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蛋壳】成人礼
一、
郑丹妮18岁之前,都非常的期待成年。年级小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不方便,特别是走到哪里都会被当成小孩子。她偶尔与妈妈抱怨的时候都会得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回答:这不是好事吗?因为我们的小丹妮还小啊。
你看,就连她也会把我当成小孩子。
郑丹妮鼓着嘴把妈妈的回复指给陈珂看,气恼地不满于现状,她那年才十七岁,正是期盼着长大又还没能长大的年级,同龄的女孩子们大多数还在高中读着书,过着三点一线的奋战高考玩命生涯,郑丹妮把个毛茸茸的头凑到陈珂面前,指着自己鼓起的脸说,你看,我哪里像是个小孩子。
就是这一点才最像小孩子啊。
陈珂在心中无声的笑,看见了小孩子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
十七岁...
一、
郑丹妮18岁之前,都非常的期待成年。年级小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不方便,特别是走到哪里都会被当成小孩子。她偶尔与妈妈抱怨的时候都会得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回答:这不是好事吗?因为我们的小丹妮还小啊。
你看,就连她也会把我当成小孩子。
郑丹妮鼓着嘴把妈妈的回复指给陈珂看,气恼地不满于现状,她那年才十七岁,正是期盼着长大又还没能长大的年级,同龄的女孩子们大多数还在高中读着书,过着三点一线的奋战高考玩命生涯,郑丹妮把个毛茸茸的头凑到陈珂面前,指着自己鼓起的脸说,你看,我哪里像是个小孩子。
就是这一点才最像小孩子啊。
陈珂在心中无声的笑,看见了小孩子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
十七岁的女孩子已经褪去了几分青涩,特别是她们做着偶像这个职业,正处在成长的交汇点,陈珂看着郑丹妮毫无防备的凑近,眼里亮亮的闪着光,唇角是润湿的色彩,与女孩子特有的魅惑交织在了一起。
好像是我那支豆沙色的口红。
有那么一瞬,陈珂的思维不知道偏题到了哪个角落,她愣了一秒,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然后听见了郑丹妮不解地发问:“陈珂?陈王可?在发什么呆呢?”
是啊,哪里都不像小孩子了。
反应过来的陈珂惊地往后退了一步,莫名的心虚席卷了她的冷静,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就是没自觉这点还是个小孩子。
陈珂从口袋里摸索了半晌,握住拳头递到郑丹妮面前,然后她摊开手,是一颗包装上的小人都在开怀大笑的旺旺牛奶糖。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啦!”
郑丹妮这下彻底地气急了,太可笑了,她怎么会被这种哄小孩子的手段哄开心。但是陈珂又细心地把包装撕开,把白色的糖果喂到了嘴边,郑丹妮不甘心的张开了嘴,在叼住了牛奶糖的同时不小心蹭到了陈珂的手指。她因为这有些脸红,旋即又自我安慰没什么,陈珂一定不会在意。
在惴惴不安的羞涩里连糖的味道都辨不分明了,只记得是舌尖触碰到的触觉都是甜的,郑丹妮突然又不太想长大了。
做小孩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她在快要成年的这个时间点犹犹豫豫,既期盼成为说话做事都更有重量的大人,又舍不得这么一丁点儿属于小孩子的特权。
陈珂管这叫成长的烦恼,并扬言在郑丹妮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要送郑丹妮一瓶成长快乐。
那时候的郑丹妮还会气恼,拿个拳头轻轻撞陈珂的胳膊,明明陈珂的生日她跑了一整天去选礼物,可不允许陈珂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把她非常重视的成年礼敷衍掉。快要到生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珂对于郑丹妮的18岁都闭口不言,软磨硬泡也问不到她的准备,大人的余裕总还是让郑丹妮憋屈地放弃试探,只把郑丹妮心痒到有只小狮子在心脏里乱窜。
毕竟是最最最重要的人,用了好几天做心里建设的郑丹妮已经决定了,哪怕陈珂因为太忙了忘记了她的礼物,她也会在别扭几天并且索取一份礼物之后就原谅她。
然后她收到了十八年来最惊喜最用心的礼物们,陈珂一件一件地在她面前展示,从郑丹妮的出生到现在,这是一场盛大的成人礼,它被瞒着许久,或许会永远的铭刻在郑丹妮的记忆里。
成年果然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至少在那个瞬间,郑丹妮是认认真真地这么觉得的。她终于迈向了新的年岁,她成长为了一个大人,她离陈珂又更近了一步。
然后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她变得足够成熟,不再被所有人当成小孩子,她可以与陈珂并肩站在一起,然后永远地就这么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二、
剧组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郑丹妮表现出来的那么美好。
但偶像这职业本来就该是这样,藏起不好的,然后展露好的,纵使强颜欢笑也无所谓,粉丝不能被当做情绪的垃圾桶,负能量总该独自消化才好。
郑丹妮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
总还有没长大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会任性的将好的和坏的都展露出来。小孩子总是这样,会仗着大人的宠爱便有了任性的权利。
她的为所欲为与自由都结束的太快,演艺圈本身就是会加速成长的世界,时间仿佛是被安上了加速器。而她任性的小孩子到懂事的大人,可能也就是用了那么一个瞬间。
没有戏的时候,郑丹妮会蹲在地上吃着剧组20块一盒的盒饭,呆在寒冬腊月天的片场里观察演员们的演技。她是新人又不是科班出身,不过饰演一个小小的配角,却已经在塞纳河里被当成是天大的资源。不可以辜负粉丝的期望,以及去好好演这部戏的压力全都压在了郑丹妮的肩膀上。
可到最后,郑丹妮也不过是在口袋里发发存下来的照片,说说也并不是很有趣的笑话。
烦恼与孤独都被她藏在了笑容背后的阴影里。只有夜深人静,抬头望着被老旧染了色的天花板时,才会缓慢一拍的意识到,原来整个横店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可能也不该是这么说,不是整个横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是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了。
陈珂不远千里的飞而来明明过了没有多久,当初的惊喜却仿佛已经成了再遥远不过的记忆,这点记忆不足以穿透时间的尘埃来给予郑丹妮寒冬里的稍许慰藉,最后只余下了点仿佛胸口破了个洞般的空虚,呼呼的吹着冷风。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矫情过头了。】
郑丹妮在口袋里唰唰唰地打完一排字,然后手停在发送键良久,又慢慢地删掉了这句话。
独自在外可能就是这样,在广东的时候天气的温暖的,生活是简单的,练舞、上公演以及与同伴们打闹就已经是生活的主旋律了,连抬头看见的都是艳阳高照的蓝天。
郑丹妮在因为雾气而终日里总是灰蒙蒙的横店,窝在宾馆的床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她真的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思念成了一种会渗入骨髓的慢性毒药,伴着冬季湿冷的严寒一起从郑丹妮的衣服缝隙开始往里钻,它成了一种潜在的疾病,连开的暖暖的空调和厚重的棉睡衣都阻拦不了。
这种时候她应该怎么做呢,通常如果还在广州的话,有时郑丹妮会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就往队友们的房间里钻,大呼小叫地去抢夺刘倩倩的零食又或者是去撸一把板凳和刘力菲的瓜瓜,哈比会在她的脚下吃醋,大家嘻嘻哈哈地闹腾一会,再去左婧媛的房间里,用她的投影仪找一部鬼片,大家鬼哭狼嚎地尖叫到全中心都能听得见,什么烦恼和孤独立刻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全都在晚饭海底捞飘起的雾气中蒸腾。当然更多的时候,如果恰巧郑丹妮的陈珂前辈也在中心的话,解决烦恼的方式就变得更简单的多,她只需要找到陈珂,反正陈王可也随时都会在她身边转悠,总不会离她太远,然后郑丹妮只需要抱着哈比喊一声,陈珂就可以立刻知道是小哈比需要喂食了,还是郑丹妮不开心了。
会有那么一个时间段,大约从很早很早以前,郑丹妮和陈珂才认识的时候,郑丹妮就这么觉得了, 她觉得陈珂可能上辈子是魔术师也说不定,不然她为什么总可以找到最快速让郑丹妮变得开心的办法,可以掌握郑丹妮的所有喜好,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哄好郑丹妮。
十八岁的郑丹妮在生日会上偷偷许了一个愿望。
她希望自己的十八岁可以成为一条分水岭,她将会长大,会变得成熟又稳重,会不那么任性,不需要再总是依赖别人的照顾,她想成为也可以一直让陈珂依靠,可以与她并肩走下去的那种最可靠的人。
这是郑丹妮对未来的自己的小小祝福。
她认为她已经很努力了。
然而横店的深夜,窗外呜咽的寒风,还有亮了又灭的口袋界面,以及未曾远去的争吵。
结果什么都没有变。
她还是那个任性的、爱吃醋的、学不会长大的郑丹妮。
糟糕透顶。
三、
爱吃醋有错吗?
如果是十七岁的郑丹妮的话,她肯定会扬起下巴非常笃定的反驳说绝对没有错。
朋友之间就是这样啊,也会被占有欲和别的什么控制,既然陈珂是她最最最重要的人,那她当然也得去做陈珂最最最重要的人才是理所应当。
但是陈珂这个人可能天生就好的过了头,她温柔又体贴,喜欢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总会把别人的忧虑当作自己的忧虑去考量,甚至天真的希望所有认识的人都开心,像是随时都在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那时候的郑丹妮自然还没有意识到独占欲在某些时候又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单纯地因为陈珂和别人待在一起而觉得不爽。理智自然会告诉郑丹妮这样的心态不对,可明明大家都是最好的朋友,她愿意把一整天都留给陈珂,陈珂却会在与她一起玩的同时,还要关心其他的人。
懂事的郑丹妮才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发作,她只是在某一天烦闷的过了头的时候与表妹倾诉,然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对方难以理喻的一通嘲笑:“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啊?”
“可是如果一天有24小时的话,我可以24小时都拿来与陈珂一起玩,她却最多只能给我一半时间啊,剩下的一半时间她既要陪罗寒月去买衣服,还要和谢蕾蕾聊微信,就连、就连新来的STF的猫,都要拜托她去帮忙照看一晚上。”
郑丹妮掰着指头数陈珂的一日安排,碎碎叨叨地越数越觉得陈王可同学简直罄竹难书,她抿着嘴说:“你不觉得她很过分吗!”
表妹自然是不解的,明明年纪还比郑丹妮小一点,说起话来倒是成熟的多,表妹看着郑丹妮气鼓鼓的脸,小心翼翼地想了许久才试探地开了口:“可是……、你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啊,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才是正常的吗?”
