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雨不停也没关系
SV背景/勿上升/1.3w+
*运用刘耀文宋亚轩这两个名字
01.
在以前，早恋这个词对于宋亚轩来说很陌生。
但他十七岁时谈恋爱了。
归结于他的十七岁这一年，脱离了原本黑白灰的生活，是有人在他面前，踢翻了一个油漆桶，随即接二连三的油漆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落。
洁白的画纸布满各种颜色，颜色虽然很乱，但是很鲜艳，也很刺眼。
但那人乐此不疲地拿着画笔继续闯进他的生活，告诉他其实油漆桶都是他故意放在这让他踢翻的，要不要一起画画，要不要去桥下看轻轨...
SV背景/勿上升/1.3w+
*运用刘耀文宋亚轩这两个名字
01.
在以前，早恋这个词对于宋亚轩来说很陌生。
但他十七岁时谈恋爱了。
归结于他的十七岁这一年，脱离了原本黑白灰的生活，是有人在他面前，踢翻了一个油漆桶，随即接二连三的油漆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落。
洁白的画纸布满各种颜色，颜色虽然很乱，但是很鲜艳，也很刺眼。
但那人乐此不疲地拿着画笔继续闯进他的生活，告诉他其实油漆桶都是他故意放在这让他踢翻的，要不要一起画画，要不要去桥下看轻轨驶过。
“喂，新来的，我叫刘耀文。”
“你是一直这么不爱笑吗？”
“以后在这里我都可以罩着你。”
……
那个人叫刘耀文，他说他要罩宋亚轩时太过意气风发，宋亚轩说他的人和他名字一样，很闪耀，可他却说没你笑的时候闪耀。
好土的互相夸赞啊。
宋亚轩这么想，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所以他不太服气，为什么刘耀文是一个只要老师听到名字就头疼的人，一个人是同学们嘴里最好不要去惹他的人。
明明刘耀文很好，是一个愿意带他跑遍整个山城的人，好吧，其实他也有点小庆幸，刘耀文是别人不知道，唯独只有他知道，其实他是很可爱的人。
恋爱这件事是水到渠成。
开端是刘耀文“多管闲事”从混混那救下宋亚轩，或是宋亚轩“多管闲事”逃考去帮刘耀文打架。
多管闲事吗？也不太算，就是越来越想要参与进对方生活的每一件事，宋亚轩要操心刘耀文今天有没有多背一个单词，刘耀文也要心疼宋亚轩怎么多吃一口肉了还没长胖。
告白那天其实也没有特别。
爷爷照旧拉货到很晚，宋亚轩在刘耀文家的客厅里，一边听着刘耀文给他爷爷打电话，嘱咐老人晚上会下雨尽量早些回，一边低头把刘耀文上一次考试的错题整理出来，用荧光笔标记出对应的知识点。
电话刚结束，外面就响起巨大的雷声，原本刚坐下的刘耀文立马起身，想要出去给爷爷送伞，宋亚轩也跟着要一起，无意外被刘耀文拒绝，两人拌了两句嘴，门被从外面打开。
爷爷佝偻着身子进来，“哟，我就在知道小宋也在呢，来，爷爷给你俩买了铜锣烧，我看那小学门口可多小孩买，你俩吃着垫垫肚子继续学习，爷爷去给你们做饭。”
刘耀文跟在爷爷身后没大没小地说小老头真聪明，知道下雨了要回家，被数落了一顿之后还要找宋亚轩委屈，从后面揽住宋亚轩的肩膀，脑袋靠得很近，装哭装得特别假，仿佛调皮的人不是他。
“爷爷很辛苦的，你不要这么说话。”
“我逗他玩呢，不然每天拉货多闷呢。”刘耀文幼稚地拿头去撞宋亚轩的脑袋，“你怎么每次都替爷爷说话，我不也被骂了吗？感情你才是他的亲孙子？”
宋亚轩被他逗得脸红，推开了他的脑袋，“不要乱说话，爷爷只是对我很好很好。”
“很好？有多好？亲孙子那样好吗？”
“不是……什么亲孙子啊……”
“你也可以做他的亲孙子啊。”
没有血缘关系，说这话不就是胡闹，宋亚轩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抽油烟机声音，把刚刚整理好的错题本推到刘耀文面前，怕爷爷做饭的声音盖住了自己的音量，特地让刘耀文和他并排坐。
“别闹，争取吃饭前给你讲完这些错题。”
“没问题，小宋老师。”
这个环节刘耀文太过熟悉，宋亚轩会很严肃很细致地每一套题的思路都给刘耀文讲清楚，并且很耐心地在讲题结束后，询问刘耀文他有没有讲清楚。
从来不会问刘耀文听没听懂，他总是这样，总是问的是自己讲没讲清楚。
按刘耀文以往的经验，如果在宋亚轩讲题的时候，察觉他走神便会皱着好看的眉头，这三好学生只是看上去乖，其实不如他意的话会像只小狗一样朝人吼，还会放好手中的笔拍他的脑袋。
所以这次刘耀文盯着宋亚轩卷翘的睫毛发呆时，在他放下笔时立马握住他的手腕，抬头对上宋亚轩责备的视线。
“刘耀文，你又走神了。”
刘耀文轻轻嗯了一声，不回答，也不松手。
“干什么？别闹，这题挺重要的，以后还是会考，而且是很典型的套公式类型，学会了做别的题目也……”
“宋亚轩。”
宋亚轩突然被他打断，歪着脑袋耐心地等他开口。
“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嗯？什么？”
“在一起吧，情侣的在一起，不是朋友，不是兄弟，是我喜欢你，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耳边还传来蔬菜下锅溅起滋滋的油声，少年把他的心事直白地掩盖在了烟火气下，说话的声音变小，因此他靠得更近，早恋得瞒住家长，不时往厨房的方向瞥去。
宋亚轩极少数有大脑宕机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刘耀文说的是什么事情，在反应过来后依旧不敢确认他说的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整个人显得笨笨呆呆的。
没收到反应的刘耀文也难得害羞，却想着既然都说出口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该有像样的答复，红着脸和耳朵，又问了一遍。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可是……可是我们，这是早恋吗？”
刘耀文点点头，耳朵更红了，“不，不可以吗？”
早恋就早恋呗，早恋怎么了？
……
刘耀文盯着宋亚轩莫名其妙咽了咽口水。
是啊，他们是在早恋，那么像宋亚轩这样的三好学生又怎么会早恋了，又怎么会和他这样吊车尾的问题少年在一起呢。
青春期可爱又烦人的是，再耀眼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感到自卑，饶是刘耀文这样在宋亚轩口中热烈得不行的少年，此刻因为宋亚轩的沉默也地下了头。
他想说些什么缓解这气氛，为了以后至少还能做好朋友，绞尽脑汁。
宋亚轩却突然握住他的大拇指，头也和他一样埋得很低，本来就比刘耀文白，脸红起来，像只熟了的虾米。
“可以，嗯……但是……别被人发现了……”
“真的吗？”刘耀文当然不确定，连续问了几遍，“真的吗？就是……那种关系，谈恋爱你知道吗？宋亚轩，我说的是谈恋爱啊，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吗？”
“嗯，别再问了，好啰嗦。”
实在太害羞了，连错题都没办法再讲下去。
刘耀文在确认好了答案后也变得不会说话，两人异常安静地各自埋头在练习册里，题目没进脑子，看到的每一个字符其实都是对方的名字。
直到爷爷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吆喝两人快去洗手，他们才略显尴尬地起身，像两个傻小子一样并排走进厨房，不出所料地一起撞上了窄短的门框，互相看了下对方又连忙低下头。
吃饭的时候也格外安静，平时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刘耀文总是闲不住要去逗宋亚轩，今天突然安分了但是让人不习惯，爷爷几次试探地问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矛盾，都被快速否认。
为了证明这点，两人还给对方夹菜，就是眼神不对对视上，也不再开一些幼稚的玩笑。
窗外已经下起雨，饭桌上各怀着心思。
这天过后感觉很多东西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情侣的身份带给他们更多的是未知却又新奇的感受，从前搭把手的现在会变成小心翼翼试探后十指相扣，千年老树背后也不是比赛谁跳得更高，而是藏起来偷偷拥抱和亲吻。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
画本里的十七岁不是戏剧色彩，是真实会发生的，让人发呆的时候脑子里不再是空白，而是各种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和那些羞于说出来的，对未来的憧憬。
宋亚轩有想过，未来要和刘耀文上一个大学，一起毕业，一起生活，除了重庆，他还要带他去认识他曾经走过的城市。
可是画本里的剧情从来是跌宕起伏，他也一样。
甜蜜的早恋来得像晴天，可雨也来得突然。
那天宋亚轩在平时同样的时间下楼，却看不到往日在他楼下等的刘耀文。
宋亚轩没有多想，大概猜测是刘耀文睡过头了，往学校走的路上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在小卖部替他买好早餐，可始终打不通的电话让他慢慢有些着急。
临近迟到，他还是决定折返到刘耀文家楼下，敲着他家的门喊他的名字，良久之后依旧没有人回应，倒是把邻居吵醒了，打开门没好气地责备宋亚轩一大早吵吵嚷嚷。
宋亚轩帮弯着腰道歉，对方看他的态度良好，又是一身校服，也没有得理不饶人，提醒他道，“这家老人昨晚不知怎么的，来了救护车，被他孙子背下去的，也是吵得我大半夜起来。”
邻居的话像一道雷一样劈在宋亚轩的头上，爷爷对刘耀文的存在有多重要他最清楚。
小镇不发达，有的医院只有那么一家，宋亚轩来不及和邻居道谢便冲下楼，等不及公交，赶不上轻轨，忙碌的早晨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帮他这个重庆话还说不利索的外地人。
宋亚轩顶着越来越热的太阳往医院的方向跑，他不认路，从来都是刘耀文带着他到处去，也不需要认路，所以此刻更加迷茫，看着导航绕不出这坡道交错的山城，在路人的指路下跌跌撞撞到了医院。
他着急地跑到前台问护士，小镇医院比较简单，在确认几条信息后才顺利找到刘耀文。
手术室外的走廊也很简陋，等候的长排凳子已经生锈得斑驳，坐着一对夫妻，女人靠在男人肩膀上啜泣，悲伤破碎感迎面冲来。
刘耀文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看到宋亚轩眼睛里才波动了一下，他朝宋亚轩走过来的时候，女人也听下了抽噎的声音抬头看，迷茫地看着不知从哪出现的少年。
“耀文，这是？”
“妈，我出去一下，医生出来了叫我。”
刘耀文没有等女人回答便出来，走到宋亚轩面前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握起宋亚轩纤细的手腕往外拉。
医院里最不缺虔诚的人，两人经过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细声的祷告，听上去凄惨让人心疼，也让人害怕，宋亚轩把视线挪到被刘耀文牵着的手，不去看他们。
他被带到了医院的后院，被推在水泥墙上，刚想开口安慰明显疲态的刘耀文，肩膀上却一重。
宋亚轩侧头，看不见刘耀文的脸，抬手轻轻顺着他的背，安安静静地等他，让他休息。
“亚轩。”
“嗯？”
雨季，刚才烈阳，这会儿又起风，飘来几片乌云。
“我该怎么办？亚轩，爷爷生病了。”
02.
宋亚轩还是不能习惯自己一个人上学。
清晨，在楼梯坡的下边再也看不到斜挎着包的少年，总会以失落和思念来开始这一天。
刘耀文跟着他的爸爸妈妈去了另一个城市。
那个城市的医疗更加针对爷爷的病，这些年夫妻存到了钱，有了条件给老人养老治病，后悔这些年没常常回家，这大病一场，把老人和小孩都接到了身边。
宋亚轩问不出那一句“你能不能别走”，他不能自私地把刘耀文绑在自己身边，那样刘耀文不会过得安稳，总会心系在远处病重的爷爷。
两人在热恋的巅峰分开，和候鸟衰落在崖谷相似。
太过突然，也太难以想象，说实话适应不了。
但好在他们并没有像青春电影那样分开后就断了联系，两人每天都会在聊天软件上说上几句话，不会频繁，但也从未断过。
宋亚轩只能靠着每天的这么几条消息支撑着那本就匮乏的精神寄托，以前没有拥有过便不会期待，可是被刘耀文捧在手心里呵护过后，再由奢入俭真的很困难。
上千公里的距离没有让他断了一丝一毫的爱恋，反而加重了他在感情上对刘耀文执着。
他从和刘耀文的聊天里了解到了他的近况，爷爷生活上暂时无法自理，父母无法时时刻刻守在医院，新学校的同学根本来不及认识，学业上好不容易被宋亚轩补课提升起来的又掉了下去。
总之，他知道刘耀文过得很不好，也能从只言片语中敏感地察觉到刘耀文的变化。
好像没那么开朗了，好像没那么阳光了。
喜欢的人脱离了他曾经喜欢上的样子，还会再继续喜欢吗？这是他在网上看到的辩题。
宋亚轩当时只是眉头皱了一下，便长按点了不感兴趣，他觉得是谬论，刘耀文在他心里，从一开始就是他名字那样的耀眼。
作为一个从小颠沛流离长大的人，宋亚轩故作乐观地和他分享转学生该注意什么，应该怎么样才能跟上学习进度，应该做什么才能融入新的集体。
但其实这些都是他编的，从小到大，学习进度是他熬夜自己跟上去的，新的集体他也从来没有兴趣融入。
不过是因为刘耀文，才让他的颠沛流离有了小窝。
以至于刘耀文突然的离开，让那种不安和思念还是不断地折磨着他，即便他理性的部分在列举着种种道理，可感性的部分还是会不断吞噬着他。
从一开始只是在精神上的挣扎，到忍不住想要去做些什么舒缓这种情绪。
宋亚轩会潜意识学着刘耀文，双肩包被换成了斜挎包，衬衫的扣子不再规矩扣好，走楼梯时一次跨三个台阶，手也永远插在裤袋里，见到垂下来的树枝才会伸出来，跳跃去摸高。
别人学坏可能还不好发现，但宋亚轩这样的学生但凡沾上一点违逆大人们的好孩子形象都格外明显。
老师和同学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迟到教室，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有人小声嘀咕一句，他怎么跟刘耀文似的，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他们班里曾经有一个吊儿郎当的问题少年。
宋亚轩讨厌听到他们议论刘耀文，反感的情绪涌上心头后，原本就控制不住的逆反心理更加浓重。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宋亚轩强迫自己耐着性子写了一会儿作业，饭也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父母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大概是老师给他们反应了这段时间在学校的表现，想要给他做做思想沟通。
可宋亚轩好累，找了个理由奇特自己不舒服就进了房间，坐在学习台前发呆，等着刘耀文给他发消息。
今天比昨天晚了三分钟，宋亚轩记着数字，在屏幕亮起时迅速回复，生怕错过了他闲余的时间。
「L：在干嘛？今天想文哥吗？」
宋亚轩面上终于露出松弛。
「S：想。」
「L：我也特别想你，真的真的，今天小测的时候发现有一道题和你讲的一模一样，那时候我真的好想你啊宋亚轩。」
「S：会做就好，有不懂的题目随时可以问我。」
「L：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没有，我没有你的话一点也不好，现在大概连他们心里的好孩子好学生都够不着了。
宋亚轩很想和他这么说，又觉得矫情，敲完的字又删除。
「S：爷爷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刘耀文没有马上回复，等了一会儿。
「L：还是那样，只能慢慢调理，慢慢治疗。」
「L：医生说年纪大了就应该定期做体检，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以前那么不乖，老是气他。」
「S：你没有不乖。」
「L：不用安慰我的啦，我现在学乖一点其实也不迟，你知道吗？上次考试我终于跟上了新学校的进度，排名不错，给爷爷看的时候，我知道他挺开心的。」
「L：亚轩，我要像你这么乖，这么招人喜欢。」
……
宋亚轩手指顿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迟到的叛逆期让他没办法控制，早就不是所有人印象中乖巧的少年，胸腔里要冲破出来什么。
他选择无视了这个话题，僵硬地询问那边的天气。
「L：连续下了几天雨了，小雨，很烦。」
「S：嗯，记得带伞。」
「L：你不开心吗？亚轩。」
宋亚轩写作文里的好词好句全是他摸透了的技巧，实际上他并不觉得文字是能够传递感情的。
他向上翻了几条聊天记录，并不觉得哪里是可以表现出自己的地方，好奇刘耀文是怎么知道的，又心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被冰冷的通讯工具阻隔。
只是不想让他并不算顺意的生活再添担忧，宋亚轩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否认了他心情不好。
「L：好吧，那你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
「S：当然。」
可是我每天都不开心。
两人聊到很晚，以刘耀文听到爷爷起夜为结束点，说完晚安之后，宋亚轩嘴角的笑意该停留了好一会儿，再随着窗外响起的雷声消失。
重庆也要下雨了，明天要记得带伞。
母亲在这时敲了房门，在得到宋亚轩的回应后，端着一杯牛奶进来，放在了宋亚轩面前。
“轩轩，喝点牛奶，会长高噢。”
宋亚轩挺爱喝牛奶的，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要反抗了，他知道不对，可是恶劣在吞噬着他。
“不想喝吗？”
“……”
“那就不喝了，我们轩轩已经长得很高了。”
宋亚轩愣了一下，心情更加复杂，“妈……”
母亲笑得很温柔，扶着裙摆，在床尾坐下，角度正好瞥见了宋亚轩的练习册，空白一页，心知肚明。
“今天你们班主任给我发了个电话，说你最近有些反常，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妈妈可以帮助你什么吗？”
宋亚轩不说话，沉默地背过身，拿出笔做出学习的样子，可是半天了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妈妈和爸爸一直很忙，这些年带着你到处走，对你的照顾疏忽了很多，妈妈很抱歉。”女人叹息自省，想靠近儿子却在看到他消瘦的背影后犹豫，“轩轩，可是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想多赚一点钱，让你过得更开心一点。”
好像大多数家长会说这种话。
宋亚轩数不清了，在他和父母极少数的交流里，为他好这三个字占了很大一部份。
“你从小到大都很乖，很多时候也不需要妈妈操心，妈妈也就很少和你谈心，但是毕竟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妈妈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
“轩轩，是因为刘耀文吗？”
啪——
黑色签字笔被重重砸在练习册上。
宋亚轩转过身子，眼睛里流露的是连他生母都陌生的阴郁，刚刚那句“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瞬间成了笑话。
女人也愣着，求证的话不言而喻，她忙解释起来，“妈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安慰你，耀文是好孩子，从小和爷爷相伴这长大，你也是一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天下无不散宴席，你们……”
“妈！”
骤然提高的音量在夜里很突兀，房门外父亲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皱着眉表示不满。
可宋亚轩仍然犟着性子，“天下无不散宴席不要用在我和刘耀文身上，妈。”
“好，妈妈说错话了。”女人给了男人一个眼神让他出去，随即继续道，“那妈妈希望，在你和他再次相遇之前，可以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今年你高三了，不能意气用事。”
“我知道。”
“作为你的好朋友也好，或者作为你……我相信耀文也不会希望你这样，轩轩，妈妈不反对你的任何决定，可是妈妈还是要提醒你，高三对一个人的人生转折很重要。”
“我知道。”
“轩轩，我们先好好……”
“妈，我知道。”
女人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起身又站了一会儿才出去。
第二天宋亚轩起得很早，出门的时候父母其实都在房间内听到了动静，原本都以为是昨天晚上的谈话起了作用，恢复了平时的规律，不再迟到。
可到了下午的时候女人又接到了来自班主任的电话，询问为什么今天宋亚轩没有来上课，家长也没有请假。
女人满头雾水，她确定自己儿子今早准时出了门，他不去学校能去哪，已经从迟到发展成了逃课，没有哪个家长会不着急，当下也顾不及还要去谈的业务，和丈夫商量着分头去找孩子。
可出门还没多久，班主任又打来了电话，说宋亚轩回学校了，但是……还是希望家长能够来一趟学校。
宋家父母已经心揪着很久了，没有多问直接都往学校里赶去。
这也是他们搬到重庆后第一次来学校，平时的家长会都是让刘耀文的爷爷帮忙一起开的，所以找到班主任的办公室还废了一点时间。
急冲冲推门进入，靠窗的地方站着一个清瘦高挑的少年，一头金色的头发背着光站，有些刺眼，转头看过来时，有让人觉得破碎，眼神里的情绪都不是少年该有的。
女人不敢认，也不敢靠近，愣了一会儿，被男人推着才往班主任的位置走去，更近距离看到自己儿子，才有种实感，可是她记得自己也没有亏待过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瘦呢？
“亚轩妈妈，亚轩爸爸，你们来啦。”
班主任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古板，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站起来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宋亚轩，再拉着宋亚轩父母到一旁聊。
宋亚轩看着三人背影，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
他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漂白之后没有以前那么柔软，发质变硬了一点，他用力扯了一下，掉了两根在自己的手心里。
为什么染头发呢？
宋亚轩也想不明白，他就是那么冲动有一个念头而已，别说父母和老师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
可他一点都不怕他们也被说不乖，染完的第一反应是刘耀文会不会觉得不好看，他以前很喜欢摸自己的头，会不会染了头就不爱摸了。
宋亚轩任窗口吹进来的风把手里的金色发丝吹掉。
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很疯。
03.
