时跟三叔最处得来,然而他成天见不到影,我爸妈工作忙,我自己在家其实也十分无聊,只能看看书或看电视,但一时懒散,总想着时间还长,不必着急找工作,而后就这样一直懒散下去了。那会电视里到处放的还是老版射雕、天龙一类的武侠剧,整天打打杀杀,电视屏幕还没现在的半个电脑大,也不能选集,播到哪算哪,每周二还得满屏幕飘雪花,我如此吹风扇看电视,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

一直到七月初的时候,二叔给我送来了一台电脑。那时候的电脑还是一件非常稀奇的玩意,那个年代的房价才不过千来块钱一平方,而一台电脑动辄就要一万多。

我看到电脑,立马就兴奋起来,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问我二叔:“这是给我的?”

二叔瞥了我一眼,冷笑道:“还想着玩?该工作的年纪了,什么也不干,天天在家蹲着,我看你是不知好歹。”

他把电脑放在我桌上,又甩过来一沓文件,道:“不是拿给你玩的。我这里新来了一批红货,量大不好收拾,资料我也给你拿来了,就是太乱太杂。你别在家混吃等死,给我琢磨琢磨,把资料都排编好,做个明细给我。”

我连连点头,其实心里压根没想着帮他做生意上的事,只想要把电脑拿到手。二叔走之后,我立刻把理货的事放到一边,先折腾起电脑来。我特地买了本计算机使用手册,又出门搜罗了好多光盘,加起来有二十几盒,然后就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看电影、打游戏。

电脑这东西,比起电视,自由度高了不知多少倍,我那时候又年轻,对它的新鲜感根本压制不住,光玩扫雷都能通宵。如此一直玩到月中,二叔又来了一次,发现我完全没有做正事,气得骂了我半天,我怕他再把电脑给收回去,只好装模作样地开始处理那批货的资料。

二叔给我留了一个网址,是一个聊天室的网站。这个网站比较私密,算是同行讨论会,里头有很多很有名头的老家伙。二叔告诉我几个名字,让我有问题就去问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

我问他:“为什么要到聊天室?打电话不行么?”

二叔抽了口烟,没有表情地看着我,半天才回我说:“电脑这玩意是个新东西,以后保不准大家都得用上。让你提前适应适应,多认识点人,还能害你?”

那个年头还没有微信一类的即时会话软件,聊天室就是最流行的了。聊天室和电话短信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电话是一对一的,而在聊天室里可以多人讨论,并且能够自由传输文件。现在想来,虽然二叔可能并不希望我再蹚上一辈的浑水,但他从那时候开始,就有意无意地想让我多认识一些老家伙,我后来刚起步时的人脉,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那个网站。

我又研究了很久,把电脑拨号上网,进了他给的那个网址,注册了一个账号。网站里基本都是道上的人,大多数用的都是真名,其中我眼熟的叔叔伯伯都有不少,很多是二叔三叔手底下的,或者我爷爷那辈的,都是过年时候会给我包红包的关系。他们都用真名,我也不敢托大,顶着吴邪两个字,就进了聊天室的大厅。

第一个把我认出来的是我三叔。他人不知道在哪里,倒是在线上,看我来了,先给我发站内消息,又带着我陆续进了几个聊天室,挨个打招呼认识了一圈。那些聊天室里也有真在谈正经事的,我挨个进去打招呼的时候,有一个里头还正有几个老头子在激情四射地做买卖砍价,我也不敢多留,问了声好,就离开了。我还想抓住三叔问一些关于理货的事,但他老人家跟个幽灵一样,时在线时不在,我老逮不到他,只好还是自己弄。

二叔那批货不知道是从哪里刨出来的,全是零碎的金玉小件,有大几百样。我整理了半天,拿不准有哪些是一套,最后还是给拍了照,又费半天劲倒到电脑上,厚着脸皮拿去聊天室问。前后大约花了半个月,问了将近十个叔叔辈信得过的老熟人,我才把所有货头都捋清,做了个文档,发给二叔交了差。

网络也是一样新奇的东西,但这网站的气氛实在不适合我,未免有点老气横秋,待在那里让我十分憋闷。我做完二叔的事,就不打算在里头停留,只想赶紧开发新世界去。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找上了我。

我们相识的过程,还要涉及到另一件事:千年虫。上个世纪末的程序员,在给计算机编程的时候,限于存储容量与计算压力,设定以六位数字来表示时间,而不是八位数,比如1997年4月11日,就表示为970411。在二十世纪,这样的记录方法当然完全够用,但当2000年来临时,这个法子就乱了套。按照六位记录法,2000年1月1日的表示方法是000101,但计算机默认的解码方式会将这个六位数解读为1900年1月1日。因此,在世纪交替的时候,计算机领域就发生了一次时间的混乱重排,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千年虫,这个漏洞一度打乱很多国家的重要项目,在当时影响很大。千年虫也影响到了这个网站。尽管计算机领域整体上的千年虫问题已经被暂且解决,但我们这个网站毕竟不专业,疏于维护,里边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类似的漏洞,计算方式还不完善。

那天二叔跟我说他建了个临时聊天室,编号是0305,让我上午十点去找他。但当我十点钟进入聊天室时,却没看见他,而里头已经有两个人,我完全不认识,看起来也不像是二叔的手下。

我一看有人,赶紧就退出了,心里十分郁闷,心说这总不会是二叔骗我吧,难道就因为我拖了他的工期,他故意遛我玩?我直接打电话找二叔说了这事,没想到他也犹豫了一会,说他确实在0305等了我很久,一直没等到。

我当时就急了,辩解道:“二叔,我是真去了,真没看见您。那里头还有两个其他人,我都不认识,我才走的,要不您再问问别人?”

二叔沉吟了一会,说:“你别管了。”

我莫名被人冤枉,感觉十分憋屈,一边心里骂娘,一边等着二叔还我清白来。二叔这一问就问到了第二天下午,四点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网站系统的漏洞。我找站长查了,那天我们俩确实都在0305,但是没见到,可能是因为‘千年虫’。临时聊天室不唯一,分时段给不同的人用,系统对我们进入聊天室的时间判定有分歧,就让我们俩错开了。”

我上网检索了一下,才了解了千年虫这东西,想来那两个陌生人也是因为这个时间判定漏洞,那时候才和我共处一个聊天室。不过我也并不关心计算机的知识,反正现在我自证清白,也不用再多问,唯一还让我关注的只是0305这个数字。3月5日是我的生日,三叔要约我说话,用0305建了个临时聊天室,这还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也会用这个数。我原本还想着自己用0305建个私人聊天室,现在估计也没戏了,这数字看来相当大众化,一点都不私人。

我后来就没再想管这件事。然而,我还没想去招惹那两个陌生人,他们其中一个竟然主动找上了我。

那天我刚一上线,就看见页面右上角闪烁了两下,提示我有私人站内消息发过来。我点开一看,就是那两人的其中一个,消息内容只有两个字带一个标点:【吴邪?】

这人的用户名没有用全名,只写了一个姓,“张”。我在心里暗自讥讽,这不知道是哪家不懂规矩的,在这网站里我爷爷那辈的用的都是全名,他倒脸皮厚,只打一个姓,难不成觉得自己在这道上比那些老头还值钱。

腹诽归腹诽,我在这里毕竟是小辈,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还是客客气气地给他回复了:【是的。您是?】

那边半天都没有理我。我懒得等他,直接下线。

后来我有将近一个星期都没再进那个网站,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月底,某天半夜没事做,就爬上去看了看。结果我刚登录进去,立马就看见右上角疯狂地闪,居然有几十条站内消息,全部是那个“张”发来的。我点开一看,发信时间从那天我下线,一直持续到今天,也没什么正经内容,一开始是问我还在不在,后来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再上线。这阵仗着实让我吓一跳,差点以为是跟踪骚扰狂,但转念一想,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被网络上的陌生人骚扰。

我正在想的时候,他又给我发了消息过来:【吴邪?】

我犹豫了一下,回道:【现在在线了。前几天有事,没上网。你有什么事?】

这次他回复得倒是很快,几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发过来了新的消息:【我认识你。】

我有点无语,我都把大名顶在脑袋瓜子上了,他当然认识我。然而我还没有给他回信,他就又发了新的过来:【电话号码。】

这人说话也未免太简练,也太不客气,我脑子里绕了好几个弯,才理解了他是在要我的电话。我没有搭理这个唐突的要求,而是道:【你认识我的话,是我二叔三叔的朋友吧,你有事直接找他们就行,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那边很快回过来:【我认识吴二白和吴三省,但我不是找他们。】

张:【我找你。】

张:【我只能联系上你。】

他这话说得我一愣,跟他娘的拍鬼片似的,我简直想回头看看背后是不是有鬼探头。不过我倒不怕把电话给他,大不了不接就行,就算他要害我也不能顺着电话线过来咬死我,我就是十分好奇,他是谁,指名道姓地来找我干嘛。我心说这人该不会其实是哪家的小孩,有什么青春期情感问题不好跟大人说,看上我年纪小,就盯着我找?那天那聊天室的另外一人难道就是他女朋友,现在年轻人胆量这么大,到爷爷辈的聊天室来谈恋爱?

我想到这里,咧着嘴开始乐。那边看我没回,又发消息来催我:【吴邪?】

张:【还能收到消息吗?】

我手指在键盘上叩了叩,最后还是回了过去:【在。】

吴邪:【130 xxxx xxxx。】

吴邪:【现在别打啊,大半夜的,我爸妈睡了。】

那边又没了动静。我刚以为他已经睡下,就听见手机响起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把我吓一跳。我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掉,一边在心里骂这王八蛋,都说了别打别打,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号码,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上,关上门,给他回拨回去。

对于这个人和这通电话,我心里其实也有些兴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用网络这种形式交朋友,没见过人,也没听过声音,只是文字沟通了几句,就莫名地认识了,这种联结对我来说相当新奇,听筒里传来接线的嘟嘟声时,我竟然还有点紧张。

嘟了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但迟迟没有声音。我也有点尴尬,头一次跟这样性质的朋友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两头就这样安静了许久,那边才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离话筒好像有一段距离,有些听不清:“接通了?真接通了?”而后另一个近一些的声音道:“嗯。”

“那个,”我道,“你好?我是吴邪。”

按照我的想法,对方应该也告诉我他叫什么才是。但那头却没有自报家门,而是道:“吴邪。”

他的声音离话筒相当近,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把手机吃到嘴里了。那个语气很低沉,十分克制,克制得甚至模糊,要不是因为喊的是我的名字,我都不能听出他说了什么。

我还没有回应,他又道:“吴邪?是你吗,吴邪?”

我还在神游,听他喊我,赶紧回道:“啊,是我。”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通电话继续下去。这人到底在做什么,在网上也喊我名字,打电话也喊我名字,跟喊魂一样,难道这就是交网友的社交礼仪么,都得先三拍门喊三声魂,才能接着往下说?这他娘的怎么还是像拍鬼片。

他仍然没有告诉我他叫什么,而是忽然问道:“最近还好么?”

我回说:“挺好的。”

他紧接着又问:“晚饭吃了吗?”

我道:“吃过了……”

我云里雾里,实在不懂这是在寒暄什么。问题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奇怪,并不像是在寒暄,反而像在认真问我问题,并且问得相当急促,我甚至听到他呼吸的鼻息声。我心说这人也太奇怪了,怎么还这么激动,这个劲头简直跟他娘的失声儿童忽然学会说话一样。

我没有给他继续问我中午吃了么的机会,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直接问他:“你叫什么啊?”

他稍微犹豫,道:“你叫我小哥。”

“小哥?”

我又看了一眼这个电话号码,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驴我。是个人就能叫小哥,这也太没诚意了。我只好自己扩充一下:“小……张哥?”

“哎,”他那头的另一个声音又远远传过来,带着调笑道,“不能这么叫,小张哥是我,他是大张哥,差这一个字出去,身价要差一个零的。”

随即那头窸窣了两声,那小哥好像把话筒捂住了,我隐约听见他朝小张哥说:“你还是回乡去吧。”这句威胁在我听来完全没有力度,但他再把话筒放开的时候,小张哥竟然果真不说话了。我猜测这俩人应该是亲戚,两个人一伙的都莫名其妙。

不过大张哥这名号实在土,直接能把我带回知青下乡的年代,我不太喊得出口,最后还是道:“那就小哥吧。”而后他在电话那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回过这一句话,他就又没声了。我有点无语,这通电话打得已经超出我的认知,我从没打过这样类似于给电信公司送钱的电话,大半夜不睡觉,这人拉着我在这做慈善。

“吴邪,”他忽然说,“你还听得到吗?”

我啊了一声,接道:“听得到,我在……”我已经不在他身上抱希望,决定自己找话题,思前想后,先问他:“你认识我啊?怎么认识的?”