啊。
郑丹妮突然地沉默了。
她缓了一步地,如同被延时的木偶,慢吞吞地才想到了这一点。
——原来她与陈珂是不会一直在一起的啊。
独占欲这种东西啊,就像是扭曲在心间的恶魔,它无法清除,战胜不了,郑丹妮在它的面前节节败退,几乎丢盔弃甲的挣扎到了如今。
成年之后的郑丹妮偶尔也会回忆起那些任性妄为的过往,她也会为着那年的自由与随心所欲而叹息。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郑丹妮似乎已经成了一场久远的梦,实在是太快地就变成瞻前顾后的大人。
在横店独自烦闷的郑丹妮还是觉得不开心,她想了很久,终于把手机界面从与粉丝交流的口袋48切到了微信。
【你说,成长成大人究竟是不是好事呢?】
真是争吵之后,烂到极致的求和发言。
四、
也不是第一次争吵,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总会比阳春白雪更多一点。
郑丹妮在与陈珂成为好朋友之后,总会三不五时的就与陈珂因为各种小事冷战一会儿。全广芭都知道陈珂是郑丹妮最最最重要的前辈了,刘力菲会和郑丹妮开玩笑说,还好你们俩吵架是冷战,如果动手的话两个跆拳道选手可不是得把广芭生活中心都给拆了。
可不得行。
刘力菲老气横秋的撸了一把怀里的瓜瓜,抱着英俊的大猫咪又走远了。
没人会担心郑丹妮和陈珂的吵架,大部分时候以郑丹妮闹一些小脾气居多,陈珂很快地就能哄好她,以至于偶尔郑丹妮甚至会产生陈珂是自己家长的错觉,总是把自己当成赌气的小孩子一样哄。
陈珂必然是不明白的,那些藏在小脾气背后的情绪又是多么的纠葛与不堪,郑丹妮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这些扭曲的独占欲将陈珂吓跑。
如果可以把陈珂变小,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就好了,她不会再对任何人露出笑脸,不会总去关心别人的事,不会说丹妮你等一等,我得先去和她们出去一趟。
郑丹妮会被自己偶然冒出来的这些想法吓到,她听得见自己的灵魂在叫嚣,就像是冷漠的旁观者般注视着那些崩塌的情绪,她向着自己许的所谓变成熟变懂事的愿望从来也不过是一纸空谈,而郑丹妮其实可以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再过多久,她成长到什么年岁,那些埋藏在心底由嫉妒与占有欲组成的阴暗面,永远都只会与日俱增,分毫不减。
这份发现近乎让郑丹妮绝望。
在又一次地因为吃醋而与陈珂争吵之后,在横店冰冷的宾馆里,郑丹妮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屏保还是两人的合照,对话框停留在自己的问句。
她知道陈珂将会又一次的包容自己的任性,一如她们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陈珂是个好人,她温柔,善良,愿意为身边的每个人带来惊喜。
【成长成大人究竟是不是好事呢?】
【是拍戏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
陈珂的微信回的很是及时,争吵早也已经融化在了担忧里。
错的是我才对。
郑丹妮近乎绝望的想。
五、
她会觉得在面对陈珂的时候无话可说,这是从不久前开始发现的事实。
长达几个月的拍戏让她终日的生活轨迹都停留在了剧组,而陈珂的生活却在两点一线的中心以及剧场的路程里向着选秀逐渐越靠越近。
陈珂那时候惊喜地告诉自己那个好消息的时候,郑丹妮愣了一瞬,她承认自己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单纯地替朋友高兴,这其中夹杂着更多更复杂的东西,以至于她甚至没有调整好用于面对陈珂的表情,在视频聊天的画像中摆了个苦瓜脸。
“说不定以后蛋壳就是顶流偶像和知名女演员cp了。”
陈珂高兴的开了个玩笑。
“虽然这位知名女演员目前只演了个丫鬟。”
郑丹妮也跟着笑了出来,她的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刚刚的茫然反倒成了错觉。
“珂珂,恭喜啊。”
大家都走在更好的道路上,即使方向并不相同。
怅然若失一点点地侵蚀了胸口,郑丹妮看见陈珂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笑:“虽然面试过了,但是搞不好一轮就出局了也说不准。”
“才不会!你看啊,你跳舞和唱歌都不错,长得又好看,粉丝会支持你,还有我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郑丹妮一个个地数着陈珂的优点,恨不能明天就安排陈珂top1登顶才好。
陈珂被小家伙条件反射的反驳逗得笑出了声:“就算没有出道也不要紧啊,还可以回来继续和你一起跳公演养哈比呢。”
是啊,郑丹妮听着陈珂有些飘忽的声音被转成电子音,又从耳机里慢慢漏进她的耳道,后知后觉地从陈珂的话语里意识到了相反面。
——如果成功出道的话,就再也不能回来和自己一起跳公演养哈比了。
那是一份突如其来的离别,远远比郑丹妮快要无法忍受的剧组分离时间还长的多,纵使还没有开始一切,但是那点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就快要压的郑丹妮喘不上气来。
钝感的疼痛在心底慢慢地研磨,那声陈珂梗在喉间,又被郑丹妮一点一点地吞了下去。
如果只是现在来看的话,郑丹妮会觉得她许的生日愿望好歹也有几分用处,至少她现在还可以自然地与陈珂聊着选秀,为本就有些紧张的前辈鼓劲,以及做她最忠实的后盾。
【成长成大人究竟是不是好事呢?】
——如果人可以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六、
年末的时候,属于郑丹妮的戏份终于快结束了,剧组为郑丹妮准备了杀青宴,已经变得熟悉起来的外卖小哥挥着胳膊和她招手告别。同剧组的朋友和她打趣说: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想回去吗?结果只换来郑丹妮不痛不痒的皱了下眉。
她想从辩证主义的时间与事物都是流动的说起,又想有文化的说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但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撇了撇嘴把临别的小礼物们送给了剧组的朋友。
人生总该这样,一段一段地旅程,谁都只是过客,有幸参与一段,共同走过一段,然后结束这一段路。
郑丹妮在剧组的门口与朋友们摆了摆手,之后她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口,臃肿的羽绒服更衬的她只有那么小一点,在片荒芜的片场外走的亦步亦趋。
她该怎么说呢,开口解释反倒成了最困难的事。
约的车就在不远处等着,行李箱轮子在不平整的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广州的同事们甚至包括公司STF都默认她肯定会先去一趟上海,剧组的新朋友们也恭喜她终于杀青。
今时不同往日这种话在此刻来说显得格外矫情,更何况她真的与陈珂没有什么矛盾,她们不过是一如往常那样的发生了细小的争吵,也可能不过是独自在外时工作的压力才会催化郑丹妮这份焦虑的情绪。
必须要拍好的戏,必须要回报的粉丝,要懂事地面对着一切甘心与不甘心,然后她看见陈珂与青钰雯聊的正欢,她总是这样,无论在什么小圈子里都会成为焦点。
既然善良与热情都没有错的话,那错的必然是我才对。
郑丹妮很有自责心的认下了这份无理取闹的罪责,好在她的无理取闹终于随着成长藏在了暗面,她也不敢去深究这份独占欲的内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或许是出于生物天然的保护欲,那点埋藏在心底的隐秘便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边引诱着郑丹妮去探寻,一旦打开便永无宁日。
可郑丹妮其实是知道的,有关于她那点耿耿于怀究竟应在何处,她的坏脾气与占有欲的根因。
这世上总是这样,既然有的人是不论谁都可以,也必然有人是除了她谁都不行。
郑丹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和司机说了声去上海。
在无处可去的时候会选择去陈珂身边时已经是一种惯性了,纵使从某一天开始,从郑丹妮发现自己的那点妄念,从郑丹妮每一次看见陈珂与别人亲密时控制不住的坏脾气,从现如今的郑丹妮每次与陈珂交谈时那句不要走都一直在血液中沸腾。
魔鬼操纵了她的身体,而她竭力抵抗也阻碍不了人的那点劣根性与自私心。理智与情感的交织最后便都成了错误,在带着笑意一次次地谈论着选秀日常时变本加厉。
其实郑丹妮已经发现了,她早就无路可走。
七、
大部分人的渐行渐远都远没有那么多恩怨情仇,它取决于一些有关时间的流逝,三两点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再掺杂些三观不合的矛盾点,人走的路不同了,自然而然的,曾经的诺言与约定都会随之一起淡忘在风中。
郑丹妮还记得之前她与陈珂还一起过儿童节,她们会去花一整天时间给对方买礼物,陈珂牵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那跳舞,憨傻的像只阿拉斯加。
那时候多好啊,有大段大段的时间可以一起浪费,可以约定接下来的二十个儿童节都要一起过,郑丹妮会仗着还没成年许下儿童节心愿,她希望作为偶像的她与作为偶像的陈珂也都可以大红大紫,就像是小说中电影里时长演绎的那样,她们将在顶点相遇,实现梦想,携手前行。
生活的乌托邦会在某一秒消散,褪了保护层之下的象牙塔才能看见生活的真实。
如果说成长的代价必然是离别,那么郑丹妮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也会自私的后悔那样的心愿。
可她不会。
因为陈珂是那样好那样温柔善良的人,她会在生命的1%的时间里因为吃醋而生闷气,因为占有欲而不舍,便会在剩余99%的时间中真情实感地支持着陈珂走远。
她希望陈珂可以大步地向前走,永远不要回头,去追逐着她的梦想,去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发光。
【陈珂一定会成为被更多人知道的大明星。】
郑丹妮没有一刻不这么觉得。
去追梦吧,郑丹妮想,她也一定会如同她所许诺的那样,成为陈珂最坚实的后盾之一。
商务车终于下了高速,长达四小时的车程迎来了终点,郑丹妮拖着她大大的行李箱继续向前走,在这换了一个的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城市里。
她没有去找公司,在手机app里定了个酒店。
短暂地流浪成了她小小的放纵,就像孩童时期的离家出走与捉迷藏。
夜色将近,但郑丹妮知道,上芭的生活中心一定是热热闹闹的,前来训练的新晋练习生们必然还在练舞房挥洒汗水,与日俱近的进厂时间像是悬挂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小偶像们被逼着头悬梁锥刺股,像极了靠前还得临时抱佛脚的学生,郑丹妮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大的支持就是不去打扰陈珂。
因为陈珂实在是太温柔了。
她一定会在百忙之中陪自己逛一逛上海,会在她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挤出来一点陪在自己身边,她对所有的人都那么好,对全世界报以善意。
郑丹妮说不出口。
【我不想你和别人每天聊天,不想你和除了我之外的人做好朋友。】
这种话单是想一想都不被允许,更何况还夹杂着粉丝饭圈这些推波助澜的浪潮。
郑丹妮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抬头望了望上海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的天,不出所料的,五光十色在头顶绽放。
她连天黑都没有了。
八、
后来的故事就变得格外简单了。
在自己定的宾馆里哭了几次,又矫情又痛恨自己的矫情,盖着手机直播的屏幕哭了两嗓子,好在成年人自带自愈功能,一觉睡醒又觉得日子还能继续好好的过下去。
陈珂对此几乎一无所知,只在一次取关又重新关注中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丁点疑虑。
但郑丹妮一如往常的与她聊天,推说手滑,为之前吃醋的事求和,再之后赶去广州排练B50,正常到陈珂以为这之前的矛盾才全是幻觉。
不过只是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小矛盾不是吗?
陈珂在与郑丹妮讨论剧情时,恍恍惚惚地想。
她也已经很久没这么与郑丹妮一直说话了,聚少离多,小朋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似乎又在独自生长,像株养在窗台下的植物,一不留神就走到了陈珂也读不懂的地方。
【长大究竟算不算好事呢?】
莫名的,陈珂想到了之前的那条微信。
她张了张嘴,疑问卡在了喉咙里。
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还是觉得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感慨而已。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陈珂记不清那次平常的闲聊细节。
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的她突然就想询问郑丹妮,最终有没有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STF的呼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维,她不仅有B50要排练,还要为之后的选秀录点练习室做物料,要做的事总是很多,时间却很少,那点细小的疑惑也就被她丢到了脑后,至少郑丹妮看起来正常地与她道别,安静地等着她回完话就继续讨论设定。
“想演一个大侠。”
“会喝酒还能打架的那种。”
小孩子的中二梦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反正日后时间还长的是,陈珂忘了这点无聊的事,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郑丹妮的头。
郑丹妮再也没有立刻不高兴的反驳她已经是个大人,不该这么摸她头了。
B50的晚上跳完【一体同心】,然后紧接着是一整天的握手会。
郑丹妮回到了广芭小偶像正常的生活轨迹,在握完一天之后累的瘫倒在床,好半天才有精神掏出手机。
她在微信那栏把置顶的陈珂聊天框取消了下来,这样的话陈珂在她的联系人里也没有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了。
除了她谁都不行也可以变成不论是谁都没有两样。
郑丹妮终于慢了太多拍的寻找到了一切祸乱的根源。
【除了她谁都不行】这件事本就不该用友谊来定义。
而在这样终于与自我和解的过程里,她甚至因为这样的结论而安心下来。
【不论是谁都没有两样】有什么不好。
至少她们本就没有开始,自然何谈结束。
九、
十九岁的郑丹妮终于长大,不论成长是好与不好。
她懂得了,爱情是一程无疾而终的成人礼。
END
[蛋壳] 她与光同在
*全文2.6w
*冷血阴暗大小姐×隐忍温和大学助教
*双向治愈
*HE
原来笼中困鸟也可以拥有鲜花和阳光。
身处逆境,逆光而来的你就是我全部的希望。
1.
向日葵掉在地上水浸湿了报纸边角,刀尖的鲜血混着雨水落到鲜艳的花瓣上。
2.
陈珂从办公室出来活动活动脖子,坐了一下午又连着一晚上才得空活动身子,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陈珂嘟囔了一句。
“小可怜”
手机放口袋里拎起书包回家,这个时间点校园里还有不少人,有认识她的学生给她打招呼,她微微笑着点头回应。
刚来没多久认识她的学...
*全文2.6w
*冷血阴暗大小姐×隐忍温和大学助教
*双向治愈
*HE
原来笼中困鸟也可以拥有鲜花和阳光。
身处逆境,逆光而来的你就是我全部的希望。
1.
向日葵掉在地上水浸湿了报纸边角,刀尖的鲜血混着雨水落到鲜艳的花瓣上。
2.
陈珂从办公室出来活动活动脖子,坐了一下午又连着一晚上才得空活动身子,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陈珂嘟囔了一句。
“小可怜”
手机放口袋里拎起书包回家,这个时间点校园里还有不少人,有认识她的学生给她打招呼,她微微笑着点头回应。
刚来没多久认识她的学生还不少呢。
手机在口袋持续振动,待学生走后她掏出来看了眼联系人,嘴角的笑霎时敛去。
是她妈妈。
手机刚要触碰到红色键那头自己挂断了,陈珂把那条未接来电提示删掉,紧接着把号码拖进黑名单,犹豫了两秒手指松开又返回,她还是不忍心做到这样。
干咽了下喉咙手机放回口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迈着步子出了校门。
进便利店熟练地拿了些吃的,身子疲倦又让那通电话一闹她也没心思做饭了,只想快点到家吃完洗澡睡觉。
想到这陈珂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掏出纸巾擦擦眼泪汪汪的眼睛。
“扑通”一声前方不远处摔倒一个男人,看着身高不高穿着简单的长裤和短袖,身体弯成虾子状抱着右腿痛苦地嚎叫。
陈珂站在原地懵掉了,这是干嘛呀?就精准地倒在她面前碰瓷儿呢,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眼前的男人虽然头发乱糟糟的挡着大半张脸,但仍能看出那副因过于用力而扭曲得不成样的面孔。
陈珂不禁想给他鼓个掌,别看人家碰瓷手法不专业,但表演能力吊打90%从事这个“行业”的人。
陈珂有点被他这个敬业态度所打动,上前几步想告诉他挪个地儿碰吧,她没钱别浪费力气表演了。
脚刚踏出一步,那男人突然睁大眼慌张地爬起来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的快步挪走了。
她还没说呢这就走了,莫非这人会读心术?陈珂瞥了一眼那摇摇晃晃的背影冷笑一声作罢,抬腿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她这才反应过来男人刚才那惊恐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一黑色连帽卫衣的女孩手持半米长的甩棍,穿着黑色五分休闲短裤一双黑色长靴,踩着距离她只有两米的地砖走过。
女孩带着卫衣帽子陈珂并未看到脸,只看到露在帽子外面的发梢是蓝黑色的,女孩手持甩棍垂在身侧步子不慌不忙,似乎很有把握这个男人跑不掉。
有节奏的靴子与地砖的‘哒哒’声一步步逼近,像是在给这个男人敲响死亡的警钟。终于男人被逼到巷子尽头后背抵在漆黑的墙壁无处可逃。
男人死死抵着身后的墙壁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女孩走近他看了两秒果断地扬起甩棍砸向他的左腿,男人嚎出了比刚刚‘碰瓷’那会儿还要高一百分贝的惨叫。
女孩身材高挑傲然俯视着面前的男人,脸色阴冷看着让人心惊胆战,地上的男人艰难爬起来跪在她脚边一个接一个磕头。
“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留我一条命我去自首!我马上去自首!!”