没有人敢让宋亚轩把头发染回来，因为不止他自己，所有人都觉得宋亚轩疯了。
大家都能看出他在叛逆，也没有人敢去阻止他叛逆，就像一个一直充气的气球，到肉眼可见的膨胀时，大部份人不敢再轻易靠近。
母亲只是叹气声越来越多，父亲只是偶尔背过身去摇头，老师把他安排到了最后一排，以前刘耀文坐着的那个位置。
好在宋亚轩叛逆归叛逆，倒不是真的不学习了，再加上以前坚实的基础，他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晚上和刘耀文聊天，看他发来不会的题的时候，还会庆幸这道题自己熟悉，把解题的步骤一步一步细致地写下来，找好光线，清晰地拍给他。
「L：爷爷最近精神好多了，我也又进步了50名呢！」
「S：真好，都会慢慢变好的。」
「L：嗯，亚轩，你会考哪个大学啊？」
宋亚轩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但是他的成绩有很多选择，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很慎重去考虑，他又把问题抛回去给刘耀文。
那边像是早就编辑好了文字，回得飞快。
「L：你去哪个学校，哪个学校就是我的目标，以前不敢说这种话，但现在我觉得我再努力一把，应该可以和你一个学校的。」
「S：当然，只要你想做的事，我一直都相信你。」
「L：怎么办啊？我真的好想你。」
「S：我也是。」
「L：亚轩我们要不视频吧，等爷爷睡了，我给你打视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视频……
宋亚轩第一反应不是雀跃，而是自己这一头的金发该怎么和刘耀文说。
他原本不向任何人说明他为什么要把头发弄成这样，也没有人多问，只要他的成绩还稳定着，就一直被默认了这个行为。
可是刘耀文会怎么想呢？
金发的他没那么好看，金发的他是不是学坏了。
他不要，他不要刘耀文对他的喜欢减少。
「S：不打了，我还有作业没有写完，下次吧。」
「L：好吧，那你不要学太晚了，高三还是要多休息的，那些大人老爱说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S：你别说我，你才是不要太累，刘耀文，照顾好爷爷也要照顾好自己。」
「L：知道啦，等高考完，爷爷身体养得好一些，我就回去一段时间，马上就会见面的。」
「S：嗯，好。」
「L：还有啊，下次一定要视频啊！」
宋亚轩笑着说好，可他知道往后他会用无数个借口拒绝刘耀文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也多了一个苦恼的理由，刘耀文很聪明，一直拒绝总会让他察觉到不对劲，借口找多了人就不真诚了。
可是每次从洗手时抬头看着镜子，宋亚轩盯着金发的自己会看看一会儿。
他喜欢金发的，喜欢这样的自己，没有理由。
找到喜欢的自己，这件事多少人做不到。
而原本以为拒绝太多次会引来刘耀文怀疑，可实际上并没有，到了后来刘耀文也不再提起想要视频的事，每天依旧分享日常，偶尔只是打一下语音聊天，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
高三的日子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
知识点和题型总是觉得不够时间去背，却又觉得这么苦累的日子得掰着手指倒计时。
宋亚轩半折腾着自己，半钻研进学习，别人数着日子解放，他数着日子和刘耀文见面。
长出的黑色发根被他继续漂白，对刘耀文的思念也被继续小心翼翼捧在手上。
一个春冬过去，夏天来得悄无声息，倒计时终于进入个位数，宋亚轩反倒比以往都要轻松得多，书本里的知识巩固得差不多，再见到刘耀文的日子也将近。
他们在考前的那天晚上通话到十二点，刘耀文舍不得挂点电话，拉着宋亚轩说要是再背背英语句子，可总是没认真一会儿就聊到别的，他软着语气，一遍又一遍黏腻地喊着轩轩。
和父母喊他小名的感觉不同，刘耀文叫轩轩的时候，让宋亚轩总觉得是在亲吻他，耳朵酥酥麻麻的，到嘴边那句“你好好背”舍不得说出口。
“刘耀文……你真的很犯规。”
“轩轩，乖轩轩。”
“……”
宋亚轩耳朵全是红的，害羞得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不说话，刘耀文便继续这么喊着。
喊道他心真的软成一湖清水，仰起头摔进床里。
“耀文。”
“嗯，轩轩。”
“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嗯，轩轩。”
第二天考试其实也和平日里各种模拟考没有太大的区别，准备了这么久的高考生们真正上了战场，早就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一切如同平时，心态好才是最重要的。
维持了三天的考试都如此，在最后一场响起考试结束铃时，所有人才松开了一直以来崩紧的那一条线。
宋亚轩的一头金发实在惹眼，从考场出来时父母一眼就找到他，拿出包包里的各种小零食给他，一边说辛苦了一边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在高三的最后一段时间，宋亚轩那些叛逆的小心思相比刘耀文刚离开那时候已经没那么严重，父母几乎都是对他事事顺从，手里接过母亲递过来已经开封好的饼干，心情有些复杂。
“妈，我考完了。”
“欸，知道，辛苦了儿子，考完了就不要想学习的事了，接下来两个月休息休息。”女人眼睛弯弯的，宋亚轩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像她，“想去旅游吗？妈妈和爸爸支持你。”
“想。”
女人和男人对视后两人一起笑，挽着宋亚轩的手臂往考场外走，天马行空地提议着要去旅游的地点，不时询问一下宋亚轩想不想去。
“妈，我想去找刘耀文，可以吗？”
宋亚轩问出这句话并不算意料之外，他盯着母亲的眼里是询问，女人保持着刚刚的情绪，点点头。
“可以啊，到时候去玩多给爸爸妈妈拍一点照片。”
“嗯，好。”
“那准备什么时候去呀？有做好攻略了吗？”
“就这两天可以吗？”宋亚轩语气跟着有些等不及，“不用做攻略，我见到他就好了。”
“行。”
“谈判”异常顺利，这天晚上宋亚轩躺在床上都是收不住的笑意，刘耀文考完还要去一趟医院，说是爷爷也准备出院回家里疗养了，需要去办置一些手续。
宋亚轩无所事事地等着他，半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等到很晚了，却只收到刘耀文的两条信息。
「L：轩轩抱歉，今天太忙了，明天再回你电话。」
「L：毕业快乐。」
宋亚轩不疑有他，只是心疼他在高强度的高考结束后仍然要忙，也不知道今天考试完的时候，有没有人在考场外等他，有没有人和他说辛苦了。
他同样回复了刘耀文毕业快乐，和他说辛苦了，叮嘱他忙完后要好好休息，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留言，他妈妈同意他去找他了，他们终于快要见面了。
刘耀文那边好像真的很忙，回了个知道了，下一句便是晚安。
宋亚轩突然有些小小失落，但大部分还是心疼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闹钟才指向七点，高三生的生物钟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并且没了学习，突然一下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宋亚轩愣神地躺在床上快一个小时，身体才慢慢醒过来。
他出房间门的时候，父母已经出门了，桌子上给他留了早餐，小纸条上写着一定要吃早餐。
宋亚轩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外面天气很好，他想趁着太阳还没有太热的时候出门走走消磨时间，睡衣也没换，穿着一双拖鞋慵懒地就出门。
山城的夏天还没到达八月，算不上最热，走在树荫和楼荫下很舒服，宋亚轩心情不错，沿着以前和刘耀文走过的路慢慢散步，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比如面前的这棵树，是他和刘耀文比赛摸高的裁判。
刘耀文总是耍赖，就算自己赢了他也不肯承认。
想到以前，又想到很快可以见面，宋亚轩心情越来越好，低下脑袋，路面上突然滚着一颗石子过来，是特地来陪他一起开心。
“喂，宋亚轩！”
好像有人在叫他，声音也太像刘耀文了。
宋亚轩盯着地上的石子看，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有睡醒，不然怎么会出现幻听。
“宋亚轩，你敢不理我？”
在宋亚轩还没确定是不是真的幻听时，肩膀突然压力下来，被人挽着用力摇晃了一下。
宋亚轩猛的抬头，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是日思夜想的人，直到上一秒，他都还在想的人，让他开始对这个城市有感情的人。
刘耀文第二次像天神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犹如上一次他被堵在楼梯下欺负时，他从楼梯上下来解救他时一模一样。
“傻了？是学傻了？还是见到我傻了？”刘耀文还是很爱逗他，捏了一下宋亚轩的脸，“宋亚轩，还知不知道我是谁了？”
“刘耀文……”
“噢，看来还没完全傻，刘耀文是谁？”
“是刘耀文。”
刘耀文被他傻愣的样子可爱到了，拉着他熟门熟路往树后躲进去，用力拥抱他，头也用力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真的很累，可是好像在这一刻再多累也完全被宋亚轩扫空了，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反抱着他，同样的用力。
“刘耀文是谁？”刘耀文又问了他一遍。
宋亚轩声音有些哑，“我的男朋友。”
“幺儿，好乖，轩轩，好乖。”
他们在树后拥抱好久，也不用说话，想念这种事情他们比谁都要深刻，只有切实把对方抱着才能感受到真的已经重逢了。
刘耀文蠢蠢欲动，手掌拍拍他的背，尝试地偏过头，想要吻宋亚轩，可后者却在快触碰到的时候偏过了头，吻只落在脸侧。
刘耀文看着他红透的脸，特别是金发加上白皙的皮肤就更加明显，只当他是害羞了，吻继续落在他的脸上，低吟着想他。
宋亚轩全身都麻麻痒痒的，缩着脖子半躲不躲，撩得两人都开始出汗了，才推着刘耀文的肩膀制止，转移了话题。
“你……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刘耀文还要亲他，“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昨天没有告诉你，幺幺变得好像……一颗小荔枝。”
“什么啊……”
“头发是金色的，全身都是粉色的。”
宋亚轩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染了头发，刚刚染时的不安感又重新起来，他一瞬间不敢再看着刘耀文，动作和眼神都别扭。
完蛋了，刘耀文要知道他变了，变得叛逆不乖。
他喜欢乖的，刘耀文喜欢的是乖的。
奇怪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喧嚣着。
在宋亚轩所有记得的曾经暧昧里，刘耀文特别喜欢调侃着他是个好学生，耍流氓地凑近看他，像笃定了很多事情不是他一个好学生该做的，逗得他脸红再说他好乖，好喜欢乖的。
“刘耀文，你，你赶车挺累的，要不，要不休息一下？你回家休息一下？”
“干嘛？赶我走了？”
“没有！”宋亚轩无比后悔自己染了头，“我，那个我可以陪你回去，我那个，你那个家里很久没人住了，我陪你回去，我们一起打扫一下卫生吧。”
刘耀文头从他身上离开，站直了身体，十分属于他自己标志性的动作，把手插进了口袋里，歪着头看宋亚轩。
“行，堂客。”
宋亚轩知道堂客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嘟囔他一句没正经，被他拉着要回家。
两人走到半路太阳又躲了起来，原本还以为会是晴天，看来又下雨了，他让刘耀文走快点，不然该淋雨了。
刘耀文倒是不慌不忙地牵着他的手走，欣赏着宋亚轩难得的着急样子，再慢悠悠开口。
“下雨没有关系，雨就算下不停也没关系。”
宋亚轩听懂他隐晦下的情话，也愿意和他犯傻慢慢悠悠走路，可路过的邻居认出了刚回来的刘耀文，一边收衣服一边和他打招呼，好心地提醒他们快下雨了，要走快几步回家。
刘耀文应着他们的好意，却还是拉着宋亚轩没有加快脚步，“幺儿，我们不怕淋雨的呀，对吗？”
他说什么宋亚轩都点头。
回到家，两人很快就打理好了很久没有人住的房子，腻歪躺在曾经讲过无数道题的沙发上，宋亚轩听着刘耀文说他在陌生的城市遇到的有趣事情，时不时被他压着亲两下。
外面真的下了一整天的雨，这样蜗居着却格外有安全感，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临近天黑，宋亚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刘耀文的怀抱，用父母要带他去和亲戚吃饭为借口拒绝了刘耀文一起吃饭，刘耀文也没有执着这一顿饭，只是说要送宋亚轩回家。
两人一路撑着透明伞，宋亚轩在家门口和刘耀文挥手说再见和明天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笑容才收起，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去到常去的理发店，老板已经很熟悉，看了一下他的头笑着说，“是要补发根颜色吗？”
“不是，帮我染黑吧。”
要刘耀文会喜欢的乖孩子样子。
宋亚轩实在迫不及待，当他头发又变回黑色的时候，他恨不得天快些亮，他要去见刘耀文，再和他完完全全像以前一样躺在沙发上。
回家的时候母亲看到他的黑发很意外，可没一会儿好像想通了什么，问了一句是不是耀文回来了。
宋亚轩开心地点点头，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情绪开关其实是刘耀文。
第二天也是天还没亮多久，就要出门去找刘耀文，母亲笑着说他这么早去会不会打扰了人家耀文，他才突然停下，一下子纠结着要不要出门。
可脱下了换好的鞋子准备再等一会时，门铃响了。
宋亚轩就在门后，伸手开了门。
“早上好！轩……”
刘耀文元气的声音传来，只是尾调突然下降。
宋亚轩的手就这么顿在门把上，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一起宕机了。
宋亚轩看着刘耀文一头金发，刘耀文看着宋亚轩一头黑发。
“你……”
差不多十秒后，刘耀文张口想要说什么，被宋亚轩拉了一下往外走去。
两人跑到阶梯后的小巷子，一路上都是积水，着急的步伐溅得两人的小腿都湿了。
直到宋亚轩停下来，刘耀文直接伸手揉了一把宋亚轩的头发，皱着眉毛。
“我的小荔枝怎么又变成小山竹了？”
“刘耀文！你为什么要染发？”
“那你又为什么染回去？”
宋亚轩被他噎住，不情不愿开口，“我这样子……看上去乖一点，我们老师和同学都在偷偷说，金头发的我不乖。”
“你觉得我喜欢乖的？”
“不是吗？”
这句疑问问出口，下一秒宋亚轩整张脸便被刘耀文狠狠蹂躏了一把，他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刘耀文突然变得好凶。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乖的？我倒是说过好多次我喜欢宋亚轩，你怎么不记得这个？”
“啊？”
“还啊，宋亚轩，你气我好了。”
宋亚轩委屈兮兮地说没有，他想要解释什么，刘耀文又抱住他，和昨天重逢那样的力度，吻却便得更加用力了。
好生气他会这么想，又好心疼他怎么会这么想。
刘耀文吻到自己终于平复了一些，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拉着宋亚轩的手摸自己的头发。
“我也染头发了，金色的，和你一样。”
宋亚轩指尖拨弄着，嗯了一声。
刘耀文的金发和他不一样，妈妈说他染了金发后其实看上去更让人心疼了，而刘耀文却看上去更加像个随时会把他欺负哭的痞坏少年。
实际也如此，刘耀文不再迁就宋亚轩的害羞，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他。
明明自己吻技也生疏，却凭一身爱意和冲动，吻得宋亚轩发抖，求饶着说他知道错了。
刘耀文这才满意，靠在他的耳旁，闷笑了一下。
“我染金发是想告诉你，我们一直是一路人。”
宋亚轩抬头，雨又要下，可是刘耀文说。
“亚轩，喜欢你这件事和任何标签都没有关系。”
END.
有彩蛋.
和国民偶像谈恋爱（二十七上）
二十七（上）
2020年，秋。
刚进组的那几天肖战特别不适应。
这是他第一次演男主角，演的又是国内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明年的主打剧，还是跟鼎鼎有名的导演合作，配角里比他出道早的演员比比皆是，无论怎么看，这些都是他在以前的剧组从没经历过的。
他感到异常兴奋，同时也带着点不安。
这次他新聘请的助理戴晶晶帮了他很大的忙，不仅将剧组上下打点得很周到，也提前帮他安排好了时间，让他在拍戏之余能够安心地休息，也处理好了必要的人际关系。
刚开始拍摄的那几天他总是NG，麦伦本就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很多镜头都吹毛求疵到了极点，...
二十七（上）
2020年，秋。
刚进组的那几天肖战特别不适应。
这是他第一次演男主角，演的又是国内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明年的主打剧，还是跟鼎鼎有名的导演合作，配角里比他出道早的演员比比皆是，无论怎么看，这些都是他在以前的剧组从没经历过的。
他感到异常兴奋，同时也带着点不安。
这次他新聘请的助理戴晶晶帮了他很大的忙，不仅将剧组上下打点得很周到，也提前帮他安排好了时间，让他在拍戏之余能够安心地休息，也处理好了必要的人际关系。
刚开始拍摄的那几天他总是NG，麦伦本就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很多镜头都吹毛求疵到了极点，连微表情不算太到位也会被打回重来。
肖战压力倍增。
他态度诚恳虚心求教，和他关系好的几个前辈演员时不时地就爱提点他，他的演技虽然稍显生涩，但麦伦心里其实也没有多不满意
有一场戏他发挥得不错，一条就过了，麦伦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这样就对了，不要总是收着，尽可能地放开来，如果真的夸张过头我肯定会提醒你，你不用因为害怕被骂就束手束脚不自然，这样反而容易被我骂。”麦伦说，“待会儿下一场戏你有什么看法？剧本里写了一些动作，但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发挥，不用局限在剧本上，有建议就只管提。”
进组以后第一次受到表扬，肖战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麦伦看着是真心想问他的意见，他索性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刚才看到屋内的布景时就有些不同的想法了。
“我觉得屋子里太乱了，阿迪虽然经济能力有限，住的地方又小又破，但他性格内向，甚至有点自闭，并不代表他就是个邋遢的人。”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在我看来，他不仅不邋遢，还有点洁癖和强迫症，他在工作上和感情上都一直受挫折，极度不自信，他会想要在其他地方寻找成就感，比如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冰箱里那些标签全都朝着一个方向的饮料瓶。”
麦伦听得有些意外，但还是鼓励他：“说下去。
“别人不懂得欣赏他，但他自己会欣赏自己的闪光点，因此他才会在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时候那么崩溃，变得越来越偏执，他原本以为总有一天能有这么真心欣赏他喜欢他的人。”
听他说完，麦伦许久都没说话。
肖战拿不准他的态度，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下文，于是又替自己解围道：“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看法，可能编剧老师和麦导您不是这么认为的，这方面我缺乏经验，提的不一定是对的。”
麦伦却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想了一下，你描述的阿迪比我原先想的更具体，形象也更丰满。”
肖战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你对角色的理解真的很到位，不枉你看了那么多遍剧本。”麦伦说。
有了麦伦的鼓励，肖战变得更自信了，拍摄进展得很顺利。
他一直潜心工作，扎在剧组不过问外面的事，直到好几个演员跟他开玩笑说他现在太火了，他才知道在《我的精彩生活》第一期播出以后，他的人气扶摇直上，靠综艺吸了不少粉丝，微博粉丝数增长速度飞快，已经今非昔比了。
他抽空上网看了一下，发现大部分新增的粉丝或多或少都跟王一博有些关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也有不相干的路人在看完综艺后对他路转粉的，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他自认为他在综艺里的表现稀松平常，没想到却被很多人看出了闪光点。
有人说他喜欢海绵宝宝实在是幼稚可爱，有人说光看他的脸就觉得受到了洗涤，还有人说他驭夫有方竟然能把王一博拿捏得死死的……
祝福他们的人比起以前更是多了不少。
王一博曾经跟他炫耀过这件事，但他更多的是以为王一博又在自我感觉良好，倒没真觉得有那么夸张。
结果他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们的恋情能够带来的影响力，还低估了《我的精彩生活》播出以后的收视率。
第二期节目播出的那天晚上他正好不用拍戏，索性便宅在酒店房间里和戴晶晶一起看直播。
他本来计划的是吃完晚餐以后看会儿剧本就早点睡觉，为明天的工作养足精神，但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想知道他在真人秀里究竟是什么样。
“这节目才播了一期就爆了，同时段收视率第一，网络点击率也高得吓人，而且我看大多数观众都是冲着你们去的。”戴晶晶一边吃薯片一边说，“最近我的微信都要炸了，我那些朋友无论是圈内圈外的，但凡知道我在给你当助理，全都跑来问我。”
“问你什么？”肖战好奇地望着她。
戴晶晶撇了撇嘴：“问我你和王一博私底下是不是真的那么甜，综艺里不会是照剧本演的吧？”
肖战无奈地摇了摇头。
外人的想法千奇百怪，尤其是在明星八卦这一方面，很多人都爱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把真正复杂的事情看得特别简单。
说到底还是不了解的缘故。
第二期正片总算是开始了，肖战这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节目有多火。
预告里明明说的是八点二十正式播出，结果水果台在片头和本期预告之间愣是差了四五段广告，正片播出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四十分了。
肖战和王一博的部分目测还是放在最后播出。
最先出现的是四组嘉宾里唯一的单身：新人男演员丹尼尔。
丹尼尔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年轻活力有朝气，私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可以一个星期不出门待在家里打游戏只靠外卖或者的那种，年纪轻轻的还患有社交恐惧症，在家一个人玩得很疯，出门就变成三句话都嫌多的冷酷偶像。
他的精彩生活几乎都是在家里，偶尔直播一下打游戏，响应节目组地号召出门见见朋友，和朋友吃顿饭也说不了几句话，饭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家玩游戏。
他的生活方式在网络上也引起了热议，褒贬不一。
肖战出道前也是个宅男，虽然不到丹尼尔那种程度，却也还是秉持着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的原则，所以他一定程度上还是挺能理解这种生活方式。
接下来出场的是结婚十几年的影帝和他的太太。
影帝这两口子也挺有意思的，一个已经慢慢淡出演艺圈，另一个却是经常出现在各种街拍美图里的时尚辣妈。
影帝的妻子以前是位超模，结婚生孩子以后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多年来备受各大时尚品牌的钟爱，自己也自创了服装品牌，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整个一个事业女性的形象。
影帝的日常生活是：接送还上学放学、出门遛狗、给老婆做饭。
他自己做了一些副业，平常生活得很惬意，为了照顾老婆的身体还考取了营养师执照，是个实打实的优质老公。节目播出后，女性观众纷纷对他表示好感，认为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已经不多见了，男人不一定非得有很强的事业心才算好男人，能把家庭照顾得井井有条的男人也很难得。
戴晶晶一边看一边感叹：“当年他还是我的男神呢，我一心想嫁给他，后来宣布结婚的时候，对象不是我，我还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
肖战努力回想了一下。
“你今年不是二十六吗？他结婚已经快十四年了，你那时候才十二岁吧？”
“那又怎么了？十二岁的时候我们班里还有很多早恋的呢。”戴晶晶无所谓地说。
第三个出场的嘉宾是麦丹丹，她和她的医生未婚夫是最受争议的一组嘉宾。
年轻女团成员偷偷谈恋爱然后宣布退团结婚，在不少粉丝眼里都算是失格的事情，尤其在第一期节目播出后，麦丹丹的未婚夫只出现了不到三分钟，整个人忙得不得了，婚礼的事情全是麦丹丹一个人在忙里忙外地做准备，网络上有很多人都觉得麦丹丹退团结婚实在不是一件聪明的事。
哪知道第二期节目居然出现了反转。
麦丹丹去医院接男朋友下班，正好撞见病人家属下跪感谢医生未婚夫的情景。
在病人家属的口中，她未婚夫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医生，为了多看几个病人，经常休息时间还为条件困难的病人提供过经济上的帮助。这种品质在当下的社会非常难得，麦丹丹去了以后也没打扰他加班，静静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等着。
估计这会儿网络上已经开始吹捧这位医生未婚夫了，肖战有这种预感。
临近九点半的时候，他和王一博终于出场了。
想起录制第二期那天发生的事情，肖战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又不好意思在戴晶晶面前表现得太兴奋，只能默默喝水掩饰表情。
他从小生长在山城，爬坡上坎是常有的事，一直到录制第二期的时候他都不会骑自行车。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偏偏《末日罪》的男主角阿迪是个经济不宽裕的人，每天都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得知有这个设定的时候他就感到相当头疼。
这意味着在进组前他必须把自行车学会。
王一博兴致勃勃地说要教他，还特地选在了《我的精彩生活》录制第二期的这一天。两人一大早就出门去茶餐厅吃肠粉，吃完后便直奔卖自行车的地方。
肖战打算挑一辆附和剧里阿迪这个人设的自行车，价格比较便宜，外表非常烂大街的那一种，可王一博偏偏要往贵了挑，说他第一次骑，怎么着都得买一辆好的，稳定性和安全性都必须要最好。
肖战看了一眼，店里最贵的自行车价格都能赶上四个轱辘的汽车了。
“别瞎买，我学会了也就用不上了，放在家里也是生灰尘，浪费。”他指了指旁边一辆标价五百的，“就这个吧，我看着合适。”
“我觉得不合适。”王一博说，“这个不错，五千，也不算贵，就这个。”
肖战觉得五千也超出了预算。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旁边的店员很会看眼色，这种时候立刻发挥了优秀的职业精神，询问他们：“店里有几款性价比很高的，价格在两千五左右，二位要不要看看？这个价位的应该都能接受吧？”
原本僵持的两个人顺着台阶就下了。
“看看吧？”
“嗯，我觉得行。”
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辆两千八的，打完折下来两千五百二十。
王一博满意得不行，冲着肖战说：“这数字好，有个五二零，吉利。”
肖战白了他一眼，心想：年纪轻轻的还挺迷信。
挑到了满意的车，王一博心情好得冒泡泡，他一边看着店员刷卡，一边问：“你们这儿能给车安装小轱辘吗？就是小朋友骑的那种，能够把车稳住不会摔倒的那种？学自行车是不是得安装那个？”
店员忍着笑说：“我们这里只有儿童自行车提供那种，安上去高度不合适。”
肖战听明白王一博的话，伸手在他肩膀上不重不轻地拍打了一下。
买完车后，他们开车把自行车载回了自家小区。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曾经在微信群里询问过他们是否需要安排一个小广场或公园之类的地方，肖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忙说小区里就可以，路面宽，还没什么人，也用不着专门清场。
其实他是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王一博准备得很充足，甚至连护膝护肘都有。
“你是认定了我一定会摔是吧？”肖战不爽地说。
“没有，我知道你肯定特别厉害，一下就学会了。”王一博马屁拍得溜，“我纯粹就是担心有个万一，这路面很硬，摔到了肯定疼。”
肖战不情不愿地让他帮自己戴上了护膝护肘。
旁边正好有两个滑着直排轮的小朋友打闹着经过，戴着和肖战同款的护膝护肘。
“你给我买的是儿童款吗？”
王一博理直气壮地说：“这个东西哪有分得那么细，大小合适就行了，你本来胳膊和腿都细，买大了戴不了。”
肖战抬起胳膊一看，护肘上印着一直很可爱的小兔子。
果然是儿童款吧？
他有点无语。
-tbc-
【夏秋】最佳位置
【高亮】预警：直掰弯/开头有女友，不能接受请立刻关闭！
全文2w7，食用愉快，夏秋快乐！
01.
包厢里震耳欲聋的神曲已经被某位女同学胡乱唱到了最后一段，震声抖落的灰尘消失在五颜六色的射灯下。王俊凯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仍在横屏的手机上轻点。隐约听见旁边的同学喊了一句：“兄弟们来个打野的啊！”
周围响起被神曲掩盖住的此起彼伏的疑问声：“啊？”“听！不！见！”
“我说！打野打野打野！！”
这时不知为何，混乱的音乐忽然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随之接来的是一句清亮的回应：“没事我用铠打野。”
又有人玩笑道：“嚯，源哥每次说‘铠’我都以为他在叫俊凯。”
王俊凯...
【高亮】预警：直掰弯/开头有女友，不能接受请立刻关闭！
全文2w7，食用愉快，夏秋快乐！
01.