我以为他会说通过我二叔或三叔,没想到他犹豫了一下,道:“老痒。”

“老痒?”我当即诧异,“他都好久没跟我联系了,你还认识他?”我早就听说老痒犯了事,前一阵已经进了局子,这小哥居然说是经由他认识我的,难不成也是刑满释放人员。我登时对老痒肃然起敬,看来他在局子里混得不错,还他娘的广交狱友了。

这小哥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说:“他给了我一件东西。我通过它联系到你。”

我说:“好吧。”

我总觉得他在回避我的话题,并且总是说得含含糊糊,他甚至都不太想说话,反而一直在推着我说。我觉得这样打电话没什么劲,大半夜的也开始困了,就道:“太晚了,我先去睡了,明天再说吧。”

他迟疑了一会,最后说:“好。明天见。”

我挂了电话,躺到床上的时候,心里还在一阵一阵地犯嘀咕,一直琢磨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他娘的怪。

然而,第二天醒来之后,这件事就已经被我忘了大概。我刚把二叔的活做完,现在时间多得是,电脑也还在我手里,网络对我来说哪里都有趣,我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让我玩电脑。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一直盯着电脑看剧打游戏盘,又上网到处逛了半天,到晚上七八点了才觉得饿,去弄吃的,这时才想起来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竟然有几十通未接电话。我仔细辨认那个号码,就是头天夜里那小哥的,只是我手机一直静音,都没有接到。

我正在这里诧异时,手机又来电话了,还是他。这回我反应很快,立刻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倒是好像没想到我会接起来,声音一愣,说:“吴邪?”

我道:“嗯,我在呢。今天没看手机,没接到电话。”

这一天过去,我好像已经对他的声音很熟悉了。这个人听着年纪不大,音色很干脆,语调一直很沉稳,只是似乎总有点急迫和紧张,只要我这头没声音,他就开始喊我的名字。

他说:“你还在。”

我张了半天嘴,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说:“是啊,我一直在呢。你说。”

他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急事,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打电话。我用的是我爸单位给开的手机号,话费也是他们单位充,这小哥的号码归属地在福建,我一打起来就是长途,不过反正也不用我花钱,我就信口跟他聊天。他话总是很少,基本上都是我在说,我倒也无所谓,权当自言自语解闷子,我也是一个人在家,没人说话我还嫌憋得慌。

我在这里跟他絮叨今日玩了哪盘游戏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有短信进来。我将手机拿远一些,看看手机屏,朝话筒道:“小哥,我先挂一下,有短信,我看一眼。”

他嗯了一声,说:“五分钟,我打给你。”

按理说这样的事应该是跟我商量才是,又不是他给我打电话我就得接,但他一直都是用这种有点像命令的语气,我居然也能习惯。我挂了电话,调出短信来看,是二叔给我发消息,让我还去0305聊天室,他要再给我发一批货的文件,让我也处理了。我知道二叔也是想锻炼我,虽然不想做,但还是答应下来,又进了网站,再怎么说这电脑都是他的,我帮他做点事,换来个玩具,我也不亏。

我从聊天室里把二叔的文件接过来,他就有事要下线了。我在聊天框里已经打好再见,却忽然想起来,赶紧把他喊住,问他:【二叔,等一下!】

二叔道:【还有什么事?】

我快速地敲键盘,问:【道上有没有比较有本事的姓张的?】

二叔那里安静了一会,而后给我发来一句:【姓张的,你少惹。】

我看着这行字,一愣神,还想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但他名字一闪,已经下线了。我的手机也同时响铃,五分钟,不长不短,那小哥又给我打过来。

我相当无奈,接起来道:“我在,丢不了,你也太准时了。”

电话那头,他竟然难得地笑了一下。这还是我头一回听见他笑,虽然也只是一些很轻的气声,然而那种愉悦的感觉已经表达得足够我听清楚。这时候氛围着实不错,虽然二叔的回复闪烁其词,让我一时相当困惑,但我也不打算现在就打听他的来头,我相信他想要告诉我时总会告诉我,便将这事放到一边,接着跟他聊游戏和电视剧。

那一阵张国立的纪晓岚播得正火,我特地买了碟回来看,想起来那剧情就觉得好笑,聊起来也没完没了。尽管仍然只是我一人在说,他只是偶尔应和一声,这一通电话还是打到了十一二点,一直到我爸妈回来我才挂。

挂断之前,小哥十分认真地说:“明天要接电话。”

我本来想调侃他未免也太严肃,但一想到我今天确实漏接了他几十个电话,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答应了下来:“好的,知道了。”

我平时手机都是静音,但那天我特地调出了来电铃声,对于他的电话,我还是有些期待的。我和这人素不相识,但意外地合得来,我两的话总能说到一起去,在我这段漫长的假期里相当给我调剂。我只是希望他的电话不要来得太早,我最近太懒散,肯定是早起不来的。

然而他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九点多才醒,洗漱过后已经十点,刚弄好早饭,在桌前坐下,他的电话就来了。我已经相当熟练,接起来就道:“早啊,我还在吃早饭。”

他嗯了一声,说:“锅贴?”

我十分诧异。这确实被他说中了,我对锅贴这玩意的确相当热衷,早饭一般都下楼买锅贴和豆腐脑。我问他:“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仍然没有正面回复我,而是说:“你喜欢吃。”

我对他的这种回避已经见怪不怪,也不太在意,只是觉得惊喜,没想到在早饭这事上还能遇到同好,当即跟他顺着往下说,从早餐一路聊到夜宵,从楼外楼说到大排档烧烤,给我说得他娘的越吃越饿。吃过早饭,我又把纪晓岚的碟调出来,问他手上有没有这盘碟,要不要一起看,他说他也有。我一时不知该说他竟然也有,还是他果然也有,好像我想做的事,他就都能和我一起做。

于是我挑了一集,打着电话,跟他一起同时开始播放,尽管我们两人并不在一块,但这样一来,好像就坐在一起看电视一样。举着手机让我多少有点累,到后来我干脆趴到床上看,拿床板撑着胳膊肘,一边吹风扇一边看电脑屏幕。我没有想到这种打着电话看剧的感觉竟然如此舒适,和他相处起来也相当自在,接连几天我们都这样度过,每天都是从早上打到半夜,一直到我爸妈回家,一整部电视剧都被我们两看得差不多。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有大约半个月,我完全不觉得腻歪。为了保持电话不挂断,期间手机来短信我都没有点开看,读短信对我而言并没有跟他通电话来得开心,那些短信被我放着放着就忘了。其后果就是,二叔催我的短信,我也全部没有看到,终于把他直接逼到来家里找我。

他来的那会,我还跟平时一样,跟那小哥通着电话看电影,在看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当时正放到片尾曲,一生所爱的旋律出来的时候,我还完全在电影的气氛里,一时都说不出话,二叔开门我也压根没有听到。于是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是看到我打着电话,看着电脑,一副要哭不哭的呆愣样子。

二叔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抱臂冷笑道:“哭个屁?活干完了吗,在这学人家搞什么,网恋?”

我从小就怕二叔,这次又是我拖工期理亏在先,看他这么一冷笑,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眼泪都给我憋回去了。我给他解释了半天,才让他信了我是在看电影,饶是这样也把他气得够呛,直接给我撂下话:“明天我要拿到文件。文件发不过来,你电脑也别想要了。”随即摔门就走。

我被甩完门,感觉无比郁闷。而后低头一看手机,电话还没挂,二叔训我的话也全被那小哥听去了,一下子更他娘的郁闷了。

我刚想编个话头把这丢人的事糊弄过去,他倒先开口,说:“吴二白?”

我心头一动,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对我家情况这么清楚,越发好奇。而他没有给我问出口的机会,又道:“他让你做什么?”

我提到这个就泄气了,坐回电脑前,把电影关掉,调出二叔发给我的文件来,一边有气无力道:“让我整理个资料……这也太多了,几百张图,我都不认识,还得挨个拿着问人去,真麻烦。”

他略一沉吟,道:“发给我。”

按理说,我完全不应当把二叔的文件发给别人。但我跟这小子最近处得实在不错,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不会害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已经把所有图片都发给了他,甚至还开始期待他能帮我看看如何处理。

他收到文件后,便不再说话。我问他:“这是什么?你认识吗?”

他沉默了一会,可能在看那些资料,然后说:“东汉的东西,应该是嫁妆。不是一个斗里的,太琐碎了,让现在的你整理,要花上半个月。”

我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他声音听起来如此年轻,倒好像懂得不少,至少比我这个半吊子强得多,这我完全没想到。我跟他聊了都半个月了,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显山露水,我还当他只是个误入土夫子聊天室的普通年轻人。

我还想接着问,但他已经不回我了,然而也没有挂断电话,我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我一时没有事做,已经习惯了跟他一起做些什么,这时没有他陪着,看电影这事都忽然使我兴致缺缺了。我心里漫天瞎想,居然觉得他一定能帮到我,他这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可靠,索性连操心也懒得操心,拿着电话,翻身上床,开始打瞌睡。一直过了不知道多久,再睁眼时天都黑了,我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轻声说:“好了。”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爬起来到电脑前去看,屏幕上果然显示“张”要给我传输文件。我将整个文件夹收过来,那些图片已经全部排列好,还有一个整理出来的明细文档。那文档列得实在太细,从名字、用途到目测年份,我完全难以相信这是他一个人能做出来的程度,更何况他才花了区区几个小时,他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度简直让我难以想象,我一阵目瞪口呆。

而他并不在意,反而提醒我:“看到哪里。”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问我刚才的电影看到哪里,他要继续看。

但我已经完全没有那个心思。我现在对他,对这些古董玩意,都太好奇了。我朝他道:“小哥,先别看电影了,那些也没什么意义,咱们还不如研究一下这些老玩意,你都是从哪知道这些的?”

小哥那头再次没有了声音,我已经很习惯他的沉默,就也一言不发地等。最后,他终于开口道:“你认为,什么是意义?”

我就知道他不会直接回答我。他身上总是有很多秘密。

我说:“小哥,你看啊,我知道你对这些古董文物很了解,你可能没觉得有什么,但这的确相当厉害,这也是一种知识体系,这还不够有意义么?”

他又沉默了一会。而后,他说:“那不是意义。”

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复了,反问他:“那你觉得呢?什么是有意义?”

他说:“看电影。”

我有点无奈:“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那又没什么稀奇的,消遣而已。”

“不是消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说,“现在看,和你看。这就是意义。”

我愣了半晌,脑袋都被他搞乱了,最后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二叔给的新活也结了,我也不用再纠结这个,这小哥帮了我大忙,他要看电影,那我就跟他看去。最后,我道:“好吧,那看吧。”

这段短暂的别扭也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我那时候太年轻,所有东西都可以轻易转移我的注意力,听那小哥这样说,很快就去找了一部新的片子,我两就那样,又打着电话一边看,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第二天,我一早将整理好的资料发给二叔,生怕他再提收回电脑的事。他也有些惊讶,追问我是找谁帮的忙。我下意识地不想把小哥的存在分享给他,就打了个含糊,说是我自己做的,其实我做这玩意做了半个多月了,他才将信将疑地放过我。从这时候起,我就不由自主地对那小哥产生出很大的好奇心来,并且越来越旺盛,往后的一段时间,我也时不时地开始打探他的信息。

我们几乎每天都隔着电话线泡在一起,但向来都是我在说。他其实也很少问我的情况,但我总觉得,他并非是对我不好奇,而是已经对我相当熟悉,没必要问。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能给出恰当的反应,如果不是对我有相当的了解,他不可能是这样一个让我完全舒适的状态。而他本人其实相当沉默寡言,我想要套他的话都不知从何套起,最后终于让我找到由头,谈起年龄的问题。

那天我一样窝在家里跟他打电话,把手机打得滚烫,忽然瞥到电脑右下角有弹框,提示我收到邮件,是学校来催收实习报告。我把实习这事都不知扔到哪里去了,随口跟他抱怨了几句,转而念头一动,问他:“你参加过实习工作吗?”

他稍一犹豫,道:“没有。”

我在心里想,那大概年纪是比我小,又顺着问他:“你多大了啊?”

他道:“八十年代生。”我在心里哦了一声,我77年的生日,他果然比我小。只是没想到,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竟然懂得这么多。

我难得撬开他的嘴,一定不能放过,我想要多了解他一些,这才是我印象里交朋友应该有的交流。我脑子飞快地转,想着大家都是年轻人,他一定和我一样对电脑手机之类的数码新产品感兴趣,就又问他用的什么手机电脑。他起初不想回复我,但我硬是追着问,把他问得没办法,将他的手机电脑拍了照,发给我。

我打开图片一看,他的电脑和手机竟然都和我是同个型号。只是很奇怪,不知道他是怎么用的,这两样东西竟然被他使用得又旧又新,看起来十分矛盾,机身上面有许多上了年头才有的划痕,但同时又被他清洁得很好,相当干净。我印象里这款手机和电脑明明都是新产品,居然已经被他消耗成这样,那手机上的键盘字迹都已经看不清,左上角还有一道很深的磕碰凹陷,难不成这还是个赶在潮流前端的网瘾少年。

我在肚子里把这些信息处理完,将这个话题放下,赶紧又顺着提出新的,问他是哪里人。他手机号码就是福建的,也的确住在福建,倒是没有任何闽南口音,我又追问他,他果然不是出生在福建本地。他说他是一人住,我心思一转,说不对啊,那那个小张哥呢?他道那是他表亲,住在厦门,起初我们认识的时候,聊天室的另外一人也是他,不过小张哥也只是那时去找了他几天,两人并不常在一起。

我又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他很认真地回复我,但总要短暂地考虑,那副模样,听上去简直像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似的,只是我此时问起来,他才终于思考了一下。我将那些零碎的信息全部记在心里,又问他:“还有呢,你平时都爱做什么?”