面对男人的哀求女孩不为所动,一阵风吹过掀起她半边长发,借着月光陈珂看到她半边脸,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微微低着头去看脚边鬼哭狼嚎的男人。
郑丹妮冷哼一声手指一紧又扬起甩棍。
“喂!”
扬在半空的棍子顿住郑丹妮扭头寻找声源,巷子口陈珂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个袋子,眼睛里全是对眼前所看到的画面的惊讶。
郑丹妮转过来陈珂看清了她的全脸,那是一张极为精致漂亮的脸蛋,只是红色的唇紧紧闭着,眼神冰冷面色阴鸷。
郑丹妮不说话只是盯着陈珂看,期间眉头越皱越深,攥棍子的右手大拇指暗暗摩挲着。
“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郑丹妮眸子一敛,嘴唇轻启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让陈珂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就是要他死”
她声线有些哑,声音冰冷的吓人寒到骨子里,说这句话时浑身散发的戾气活脱脱就像个从地狱里出来的罗刹。
那男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吓昏过去了,郑丹妮冷冷扫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怎么都这样啊,有实施的坏心思却没有接受惩罚的好胆量”
而后又转头看向陈珂“让坏人接受惩罚就这么难吗”
陈珂闻言重新对上郑丹妮的眼睛,那眼里的空洞迷茫刺到了陈珂心里最深处的某根弦,她动了动嘴唇淡淡的开口。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自然有人来制裁”
“是吗?”郑丹妮默默重复了一遍“天网恢恢…”
突然她嗤笑一声眼神又变得狠戾,转过身又扬起了甩棍,陈珂心里一紧丢掉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在棍子落到男人身上的前一秒抓住了郑丹妮的手臂。
郑丹妮惊讶,她竟然…
“你今天是一定要阻止我?”郑丹妮看着她的眼睛眯了眯,变得危险。
“我说过了”陈珂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有些强硬“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如果你想让他受到惩罚就不能杀他,他死了你就没理了,没必要因为他把你自己搭进去”
郑丹妮愣愣地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夜晚,阴暗狭窄的小巷两个身影一动不动僵持着。
“松手”
“什么?”陈珂没听清。
郑丹妮没重复挣脱了她的手,在陈珂以为自己没劝动的时候,郑丹妮把棍头往地上一碰甩棍收了回去,陈珂一颗心暂时放回肚子里。
“如果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似是给男人的警告,又像是给陈珂的预告。
说完转身离去,陈珂站在原地看着那孤傲又嚣张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3.
郑丹妮在一间办公室来回转了八圈了,这看看那摸摸嫌弃地撇撇嘴,拿出湿纸巾擦擦手,转个身准头很准的扔进纸篓。
她扭头看了看旁边相谈甚欢的陆明礼和嘉才的校长,她不理解给学校捐个图书馆带着她干嘛。
郑丹妮抱着胳膊倚在窗边无聊的翻了个白眼,烦死了!
‘呼啦’一声打开窗子让风吹进来,在心里狂骂陆明礼八百遍。突然,郑丹妮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随着楼下一个身影移动,最后那人消失在拐角。
郑丹妮烦闷地踢了下墙壁,‘哗啦’一声又关上窗子到陆明礼身边气呼呼的坐下,二郎腿翘得老高。
“怎么了”陆明礼笑着问。
“我困了”
陆明礼看了看时间“才刚起床你又困了?”
“嗯”
“春困秋乏,很正常”坐对面的校长乐呵呵的解围。
郑丹妮眼皮耷拉着没理校长,校长干笑两声尴尬的扶了下眼镜。
门被扣响,校长说了声进。
“校长,您让我整理的资料”进来一女生把一沓资料放办公桌上。
“嗯,放那吧”
本来低着头的郑丹妮一听到声音又抬起头,又见到了那晚阻止她的人。
“又见面了”
转身离开的陈珂脚步顿住。
她转身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人西装革履黑色头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前,并不像别的男人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
女孩卡其色风衣内搭淡蓝色衬衫,蓝黑色的长发垂到胸前,对上女孩冷冽的眼神陈珂面无表情微微点下头。
“你好”
“怎么?认识?”陆明礼凑过来问。
“可太认识了”郑丹妮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看着陈珂。
“原来郑小姐和陈老师认识,要不让陈老师带郑小姐在校园转转解解乏”校长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咧着嘴讨好的询问郑丹妮。
郑丹妮不禁觉得好笑,她去年就在这毕业的,谁愿意转你这破学校,不过如果是她陪着的话…
“好啊”郑丹妮起身走到陈珂身边“那就麻烦陈老师了”
郑丹妮跟着陈珂在学校走了好一段路,期间在去教学楼的林间小道上遇到了几个学生给陈珂打招呼,陈珂温和的笑着回应。
“你会说话啊”郑丹妮抱着胳膊歪头笑着。
大白天,陈珂彻底看清了她的脸,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显得笑容很媚,但大大的眼睛又显得脸庞有点稚气。
“会啊,没说不会”陈珂走在前头淡淡的说。
“那你干嘛不说话,让你带我转就光转啊,这破学校我比你熟多了”郑丹妮看了一圈嗤了一声满脸的不屑“还是这么破,你怎么想着来这破学校当老师”
郑丹妮想了一会儿又说“你竟然是个老师,那晚上光有点暗你背个书包我还以为你是个学生”
“是助教”陈珂纠正她。
“都一样,以后还不是会成为老师”郑丹妮走到她面前笑着问“你们老师是不是都是不怕死,喜欢从别人刀下救人”
“要不我给你们校长说一下,让他给你发个锦旗再提你为正式老师”
“你说完了吗,没别的事我去上课了”陈珂绷着脸听她说完绕过她就要走。
“等等”郑丹妮反应很快拦住她“那男的你怎么处理的”
说起那男人郑丹妮眼神一下子冷了些。
“交给警察了”
“是吗?好人做到底你不该送他去医院吗”
“你这样的人不是会好心到把心脏都掏出来捧给人吗”
郑丹妮讥笑了几声,眼里的冰冷又寒了几分,比那晚要杀人的气势还要冷。
陈珂暗暗咬牙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要把她看个透。
疑惑、震惊、不解,垂在腿侧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我没那么好心,也不会把心掏出来捧给谁”陈珂说“还有,下一次你要杀还是要剐随你,我不会再管这种事了”
一片叶子落到陈珂头上郑丹妮抬手去拿,陈珂后退一小步握住郑丹妮伸过来的手腕。
郑丹妮被她这防备的样子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一直叫你陈老师吧”
“不用一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陈珂一字一句说完放开了手径直往前走,郑丹妮没再去追抱着胳膊望着陈珂背影若有所思。
陆明礼早早在学校门口等候,郑丹妮开了车门坐到副驾驶。
“谈完了?也不知道你叫我来干嘛,无聊”
“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一天到晚在家闷着”陆明礼等她系好安全带才启动车子“带你出来透透气”
“哎,对了,今天校长室那女老师你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是那晚吗?”
陆明礼实在不敢想,他这个妹妹还会认识除他以外的同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
“嗯”
一个星期前无意间听到舅舅和陆明礼的谈话,郑峰快出来了。本就闷热的天气加上突如其来的消息压得她呼吸困难。
晚上出去散心恰好碰到了对女生动手动脚的男人,她平时碰到这样的事也只会废掉人一条腿再扔给警察。可那晚她突然意识到即使这些男人杀了人也只是在蹲个几年再出来,不会有丝毫实质性的伤害,那晚她第一次起了杀心,只有杀了他们才不会有再作恶的可能。
可她偏偏冲了出来阻止她,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告诉她,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她是在为她着想吗,郑丹妮想。
记忆里一个时常跟在她身边的小女孩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
“那她还挺勇敢的,一般人哪敢管这种事”
郑丹妮抬了下眼皮,勇敢吗?是挺勇敢的。
竟然勇敢到敢再一次无征兆的“接近”她。
傍晚华灯初上,陈珂批完学生的最后一份作业合上电脑,拿下眼镜揉揉酸痛的眼睛,起身把自己摔到旁边的单人沙发深深陷进去。
紧紧闭着眼睛给自己有个缓冲的时间。
平时要和学生们一起听课,每节重要的课程都要旁听不能落下,布置作业,批作业,讲解作业,记录每次的考试成绩。甚至教室关灯关电脑锁门的琐事她都要操心,哪点做不好教授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好听点是低级别的老师,说难听就是个什么都要干的杂工,哦,还时不时给同办公室的讲师拿个快递什么的。
入职不到一个月体重轻了好几斤,她本来就瘦,这下骨头更突出了。
当初因为来江城的原因和妈妈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妈妈想让她在东游附近的城市找个安稳的工作,她不愿意,毅然决然订了飞江城的机票。
来江城这些日子她妈妈也打过几次电话,但她都没接,陈珂算了下从读大学到现在也有六年没回家了,来江城做助教是她第一次违抗她妈妈而做出的决定。
其实她也不是一定非江城不可,她就是想离家远远的,离她妈妈远远的,只要不是东游哪都行。
毕竟那个小镇上陈珂唯一留恋的,早就随一场暴雨消失了,待风平浪静后竟找不到一点存在的痕迹,就像是陈珂做了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梦。
4.
郑丹妮沉着脸,脸上的不耐烦明晃晃的,偏偏啰嗦校长还在旁边喋喋不休个没完。
这次来是和校长签合同的,顺便转转校园确定下修建图书馆的位置,本来是陆明礼和校长交谈,十分钟前陆明礼接个电话走了,留她在这听校长啰嗦。
想刀一个人的心思脸上是藏不住的,在口袋的手已经握着甩棍好一段时间了。
郑丹妮发誓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人,她的甩棍已经出来了。
她忽得停下脚步,前方教学楼下一个女生拿着本书在和陈珂讨论着什么,陈珂偏头和那女生凑得很近,一支笔在书上圈圈画画。
校长顺着郑丹妮的视线看过去“郑小姐和陈老师看样子很熟,是朋友吗”
“不是”
“呃…”校长接下来的话被堵住了。
“她欠我些东西,我可能随时会来找她,校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话上是询问,语气却是满满的不客气。
“不会,当然不会介意。这是郑小姐的母校,郑小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来”
校长听这话急忙表忠心,笑话,陆家二小姐想去哪儿谁敢关门不欢迎,再说了把她哄高兴了,别说图书馆了,再建一游泳馆都不在话下。
“不知陈老师欠了什么,她刚来工作若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怕是一时间还不上…”过了会儿校长又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担心刚出校园的孩子虎了吧唧的被人骗去签了什么协议,有钱人想使坏的手法多着呢,要是她哪点让前面的大小姐不开心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她还得起”郑丹妮看着陈珂和那女生一同离去的背影淡淡的开口“在于她愿不愿意还”
5.
车子极速飞驰,副驾驶座位的手机已经响了第十三次,郑丹妮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全都来自同一个人,慢悠悠的连接蓝牙耳机‘喂’了一声。
“我一个转身你又跑了!你去哪儿了?客户马上就要到了!”陆明礼极力控制了音量,若不是在餐厅他能把郑丹妮耳朵吼耳鸣。
“拜托,见客户这种大事当然是陆总您的任务啦,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去干嘛,当辅助都不够用的”郑丹妮懒散道,丝毫没有被陆明礼的情绪影响到。
郑丹妮一毕业就被安排到陆明礼手下做事,挂了个副总的名儿,公司几乎没去过几次天天开车到处转,时间一长舅舅也随她去了,她开心就好,奈何这个哥哥老喜欢带着她谈业务,真不怕她跟他争家产吗。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回来,别想出去给我惹事!”
“我要去找小仓鼠玩儿,我亲爱的哥哥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吧,拜~”郑丹妮懒得应付他直接挂断电话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小仓鼠…小仓鼠…”嘴里重复着刚刚说的话,勾了勾嘴角笑了,墨镜下的眼睛也染上了些笑意。
陆明礼差点气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手机咆哮,这丫头越来越目中无哥了,什么仓鼠比他还重要?!
今天天气真好,真适合躺床上睡大觉。
端坐在讲台的陈珂想。
这节课的老师请假了,留她看着学生自习,顺便写写这个月的工作总结。
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眼皮子早就不受控制的打架,才过半节课已经打了八次瞌睡了。
昨晚工作到凌晨天蒙蒙亮才躺下,只眯了几个小时,现在胸口和头都有点疼。
“哒哒哒”一串清脆的皮鞋声在教室门口停下,困意正浓的陈珂不想理以为是校领导又来巡视的一会儿就该走了,可两分钟过去了不仅没听到皮鞋声再次响起,底下的学生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睛时不时朝门口乱瞟。
陈珂按着太阳穴看向门口,撞上了郑丹妮的视线。
郑丹妮抱着胳膊右肩靠在门框,见陈珂看过来她挑下眉腾出右手敲敲门“陈老师好啊”
“我没打扰到你吧”
陈珂看着闹哄哄的教室说了句“大家安静一下”
扯着郑丹妮胳膊给拽到楼梯口语气不善“你有事吗”
“我来视察的”
“你视察什么”陈珂显然不信。
“我总得看看我们把图书馆捐到一个学风是个怎么样的学校吧”围着陈珂转了一圈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来也就那样”
“视察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那么急着让我走干嘛”郑丹妮抱着胳膊走到陈珂跟前笑得一脸无辜“是不想让别人看我吗”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陈珂偏过头冷笑一声拨开她就要走。
“陪我逛街去”
“什么?”