包厢里震耳欲聋的神曲已经被某位女同学胡乱唱到了最后一段，震声抖落的灰尘消失在五颜六色的射灯下。王俊凯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仍在横屏的手机上轻点。隐约听见旁边的同学喊了一句：“兄弟们来个打野的啊！”
周围响起被神曲掩盖住的此起彼伏的疑问声：“啊？”“听！不！见！”
“我说！打野打野打野！！”
这时不知为何，混乱的音乐忽然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随之接来的是一句清亮的回应：“没事我用铠打野。”
又有人玩笑道：“嚯，源哥每次说‘铠’我都以为他在叫俊凯。”
王俊凯侧过头去笑了笑，正巧对上了王源的一双笑眼，他正要开口，不料那人的笑意却转瞬即逝。些微变化随着被门边吸引的视线有迹可循，王俊凯看见王源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僵硬的前兆。
那突兀停滞的音乐这时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当某道清新靓丽的身影捧着一束白色风信子缓步走入包厢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在意这一局团战是否即将开始，欢呼声如同被点燃的火捻，瞬间爆出了火花。
“哇靠！任曦你在干嘛啊？！”
“你不是要告白吧？！”
“可以呀任姐！一毕业就告白！666666”
“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女生主动告白哎……”
棚顶的玻璃吊灯照下了暖黄色的光，盈盈簇拥着少女一步一步站到了沙发前，她难得已经红了脸，还不忘回怼那些调侃的同学：“怎么啦！我上个月已经成年了，现在告白可不算早恋，不行嘛？！”
恐怕也只有这位平时在班里大大咧咧以好人缘著称的女同学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众人才觉得是情理之中吧。调侃转眼间演变为欢呼的哄叫：
“俊凯你愣着干嘛呀？人都站在你面前啦！”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而那位被点名的男生似乎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只是怔愣着仰头。
场况甚为炙热。所有人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了这位男主角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旁边好友按在沙发上的那只手，就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蜷成了拳。
“我……”王俊凯稍显迟疑地扯了扯嘴角，倒看不出是有多惊喜，长出了口气，“我有点意外……你确定没……站错？”
他话音刚落，一众同学纷纷抱怨他的扫兴：“哎呀他说啥呢！”
“在一起~在一起~”
“没有站错喔，”任曦腼腆地低头笑道，“我还以为我从前在班里那么明显，都快被你看出来了呢，没想到你这么意外……”
“王俊凯你原来这么啰嗦啊？”“人家女生都举半天了你倒是表示一下啊！”“是啊！”
不知被哪位起哄的同学拱了一下，王俊凯回过神来，有些迟地站起来接过了花束。
欢呼声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足以将人淹没。王源就是在此时感受到了窒息，仿佛他是这片海边某一颗微小的沙粒，随着这起浪潮猝不及防被拍进了未知的领海里。他看见王俊凯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这人对面前含羞带笑的少女说了些什么。猜也能猜到会是几句回应的话吧，毕竟那捧隐喻暗恋的风信子已经换了一副怀抱。
他……接受了呀……
王源收回视线，朝着手机屏上威风凛凛的战士笑出了苦涩的气音。
02.
或许没有比暗恋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别人追走更令人沮丧的吧。
那时的高中毕业聚餐变成了一个隐秘的结，王源每每想起，回忆里都是王俊凯接过花束时低垂的眼眸，和唇边扬起的比礼貌更深一分的笑意。
王源恍惚间想起，多年前在教室初见王俊凯的时候，这人也是这样朝自己笑的。他不明白王俊凯为什么要笑，就像当时的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落座，还想要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副笑眼。
直到后来他弄懂了这份吸引力为何，却又陷入了暗恋对象同为男生的漩涡里。
他本该庆幸有机会和暗恋对象在大学再一次同班的，可回忆起这些年的一点一滴，到最后总逃不过要想起那天晚上同学们的欢呼、少女脸上羞涩的表情……
现在就连王俊凯这个名字也变成了他心底酸酸甜甜的气泡。
“哎王俊凯，我说你怎么没事儿老往我们寝室跑啊？”
王俊凯前脚刚踏进门，就听见刘衡同学的玩笑，假装不悦撇了撇嘴：“怎么，不欢迎我啊？”
“没有没有，就是想说你这大周末的怎么不出去约个会啊啥的，你看我们寝室另两位也跟女朋友二人世界去了，就我和源哥单身狗苦兮兮。”
王源在上铺斜了他一眼，心道你苦兮兮可别带上我，我这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枕头垫在墙上靠着，不出一会他的好朋友就轻车熟路地爬上床梯，自然坐在他身边：“我这不是慰问来了嘛。开一局？”
刘衡抻了个懒腰：“我一会要抢球鞋，等我过了整点再来哈，你俩先开。”
“啧。祝你好运。”
王源将隔壁床上的方形抱枕拽了过来，塞在王俊凯身后，貌似随意地瞄了一眼他的脸：“怎么周末不出去啊？”
王俊凯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他旁边，脑袋一歪：“我出什么去啊？”
他总是这样。王源紧张地抿了抿唇。笑也好，无辜的语气也好，王俊凯总能恰好叫他心跳加速：“……就和任曦约会呗。”
“这大热天的，还不如各自在宿舍吹吹空调舒服。”王俊凯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一边说着，一边慵懒地将身体滑了下来，脑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不感兴趣，不代表王源无动于衷。王源低头，不以为然地哼笑了一下：“你少扯吧，前两个月没入秋的时候不是更热吗，你可没少往任曦他们学校跑。”
说完这话，王源心虚使然，自己都觉得言语间有点酸，可面前这位直男朋友一如既往地一听一过，甚至还认真似的叹了口气：“那不是因为她刚开学的时候心情不好吗。”
“她怎么了？”
“上个月她和室友闹不愉快，又开始后悔高考没考好。本来她这个暑假给我打电话就差不多用了一半时间哭，这又开始了，哭得我头都跟着疼。”
“任曦？我以为她这种性格的不会……”王源有些惊讶。
“我也以为啊。”王俊凯摇了摇头，又叹气，“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生哭起来也蛮厉害。”
“那还不是因为没和你考一起去啊。”王源啧了啧嘴，有些调侃的意味，“没想到她从暑假就开始心情不好了，我都没听你说起过。”
“说这些干什么？”
“就……朋友之间的……谈心？”王源偏着头，有些郁闷的样子，“你好像从来都不跟我说。”
还没等他的负面情绪维持多一会，忽然被晃了头。只见王俊凯已经坐起身，按着他的头发用力揉了一把，嘴边还漾开一丝戏谑似的笑：“我要是和你说不开心的事，你一准儿比我更不开心。我还不知道你吗。”
上高中的时候也是，王俊凯总喜欢这样摆弄他的头，在其他同学面前他象征性抗议过两句，让王俊凯别拍了，王俊凯笑嘻嘻说好，转眼就又手欠起来。可是不管发生了多少次，王源还是无法做到泰然处之，他只能低头不语，贪恋着朋友间的亲昵，又怅然这人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了——甚至从未属于过他。
闲话说了几句，游戏却还没有开起来，王俊凯漫不经心地瞥到了王源的手机屏幕。这才发现他哪是要打游戏，微信还没退，在朋友圈里乱翻呢。便疑惑道：“怎么了，今天没心情游戏啊？”
“没有……就是想起来上午没事的时候刷到过任曦的朋友圈，她晒了两杯奶茶，我还以为你和她出去约会了……”不会来我寝室了呢……
王俊凯笑了一下：“你昨天不就说让我来打排位吗。”
“……喂，这是重点吗？你怎么都不好奇她和谁出去。”
“啊？”王俊凯发出了疑惑的音节，可并未有探究的样子，“那可能和室友出去玩了吧。你到底是想看她朋友圈还是想跟我打游戏啊？”
“…………”王源鼓起嘴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轻嗔道，“笨蛋。”
王源看着他似是冒出了一堆问号的脑袋，心里忽然间五味杂陈。抑制不住此时心底窃喜的情绪破土而出，王源悄悄地朝他靠近了一些，贴着王俊凯冰凉的手臂，贪恋着这份对他而言特别的友谊。
03.
那天的朋友圈，不仅王源没有在意，就连王俊凯也没有向任曦问起过。直到一月后的某一天，他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提醒王俊凯多在意些。
那天王源去市医院口腔科拔智齿。他那颗牙从暑假开始就经常会痛，去诊所看过，医生说发炎的时候不能拔，让他消肿之后再去医院拔掉。后来不发炎了，王源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耽误吃喝他就不太在意。王俊凯劝他早点拔掉，还主动说要陪他去，可他不想浪费掉宝贵的“约会”时间，就一直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前些天又开始痛了，王源有差不多一两天都过着拄着腮帮子看王俊凯胡吃海喝的苦逼生活，偏偏他这个好朋友特别坏，嘚嘚瑟瑟地点了一堆好吃的冲他吧唧嘴。每每如此，王源都要在心里大呼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这么欠儿的人呢。可注视着王俊凯笑眯眯的样子、收下王俊凯特地帮他去校外药店买的止痛片和消炎药，他又没出息地心动了。
独自坐在口腔科门诊前时王源还在想，王俊凯对他这个朋友都格外细心，恐怕对女朋友只会加倍的体贴吧。
他没想到会在等候区的玻璃窗外看见任曦。而且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跟着一位身形高瘦的男生——却不是她的男朋友。
王源错愕的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身影。他们应该是从缴费处刚离开，经过这里，男生温柔地搀扶着女生，女生也十分依赖的样子，仔细观察才发现任曦的膝盖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擦伤。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王源还保持着半张嘴的惊讶表情，心跳忽然有些不同寻常。要说他们举止暧昧吧，其实解释为朋友之间的帮助也无可厚非。可他敏感的直觉还是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按说任曦的擦伤并不严重，他们男生运动时也经常会弄出类似的伤，没有人会小题大做去校外看医生，最多也就是医务室走一趟涂点药水罢了。
这意外的巧合令王源拔牙时都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想起刚才的一幕，以及王俊凯偶尔和他聊起女朋友时的样子。
说来也是哭笑不得，每一次聊到任曦都是王源主动问起的，王俊凯从来没有和他秀过恩爱，他本该暗喜，却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找堵。
“你今天怎么没去找任曦……”
王源一回学校就溜去王俊凯的寝室，发现这人正躺在床上翘着腿听歌，浑然没有危机意识。
“啊？”王俊凯对他一见面就冒出的这么一句话感到奇怪，“她也没说要约会啊。”
王源撇了撇嘴，无语道：“难道她不说约会你们就不会见面吗。”
他本来是说个反问句，没想到王俊凯居然认真地皱眉想了想，随即点点头：“是啊。”
王源愣了一下，有些突兀地笑了笑，笑完才发觉不应该，好在王俊凯并没有问他笑什么，不然他还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心底一瞬而过的幸灾乐祸。
“愣着干什么，不上来呀？”王俊凯坐起来，又为他挪了一个位置，拍拍床铺。王源笑意更浓，三两步爬上床位。
刚坐到一块儿，王俊凯的一大堆问题就向他袭来：“你今天上午去校外干嘛去了？跟谁出去的？”
“我去拔牙啊。就自己去的呗。”王源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看你不在寝室，就问刘衡你去哪了。”王俊凯扳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嘴，下颌轻抬示意，“张嘴我看看你牙。”
王源圆溜溜的眼睛不由自主朝四下乱瞥，嘟囔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可身体却乖乖做出了行动，他微张开嘴，仰起头。
王俊凯的头来回动了几次，像在仔细端详他拔完牙的创口，一边看一边说：“还有血呢，疼不疼啊？”
“不疼。也就麻药过了的时候有点感觉，现在都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王源竟觉得这位好朋友为自己露出了心疼的表情。王源被这个错觉吓到，脸上有点热，匆忙挥开他的手：“好了好了，拔个牙而已，疼什么……”
对于他丰富的内心活动，王俊凯并未察觉：“你这几天是别想乱吃东西了，明天我陪你去二食堂喝粥吧。”
“嗯……医生说要吃几天流食。”
“啧啧，小可怜。”王俊凯停顿了一会，忽然又问，“对了，你怎么不找我陪你去拔牙啊？”
“都多大的人了，拔牙还要陪啊。”王源嘴上嫌弃，心里却偷偷乐开了一朵小花，转念想到在医院看见任曦，又有些暗自后悔没有叫王俊凯一起。还真是有点不厚道呢，居然在盼着他们因为这事儿吵架……他在心里批评自己。
还没等他多一秒钟反省的时间，王俊凯的室友们回来了。肩头挂着毛巾满头大汗的样子像是刚打完球，为首的男生一看见他们并肩坐在床铺上，便吹了个口哨：“哎哟，哎哟。我说怎么不和我们去打球嘞，原来有约啊~”
王源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转头看王俊凯，只见他略微皱眉的笑，很无奈的样子随手把护腕扔了下去：“就你贫。”
男生一点都不在意被打，准确接住了迎面而来的东西，旁边又有人接道：“王源同学啊，你都不知道，我们私底下都笑他……感觉那个叫什么xi的女生根本不像他女朋友！”
众人异口同声：“你才像他女朋友！”
这句话对王源的震撼可是不小，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展露什么呆愣之外的表情，一贯的情商也都抛之脑后，心跳加速了不止一点。王俊凯倒是反应得快，立马笑骂道：“神经啊你们，不要乱说好吧？！”
转头又对王源：“他们有病你不用搭理他们。”
底下几个人纷纷扮着鬼脸各自散开了，都以为只是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也没人注意到王源尴尬的表情，和一反常态的沉默状态。等他们都接连出去冲凉以后，王源才回过神来，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人的表情，发现他的笑意未减，手上还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耳机线，看样子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人的调侃。
可王源的心湖却没能迅速平静下来，还有些刻意地低声道：“不好意思啊，让他们误会了……”
“你说什么呢？”王俊凯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王源的认真感到惊讶，忍不住揉揉他头发，“他们开玩笑的啊！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还怕你多想呢。”
“嗯……”王源感觉到脸颊不自然的温度，心虚道，“我没有多想。嗯。”
04.
那天被王俊凯的室友一闹，王源差点忘了在医院里看到任曦的事。回去之后他辗转想了许久，到底要不要提醒王俊凯注意一下。
他的心理十分矛盾，一方面作为朋友他看见了这些，理应提醒王俊凯；可另一方面，作为暗恋者，他于心有愧，丝毫不敢说任何可能会影响他和女朋友感情的话。他怕和王俊凯说完，自己都觉得像在挑拨。犹豫再三时，王源不由自主开始翻看任曦的朋友圈——并没有劈腿的蛛丝马迹，甚至还意外发现了前几天任曦发的几张秀恩爱的照片。照片里的王俊凯背着任曦的包，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正排在网红奶茶店门前，模样像是在发呆，愣愣的有些可爱。
再下一张晒的大概就是王俊凯排队帮她买来的那杯多肉葡萄。
王源已经好了一周的牙忽然又有点酸痛，不太好意思承认这大概是出于羡慕嫉妒的心理。放下手机后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把那天在医院里看见的事压在心底。毕竟，从朋友圈就能看出来人家两个确实感情好得很，他这个外人着实是不应该多嘴去给他们添堵。
暗恋直男本就是自讨苦吃。
虽然已经习惯了好几个月王俊凯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可看完照片之后，王源还是郁闷了很多天，甚至有些迁怒地故意没有去找王俊凯。王俊凯发的要不要一起去食堂的消息他都逃避似的拒绝了。也许是他每次的理由都找得天衣无缝，王俊凯并未对此起疑，只是调侃了几句怎么好不容易牙好了也没见他暴饮暴食呢。王源全部都搪塞过去。
又过了几天，某个晚上，王俊凯去寝室送了一份他喜欢吃的炸鸡——这家炸鸡店点不到外卖，想买只有去距离学校10公里外的店面。
王俊凯匆匆忙忙送完就走，王源呆愣地看着桌上的炸鸡包装盒。他还没有自恋到认为王俊凯是讨好他才特地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只要联想到他是和谁出去才顺路买炸鸡，心里又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他喘不上气。
“哟呵，什么味儿那么香？？”
刘衡回来的时候，王源已经食不知味地塞了大半份炸鸡进肚。他用筷子指了指，对方立马笑嘻嘻凑过来直接用手抓了一块放嘴里。
“从实招来，和谁出去玩了？”看样子刘衡也知道这家店的大致距离，一脸邪笑朝他挤眉弄眼。
“没……”王源含糊道，“别人带回来的。”
“切，还有什么别人啊，你的‘别人’不都是王俊凯嘛~”刘衡用贱兮兮的语气调侃道。
王源低着头没说话，一反常态的模样成功引起了刘衡的怀疑：“嘿，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最近心情有点不好。”
“嗯？什么事儿惹我们源哥心情不好啦？”刘衡坐到了他对面，一脸听故事的表情，奈何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所谓故事，想必他源哥是不想再提。
这个年纪的男生能有什么伤心事呢，不外乎就是追女生没追到这种人生小事罢了。刘衡大致猜完之后，眼睛提溜转转，一拍桌子：“嗨！没什么过不去的槛，那么多女生何必单恋一枝花。”
王源没有纠正他的判断失误，在刘衡眼里算是默认了。
“哥们儿带你去喝酒放松一下！走吧！”
要是放在以前，王源是不会同意大晚上和谁去酒吧的，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被刘衡拉出来了。这家酒吧打车十几分钟就能到，但位置很偏，藏在某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店里也不大，安安静静的氛围倒是让王源松了口气。他这一路上都很担心刘衡嘴里“常去的酒吧”会是一个吵闹的地方。
起先两人只是喝酒听歌没怎么聊天，王源也没注意周围的其他客人，可逐渐的他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心生疑惑：“刘衡，这家店怎么没有女生啊？”
刘衡笑了一下，偷偷指指远处那几个人：“这不是有女生吗。”
“可……他们……”王源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刘衡所指的那些女生都是很酷的打扮，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出来是女生。
“怎么，你歧视女同啊？”
“当然不是。就感觉这家酒吧有点奇怪吧。”
刘衡又笑了一下，这回的笑容里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感觉：“这家酒吧就这样的。但是很安静，我觉得你心情不好不会喜欢太吵的环境才带你来这儿的。”
这家酒吧就这样的。这句话成功让王源吃了一惊，因为刘衡来之前就说过这是他常去的地方，可这个常去的地方却和一般酒吧有所不同……
“刘衡你该不会是……”王源喉间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也在脑海里回忆起印象里刘衡似乎没有提起过任何女生，也没说过想找女朋友之类的话。
他怀疑的目光令对面的人有些尴尬，轻咳道：“我不是啦。”
“……”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要是男同你还不跟我当朋友了啊？？”
王源摇了摇头，拿起酒杯和他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刘衡这才像松了口气似的露出笑容：“我就说嘛，我源哥的境界肯定和那些傻逼直男不一样。不多说，我也干了这杯。”
05.
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有些话王源不打算深究，更不想挑破。就像刘衡始终没有让他讲述心情不好的原因一样，都是理性而不唐突的做法。
隐约地，两人原本的普通室友关系因为那天晚上的酒而变成了朋友。
王源不追问他的性向，这也让刘衡很是满意，两人极少会聊起这方面的事，尽管他知道源哥不追问是已经在心里清楚了他的回答。后来他们又有一次在宿舍里喝酒，刘衡嘴欠说了一句“源哥你长这么帅，你要不是直男我就追你了。”这才算是第一回把话放在明面上。他喝多了，也没注意到王源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
王源没有打算告诉刘衡自己暗恋王俊凯的事。尽管他把这个秘密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随着王俊凯和任曦在一起，这份沉重的感情越压越难受，或许找个知心人聊一聊对他而言会舒服许多，可他还是没有说。他很怕会失去王俊凯这个朋友，所以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端倪，生怕谁知道了以后这件事会意外被王俊凯知晓。
他不想连王俊凯好朋友的位置都失去。
时间一箭而过，转眼又是新的学期。
王源本想过要放弃对王俊凯特殊的感情，奈何假期时两人家离得不远，王俊凯没事就约他去几家新奇的店，高中那些朋友又总爱组局，导致这个假期他们三天两头就会见面，这暗恋的情绪竟然只增不减。
与之前不同的是，王源不会再主动和王俊凯提起任曦了，他学会了如何不给自己添堵，如何选择性遗忘。这一个假期下来，王源几乎都要自欺欺人地认为王俊凯是不是已经和女朋友分手了。
然而开学之后，某次在食堂，有个大胆地女同学跑来要王俊凯的微信号，王俊凯回答的那一句“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又让王源如梦初醒。
“哎王俊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女朋友来我们学校啊？”刘衡嗦着汤匙不经意问道。
“唔……”王俊凯疑惑道，“为什么要让她来我们学校，我是男生应该我去她学校啊。”
“啊？噢……也对，那我怎么感觉每周你都和源哥混在一起，也没见你找女朋友去啊。”
王源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听着，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眼神上挑，触及王俊凯尴尬的似是求助的眼神，心里一颤。
“好啦刘衡……”王源打圆场，“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似的不学习吗？”
“略略略！”
待吃完饭，刘衡溜回宿舍，王源还是没忍住，趁只有他和王俊凯两人在，又问起了之前的话题：
“其实我们都有这个疑问吧……为什么你……”王源小心地斟酌词汇，“就是你，不常出去约会……”
“哪有那么多会可约，出去干什么啊？”王俊凯随意答道，“看电影，陪她逛街，还有什么啊？”
“有很多啊。”
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王源一瞬间就在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想和王俊凯约会的地方，心里又忍不住酸道，任曦真是太浪费“资源”了，竟然让王俊凯把约会说成这么无聊的事。
王俊凯笑了一下：“那你倒是和我说说约会还能干什么？”
“就比如……去动物园啊！玩个蹦床啊！”王源还有得再说，可转念一想，怎么可以为情敌提供约会方案呢？他是不是傻？于是立刻就闭嘴不说了。谁知王俊凯听完这两个地方居然对他说：
“动物园我们去年不是去过吗？蹦床寒假也去玩过了。”
“你什么时候带任曦去的动物园……”
“不是，我说我们，我和你去过了呀。”
“……”王源一下子就被哽住了，心里哭笑不得，“合着因为动物园和蹦床我俩都去过了，你就不想再带女朋友去了？”
“我都去过的地方我干嘛还要再去一次？”
王俊凯理所当然的语气令王源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其实非常开心，开心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可理智的他又觉得王俊凯这样的思维模式有些奇怪。把他和女朋友作比较于他而言并不公平，毕竟王俊凯嘴上说着这些令他心动的话，谈恋爱的对象却不是他。
这一赌气，王源就脱口而出：“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王俊凯听出了他不悦的语气，表情一愣，声音一下子就放轻了许多：“王源儿你生气了……？”
王源见他示软，负面情绪没出息地又被王俊凯给融化了。王源偷偷勾了勾唇边，嘴上却没好气地嘟囔：“你真奇怪，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06.
开春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室友们张罗着要去野营烧烤，王源却迎来了今年第一波换季感冒风潮。本来他也对野营兴趣缺缺，便趁感冒推脱身体不舒服，目送着他们出门去了。
在寝室待了半天，百无聊赖之下王源又开始想念好朋友了，他发了条微信给王俊凯，等了十分钟没回，便干脆拿起手机直奔王俊凯寝室去了。谁知开门不见王俊凯的身影，倒是看见他两个室友一个坐在王俊凯床上、另一个也许是在自己的床上，中间支了个小桌，大白天喝着啤酒撸串。
“来啦王源？王俊凯和女朋友出去约会去了。”
都不需他问，室友已将回答奉上。王源失落了一瞬，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道：“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俩人笑道：“和女朋友出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说不定不回来呢！”
王源表情一怔，几乎是以逃跑的心态离开了王俊凯的寝室。他后悔怎么没有和室友们一起去烧烤，也好过承受这几句话迎面砸来的心酸。
他吃了感冒药，在床上一睡就是一下午，醒来已是天黑，室友们都陆续回来了。他一看手机，王俊凯发了两条消息给他：
【在】
【回晚了，刚才在电影院调静音就没看到你消息】
已经七点多了，也许王俊凯还在和女朋友约会吧。王源神情恍惚地爬下床，拿了毛巾去洗漱。
谁知还没等他胡思乱想多久，王俊凯就出现在了他的寝室门口。
“你不是去……”王源很是意外。
“去什么啊？”王俊凯说着，拎起手里的外卖盒，“吃了没？给你带了点夜宵。”
王源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回来就跑来送夜宵连气都还没喘匀的模样，笑意盈盈地帮他拆外卖盒。他这颗不争气的小心脏啊……又开始躁动了。
王俊凯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拄着下巴看他，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虽然王俊凯有点像在发呆，可王源还是被这道视线给撩着了，清了清嗓：“你不一起吃？”
“我刚吃过。”
“吃的什么啊……”
“烤串、小龙虾、还有火锅面。”
王源差点被呛死：“哈？那你就给我打包回来这个？我也想吃小龙虾！”
王俊凯白了他一眼，还学他的语气：“哈？都感冒成什么样了还有精神跟我要小龙虾？”
“……”王源无力反驳，恨恨地灌了一口粥，喝完眼刀狠刮了一眼王俊凯，“你怎么一直看我？你有什么事啊？”
“我必须盯着你把这一碗喝完。”王俊凯严肃道，“这粥很贵的，你一滴也不许给我浪费。”
“我什么时候浪费过吃的？？”
王俊凯挑眉在他脸上来回扫视：“那是哪位小朋友以前感冒就不爱吃东西啊？”
他们的说话声很小，有些室友已经拉上床帘，如果不是在仔细听多半是不会听到的。谁知王源刚要反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呕！！”
两人一看，刘衡的床帘开着，他正用一本书挡着脸，仿佛刚才夸张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来的似的。王源就知道肯定是他，嘴角一扯：“刚才谁啊？孕吐？”
下一秒，王俊凯替王源接下了那本在空中飞过的书。
待王俊凯走后，王源的唇边挂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倒是被刘衡给捕捉个正着。他用咳嗽吸引了王源的注意，然后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王俊凯刚离开的门口，用别有深意的表情歪了歪头。
王源心虚地认为他发现了什么，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没理他，转过头去三两步踏上了床铺。好在刘衡见好就收从不纠缠追问。
没出五分钟，宿舍门又被推开了，只见王俊凯已经换了一套睡衣，开了一半的门，肩膀和脑袋探进来。
王源立刻爬到床边问他：“怎么了？”
那人委屈巴巴地说：“源哥今晚收留我吧。”
“……”
07.