我并不是多嘴的人,只是面对他,我总会多一点心思。我们隔着几百公里,但好像只要我想更了解他一点,我就离他更近一点了,这样的想法让我无比满足,催促我再去问他,继续问他。

他好像已经被我问得无奈,反问我:“你喜欢做什么?”

我道:“小哥,不要转移话题,这是我在问你,你得先回答我。”

他沉默了一小会,说:“喜欢听你说话。”

我一愣神:“我说话有什么好听的?”

他声音顿了顿,轻声道:“你很好。”

这三个字让我很是恍惚了一会。我从没有听过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尽管它其实没有任何亲密度可言,但从他嘴里用那种语气说出来,竟然让我脑袋一下发懵。他实在太过真诚,简直让我觉得,他想说的其实是其他三个字。我抬头看天花板的风扇,扇叶的转动和盛夏的闷热让这种恍惚感更加加重,让我无意识地回复他:“我也挺喜欢你的。”

我说完这句,自己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两人都陷入沉默。过了一会,他嗯了一声,那语调和往常也没有任何差别,我才放下心来,心想应当是我多虑,若无其事地重新跟他聊开。

从那之后,我和他的联系更加紧密起来,甚至不能说是紧密,我简直把他的电话当作二十四小时的背景音。有时候聊得累了,或者想休息了,也并不挂断电话,两个人全部沉默,但气氛完全没有异样,仍然让我觉得相当舒服。再后来,我在睡眠时也不挂电话了,就那么通着,聊到困了就闭眼,一睁眼就看手机,除非半夜手机撑不住了自己挂断,他反正总在那里,跟有个真人躺在我一边一样,尽管我从未见过他。

唯一让我奇怪的是,他看起来简直不需要睡眠,不管什么时候我喊他,他都能很快应答。按他自己的说法,他习惯短时间的睡眠,随时可以睡,也随时可以醒。我有点不好意思,问他说,那我老是时不时喊你一下,岂不是打扰你睡觉。然而他却道:“没有。这样很好。”他口中的“很好”总是能给我很大的愉悦感,于是我就十分不讲道德地不再提及这个。后来我发现,其实我能够判断出他何时在睡眠,在没有区别的安静里,他的呼吸是唯一的差异,于是我尽量避开在他睡觉的时候与他说话,安静也是值得享受的氛围之一。

他的话向来不多,偶尔多说几句,也是因为涉及到土夫子这行的一些知识,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我问他,他才提起,我逐渐感觉到,当我表现出对这方面的兴趣时,他也会有一些异样。我私下里猜测,这人也许的确来自于某个淘沙的世家,他这样教我,难道是因为他也有些想我与他做同事。

我对爷爷传下来的笔记和故事其实一直感兴趣,但从我父亲这辈到我这里,我这一脉已经被洗白,不再参与这行的事,现在主要还是我的两个叔叔在接管盘口,然而,与这小哥相处近两个月下来,我也开始对这行慢慢感到有趣,甚至想要尝试。虽然他从未有过明确表示,但我潜意识里判断,他应当是想要与我有一些更实质的联系的。

其实我也早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隔着网络和电话相处这么久,还未见面,实在奇怪。我隐约能够感觉到,他也想与我会面,我这最后一个暑假也快结束,自由时间不多了,于是我直接问他,是否要约个时间聚一聚。

按我的意思,其实去哪里都可以,如果他不方便,我也可以去福建,我还有些积蓄,旅行一趟不成问题。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把这件事提出时,他竟然沉默了。

他倒是经常沉默,但这一段沉默,明显与其他时候不一样。我原本还耐着性子等他,听他一直不说话,终于察觉出他的抗拒,好像只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我心里不大舒服,追问他:“你和我聊这么久,就不想和我见面?”

他仍然不吭声,半晌,才道:“很想。”

我略微松一口气:“那不就行了,别的你都不用愁,就告诉我你什么时间有空,我可以过去,权当旅游了。”

我那时相当兴奋,脑子里即刻都开始规划与他一同旅行的路线了,然而他却对我说:“不要来。”

事实上,如果让现在的我去面对这幅情形,我一定能冷静下来,从他的语气或其他痕迹中打探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当年的我显然是没有那样的定力的,我简直认为他在挑衅我,立马就怒气上头,差点直接挂电话,好不容易才按住火,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似乎十分踌躇,最后,终于说:“走进一件事,或许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认真把这句话琢磨了半天。他说话一直没头没尾,我也算是练就了一身猜灯谜的本事,总算能够理解,他恐怕是在说,让我不要轻易踏入土夫子这行。

其实我一直能够感觉到他的犹豫。他在告诉我一些关乎古籍和机关的知识时,那种状态,又想告知我,又似乎并不想,我大概理解,他是怕我因他的讲述而踏入淘沙这行当。我听我爷爷说过许多,这个行当的确十分危险,下了地里,身体乃至性命的存亡,那就都不可控,生死都是一眨眼的事。我甚至觉得,他认为他自己对我来说也意味着一定的危险,因此而抗拒我。

可我心里总还是相信,他其实是想要我从他这里抓住一些契机的,他一面想要我安全,一面又有私心。这种私心很难完全隐藏,他也十分克制了,但我还是感觉出来。尽管他仍然在自我拉扯,我也仍然没有弄懂他真正的意思,但我自大地相信这一点,他对我必然有感情。

我尽量冷静地想了一会,心里的火终于被浇熄,脑子也清醒过来,忍不住要笑。我道:“你不用担心太多。我早就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做的一切事,交什么朋友,做什么行业,出于我自己的考量,并不完全和你相关。你只要知道,我真心珍惜我两的情谊。”

他再次沉默,最后低声应了一句:“好。”

我暑假里去福建的旅行还是没有能够完成。那一通电话之后,我心里还总想着这事,但碍于他的态度,一时也没再提。暑假的最后半个月,我赶了一份实习报告,又硬杜撰出来五份实践总结,完全凭想象力,写完这几样东西我甚至觉得我应该去写科幻小说,他娘的一定能热销。我还是在和他每日通电话,经常是两个人都不说话,各忙各的,在开学前一晚上,我才终于把所有实习相关的事都完成好。

我站起来伸懒腰,朝电话里叹气道:“娘的,得亏我想象力丰富,要不这玩意还真没法写,总不能写老子这几个月净实践各种游戏盘电视剧了。”

他那头传过来一点气声一样的笑,嗯了一声。

最终,在我回学校去之前,我还是被我妈臭骂了一顿,理由是这两个多月我电话费花了一千多块,直接导致我爸单位领导找他谈话,简直要怀疑他通过跟电信公司合作的方式在洗钱。

回校之后,我尚且有一些校内工作要收尾,实际上也是因为这几个月太过懒散,还未把工作落实,又惹了我爸妈,不敢回去,趁着这一批毕业生的学籍还没销,我就暂且还在学校蹭吃蹭喝蹭住宿。这样一来,一直打电话这事就不再可行了,我们就开始主要通短信。

他发短信和他打电话一样,实在浪费钱,我屡次提醒他短信不是他娘的按字节收费,他老人家不用这样谨言慎行,然而他还是只回了我一个“嗯”。后来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我两对话时候也一般都是我在说,于是我们的短信也主要是以我说他听为主,他发来的一百条里有九十条都是“嗯”,偶尔大发慈悲能多赏老子几个字。不过我也没有异议,这个人身上的可靠感太明显了,就算他天天跟个自动答录机似的,我也相信他在听。

我一时纠正不过来晚睡的作息,晚上睡不着,就在被窝里拿短信和他沟通,平时发生了什么,也会跟他说一声,全都是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类的小事,但已经成习惯,我完全自得其乐。

好不容易把这一阵忙过去,一直到九月底,我才空出比较完整的时间来跟他通话。然而,在这个时候,我给他打电话,却很难打通了。

他倒也不是不接,只是总要拨号许久,甚至打通之后,他的声音都越发模糊,杂音很大。我猜测可能是城乡改革,村里镇里都在刨土修基站,影响到他的信号。

我问他:“你住的那村子是不是在山区?最近给你打电话,信号越来越差了。”

然而他竟然一愣,认真问我:“信号差?”

我道:“声音不太清楚了,拨号也要很久,你没感觉么?”

我本还想再调侃他几句,别是家里有大人,还得躲进山里才能接电话吧。然而他竟然一下沉默,沉默得无比突兀。我心里纳闷,吞了口口水,问他:“怎么了?”

他半晌都没有说话。许久,他低声说:“时间要到了。”

我被他说得一懵:“什么时间?”

我能感到他情绪的变化。我虽然已经习惯他的沉默,但这时的这段沉默明显有其他意味,让我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压抑。

他对我道:“与你联系的时间。”

我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搞得相当迷茫。与我联系还要有时限?这不是有手机就行?

我思绪一动,忽然想起来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是老痒给了他可以与我联系的东西。难不成他那手机是老痒去蹲大牢时候托付给他的,就快要收回去了?还是说他他娘的其实没钱交电话费,一直是老痒给他交的?那也好办,老子旅游的钱花不出去,给他充点话费不是绰绰有余。

我还想调笑,但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听我不说话,立刻问我:“吴邪?”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继续追道:“你还在吗?吴邪?”

我原本只是觉得逼仄,但他这样问过来,又让我陡然心慌。他的语气太急切了,比过往所有时候都急切,好像只要我不说话,我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那样的情绪让我完全难以把控地心跳失衡。

我道:“在,我在。”

他完全没有给我留气口,又追道:“你说话。”

我赶忙道:“我在呢,我在说,我听得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到了,”他的音调有些怪异,但仍然维持沉静,道,“你说话。”

我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大脑简直一片空白。尽管此时他不过是在重复,他的语气甚至都没有太大波动,但我完全能够感觉到他的失态。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重复实在太过反常。

那一天我与他通话了近八个小时,我晚上都没有回宿舍,坐在宿舍楼底下,跟他打了一通宵的电话,一直到手机没电。我一点不困,而他只是让我说话,我们的对话没有任何有效内容,到最后,我只是在机械地发出声音。我想要安抚他的这种失态,但我完全无能为力。

那一天的最后,我们只说了唯一一段有内容的对话。

我问他:“老痒究竟给了你什么?”

他不回应我,于是我再三追问。最后,他终于告诉我:“一根青铜树杈。”

那天之后,他的电话开始更难打通,甚至于短信都不再都能得到回复。我并非想自己吓自己,但仍然完全控制不住地心烦意乱,我几乎做不下去任何事。我再次想要跟他沟通见面的事,我不想再通过网络和电话与他联系了,这实在太过不稳定,但他已经不再回复我。此刻,我并不认为是他在抗拒我,我知道他一定是没收到。

在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每天都给他发短信,每一条只有同样的内容:你在哪里。我想要见他,哪怕见不到,我也觉得如果离他近一些,信号也会更畅通,我至少能跟他再打一通电话。我这样持续发了整整一个星期,几百条消息出去,他都杳无音信,在我几乎已经烦躁到极点时,他终于回应我。他只回复了我一则短信,里面是一个地址。

收到短信时候,已经是傍晚。我完全难以等待,立刻买票,坐晚上的飞机,凌晨三点落地。他那地址实在太偏远,我到了机场就转乘大巴,来回倒了三四趟,越走越冷清,最后终于找到他说的地方。

我起初的心情完全难以形容。在那几个小时里,我甚至能够体会到他不断让我说话时的心态,他怕我消失,我也怕他消失。我第一次开始厌恶这种见不着面的感情基础,一旦我想要加固它,它就体现出脆弱性,就像现在,失去了网络信号,我们就完全无法再联系。我那时还很少抽烟,但在大巴站等车时,周围所有人都在嚼槟榔或点香烟,我也不由自主地买了一包,蹲在车牌底下,等我意识过来时,面前已经一地烟头。

到达那个偏僻得几乎隐蔽的村庄时,已经是第三天清晨六点。这村子里有六道瀑布,我看着那些水流,感觉到水花都溅在我脸上,那种凉气终于让我能平静一些。

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一定并非不想见我。我并不要求他完全向我袒露秘密,但我需要一个解释,我不是好打发的人。我甚至感觉,他已经把我性格里另一面勾了出来,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相当温和,甚至有一点怯弱,但直到我已经站在这个村子里,我才发现原来我比我想象得要冲动执着得多。这种冲动和执着可以说是鲁莽,但也许也可以称之为勇气。

我站在村口的树下。村头这户人家是个老太太,起得早,屋里柜子上放着一台黑白电视,在播电影,而老太太已经在院里喂鸡。我此刻出奇镇定,已经明确我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一遍一遍给他拨电话。在拨了半个多小时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清晰,听筒里夹杂着许多我根本无法形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古的时代传过来,我隐约听见他问我:“吴邪?”

我从兜里摸出来烟盒,想点一根,动作一顿,又放了回去,道:“我到了。”

他道:“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环顾四周,大致描述了一下周围,“在村口,一条土路上,你应该知道的吧,这里只有一条路。这里有三户人家,并排的,都是砖房……”

“不要这样描述,”他打断我,“那些房子,我看不到。告诉我,你在第几棵树。”

我此时什么都不想考虑,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了,我只想见他,他问什么,我就告诉他什么。我数了数,说:“从外到里,第七棵。”他不再说话,我听到他奔跑的呼吸和脚步,大约持续半分钟,他停了下来,喘了口气,说:“我到了。”

“你到了?”