郑丹妮话锋转得太快,陈珂用正常思维根本跟不上。
“学风视察完了,还不知道老师怎么样呢”
不容陈珂拒绝抓起她的手下了楼。
“喂!你干什么嘛,松开我!”
留下身后一女生拿着咖啡满脸震惊,陈老师是被强行拽下楼的。
一辆车在高速上以每小时110公里的时速飞驰,车子里放着激昂的音乐,驾驶位的女孩手指打着节拍十分享受。
副驾驶的人如坐针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喂!你疯了吗,快停下!”
“停下!”
在身边人吼了快半小时郑丹妮终于有了反应。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郑丹妮,你给我记住了”
“第二”郑丹妮抬手摘掉大大的墨镜露出她那没有温度的眼睛偏头去看陈珂,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单纯无害极了“再叫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回去”
陈珂知道,面前的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单纯无害的外表下是一颗冰冷刺骨的心,不计后果,随心所欲。
她不与她争辩,坐正了身子噤了声。
郑丹妮见她这副乖顺的样子很满意,墨镜重新带上吹着口哨,车速减慢了些。
“乖”
晚上八点半车子适时停在小区门口,陈珂歪着头睡得正沉,睡个觉眉头都皱得那么高,郑丹妮嘟囔了句什么毛病伸手去给她抚平,手刚碰到皮肤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陈珂沉着脸问。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能干嘛啊,我要亲你,你愿意吗”说着凑上前要去亲。
“神经!”
陈珂甩开郑丹妮的手推门下车,开了几次没打开,郑丹妮看着她对车门无能狂怒的样子忍着没笑出声,默默给她开了锁。差不多可以了,真惹恼了后面就不好搞了。
“哎,你等等,个子不高跑得倒快”郑丹妮扶额一副头痛的样子打开后备箱“把这些东西拿走”
“?滚!”
陈珂看着这些东西就气得翻白眼,今天一整天郑丹妮全程在前面买买买,她全程在后面拎东西,两只手挂不完就差咬嘴里衔着了郑丹妮都不帮她拎一下,中途几次想扔掉逃跑。
“说你不识好歹还真是不识好歹,给你买那么多东西还让人家滚…喂!站住!”
郑丹妮火气也上来了这人什么态度啊,花了那么多钱还骂她。
陈珂停下深呼吸一口气,刚醒脚底有点飘,转过身见郑丹妮头伸车窗外气得吼她。
“没错,我就是不识好歹,所以你别再搭理我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了可以吗”
“你就说你到底拿不拿”
“不要!”陈珂脚步没停继续走。
突然听到身后‘哗啦’几声接着车门被大力的关上,车子启动开走了。
一堆白色购物袋孤零零的躺在马路上,还残留着几捋汽车尾气。
“这个人!…”陈珂咬牙气得对着车子扬长而去的方向挥了几拳。
发泄过后看着地上这堆东西望天抹泪,稳住走路带飘的身子,先全部挪到楼梯口再想办法拿上去,她租的是老式公寓的房子没有电梯,来回上下三趟才拿完。
气喘吁吁的瘫沙发上看着地板上那一堆,有钱人的想法无法理解,买东西按车买,像她这种需要一件买一件的人注定做不了有钱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弹起来,她离开的时候好像没跟学校请假!
从口袋翻出手机还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都什么事啊!”
连忙冲进卧室找数据线,边充电边开机,‘叮咚叮咚’一下子弹出好多条微信消息。
带她的教授在下午两点打了两个语音电话,今天请假的任课老师打了一个,其他几条是一个学生发来的文字消息。
她先回了任课老师的,道了歉又找了个理由解释,其实也不算是理由,她确实是身体不舒服。
老师那边很好说话,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休息就挂了。
怀着忐忑的心点开教授的消息栏拨回语音通话,铃声每响一声陈珂的心就狂跳一下,十几秒后没人接自动挂断了。
如坐针毡等了有二十分钟也没收到教授的回信,可能是休息了吧都九点半了,她那个教授最注重养生了。
陈珂很乐观的安慰自己。
顺手回了学生的消息拿了干净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简单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太舒服了,幸福得要哭出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十二点之前沾过床了。
‘叮’一声短信提示。
陈珂猛得睁眼敏捷的翻身去拿另一边充电的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让陈珂一秒黑脸:
[好好睡觉,睡饱了,别让我再看到你蔫了吧的样子。今天只是第一天的视察哦,看你陪我逛街的份儿上给你个勉强及格分,期待陈老师接下来的表现。]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陈珂淡定的删除信息,拉黑号码,关机,一气呵成。今晚谁也别想打扰她睡觉。
“丹妮,妈妈要走了”
女人脸上大大小小的伤触目惊心,即使头发凌乱,衣服褶皱不堪,可不难感觉到女人身上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优雅气质。
小小的郑丹妮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妈妈要去哪里”
女人半蹲下来微微笑着替郑丹妮整理上衣,郑丹妮瘪着嘴巴哭着不要她走,女人什么也不说起身离开。
突然画面一转,一男人从后面勒着妈妈的脖子,郑丹妮哭着喊着让他放开妈妈,可郑丹妮怎么也进不去那个房间,像是有个被施了法的隐形屏障挡在中间。
男人冲郑丹妮阴阴一笑,一刀插向妈妈的心脏,鲜血溅到郑丹妮的脸上。
“妈妈!”
郑丹妮惊醒。
她木木地瞪着眼睛胸口大幅度起伏。
“妈妈…”从前的一幕幕再次涌上心头,郑丹妮捂着心口喃喃自语“一定很疼吧妈妈”
黑暗中郑丹妮起了身,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不关灯也能从容的行走。
再黑也黑暗不过那些年。
打开电脑点开一封邮件,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握鼠标的手顿住迅速捕捉到关键字要。
“东游镇”
郑丹妮轻启嘴唇念了一遍,倚在柔软的大椅子背,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神色轻松,手指习惯性地敲打桌面。
一大早陈珂刚落座办公室的椅子就被校长叫走了。
她暗自咆哮,完蛋了!昨晚就惦记着睡得舒服忘了还有校长这一关!郑丹妮可真会给她惹麻烦。
校长把她叫来就没再说话,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坐在深红色的办公桌后面盯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陈珂像个小学生站在桌前微微低着头等待发落。
“陈老师来学校多久了”
果然,还是来啦。
“快一个月了”陈珂淡淡说到。
“哦,一个月啊,也不长…”紧接着校长话锋一转“昨天玩得还开心吗”
“?”
“对不起校长,昨天离开学校没有及时给您请假是我的错,您扣工资还是开除我都认了”
“别紧张,这有什么的,年轻人嘛多出去玩玩可以理解的”校长乐呵呵宽慰到。
陈珂实在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等她主动辞职?
过了一会儿校长又问“郑小姐昨天玩儿得还开心吗?”
“就是她心情看起来怎么样”
“呃…”陈珂回想了一下昨天郑丹妮阴阳怪气的刺儿了她一整天,看她回怼不上来就乐得花枝招展的“挺开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校长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你来学校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即使是一天也是我们嘉才的一份子,我相信陈老师对于我们嘉才的发展也是抱有很大期待的”
陈珂越来越疑惑,这校长到底想说什么。
只见校长给自己沏了被茶润润干燥的嘴巴“所以,麻烦陈老师尽量顺着点郑小姐别让她不开心”
“您说什么?”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陈珂不悦“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陪玩儿的”
“我知道陈老师工作尽职态度认真,是嘉才一众助教的模范。可…”校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她舅舅是我们学校的大股东,最近又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
说到这陈珂就懂了,怪不得昨天郑丹妮趾高气昂得说是来视察的。
“在图书馆完工之前我给你开双倍工资,陈老师你看怎么样”
以她的资历如果按部就班的工作下去,想拿到以现在两倍的工资起码还要再工作个四五年。
更何况,没有经济基础支撑她拿什么来跟她妈妈博弈。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被一学生叫住了,关切的递给她一杯咖啡。
“陈老师这两天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吧,最近要忙的事情比较多”陈珂笑着接过咖啡,冰的,最适合醒脑了“谢谢啦”
“那昨晚我发的消息没打扰到陈老师吧”程语平缓的语气有些急。
“没有没有”陈珂连忙宽慰到。
陈珂回想了一下昨晚程语发的消息,就是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和她的精神状态,末了还问了一句没事吧。
陈珂知道程语在问郑丹妮把她拽下楼的事,回消息的时候自动把最后一个问题忽略了。
下周要跟教授去听个学术讲座回来还要写篇心得体会,这几天要把月末总结完成。
下午教授找到她,她以为会面临一场狂风暴雨,没想到教授开口就关心她的伤。
“伤?”
“我都听校长说了,说你下楼滑倒摔到了,你注意点看过医生没有,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陈珂反应过来“看过医生了,就擦破了点皮,没大碍”
“没事就行,过几天临市有个讲座你跟我去听,年轻人要多学习啊”
她是真想不到校长居然替她跟教授扯谎,为了讨好郑丹妮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她又是个多有原则的人呢,曾经坚信自己一定是个脱俗的灵魂,到头来还是为了钱妥协了。
确定了之后就决定不再跟她见面,可一而再再而三,达成协议后还会有多少面等着她去见?
临市就在江城的隔壁,早上七点飞八点多就到了,十点开始讲座开了两个小时。前一天晚上发了烧,台上人讲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全程头痛得难受,笔记本的某一页让她用水笔画得不堪入目。
“你怎么了”
她的身边是同校的另一位助教,只记得他姓张叫张越,没和他说过几次话。听说家庭背景很牛,一个月前刚进学校就跟校长在办公室骂了起来,事后还可以安然无恙在学校待下去,可见背景确实很牛。
陈珂摇摇头“没事”
“你这画的好抽象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珂懵懵地看着他,他顿时收住笑有些尴尬“呃…确实不好笑”
陈珂往前方看了一眼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幸好教授在第一排,不然就她俩这样开小差的非得一人给一个大眼珠子。
散了场教授随口给俩人交代几句就去拜访临市的老友了,张越接了女朋友的电话火急火燎的跑了,此时只剩她一人站在临大的门口,在高大辉煌的门头下陈珂显得那么渺小。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刺眼,陈珂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陈珂”
陈珂停下脚步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再说临市她也没认识的人,估计是生病幻听了,没理睬继续走。
“陈老师”
陈珂抬头强迫自己睁开眼皮,现在正是各个学校的放学时间点,周围是拥挤的人群,郑丹妮站在马路对面与她隔着人海相望。
黑色风衣内搭条纹衬衫,黑色工装裤踏上一双长靴,很平常的穿搭配上她那双阴冷的眼神,给人一种瘆人的压迫感。
可看向陈珂时眼睛里总有若有若无的笑。
“看来我今天很好看啊,你都看傻了”
郑丹妮走近她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陈珂回神。
“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郑丹妮想了一会儿作惊讶状“你不会提前知道我来这,特意来这堵我然后创造个偶遇吧”
“我的天呀,陈老师为何这样?”
等郑丹妮一段戏自说自话完,陈珂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走那么快干嘛”
郑丹妮抬起长腿迈上前去“哎吆,你真不经逗,我陪陆明礼来见客户恰好听说你在这听讲座”
陈珂停下脚步看着她。
“哦,陆明礼是我哥”郑丹妮以为陈珂迷惑的是陆明礼是谁。
“恰好?听说?”陈珂问。
“是啊,恰好听你们校长说的”郑丹妮语气理所当然到“我又没逼问他,他主动跟我说的”
“……”
陈珂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无话可说,准备先找个咖啡厅待着把药吃了,早上买的药在包里捂一上午了,再不吃下去她都不确定能不能清醒着回到江城。
顶着眼晕的大太阳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没那么高档的咖啡厅。
咖啡厅门口的人行道上瘫坐着一位一条腿截肢的老妇人,看样子有五十多岁,衣服破烂不堪身上脏兮兮的,不停的朝路边行人磕头乞讨,行人纷纷避之不及。
陈珂站在一边看了半晌,终是看不下去了。
“怎么?我们陈老师又要善心发作了?”郑丹妮啧啧两声,语气淡道“试图用一点善心让世界充满爱”
陈珂径直走到那妇人跟前往地上那只破烂布袋里放了一张红钞,那妇人惊得连声磕头道谢。
“吆,不愧是大善人啊,自己都有上顿没下顿呢,还有那么大格局施舍别人”
郑丹妮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眼里透着冷冷寒意。
“郑丹妮,人该有的同情心还是要有的”陈珂不想争辩此事,错开她走进店里。
陈珂进店先要了杯温水把药喝了,郑丹妮点完单坐到了对面,见状微皱了下眉。
“病了?”
“嗯”
郑丹妮手抄风衣口袋摸索了几下掏出了一颗牛奶糖,手腕微微用力一丢牛奶糖滑到了陈珂水杯旁边。
陈珂盯着那颗糖看了两秒目光移到郑丹妮脸上,扯着嘴角笑了下“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你不就吃这套吗,嗯?”
一缕头发散落郑丹妮抿了口咖啡抬手别到耳后,动作优雅又妩媚。一个多星期没见陈珂发现她补了发色,蓝色更深了些。
怎么净关注些没用的,陈珂绷着脸色移开目光。
“那晚你为什么非要杀那个男人”想了想陈珂还是问了出来。
“警察不都来了吗”
言意之下就是,警察都在你不问,非得问我?