原来下午时候王源看到的那两个在床上撸串的室友不小心把啤酒弄洒了一罐，正洒了王俊凯一床。待他一回寝室就发现自己床单和被罩都消失了，尽管如此，拆下的被子和床垫上还是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酒味。紧接着就是那两位恨不得跟他滑跪道歉的室友一拥而上，王俊凯也不好发脾气，默默换了睡衣出来投靠王源去了。
王源自然是不会拒绝。事实上，他也就是对王俊凯有求必应罢了。
然而王源很快后悔了自己做的决定。他没有想到和王俊凯挤一张单人床会是一件让自己多么难熬的事……
狭小的单人床无法让两个成年男生宽敞躺下，王俊凯一躺进来就挤压掉了他的大半空间，即使是侧身，王源也还是猝不及防被他推近了墙面，后背一下贴在了冰凉的墙上，令他猛地打了个颤。
或许并不是凉意所致，王源本能对这么近距离的王俊凯毫无抵抗力，他心跳快得惊人，脸腾地通红起来。双臂下意识挡在两人中间，更夸张的是，他不仅低头十分刻意地回避了王俊凯的眼睛，眼神还不停乱飘。
王俊凯立马便发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你有按时吃感冒药吗，脸这么红。”
王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骨碌翻过身去，把后背对着他。王俊凯奇怪：“又怎么了？”
他故意鼻音很重囔囔道：“我感冒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轻飘飘地钻进王源耳朵里，又令他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又不怕你传染我。你还躲我啊？”
“烦死了，你就快点睡吧你。”
“好好好。谢谢源哥收留我哈。”
在熄灯之前，两人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和姿势，王源能感觉到王俊凯并没有转身背对他，这人连呼吸都很轻，羽毛似的拂过他的皮肤。天气太闷了，王源感觉燥热无比，蜷缩的身体仿佛揣着一颗快炸开的火球，别说睡觉了，他连让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都不能。然而自他催促王俊凯快睡觉后，那人就真的没有一点动静了，如果不是呼吸可闻，他都要怀疑自己身后还有没有人了。
偏偏就是若有似无的呼吸，暧昧地吹过他的皮肤、他的心尖。他连深喘一口气都不敢。当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后，王源听见了自己夸张的心跳声。他不知道王俊凯睡着了没有，只知道再这样沉默下去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为了缓解这样的焦躁，他轻声开口：“睡了吗……”
一两秒后，王俊凯迷茫的声音传来：“嗯……？”
是睡了，还没有完全睡着时，王俊凯迷迷糊糊给他的回应。王源鬼使神差地蹦出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没有在外面住……”
“什么在外面……”
“就是，你怎么不和她，在外面住。”王源想起又有些难过，“你的室友都说你不会回寝室了。”
“胡扯……”王俊凯的声音清醒许多了，可音调还是那样懒懒的，“我什么时候不回寝室了。”
王源又听到自己更明显的心跳声：“你们没有……在外面住过吗？”
“没啊。”王俊凯拖着长音，“怎么可能……”
得到满意的回答之后，王源心底雀跃，却一边又责备自己也不知道雀跃个什么。
不论发没发生什么，早晚，王俊凯都不会属于他啊。
王源被这样怅然若失的情绪击中，许久都没说话。倒是王俊凯，没等来王源再开口，恍惚间又快睡着了，不知怎么惊醒了一瞬：“你不想睡吗王源儿……那我陪你一会儿啊？”
王源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不忍心让他再撑着精神陪自己，将语气放轻了：“睡吧。晚安……”
第二天王俊凯比他醒得早，洗漱回来才见他费力撑着手臂起床，看起来没睡够的样子。
“醒啦？”王俊凯关切道，“是不是我们挤一张床你没睡好啊？”
王源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昨天感冒在寝室睡了一天，所以晚上就躺了好久才睡着。”
王俊凯喔了一声，半信半疑。王源揉着眼睑心中苦笑道，大概这个傻子怎么也想不到他说的好久，是真的有够久吧。
临睡前，他甚至看到了窗外的阳光。
08.
五月中旬的时候，王源又和刘衡去了那家酒吧喝酒。这回还不等他犹豫要不要和刘衡谈心，对方倒是先把自己灌醉了，趴在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王源倾诉自己的前男友。由于他说得实在是太碎，王源只能自行拼凑出了一个藕断丝连、令刘衡放不下还没结果的故事。
凌晨走出酒吧的时候刘衡还在胡言乱语，王源搀着他一边往主路上走一边寻觅出租车。上一次来没注意，光顾着跟在刘衡后面拐七拐八，这一回自己找路，才猛然发现这家酒吧竟然就在任曦那所大学附近，这一转眼都能看见校门了。
如果说有孽缘，大概也就是如此——因为下一秒，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一所普通大学少说也有上万人，凌晨一两点，会上街溜达的人更是寥寥，如此概率下都能相遇，堪称奇迹。
他先认出的是王俊凯，因为太过熟悉，仅仅一个背影轮廓就能分辨，随后才发现他面前的女生。当然，即使不看也知道是任曦。
两人站立的距离有点远，任曦低头正说着什么，而王俊凯则两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在安静听她讲话。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王源就这样足足看了一分钟，才观察到女生在以有些慌乱的、局促的动作擦眼泪，而那道熟悉的背影却仍站得笔直，除了偶尔的颔首、轻轻摇头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刘衡似乎已经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王源也维持着不变的姿势。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注视着那对情侣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平和的交谈，逐渐的，女生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泪流不止。期间，王俊凯的身影有些许幅动，也许是言语安抚了女生几句，她才逐渐地冷静下来，差不多有五分钟吧，女生抹了抹眼角，转身像是要进校门了。
王俊凯刚要转身，不料女生忽然冲他跑来，一把将他抱住。
王源的心脏猛烈颤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胶着在王俊凯一只手，就这样跟随它抬起，向前，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背。
刘衡靠着他哼唧一声，王源如被惊醒，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瞥一眼醉到不省人事的朋友，认命转身，费力将人往街的另一头拖。
09.
如果不是高中同学告诉他看见任曦和别的男生举止亲密，也许王俊凯会一直认为这段关系很平淡却也很完美。
他自认认真完成了任曦对他提出的每一句要求。他不喜欢逛街逛一天陪女生试衣服，也不喜欢大热天拎着一堆东西散步，更不喜欢被她拉去参加室友聚餐，全桌只有他一个男生在场。但这是他女朋友的提议嘛，他都妥协地陪在她身边。她提出的约会只要时间和学校那边不冲突他一定会来，可他没有想到，对于任曦来说，这些远远不够格称为理想男友。
他今天晚上本来是想和任曦好好聊聊高中同学说的那些事，他更没想到，从他问出口的那一刻，任曦就像忍耐了许久似的，怨气排山倒海般向他扑面而来。
“为什么你上周就知道了却等到我主动约你出来的时候你才问我？
“为什么你知道了这些也不吃醋？你好大度啊王俊凯。
“你觉得你是在信任我吗？我看你是根本不在乎我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走得很近吗？因为他有那么几次让我有了一种恋爱的错觉。可我没有和他有任何朋友之外的行为，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啊……我希望让我有这种感觉的是我男朋友，而不是别人！”
……
王俊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炮弹似的质问。因为他从这些质问中发现自己确实不够关心她、也没有她想要的所谓吃醋和生气的情绪。哪怕是听高中同学眉飞色舞讲述那些八卦的时候，他心里也仅仅只是有些不爽——不是因为女友疑似出轨，而是好像在同学眼里，被人戴绿帽子、蒙在鼓里的他很傻。他的自尊心，有那么一点被伤到的感觉。
任曦在饭店冲他发了半天的火，他疲于面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也许是被他的模样所刺痛，任曦最后眼眶通红地扔下他冲出了饭店。那时天已经黑了，王俊凯犹豫了一下，还是立刻结了账跑出去找她。
王俊凯说要送她回学校，她不肯，闷头走进了一家店，给自己灌了一肚子酒，然后开始哭。
“那天和他去吃饭的时候其实我看见林浩了，我知道他看到了一定会和你说。我说我是故意和他举止亲密一些的，你信吗？
“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找我，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冲我发脾气……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这些天，我都以为林浩突然改性了没有大喇叭告诉你……
“结果你都知道。可你无动于衷……你怎么这样啊王俊凯，你知不知道我追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可是你都不在乎我，到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啊？
“我知道高中有好多女生和你告白，你为什么偏偏答应我了？”
她说到这句的时候，王俊凯忽然哽住了，因为他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真实的答案——因为当时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和我表白，我不得不答应。
也许还有试一试的心态吧，高中时候他没认识几个女生，只有任曦和他聊天比较多，他并不讨厌她。王俊凯有时候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哥们儿说的什么一见钟情，心跳剧烈的感觉在他身上都没有在哪个女生面前出现过。
但是这些真实的理由王俊凯没有回答。他看着任曦哭，忽然感觉自己很愧疚，他不忍再用这个回答去伤害她。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能让一个女生哭得仿佛世界末日一样。
奇怪了，出轨的又不是他啊。王俊凯直到送任曦回学校，一路上都一直在疑惑这个问题。
10.
也许是这一路的夜风吹散了酒气，到了学校大门的时候，任曦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叫住了王俊凯，低头看着地面的小石子，嘟囔着问道：“所以……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了？王俊凯。”
对方的语气十分不可思议，有些好笑道：“怎么成了我要和你分手……你这一晚上的控诉我可是听了心里很难受啊。”
任曦苦笑：“原来你还有难受这种情绪呢。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人。”
“……”
“你都不反省一下吗？谈了半年多，我们聊得最长的一次居然是听我控诉。”
“反省了。”王俊凯无奈地笑道，“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反省。”
“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你是很完美的男朋友，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虽然你从来不主动约我。”任曦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开学以后，我和室友们炫耀你，还把你拉来我们的聚会，我以为她们会很羡慕。结果回去之后有个室友开玩笑说感觉你像是我花钱雇来的，虽然长得帅，但一点也不爱我，连我当时肚子痛一直强忍着不舒服你都没有发现。”
王俊凯错愕：“你室友怎么这么说……”
“现在我终于可以坦然告诉你，我那段时间为什么和室友闹僵了。”任曦的眼圈又红了，抬起头来看向他，“我讨厌她拆穿了我的幻想。”
王俊凯倒吸了一口凉气，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不明含义地摇了摇头。
“你对我的好，和对任何一个普通朋友都一样，只是我提了要求，他们没有。所以我才错觉你对我这个女朋友和别人不一样。”
“……”
“算了，你根本就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我回去了。”
看着女孩转身的背影，王俊凯眉头微皱。
他依旧困惑，但这场单方面的控诉也让他疲惫，正欲回头，任曦突然又转回来，然后一把将他抱住了。
他被惯性冲得后退半步，站稳后，听见女生低低啜泣，随后逐渐无法控制情绪，变成放声大哭。
半夜三更，路上行人不多，路灯昏暗，原本万籁俱寂，这样的哭声难免令人侧目。
为什么反而是她这么伤心呢。
王俊凯最应付不得女生的眼泪，一时间手足无措，不自觉地看了看周围，没想到稍微一偏头，就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一只手还安慰着哭泣的女生，眼睛却莫名盯住那两道歪歪扭扭的背影，确认了两三遍，再回过头来时，依旧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那分明就是王源。他扶着的那个喝到烂醉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他的室友刘衡。
这本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奇就奇在，王俊凯是知道的，这所大学附近只有一间酒吧，就开在对面胡同里，曾因为举办LG**的支持活动而在任曦她们校内相当知名。
那是一间G.ay吧。
王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一起去玩，还是仅仅为了接喝醉的刘衡回学校？但刘衡又为什么会在G.ay吧买醉，难不成他是Ga.y？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
原本一片混乱的脑海，竟然还能清晰排列出一连串的问题。
女生的眼泪打湿他的前襟，哭着哭着，似乎也累了，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任曦红着眼眶，抽噎着抓住王俊凯衣服的下摆，见他笨拙安慰自己的模样，突然间又破涕为笑：“对了，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出轨了，我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猜到答案了。”
“嗯？”即便对方抛出重磅话题，王俊凯依旧沉浸在刚才看到的画面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意思？”
“我曾经怀疑你是不是和你朋友在谈恋爱，拿我当掩饰的挡箭牌。”任曦抬起头，以一个复杂的表情，“就是王源。”
“啊？？？”
王俊凯一时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突然被提及的名字，把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脑海中又浮现前几分钟那道背影。
“……你怎么想的？开什么玩笑！”
“其实我也说不好当时我是怎么猜的，就是女人的直觉吧。寒假的时候这种猜测就越来越强烈，有一次我约你出来，趁你去洗手间偷看了你的手机，才发现你和王源的聊天记录很正常。原来你们真的只是好朋友。”
“……当然，不然能是什么？你这猜的也太离谱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吗？”任曦见他满脸不可置信，无奈道，“我会有这样的猜测一点也不离谱好吧。”
“可是我和王源都是男生好吧？”
任曦的眼神有些好笑：“都是男生……？所以……？”
“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啊。哪有人会这样想的。”
或许是王俊凯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任曦没有再争执这个问题，只是玩笑道：“你看，我一提到他，你话都变多了。”
王俊凯皱眉，又想解释什么：“我……”
任曦就那样看着他，像是等他再说，又像留恋着可以这样和他对视的样子。她倏地流下一道泪，然后一颗又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好吧……不过你不用解释，我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之后就没有再怀疑了，我还看了你和别人的，都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我就想啊，或许我再坚持坚持，你会喜欢我呢？”
说完，任曦终于绷不住情绪，抽泣了一声，语气有些急：“王俊凯，如果我说我还想再坚持，我们可以不分手吗？”
她听见头顶的叹气声，很长很轻的，过了许久王俊凯才开口：“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好。我都不知道原来这半年以来你对我有这么多的……抱怨。”
“你是生气我今天抱怨你……？”
王俊凯摇头：“你和我在一起也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呢。而且我确实做得不够好……总让你哭成这样，你们室友聚会那次也是……如果早知道你和室友吵架是这样的原因，那我……”
任曦见他没有往下说，追问道：“那你就会马上和我分手吗？”
“……”
“还是你会对我好？像你对王源那样？”
王俊凯被她后面这句吓了一跳：“什么叫像我对王源那样？！”
“我又胡思乱想了是吗。”任曦笑了笑，“有的时候我都希望自己是个男生，做你的好朋友。说真的，你要是对我像对王源那样我可能都会有恋爱的感觉。”
“你说什么呢……”王俊凯扯了扯嘴角，玩笑道，“天天找你打游戏你就有恋爱的感觉了？”
任曦摇了摇头，复杂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根本不懂。
王俊凯站在原地出神，脑海里滚过她说的话。那一字一句，仿佛汹涌的暗流，冲撞着他的心脏。
11.
王源坐在出租车里，一路上都在猜测王俊凯和任曦发生了什么。
他们抱了有多久，聊完了吗，话说开了吗？王俊凯今晚还会回学校吗？已经那么晚了，这里本来就不太好打车，他要怎么回去？
可这些问题本来都轮不到他来考虑。他很笃定自己在王俊凯心中有一个位置，分量并不轻，那就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
人一辈子遇上知交好友，也是不容易的。
可好朋友谈恋爱，哪里需要他在一旁劳心劳力，好朋友只应该笑闹起哄，应该转身留出专属于他们的独处空间。
第二天王源难得起了个大早，匆匆换上衣服奔向食堂。
可能是和刘衡喝了酒的缘故，他昨晚躺上床以后即使思维不停地打转，身体却先一步没撑住。可他到底还是在想着王俊凯的，他比闹钟还早地脱离梦境，准备借着送早餐为由找王俊凯问问情况。
“哟？源哥起得早啊。”在门外就被王俊凯的室友撞见，王源问了声好，又听他说，“俊凯还睡着呢。你怎么比他还先去食堂了，稀奇稀奇~”
“我怎么不能比他早啊。”王源说完，想了一下，还真是王俊凯给自己送早餐的次数比较多，多到连他的室友都发现了这个规律。“咳，我去叫他起床。”
没想到寝室里的那人没等他来叫起，王源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颓废似的背影坐在上铺发呆。王源拎着小笼包走到王俊凯床前，轻轻叩击床杆。只见王俊凯回过神，看到是他，表情明显转变为惊讶，瞬间与他错开了视线。
王源本想朝他展露的笑脸就恹恹地变成了担忧：“你怎么了？感觉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听到他这样说，王俊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低垂着的眸子朝他淡淡地瞄过去一眼。王源莫名从这个动作里解读出了“不愿面对”的含义。他不好意思说昨晚自己看到了什么，只能编了个理由骗王俊凯和自己袒露心声：
“那个……昨天晚上熄灯之后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你去哪儿了呀？几点回来的？”王源实在是不擅长说谎，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乱说一些苍白的解释来圆，“你看我还给你买了早餐，我怕你回来晚今天醒的也晚，我记得你第一节有课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王俊凯看透了他的谎言，因为对方终于肯和他对视，尽管那侧头的动作略显迟疑。
“王源儿……我和任曦分手了。”
若是放在以前，王源听见这么个回答一定心里乐开了花，可是今天早上，见到这样失魂落魄的王俊凯，用低哑的嗓音对他说“分手了”。王源并没有多开心，至少，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开心。一想到王俊凯因为和任曦分手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他这一颗心都要被捏碎了。
“所以……你不开心就是因为你们分手了啊？”王源脱口而出。
好在王俊凯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在分手这件事本身，否则但凡换成谁听到这么一句，都会觉得很奇怪吧。好朋友和对象分了，他知道以后的第一句不是问为什么、不是安慰、甚至都未表露出关切，竟然是疑惑因为分手而不开心是否恰当。
失恋所以伤心，这么浅显的逻辑，还要人怎么解释。多问一句简直像蓄意戳人痛处。
王源后知后觉自己暴露了非正常朋友的思维，刚要慌张解释，只听王俊凯慢吞吞地开口：“其实……也不是。”说完，又用刚刚那种表情向下瞄了一眼。
“不是什么啊？”
未等王源追问，王俊凯的室友们陆续起床，原本安静的宿舍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不再是个适合安静说话的地方。王源只好先把早餐给他：“那什么，早餐你记得吃，我先回去准备课本了。”
转身之后的王源并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人始终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后很久很久，王俊凯才生硬地收回视线，凌乱地用力摇了摇头。
小笼包还热着，托在他的手心里，是烫烫的温度。
12.
近来，王源发现，王俊凯总时不时地盯着自己发呆。
有时候是在公交车上。他正常看向窗外，不是没感觉到旁边的视线，他以为王俊凯同他一样在看窗外的风景，没想到无意中转头才吓了一跳，发现王俊凯看着的一直是他。
有时候是在图书馆，王俊凯转着笔思考高数题，转着转着就不动了，他疑惑时抬头，惊觉这人不明含义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的脸上。
有时候……数都数不清的那些时候，王俊凯总是看他，短则数秒，多则能看个十几分钟，这视线令王源手足无措，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分了个手突然像没了魂儿似的净干这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难道说，失恋的人都这么不同寻常……？
“王俊凯，”饭馆里有些闷热，王源的脸颊被小龙虾辣出红晕，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在看我么？”
说完又下意识地低下头，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与手中的龙虾壳作战。即便不抬头，他也能准确捕捉到王俊凯的视线。这令他无比焦虑，搞不清楚缘由，又控制不住跃跃而动的心跳。
他想知道答案，却不明白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一时间开始后悔让这个问题尴尬地停留在半空。
“王源儿，你说，我对你怎么样？”王俊凯果然没回答，却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哈？你对我怎么样？”王源皱眉疑惑，“嗯……挺够哥们儿的？很仗义？”
这个回答王俊凯似乎并不完全满意，复又追问：“那算是对你好吗？我有对你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吗？”
王源吓得龙虾肉都掉了。他差点以为王俊凯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可抬头一看，这人纠结的表情，又不像发现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呢啊……”
“抱歉……”王俊凯揉了揉太阳穴，“自从那天……唉……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不太正常了。”
“哪天——”王源刚要问，又把话吞了回去。
还能是哪天，让他如此失魂落魄的，除了分手，还会有什么其他日子。
王俊凯这一切的反常确实从那天起，只是王源仅仅猜到了表层，以为王俊凯是为前女友伤神。却不曾想这段时间以来，王俊凯到底在心里念起了他的名字多少次。
这个念，不是想念的念，是反复琢磨，不断推测自己的内心——从惊讶到茫然，甚至超越了他以往二十年的固有认知。
王俊凯从来都以为，他身为男生，自然只会和女生在一起，只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喜欢上一个异性。尽管这位异性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可任曦对他说，‘都是男生，所以呢’
——原来所谓的自然，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王源，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王俊凯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半天才开口，“……你和刘衡，关系很好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王源无奈道：“挺好的吧，你和你室友不也挺好吗？”
“是哪种好？”
“……”王源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王俊凯又解释道：“就是……这么说吧，和我比呢？”
王源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他知道即使朋友之间也会产生微妙的“吃醋”，但王俊凯向来对此不敏感，这样堂而皇之的问他，实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最近和刘衡走得太近，导致冷落了这位内心脆弱的失恋人士？不应该啊，这几天自己恨不得用所有时间陪着王俊凯，甚至有意不带别的同学一起吃饭，留下独处时间。
扪心自问，他不是没有要“趁虚而入”的私心，但这么多年了，埋在心底的喜欢已经成为自己都妥协的秘密，妥协到他并不想去为此改变什么；更多的，他只是希望自己的陪伴，能让王俊凯度过这段痛苦的时间。
他虽然没经过失恋，但爱而不得的经历倒是刻骨铭心，因此也能感同身受。
“这怎么比呢，”王源想了很久，才勉强笑了一下，“我和你认识时间那么长，当然是情比金坚啦~”
“那他是不是……”
那他是不是g.ay啊……
那你……那你呢……？
王俊凯下一个问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又被他硬生生截住，似乎意识到并不合适。
王源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对方也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王源顿时表情有些复杂。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的独处，还有另一个目的。
王源本来以为王俊凯会给自己讲他分手的缘由，也好对症下药，分析原因，可惜王俊凯说了些有的没的，对此竟然从来只字未提，甚至就算他旁敲侧击问，对方也言语含糊过去。
王源忍不住猜测，难道真是因为任曦和那个男生吗？如果是的话，他突然开始后悔当初在市医院看到他俩后，没有想到个好点的办法侧面提醒王俊凯，如果他提醒了，或许情况会好一点呢，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被动，现在也没有那么伤心？
明明连恋爱都没谈过，却想充当别人感情里的军师。
他忍不住自嘲。
——还是为自己喜欢的人。
13.