我看了一圈周围,除了老太和她的鸡,一个人都没有。我感觉自己的耐心都快告罄,忍不住想要冷笑:“小哥,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应该知道我是真重视你,你别玩我。你要愿意,你出来见我,你要不愿意,我直接走,我他娘的又不是狗皮膏药,死缠你不放。”

我把这一段说完,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火都他娘的又要冒出来。我尽力抑制,屏住呼吸,认真听他如何解释。

“吴邪,”他的语气并没有波澜,只是重复道,“我到了。”

我张张嘴,还没有应答,他就忽然岔开话题,问我:“你是否记得我是哪年生?”

我蹙起眉:“你说是八十年代。”

他继续道:“所以,我应该是多大年纪?”

“二十吧。”我道。我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难道想告诉我,其实他未成年,家长管得严,不让他见我?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他放低声音,轻声地说,“我从未说过,我是一九八零年代生。”

“那不然呢?”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其实你是一八八零年代生的,今年一百多岁了?”

“不。”他说,“不是一百多岁。”

我气得简直一噎。我他娘的当然知道不是!哪家人能活一百多岁还这么活蹦乱跳,老妖精吗!

我刚想回答,但他已经继续说下去:“今年是零零年。”

我压不住火,反问他:“所以呢?零零年不吉利,所以你不想和我见面,还要挑日子?”

他并没有回复我,而是说:“我也从未说过,我在二零零零年。”

我一下失语。

“吴邪。”

我能感觉出,他在尽力放缓声音。但那样的努力实在还不够,我仍然能够听出来他的情绪,焦急,压抑,甚至荒凉。

他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想反驳他,我们压根没有见面,我都他娘的打飞的千里迢迢过来,他都还不跟我见面。但我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已经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他的确不是在戏耍我,他真的在认真说。

“记得,”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聊天室,0305。”

他说:“为什么那天你会见到我,而不是你二叔?”

“因为千年虫,系统把时间判定错了,”我向他解释道,“你听说过千年虫吗?那是个编程漏洞。系统在设定的时候,是用六位数表达时间,这样一来,每跨越一百年,六位数就会重复一次。举个例子,我们认识那天是二零零零年七月十七日,表示为000717,但这数字不是唯一的,比如,假设现在是二一零零年……”

我说到此处,猛然一顿,感觉像被人捏住喉咙,背脊跟过电一样,陡然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忽然捕捉到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实在荒诞,让我立刻头皮发麻。

“比如,现在是二一零零年,”他接过我的话,缓声道,“二一零零年七月十七日,也是000717。”

他说:“所以,你知道我们那日,为何会同时处于一个聊天室。”

我想要说话,但只觉得喉咙无比干涩,脑袋完全停滞,不能思考下去。我呆愣许久,才张开口:“你在讲科幻故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哥。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见你。如果你不想解释,我不逼迫你,我只是想见你。”

他说:“我也想见你。”

他沉默了许久,哑声说:“比你更想。”

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样一件光怪陆离的事。他说他是一八八零年代生,一两百岁了,声音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利用一个千年虫,就能隔着一百年沟通,怎么可能?我宁愿相信他下一句就告诉我其实他有精神病,给错地址了,我其实应该去某个精神病院找他。

但我潜意识里,已经觉得他说的是真。我对所有语言都可以怀疑,但他的语气和情绪,实在让我觉得,那完全无法作假。喜悦可以装出来,悲伤也可以装出来,但他都不是,他的情绪我无法形容,并非是因为它太过复杂,而是因为它太过纯粹。它就像一段完全的沉默,甚至是荒芜的寂静感,就像他这个人,我无法看透,但他对我又完全坦诚,他宁愿不说,也从不作假。他的那种寂静,淡到让我无法捕捉他,让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就好像在重合站立,然后把各自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出来给人看。

他说:“但现在,它不能再支撑了。”

“它?”我脑子尚且还能转一转,但情绪已经近乎麻木,机械地问他,“什么它?老痒给的那个树杈?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或许你以后会了解。”

我不能理解,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但他竟然还在为我留后路。我不需要他跟我说“或许”,如果我想了解,我一定会了解到,只要我真正想做的事,我从不怕风险,并且一定成功。

“它能做什么,能将千年虫真正物质化么。”我想要装作调笑地笑两声,但声音已经沙哑了,笑出来一定很难听,不如不笑。

我道:“如果真有这种本事,你不如干脆物质化出一个我来,不是更好?”

“没有必要。那不是你。”

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讲:“我只想你。”

我再也不能思考,张着嘴,仰头看天。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通电话了。但我想不出要再说什么,只是张着嘴,见不到他,说什么也没用。

“你看到的三户人家,后来都搬走了,我看不到,”他放轻声音,像在讲故事,“但树没有变。第七棵树是一棵大头茶,在你那时,应当只有几年大,现在有七八米高了。”

“哦。”我喃喃道,“那云呢。我这里的云,现在有三大团,很白,从东往西数,第二团的南边一点能看到太阳。”

我说完这句,他并没有应答,我继续看着天空,我点名出来的第二团云正在和第三团慢慢聚拢,连成一片,缓缓地形成一片阴影,将太阳遮住。

“现在,看不到了。”他说。

“好吧。”我低下头,不再说话。我们两都在沉默。最后,我还是笑了一声,尽管一定很难听:“我相信你了。”

我往前看,努力聚焦,试图在眼前看到他,他站在我面前,但我从没见过他,根本无法想象出来。我心想,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要看他用的什么手机什么电脑,我应当直接要他的照片,只是此刻恐怕来不及。

我对话筒道:“你面对路西头,把手臂抬起来。”

他似乎一顿,而后我听见他那头衣料摩擦的声音。

“你还听得见吗?”我调整了一下姿态,说,“我站好了,面对路东头,在第七棵树,路中间偏南一点。我可以拥抱一下你吗?”

“你听得到吗?”我朝手机大喊,“我要抱你!”

他并没有说话。我将两臂也抬起,尽力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尽管面对空气,旁人看来一定相当滑稽。我们都不再出声,我将那样的动作维持了许久,半晌才放下。

片刻后,我听见他说:“你还可以见到我,”他的声音已经相当沙哑,“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不要说这些。”我蹲下来,使劲揉了两下脸,试图把自己的理智拽回来。但此刻,尽管他不出声,他的安静里都好像能渗透出来悲凉,直往我眼睛里钻。

我感到我也已经失控,发音都有些艰难,努力道:“我只认你。你就直说,你有没有骗我,你没骗我,我就认你。这么离奇的事都有了,我不怕更离奇的,我肯定能见到你。我做的事都是我愿意的事,你不要管,你就只要告诉我。”

他那头杂音实在太大。我使出全部注意力,努力听,才听到他说:“没有骗你。”

他道:“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尝试了解帛书和拓本,你叔叔会给你一个铺子。三年之后,你会碰到我。”他补充道,“那时的我。”

我问他:“那你呢?你要如何再见到我?”

“见不到了。”他稍微停顿,而后发出一些鼻息,我知道,那是他在笑,“你已经来过了。我永远拥有你。”

他说:“只要我不忘记。”

我感觉有风吹过来。我又抬头看天,太阳又出现了,那几团云来回来去,我听到他的声音隐约,克制,但沉静,然后被风吹到云上边。

他最后又说了一句什么。我无比努力地想听到,但已经完全淹没在杂音里。那种杂音太过刺耳,传到我耳朵里,像放大一百倍的拉锯声音。我猛然慌乱,心跳完全难以规矩,全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下意识地大声喊他,好像只要我喊得足够大声就可以解决问题。我还想问我要如何才能碰到他,我至少得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已经听不到,电话里的杂音忽然消失,只剩下忙音。我再拨回去,拨了几十遍,全部占线,到最后一遍时,语音提示我那是个空号。我把手机收信箱打开,通话记录打开,什么都没有,完全空荡。

那天我蹲在那棵大头茶树下,从清晨一直到下午,再站起来时有些低血糖,眼睛前面陡然一黑,扶着树才站稳。我在那条土路上,翻遍手机里所有记录,完全没有找到他的痕迹,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精神是否出了问题,这只是我的一段很长的幻觉,但我又明明觉得有些事真的发生过。我顺着土路往回走,想回大巴站去,侧头看到喂鸡的那老太太家里,鸡都进圈了,老太太也不知道干嘛去,院子空下来,只有屋里柜子上的黑白电视还在开着,放电影。那部电影已经结尾了,这部电影我看过,我明明记得那是我和他一起看的,这时在放片尾曲,卢冠廷在电视里唱一生所爱,歌词说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

那天回去之后,我有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出宿舍,我爸妈给我打电话,我也全部不接。我反复地翻找,疯了一样将我的电脑和手机全部搜查一遍,反复地回忆。我的记忆仍然深刻,但我没有找到任何痕迹,所有迹象都告诉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我后来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件事也确实从头到尾匪夷所思,在失魂落魄的一周后,我终于相信这是我的幻觉,是精神疾病。

但我仍然被那段记忆影响了。学籍销了之后,我从学校回了家。我爸妈倾向于让我做工程,已经帮我物色好一个国企,而我二叔则觉得,他交给我的两次任务我都完成得不错,尤其是第二回。他说如果我有想法,他可以叫三叔给我个铺子,让我自己拿着玩,我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我知道自己在期待一些东西,但又觉得未免荒唐,我并不能完全说服自己的这个选择,只好告诉自己说,国企不适合我,我从小就对那些古籍和故事感兴趣,做做这行也无妨。

那个夏天的事,在后来漫长且重复的日子里,也渐渐被我遗忘了,它就像所有年轻人有过的冲动和眷恋一样,短暂且毫无理智,也很快消失,干干净净。一直到再后来,我有过诸多经历之后,再回想起那时的事,已经完全分不清究竟是我当时的幻觉,还是其实是我后来所做的梦。

又几年过后,我终于可以确定,这只是我在某段时间里,因太过思念而产生的一个梦境,并且还梦得很离谱,很滑稽。这只能是梦,而我又将这个梦境安在了当年的我头上,幻觉不会如此具体且真实,那梦里的一切都和现实能够对应上。我已经意识到,我梦到的那个小哥就是闷油瓶,在那十年里,我也确实就像梦里的一样,想见他却见不到。至于梦里的其他的一切,老痒,青铜树,物质化,甚至小张哥,我都能完全理解他们为何会出现。我梦到小张哥会掺和这回溯过去的事也很正常,在他的几百年中,他也有已经沉没在过去里,见不到却想见的人。

我不断复盘,不断组织,终于说服了我自己,让这个印象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几年。

然而,我今日陡然发觉,这事情的真相似乎并非像我以为的这样。

我今天一整天哪里都没去,只是看着屏幕,看我妈给我发的微信。我把她今早发给我的照片放到最大,又拉到最小,来回来去,反复地看。我在那张照片里,我的老物件里,看到了一个手机。

我从未通过照片的方式来观察过我的手机。在此刻,我从屏幕里看到那个手机时,我猛然觉得有其他东西也一起醒过来。那是我的记忆,我在2000年的记忆,我那时一定见过类似的照片,照片里有一部同样型号,甚至同样模样的手机。在那张照片里的那部手机上,也有许多划痕,也有过度使用的痕迹,键盘也全部磨损,左上角也有一个磕碰出来的很深的凹陷。我现在会记混一些事,但我从来没有弄错过我年轻时的记忆,我那时的记性相当好,一定不会错。那就是这样一部手机。

我对着图里的手机认真回想,终于想起来这些划痕的来源。在千禧年初,我因为一些固执到不可理喻的原因,一直舍不得换掉这手机,一直用到了2003年,把它用得相当破旧,但也用心清洁了,于是它显得十分矛盾,又旧又新。后来的某一日,我不小心把它磕在吴山居的柜台上,把它的左上角磕出一个很深的凹陷,直到那时候我才终于换掉它。

我妈发来的图片里,那部手机,就是我记忆中,那张照片里的手机。

我在2000年的八月收到那张照片。那是我的手机。

吊吊茹

吴邪被仇家杀死了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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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被仇家杀死了,死在从海南辗转回福建的路上。 

最开始大家都不信,解雨臣霍秀秀黑瞎子火速在北京碰头,苏万正在芬兰,飞不回来,黎簇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他在群里发:“等一个反转。”没人理他。 

遗体直接运回杭州,张起灵和胖子从福建出发。 

先到杭州的人竟然是黎簇,他对杭州不熟悉,同时因为是一个人来先面对吴邪的死亡,显得非常不安,他发消息给吴二白的手下,有人去机场接他,他上车的第一个问题是——真的假的?

司机说:“去了就知道了。” 

司机就这样接了解雨臣、霍秀秀、黑瞎子一行人,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他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后来的是胖子...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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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被仇家杀死了,死在从海南辗转回福建的路上。 

最开始大家都不信,解雨臣霍秀秀黑瞎子火速在北京碰头,苏万正在芬兰,飞不回来,黎簇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他在群里发:“等一个反转。”没人理他。 

遗体直接运回杭州,张起灵和胖子从福建出发。 

先到杭州的人竟然是黎簇,他对杭州不熟悉,同时因为是一个人来先面对吴邪的死亡,显得非常不安,他发消息给吴二白的手下,有人去机场接他,他上车的第一个问题是——真的假的?