“嗯,来了”
那晚她远远听到警铃就离开了巷子口,让警察捉到还得录口供整大半夜,麻烦死了,她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那天心情不太好”
郑丹妮低头搅着不加糖的黑咖啡,刻意隐去了一些原因。
‘啪’。
一声清脆的玻璃杯与桌面的撞击声,郑丹妮抬眸,陈珂满脸的不解和惊讶。
“心情不好就要杀人?你把人命当什么了,想杀就杀想留就留?”
“嗯嗯,是是是,我是疯子陈老师是个大善人,喜欢善心大发助人为乐冒死救人,从来不会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说到冷眼旁观见死不救八个字,郑丹妮意料之中的捕捉到陈珂一丝慌张的神色。
郑丹妮丢掉咖啡勺子抱着胳膊倚着椅背,冷笑一声声音透着讥讽的意味。
陈珂最看不得郑丹妮这个样子,准确来说是怕,因为这种时候陈珂觉得自己就像扒光衣服在郑丹妮面前不自量力,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伪装就被她轻易看破拆穿,不留一丝余地。
“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露出同情心,我只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比如在门口乞讨的那人,多可怜啊,丢掉所有尊严跪在那求人施舍,人家却像躲瘟疫一样退避三舍”
郑丹妮笑了下继续说。
“你说她的儿女在哪儿呢,是不是以前做过让儿女记恨的事情,儿女长大了走得远远的不养她了呢?如果所有不配为人父母的人晚年都受到了惩罚,也算是为以前不被爱护的孩子出了口气。”
陈珂余光一瞥,那妇人还在原地乞讨,行人离老远就绕道而行,心里一阵烦躁端起凉掉的水喝了一大口。
“你表面那么和善对待所有人礼貌温和,却从来不敢面对内心的阴暗面。你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凉薄又空洞,像是被人挖掉了眼球只剩一副空壳子,太无神了”
郑丹妮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起身整理下衣领走到陈珂身边,一手按在陈珂的肩膀微微低头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都一样恨过人想让讨厌的人死,一样的不被爱不被期待不被接纳。只是我敢出现出来,恨就是恨,爱就是爱。陈珂你呢,恨不敢承认,更不敢承认爱”
郑丹妮直起身拍拍陈珂肩膀,理平了肩上衣服的褶皱,迈着大步子离开了咖啡厅。
郑丹妮走了许久陈珂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空的椅子,右手握住玻璃杯的指关节泛白,眼眶发红似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中午还是晴天,从咖啡厅出来就下小雨了,黑压压的乌云压着,就悬在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就盖下来了。
给教授微信说了一声自己先回江城,教授那边看起来挺开心就同意了让她注意安全。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想好好睡个觉,任凭她换了八个睡姿一遍遍数羊还是无法入睡,明明在路上眼皮子还像被胶水黏住一样。
她叹了声气,侧着身子枕着手臂,几颗大点的雨滴砸到窗子,迅速裂开无数掰往下坠滑出长长一道水痕。
一张85分的卷子被揉得褶皱不堪安静地躺在桌子上,陈珂低头站在院子的墙壁前垂在腿边的双手红肿,不太白净的鞋子边断着一根不太细的树枝。
妈妈从厨房端了两碗饭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去洗手”
陈珂慢吞吞走到水池边一下一下揉着红肿的手心,她突然很想跑掉,什么都不管,她想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现实是她一点一点挪到石桌前坐下,用两根肿得没那么严重的手指捏着筷子戳着米饭往嘴巴里塞。
“下次再考这么差你的手会更肿,听到了吗”
“嗯”
“为什么你总是考不到满分,为什么总是拿不到第一?为…”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不是男孩?”9岁的陈珂仰着头眨着干净清澈的眼睛问。
妈妈愣住了,涨红了脸,一个巴掌扇到陈珂右脸,迅速红了一大片五根手指头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妈妈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摔了饭碗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陈珂垂眼扒拉着碗里的饭,吃完了把碗洗干净扫了碎掉的碗碴。一下下抚平皱了的试卷,一滴水落在卷面,她仰头看看天,也没下雨。
是她哭了。
用衣袖胡乱的擦掉泪,揣上试卷出了院子走向后山,她不知道那个女孩今天在不在那儿。
脑子里自己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唰‘地一声画面换了一副。
一男孩倒在草丛里放声大哭,陈珂视线往下移,那男孩的脚被什么东西夹着,留了很多血染红了脚边的那片草。
男孩看到了她向她求救,她没反应静静地看着直到那男孩痛晕过去。没有害怕可怜心里也没有很痛快,为此她不理解,既然看人丑态百出的样子没有丝毫快感,为什么这些人还不厌其烦的欺负她。
忽然她的手被牵住。
是她。
“有人来了”
毫无情绪的声音,那女孩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陈珂的眼泪像断了线还在不停的流,脸埋在被子里不停的抽噎,肩膀一抽一抽哭得厉害。
6.
从临市回来后陈珂有好久没见过郑丹妮了,校长多次找过她明里暗里打探是不是她把郑丹妮惹到了,陈珂很无语,那个大小姐说话做事莫名其妙想一出是一出,她哪里知道。
更让她头疼的是,每天早晨办公桌上从不迟到的咖啡,还都是同一个人送的。陈珂自然知道是谁送的,正因为知道是谁才让她头疼。
程语,平时安安静静的每次找她也都是问问学习上的问题,就是一典型的内向乖学生,现在的孩子内心脆弱的很,陈珂很纠结到底该怎么开口跟程语说这件事。
这天她提前来了学校,正好在办公室门口堵到了程语,见到她跟做了坏事似的吓了一大跳,她抬眼瞄了眼座位还是一杯大杯的冰美式。
陈珂打开手机朝她温和的笑着说“多少钱,我扫给你吧”
“不用不用”
“这哪行啊,你一学生能有多少钱,这一定要给的”
“真不用,老师您太客气啦,我先去上课啦”程语急得脸都快红了。
“那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一定要给哦”
程语没说好没说不好转身逃离现场。
陈珂无奈地摇头,现在的学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学生对你真好啊,天天都来送咖啡,我带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气人”邻座的一女老师吃着早餐打趣到。
陈珂笑了笑回“男生嘛,比女孩子要皮”
有些东西就是玄学,前些天校长还唉声叹气着郑小姐怎么不来了,今天这不就来了。
上午下了课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郑丹妮,靠在办公楼下的柱子,垂着脑袋专注地踢脚下的石子儿。
只看这一幕其实还挺可爱的,可陈珂看见的远远不止这一幕。
不动声色的绕过她上楼。
“我不开口叫你,你永远学不会主动停下吗”
郑丹妮慢悠悠地走到陈珂跟前,上了一节台阶低头俯视着她。
陈珂深呼吸一口气迎上她的视线“我没有义务停下等谁吧”
“不扯了,我饿了陪我吃饭去”
“我不饿,不想吃”
郑丹妮皱着眉头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面前摆着一碗由窗口阿姨帕金森似的手抖下来的卤肉饭。
“这就是你请我吃饭的地方?”
陈珂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才说“大小姐吃不惯可以去高级餐厅”
“一口一个大小姐的阴阳怪气,你仇富啊”
郑丹妮哎了一声“不过呢,你态度真得对我好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咱们是同事关系,别让外人以为嘉才同事不和”
陈珂停下筷子抬眼看她。
“嗯,同事!”郑丹妮点点头加重最后两个字的音。
郑丹妮不急不躁地,吸了口果汁酸得吐掉,又喝口矿泉水漱口“你是不是故意的?!酸死了!”
陈珂没说话继续看着她,看她卖什么关子。
“哎呀,就是监工,陆明礼不是给你们学校捐了个图书馆吗”
“这算哪门子同事”陈珂撇撇嘴拿起桌边的温水。
“也算半个啦”
上星期学校浩浩荡荡来了个工程队,又是挖又是推折腾了好几天,听同事聊天说过学校要再建个图书馆,准备建七层的,欧式的,也难怪校长把郑丹妮当祖宗供着,其实郑丹妮不来,图书馆的工程也一直在进行,也不知道校长天天唉声叹气个什么。
郑丹妮一边补着口红一边余光搜寻那道视线的源头,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冷哼。而后从口袋摸出一颗牛奶糖,捏着两根细长的兰花指慢悠悠地撕开包装,递到陈珂嘴前。
“干嘛?”
陈珂正在发呆想事情,突然一个凉凉的东西怼到嘴上打断了她的思路,意识到是糖她眉拧得更紧了。
“饭后甜点哎陈老师~”
陈老师三个字叫得要多嗲有多嗲,陈珂感觉胳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行!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忍了!
但是周围让她那一声引来了好些人打探的目光,这点她忍不了!
郑丹妮又说“吃了咱们好走,你想一直在这让他们看吗”
听听,这说得多么善解人意,不知道还以为是她把人引来的。
周围人私语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陈珂硬着头皮张口牙齿叼住那颗牛奶糖慢慢送进嘴里。郑丹妮微微低头夹着声音嗔到“陈老师干嘛咬人家手啊”
一句话让陈珂像被雷劈傻了一样,塑料饮料杯被捏得作响,呆了有三秒铁青着脸大步离开了食堂。
陈珂走后周围人散去,程语跟着朋友慢吞吞走到座位坐下,垂下眼小口吃着饭一言不发。
说是监工这么久了也没见郑丹妮去过施工现场,反而天天坐她办公室里玩手机。
对,没错,校长把郑丹妮安排在她办公室里,说是这里离施工现场近。
嗯,怎么不说你校长室离那更近。
隔壁座的女老师跟她悄悄吐槽“这大小姐天天阴沉着脸太恐怖了吧,有钱人都这么拽吗”
即使不想聊这个话题,但出于礼貌陈珂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到女老师的脸上“是吗,我没太注意过”
“当然是了,满脸写着——别惹我,滚远点!”东南角的另一位男助教加入话题,夸张地在脸上比划。
“不过有你在就好多了,平时你不在这我们大气都不敢出”那男助教伸老长的脖子朝她说“你和她好像很熟哎,你都不怕她”
女老师立马接话“这大小姐谁也不理好像对谁都很讨厌,上次你学生来送咖啡,她看人那眼睛恨不得把人刺穿,她对你就没那么大敌意,好奇怪她看谁都不顺眼”
“咖啡?”
“是啊,就前段时间经常给你送咖啡那学生”
晚上八点陈珂抬起脖子呼出一口气,终于把学生作业批完了。
沙发上的郑丹妮听到动静问“完了?”
“嗯”
“那走吧”郑丹妮起身伸懒腰“你们学校对老师一点都不人性”
“听说前几天有学生给我送咖啡?”
自从那天和程语说过后就一直没见桌子上再有咖啡,可今天同事却说她又来了。
“是啊”郑丹妮点点头没否认“我给扔了”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丝毫愧疚感。
“乱扔东西你经过我同意了吗?”陈珂不悦,厉声质问。
郑丹妮整理衣服的手一顿,抬眼撞上陈珂道不明情绪的眼神,她舌尖抵着牙关一步步朝陈珂走去。
屋里灯开得很暗陈珂看不太清郑丹妮的脸色,只听着‘哒哒’的皮靴声莫名的不耐烦,咬牙喘口粗气毫无征兆地摔了一盒的笔。
顷刻间盒子稀碎,只听到中性笔‘哗啦’一声散落地上。
一支笔滚到郑丹妮靴前,郑丹妮停下弯腰捡起来,走到陈珂桌前重重的把笔拍在桌面,抱着胳膊靠在桌角。
“扔个咖啡值得你发那么大火?”
郑丹妮觉得好笑,如果她知道那天在食堂她搞那出就是给她那个学生看的,她怕不是还要打人吧,想着想着她真笑了出来。
拉开陈珂面前的抽屉,里面是一大抽屉的奶糖,郑丹妮捏一颗出来剥开递到陈珂嘴边。
“是我的糖好吃还是她的咖啡好喝”
陈珂面带怒色嘴巴擦着糖果转过头,郑丹妮也不逼她回答,转手把糖果塞进自己嘴里,玩着糖纸颇有怀念的意味道“陈珂,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牛奶糖的”
陈珂头皮发麻身体顿时僵住,紧紧抓住椅子扶手的双手关节发白,死死咬住牙关绷住了脸色。
可脖子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她,郑丹妮细长漂亮的手指顺着青筋的线条温柔的描摹,陈珂颤抖着身子吞咽几下喉咙。
突然郑丹妮发了狠似的,右手扳着椅子转了九十度猛得一推把陈珂死死扣在桌前,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扶着椅背把陈珂半包围,她弯腰低下头掰正陈珂的脸与她平视,声音低哑却很平静:
“你早就认出我了对吗”
7.