听到窗外开始响起蝉鸣时，王源才发现夏天已经来了。
他在宿舍抱着台历，一支笔勾来勾去，终于选出几天没排必修课和实验课的清闲日子，准备找辅导员开两张假条。
“你想好去哪儿玩了吗？”刘衡从进门到现在，都见他趴在那里涂涂画画，忍不住问一句。
“嗯，”王源头也不抬，“去日本。”
失恋余震漫长，几个月都走不出来也并不罕见，但王俊凯一直这样情绪不对头，王源决定另辟蹊径。
忘掉一个人就那么难吗？他没有成功经验，只能寄希望于百度。
查了一堆资料，逛了无数论坛，都说要真真正正走出失恋阴影，只能爱上新的人，如果找不到，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换一个环境，以免处处是回忆，容易触景伤情。王源没那么大度，能为他牵线搭桥做月老，但世界辽阔，出去旅个游总还是能做到。
他和王俊凯正好都有日本三年签，不多去几次浪费，何况那家伙有日本动漫情结，王源几乎没怎么思考就选定了目的地。
原本他以为王俊凯会犹豫，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劝说，诸如“或许玩高兴了就能把她给忘了”“在宿舍里憋着更容易难受”“你不是一直想去买手办吗”“我们可以去打卡动漫取景地啊”等等，结果一句也没用上，王俊凯很轻易就答应了他。
“好啊，我陪你去。”
怎么就成了他陪自己？王源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张口。
几天后，飞机落地东京，按照计划，第一站，两人乘坐JR横须贺线，直奔镰仓。
找到镰仓高校前站时已近黄昏，天空被染成金色，又涂抹一层层蔷薇红。作为江之电最美车站，又是著名打卡点，到处都是拍照留念的人群。
“这里有这么火吗……”王俊凯有些吃惊。
“当然啦，”王源举着相机，操着一口浓浓日式翻译腔，“因为是大家的青春，所以不来一次果然是不行的呢。”
王俊凯：“……其实是我的童年。”
“教练，我想给你拍照。”王源不理他，“你站过去一点。”
国道134号对面就是碧蓝大海，波光粼粼，让人一瞬间晃神，好像人生每个悠然自得的夏天，都是在这里度过。
王俊凯摆好姿势时，恰好身后一趟列车呼啸驶过，黄昏的太阳在王俊凯脸上闪出金色的光线，相片中的人只有小半张脸清晰，背景也模糊了，但高高瘦瘦的身影在画面中如同电影男主角。王源盯着看了几秒，那位男主角也小跑两步，探头过来：“好傻啊。”
他一只手搭着王源左肩，另一只手顺势拿过相机，想翻阅前面几张照片，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王源滚烫指尖，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们几乎是背后拥抱的姿势。
王俊凯立马松开了手。
王源被他吓一跳，相机差点没拿住，正要往下掉，王俊凯又赶紧替他去接，再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王源耳根发烫，确信它已经红透。
“呃……”
“你干嘛突然撒手啊？”王源赶紧查看相机，确认照片没有被刚才手掌一顿乱按而误删除后，才松了口气。
“我，”王俊凯答得有些艰难，“我就一时没拿住。”
但其实不是。
在那一瞬间他确实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惑，迷茫，不安，痛苦，似乎逐渐有了清晰的出口，但这个出口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到他无法不犹豫。
“你别给我拍了，我俩一起拍吧。”王俊凯干咳两声，假装毫不在意地重新搭上王源的肩膀，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上来，“我看那个角度拍比较好看，我们去那边。”
“哦，好。”
王俊凯和往常一样，同他亲密无间。两人找好位置，拜托一位女生帮忙拍照。
“三、二、一——”
话音刚落的瞬间，王源悄悄地朝王俊凯那里偏了一点头。虽然靠得再近也证明不了什么，就像王俊凯会替他买饭，打水，甚至和他在同一张床上睡觉，都代表不了什么。
王俊凯对他再好，他们也只是朋友，兄弟，顶多在前面冠上“最好”的形容词。
他在王俊凯心中的位置早就已经被留好，无论是从高中，还是现在，他甚至怀疑，如果王俊凯将来婚礼只有一个伴郎，那也一定会是他受到邀请。
他甚至想要保持一点距离，好让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
可是很难做到。
就如同此刻，只要想到这张合照会留下纪念，就不由自主地希望能够同他更加亲密一点。
而当女生将相机还给他查看时，他一下怔住。
不知道是不是仅仅错觉——身边的那个人，原来也将脑袋朝他这里歪了过来，两人头发丝挨着头发丝，果然亲密无间。
14.
这趟旅程，王源做的所有旅行计划，基本都是打卡动漫经典取景地。第二天两人去了须贺神社，在阶梯上留影，王俊凯哼了一路的《前前前世》，心情很好的样子。
看起来，旅行的确能让人抛掉现实烦恼，暂时逃避。
可王俊凯的烦恼逃掉了，他的却逃不掉，因为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晚上正好能赶上隅田川花火大会，两人没做什么准备，纯粹去浅草寺凑热闹。才刚下午，河边就已经人山人海，全都早早占好了最佳视角。
六点多开始，第一支烟花盛放。
隅田川上，花火开出漂亮的颜色，王源忍不住把手放在嘴边，欢呼一声。王俊凯侧头，认真注视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两万支花火陆陆续续升上夜空，不同形状，不同颜色，一朵接着一朵。
同所有年轻人一样，王俊凯也在王源的督促下拿起手机，对准天空录视频。
夜风吹动男孩的头发和衣摆，女孩们穿着浴衣，拿着五颜六色的刨冰，随花火绽放而抬头。
如果能有一个场景代表夏天，王俊凯觉得，那就是现在了。
清澈的河川中倒映出五彩斑斓的影子，夜空被照亮，不远处的东京晴空塔也像被气氛感染，成为绝佳背景。
视野中每一个角落都如此浪漫。浪漫到仿佛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王俊凯。”
身边的人突然喊他的名字，那么熟悉的音色和语调，熟悉到成为一种习惯。老天冥冥之中赐予一种缘分，从高中到大学，他和他的最佳好友经历分班、高考、填志愿，从未分开过，甚至大学还在同一个班，隔壁的寝室。
老天到底是如何定义这样一场缘分的呢。
他转过头，看向王源。
男孩的额发被风吹散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睛如黑葡萄一般明亮，除他以外，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亮的眼眸。花火在他脸庞上投下光影，明明暗暗如同少年心事。
“让你看我拍的照片啊，”王源推推他的胳膊，眼睛弯了弯，“干嘛又看我？你还在中邪吗？”
王俊凯是真的觉得他中邪了。
因为王源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一瞬间的心动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地涌来。耳边有烟花燃放的声音，他却好像听见前女友的质问，在脑海炸开。
“像对王源那样。”
说的是对他好。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好呢，好到女生直觉他对好友的特别，好到室友们都在调侃王源才像他的恋人。
两个月前的迷茫，直至今天依旧还是一团解不开的迷雾，可在这迷雾中，又有什么牵动着他，让他上前一步，抓住王源的手腕。
——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对待王源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可所有人都说他有。是他的本能在做那些事，那么现在，可不可以让他遵循一次心底的声音。
他想试一试，朋友们口中只对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紧张、只要对视就想要接吻的冲动，他会不会也能体会到——在以往从未想过的可能面前。
又或许已经不用再猜测了，仅仅只是抓过王源手腕的一瞬间，他有些迟地，听见了自己内心跳动不已的鼓点，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在新的一支烟火升空那秒，他将嘴唇贴上了对方的嘴唇。
柔软的。微凉的。
触碰仅仅也就一秒而已。
烟花散落，他后退半步，看见王源因为惊吓而睁大的双眼。
“我……”就连王俊凯自己都被自己的冲动吓到，他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尚未确定王源对自己的感情。他这样做，会不会被讨厌……？
他忙不迭地解释：“我……我就是想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话说完了，却又感觉自己越解释越糟糕，更加离谱了，他刚要道歉，听见对方开口。
“你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王俊凯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知道？”
他迫切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关于王源有没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谁，是某个女生，还是什么令人跌破眼镜的名字。
可王源没有回答他。
他以为是他的错觉，因为他隐约看见，对方的眼圈，竟然缓缓红了起来，但很快那人就转过身去，不再让他看了。
14.
一直到回到下榻的旅馆，王源也没有再和王俊凯说话，独自进浴室洗漱完，便早早钻进被子里睡了。
王俊凯在阳台，吹了一整夜的风。
第二天一早，果然是受了寒，嗓子有点发不出声音，眼下也挂着乌青的黑眼圈。王源看到他的样子，一时间欲言又止，好久之后才不确定地问：“你没睡好？”
王俊凯嗓音嘶哑：“我没睡。”
“为什么？”王源脸色一变，显然也想到昨天那个不清不楚的吻，只觉得尴尬充斥在两人周围。
他们本该是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尴尬的朋友关系。
“我在……我在努力想明白一些事情。”王俊凯认真道。
“那这一晚上你想明白了吗？”
“我……”他沉默了很久，也没往下说。
王源喉结动了动，半晌后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不知道就别想啦。你干嘛呢，搞得比刚失恋的时候还惨。”
王源突然觉得是他做错了。
一起来日本旅游做错了，在他失恋时陪伴他，妄想帮他度过难关，更是做错了。
因为日益膨胀的喜欢，他早就已经偏离了自己在王俊凯身边应该存在的那个位置，他有了不该有的嫉妒心，不该有的占有欲，他本没有权利这么做，更没有理由阻碍王俊凯的未来，让他的生活偏离航道。
昨晚亲吻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心动到快要爆炸。
心跳快到什么程度会休克？王源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到那个临界点。可是王俊凯眼中的慌乱，却在一瞬间浇熄了漫天的花火。
他没由来地感到害怕。
暗恋直男是什么体验。
暗恋温柔到不知温柔也能杀人的直男，是什么体验。
他在这瞬间有了最深刻的体会。
15.
回国后，没多久就面临考试周。所有人都很忙碌，不见面好像也变成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考完试就是暑假，王源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一放假就报了自由行，一个人匆匆忙忙背着包跑去游览祖国大好河山。
期间王俊凯找他无数次，他依旧一条一条回复，只是不会再向从前那样故意挑起话题，好让聊天时间久一些，再久一些。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隅田川那天。
一个多月过得飞快，这期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大二开学，他又不得不回到宿舍，住到王俊凯的隔壁，继续面对这个人。
这种感觉比漫长而无望的暗恋还要难熬。
连刘衡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缠着问他怎么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没怎么，就是暗恋对象亲了我一下，把他自己吓到了，也把我吓到了。我觉得是我害他如此挣扎，所以就躲起来了。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么多年了，在面对王俊凯时，他第一次，主动退了一步。
不再追赶了。
他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缺席王俊凯的生日。
21号那天，他给对方发信息道歉，说晚上去不了了，礼物还是会送到。王俊凯迅速回了电话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在电话里沉默一阵，最后说系里老师让帮忙整理材料，实在抽不开身，然后真心实意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王俊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应当能感觉到反常，可两个人都像在装傻。
王源很了解，生日聚会，那群朋友们向来玩到很晚，不到凌晨不回家。
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宿舍，舍友不是恋爱约会就是周末回家，他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随手刷了刷学校BBS，发现热门上赫然挂着熟悉的名字。
标题极其夸张——“心碎！大二物理系王俊凯公开出柜！”后面还配了个心碎的emoji表情。
王源浑身都僵住了。
这些汉字他每个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的大脑一时无法运转。
他点了两次才把帖子顶开，内容十分新鲜，就在本日王俊凯的生日聚会。
王俊凯成绩不错，长得数一数二，性格还好，因此在校内人缘很好，朋友众多，生日聚会上什么系的都有，有的其实和他并不算太熟。这一回，玩桌游聊天时，一位不算太熟的同学不知是聊起什么，提到了同zhi话题，语气略带鄙夷。王俊凯听了，便皱起眉，冷冷来一句：“就算是同xing恋，也没什么错啊。”
这本来是一句相当正常的话，在那个男生挑起话题时，桌上几个朋友都已经有些不爽了，只是寿星把他们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而已。
可偏偏那人被呛一句，心有不服，立刻问他：“怎么，难不成你是同xing恋？”
王俊凯说：“是又怎么样。”
16.
八卦流传最广的地方，除了娱乐圈，就是学校。
才第二天，“王俊凯出柜”的消息便成了特大新闻，人人皆知，早上去上公共课都有人侧目。
躲避王俊凯的这段时间里，王源每天都拉着刘衡一起坐到人数最满的前排，不给自己身边留下任何空位。王俊凯像是明白他的意思，独自坐在别处。
连体婴突然之间分开，学校里都少了道风景线。各路八卦猜测两位帅哥为何决裂，昨夜的 bbs终于让人嗅出端倪。
可偏偏在众人以为解开谜团的第二天，王源放弃了抢大课前排的优秀作风，独自一人在最后一排的墙角落座，并且空出了身边的位置。
此等好位置当然是兵家必争之地，可一旦有人要去坐，他就会一反平日里好说话的性格，冷着脸拒绝：“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十分钟之后，王俊凯进教室，看了他一眼，瞥到那个空位后，他犹豫了一秒，然后径直走过来。
“今天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一边问，一边已经将包放在了桌子上。
王源没说话，也没拒绝。算是默认了。
王俊凯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发问：“所以……我的礼物，还有吗？”
他问得轻松，心中的浪潮却已经翻涌了成千上万遍。
他不是不知道现在别人都怎么议论，可他只是在昨天，当王源说不来参加他生日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就因为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就能当做不存在吗？
可他的感情分明是存在的，那么满，涨得一颗心酸痛。
爱情是什么，谈恋爱又是什么，他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不知道，所以只要和别人一样，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一路都是这样长大的，升学，考试，交女朋友，一切自然而简单，他样样做得很好，从未遇到过什么波折。
可在王源这里，他突然发现，一切失控了。
原来不是和别人一样才叫正确。
原来感情也可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他伸出的手，给出的拥抱，送出的那些礼物，用尽的那些心思，都事出有因。
原来不是继续沿着光明大道往下走就能找到出口，也许，黑暗隧道的尽头，才能看到广阔的光亮。
他不是胆小的人，既然找到了，就没理由回避才对。
“说到做到。有礼物。下课给你。”
隔了好久，王源才丢给他这么一张皱巴巴的纸团。
等到铃声敲响，学生陆陆续续出了教室，最后就剩角落里的两个人。
周围安安静静，王源终于把情绪放到脸上，对着王俊凯皱眉道：“你昨天都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
“你心里不清楚吗？”
王俊凯没说话。
王源急了，有些口不择言：“你干嘛那样瞎说，不知道学校里都在传吗？对你有什么好处，是不是有病？？”
王俊凯眼神黯淡了一瞬。
“你觉得这叫有病吗？”
王源呆住了。
那双令人沉溺的桃花眼盯着他，如同一面海，泛着粼粼波光。
“我没有瞎说，”王俊凯艰难道，“本来我想挑一个好一点的时间和机会跟你说，但是——”
“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晚了很多，我错过了很多好的时间。”
“王源，那天我亲了你，是我太鲁莽，我道歉。”
“说真的，我已经后悔了，我没想到会把你从我身边吓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那样做是不是伤害到你了……”
“可我……”王俊凯再抬起头时，坚定的目光猝不及防闯进他的眼底，“可我没办法逃避，我是真的喜欢你。”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整间教室都亮堂堂，王俊凯额头上冒出细汗，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王源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从天而降，重重砸进他的心脏。
要说没有猜到……他不是傻子，不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更不会相信那天在隅田川，王俊凯是被鬼附身才会吻他，可他依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等了太久，终于在机场等到一艘梦想中的船，这种感觉，幸福中又带着一丝荒谬。
这是对的吗。
是为他喜欢的人好吗。
可他又怎么能拒绝这艘船。
“你呢……？”王俊凯问。“王源儿，你对我有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感觉……哪怕一点……”
他忐忑不安，却迫切等一个宣判。
无论对方是不是觉得他荒唐，他都不想再犹豫了。
王源沉默片刻，最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你的生日礼物。”
情绪突然被打断，王俊凯抱着盒子不知所措，半晌后才说：“……我现在可以看吗？”
王源点点头。
他笨拙地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本相册。
翻开来，每一页都是他。
高中时篮球联赛最后一个灌篮，秋游爬山时的比耶，运动会跑步后喝水的姿态，毕业典礼时的耍宝，大学迎新晚会上的表演……
只有最后一张没有人，是隅田川的花火大会。
河面上，烟火静静盛开。
“这是关于你的回忆，”王源云淡风轻道，“用它做礼物可能不是很合适，因为它们本来就都是属于你的，我想还给你。”
然后就和青春说再见。
但他现在改主意了。
“还给你之后，”他弯了弯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了攥衣角，“还给你之后，我想在你心里……换一个位置站着。”
“我不想再做那个旁观的人了。”
如果你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只有我始终在的话。
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
那么。
就在一起吧。
尾.
又是一个假期。王源坐在自家餐桌前嗦着面，手机屏幕横在手边的汽水瓶前，里面放着昨晚错过直播的那场球赛。
一颗抛物线完美的三分球从屏幕的一端落向另一端，王源淡定地喝了一口面汤，只听手机里突然冒出一声激动的：“哇靠！”
这显然并不来自于现场解说，更不会是从国外比赛的现场传出。
“源儿源儿你看到没！！刚才那个球！我靠，那么远都能投进！”
“看到啦……”王源嘴上说着重重的不耐烦的语气，唇边却不自觉因为男友可爱的欢呼而扬起一抹笑。
“看到了你怎么没反应呢，你应该激动哇。”
“又不是我支持的球队进球，我为什么要激动。”
“也对哦……”王俊凯在他看不到的手机另一端点了点头。
在这个无聊的下午，他们像从前那样，为这一场重播比赛打了赌——估计被任何人听说都要骂他们一句智障。可他们却乐此不疲地玩着幼稚游戏。
“你就等着看吧，照这个架势一会儿就反超你们，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哦~”
王源忍不住吐槽：“哼，进个三分球你就飘了？扔得再远也是一个三分。哎我怎么听你这激动的语气，比你给我告白成功的时候还激动。”
“……咳，那还是不能比的。”王俊凯坦诚揭起了自己的短，“你答应我的时候我还激动哭了呢，这才哪到哪。”
王源又笑了：“还好意思说。”
“喂，王俊凯。”
“嗯？”
“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和我告白啊？”王源回想起了往事，“我一直都挺好奇的。”
王俊凯回答得理所当然：“什么怎么想到，我知道我喜欢你就想去追你呗。”
“你哪里来的勇气啊？？”王源的潜台词是，我知道喜欢你那么长时间了我都没敢做的事，你怎么就有勇气说来告白就告白呢？这听起来也太大胆了。“你就笃定了我会答应你？”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啊，”王俊凯说，“我当时就是想，我在日本的时候亲了你应该先和你道歉，然后告诉你我不是在耍流氓，我可是想好了对你负责来着~”
说着说着，这人的语气里竟然冒出一点小嘚瑟。王源忍不住呸了一声。
“那你当时……到底有多少把握啊？我还挺好奇的。”
“唔……百分之五十吧。”
“这五十是怎么来的？？？”王源委婉地用语气表达了敬佩，“和同xing告白你居然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那不是跟你告白嘛。”重音落在了‘你’字，王俊凯笑嘻嘻地说，“我俩自从认识起你就一直是单身，也没听你说过对谁有兴趣，我就比较有底气咯。”
“就因为我一直单身……？”王源半信半疑。
“呃……还有就是我亲你的时候你没扇我。”王俊凯分析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以你的性格如果有谁强吻你，绝对别想活过第二天。”
“噗……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有了。况且除了这些，还有……”王俊凯突然停住不说了。
王源好奇地追问：“还有什么？”
“咳，我有一天晚上看见你和刘衡从酒吧出来，我早听说那个酒吧是同zhi酒吧，就……稍微怀疑了一下你一直单身的原因会不会是这个。”
“我和刘衡从酒吧出来……？”由于这个描述的场景对王源来说过于久远，他认真回想了一下他和刘衡去酒吧的时间点。王源很突然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你说的有一天晚上是哪天啊？”
“……”
“嗯？怎么不说话了？”
“…………”
答案他们都清楚。是和任曦分手的那一天。
王源装糊涂：“具体是哪一天嘛，说说看。”
“源哥，我错了。”
“嗯？怎么你就错了，发生了什么你对不起我啦？”
“我错了，是我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我有罪。”
“怎么会？你做了什么吗？”
“……”他听见王俊凯那边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一时没绷住，王源差点要笑出声来。下一秒忽地听见撒娇：“源源……”
王源捂着嘴笑，肩膀一颤一颤。他简直爱死了王俊凯被他问到哑口无言的模样，那些撒娇和服软，连无奈的语气听起来都令人无比心动。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眼太坏，时不时就明里暗里地cue一下当初王俊凯被别人拐跑了的事实。虽然王俊凯和他解释了一万遍他和前任什么都没有发生，可王源心里还是难免吃味。这也苦了他的男朋友每次都要哄他哄到口干舌燥用尽办法才能把人逗笑。
——唉，谁叫当初他明明给过王俊凯抽身的机会，这个傻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在所有人面前跳进这个大坑里来了呢。
这不怨他吧？
“源源源源……”
王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问他的男朋友：“哎，叫我干什么呢？”
“我错啦……”王俊凯真诚地向他发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没有人能代替，没有人能超越。”
王俊凯又坚定重复了一遍：“没有人。”
“……”突然这么正经还有点不太习惯。
王源轻轻笑了笑。
“傻子。”
“你在我心里也是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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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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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混沌的大脑使得王俊凯差点忘记了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就在他和王源正僵持的时候，不远处的卧室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只见小奕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露出了脑袋，可想而知是刚刚王源喊出来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小朋友还没完全消化：“你们……？？是我听错了吗？你们是不是……？”
王源回头，刚要张口说点什么，忽然被一把捂住了嘴。王俊凯迅速道：“说来话长，这没你的事先回房间做作业去！晚点再给你解释。”
“喔……”于是小奕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临走时又认认真真从门缝里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不禁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吸气声音。
不知是从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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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混沌的大脑使得王俊凯差点忘记了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就在他和王源正僵持的时候，不远处的卧室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只见小奕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露出了脑袋，可想而知是刚刚王源喊出来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小朋友还没完全消化：“你们……？？是我听错了吗？你们是不是……？”
王源回头，刚要张口说点什么，忽然被一把捂住了嘴。王俊凯迅速道：“说来话长，这没你的事先回房间做作业去！晚点再给你解释。”
“喔……”于是小奕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临走时又认认真真从门缝里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不禁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吸气声音。
不知是从王俊凯的口中听到了什么关键词，王源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啪嗒一下砸在王俊凯的手背上。
泪水一旦放开了阀门，轻易也停不下来。随后，王俊凯感觉有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占满了指缝，他一回头，看见王源滚落在他指间的泪水，心脏以可被感知的程度猛烈地颤了一下。他吓得松开了捂在王源嘴上的手，慌忙从纸巾盒里拽了几张递过去。还未等说句安慰，王源的下一句质问已经脱口而出：
“你有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终于说到了那个小孩儿，王源到底没能控制住情绪，“既然你根本没想过和我在一起，当初就不要招惹我啊！你这算什么……耍我玩儿吗……”
“什么我有他……？”王俊凯朝王源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说小奕？！”
王源别开脸，很难堪地用袖子在眼上抹了一把，蹭下一块湿润印记。他太丢人了，不应该在王俊凯面前哭的，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哭成这样实在显得他很不理智、一点也不成熟。
而且就算非要哭，他也希望自己没有提起过卧室里的那个人。
因为一旦把他的嫉妒和委屈摊开放到王俊凯面前，就代表他承认了这份可笑的爱——在明知不属于他的情况下还要说，让人听了像什么样子呢。
不一会儿，王俊凯凑了过来，又拽拽他的衣服：“你坐下来……听我慢慢和你解释……”
王源回头一看，王俊凯这表情竟然还有一点开心。肯定是猜到他是在吃醋了……王源咬了咬下唇，别扭地不想再看。
王源早就后悔把那个小奕的事问出口，可又实在禁不住这“解释”两个字的诱惑。王俊凯把椅子给他摆正，王源闷头坐过去：“你当我刚才什么也没问吧。”
“听都听到了，怎么当你没问啊。”
王源哑然，他自己听着都像欲拒还迎，只好嘴硬：“那你要说快说！”
王俊凯也坐下，这次不是在他对面，而是把椅子拽过来，和他挨在一起，不知什么用意。也许只是太久不见了，想凑近一点看他吧。
王源当然有察觉到，还佯装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视线。王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王俊凯倒是在他这次抬头时看清楚了。
他比以前更瘦了些，光看这一点，确实不像恢复了以前的好日子。那双自然流露出些许不安的杏仁眼正眨动着湿润的羽睫，偷偷侧头一瞥，很快便像做了什么错事的小孩子那样缩了回去。鼻尖也是红红的，委屈地抽搭了一下。
他就这么收起了那副自我保护的刺，乖巧地坐在一边。王俊凯有些好笑地想，刚才明明还凶巴巴的，怎么一晃又变了？
看着都让人忍不住想……想欺负一下。
半晌没有等来王俊凯开口说话，王源分外疑惑，不是说要解释吗？难不成还能在现场编理由？？他正想转过去看一眼，不料从侧方伸过来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捏住了他的脸颊。
果然是比以前少了点肉，摸起来都不怎么软了……
王俊凯才刚碰到没几秒，立刻被随后瞪视过来的王源打了手背，而且完全不留情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要说快说！别搞这些小动作。”王源严厉地吼道，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升温的脸颊已经把红晕传递到耳根，看起来非但没有威严，还显得他口是心非可爱异常。