司机说:“去了就知道了。” 

司机就这样接了解雨臣、霍秀秀、黑瞎子一行人,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他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后来的是胖子、张起灵。苏万抵达是两天后的事。 

在苏万抵达之前,吴二白带他们看了吴邪的遗体,确认了吴邪的死讯,每个人都沉默,沉默里有巨大的惊讶,似乎还来不及悲痛,哭泣也没有发生,让眼泪裹挟痛苦流出需要一段时间。 

吴二白让他们出去等着,会有车拉他们去吴二白的房子里商量、吃饭。 

吴邪的尸体先被冻了起来,是火葬还是土葬,抑或他生前和他们提过什么别的下葬方式,需要几天后再决定。 

大家围坐在吴二白的客厅里。 

吴二白招呼胖子和张起灵上楼,领他们进屋,屋里是吴邪的行李,其中一个黑色无印良品行李箱胖子认得,是吴邪从家里带走的,中号大小,他用来装鞋和换洗衣物,另一个行李箱是新的,胖子也知道,吴邪和他说他在中途买了新行李箱,用来装给胖子和小哥买的东西,还有一些吃的。当时胖子正在打麻将,看到消息没有回,而张起灵睡了。等第二天再发消息,吴邪已经失去联络。 

这个行李箱是他们最后的联系,方方面面。 

吴二白闪身出门,房间里只剩下胖子和张起灵,胖子看向张起灵,只见张起灵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凝视着箱子。 

从得知吴邪可能已经离去且不是玩笑的那瞬间起他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张起灵感应到胖子的目光,也扭头和他对视,胖子走过去蹲下,把两个行李箱打开。 

新行李箱里果然装着新衣服、零食、书,有三件颜色不同尺码不同但明显款式一样的衣服在最下面,吴邪“出差”常干这种事。旧行李箱里的东西现在看来更为有意义一些,但也是日常用品,看起来没有任何可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线索,此刻近乎让他们感到满面擦伤。 

他们出门,下楼,张起灵小臂上搭着一件灰色贴身羊绒衫,那是吴邪常穿的。解雨臣说坐飞机穿这种东西舒服、保暖、吸汗,吴邪听进去了,所以可以想象这件衣物上留存的肌肤气味。 

围坐在餐桌上,没有人先开口,零星几句交谈,全是“茶”,“烟”,“饿不饿”。 

黎簇对这种状况完全无经验,实际上他认为,没有吴邪,他便和在座的每一位都切断了联系,像是被父亲遗弃多年的人忽然赶回家吊丧,桌上的面孔忽远忽近,轮不到他开口,可心里的悲切是真实的,只能低下头把玩打火机。

但如果他认为这种“断线”感只存在于他一个人身上,那就错了。

解雨臣不是不想说话,他现在思绪万千,无从下口,他看黑瞎子,发现黑瞎子在看张起灵,于是他也看向张起灵。张起灵的身上落满了视线,显然不止一个人认为,吴邪离去,塌方的中心应该是张起灵,为什么不是胖子呢?这似乎是一种冥冥的认定。

张起灵的目光很深,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只是他的右手一直在抚摸左小臂上的羊绒衫,几乎有一种疼惜之感。

点火的声音响起来,霍秀秀点了一根烟,淡淡的薄荷味弥漫,吴二白直起身呼了口气,黑瞎子递烟过去,吴二白摇头,说:“抽根细的。”霍秀秀摸出烟给他,黎簇给他点上火,吴二白看了看黎簇,在烟雾里点点头。

黎簇给在座的每一位都点了烟,最后是张起灵。

所有人都注意到张起灵抽烟,这是不寻常的事,虽然此时显得合情合理,但依然会引起目光的一秒停驻,这种好奇心,简直残忍。

饭菜点心送上来,声音慢慢响起,关于吴邪的行程、吴邪的伤口、疑似的仇家,情绪起伏,脏话间有啜泣的声音,不分男女,吴二白似乎有些受不了,想喝止,开口却哽咽了,讲:“是我死也好啊。”

众人失态,只有张起灵在神游,除了不断抽烟和磕烟灰的动作,其他像是静止画面,羊绒衫叠整齐铺在他腿上,左手心左手背缓慢翻转摩挲。

依稀有人问:“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人死不能复生,只能报仇。

不是天灾,不必向老天讨说法,谁敢杀吴邪!怎么会有人敢杀吴邪!

苏万抵达时,大家都整理好面容,本想将尸体送去天葬,但因路途遥远,怕生变故,改为火葬,请灵隐寺的大师超度,苏万一片迷茫,黑瞎子搂着他肩,解雨臣霍秀秀同吴二白胖子一起回吴邪父母家中安抚情绪,黑瞎子陪张起灵,黎簇和苏万同路。

四散纷飞。

明明也还是会再见面的,根本算不上离别,苏万心里却十分清晰有了这种感觉。

羊绒衫轻薄,被张起灵团在手里仿佛没有重量,像只兔子。

黑瞎子和张起灵站在某个街道边上,吴邪死后,时间有种倒流感,黑瞎子和张起灵面对面,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南瞎北哑”刚出名的阶段,刚刚的那些人不过是幻觉,吴邪的死是一场劫,他们肉体逃了出来灵魂却残缺在里面,比血污满身连滚带爬逃出墓地还不堪。

“哑巴。”黑瞎子说,“你怎么想?”

张起灵只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就懂了。

“不拦你。”黑瞎子看着车流,“你去吧。”

胖子搬到了北京,连同福建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来,秀秀提供的四合院,是给胖子和张起灵一同住的,张起灵回来看过两三次,最后一次离开后不久,他们就都知道杀吴邪的杀手和雇佣那个杀手的人都死了。

雇凶杀人的老板也是圈内人,脖子一刀足够致命,另外胸口还有两刀。

他们都知道是谁干的。

胖子解雨臣和黑瞎子坐在葡萄藤下面喝酒。

说起刀口,黑瞎子压低声音感叹,说他从没看见张起灵做这么多余的动作,哪怕是在斗里杀畜生呢。

“他厉害。”解雨臣道,“要我怎么不得千刀万剐。”

胖子回家时看见张起灵站在院子里,胖子说:“回来了?”张起灵点头。胖子知道他是来拿什么的,转身进屋,拿出一个手帕递过去,张起灵打开手帕,看了几秒,胖子打电话,带着张起灵出门了。

阿透把那一小袋骨灰释进染料里,张起灵躺在床上抬起脖子,等针刺下去。

张海楼和张海客倒是再没提起什么“振兴张家”的口号,张起灵有时候会和他们俩在一起,遗留的任务还很多,需要解开的谜题连谜面都很长,足够打发时间,没人敢和他提起吴邪,他们更多时候是假装吴邪并不存在过,有时张海楼帮族长收快递,一看是北京来的,就知道这或许又是吴邪的某件遗物。

但他也难得想起了张海侠的离去,自己当时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应该和族长现在差不多吧。

广州的小巷里,三人默默吃盖饭,张起灵开始抽烟,唯一的坏习惯在吴邪死后上身。刚刚运动过的热量覆盖在皮肤上,空气中水汽充足,他吐出一口烟,新纹身赫然显现,那是一道“生死线”,黑线从下巴延伸到胸正中间,仿佛整个人被劈开。

张起灵目光一沉,后排饭桌上的人同他四目相对,张海客张海侠敏锐感知,也回头看,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们俩都觉得眼熟,可是想不起是谁。

中年男人鼓着腮帮,看张起灵,停止咀嚼。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起灵问。

男人咽下东西。

“怎么不在杭州,北京?”

男人对着张起灵,脸上完全露出心碎欣慰的神色,像迷路的孩子兜兜转转找到了大人,哪里是中年人?

他说:“我不敢待在那里。”

他夸张地,孩提般大哭,张海客和张海楼不明所以,非常窘迫。

“除了东家……我只愿意给你当伙计……我知道你们俩……我明白……我知道你也不需要我,所以我也没有找过你……”他抹眼泪。

“很想他是吧。”张起灵说,“我明白。” 

“你跟着我吧。”张起灵说,“坎肩。”

只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吴邪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那些引而不发的情感,原来早有人看破、在意、铭记,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人,原来那种痛苦来自依恋和爱的拦腰折断,真是这样。

羊绒衫上吴邪的味道早已消失,还好他已经把他纹近了身体,身体沸腾时便会浮现,裁断生死。忘记也无所谓了。或许吧。

-END

其铮

【瓶邪】可以请你留下吗

学生哥x社会人士邪

🍬和流水账

吴邪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对身后的人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说话时张起灵正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做些什么,自从这把椅子拼起来家里就好像多了一盆大型盆栽,椅子就是张起灵的花盆。很难想象几周前这把椅子还以零件的形式躺在杂物间里,和其他吴邪一时兴起买回来的东西堆在一起。

“你不在家就回学校。”张起灵的声音自阳台上随着风飘进来,淡淡的烟味一起。

“我在家。”吴邪说,嗅到张起灵身上的味道有点意外:“你抽烟?”

吴邪认识张起灵几个月,从没见过他抽烟,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特别乖的小孩。阳台上有烟灰缸,张起灵两手空空走到吴邪身边,拾起放在桌上的抹布——当初图好看,吴...

学生哥x社会人士邪

🍬和流水账

吴邪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对身后的人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说话时张起灵正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做些什么,自从这把椅子拼起来家里就好像多了一盆大型盆栽,椅子就是张起灵的花盆。很难想象几周前这把椅子还以零件的形式躺在杂物间里,和其他吴邪一时兴起买回来的东西堆在一起。

“你不在家就回学校。”张起灵的声音自阳台上随着风飘进来,淡淡的烟味一起。

“我在家。”吴邪说,嗅到张起灵身上的味道有点意外:“你抽烟?”

吴邪认识张起灵几个月,从没见过他抽烟,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特别乖的小孩。阳台上有烟灰缸,张起灵两手空空走到吴邪身边,拾起放在桌上的抹布——当初图好看,吴邪没有买带防尘柜门的书架,现在只能自己吃苦。

虽然他平时就这样,吴邪还是从他的言行里感到一丝异样:“心情不好啊。”

是肯定句。张起灵看吴邪一眼,示意他站一边去别碍事,吴邪心安理得地走到一边坐下,仰头看着张起灵踩着椅子上去擦书柜顶,手臂抬起来露出卫衣下面一大片精干的腰。

“哎呀。”吴邪抬手捂住眼睛。

“怎么了?”张起灵问。

“被腹肌闪瞎眼睛了。”

“……”

吴邪想起自己刚认识张起灵的时候。吵个没完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实习生沉默地被遗忘在角落里,吴邪看不下去招呼实习生陪自己去准备茶水准备把人放走,却莫名其妙地亲到一起。

“说起来,你拿到实习证书以后很快就可以毕业了吧。”吴邪说。

张起灵冷着脸继续擦书柜,大刀阔斧,过了几分钟吴邪又开始叫救命,张起灵这次不理他了,过了几秒钟他听到吴邪踉跄起身冲进卫生间,和水声响起的声音。

“……都说了这次是真的灰落进眼睛。”

吴邪闭着眼让张起灵帮他擦眼睛里的水,他的睫毛很长,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亚洲男人会有这么漂亮的睫毛,张起灵用纸巾抹掉他眼睛边缘的水,退到一边抱着手臂看着他,吴邪的睫毛还被眼泪粘在一起,凑过去环住张起灵的腰,咬着他的耳朵问,到底怎么了?

张起灵看着洗手间镜子里自己的脸,两个人贴在一起,吴邪因为动作太大被牵拉起的衣角下面露出一点点淤青,正处在缓慢康复中的绀紫,他缓缓抬起手,落在那里,严丝合缝。

“房东说你合同到了不打算续租。”张起灵说。

工作是临时的,房子是租来的,吴邪没有向他介绍过自己的朋友,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还有很多很多,他第一次产生想要留住什么的冲动,但吴邪像一只抓不住的鸟,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总像是偷来的。需要及时行乐。

社会人很难对学生动真心吧,退而求其次只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可以的。张起灵扶在吴邪腰上的手指用力,吴邪看着他转深的眼睛,吃痛地咂嘴,然后笑了。

“真的因为这个吗?”

张起灵静静看着他,吴邪想,又来了,只要被这样注视着,他就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

“行了行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吴邪叹气,想推开张起灵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没推开,只好用非常别扭的姿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他,里面是前段时间他去看房时拍的照片。

“退租是因为觉得房子住两个人小了……”吴邪摸摸张起灵的发梢,“毕业了有没有想法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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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箬尘

【瓶邪】她

*母亲节突发短打


01.

小喇嘛为张起灵抱来了一条藏毯,底色是一种古朴雅致的暗红。张起灵抬头看去,中央绣着盛放的花的纹样,像是从遥远的山巅捕获的一缕霞光。


张起灵跪在雪地里,墨脱的雪积得极厚,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的肩上与头顶都落了雪花,睫毛凝上细碎的冰霜,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同这无边的风雪一般冷,但小喇嘛还是转身回房,为他取来了毯子。


“客人,”小喇嘛说,“风雪大了,请进屋暖暖吧。”


张起灵的睫毛微微地颤了颤,冰渣子落在脸颊上,被体温化开,好像一滴泪痕。他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将目光落在毯上的那朵花上。...