陈珂出生于东游,一个经济条件和思想都有些落后的小镇,父亲在她很小时候就去世了,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附近的小孩口口声声说她是没爹的野孩子,经常三五成群欺负她。
她和妈妈的感情并不深,名存实亡的母女关系罢。妈妈在成绩上对她很严厉,老拿她和这个比那个比,其实她明白妈妈在意的是她为什么是女孩。
在这个思想落后的小镇上,生男孩好像是每个女人烙在骨子里的使命,所以她妈妈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个地方的女人圈里过于“难堪”,便要在她的成绩找回面子。
每次被那群男孩欺负或者因为成绩被妈妈惩罚,在深夜她会偷偷抹泪一遍一遍问自己,如果自己是一个男孩,妈妈是不是就会喜欢她。
长时间的压抑使她性格越来越孤僻,直到那一年遇到了郑丹妮,精致得像洋娃娃,灵魂似提线木偶的女孩。
她九岁那年镇上来了家有钱人,搬进了那条街上唯一一栋独栋别墅,镇长都穿上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亲自欢迎。
陈珂隔着拥挤的人群远远的看了一眼,她注意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抱只玩偶安静地站在妈妈身边,脸上却有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在周围一群灰头土脸的小孩里,郑丹妮就是高傲清贵的天鹅。
第一次见她一眼,便让陈珂记了好久。
第二次见到郑丹妮是在后山山洞里,陈珂像往常一样进山洞,这个山洞是她平时发呆的地方,洞很小,旁人不易发觉。
她刚到洞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动静,陈珂轻手轻脚地走进,看到郑丹妮抱着那只玩偶坐在石头上发呆,白色裙子沾上了几处土,好像一个误入凡间的仙女。
见来人郑丹妮也不理,给玩偶换了个姿势抱着继续发呆。
半晌郑丹妮起身走出山洞,一直走出了山的区域郑丹妮定住转身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陈珂。
陈珂瞬间憋红了耳根挤出一句“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我没有朋友”
郑丹妮面色不善,声音如机械般冰冷“不可以”
陈珂沮丧地垂下脑袋,再抬头时郑丹妮已经无影无踪了。
之后的每一次见到郑丹妮,陈珂什么话也不说就跟在身后,从开始的让她滚开到后来什么也不说,似乎是默许了陈珂的行为。
郑丹妮家里好像很严格,没见过她出来几次,于是陈珂拍拍胸脯跟郑丹妮说:“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你随时来都能见到我”
郑丹妮冷哼攥紧了玩偶的耳朵,不屑地切了一声撇过头“谁要见你啊”
从那以后陈珂就每天去那个小小的山洞,望着洞口每一秒都很期待,嘴里念叨着,她什么时候会来呢,一定会来的吧。
郑丹妮偶尔会去,陈珂便跟在她身后,随她去哪里就一直跟着,有时会跟着她坐在太阳底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郑丹妮会在黄昏前离开,陈珂跟着到她家门口,和她挥挥手小声的说下次见,然后看着郑丹妮步伐发慌的跑进那扇高大又黑漆漆的大门。
那栋别墅的形状很奇怪,屋顶呈弧形,上头还竖着一个尖尖的东西,通体黝黑,四周墙壁坑坑洼洼不平整,像是泼上了一层又黑又厚的沥青。
远看就像个锁人的大铁笼子,人没法逃出来的那种,让人望而止步。
那次因为数学试卷没有拿满分,妈妈又一次罚她站院子面壁思过,阴霾的天渐渐下起了雨,她小心翼翼的敲门问妈妈可不可以让她进去,任她敲了十几下门依旧没开。
陈珂穿着单薄的T恤顶着冰凉的雨水朝后山跑去,距离不算近到了山洞浑身都湿透了,她就这样出现在一脸惊愕的郑丹妮面前。
陈珂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道歉“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今天在家……”
不等她说完郑丹妮抓起她的手用湿巾擦拭,又动作轻柔地给她涂药膏。
“她又打你了?”
陈珂一惊猛得抬头似在问,你怎么会知道。
郑丹妮又问“你被那些人欺负她会帮你吗”
陈珂还沉浸在巨大的疑问中,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说话啊,哑巴吗?”
郑丹妮语气不耐烦了,手上揉药膏的力道加重,疼得陈珂倒吸凉气,她看着郑丹妮一如既往冰冷的眼神说:“不会”
涂完药膏陈珂坐在了洞门口的石头上,她此时不敢离郑丹妮太近,郑丹妮现在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唇线抿成一条,玩偶的胳膊被窝成一团攥在手里。
在低头思考怎么开口打破僵硬的气氛时,郑丹妮捣捣她的胳膊接着一颗糖递到眼下,陈珂眨眨眼抬头问“是给我的吗”
“你爱要不要”
郑丹妮作势要扔,陈珂赶紧夺过小声的说句谢谢。
陈珂小心翼翼的剥开糖纸,如对待珍宝般小心又虔诚。
是一颗牛奶糖。
很甜。
妈妈从来没有对她笑过,更没有给过她一颗糖,她的妈妈一点都不喜欢她。
陈珂的第一颗糖是郑丹妮给的。
雨停了,陈珂跟着她走了出去,她怎么还在生气,她气性好大啊,陈珂跟在身后暗暗想。
“我以后早点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陈珂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紧张兮兮地扣手心的伤。
郑丹妮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手欠?”
“你以后要是再想来就下午三点过来,不准来早也不准迟到,下雨天就不要来了,一个人来到就去山洞,看路小心不准乱逛,你能做到吗”
陈珂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多话,顿时愣住了,随后疯狂点头“嗯嗯,我能”
郑丹妮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陈珂嘴里脑子快“你的酒窝很好看”
郑丹妮笑容一下子敛住,唬着脸“我才没有”
小手伸进玩偶衣服的外套又掏出两颗奶糖塞陈珂手里,拎着玩偶的耳朵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郑丹妮经常给她糖,漂亮小裙子变成了带口袋的衣裤,口袋里满满当当的糖都是给她的。
再后来出了件她至今都不愿回想的事,难堪又羞愧。
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在小巷子里重新遇到了她,她提着甩棍下最大的决心让人死,她自认为很深明大义的阻止。
在学校的林间小道她从眼神认出了她,与她失去联系的十六年,陈珂再也没见过有谁长着这么一双漂亮极致又危险致命的眼睛。
笑起来眉眼舒展,瞳孔澄澈明亮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干净,替她诉说着爱与喜。
大部分时间她的眼睛自然微阖,眼角不耐烦地垂着,眼里像有一块化不开千年寒冰,冰冷刺骨而绝望。
郑丹妮一次次看似巧合的偶遇,一次次点到为止的试探,一次次主动靠近。
她抗拒、躲闪、逃避一次又一次。
她气愤的主要原因不是郑丹妮扔掉咖啡,她是很想问,郑丹妮在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扔掉那杯咖啡,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这次又逃了,一如很多前那个雨天,她下意识落荒而逃。
只是郑丹妮步步紧逼把她逼到死角,平静地问她,你早就认出我了对吗。
在她下车时郑丹妮出了声,声音轻又平缓说:“我总想着把你那些年缺失的糖给你补回来,却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糖,陈珂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喜好,从小到大都是”
陈珂她喜欢的不是糖,是给糖的人。
那些糖的赠予者,是她在一个个巴掌一块块肿起的手心的日子里,还能笑着舔舐伤口的支撑。
这一次她知道她退无可退。
8.
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在家躺了几天还真躺废了,一动全身骨头都是疼的。在第五天决定出去转转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活气儿,再躺下去凉家里都没人知道。
转着转着就走到了那个巷子的马路对面,之前上下班经过时也没注意过,今天仔细看,巷子里挺干净的,没什么垃圾最多是一些烟头和树叶子,那晚气氛渲染还以为多脏多恐怖呢。
对面行人来去匆匆,刚从玩具店出来的小孩和同伴追逐打闹。街边长椅坐着郑丹妮,戴着卫衣帽子,双手插到大衣口袋,翘着二郎腿外套敞开,宽松的衣服下摆随意摊着。
很孤独。这是她看到郑丹妮的第一想法。
路两边的行人,车子来来往往的轰鸣,陈珂全都看不到听不到,只有眼前这个看上去被世界遗忘,此时却还望着她的人,一眼都不肯移开。
腿不受控制的朝对面走,一步两步加快速度,在郑丹妮面前停下,面前人眼下的乌青明晃晃的落在陈珂眼底。
郑丹妮今天的妆很浓比平日里还要浓,却还遮不住眼下的黑眼圈。
半晌,郑丹妮嘴唇动了动,许是初冬干冷天气的原因,红艳嘴唇清晰可见的干燥纹路。
“我冷”她听到郑丹妮哑着嗓音说。
陈珂领着郑丹妮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一进门暖气把她们包裹,陈珂找了靠里的座位让郑丹妮坐下后,她去前面拿吃的。
陈珂把热好的盒饭和酸奶推到郑丹妮面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拿点可以加热的”
郑丹妮看着这些东西没动作,陈珂又帮她打开盒盖,戳开酸奶“先吃点吧,暖暖”
郑丹妮还是没动,帽檐遮了她大半张本就不大的脸,咬着牙嘴唇紧抿,手在口袋里握成拳,她竭力控制疯狂发抖的身体。
全身都在抖,呼吸开始急促。
“怎么了,抖那么厉害”陈珂注意到了,手扶住郑丹妮的肩,右手擦过帽檐覆上她的额头,郑丹妮急忙闭眼,怕是让人发现她发红的眼睛。
“你发烧了,你在这等着我去药店买点药”
郑丹妮点点头。
十分钟后陈珂拎着一袋子药回来了,郑丹妮正低头安安静静的吃饭,头上的帽子已经拿下了,店里暖气很足郑丹妮脸颊红红的。
见陈珂来了瞥了一眼,陈珂笑了笑问“凉了吗,要不要再热一热”
郑丹妮摇摇头“不用”
“好,你吃吧”
郑丹妮吃完开始吸酸奶,陈珂帮她理了理肩上的头发问“身上暖和了吗,还要不要再吃什么了”
郑丹妮一言不发只静静地隔着玻璃向外看,陈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对模样是学生的情侣蹲在卖花婆婆的篮子前挑花,男孩笑得合不拢嘴把一朵玫瑰递给女孩,女孩红着脸接过,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陈珂抿了抿嘴心下了然,跟着看了一会儿等情侣走了陈珂起身离开,郑丹妮眼睛跟着陈珂从门口到婆婆面前停下。
陈珂弯着腰在篮子里挑花,阳光照在侧脸发着光,郑丹妮也在想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举一动都紧紧牵动她的心的。陈珂的手指捏到了角落的一朵向日葵,郑丹妮的心狠狠颤了下。
她心里有了答案。
不知陈珂说了什么,婆婆对着郑丹妮眯着眼笑,陈珂付了钱拿着花回到便利店。
陈珂站在郑丹妮面前把花举到她眼前,可能是冬天花的长势不好,向日葵花瓣并不鲜艳,颜色很淡,根茎也比较软,陈珂也意识到了有点不好意思道“篮子里只有这一朵了向日葵了”
郑丹妮并没有接,只看着这朵向日葵平静地说“它还会被雨淋湿吗”
陈珂本就别扭的笑僵在脸上,郑丹妮目光很淡移到陈珂脸上继续问“它会又一次淹死在暴雨天吗”
“会吗,陈珂”
被问到的陈珂呆在原地,郑丹妮仰头看着她目光平淡如水,她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钻心的疼。
疼到全身发麻。
郑丹妮抽走花握在手里把玩,像是自言自语“我每天都在那里等,就看什么会等到,五天哎,你可真能藏”
“如果我今天没出现呢”陈珂缓了过来扶着桌子坐下。
“那就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出现,又不是没等过。再说了,你不是也等过我吗,在很久以前”
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孩,不也是在小小的山洞里,日复一日的等,每天都在赌她今天会不会来,没有抱怨,没有放弃。
郑丹妮这几天彻底地感受到,等人是多么煎熬,不知对方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放弃,痛苦又上头,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对不起…”
“陈珂,你别心疼我”郑丹妮冷冷地瞥过去,右手丢下花捂住陈珂布满心疼的双眼。
陈珂眼前看不到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逼近,然后耳侧被热气包围,她听到郑丹妮一字一句说:
“我要你爱我,你爱我好不好”
返工后的第二天在学校里陈珂被一男人拦住去路,墨发梳成大背头,黑色大衣里穿着西装,眼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俨然一副社会精英范。
陈珂看着他有点面熟,那人先做自我介绍“我是郑丹妮的哥哥,陆明礼”
“我叫陈珂,您好”
“你来自东游镇”
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陈珂摸不清他的意思,略微迟疑还是回应了“是”
陆明礼问她一句,你想见郑丹妮吗?就把她从学校带到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嚣张地刺激陈珂的嗅觉,不自觉地脚步加快。一楼大堂瘫坐着一个女人身边还有两个哭闹的孩子,女人已经完全哭不出来了,衣不蔽体搂着两个孩子痛苦的呻吟。
周围人看样子是见怪不怪了,依旧从容地做着自己的事。
上升的电梯门关上,同时屏蔽了门外的一切。
“刚刚那女人应该是老公出事了”一路上陆明礼只顾着开车,这是从车子出发到医院的第一句话。
电梯上升得太快又加上刚刚闻了不少消毒水,陈珂此时头有些晕,后退两步靠着电梯,含糊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人啊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又突然离开,不知何时来何时去,让人挺无力的”陆明礼停顿半分又说“你怕吗,郑丹妮若是也突然离开”
陆明礼有些低沉的声线在这个小空间显得格外闷沉,一旁盯着门边跳动数字的陈珂彻底慌了神。
跟着陆明礼来到顶楼最后一间病房门外,郑丹妮脸色惨白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床边架子上挂了几瓶要输的液。
陈珂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张着嘴想说话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心口像被人死死摁住一样,让它不能呼吸,不能跳动,憋得瞬间红了眼睛,不顾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掉。
陈珂抓住陆明礼的胳膊,艰难发出的声音颤抖着还带有明显的乞求“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明礼把陈珂带到隔壁的休息室,安抚好她的情绪才缓缓说出郑丹妮的病症。
“应激?”陈珂水杯没拿稳热水倾斜出来烫到了手背“她怎么会有这种病”
陆明礼抽出几张纸递给她“我们把她接过来之后才察觉到的,发病时会狂抖,自身控制不住除非自残。深入治疗了一年多才有所好转,这些年一直稳定的很好,几乎没有复发”
发抖?陈珂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郑丹妮突然发抖,头一直低着耳朵都红了,似乎在极力隐忍,她还以为是发烧了,原来是发病了吗,还有那只放在口袋自始至终都没拿出来的左手…
“这次是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在你请假的第二天晚上,她又没有等到你准备回家,在路口碰到了郑峰,她刚出狱的父亲。我也是第二天早上没见过她起床踹了门看到她晕倒在地板上,左手边一大片血迹,我才发现她又发病了,在我逼问下她才说前一天晚上见到了郑峰”
“她每天早早去那里等,晚上七八点才回来,我不放心只能派人在背地里跟着她。郑峰…”陆明礼说到这个名字语气突然变得凶狠“这个人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9.