王俊凯没有再和他含糊，大约是静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小奕是三年前我去外地的时候……带回来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他那时待的地方，非常的……不好。”
王源一愣，心里忽然有种不安的猜测。他问：“是……什么地方……？”
“在那里，每活一天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也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直到人们开始对死亡这件事情麻木，甚至时间久了……还会非常渴望自己能死得痛快一点。就是这样一个不好的地方。”
果然是那个实验室！王源倒吸了一口气：“他……”
“嗯，他是被我救出来的。当时那个地方不止有他一个人，我破坏了报警系统，按下所有开关，再用准备好的卡车把他们运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本来只打算做这些的，可是当我离开的时候，小奕跑到我面前，让我带他一起走。
“他那个时候只有十三岁，前一天晚上才被卖进来。很幸运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那些人买下是要做什么的，只知道自己现在被救，反而没处可去了。他还对我说，如果我不带他走，他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孤儿，过不了几天还是要死的。所以我只好把他带回来，给他找了个地方住——就是这里。
“其实我很少过来看他，这几年也就偶尔想起来会给他打一通电话，就算来这里也是为了给他拿点学费生活费之类的。不是不想来，是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他的生活只要有课本、老师、同学就够了。”
王俊凯说完，注视着王源惊诧的眼睛，语调温柔：“这个解释……你觉得怎么样？可以让你不再生气了吗？”
王源早就不再气了，甚至都要忘记了自己当初问这个小孩儿的原因。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俊凯会想把钱留给小奕，也在顿悟之后无法避免地心痛了一瞬。
小奕虽然和他有相似的过去，但是却比他幸运得多，几乎没有经历过绝望的时候，就被他从深渊里拽了出来。
而这个小孩儿现在正在体会的，恐怕就是王俊凯想象中的没有机会实现的人生轨迹吧。
同样是从那个研究所里出来，王俊凯被报恩这两个字死死困锁在牢笼里，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所以他把小奕救出来，立刻送回到阳光之下，没有让小奕接触到一星半点他眼中的黑暗。他送小奕去学校继续念书，给他找一处虽然并不奢侈但却足够温暖的家。
也许，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那茫茫黑暗中的一部分，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敢随意靠近这份温暖。王俊凯从前真实生活的环境，恐怕比王源想象中的还要阴冷残酷得多。
王源酸涩地想笑，想笑王俊凯，他总认为自己，钱不干净，车不干净，接触的人做的事也不干净。可不是么，和他这个人这颗心比起来，又有什么是能真正称得上干净的呢。
为什么冥冥之中偏偏让他遇上了这样一个人，这让他怎么舍得再放手呢。
王源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王俊凯的肩膀下意识跟着颤了一下，诧异地偏过头来看他。只见王源什么话也没说，只低着头，留个毛茸茸的头顶给他看，那双握着他的手很用力，用力到指节泛青发抖，死死地抓着他。王俊凯呼吸一滞，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道：“你的手……很凉。”然后他也将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覆在了王源的手背上。
皮肤刚刚接触到，王源便将额头重重抵在了王俊凯的肩上，很小声地问：“所以……你只是把小奕当成弟弟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王源动了一下脖子，藏起一只羞红的耳朵，另一只又不听话地暴露在王俊凯的视线中。
“所以，你刚刚是吃醋了吗？”
王源想，就让他一直缩在这里吧，太丢人了，他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他再也不要抬头了！！
他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小乌龟，好在王俊凯并没有难为他，双手焐热了也舍不得松开。仿佛现在手里握着的，就是他最最珍惜的宝贝。
王俊凯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他开心的是自己可以在王源的心里留下一小块位置，哪怕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也足够让他的幻想继续维持下去。他是那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得就像捧在手里的是一件无比珍贵的易碎品，他分不出是该拿起还是该放下。
王源缩够了，总觉得这样尴尬地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他蹭了蹭王俊凯的肩膀，柔着嗓音说道：“你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还有一句潜台词——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本来就是鼻音很重的状态，再这样撒起娇来，大抵没有人会拒绝他。王俊凯也一样，舍不得拒绝，又不懂王源想让他跟着回家是为什么：“回你家？为什么？”
王源有点气，气他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出来，嗔怪道：“你是傻子吗！”
他就笑了笑：“可能是吧……”
“……”承认得还挺痛快还挺真诚。王源偷偷鼓了鼓腮，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没有为什么，我不许你中秋节在别人家过。”
“我没打算在这里住，晚上还要回去的。”
王源抬起头：“你回哪里去啊？”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王俊凯也有自己住的地方”这样的设想，故而听到这句话还有些奇怪。
“回我住的地方啊。”
王源愣了一下：“你现在还……还帮别人打架吗？”
“很遗憾，就算我想帮也帮不了了。”嘴上说着遗憾，语气却是轻松的，王源听出来了，不禁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些以前的事，王源不介意等有时间了再慢慢和王俊凯聊，现在最主要的，是他想把这个人拐回家，“那你就更应该来我家了呀！你想啊，有这么一个吃穿住行全都能包的地方，你还考虑什么呀！”
果然是小少爷的思维，王俊凯忍俊不禁。可是这么诱人的条件对于他来说，吸引力还不及王源这个人本身的十分之一。他是想和王源待在一起的，但是住在别人家里……他不由得攥了攥手心，王源也因此低头看了一眼，又听王俊凯犹豫地说道：“可是我想工作……正常的，工作。”
“不行，我就要你待在我身边！”
“……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啊？哪儿不好了？”
“……”
“你到底同不同意啊！”虽然以前王源也有猜到王俊凯可能会不想和他回家，但那是在他误会小奕是“男朋友”的前提下。这个被他误会出来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他想不通为什么王俊凯不愿意跟他回家。王源有点急了，“你也不想想你要是工作了就要天天在外面，真的很危险！万一你被之前认识的那些人报复了怎么办？我每天还要提心吊胆担心你你舍得吗？”
王俊凯是不怕谁来报复他的，可是王源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词，提心吊胆，还说担心他，问他舍得不舍得。
当然不舍得。王俊凯没办法再反驳，只好叹了叹气：“……好吧。”
王俊凯同意了，可是语气又不像很情愿的样子。王源不乐意了，晃了晃他的手，有点像撒娇的意思：“干嘛啊，不愿意来我家啊？”
“不是……”王俊凯张了张嘴，太多的理由到了嘴边，看见王源真诚又期待的表情，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他只能找了个相对现实的借口，“我怕你家人会介意。”
“他们介意也没用。反正我一定要你搬过来天天待在我身边，你就说行还是不行吧！”
王俊凯失笑，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行。”
“怎么还这么不情愿啊？你就那么想工作？”
“嗯。其实，已经有一份在实习了……”王俊凯的视线有所指代地扫了一下餐桌，“就做这些，比我以前想象的轻松。”
王源撇了撇嘴：“那这样吧！我雇你，这也算是正式的工作吧？工资你随便开，每天的工作就是保护我还有保护你自己，这样你看行吗？”
王源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没想到王俊凯听了之后也没有多高兴，很形式化地笑了笑，然后摇头：“这样不好。”
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行，反正说到底就是不想和他回家就对了。王源有点泄气，又有一种很不安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王俊凯，好像没有两个月前那么喜欢他了。可随后他又连忙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错觉，才两个月而已，没有人会这么快就变心吧。
王源缓缓抽出双手，王俊凯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只是抬头看了看他。王源冲他笑了笑，故作轻松：“那你说吧，怎么样才好？”
谁也没想到，刚见面没多久，解除了很重要的误会，本来应该是多说点悄悄话甜甜蜜蜜的时候，他们这么快就出现了分歧。
王源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在这找不到王俊凯的两个月间被吓怕了。他再也无法忍受每天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猜测王俊凯是生是死、有没有和人打架、有没有遍体鳞伤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就像一株脆弱的植物，在干涸的土地里孤独寂寞地生长。他必须为这株植物做点什么，比如提供一处避风港、一间温室，天天在他视线可及的位置，这样他才能安心一点。
可是他并不知道，王俊凯不希望也不需要这样。
对于他的问题，王俊凯没有答，随后沉默地站了起来走向厨房。王源跟过去，只见王俊凯在水池里洗了洗手，擦干之后拿起一块烤盘里已经放至半凉的月饼，送到他嘴边：“尝尝？”
王源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小口，才伸手接过这块月饼，一边咀嚼一边盯着王俊凯：“好吃。然后呢？你到底决定了没有呀。”
王俊凯拿起一旁的纸盒，将烤盘里的月饼一块一块摆好扣盖，也能感觉到王源期待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暂时将那些顾虑全部压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轻轻地说：“嗯，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倏地上前一步身体前倾，他还没来得及转头，脸颊印上了一个清脆的吻。王俊凯呼吸停顿，许是惊讶于王源突然的主动，扭头过来的动作迟缓，怎么看都有点呆。王源扑哧笑了出来，攀着他的肩膀，甜甜地问他：“奖励你一下，我好不好？”
面前的人微微垂眸，漆黑的瞳仁似是一亮，扫过他翕动的唇，蓦地覆了上来。
王俊凯准备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他：好，非常好，但是还不够。
王俊凯搂住他的腰，猝然而至的吻使得王源下意识向后仰去，肩膀抵在一旁的墙壁上，闷哼了一声扬起下颌。
关于之前的那个错觉，王源现在才知错得离谱，王俊凯还是和两个月前一样，至少在这样的时刻，他的吻依然是热情而浓烈的，依然可以叫人轻而易举拨动心弦。区别可能不在王俊凯，在他自己。
是因为他更喜欢王俊凯了吗，为什么现在的他心跳快得缓不下来。
……
直观感受到对方炙热的索求，王源心尖一颤，双臂用力圈住了他的脖子。这种没有着力点的感觉令他又慌又爽，想把整个人都依靠在王俊凯身上，又怕一个不小心对方支撑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失手把他扔下去。
可是越怕也越刺激，理智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欲罢不能。
好在王俊凯的双臂很稳，一手扶他的腰，一手托着，半天还没有脱力的迹象。王源低下头用脸颊在王俊凯的鬓角蹭了几下：“你还说不想和我回去……”
“嗯？”
“那这算什么？”
王俊凯稍微别开脸，一个有点害羞的动作，默默稳着王源的身子把人放到地上，王源双脚终于着地，又有些站不稳似的向旁边歪了一下，被王俊凯一把拽回来。他这才发现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扭表情，新奇地眨了眨眼。
实在有趣。王源没忍住心里痒痒作祟的恶劣因子，故意压低声音，用暧昧的语气凑到他耳边问：“你真的猜不到我想带你回家是为什么吗？”
王俊凯看他：“为什么？”
“你救了我一命，我当然是想以身相许了。”
配合他的语气和表情，王俊凯自然轻而易举地想歪了，脸红了。注视他的双眸快速眨了几下，喉咙微动，刚要说什么，就见王源一抬手：“哎，别误会啊，我可是正经人。所谓以身相许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王源狡黠一笑：“是谈恋爱的意思。”
“谈……恋爱？”王俊凯愣住了。
他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个陌生的词了。或者说，在他过去生活的字典里，压根就不存在这么单纯青涩的词汇。他身边也从来没有人会用谈恋爱来形容一段关系。
也对，这么美好的词，本来也不应该出现在那种人的嘴里。不得不说，王源这句话彻底战胜了他之前心中的顾虑，假如去王源的家里等于可以和这个人谈恋爱的话，王俊凯不管有多少理由，也一百次都会回答愿意。
他在怔愣的时间越长，王源眼中的光亮也随之减少，又开始疑神疑鬼怕王俊凯想拒绝：“你在犹豫什么啊！”
王俊凯好像被冲昏了头脑，再三确认：“恋爱……？我没听错吧？你和我？”
“废话，”王源无语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吗？你不爱我吗？不许撒谎。”
“……喜欢，”王俊凯很诚实，“爱。”
王源听到了他亲口承认，还是有些得意的：“那你还犹豫什么？傻了呀？”
“不是犹豫，”王俊凯上前抱住了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声音里竟然还有些许颤抖，“是太开心了，我……没有想过……”
王源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几声，王俊凯当然也能听见。虽然有些毁气氛，但是王俊凯也没太介意，双臂刚要松开，突然被王源抱紧了一些不准他走，他了然地笑了笑，又抱了回去。
两人黏糊糊地拥在一起。王源拿出手机在侧面查看短信，是他姐发来的。定睛仔细看过一遍之后，王源愣了一瞬，下意识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王汐：小源！大明星这周末在XX晚宴，邀请你过去玩哎！！有戏？~~】
这什么鬼，他姐什么时候干起这种保媒拉纤的活儿了？王源无语。正好他要把王俊凯带回家，那就等回去了再好好和她说清楚吧。
他隐约觉出王俊凯应该是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了。尤其是在他收回手机之后，似乎感觉到王俊凯的脑袋动了一下。但是王俊凯什么都没说，那只搂在他腰上的手还流连地钻进他的衣摆里抚摸，留下一路带着粗糙感的电流。
王源顿时轻颤，惩罚似的在王俊凯的背部轻轻一拍，耳边随后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笑。
一切正常，王源想，那可能是没看见吧。
-TBC
穷途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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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王源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后门附近的监控录像里看到王俊凯的身影。夜视下的监控画面其实拍不太清那个人的模样，光靠面容辨认的话他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像又不确定。
可如果换成靠直觉，他有百分之百。
王俊凯行色匆匆路过他家，像是想看又不敢多看似的，抬起头朝别墅的窗户遥遥望了一眼。看到王俊凯抬头的那一瞬间，王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颤。
直觉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判断，他想都没想就已经认定这个身影就是王俊凯。王源火速跑下楼抓了一副车钥匙，王汐看见了问他要去哪他也顾不上回答，一路奔去车库，独自驾车出门。
城市里的夕阳没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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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王源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后门附近的监控录像里看到王俊凯的身影。夜视下的监控画面其实拍不太清那个人的模样，光靠面容辨认的话他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像又不确定。
可如果换成靠直觉，他有百分之百。
王俊凯行色匆匆路过他家，像是想看又不敢多看似的，抬起头朝别墅的窗户遥遥望了一眼。看到王俊凯抬头的那一瞬间，王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颤。
直觉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判断，他想都没想就已经认定这个身影就是王俊凯。王源火速跑下楼抓了一副车钥匙，王汐看见了问他要去哪他也顾不上回答，一路奔去车库，独自驾车出门。
城市里的夕阳没有乡下那样夺目，橘红色的霞光被林立高楼遮挡，在建筑边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王源忽然发现，上一次他坐在驾驶位还是两个月前。同样是迎着窗外无心观赏的夕阳光，不同的是，那一次叫做分别，而这一次想重逢。
比起查无数个监控去慢慢追踪王俊凯的目的地，还不如相信他的直觉——他要再去一次王俊凯在那本书里留下的地址。他直觉王俊凯是去了那里。
也不能说全是没有根据的猜测，毕竟今天是中秋节了，王俊凯应该也不想一个人度过吧，所以才会回来……
王源不得不承认，他是希望能在那个小同学的家里找到王俊凯的，尽管这个结果会令他醋意大发，但也远比当初林崇要他接受王俊凯的死讯容易得多。现在的他几乎是没空想着吃醋的，比回家那天还要疯狂地开车出门。半个小时的路程，他的心中仿佛烧起了一团火焰，也许直到看见王俊凯这个人才能安静下来。
所以他不想原因也不畏后果地去了，连敲门的手都没有一丝犹豫，他的迫切甚至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终于，在门缝开启的瞬间定格。
前来开门的还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少年，和上次不同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厨房飘出的一阵炒菜的声音，和鼻息间隐隐的香味。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王源在门外大口喘气，一只手扶着门框，视线似是越过他，向客厅里望了一眼。
“啊！”少年很快反应过来他就是前几天戴着墨镜来找王俊凯的那个人，语气有些惊讶，“是你啊！你怎么知道凯哥今天回来了，快进来吧~”
王俊凯……今天……回来了……
这些关键词拼凑出了一个言简的讯息。他的直觉没有出错，监控里的人果然是王俊凯……
少年说着便将房门大敞开，招呼他进来，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王源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扶在门框上的手。他显得有些犹豫，也可能是没料到结果会这么容易就被公布，嗓子有些干涩，局促地吞咽了数次，才小声对少年说：“还是……还是你帮我叫他出来吧，我就和他说几句话……”
“啊？”
“我说几句话就走……”其实王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仍在轻喘，心跳也和来时一样快，只是少了一点路上的决绝……
他能和王俊凯说什么呢……
“别呀！你进来和他说吧！正好他做了好多菜，一起吃呀，”少年笑得很单纯，就连热情也显得那么真诚，“我还从来没接触过凯哥的朋友呢。快进来呀。”
他这么天真，倒是显得自己用心不良，王源不禁惭愧。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低着头一脚踏进玄关，有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厨房传来，和那些充满了家庭气息的饭菜香味一并砸向了他：“小奕，是你同学吗？”
“不是呀！你猜是谁？”小奕卖了个关子，又忍不住自己要抢答，“就是昨天在电话里我和你说的那个，来找你的人啊！”
王源轻轻地关上身后的大门，门锁在他放轻的动作下几乎没发出什么噪音，故而，厨房里传来的铁质碰撞声就显得格外突兀。王俊凯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滑稽，而王源仍然咬着下唇局促地站在玄关，甚至不敢去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他只希望，来自厨房的这份慌乱并不是因为不想见他。
显然，王俊凯是在做晚餐，客厅的餐桌上也已经摆好了几道冒着热气的菜品，王源恰好看见，被眼前家庭氛围极好的景象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他是猜错了，这位小奕恐怕并不是什么“前任”，没准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男友。
厨房里很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就连炒菜声都停了，小奕忍不住喊他：“凯哥，你快出来呀！”
里面这才再度开口：“……嗯，马上。”也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似乎有王俊凯一贯的冷静和平淡。
“好吧好吧。”小奕又转过头来招呼他：“快进来，我帮你拿一双拖鞋。”
少年走到鞋柜前弯下腰，和正在玄关站立的人离近了一些，王源眼神复杂地垂下去，盯着他鬓角的发茬，迟疑地轻声问道：“你……是他的弟弟吗？”
“啊？”小奕听罢仰起头，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怎么看都很无辜，刚和王源对视了一眼，便扑哧笑了出来，“凯哥是这么和你说的吗？那就是吧！他对我来说比亲哥都好……虽然我也没有亲哥啦。”
“那就是吧。”
尽管王源已经在努力控制情绪和面部表情，但在得到这个回答以后，眉目间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失望。那看来他们不是兄弟了，光看年龄和身份的差距也不可能是普通朋友，果然还是……恋人……？或者情人？
不知为何，王源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忆起了当初那帮绑匪对王俊凯的猜测，还有某一天二哥气急了的时候对他说的话。可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王俊凯的确对“男朋友”出手不是一般的大方，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年轻貌美人见人爱水水灵灵的中学生。
明明确认了王俊凯还活着，可此刻的王源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发现自己仍然像以前一样自私，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只要这个人活着就好，其他都不重要。现在他知道人活着了，又不满足于远远看一眼那玻璃门上映出来的身形轮廓。
尽管他们之间的阻碍，恐怕要比打破这一道玻璃还难得多。
王源失神地看向小奕：“你，才上高一吧……？”
“噗，我还希望我才高一呢，”少年吐了吐舌，“已经高二啦，马上就离苦逼备考不远了。”
王源没什么滋味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就随口道：“那也还小呢……”
话音刚落，厨房的玻璃门被哗啦一下拽开，让人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王俊凯，穿着简洁风格的家居服，单手端着餐盘走出来。两个月不见了，他好像没有什么外表上的变化，如果非要说一点，那就是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太一样了吧……
对视的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种声音，属于王源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沉闷地敲打着，每一下都在身体里晃出余震。
王源记忆里的他，似乎没有太多夸张的表情，大多数时候王俊凯都是冷静淡然的。见面总是在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王俊凯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蹙眉都被染上了一丝朦胧的颜色。那道看向他的目光，经历了从冷漠到柔和的转变，亦或是后来可以让人点燃心跳的炙热，都是属于他记忆里的王俊凯。
可是现在，王源发现，王俊凯好像不敢看他。也可能……是不想看他吗。
王俊凯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眼前掠过，久违的对视短暂得眨眼即逝，紧接着便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桌上摆好，这才有些生疏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瞬间，王源甚至不好意思开口如实回答他——我是想确认你还活着，顺便问一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已经问不出口，以至于心里有股冲动，想挑唆自己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走呢？王源问自己，人已经见到了，你有什么理由还要赖在人家家里？他试着张了张嘴，突然一阵咸涩涌进心头。他已经确认了王俊凯还活着、他的直觉没有出错，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王俊凯并没有进他的家门来找他不就是因为不想见到他么。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可就是在王源想要转身时，微动腿脚却因为接下来的声音猛地停住了。
“你好像瘦了。”王俊凯这样说。
王源愣愣地看着他，只见王俊凯说完又回去厨房拿了三双碗筷，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他脸上飘过，声音有些小心：“为什么不说话……？”
王源深呼吸，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托你的福，减肥成功。”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需要减肥。”王俊凯当他在说笑，并未想到重点应该放在前半句上。
按理说，他们两个怎么也算“生死之交”了，一见面就讲这么两句不咸不淡的对话，倒是显得疏远了。
不是他们太久不见感情生分，或者说恰恰相反，久别重逢，三言两句没办法说尽这段时间以来积攒下的思念，所以王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在他看来，王俊凯一直都是这副不善言辞的模样，能问出他怎么变瘦了这种问题已经很有进步了。所有的尴尬都是因为他自己——
王源在这件事上很有自知之明。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习惯和王俊凯之间有第三个人在的场合，所以他才会觉得没话可说。他总不能当着小同学的面，找王俊凯聊聊当初他们干的那些事儿吧？简直自讨没趣。
然而多余的那位小同学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磁场，对家里来客人这件事显得比较兴奋，把王源拉到饭桌前坐好，兀自说道：“幸好你过来了，凯哥还想让我晚上吃完饭给你送几盒月饼去呢。我这个路痴万一迷路了多惨啊！还好现在不用担心啦~”
“给我……？”王源面露惊讶。
“对呀，他让我谢谢你上次过来帮我送东西。”
“是么……”他不由得向一桌之隔的王俊凯看去。只见后者正弯腰盛饭，只给他看了一个被碎发遮挡住的侧脸。
殊不知要很仔细看才发现，王俊凯藏在发间的耳廓轻微泛红，泄露出和淡定的外表极不相符的被当面揭穿的羞赧。
小奕还在自来熟地和王源搭话，问他叫什么呀家住在哪里是不是在上大学哪个学校之类的。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凯哥的朋友，他各方面来说都很好奇，毕竟在他心里王俊凯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总觉得缺少了那么点人情味。他还没等问够，王俊凯就已经嫌他烦了，表情没有显露，动作却是很不委婉，直接拿空盘拨了饭菜给他：“你先回房间吃。”
小奕委屈巴巴：“啊？？？为什么呀？？我还没和源哥聊够呢！”
王源：“……”
王俊凯丝毫不为所动，碗筷都堆在他面前，可见再多抗议也是没用的，小奕只好悻悻地回房间吃去了。
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倒不像很暧昧的样子。王源有点搞不懂了，也可能只是他不死心所以才瞎乱想吧。他总会想，王俊凯如果喜欢这个小孩儿当初还干嘛要对自己那么好呢，还费心费力救他出去……这些终归只是他不肯死心而已，再一琢磨，也许王俊凯正是不想让小奕听见他们聊以前的事，才支使人回房间也是很有可能的。
陷入一段感情里，再理智的人也很难保持绝对清醒不被感性左右，王源现在差不多就是这样。
王源低着头，面前横过来一双筷子，王俊凯给他递来的，还说：“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他点头接下。虽然现在根本没有胃口，但是除了吃晚饭这个借口之外，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可以待在这里的理由。想想也是挺惨的。
桌上的几道菜卖相都很好，王源挨个尝过，期间还能察觉到王俊凯悄悄注视的目光。他们安静地吃着，速度不约而同地放慢，沉默没有让王源觉得尴尬，潜意识里觉得哪怕就这样时间过得慢一点也很好。他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
直到厨房那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叮——”
有点像微波炉或是烤箱定时到了的提示，王源抬头看了一眼，终于打破了沉默：“什么声音啊？”
“烤箱。”
“在做什么？”
王俊凯的回答轻飘飘地钻进他的耳朵：“月饼。”王源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小奕说要送的月饼竟然是他自己做的。
王俊凯离开了半分钟，去把烤箱里的月饼拿出来放凉，再回到座位时，无意中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原来你还会做这么多呢。还有这些菜也是，很好吃。”