*母亲节突发短打

 

 

01.

小喇嘛为张起灵抱来了一条藏毯,底色是一种古朴雅致的暗红。张起灵抬头看去,中央绣着盛放的花的纹样,像是从遥远的山巅捕获的一缕霞光。


张起灵跪在雪地里,墨脱的雪积得极厚,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的肩上与头顶都落了雪花,睫毛凝上细碎的冰霜,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同这无边的风雪一般冷,但小喇嘛还是转身回房,为他取来了毯子。


“客人,”小喇嘛说,“风雪大了,请进屋暖暖吧。”


张起灵的睫毛微微地颤了颤,冰渣子落在脸颊上,被体温化开,好像一滴泪痕。他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将目光落在毯上的那朵花上。


小喇嘛又问:“您不会冷吗?”


张起灵看他一眼,摇头。


小喇嘛道:“您见到了您的母亲,学会了‘想’。那座石像——那个表情叫悲伤,您知道吗?”


张起灵把手抬起来,慢慢抚上那座石像的眼窝,又顺着那条长痕滑下去——他的手指在风雪中暴露了太久,已然和石像一个温度了。


“您的母亲白玛,她希望您能成为一个‘人’,如果您因为她的逝去感到悲伤,那么您就已经达成她的夙愿了。”小喇嘛说,“下一步,您至少还需要学会感知冷暖。”


小喇嘛将藏毯轻轻披在他的肩上。藏毯由牦牛和绵羊的毛合织而成,厚重,却也柔软,温柔地阻隔了铺天盖地的冰霜。张起灵闭了闭眼,伸手拢了一小捧雪,跟随小喇嘛进了房。


房间里燃着取暖用的壁炉,炭火安静地燃烧着,暖气腾升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张起灵在炉前坐下,木炭被烧得发红发亮,很快将他的额发与衣裤都烘干了。他手里的那捧雪也慢慢地化作了一小滩,雪水从指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将地板洇湿了一小块深色。


小喇嘛为他倒来了一碗酥油茶,热腾的,白雾氤氲在眼前,从喉咙灌下去,暖意好像能顺着血管流淌到全身。张起灵那颗被冰雪封住的心似乎也化开了,湿哒哒地滴着水。


所谓冷暖,他好像也有所感悟了。这方暖炉给予他的温度,让他回忆起白玛手心的体温。他当时就和现在一样,握着那双娇小的手,等着温度渐渐渐渐地回暖,直到稳定在一种柔和又亲切的体温。白玛的体温其实是偏低的,但那双手被静静地握着,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手心传递而来,很慢地将他的这颗心温着,煨着,最终成为饱胀的一颗。


在这样温暖的环境里,肩上的藏毯也好像更加柔软了。张起灵轻轻地抬手,拿手指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像是想要握住什么。


他们这般静默地坐了许久,小喇嘛今日的经文还没誊完,正要请辞,忽然听见张起灵静静地开口:“你刚刚说的悲伤,是从心脏传来的痛楚吗?”


小喇嘛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您有那种感觉的话,我想应当是的。”


张起灵就问:“上师说我已经学会了‘想’,那么‘想’的结局,必然是感到悲伤吗?”


小喇嘛说:“并非如此,万物皆有因果,但因缘际会,千万的苦厄与千万的欢喜,都自有定数。”


张起灵问:“若是悲伤是学会‘想’的果,那么它的因又是什么?”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尔后小喇嘛轻轻地回答:“我想,或许是爱。”


张起灵将肩上的毯子捏得很紧,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他忽而又想起,在那三日无声的、哀默的寂静中,女人嘴角温和而浅淡的笑意。

 



02.

吴邪在宝石山的废弃变电站醒来,阴湿的霉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他的全身都很疼,被蛇毒侵蚀的鼻黏膜还在向外流血,在他的衣领晕开了相当可怖的一圈。从幻境脱出对他的脑神经也是一种钝痛的伤害,幻境的消散如同被击碎的玻璃碎片,每一片棱角都像刀刃,在他的大脑上锐利地磨。


他保持着斜靠的姿势保持了太久,坚硬的墙板将他的关节硌得厉害。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似的,他连动个手指都费力,安静地靠在水泥墙上,除却细微的呼吸声,几乎就像个死人。


很累,很痛,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罢工。如果在这里闭上眼,是不是有可能就这样死去?十年间,吴邪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手机铃声响得突兀,声音撞在石墙上,在空旷的变电站里悠悠然荡开。吴邪脑子还不太清醒,恍惚间好像看见光屁股的天使冲着他吹小号,滴滴答,滴滴答,吵得头嗡嗡地疼。


他努力把剩余的力气调动到手指,慢慢地从口袋里捞出手机,点了接通。


在开口骂娘前,他模糊的视线分辨出了来电人的备注,于是果断地把脏话吞了回去。


吴邪母亲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江南温软的杭腔被电子音一调,稍微有些失真,让他怀疑现在是否只是另一个幻境:“小邪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吴邪从一边的小窗口望出去,变电站建在宝石山顶,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一小片碧色的湖水。西湖边上是他的吴山居,可惜太小,他现在视线还模糊,就更不可能看见。但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象到母亲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给他拨电话的情景——她的眉毛肯定是皱着的,这不好看,女人这个岁数了要少皱眉,不然要多出好多抬头纹。


“我在北京和小花在一起呢。”吴邪笑了两声,嗓音被血块糊着,还有些哑,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咳嗽。


“你最近好久没回杭州啦,下周三是你爸的生日,你回不回来呀?”听筒里的女声这么问,声音轻得很。


吴邪能听出来母亲声音里被埋得很深的忧虑。她的母亲虽然是江南小女人,但从小对他的教育倒也是不含糊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母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她问得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说错什么话一样。


吴邪闭上眼回忆了一下,下周二是他带黎簇进巴丹吉林的日子,火车票已经订好了。


“不好意思啊妈,可能回不去了。”吴邪说,“到时候手机可能也拨不通,替我提前跟爸说句生日快乐吧。爸上次看上的白玉棋盘在铺子里,我让伙计给您送去,就算代我本人尽个孝心。”


“爸妈要的又不是那个。”吴邪妈妈声音更轻了,他需要凝神、将手机紧紧地贴着耳廓才能勉强听清,“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不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头又开始疼了,鼻腔里的血还没止住,吴邪抬手去擦脸,只能把血迹在脸上晕得更开。此时此刻他需要糖分来止痛,不然声音就会暴露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他开了一罐雪碧,二氧化碳从口腔涌到鼻腔,也可以压压弥散的血气。


“不能再好了,妈你就别担心了。”吴邪笑了两声,心脏却慢慢慢慢地收缩成一团,“和小花搓麻将呢,赢了他好几把,下个月铺子的入账都不用愁啦。”


电话里的女声也笑了,铃铛似的,很清亮,比他那两声含混嘶哑的笑声好听太多。


“你有事要忙,妈也不敢打扰你太多。”女声又说,“只有一点要求,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忙完了就赶紧回家来,不是要接人么,到时候一起带回家来,妈最近多学了两个菜,你爸说口味好得很呢。”


“我爸老惯着你,他的话哪里可信了。”吴邪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来,想翻白眼也没力气,只是道,“马上了,很快就结束了。”


女声又唠叨了几句,挂了电话。吴邪合上手机,一通电话好像用尽了他全身上下最后一点气力。他的肩膀垮了下来。


很快就结束了。


他躺了几秒,踉跄着起身,拉开变电站的大门。明亮的天光哗啦一声泻进来,洒在他的脸上,将未擦净的血渍映得发亮。


吴邪低头看了一眼订票记录,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

 



03.

计划完成之后,吴邪在福建的一个村庄里添置了一间房产。村子名叫雨村,位置比较偏僻,但是胜在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瀑布激起的水雾与雨后凝结的露珠将空气清洗得干净,脚印一深一浅地印在泥泞的小路上,会感觉全身都得到了洗涤。


福建与浙江紧紧挨着,他们在雨村定居,偶尔也会回一趟杭州,主要是例行视察一下盘口的生意。虽然他已经在慢慢抽身出来,但有些场合,多少还需要露一下面,镇镇场子。


他们俩的事没能瞒住吴邪的家人,或者说他们根本也没有意隐瞒。吴家都是精明人,两人只稍稍一对视,就没有哪个人看不出来的。两人回家的时候吴邪妈妈正在厨房做菜,听见门铃声,急匆匆关了火出来,却见两人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来,看着竟傻得很,就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去拽他们两个。


时间向来不怜惜凡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吴邪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沟壑。但母亲的手仍是温暖的,那双手牵着张起灵的手指,能把他微凉的手指牵得热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话题净是围绕着一些稀疏平常的小事,吴妈妈养败的花、吴爸爸赌输的棋,诸如此类。吴二白难得地开腔,谈的也是西湖边盛放的白莲。吴邪乐呵呵地往张起灵碗里夹菜,说这是他妈妈新研制的菜式,让他尝尝味道。


杭帮菜甜口,张起灵有些吃不惯,但吴邪妈妈的眼神很温柔,所以他也道好吃,语气诚恳。


他们两个也没在杭州呆得太久,主要是吴邪担心如果不早点回去,张起灵好生养着的小鸡仔将危在旦夕——成为胖子锅里的口水鸡。


他们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倒是大包小包,塞着的全是吴邪妈妈让带上的东西。吃穿用度的,雨村那种小村子难买到,便都让捎着了。临走前吴妈妈还特地拉了一把儿子,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的是她自己的菜谱。


“我看你肯定不会做,特意写给你的。小张觉得好吃,你多给人家做点。”她叮嘱道,“好不容易接回来了,以后可得好好过。”


吴邪其实知道张起灵那句“好吃”不过是哄着他妈,只觉得好笑,正要开口,张起灵那厢却主动插了一嘴。


他说:“谢谢妈。”


吴邪妈妈愣住了,过了几秒微笑起来,踮起脚抱了抱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哪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END

 

 

今天是母亲节噢,给妈妈打电话了吗?

苏并耳

【瓶邪】余温

完整见围脖(苏并耳)和爱发电(苏并耳)

-

他蜷在天鹅绒里的姿势像个婴儿。屋里没有点灯,他听外面大雪落在天窗上的声音。房门被拉开的一瞬,是卧室里最亮的时刻。但雪光太寒冷了。……手掌轻轻摁在他的脑后:“你起开点,围巾,我解不开,要勒着你了……”


回应他的,是皮鞋后跟磕到床沿的声音。……吴邪摸他身上好冰,在外面快被寒气浸透了。……连鞋都不脱。吴邪明白,大半年没见,没有照片,没有书信,连托人带个口信都没有,想惨了。自己也一样。他搂着张起灵没放开,往人身下拱拱,想帮他脱鞋。张起灵以为他要跑,两条胳膊一环,直接把他半个身子箍住了。吴邪不得已在他嘴上咬了一下,趁他弓起上身,拿掉他两只鞋扔到地上。...

完整见围脖(苏并耳)和爱发电(苏并耳)

-

他蜷在天鹅绒里的姿势像个婴儿。屋里没有点灯,他听外面大雪落在天窗上的声音。房门被拉开的一瞬,是卧室里最亮的时刻。但雪光太寒冷了。……手掌轻轻摁在他的脑后:“你起开点,围巾,我解不开,要勒着你了……”


回应他的,是皮鞋后跟磕到床沿的声音。……吴邪摸他身上好冰,在外面快被寒气浸透了。……连鞋都不脱。吴邪明白,大半年没见,没有照片,没有书信,连托人带个口信都没有,想惨了。自己也一样。他搂着张起灵没放开,往人身下拱拱,想帮他脱鞋。张起灵以为他要跑,两条胳膊一环,直接把他半个身子箍住了。吴邪不得已在他嘴上咬了一下,趁他弓起上身,拿掉他两只鞋扔到地上。紧连着的咚咚两声。两个人安静了片刻,相视一笑。


“怎么不烧炉子。”张起灵捧着他的脸,在他鼻梁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那炉子不好用,费柴火。谁知道你上半夜就来了啊。”吴邪忍不住蹭他掌心的枪茧,“可惜也不敢点灯——好想在阳光下看看你的样子。”


张起灵捉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吴邪细细地抚摸着,嗓音有些哽咽:“你这么厉害,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他用指尖揉了揉他的嘴唇,“小白把你从车站带来的?”


“嗯。”


“就两个小时吗?”


“……嗯。”张起灵不忍,“黑瞎子明年去德国,我也许能调回来。”


……


吴邪像摸大狼狗耳朵似的,拨弄张起灵的头发,凑在他耳边说:“还不快点?”


……


张起灵把快要钻到床底下的吴邪捞回怀里。没人提起时间。雪夜好像昏沉的白昼,永不消散。吴邪失神地眯着眼,喃喃道:“好想就这么死了。”


“说傻话。”


“我把心脏换给你。”


张起灵把他的脑袋摁在胸前:“那你先来吃掉它。”



星辰

溯洄

交换一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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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认识吴邪,是在九九年,同学拉他去一家舞厅庆生。那里面环境昏暗,男女窃窃私语,满地的慢光灯流转,张起灵不喜欢。他到外厅里买矿泉水喝,正看见吴邪从左侧的雕花门里走出来,走到窗边低头点一支烟。

那时候张起灵并不吸烟,但为这个夜色和旧铁窗交织的画面构造驻足了一瞬,吴邪抬起一只手挡风,眼神随意扫过,刚好看见他。

吴邪笑了。

张起灵也走到窗边去,拧开自己那瓶水,听吴邪笑着说,“我认识你。”

“……”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你?”