郑峰和郑丹妮妈妈陆沉霜是大学同学,郑峰学生时代是学校风云人物,打得一手好球,很痞很帅坏坏惹人爱。陆沉霜这名一听就是个大家闺秀,不缺钱不缺物的有钱家女孩子。
于是在郑峰猛烈的攻势下,这位见多识广不缺财物的大小姐也沦陷了。郑峰带她去朋友的聚会,大方介绍她是他的女朋友,打完球毫不留情拒绝别的女孩,只接她给的水,早课晚自习都光明正大的在门口等,整个学校没有不知道这对校草×白富美的情侣。
陆沉霜面对满眼都是她的郑峰,好像真的体会到了部分青春期小女孩向往的那点口口相传的“偏爱”。
好景不长,陆沉霜父亲知道了郑峰的存在,以为女儿就谈了校园恋爱而已,没成想她竟然要跟他结婚!
初次谈恋爱的陆沉霜死活认定了郑峰就是她以后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一没钱二没能力只有一张脸的郑峰让老爷子大发雷霆。
直接说出,你要跟他结婚就断绝父女关系,财产不会分你一毛。老爷子本意是想让女儿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女儿犟得很,第二天就把证领了。
陆沉霜本以为她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谁知道婚后的郑峰活脱脱变了一个人,开始抽烟赌博酗酒,喝多了回到家就打她,陆沉霜看到这样的丈夫很不敢相信,郑峰却毫不掩饰,你都不是陆大小姐了我还装什么?
晴天霹雳劈得陆沉霜头昏脑涨,她一直认为的完美爱人竟然是冲着她的钱来的。
可她早早跟父亲断绝了关系,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就这样一边忍受着郑峰的家暴,一边期待着孩子的降临,可郑丹妮的出生就没有改变郑峰,甚至会当着郑丹妮的面对她动手。
郑丹妮八岁的时候一家搬到了东游,她住进了镇上唯一一栋别墅,也被关进了唯一一座坚固的牢笼。她被父亲勒令不准出家门,每天除了抱着她的玩偶窝在房间听着已经听了八年的哭声,她没有别的“活动”。
她像一只鸟,被一只大掌捉住扔进大铁笼里,关上门钉牢了窗户,在黑暗中没方向感的乱撞。
后来郑丹妮遇到了陈珂,一个有点傻的笨蛋,看上去很认真地对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切,她才不会信。
可是经过多次的证实,陈珂每天都在那里等,无论阴天晴天刮风下雨。
郑丹妮趁着父亲出去喝酒的时候去赴约,然后在父亲回来之前匆匆跑回家。
活像个到了时间点就要与王子分开的灰姑娘。
每次跑下台阶郑丹妮就像个被解救的鸟儿,快乐又自由,如果时间能停留这一刻。
那天她吃完午饭抱着玩偶坐在走廊玩,走廊的另一头是厮打在一起的父母,她早已习惯这种画面,起身走进房间锁上了门随他们打。
睡梦中她听到一阵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然后她听到一楼的门被踹开冲进来一群人。郑丹妮揉揉眼睛开了房间门看到妈妈躺在楼梯口,身边还有一把沾了血的水果刀,妈妈心口汩汩冒血,她觉得今天的楼梯格外的深红,许是被妈妈的血染上了色。
郑丹妮走近蹲下叫了声妈妈,妈妈没回应,她拿起那把刀踩着沾满血的楼梯慢悠悠地下了楼。
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几个身着褪了色警服的警察在勘察院子,连个警戒线都没有,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试图进来。身后几个警察把她父亲带出来押进了其中一辆车,父亲不顾警察的束缚瞪大了眼睛朝她吼,那张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像一匹未饱腹的饿狼凶狠至极。
郑丹妮并无反应,她抬头望着正下着小雨的阴霾的天空,心里想着,你和我终于是自由了吗?
瘦小的陈珂护着怀里的花艰难挤进了院子,陈珂抱着一束旧报纸包着的向日葵出现在台阶下,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定格在郑丹妮手里那把还滴着血的刀。
郑丹妮看着陈珂由血色瞬间惨白的脸,那一小束掉在水洼的向日葵,以及陈珂慌张逃跑的背影。
她走下台阶拎着雨一步步走到水洼旁,水果刀上的血混着水雨滴到向日葵上,颜色艳丽醒目。
最后水果刀被警察拿走,天色渐暗人群散去,只留下站在雨里的郑丹妮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向日葵。
郑丹妮抱着湿透的向日葵坐在屋檐下,望着大门口一动不动怕是错过再返回来的陈珂。第二天一早雨还没停,一辆豪车停在大门口把发着高烧的郑丹妮带走了。
没多久郑丹妮便被查出了应激,前前后后治疗了一年半,医生说随时会有复发的风险,要小心着她的情绪。舅舅舅妈工作很忙,只有陆明礼受舅舅的叮嘱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保护着,保护了十几年也成了习惯,陆明礼原以为郑丹妮完全克服了病症…
陈珂没想到,从小不被谁正眼看待的自己竟然也曾是郑丹妮的希望吗,然后她又当着郑丹妮的面把希望狠狠摔碎,淋湿在大雨里。
临走时陆明礼叫住她,神色冷淡眉宇有些懊恼“如果我提前知道你来自东游,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接触”
他的这个妹妹浑身带刺,非把人扎得满身是血然后再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不会对谁露出善意。
当她说要去看“仓鼠”、频繁去嘉才、一向不喜欢他跟着的人,竟主动提出要陪他去临市出差、还提出去嘉才监工。
后来某一天他无意中看到那根甩棍在书房的抽屉,他以为郑丹妮忘了带的,赶紧打电话给她,得知她已经很久没带过甩棍了。
这跟甩棍是她初中时陆明礼托国外朋友特制的,体积小杀伤力却比普通甩棍要强上十倍,他没在身边时也能防身,郑丹妮从初中开始一直带在身上从没离开过。
这一切那么明显的异常他早该发现的。
最后陆明礼叹气无奈道“算啦,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10.
半个月后得到医生准许,一个星期只允许一位亲属探望,陆明礼见她时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呼呼响,此时已经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冷风呼啸,冻得人呲牙咧嘴。陆明礼在休息室待了好一段时间等寒气散尽才去的病房。
桌上放了一碗药陆明礼摸摸还是热的,他扶着郑丹妮坐到沙发,端起那碗药有下没下搅和“听阿姨说你不乖乖喝药,饭也不愿意吃,这怎么行,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
陆明礼勺子喂到嘴边,郑丹妮不拒绝也不张嘴,陆明礼坐近了点轻声说“前两天我去了趟嘉才,学校的老师最近在考试,你好好吃药下次我让陈珂过来看你,怎么样”
郑丹妮这才有了反应她轻抬下眼皮,陆明礼立马和她保证“不骗你,你吃了药我就给她打电话”
陆明礼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喂着郑丹妮一口一口喝完药。医生只让探望半小时,陆明礼陪她坐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头就离开了。
又一次陆明礼在门外隔着窗户看,郑丹妮披着羊毛衫看着窗外,护工跟陆明礼说她每天都坐在窗边看,像是在等什么人,陆明礼听后免不了沉思,最后还是派人给陈珂送话。
一个暖洋洋的午后陈珂来了,怀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她把向日葵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走到郑丹妮面前蹲下。
郑丹妮无神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嘴巴一瘪搂着陈珂的脖子不撒手,埋在肩窝止不住的抽噎。
陈珂一下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上一次见郑丹妮还是在一个月前,身体比那时还要瘦不少,病号服在她身上大了一倍。
“我以为陆明礼骗我的”郑丹妮不满地嘟囔。
“骗你什么了”
“他说我吃了药你就会来,可我吃了那么久的药还是没见到你,就以为你不会来了”
“哦,所以你是为了我才乖乖吃药的吗”陈珂顺着她的头发笑了。
“才没有!”郑丹妮哼了一声无情否认,却把陈珂搂得更紧了。
陈珂蹲得腿都麻了郑丹妮才放开她,陈珂站起来跺跺脚单腿跳到床边把花捧到郑丹妮眼前。
“上一次那支太小了,这束是我从花店挑的”
郑丹妮淡淡的看着没接,陈珂懂她意思,温声笑着又重新半蹲下,把花递进了些温言细雨承诺:
“不会再被丢下,不会被雨淋湿,不会再无望地等人捡起疼爱,我会好好保护爱惜着”
“只是花吗”郑丹妮佯装不悦。
陈珂轻轻握住郑丹妮伤痕累累的左手腕“我说的是你”
郑丹妮眉毛一挑“这是在表白吗”
“是心里话”
郑丹妮唬着脸看了半天还是破功了,笑盈盈地接过花,陈珂摸摸她的头笑意更浓。
那天在临市郑丹妮问她,你相信命运吗?分开好久的人会在某一刻意外重逢,积压在心底的感情会重新释放,跑走不见的人会重新回到眼前。
陈珂那时装傻回她,我是老师,不迷信。
然后郑丹妮又换了个词“那就命中注定”
想到这陈珂红了耳根轻阖下眼睑伏在郑丹妮耳侧“是命中注定我爱你”
主治医生跟陆明礼说郑丹妮这一次要比16年前还要严重,陆明礼吓得不轻。
与此同时郑丹妮开始情绪失控,不吃药乱扔东西,几度自残被及时赶到的陆明礼救了下来。
陈珂听说后心急如焚,一有时间就会去,每次都会带一束向日葵,多数时间都是陪她坐着晒太阳,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不打扰,没有埋怨。
因为不愿意配合治疗陈珂没忍住发了次火,立马反应过来后悔死了,两人冷战了三天,郑丹妮说想她了,陈珂监考完立刻去了医院,病房的郑丹妮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陈珂心一下子软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从那次以后郑丹妮明显配合治疗多了,情况逐渐有了好转。
除夕夜陈珂煮了点速冻饺子,她对过节没什么感触。一个月前妈妈给她发了消息的,因为电话她不会接,问她今年回不回去,陈珂回:不回。
晚上十点半门被敲响了,她刚开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抱住,她挣脱出来,映入眼帘的是郑丹妮笑嘻嘻地问她惊不惊喜、开不开心,身后还站着一脸宠溺的陆明礼。
陆明礼扫了眼屋内看到餐桌上只有一个碗,疑惑地问陈珂“你没做饭啊”
陈珂无所谓到“一个人,随便吃点”
“就猜到了”陆明礼率先进门把两手拎着的饭菜一个个摆到桌子上,招呼着门口还傻站着的俩人“过来吃饭”
郑丹妮拽着陈珂往屋内走“还是我哥想的周到,提前从餐厅打包了吃的”
本来除夕夜陆明礼接郑丹妮回家吃饭的,郑丹妮不愿意,非要来陈珂这儿,仗着自己生着病陆明礼不能来硬的,还能怎么办,顺着呗。
“我走了你俩吃吧,明天我让司机接你回医院”
“哎吆,知道啦知道啦,你赶紧走吧”郑丹妮推着陆明礼把他送到门外“亲爱的哥哥拜拜”
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陈珂扶着桌子笑得肩膀直颤。
郑丹妮把屋子里的灯全打开,电视声音开到最大,外面烟火通明,一桌子的饭菜她和郑丹妮对面坐着,郑丹妮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给她垒得老高。
她外面漂泊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过年的实感。
11.