王俊凯心中一动，嘴边也扬起一丝笑意：“嗯，可惜当时没有食材……”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了。王源疑惑地看过去，只见王俊凯抿了抿唇：“抱歉，不该提不好的事。”
那段被绑架的时间对于王源来说确实是“不好的事”，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提的，况且福祸相依，没有不好的事哪里来的好事呢，他现在觉得能遇见王俊凯就是最好的事了。
他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对那段时间有心理阴影吧？放心，没有。”
王俊凯松了口气：“那就好……”
气氛似乎要比刚刚轻松，看王俊凯的状态也没有之前那样拘谨了，这不禁让王源有种错觉：“你该不会以为我看到你也会想起来被绑架的事，所以才这么长时间没来找我吧？”
王俊凯抬起的筷子停在半空，有些怔愣地看向他，这明明像是默认。
“不是吧……”王源的笑容僵住了，“你真的因为这个才不来见我？！”
被他这么问，王俊凯有些尴尬地垂眸：“也不全是……”
“那你再说说别的原因吧，为什么不来找我？”
“……”
王俊凯不答。这让刚刚语气还很强势的王源顿时有些委屈，他替这两个月里心心念念盼着王俊凯来的自己感到委屈。
是了，从进门到现在，王源终于找到了一种形容可以概括他那些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情，他就是很委屈。见到王俊凯之后委屈这个人为什么不来找他，见到那个小奕就更不用说了。
“你答应我要来找我取车的……”王源鼻尖一酸，闷头拨弄着碗里的米粒，“车还在我家呢……你不要了吗？”
“我……”王俊凯欲言又止，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艰涩地说道：“我们本来就不该认识……”
它像一颗顽石，一块坚冰，硬生生堵在他的身体里，从来就没有被化解。
听到这句话，王源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他张了张嘴，嘴唇却忍不住颤动，如鲠在喉。
“我当时救你出去，就是希望你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你也做到了不是吗？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在那里发生的事……包括我。所以我不能去找你，那样会打扰你，还有你的家人……”王俊凯偷偷看他，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刺痛的光芒，“我们就不应该认识，你让我去找你……你会后悔的。”
王源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颤抖：“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来找我，是吗？”
他看见王俊凯的嘴唇动了动，尽管顾及了他的情绪什么也没说，但王源不用猜也知道，王俊凯这是默认了。
——这个人就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来找他。
这太可笑了。
他一个人等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王俊凯怎么能擅作主张……
凭什么认为他们不该认识？
凭什么认为他们见面是打扰？
又凭什么自以为是揣测他的想法认为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一切甚至忘了有王俊凯这么一个人？！
王源气到浑身发抖，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椅脚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音。
王俊凯才刚抬起头，就毫无防备被他拽着衣领强行站了起来。王源攥成拳的手迎面袭来，这一刻，王俊凯仿佛失去了一贯的反应力。
猝不及防时，他的脸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顺势向侧后方倒去。当然，他是感受不到疼痛的，王源的情绪激动到已经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心里有一百种疑问无处可解，也有一百种酸涩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心脏，他问王俊凯：“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
王俊凯直到摔在地上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仰头愣愣地看着王源，被揍过的那半边脸颊很快红了一大片。王源站在他面前，红着眼，双手都在颤，胸膛剧烈地起伏：“你为了我连死都想到了，为什么活着就不想见我了？！我他妈等了你两个月！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不想见我你就别骗我啊！你这算什么……你……凭什么……”
王俊凯完全呆住了，不是没见过王源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是从没想过，这副表情，这样盛满了委屈和难过的眼神，会是因为他……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没有遵守约定？
王源说等了他两个月，王俊凯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他无数次偷偷溜进别墅见到的那个已经回到原来的生活和家人说笑玩闹的王源，怎么会觉得难熬？
他明明应该过得很开心才对啊。有陪他上课陪他打游戏的朋友、有时常吵嘴却总是包容他的姐姐、有温柔得连他被树枝划到都要担心半天的母亲，他怎么会觉得难熬……
王俊凯最不敢相信的就是，他怎么还会……需要我……
半个月前的某一天晚上，王俊凯控制不住自己又来偷偷看王源，玻璃窗映出餐桌前的两道身影。他还没进别墅，就仿佛已经听见了里面的欢声笑语。王俊凯伸出的手默默收回，想要离开，却仍然不死心地想要靠近听一听他们在聊的是什么。
桌上摆的是烧烤专用的厨具，他们聊得很开心，王俊凯几次听见王源在笑。他们说几句，喝一口红酒，往烤架上添几块肉，王俊凯安静地躲在角落里听着，听他们聊一些吃穿之类的话题，还听王源说了一句喜欢那女生什么什么时候穿的某套衣服，引来悦耳的笑声。烤肉冒着热气滋滋作响，他的心也像被压在烤架上冒着烟的其中一块，酸酸辣辣地泛着疼。这种痛当然不会是生理上的——他原本已经忘记了痛这个字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他好像回忆起来了，原来疼痛是煎熬、扭曲、战栗的结合，它像一只凶残的食肉动物，一口将人吞入腹中，叫人毫无抵抗能力。
事实就是餐桌前的两人模样登对，谈笑甚欢，而他却只能站在暗处偷偷窥视着一切，觊觎一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更可笑的还在第二天，他去上班的路上经过某家化妆品店，门口立着一张人形广告牌，视线无意扫过，王俊凯的表情从淡漠逐渐转为惊讶。他在那家化妆品店门前站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导购都走出门来问他需要买点什么。
王俊凯低头匆匆离开，想起昨晚坐在王源对面的女人和广告立牌上重合的那张脸，唇边扬起了一抹苦笑。王源儿过得很好，王俊凯想，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别墅的门里门外，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迅猛洪流。
那天之后，王俊凯便再也没有在下班之后偷偷溜去王源的家。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给小奕，得知王源有来过，还送去了那张银行卡，小奕给他描述当时的情况，还说：他点名是要找你呢。
人总是无法控制幻想的，因为幻想的成本实在是太低太低了，尤其他心里只剩一把可以轻易复燃的死灰，王俊凯侥幸地想，也许王源还没有忘记他，也许他的出现对于王源而言不会勾起那些对黑暗的回忆，也许……
太多个也许蜂拥而至。
这些“也许”全部都是正确的。现在王源就站在他面前，质问他的狠心和绝情。可是王俊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脆弱的王源就像是空气中漂浮的彩色泡沫，他甚至不敢去拥有转瞬即逝的真实感，更怕只要一伸出手，这些美丽的泡泡就会在指尖点碎。
然后恍然发现，一切不过都是他思念成疾的痴梦而已。
-TBC
穷途 17
设定：身世悲惨K×精英(诱)R
1v1/HE
>>
（十七）
王源把那张十年前的死亡医疗证明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手写字体已经过去了太久，加上他拿到的这张纸又是复印件，故而死亡原因那一栏看不太清，隐约是很漠然很简洁的几个字。很难想象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寥寥数语概括，便宣告了一个人的死亡。
开这张证明的时候，王俊凯只有十四岁，那时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源不得而知。只是忽然间明白了他记忆里的王俊凯为什么活得像是身处上个世纪：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常年生活在被报恩捆绑下的黑暗里，会有怎样的生活，不用细想也能猜到。
这...
设定：身世悲惨K×精英(诱)R
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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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王源把那张十年前的死亡医疗证明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手写字体已经过去了太久，加上他拿到的这张纸又是复印件，故而死亡原因那一栏看不太清，隐约是很漠然很简洁的几个字。很难想象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寥寥数语概括，便宣告了一个人的死亡。
开这张证明的时候，王俊凯只有十四岁，那时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源不得而知。只是忽然间明白了他记忆里的王俊凯为什么活得像是身处上个世纪：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常年生活在被报恩捆绑下的黑暗里，会有怎样的生活，不用细想也能猜到。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绑架呢，王源心痛得不能自已，几次捂住胸口用力深呼吸。这份失效的证明不仅让他重拾希望，更是让他生出了一股比之前所有时候都强烈的感觉，他就是很喜欢王俊凯，喜欢到见不得他受欺负受委屈。
要快点找到这个人，再也不让他回到冰冷潮湿的角落里，要好好把他保护起来。
王源的脸上阴晴不定，这让旁边一直在观察的两个人愈发担心。王汐是了解他的，知道弟弟一向很倔，不知道这件事还好，一旦知道了，不把人找出来是不会罢休的。而且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劝都不管用。
经过一段时间沉默的冷静之后，王源折起那张纸，放在口袋里，对林崇道：“再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继续找他吗……？”
王源仍然站在背光的阴影里，抬头时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言语间的坚定格外令人心惊：“是。不管他在哪里，离这儿有多远，我都必须找到他。”
林崇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好，既然你这样决定了，我会尽力帮你的。”
“嗯，谢谢林哥，”王源笑了笑，转眼又恢复了刚刚沉稳的语气，“但是找人这件事你就别亲自来了，帮我雇一些人去找吧，钱不是问题。就先从郊区开始，然后去临市，再找不到就出省，不论多久，找到为止。”
王汐忍不住插话：“小源……这样实在是太……”
他像是没听见，除了一秒钟的停顿之外，再显不出一丝犹豫：“这段时间除了雇人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麻烦你。我听张局说过，绑架我的那些人都属于同一个黑市团伙，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正在服刑的犯人被捕之前也是在那个团伙里的，年龄太小的就不用了，打听到之后就想办法问一问他认不认识我想找的人。只要问出来一个认识的，马上过来告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说不定也会问出一些线索。”
眼看王汐似乎还要说话，林崇迅速用手臂碰了一下她，朝王源点头：“明白了。”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王源感觉自己好像自从上次和王局聊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了，竟然还觉得有些心累。分不出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王俊凯消息的焦虑让他这么累，还是一次又一次在希望与被迫接受现实之间徘徊令他心力交瘁。他靠着门框仰头站了一会儿，想仔细思考还有没有遗忘的事，越想头越痛，便叹了叹气：“大概就是这些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林哥。”
林崇笑了：“哪的话，就算不看我这份工作，我们还是朋友呢对吧。”
王源歪了歪头，疲惫地翘起嘴角，眼神在他和王汐之间来回几次：“等以后万一你要是当了我姐夫我可就不敢再支使你了，所以要趁现在嘛。”
“你说什么呢？！？！”王汐担心的表情瞬间崩塌，抄起一旁的摆件，眼看要砸过去。王源连忙开溜：
“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啊！……”
等王源走后，林崇才和王汐解释了一下刚刚的举动：“你别再劝他了，你应该比我更知道他，这时候劝了也没有用。”
王汐瞪了他一眼：“我会不知道没有用吗！我刚刚就是有一瞬间觉得……”
“嗯？”
“你相信女人的直觉吗，我刚刚有一瞬间觉得小源想找那个人不是把人当救命恩人在找，也不止是愧疚……我说不好……就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过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也别想这么多了，他被绑架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帮上，现在他被人救回来了，既然他想找，我们于情于理也应该帮忙啊。”
“说的也是……”王汐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但愿我的直觉只是错觉吧。”
-
王源依旧每天按时去学校上课。他已经大三了，课程不算多，但每天也总会安排那么几节，如果下课早的话，他还会约室友一起打打游戏、去个篮球场之类的，尽可能做到回家以后立马睡觉，不给自己有多余放空思维的时间。
自从答应了要帮他的忙以后，林崇就经常不见人影，好在家里最近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他操心，大约一周以后，林崇为他带回了一条好消息：
“已经在东郊监狱找到一名符合你要求的服刑犯了，这个人不仅认识王俊凯，被捕之前还是那个黑市组织里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大家都叫他舟哥。不过当时他们的‘生意’还没有做到现在这么大，你要是问近几年的事他恐怕什么也不知道，毕竟已经在东郊服刑四年多了。”
“没关系！帮我和监狱那边安排一下，我要见他！”
“我已经打点好了，明天下午就可以。”
第二天吃过午饭，王源和林崇来到了东郊监狱的隔离接见室，见到了那位已经服刑四年多的犯人。王源隔着玻璃和他对视了一眼。
那人见他模样还是个学生，还是个不像混他们这一行的学生，似是疑惑地挑了挑眉。王源提出要林崇先出去，后者当然是不肯同意，后来看在那位舟哥身后有值班狱警陪同的情况下才勉强同意，并再三叮嘱王源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叫他，他就等在门口。王源点头应允。
舟哥比他想象中的样子更年轻一点，应该最多也就三十五六岁，隔着一层玻璃，正傲慢地仰着头，眼珠上下微动，打量着对面那个神态冷漠的少年，像在等王源先开口。
毕竟这地方不是家属也不好进，他想，这小子有能耐进来，肯定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在这里，时间就是金钱，反正就这样耗下去又不是他心疼。
十几秒钟的对视之后，王源开口：“我想问一些关于王俊凯的事，你知道吗。”
他皱眉想了想，很快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个人的模样，顿时乐了：“你还真要问他啊？就为了问他，费劲巴拉来这儿跑一趟？”
“你只需要回答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呵，我知不知道那要看你呀。看你想不想让我知道咯？”
王源了然，目光移到他身后的狱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捆红钞票用牛皮纸包着从他斜后方递了来，整整一捆，里面还带着新钞特有的油墨味道。舟哥也是见过大钱的人，按理来说不至于失态，可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还没见过有谁为了问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物就肯出手这么大方的。
这钱赚得未免叫人兴奋。他一把抓过来揣在怀里：“嘿嘿，好说好说，您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有关王俊凯的所有，越多越好，就从你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开始讲。我们有三十分钟，只要你说满，还有一份等着你。”
王源又向他身后递了一个眼神，同样是带着油墨味的一捆新钞，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这么容易的赚钱方法没人会拒绝，舟哥嘿嘿一笑：“懂了懂了！”
“那就……开始说呗？”
“嗯。”
“他呀……嗨，他有什么好说的，就早些年我们大哥还在靠放高利贷养家糊口的时候，特意从‘西南’那边儿买回来的。”
“……买？”
是买，不是救。王源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下颌微动，就听那人极为随意地说着：“对啊，‘西南’那种地方你懂行的话应该也知道吧，挺有名的黑色地带，卖啥的都有。卖人不算稀奇。”
“嗯。”
“买回来以后也没有马上带他回来，好像送到哪儿锻炼了一下。我们老大挺看好他的，一般打手都用外雇，雇来也不怎么练直接就用，只有他特例。他那个时候不是年纪小嘛，不练也不行，差不多练了有半年吧才敢带回来，我也是人来了以后才慢慢听兄弟们聊一些关于他的事儿。
“老大本来是去‘西南’做生意的，也是赶巧了，偶然被邀请参观了一家研究所，里面是专门买那种半大不大的小孩儿去做人体实验的。我听一起去的人说，那些小孩儿啊，一个一个，就跟他妈的小白鼠似的躺在医疗床上。身上用了一次实验之后不是当场死在实验台上就是关进观察室里，等着让人看什么时候死。
“我听他们说，老大无意中到那里参观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做过一台实验了，还蛮幸运，活了下来，而且还在观察室待满了隔离期。那观察室是什么地方啊，玻璃罩，无菌区，一天一天等死，能坚持在里面待那么长时间不疯也真他妈牛逼……
“哎，话又说回来，小兄弟，你是他的谁呀？我怎么看你现在脸色好像不太对呢。该不会是他弟吧？还别说，细看有那么点像。”舟哥有趣地看着对面的人，只见他缓缓抬头，视线幽幽相对，眼底泛出细小的血丝。
王源藏在桌下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不受控地发抖，他脸色惨白，手脚是冰冷的，却唯独觉得眼睛很热。在对面戏谑的注视下，他喉结滚动，嘴唇启合：“你继续说。不用停。”
“成。反正你花了这么多钱，我肯定有啥知道的都跟你说呀。嗯……我想想啊，对了，我还听说，他是被人贩子卖过去的，这年龄吧说小也不小了，还是个男孩儿，别的地方都卖不到价钱，只有研究所给的最多，所以就被卖进去咯。他父母都不在了，亲戚估计也没人用心找，挺可怜的吧。而且那个做实验的地方在当地神通广大，进去的人全都被提前注销了身份，免得以后节外生枝。你想想啊，一些已经‘死了’的人，还能有谁会追着跑着来找他们呢？
“好像说远了啊，再说回来，哎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他做过一台实验活下来了。研究所里有一个规定，度过隔离期的人就可以等着再做第二台实验了。如果不是我们老大花高价把他买下带回来，估计早晚都要死在那吧，真就是早晚的事儿。
“你想想，在那种地方被买走，简直就是有救命之恩了吧？他也挺重感情的，一直是怀着颗报恩的心吧，他明明不是干这一行的料，也一直帮我们老大卖命。
“我看你这反应……应该还不知道他第一次做了个什么实验吧？”
王源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淡漠，而是像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就连转动脖颈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很沉重。
那人呵呵笑了：“也算是托这一次实验的福，不然我们老大也不会看重他，研究所里那么多小白鼠还偏偏挑了他这一个。
“你应该见过他吧？那难道就没有发现，他怎么样都不会疼吗？”
王源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嘴唇微启，吸入一口凉气，才听到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声音。
原来……他……
“一开始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也不说，也不清楚后来是怎么传出来的。大家知道以后没一个人不怕他，你想想啊，一个接受了半年专门训练的人，还没有痛感，谁敢惹他？大家表面上和他关系不错，其实除非是出去干活儿，不然都尽量避着他。
“我们这种人吧，也自由惯了，平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干一架泄泄愤的，万一和他吵起来，那多吓人啊。不过再后来吧，我们也发现他这人不太爱说话，而且脾气还挺好，我记得有一回谁把水洒他身上了，还以为要打起来，谁知道他什么也没说，自己转身换了套衣服就没事了。
“要说和他是朋友……算不上吧，但和平共处的同事还是够的嘛。再后来，也就我进来之前半年左右？我有一回和他一起干活儿，我问他你是不是刀划在身上都没感觉，他说是，还简单和我聊了几句，我才知道他当时那个实验不是完全把痛感剥夺掉，而是相当于保留了一少部分维持正常的生活，外界创伤越痛他反而越感觉不到。真绝了，这他妈也太适合干这一行了吧！怪不得我们老大花高价把他买回来还这么看重。
“哎，说得我都累了，这半个小时怎么这么长啊，小兄弟，给支烟呗？”
王源还是苍白的脸色，一动不动冷淡地看着他，没说话。
“啧，那我和你换！我给你说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换你一根烟成不？”
王源眨了一下眼皮，应该是同意了，舟哥便得意道：“他那个实验其实是可逆的。我们老大买他的时候研究所的人特意问他要不要注射解剂，我们老大说，‘买他不就是看中这个吗，你们要是打了那玩意儿我还不买了呢！’”
你说这个，够不够换你一支烟？”
王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一边的犬齿咬合，挤出一个音节：“够。”
“快快快，”舟哥和身后的狱警拢手，“小老板可都发话了啊！”
舟哥就这么换来了一支烟。他点烟的工夫，王源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正用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他吞吐着烟雾，深吸了几口：“我想想还有什么没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了。我们也都是拿他当自家兄弟，但是呢……没人敢拿他当同类。他干活儿的时候也心软，我们当时有个规矩，要钱的时候不动女人不拿小孩儿，虽然是个立起来的规矩吧，不过大家对这些都不太当回事儿，也就他还信，从来不下狠手。
“我总觉得吧，他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因为早年那些经历，没准是因为他心里有东西。”
王源忽然停下了动作，手指僵在那里，稍稍抬头问他：“什么。”王源是有点怕接下来自己将会听到一段轰轰烈烈或是婉转凄惨的爱情故事，主人公是王俊凯，那个已经硬生生挤进他心里霸占了一席之位的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听这个。
但是他多虑了，没有什么爱情故事。舟哥又呼了一口白雾：“就是他把做活儿当工作，而我们是当生活，那就是我们家常便饭要做的事儿。他不同，他从来不干多余的事。我有时候也觉得他挺傻的，老大对他根本不好，他反倒是尽心尽力的，每次回来都一身的伤。”
“怎么不好，说说看。”
“好的话怎么会让他做危险的活儿？他就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而且让他去哪儿他就必须得去，就连‘西南’那边儿也去过，这可是能让他做噩梦的地方啊，但凡老大有点人情也不至于让他去吧，”他烟抽得快，转眼已经烧到了烟蒂，火光被按灭在地上，他仰起头朝对面冷笑了一声，“我有时候也挺看不惯的，但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老大呢。”
“哎，多长时间了？我好像没啥可说的了，够半个小时没？”
王源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五分钟，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王俊凯有一个……”
“有个什么？”
不知道用什么词更准确，王源忽然卡住了，最后不悦地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男朋友，就是……还在上高中的那个。”
“什么？”舟哥一愣，随后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什么玩意儿我没听清楚……男？男朋友？”
王源无语地撇了撇嘴：“嗯。男的。”
“哦！”他猛地一拍大腿，“原来他喜欢男的啊！我操，我说怎么回事呢！早些年我们去找人玩儿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站外边睡觉，听多少声儿都一点反应没有，我靠！原来这么回事儿啊！”
“……”
“哎我操，我们还以为他早年的时候做实验把那玩意儿做坏了硬不起来了呢！”
舟哥在对面啧啧称奇。而王源却沉着一张脸没出声，仔细看的话那阴沉的颜色里似乎还带着点红，许是想到了什么，他交叠的双腿不太自然地动了一下。
什么硬不起来。
胡说八道！
回家的路上，林崇开着车，全程都没有出声打扰他，王源就沉默安静地拄着车门。
这一趟来东郊监狱，他了解到一些关于王俊凯的过去，但似乎没有听到什么找人的线索。王俊凯在他们眼里特立独行，也没交过什么朋友，甚至连家住哪里都没有人知道。
王源降下车窗，让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眼前一片朦胧，恍惚勾勒出了十四五岁的王俊凯的模样。
至此，一个鲜活的形象跃然于王源的脑海中。
他孤独、冷漠，却有着一颗比普通人还要善良的心，柔软得令人听了都很难过。王源无法想象幼小的他是怎么在黑暗世界里挣扎着存活下来的，更无法想象现在的王俊凯：一个已经被开了死亡证明、没有身份没有户口没有亲人还要和以前所有认识的人为敌……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处境，他光是想想都已经心痛不已。王俊凯现在没有钱没有车也不能找什么正经工作，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呢？
这不是比死了还难受吗？
从来没有过的茫然让王源倍感无力，他想求求王俊凯，求他让自己找到吧，不然再这样下去，他的心脏恐怕就要承受不起了。
车子缓缓开到了别墅后门附近，王源正闭着眼睛，忽然听见旁边的林崇啧了一声：“啧，都贴了禁停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停车，你等我一下我去和他说。”
王源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在别墅后身的铁栏旁有一位正在锁车的小孩儿，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弯着腰拿一把脏兮兮的车锁往铁栏上挂。林崇打开车门要下去把人赶走，王源一晃神，猛地拽住了他：“你别去了，就让他放一下又能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禁止停车就贴在旁边他看不见啊？”
“禁止停车怎么了，人家用的是自行车又不是什么机动车，你怎么连这个也要管，再说人家才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下去欺负人家！”
“……”林崇无话可说，心道，我怎么就是欺负他了？？？
殊不知王源现在同情心泛滥，又恍然间在那孩子的身上联想到了王俊凯小时候。
他像是魔障了，恨不得现在就把王俊凯从茫茫人海里揪出来，妥帖安置在家里，不许再受任何委屈——即使王俊凯很可能并不愿意被他关在身边，他也想这样做。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着某高中校服的瘦小身影，少年干净稚嫩的脸庞令他酸意上涌。可随后他又安慰自己，那个学生说过，王俊凯已经很久没去找他了，或许只是一个约等于“前任”的角色罢了，他何必这么在意这么吃味呢。
他明明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比那个人更能保护好王俊凯。
只要能把人找到，一切都好说。
-
和王俊凯分开的第61天，中秋节。
王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时兴起想要自己做月饼，做的是蛋黄莲蓉，从烤箱里拿出来一看，外皮是焦了，就不知道里面嫩不嫩。林崇很给面子吃了一整个，王源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咬了一口，很遗憾没有咬断。
他姐说：“你必须把这个给我吃完，不然你很可能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行，那我不看月亮了。”
“嗯？？你再说一遍？！王源你别跑你给我回来！！”
还没到晚上，王源已经无心赏月。被他姐上上下下追着跑了一圈儿，跑累了趴在沙发上歇一歇，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大过节的，保安厨师都放假回家去了，不知道还能有谁能来串门。林崇去看了门镜，疑惑地“嗯？”了一声，王源从沙发上坐起，只见门开了以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孩儿。好巧不巧的，就是上次在后门锁自行车他不让林崇赶走的那个。
小孩儿对林崇说：“大哥哥，我昨天晚上忘了把车骑回家，就停在你们家后院外面，结果刚刚一看车座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可以让我看看那面墙上的监控录像吗？”
林崇公事公办地冷漠道：“不可以。”
结果下一秒就被赶来的小王少爷拆了台：“好啊~小朋友，我带你去看呀。”
林崇想辞职的心都有了。
监控室在三楼，钥匙由林崇保管，平常除了按时维护之外基本不会打开。林崇不情不愿地带小孩来到三楼，黑脸的程度被王源调侃堪比抹了煤炉灰：“你就不能有点爱心吗，你看人家小孩儿多可怜啊。”
“本来就是禁止停车，车座丢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完全可以报警啊。”
“报警了之后还不是要来找你要监控啊？”