张起灵就问他,“为什么认识我。”吴邪笑得更开心了,说,“我和你的家长,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在舞厅遇见长辈的朋友,...



交换一次命运



-----

张起灵认识吴邪,是在九九年,同学拉他去一家舞厅庆生。那里面环境昏暗,男女窃窃私语,满地的慢光灯流转,张起灵不喜欢。他到外厅里买矿泉水喝,正看见吴邪从左侧的雕花门里走出来,走到窗边低头点一支烟。

那时候张起灵并不吸烟,但为这个夜色和旧铁窗交织的画面构造驻足了一瞬,吴邪抬起一只手挡风,眼神随意扫过,刚好看见他。

吴邪笑了。

张起灵也走到窗边去,拧开自己那瓶水,听吴邪笑着说,“我认识你。”

“……”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你?”

张起灵就问他,“为什么认识我。”吴邪笑得更开心了,说,“我和你的家长,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在舞厅遇见长辈的朋友,张起灵却显得非常平静。他的长辈做的不是普通生意,也并不算是他的家长。他看了看吴邪,脸很年轻,不像比他大多少岁。张起灵仰头喝了几口水,一语不发。吴邪挑起眉,“你不想和我说话?那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在张起灵过来时,就把夹烟的手搭出了窗沿,烟雾缓缓攀升,烧得越来越短。张起灵很诚实地回答,“不知道说什么。”吴邪就笑起来,说,“够闷的,小闷油瓶。”

张起灵忽然有话说了,他问吴邪,“你多少岁?”

吴邪说,“二十二。”

张起灵点头,“我二十。”

“知道,还是小孩,”吴邪说,“还在上学。怎么到这种地方来?”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身后那个雕花木门,又看自己身后柔光流转的小舞厅,沉默一下,回答,“是普通的舞厅,周围的学生都到这里来。”

吴邪惊讶了一下,他出来的地方是一个“不普通”的舞厅,他也从未踏入过对面,犯了先入为主的错。他说,“不好意思,小闷油瓶,那你怎么不在里面玩?”

张起灵摇摇头,伸手指了一下吴邪搭在床沿那只手,吴邪一看,几乎已经烧到滤嘴。他反手按灭在外墙,收回手,把烟头递给张起灵,说,“我只有一支烟的时间,你耽误我抽它了,要负责任。”

下意识接住,张起灵捏着那只烟头,被吴邪拍拍肩膀,“再见,小闷。”然后他整理一番袖口,又走进了那个雕花的木门。张起灵留在原地,觉得这一切像个深夜里的梦,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就代表梦醒了。而他之所以在这里驻足,也只是因为刚才那个画面的构图很好。

没带来相机。张起灵后退几步,发现吴邪不站在那里,铁窗户变成普通的铁窗户,他毫不留恋地走了,当时并没有预料到,再见面是那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高楼起了,就会塌。

张起灵毕业后没能找个对口工作,家里很多长辈,忽然只剩几个人。他们对他说,你以后是我们的族长,教给你的,你还记得么?张起灵问,其他人呢?所有人都变得神情复杂。

教给他的,他都被动地记着。一些东西好像刻在张起灵的基因里,他练指很容易,关节也比同学都灵活,二十年来只打过一次篮球,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肌群密集。从那时候起,张起灵隐约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长辈给他一把刀,黑色的刀身,几乎能吸摄光线一样沉重的黑。这让张起灵想起毕业前在舞厅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接触到行内的人,那个人轻轻夹着烟在窗外,把他当成一个不能闻烟味的学生,漆黑的夜在烟雾缭绕里,变得轻飘飘的。

“这么快就再见面了,”吴邪对他伸出手,那是张起灵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吴邪。”

他们在一艘简陋的船上,撑船的人是当地的向导。船顺流而下,会经过一个山洞,是张起灵这一趟要找寻的地方。张家的先辈遗留的信息在那里,但他明面上是加入了吴邪的队伍。吴邪又在那里点烟,他在很早的年纪有了很重的烟瘾。张起灵背着刀站在他的身后,尽力屏息,吴邪好像察觉到他的抗拒,转身对他说,“你站到上风口去。”

张起灵依言做了,很快却不得不和吴邪在鲁王宫狭窄的壁缝里一起嚼烟草。吴邪这时已经受了些伤,呼吸声变得很重,嚼着嚼着却忽然笑出了声。张起灵看着他,他问,“还嫌弃烟味吗?”

九头蛇柏在外,血尸在内,吴邪笑得好像还在舞厅里谈生意。张起灵皱眉说,“噤声。”吴邪摆摆手,“这个壁缝里,蛇柏不会来。”

“为什么?”

“而且,我也很相信你。”吴邪靠着石壁,答非所问,“小闷,我没看错你姓张,这一次大家要出去,还是得靠你。你从小就练这样的功夫吗?你比我认识的另一个朋友还要辛苦。”

张起灵没说话,他发现吴邪有时很喜欢藏拙。吴邪也有一把刀,银亮,极轻,刀身锋锐。那是契合他的身体条件,再经过常年的训练,才能用出的熟练度。他们应该从小过着同样辛苦的生活才对。

而且,吴邪还很喜欢骗人。张起灵猛地被蛇柏拖下悬崖时,最后一瞬与吴邪对视,吴邪毫不震惊,脸上竟然有个忍笑的表情。后来他们在崖底,吴邪的人忙着收起金缕玉衣时,吴邪才过来解释,“别气了,搭便车,不喜欢吗?我看你的身手,蛇柏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个悬崖我们爬下来,可能要一个多小时。”

张起灵想问他,我很好玩吗?但那样一定会让他更有兴致。张起灵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吴邪有些尴尬,拍拍他肩膀,对别人说,“哈哈,这小哥,话少。”

之后再没有叫过张起灵小闷,说明吴邪其实都清楚。张起灵不喜欢那个外号,被耍了会觉得不高兴,更不喜欢被人骗。那天以后吴邪真的不再骗张起灵,去海底墓之前,他送张起灵上船,在他耳边说,“斗里见。”

真的没骗人,张起灵在海底墓里又见到吴邪,他自己夹的喇嘛,这么出现却像一只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当时的阿宁已经是半疯的状态,被张起灵和一个胖子架着走。而一直跟在他们身边,非常吵的那个姓张的知识分子,撕下人皮面具却竟然露出吴邪的脸。

吴邪的话本来就很多,戴别人面具的时候竟然还能再多一些。

胖子是在鲁王宫里就接触过的人,跟“张教授”相处很差,跟吴邪却无缝投缘。张起灵抱着刀打盹时,他们在插科打诨,张起灵醒来探路时,他们在插科打诨,张起灵发现云顶的壁画时,仍在插科打诨。张起灵忽然说,“吴邪。”

“嗯?”

张起灵说,“看壁画。”

“哦,”吴邪自如地卖弄道,“哪里不懂?我给你讲。”

张起灵真不懂,他身手强横,被灌输过很多秘闻,却不善于实践。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在张家受到的教育里没有实践这一项。非要说有个老师,那这个人是吴邪。所以当张家的人问张起灵,你知道吴邪带人去了云顶吗?张起灵有一瞬间的停滞。他问,什么时候?张家人就焦躁地对视。

吴邪没有带上张起灵,这仿佛出乎张家人的意料。当张起灵重新整合一批人上雪山时,只能见到他们留下的篝火痕迹,一路追击,没有见到人。地宫里人面鸟的残尸满地,弹壳还有着硝烟的味道。休整时,张起灵在原地擦刀,一点点擦过去,听张海客在身后说,“你心情很差。”

是他的同辈人,这些人名字里都有海字,只有张起灵没有。张海客的主课都表现一般,旁门左道却很擅长,家中生变时,是他第一个告诉张起灵,我们的主支全部避去了香港。张起灵问,为什么我们不去?张海客看他的表情就变得复杂。

因为你是突破口。张海客说。

这样的话,长辈们从没有对张起灵坦诚说出来过。张海客总是相当精明,就像现在张起灵停下擦刀的手,冷冷看着他,他就立即陪笑,“我不想和你……被你打。但你这样的心态,不利于我们往下走。”

再往下,是山体的裂隙。这里有张家人很重视的一样东西,相关的信息已经全部遗失了,按照他们和九门的约定,吴邪本来应该带张起灵来到这里。张起灵回过头问张海客,“有烟吗?”张海客给他一盒。那是张起灵第一次吸烟,时机就是在一支烟的时间里流逝了。等他们绳降到裂隙底部,吴邪带来的人已经全部撤走,淡蓝色的雾气里,青铜门缓缓地合并,张海客低声对张起灵说,“情况不对。”

张起灵死死盯着青铜门还没完全并起的缝隙,张海客顺着他目光,“这是阴兵借道?我操——”

那个人回过头,盔甲下赫然是吴邪的脸,张起灵下意识脚步微动,被张海客死死扯住,“你冷静点,谁他妈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想,那就是吴邪,不然怎么会对他笑。

他还会出来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快要封山了,他出来时有人接他吗?

即使确认那就是吴邪,张起灵也没有立场做些什么。但张家与九门的约定还在,他们就还会见到面。是在新月饭店的拍卖会上,吴邪从包厢对张起灵招手,张起灵远远看他,隔着重重人影,竟然好像已过几度春秋。吴邪用唇语说,“来我这里。”

听说他从长白山下来后,还去了一次塔木陀,带出了过去一年内九门中最有价值的信息,但他本人也受伤不轻,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关于吴邪的传言总是不实不全,张起灵无法克制他的好奇。他不想知道吴邪带出了什么,却想知道他的伤是不是真的,尽管他如今面色白皙,眼中神采流转,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张起灵来到他的面前,他就用那种颇为调侃的表情说,“小哥,半年不见,变酷哥了?”

“没有。”

“你以前还会有点表情的,”吴邪说,“嘶,别冻死我,笑一下看看。”

张起灵说,“笑不出来。”

“嗯?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坐在吴邪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站在吴邪身后的伙计们全部暗暗提高了眉毛打量他。张起灵喝一口茶,慢慢呼出一口郁气,从在云顶的断崖上抽那根烟开始有的烦躁终于渐渐被压平。听见吴邪问,“出于礼貌,我得问你个事儿。”

“什么?”

“你知道你家,嗯,有过比较长的历史吧。”

“嗯。”

“我好像发现了你家的祖…古楼,因为一些原因,必须得去一趟,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张起灵怀疑吴邪吞下去那个词是祖坟,但他没有什么证据。那个地方很危险,张起灵也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吴邪夹喇嘛时的价钱,但是他说,“好。”

吴邪笑起来,眼下一点卧蚕显得很年轻,他说,“行,拍卖会后我找你。”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同一个墓里分道而行,九死一生的张家古楼,张起灵在那里面第一次触碰到据说意义非凡的青铜器。六角铃铛响动,同行者头疼欲裂,严重者甚至出现幻觉,张起灵将铃铛用胶水封存,装进背包,想起吴邪分开前对自己说,“你在这里面总会开点挂的,要救我啊。”

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吴邪用玩笑的语气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知道吴邪要他去救是假话,捎带他进张家古楼获取信息才是最真的用意。但直到他走完了自己的路线,带着伤员出了古楼,才知道吴邪从进去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这样的消息一天之内就传得风风雨雨,别人说吴家这次可能要绝后。张海客打电话劝张起灵离开,那时张起灵正借着月光重新扎起皮筏,张起灵说,“我还有事。”

“姓吴的夹喇嘛,你能有什么事?拿到六角铃就赶紧——”

“救人。”张起灵说。

然后他挂了电话。他和吴邪相遇得很突兀,但不能允许彼此分别在这里。张起灵是一个人重新下去的,也只带回了一个人。那时吴邪在满室的毒粉中包着衣服昏睡,放出的血在地上凝结成暗红的颜色。张起灵沉默着背起他,吴邪微微睁眼,好像也并不感到意外。他的眼中一片血红,目光从张起灵脸上一掠而过,然后一寸寸看过满地的狼藉。

这么多人横尸此处。

张起灵扣着吴邪膝盖的力道变大,似乎想借此给他一些力量。吴邪声音轻得好像要飘走,说,“谢谢你,小哥。”

张起灵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拼命,这么执着,你在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那时吴邪已经昏睡,没有能够回答张起灵的问题,张起灵也就无法预料到,分别已经近在眼前。吴邪养病期间,给他发来一些花花草草的彩信,张起灵把他的号码背下来,背得很牢固。他想他和吴邪算来已经认识五年,以后必定会有更多的合作,更多见面的机会。

张起灵年轻而沉默的心,总是没有原因地期盼能再见到吴邪。他却不知道命运和吴邪都很爱开玩笑,也不知道九门之外仍然有汪家。

吴邪那年多少岁?