医生说郑丹妮恢复得不错,郑丹妮听见了就闹着要出院,陆明礼不同意,他这段时间有个大项目要谈,陈珂天天在学校,都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俩人一致决定还是待在医院好一点。
一待就待到了来年四月份,春天了。
吃完午饭陈珂拿件衣服给楼下的郑丹妮披上,头上的柳树抽芽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郑丹妮收回远眺许久的眼睛揉了揉说“我想去东游看看,陈珂你带我去好不好”
陈珂心里一软捏出她窝进衣服里的发丝“好”
陈珂挑了个暖和的天气订了航班,郑丹妮非常不怕冷的穿了件白色裙子,郑丹妮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哪哪都不顺眼,撅着嘴巴嘟囔“我已经有十几年没穿过裙子了,好不习惯”
“你穿什么都好看,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呗”陈珂边说边给她肩上腿上都盖上了衣服。
“算了,为了故地重游更有代入感就忍一下子吧”
很多年后郑丹妮才跟陈珂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那么喜欢穿裙子,我们第一次在山洞相遇那天我穿了件裙子你看了我好久,我以为你喜欢看我穿,从那天起就一直在穿。”
陈珂一边批作业一边回想一边很没求生欲的回“你说那天啊…那天我只是发呆脑子没反应过来”
郑丹妮非常气愤一个箭步冲上去跨坐她身上挠她痒痒。
下飞机又转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动车才到达目的地,好多年过去了这地方更破了,年轻人都到大城市发展了,小镇子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守着。
两人一路走着看着聊着就来到了那栋别墅,近二十年无人问津的房子,院子长满杂草台阶落满厚厚的枯树叶子,周围墙壁和门上结满蜘蛛网,这外观倒是比从前更恐怖了。
触景生情吧,从前的一幕幕又在脑子里转了一遍,郑丹妮对父母没什么感情,从记事起她对父母的认知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仇人,更不怕他们打架,打死了谁也跟她无关,她的认知里没有亲情这个东西,所以妈妈死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感觉,只替妈妈和她自己想着,我们都是自由了。
那晚郑峰重新出现她面前,她没由来感到一阵恐惧,原来郑峰带给她的阴影早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渗透了她的身心。
陈珂察觉到异样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往前走“去后山看看吧”
幸好那座小山还在只是山洞被山脚下一颗大树干挡住了,二人上了山那片向日葵果然开得正盛,郑丹妮惊呼被惊艳到了。
“你就是从这儿采的”
郑丹妮指得是那次。
陈珂点点头“嗯”
“无意间发现的”
郑丹妮万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靴,不是高跟鞋不会一脚一个坑陷进花丛中松软的泥土里。
郑丹妮手伸到了花瓣前停下扭头问陈珂“我可以采吗,没人抓我吧”跃跃欲试,眼里的兴奋要溢出来了。
怎么那么可爱啊,站在一边的陈珂闷笑“可以,有人抓你我替你打他”
“人民教师打人不得了啊,陈老师知法犯法哎。不过没事,我有钱,你没工作了我可以养你”
陈珂很配合的说“好啊,我以后就靠着大小姐养了”
郑丹妮蹲在花丛中玩儿得不亦乐乎,陈珂调出相机一张一张拍,郑丹妮还不忘抽空对着镜头摆pose。
陈珂一张张翻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从她见到郑丹妮第一眼起,这个穿着白色裙子的不知姓名的女孩在她心底藏了好多年,喜欢也好,愧疚也罢,也是真真切切住在她心里最深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峰也被陆家用手段重新送进去了,少说也得二十年如果他有命能出来。
郑丹妮从东游回来不久就出院了,出院后还是和从前一样在办公室待不住,一得空就跑去学校找陈珂,有时开着会她都能跑,陆明礼父亲倒是没意见反而乐呵呵地说,比之前进步了不少,走的时候起码知道说一声。
公司老板都没意见,他们底下这些人还能说什么呢。
郑丹妮每天都在办公室陈珂工作完回家,陈珂照旧会在学校门口的花店买束向日葵,郑丹妮笑她“我都快被我房间的向日葵埋了”
“那把你哥的房间里也放满”
郑丹妮若有所思重重点点头“也行”
说完俩人都哈哈大笑,过了会儿郑丹妮又说“陈珂,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给你出主意把花堆你哥房间”
“哎呀!”郑丹妮一手勾住她的脖子往下按,这家伙净打破煽情气氛。
陈珂挣脱掉往前跑,郑丹妮在后边追,路灯把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前方灯火通明,奋力跑吧。
老旧古墙爬满鲜嫩绿藤,藤蔓疯长延伸至铁笼,我挣脱链条顺着藤条一路走,看到坚定的你捧着希望和爱来到我眼前。
谢谢我们,可以在黑暗中成为彼此的支撑。
END.
【大虞海棠】气味猎人
*又是一篇又ooc又扯淡的文
*情节纯属胡编乱造,请勿上升,请勿模仿
*卧底保镖棠x18线女明星虞
*超能力设定
棠子形象有参考成团夜《猎》的舞台造型
全文1.9w一发完
被屏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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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终于走出了那栋臭气熏天的大楼。科研所建在城郊,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除了“组织”里的同事。赵小棠站在碧蓝的天空下,周身是科研所大楼前一大片嫩绿的草坪。...
*又是一篇又ooc又扯淡的文
*情节纯属胡编乱造,请勿上升,请勿模仿
*卧底保镖棠x18线女明星虞
*超能力设定
棠子形象有参考成团夜《猎》的舞台造型
全文1.9w一发完
被屏重发
————————————————————————
01
终于走出了那栋臭气熏天的大楼。科研所建在城郊,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除了“组织”里的同事。赵小棠站在碧蓝的天空下,周身是科研所大楼前一大片嫩绿的草坪。
她伸手拉下来口罩挂在下巴上,低头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照片——那上面的女孩甜美地笑着,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野兽的狩猎名单。照片上有一个又潇洒又夸张的大圆圈——听说是她的签名?
切。这么个18线不知名小明星做事还这么浮夸,黑粉肯定很多吧?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没想到组织给自己安排个这么轻而易举的任务,当真是用青龙偃月刀宰鸡。
赵小棠拇指和食指夹起照片,把照片搭在自己的鼻尖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还挺好闻。
气味钻进她的鼻腔,融进血液,流向大脑中枢,化成信息。一个清晰的人格轮廓就这样勾勒了出来。赵小棠又把口罩拉上来,把照片随手掖进了西装的外口袋,眼神暗下去,抬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赵小棠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别的小朋友都没有的能力。
她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可以闻见其他人都闻不见的味道。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多少有点不一样,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她也能因为他们身上各自的气味儿,将他们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所以赵小棠一开始还挺得意的。
毕竟小孩儿嘛,总是盼着自己能有点儿跟别人都不一样的超能力,好跟超人一样拯救世界——做大英雄。
时间长了,赵小棠甚至隐约地能总结出来一个看上去很匪夷所思的规律:气味的香臭和灵魂的优劣有关。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老头。赵小棠记得,她明明只是与他擦肩而过而已,可是那刺鼻的臭味真是让她在接下来一周每次想起来,都要忍不住干呕。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赵小棠在报纸上看见了通缉告示,照片儿下面写着那老头是个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的连环杀人魔。
因为这个所谓的“超能力”,赵小棠从小就没有朋友。孤儿院里那些浑身散发着臭味的孩子说赵小棠是疯子,是神经病,谁都不愿意和她一起玩。不过赵小棠倒也是庆幸他们不和自己玩——不然自己都得被他们熏得腌入味儿了。
赵小棠十岁那年,“组织”找到了她。那个男人有着俊朗的五官,穿着笔挺光鲜的西装。高挺的鹰钩鼻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儿的眼镜,举手投足处尽显一个知识分子的优雅和风度。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赵小棠的小手被他牵了起来。他温柔地拉着赵小棠向孤儿院的院长、老师告别,气氛一片温馨感人——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赵小棠的异常。
她的脸色憋得发绿,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终于在要坐进那辆豪华的轿车之前,赵小棠面上五官扭曲在一起,扶在车门上“哇”地吐了出来。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好恶心的味道,比之前见到的那个杀人犯老头还要恶心。
那个男人就站在一旁抱着臂静静地看着她吐,似乎是在观察自己实验室里注射了实验药剂的小白鼠。等着赵小棠胃里实在是没有东西可吐了,已经在干呕胆汁的时候,那个男人蹲下,平视着赵小棠,掏出一条手绢,把她脸上、身上的污秽擦了干净。
“对哦,忘了你这个狗鼻子了。”无视赵小棠惊恐的眼神,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口罩,替赵小棠撑开,挂到耳朵上。口罩面料触碰到鼻尖的那一刹那,赵小棠什么味道也闻不见了,世界第一次变得无味——难得的无味。
男人咧开嘴笑了,露出森森的白牙。他伸手在赵小棠小小的脑袋上大力揉了揉,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芒:
“赵小棠,你是我最成功的实验体。”
后来赵小棠渐渐知道,“组织”虽然在明面上是一个正经的科研机构,背地里却做着有悖人伦的勾当。他们花高价收买产妇作为自己的试验田,将各式各样的基因注射进胚胎内。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多半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但是绝大多数孩子根本活不过足月便夭折了。
赵小棠作为同阶段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胚胎,被送到了孤儿院,进行社会实验。社会实验也成功的孩子,将会被接回组织。组织会根据他们的能力为他们安排有素的训练,将他们培养成为组织手里的一把利刃。
赵小棠就是这样的一把利刃。超能力就像是戒不掉的毒品,一旦被根种在人的基因里,便将跟随着他们生老病死,永远无法抹去。组织专门为赵小棠研制了一种可以暂时隔绝气味的口罩,口罩隔绝气味的功能会根据口罩的新旧程度随之强弱,而新的口罩需要赵小棠用圆满完成的任务进行调换。
若是完成得不好或者是搞砸了,不仅没有新的口罩,还会招来无尽的毒打和折磨。
以赵小棠出色的嗅觉,她总是可以准确地找到混迹在人群中伪装起来的目标。赵小棠第一次接到杀人的任务是在十二岁。一开始她还是有些害怕和不安的,只不过组织从来不把实验体和订单目标当成正常的“人”来看,所以也不在乎赵小棠究竟心里怎么想。完不成任务就要挨打、就要接受惩罚——管她是十二岁还是二十岁。
转眼间,已经十年过去。从一开始的内疚不安到现在的麻木冷眼,从一开始按动扳机的手指都打哆嗦到现在熟练掌握各式暗杀技巧——悄无声息地就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赵小棠数不清自己是踩了多少具尸体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如今组织里的人多少都知道赵小棠这号人物,他们尊称赵小棠为“气味猎人”——只要目标进入了她赵小棠的狩猎范围内,就没有一个猎物可以活着逃出生天。
02
“你们让我当卧底?就她?杀个小姑娘还用卧底?”赵小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瞥了一眼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皱了皱眉头。
“听从组织安排。毕竟她是公众人物。”
“就她?一个18线小明星就算是大街上喊自己的名字也不见得有人能回头吧。”
“组织让你卧底的过程中,顺便记录她的言行,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汇报。组织会通知你什么时候杀了她,通知之前,自己不要行动。”
眉头皱得更深了。赵小棠保持着翘二郎腿的姿势,上身前倾,伸出手掌压上桌子上放着的照片,拖到桌边再捏在手里。她把照片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看上去除了长得漂亮一无用处的女孩,又看向阴影里的男人:“她也……是你们的实验品?”
“不要多问,执行任务。”
“不是吧阿sir,”赵小棠一着急连港台TVB腔都冒出来,她把那张任务实施方案卷成一个纸筒,一下一下地敲着桌边:“就这么个18线小艺人还用雇保镖?你们是觉得她吃饱了撑的还是脑子有毛病?”
“恭喜你,你被录用了!”
赵小棠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对方捏在手心里的手,那双手还不打算离开,又颇为激动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晃了晃。
旁边的经纪人咳了一声,推了推眼镜道:“小棠,既然你说了不用工资,我们也就不客气了。但是你放心,合同里说的,吃、住我们会包,从今天开始上班。你只需要负责虞书欣的人身安全就行,其他的事务都不用管。今天虞书欣的行程是……拍电视剧《血腥爱情故事》,你就负责接送她上下班就行了。”
赵小棠视线又转回来,低头看向虞书欣,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她看见虞书欣至少以一秒钟七八次的眨眼频率向她放电。鼻尖萦绕着格外清甜好闻的味道。赵小棠的心跳停了一拍,面上却不见波澜,只是轻轻低了低下巴,算作点头。
见她点头,虞书欣眉眼都笑起来。她转过身,掏出了一大包东西不由分说塞到赵小棠的怀里:“喏,接着,帮我提包。”
?你倒是挺不见外的哈。
虞书欣做作地甩了甩头发,踮起脚尖一把勾住了赵小棠的肩膀,装模做样地给赵小棠甩了个业务非常不熟练的wink:“跟我走,姐姐带你去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片场!”
于是,十分钟后,赵小棠扛着虞书欣的大包袱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地铁的闸机。
不是,咱好歹也是明星,连个自己的保姆车都没有?
赵小棠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轻敌了。给虞书欣当保镖分明就是个任务艰巨责任重大的苦差事,还是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在地铁车厢中被摩肩接踵的人群固定得动弹不得,赵小棠瞥见虞书欣慌张地扶好了自己的墨镜,现在正在艰难地对着车厢玻璃的反光整理刚才被人群挤乱了的头发。
“你那大墨镜有什么好戴的,又没人能认得出来你。”赵小棠不屑地“嘁”一声,翻了个白眼道。虞书欣的墨镜镜片上映着两个缩小版的自己,此时臭着一张脸和赵小棠本尊大眼瞪小眼。
“我还想问你呢,这大热天的,戴个这么厚的口罩干什么?”虞书欣微微低头,墨镜顺着鼻梁往下滑了一点点,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没有了墨镜的遮挡,直白地和赵小棠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你也是明星吗?”
“……”
---全文转微博
id:阮唐先生
上午发的被屏了……其实文被屏也没什么,再发就好。但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大家的评论555555那么珍贵的评论都一起丢掉了真的让人好想哭
只好截屏放到这里假装它们还在
【贾正】忆 《半冬半夏半张床》
回顾
《半冬半夏半张床》
不清楚是第几次一个人偷偷在被子里看了
很难受
说不出来的感觉
太贴近现实导致我误以为这就是现实
弟弟说:我最近有点怀念还是小孩子,跟在你屁股后面的日子。
怎么办
我害怕两个人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
到最后习惯了身边没有对方的日子
揪心的痛。
多希望
几年以后
解散
解约
他开了公司
签了第一个艺人
是他。
回顾
《半冬半夏半张床》
不清楚是第几次一个人偷偷在被子里看了
很难受
说不出来的感觉
太贴近现实导致我误以为这就是现实
弟弟说:我最近有点怀念还是小孩子,跟在你屁股后面的日子。
怎么办
我害怕两个人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
到最后习惯了身边没有对方的日子
揪心的痛。
多希望
几年以后
解散
解约
他开了公司
签了第一个艺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