二十七岁。

那时以为是开端,后来才知道是结局。最后一次与他分别,竟然就在二十七岁。那天长白山上风雪不止,吴邪提着灯走远,那灯就湮没在张起灵眼底。吴邪走以前,和他许诺,十年后门开时还能再见。他说,会再见的,小闷,你要好好活着给我争气啊。

“为什么?”张起灵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送死。”

吴邪不知道张起灵计划过的常见面,就不会明白他此刻的咬牙切齿。他反而对张起灵笑了,在雪霰中朦胧的面容。他说,“小哥,你是不是有点雏鸟情节,那这样,我不去了,你替我去,行不行?”

张起灵好像真的思考起来,吴邪就大笑出声,“我讹你的,你也太好骗了,这样以后怎么来救我?”

吴邪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题。神秘,强大,充满未知,而他为张起灵所做的事情,对他的善意,也至此终结在终年积雪的长白山顶。

张起灵转身下山时,已经说尽了此生最多的话,最终没能留住这个人。即使他说还会再见,张起灵还是有那么一刻,在半山腰上蹲下来,心空得没有半分前进的力气。

他想起久远的事情。

吴邪只有在骗他时,才叫他小闷。


九九年,到零五年。六年华影,言语交谈中一瞬而过。张起灵再抬起目光时,对面的康巴洛人眼神复杂。他的汉语本来极度生硬,词汇贫乏。却在这一刻变得锋利而蕴满情感。

“这就是你全部的故事?张家人,你很坚持。”

“康巴洛会遵守自己的承诺,杀你想杀的人,救你想救的人。”

因这就是张起灵的讲述里,所透露出的最本质的渴求。



易青臣

《树犹如此》

冬天到了,树还绿着。

第一个来的是黑瞎子,穿着黑色长筒羽绒服,没有进里屋,在树下拣了把凳子就坐下了。张起灵听见动静,从厨房的窗口望了一下,再出来时端了一个杯子,放在石桌上,黑瞎子就低声笑起来。

“龙井?”

“嗯。”

水温不烫,喝着刚好。黑瞎子抿了两口,打量这个院子,其实一点都不显得空荡萧索,榕树的树冠很大,盖住半面天,其他地方都种着花草,一盆盆的,有陶土花盆也有瓷盆。墙角砌了一个石槽,里面竟然养的是鱼,阳光透过树叶晒下来,水面粼粼的,很是好看。

张起灵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早上刚过十点,要浇花,他蹲在地上调配植物营养液,边浇边用小棍松土,动作很轻很耐心。因为他血液的缘故,院里一直...



冬天到了,树还绿着。

第一个来的是黑瞎子,穿着黑色长筒羽绒服,没有进里屋,在树下拣了把凳子就坐下了。张起灵听见动静,从厨房的窗口望了一下,再出来时端了一个杯子,放在石桌上,黑瞎子就低声笑起来。

“龙井?”

“嗯。”

水温不烫,喝着刚好。黑瞎子抿了两口,打量这个院子,其实一点都不显得空荡萧索,榕树的树冠很大,盖住半面天,其他地方都种着花草,一盆盆的,有陶土花盆也有瓷盆。墙角砌了一个石槽,里面竟然养的是鱼,阳光透过树叶晒下来,水面粼粼的,很是好看。

张起灵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早上刚过十点,要浇花,他蹲在地上调配植物营养液,边浇边用小棍松土,动作很轻很耐心。因为他血液的缘故,院里一直没有昆虫,冬天过去就是春天,有些花还得人工授粉。

张起灵直起腰,想起吴邪和胖子还专门上山抓过蜜蜂,用纸袋套着装回来,两个人围着花摆弄,那神情高兴的像孩子。后来胖子还被蛰了一口,用肥皂水涂了好几天。

浇完花喂鱼,鱼养在这都是用来吃的,这些年瀑布下的鱼少了许多,附近开了养殖场,捕捞走了很多,只能在山里另寻钓点。多数是草鱼和青鱼,被他养的又肥又壮,一顿能吃很多饲料。

黑瞎子走过来看着这些鱼,就道:“清蒸好吃。”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抓起一条青鱼向地上一摔,拎着尾巴进厨房了。

午饭就是清蒸鱼和咸菜干,米饭蒸的是一人份,两个人分了一下,沉默地吃着。张起灵穿着宽松的居家裤,坐下的时候裤腿就上去了一点,能看到里面穿了保暖裤和长袜,黑瞎子瞥了一眼,又有点想笑,摇了摇头,道:“不搬到北方住?这儿很容易得风湿。”

“过完年。”

他有点意外这个答案似的,顿了顿:“确实有搬走的想法?”

张起灵点头,他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第二个来的是张海客,年关将近,他还是决定回来在福建过年。如今海外张家已经发展成商业类型的体系,成立了公司,只单纯的做生意,除了他们这一两代张家人,家族内部的联系已经淡化很多了,很多新出生的张家孩子都没有被告知有族长的存在。

张海客简单地讲了几句关于公司的事情,也没用其他琐事来烦张起灵,只问过年需要准备什么,他可以帮忙。

院子里的屋子是吴邪设计的,打过很牢的地基,房体几乎两年一刷,至今仍然很崭新。但是入秋后下了一些雨,屋顶有些瓦片松了,张海客就去仓库里找替换的新瓦。

仓库很干净,他在筐子里装够了需要的瓦片,转身时瞥到墙角堆了什么东西。凑近一看,是一扎啤酒,但显然都过期了,瓶盖鼓着,塑料膜上印的生产日期也看不清,是从哪一年被张起灵存在这里的,也并不清楚。

张起灵不是嗜酒的人,这扎啤酒有它本来的用途。

修完屋瓦,张海客就问:“族长,要不要我去买点酒?”

他们一起去了镇上的超市,张起灵推了推车,拿了很多鸡鸭牛肉,张海客欲言又止地看着,就听他淡淡地问:“还有谁要来?”

“或许——海盐——”

张起灵点点头,又添了两斤牛肉。

甚至还买了解辣用的豆奶,一大提,和啤酒放在一起。张海客默默地看着,想起一些很遥远的记忆。张家人需要克服很多东西,忍辣也是其中一项,极端情况下他们要保持面不改色,这种痛觉不允许影响他们的思考力和行动力,因此在训练这一块的时候,很多孩子的味觉都被灼出了问题。

那时他是怎么克服的来着?好像是含冰块。

张起灵取了对联和福字过来,拎了一袋坚果和一袋什锦糖果,过年的果盘标配。不知为何,张海客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欲望,想要吃一颗糖。

他们拎着两大袋东西挤公交回村,公交车摇摇晃晃,四处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车窗外人潮汹涌,玻璃上映着两个夹在人群中的沉默的年轻人。

走在回村的土路上,张海客想帮张起灵提东西,被拒绝了。走着走着,面前突然窜出一个小东西,细细看竟然是一只小土狗崽。

狗崽打了几个滚,拦在路中间,没有丝毫惧意,往张起灵腿上扑。原来是买的红色挂饰的流苏垂在塑料袋外,引得它好奇。

张海客停下来,四处张望,想要找到大狗,但并没有,狗崽身上也沾满土和草屑,应该不是村民养的。

张起灵把塑料袋放在地上,蹲下来,捏着流苏轻轻抖,狗崽就去追咬,中气十足又稚嫩地嗷嗷叫,他看着,就伸手去摸它的头,小狗很敏捷地躲了一下,用前爪扑住他的手指,拿牙去磨。

牙还没长好,他只感觉一阵痒。等狗崽玩累了,张起灵便把它抄起来放在臂弯里,提起塑料袋继续走。小东西探头探脑的,胡乱抖毛,把灰都抖到张起灵的大衣上。

张海客看着,只觉得鼻子很酸。


年夜饭是一起做的,张海盐刚到,裹着一身寒气闯进厨房,眼镜片上瞬间蒙了雾,只能摘下来边擦边问候张起灵,又被张海客分配任务去切果盘,他有点疑惑:“还有客人?”

张海客只笑道:“过年,隆重点挺好。”

果盘是那种花型分隔的盘子,一半放水果,一半放零食,张海盐从塑料袋里翻出坚果和糖,倒进去,率先拿了一块糖吃,酥糖,很甜,就也给张海客拿了块。

“是很甜。”他评价道。

三个人的年夜饭,也足足做了一圆桌,没有很名贵的食材,都是家常菜,还有一些当年他们开农家乐的菜品。胖子有一天神神秘秘地送给张起灵一封信,告诉他以后再看,等到很久之后他拆开,才发现上面写的是王胖子私房菜秘笈,第一道就是白斩鸡的做法。

张海盐在取饮料的时候发现了豆奶,有些愕然,心说族长的口味这么丰富。张海客就指了指桌上的几道辣菜,说:“等会解辣用的。”

他沉默了一下,道:“族长是不是把我们跟他一视同仁了。”

“你不觉得是好事儿么。”

左邻右舍都有鞭炮声响起,村里开始放烟火了。张海盐望着这院子,突然笑了:“挺好的,入族长的乡,就随他的俗。”

张起灵从厨房出来,单手解了围裙,另一手还拿了两幅碗筷。他斟了一杯白酒,又倒了一杯豆奶,放在那两套餐具前,张海盐看着,抿嘴笑了一下。

狗崽被炮声吵醒了,顺着张起灵的裤腿扒上衣服,它被洗得很干净,张海客还做了个红项圈给它戴着,看起来喜气又活泼。张海盐没见过它,对它招手,小狗又中气十足地叫起来,但不认生,很稳当地跳到张海楼手上,他顿时掌心一热,摸着热乎乎毛绒绒的肚皮,问:“族长给它取名字了吗?”

张起灵撑着脸,视线落在小狗身上,摇摇头。

没名字也好,名字是一种意义,一种寄托,索性什么都不被赋予,干干净净的,只做一只小狗,简单开心地活着就好。

张海盐放开手,狗崽就跳上桌子,很灵敏地避开了盘子,东嗅嗅西闻闻,结果一头扎进白酒杯里,张起灵立刻把它拎起来,它歪着头,不明所以,又去够旁边的豆奶杯,沾地嘴上一圈都是白色。

张起灵拿纸给它擦,擦着擦着就笑了。

张海盐和张海客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莫名的情绪。

过了零点,他们也要放炮,就在院外铺开,点火,张起灵仍在桌边坐着,小狗趴在他胸前,他用手指轻轻盖住它的耳朵。碎红纸翻涌如红鲤,从前每年过年后最麻烦的就是扫这些纸皮,门前能摞好厚几层,有一年从纸皮里还蹦起一颗没炸响的,吓了吴邪一跳。

狗崽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大年初三的早上,张海客走进院子,发现张起灵正站在树下望着大树,他说:“我想建一个树屋。”

张家人对建筑很了解,建树屋并不是难事,他们以为张起灵要他们去买木材回来,没想到是带着他们上山亲自寻找木料。

如果每一步都要他亲手来完成的话,要做到很久吧。为了效率,他们带了干粮和工具,直接在山上呆了一周,最后带着木料坐三轮车回来,张起灵已经在家画好了图纸,搭好了脚手架。

这棵大榕树有一处天然分岔,能很平稳地承载树屋的底部。木料运回来堆了半个院子,就看起来更挤了,张起灵每天花至少六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拼接它们,这间屋子不会太大,能容纳一人就够,他做得很细心。

做工期间,张海客和张海盐陆续离开,院里又恢复了冷清。小狗怕冷,一般不出来,有一天他一直在拼一个很精细的结构,天黑了才想起它,进屋去找,哪里都没有。

张起灵立刻拿着手电准备出门,兜帽里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一个毛乎乎的小东西顺着他脖子爬下来,原来是在帽子里呆着。即使被冷落了一天,小狗也不记仇,滚落到他掌心里翻开肚皮,让他给自己挠痒。

有一个人比他更喜欢狗,也更会养狗。狗这种特别忠心的动物留在他这种人身边,并不算一件好事,它寿命很短,等养出了感情,却要看着它离去,是很残忍的事情。

掌心里的小狗又去啃他的手指玩,有微微的刺痛感,看来是长牙了。张起灵摸摸它的头,想,等树屋搭好了,就去买些狗玩具回来。

一直做了半个月,终于完成了这项工程。张起灵在树屋里铺了毯子,放了一些常看的书,还引了条电线,挂了灯泡。树屋正对着书房的位置,取换书很方便。

张海客和张海盐同时收到他发来的照片,翠绿的树冠间,树屋显得小巧玲珑,暖色的灯光让它看起来十分温馨。他们俩看着,张海盐就问:“族长真的会搬走吗?”

张海客说:“吴邪还是教了他一些东西的,我们张家人一直以‘进’为行事风格,但吴邪教了他‘退’。”

“现在他是完全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了。”


张起灵从树上下来,看着一地七零八落的木料,恍然间仿佛置身于墨脱的天井里,他曾凿出自己的石像,每一凿都在心上重击,叫他把那些蒙在心上的东西凿下来。碎石堆里,他用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学会了“想”。

只要还会想,就永远不会忘。

有人把他从石头变成人,他不能再变回一块石头。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方院子,张起灵觉得寒冷无比。明明灶台还热着,屋里一尘不染,树屋里的暖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他依然觉得冷清到难耐。他应该住在最冷的地方,面对雪山,烈风卷雪,没有灯,没有火,万籁俱寂的黑暗中,或许才能让他不再感觉到焚心蚀骨般的痛。

偏偏这院子繁花似锦,绿树成荫。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