林崇没好气地调出了监控录像，显示屏一转，给王源和那个小孩儿看：“……行，那你就陪他找吧，从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中午十二点，从这往后快进就行，可以点这个调整速度。”
王源先是以最快的速度放到自行车座被偷之后，记录下时间点，再以四倍速按照刚刚的时间点向前倒放。
那时已经是深夜，天还是黑的，屏幕上满满一片都是夜视的荧光绿色，林崇嘴上说是懒得管，实际上也有意无意的在帮忙观察着，三个人安静地坐在监控室。
忽然对面猛地传出一阵椅脚挪动的响声，王源大喊：“停！！”
虽然林崇按下了暂停键，却不明白王源为什么要喊停，奇怪地问：“啊？不是还没到吗。”
“不是！我要看刚才走过去的人！你帮我倒回去！！原速放！！”
“什么走过去的人……”
林崇按照他说的取消了倍速，按照正常播放顺序，调整到王源刚刚喊停的那个位置。
监控录像的画面十分安静，而王源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桌沿，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恨不得都要把眼睛贴上去了。林崇被他这个架势吓到，隐约也有猜测王源这样反常的原因，不禁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凌晨4点23分，监控画面的右上角出现一道身影，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穿了深颜色外套扣着帽子低头走路。路过别墅的时候，他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走到画面正中央的位置时，才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朝别墅方向匆匆看了一眼，脚步未停。
他用力拉住帽沿，顺势低下头，挡住了出现在屏幕中转瞬即逝的并不清晰的面容。
只听咣的一声，王源靠回椅背，失神地看着屏幕。此时的街道上已经空荡一片，仿佛刚刚那个颇为神秘的身影只是他的一场幻觉而已。
当然不是幻觉。
从来没有幻觉会这样真实。
王源单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站起来嘱咐林崇：“我出去一趟，你帮他再找一找，找不到就算了再给他买一辆新的吧，等回来我给你报销。”
-TBC
穷途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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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阳光逐渐消失在缓缓闭合的门缝里。在房门彻底关严之前，林崇看见王源呆坐在床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窗外，仿佛身体在这里，灵魂已经随着窗外枝头的鸟儿飞远了。林崇见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身看见王汐焦急地站在楼梯扶手旁打转，视线刚一对上，她就迫不及待凑了过来：“小源怎么样？没事吧？”
“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林崇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回忆起了王源刚刚反复和自己确认时崩溃的表情。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样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很快，取而代之的是王源的呆滞和茫然，简洁地吩咐他出去，想自己待一会儿。不知道这种反应应该算是有事还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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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阳光逐渐消失在缓缓闭合的门缝里。在房门彻底关严之前，林崇看见王源呆坐在床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窗外，仿佛身体在这里，灵魂已经随着窗外枝头的鸟儿飞远了。林崇见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身看见王汐焦急地站在楼梯扶手旁打转，视线刚一对上，她就迫不及待凑了过来：“小源怎么样？没事吧？”
“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林崇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回忆起了王源刚刚反复和自己确认时崩溃的表情。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样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很快，取而代之的是王源的呆滞和茫然，简洁地吩咐他出去，想自己待一会儿。不知道这种反应应该算是有事还是没事。“小源一定很自责吧，那个人救了他，自己却……”
王汐：“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也不能怪小源啊，他才是最无辜的好吧！”
“你哪里听到我说怪他……”对话声稍微大了一点，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林崇朝其他地方比划了一下，王汐便意会地点点头，两人匆匆离开了王源的门前，免得说话时不注意又让他听了去，徒增伤感。
他们都猜测王源会因此颓废几天，靠时间来弥补心头的愧疚——他们都还以为王源对那个救命恩人是愧疚的心理。
然而没想到，第二天王源在早餐时间起床，一边披着外套下楼一边抱怨他们怎么不叫自己起床吃早餐，语气那么从容，搞得像是他们多虑了一样。大家面面相觑，尤其是王汐，待王源入座以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他：“小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嗯？我这几天不是都按时吃早餐的嘛，”王源回给她一个“你没事儿吧？”的表情，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咬一口边嚼边说，“我得多吃点把掉的体重补回来。哦对了，今天我想去学校一趟，总在家里种花剪草闷都要闷死了。”
“啊？……行啊。但是现在确定安全了吗？还是让林崇派个人全程陪着你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王源点点头：“没问题。那正好了，省得我还要自己开车。”
“嗯，你同意就行……”
王汐说一句话就抬头观察一下自家弟弟的反应，挺正常，非常正常，正常得有点……让人不太适应。
她试想了一下，以前的王源是一个多不喜欢拘束的人啊，让他忍受全天后边跟着一个人，那简直是要剥夺他的自由了，不抗议到对方妥协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可是王源现在同意了，还同意得很爽快。
就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正常”，令王汐直觉很担心，吃完饭以后还特意拉着林崇选派的那位保镖嘱咐了一大堆。
她确实是多虑了。王源现在状态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一晚上没阖眼吃完早饭还能神清气爽的那种吧。
王源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了一夜。
王俊凯是不可能死的。他这样告诉自己，王俊凯那么厉害的人要是能死了，他这个战五渣怎么可能顺利逃回家呢，这不符合逻辑嘛。况且王俊凯还答应过要来找他，他再等等，一定会等到的
王源将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用“不合逻辑”做掩盖，又掩耳盗铃地欺骗着自己可怜的内心，殊不知已经将自己推入了岌岌可危的边界，与崩溃就差那么零点几毫米。
他想来想去，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于是王源选择回学校看看。王汐不让他在宿舍住，坚持要林崇派去的保镖兼司机全程陪同王源通勤，早上去学校晚上回家，不管多晚都要回，不然就把家门锁起来再也不让他随意出门了。
就这样，王源每天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坐在车里，穿梭在这座城市繁华喧闹的街道上。他发现这样的时候特别容易发呆，偶尔他会不经意将掩耳的手放下来，耳边又响起了许许多多他不愿面对的声音。
比如落在空旷田野间的枪响，比如林崇一遍又一遍给他复述死讯时坚定的语气，再比如，王俊凯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开始忍受不了车内的安静，让司机给他打开广播，内容越杂越好，声音越吵越好。司机一一照做了，可惜还是效果寥寥。
终于在某一天早晨，他撕下了在家人面前一天又一天伪装的面具，开口问一旁的林崇：“这段时间，有人来找我吗？”
问出这句话，世界仿佛安静了几秒，那些掩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情绪逐一涌现，王汐实在没能忍住，叉子拍在桌上：“小源！你在犯什么傻啊！那个人已经死了！怎么会……”
王源身体一震，腾地站了起来：“我都说了他不可能！你怎么都不信我啊！”
那语气，倒像是控诉家人的不信任，王汐顿时无话可说。林崇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先坐下平静平静，没想到王源很倔，任他怎么按都不肯屈膝，仿佛只要一坐下就是向他们的说法妥协了一样。
林崇又好笑又无奈：“小源，你这是突然干什么啊，先生太太都看着呢。”
“你们不是都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只是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来找我而已，为什么不回答？”
“没有。一直都没有，”林崇没办法忽视那道隐隐期待又有些决然的目光，可也只能心狠地阐述事实，“你开回来的那辆车一直停在车库里，你不让别人碰，也没有人来取。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人死了又不能复生，你可以伤心可以愧疚，但你不能一直不肯面对现实啊。”
王源像是被他言语间的某些字眼刺痛了，恨恨地咬了咬牙，用力甩开肩上的手。他丢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发了疯似的去找车钥匙，找到之后拔腿就跑。林崇怕他要开车走，急忙准备跟上去，被王先生拦住了：“算了，让他自己去看看也好。”
王汐：“可是爸！我怕小源他要自己出去找人万一有什么危险……”
“那就派人跟着他，”一声叹息，“这件事，还是要他自己消化，你们都帮不上忙。”
车库里灯光昏暗，一个月以前被他开回来的那辆白色路虎正安静地停放在角落里，车身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王源走近了看，像是不认识它了，又像是反复在心里发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不是你的主人不想要你了，明明说好了会来取，却迟到了这么这么久。
听林崇说，这辆车的车牌查不到有效信息，大概是仿制的，很有可能连这辆车本身的来历也不正当，不然不会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查不到。
王源开了车门，副驾驶的座位上还有那天他没顾得上吃的饼干和矿泉水、几张现金，一切都还保持着那天晚上原有的样子，分毫不差。
可是时间不一样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辆车的主人，看着它，王源还能想起告别时的匆匆一眼。好像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一个月，变了的只有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转凉的天气而已，他这个人还是没变，甚至对于王俊凯的感情有增无减，更加强烈而清晰。
他也是真的在后悔，为什么最后没能拼死拉着王俊凯和自己一起走。
这个念头想想就很疯狂。
王俊凯的车里没放什么东西，一眼看过去都是走简洁的风格，多余的车饰一概没有，除了副驾驶放的吃食，王源找不到什么与王俊凯有关的东西了，连气味也不留。
可是王源还是尽可能在寻找，上方的遮阳板也没有放过，他不是有什么预感，只是很不甘心，除了他脑海中的记忆和这辆车之外，他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想念那个人的东西了。
后来，一番混乱式的翻找之后，到底还是让王源找到了。一本书。
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王源一眼便看见了那本曾出现在王俊凯手中的菜谱。封面还是像记忆中那样破旧，孤零零很凄惨地躺在那里。
王源连忙把它拿出来，尽管这个“纪念品”看起来过于寒酸，但是他不嫌弃，一把拽出来搂进怀里，如获至宝。动作间，有什么东西从书页滑落下来，掉在地上。王源弯腰去捡，发现那竟然是一张银行卡。
毫无疑问，王俊凯既然特意把银行卡夹在了书里，要么是没来得及拿走，要么就是故意留在储物箱里为了让他回家以后再发现的。王源的心跳骤然加快，想把银行卡扔到副驾驶的座位，差点又没控制好力道扔在地上。他手指很僵硬，快速翻动着菜谱卷边泛黄的书页，直觉王俊凯一定会给他留下一封信或者是什么，他心里默念着这个直觉，心脏差点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没有找到信，他找到的是书页上一片墨黑色的字迹，王源像是一个被下了指令僵硬行动的机器人，打开了车顶的灯光。
借着光亮，王源摊平书页，看到第一句话，眼前嗡地一黑。
王俊凯写，“能看到这一行字，说明你应该已经安全到家了吧。原本只想用这种方式说一句再见，可是再一想，两个字实在太少了”
说什么再见呢。王源的眼眶蓄起一层水雾，骗子就承认自己是骗子吧，明明是再也不想来见他了。
王俊凯的字不算好看，却写得认真工整，一笔一划刻在他的心上：
“其实我也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逃出去，可能很多事都不是你愿意的。很聪明嘛，看到这些话，也说明你成功了。
“你回家之后，我欠你的也算是还清了吧。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忘了这里的一切，就当是一场噩梦，好好去享受你原来的生活。
“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就是让你能自由平安，所以我也不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论你对我说的话做的事有几分真假，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本书里有一张银行卡，如果你愿意留下就拿去花，密码是XXXXXX。
“但是我也知道，你回家以后一定是不缺钱的，这里面的余额我想你应该也看不上，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麻烦你帮我将这张卡转寄到下面的地址，就当是念在我们好歹还算有点情谊的份上，再多麻烦你一次了。
“…………
“嗯，写了好多废话，是该道一句再见了吧
“再见，王源
“如果能倒转时间重来一次，我宁愿你从来没见过我
“好在今后应该也见不到了，”
什么？
什么？！
王源迅速翻到下一页、再下一页……书页被他翻得沙沙作响，可是他仍然没有找到逗号之后剩余的内容。哪有人会把一段话结束在一个未完的逗号里呢？这不应该啊！
王俊凯还没有写完！他一定还有没写完的话，怎么就没有了？！
他要写完啊，怎么可以不写完就仓促结束？
王源的泪水逐渐占据视线，化成一滴一滴砸在书页上。这次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了，他不仅仅是难过这封没有被写完的信，更是在难过王俊凯字句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再也不见”几个字，仿佛是绝笔。
骗子都是这样吧，笔下写着的是再见，却自作主张将最后一点可能重逢的可能也亲手在他心里抹去了。
王俊凯凭什么以为见不到了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呢？这太可笑了，怎么可以擅自就替他做决定？
王源哭得发不出声音喘不上气，抱着书蜷缩在座位上。
这个人是真的不会写信吧，还写什么“不后悔”，就不知道再写得直白一点说一句“我爱你”吗？
王源又忍不住想猜。会不会，这个句末的逗号再延续下去他就会写了？
三个字而已，不占什么时间的，王俊凯为什么不肯写？
王俊凯难道不知道吗，这个时候不写，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他看了。
这个人明明是知道的，甚至写下了“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种话，他明明所有后果都知道，却还要和他许下一定会来取车这种鬼话。
他居然还信了，甚至在知道了王俊凯可能已经死了之后还一直在欺骗自己，以为可以抱着一个虚假的约定一直等待下去。
他永远也等不到的。那个给过他约定和希望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再见。甚至连一句表白都不屑于说，却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哪有这样直接的爱呢……王俊凯给他的爱太霸道也太纯粹，让人心痛得承受不起。
这个人的爱总是这么干净利落，王源忍不住自责，可是他呢？他到最后也不敢回答王俊凯的问题，也不敢承认，其实我和你接吻，和你做那些事，心里未必就那么单纯，可能只是觉得好玩儿觉得新鲜。最后连一句“喜欢你”都没有承认。
这本书，王源拿着都觉得烫手，从皮肤一直烫进心里，灼烧一样的疼。
大哭过一场之后，王源整个人都处于虚弱脱水的状态，最后还是被匆匆赶来查看情况的保安给扶出车来的。王源刚下车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命令他马上开车，就开到王俊凯在书里写下的那个地址。保安立刻打电话请示了一下，王先生只说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一切可以听王源安排。于是他又叫了两名同事随行，这才肯听王源的话开车带人出去。
小王少爷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哭过了，上了车以后呆呆地看着窗外，真让人好奇他是要去哪里见什么人。
“有墨镜吗？”王源冷不丁地问。
“啊？有有有。”他回头将墨镜递过去，只见小王少爷面无表情地戴上，遮住了一双微肿泛红的眼睛，却仍然执着地望向远处。
中途，王源让司机在路过的银行停下。他把那张卡插进ATM机里，输入密码。王俊凯还真是信得过他，密码有效。开卡人户名显示的是“*奕”，显然不是王俊凯自己的卡。
他没太多想，毕竟这家伙连车都不是自己的。再一查余额，王源不禁有些意外，上面的数字颇为可观，凑个整有八百万。王源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哼了一声，王俊凯还说这个数字他肯定看不上，谁说看不上了，这可是八百万啊。
那个傻子，到底是卖血还是卖命才攒下这么多钱……
王源扶着取款机，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心口绞痛。眼底瞬间涌上热辣滚烫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个银行卡余额而已，他怎么就又哭了。
王俊凯这钱不是留给他的，纸上写得好听，想要就拿去花，可实际呢，根本不是觉得他看不上吧。王俊凯是想留给更牵挂的人……
王源设想过许多种情况——他可能会在那个地址见到王俊凯的家人，爸爸妈妈，或者随便什么亲戚。可就是从没想过，他站在那扇门前，见到的却是一位穿着某中学校服刚放学回家、长得干净又漂亮的少年。
王俊凯写的那个地址是一处城郊很普通的居民楼，他是循着门牌号找过去的，那里连电梯都没有，门铃坏掉了，他敲门几下也没有人来开。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
他转过身，楼梯旁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男生，个子不高，一张瓜子脸生得白白净净，还穿了整洁的高中校服。就算是王源看了，也很难对着这样一位少年产生什么讨厌或是反感的心理。
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痛了一瞬，喉结上下滚动，面对少年探究的目光没好气地哼笑了一声。
那人有些莫名其妙：“您是不是找错了呀，这里是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住……我好像没见过您？”
王源没有那个和他闲聊绕弯的心情，直白地问：“最近一段时间王俊凯来过吗？”
少年答：“你是来找凯哥的？他很久没来了。嗯……你是他的朋友？还是……？”
王源嘴边微动，似乎是欲言又止，隐藏在墨镜后的目光在少年的校服上来来回回许久，酸涩地在心里反问：我是不是他的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可细细一想，他又有些怅然若失——没准儿还真和人家有关系呢。
“我来帮他送东西，”王源拿出了银行卡，“这张卡给你，密码你知道吗？”
面前的人愣愣地接过卡片，喃喃道：“知道是知道……可是他给我钱干什么？上次不是说不让他再给我钱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王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孩儿，语气也控制不好，冷淡下来，“这张卡你拿好，我走了。”
“哎等一下！你是凯哥的朋友对吧？那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他有时间的话多来看看我，他很久没来了，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不是他朋友！”王源突然打断了他，转身时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扫过他疑惑的双眸，“这些话你留着自己和他说吧。”
最后一句，恍若呓语：“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王源不愿再逗留，匆匆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似乎还听到了少年在楼上喊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回头，连继续打听一些有关王俊凯的事的念头都在对视的第一眼就被打消了。
他也很想唾骂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吃的这是哪门子的醋呢，王俊凯养了谁、养了几个从来都和他没有关系。当初在那里的时候他都没有问过，现在就更没有什么资格去发问了。
更何况，他早已无处可问。
也许是他这一天的泪水流得太多，回家以后躺在床上，竟一动也不想动。
有的时候流泪是一种发泄，可有的时候，比如这段时间心理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他，自然受不了这么反复而剧烈的情绪波动。当天夜里王源的体温突然升高，不夸张的说，这一次发烧就让他在床上躺了一周。
他生病了，王汐没事就会过来房间里照顾他，方子雯周末的时候也来过一次，王源听到她的声音，假装熟睡，一眼都没见。
身体要好还没好的时候，王源没有那么晕了，可以下地走动，王汐便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一会儿晚饭时候家里会来一位美女客人，保证他见到以后会很开心。王源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他都不确定自己现在对美女还感不感兴趣。
王汐果然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当真把王源之前很喜欢的那个女明星给请到家里来了。
王源在晚饭时候下楼，差点要吓到一脚踩空。
毕竟是他以往在电视里才会看到的人，这顿晚餐还算愉快。王汐难得在宝贝弟弟的脸上见到一丝笑意，顿时觉得这笔钱花得还挺值。
然而晚餐之后，王源借口让她陪着去厨房，好一顿质问：“姐你干什么啊！你怎么还真把人给请来了？！”
“我这不是看你最近的状态实在不好嘛……烧可以退，但是你的心病也不能不治啊，我要是再不想想办法让你开心起来，老爸可又要去世界各地给你找心理医生啦！”
“那你也不能……！”王源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好，好好好，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在玄关送走女明星之后，王源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他没觉得有多开心，更多的是想吐槽他姐异于常人的土豪思维方式。不过也不得不说，在吃晚饭的时候，他确实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而不是像很长时间以来那样，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去。单论这个，王汐倒算是做了一点好人好事。
女明星走后没过多久，一下午都不见人影的林崇终于回来了。王汐玩笑道：“哟，你怎么才回来呀，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小汐你过来。”林崇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王源，又独独对王汐招了招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事呀。”
林崇带着她避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又小心看了一眼门外，确认王源没跟过来，才拿出一张折叠的纸，让她看：“你还记得上次我帮小源去查那个叫王俊凯的人吗？”
“记得啊……这是什么？”王汐漫不经心地把纸摊开，只见这是一张死亡医学证明书的复印件，上面的字并不是很清楚。王汐才看了一眼上面的标题，又下意识把它合上：“什么呀！别让他看这个了，多晦气啊……他看了肯定又要难过一阵……”
“不是！”林崇抢过那张纸，指着死亡日期要她看清楚，“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十年前啊！实足年龄只有十四岁！”
王汐定睛一看，完全懵了：“什么……什么意思？”
“说明这份死亡证明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啊！我们之前看到户口注销，就想当然地以为这个人是在小源走了之后才死的，死在了绑匪手里。可是如果这份证明是十年前的，就说明死亡根本不成立，户口注销也是假的！换句话说这个人现在可能还活着你听明白了吗！”
王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吧……还有完没完啊……他才刚要面对现实……怎么又出现这种情况……”
“是啊，我也很不忍心……而且我就怕假如我们现在告诉小源他可能还活着，查到最后发现人还是死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他因为这个绑架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来，我还以为他快要好转了……如果知道这份证明是假的，小源肯定还要继续找，可是你说这能去哪里找啊……连身份都没有的人，怎么找……”王汐越说越难过，替自家的宝贝弟弟觉得委屈，“你说好好的怎么就摊上了一个绑架案，还扯出这么多事来……”
林崇安慰似的按了按她的肩膀，见王汐没动，又有些迟疑地将她半搂住，在后背轻拍几下：“你来决定吧，小汐，你来决定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我都听你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让这些事快点过去……可是如果我不告诉他的话，我怕有一天他自己知道了，会怨我们……”
“姐，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的。”王源缓缓推开了门，人还未现，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两人吓了一跳，根本没注意到他听了多久。
灯光黯淡，王源掩藏在阴影中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那颤抖的语气格外明显：“你说得对，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怨你一辈子的。”
-TBC
穷途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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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开车逃亡的时候，王源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过一段时间就瞄一眼车载导航上的时钟，才能判断自己到底开了多久。这一路都很顺利，他顾不上喝水吃东西，已经冒出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生怕突然出现什么人要把他拦住。
是他多虑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路过王俊凯说的那处加油站，王源离远就看见了光，可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过去报警。他不确定怎么样算安全，或许只有到家了才能安心吧，他也不想去加油站报个警还要提心吊胆。
他把车开回家的时候，夜空已经变成了深邃的黑色。城市的繁华如同在一片浓墨中点缀出的星光，王源没时间欣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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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开车逃亡的时候，王源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过一段时间就瞄一眼车载导航上的时钟，才能判断自己到底开了多久。这一路都很顺利，他顾不上喝水吃东西，已经冒出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生怕突然出现什么人要把他拦住。
是他多虑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路过王俊凯说的那处加油站，王源离远就看见了光，可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过去报警。他不确定怎么样算安全，或许只有到家了才能安心吧，他也不想去加油站报个警还要提心吊胆。
他把车开回家的时候，夜空已经变成了深邃的黑色。城市的繁华如同在一片浓墨中点缀出的星光，王源没时间欣赏，他打开车门，呼吸到第一口熟悉又新鲜的空气，鼻尖一酸，差点要掉眼泪。虽然没哭出来，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虚的，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使得他暂时忘记了发麻的双腿。现在神经一放松，那种僵硬的不适感终于一齐涌了上来。
家门口站着一位眼熟的保安，笑着来迎他：“小王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王源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他都快要忘了以前这些保安见到他都是怎么称呼的，听到少爷这个词，他还下意识有些心惊。也不知道他失踪的这几天父亲都是怎么和家里人说的，不过看这人的反应也知道，肯定不会实话说他是被绑架了吧，那还不乱成一团了。
他疲惫地抬手，把车钥匙递给保安：“帮我停车库里，我先进去了。”
他走的时候身不由己，口袋里一干二净，别说其他的了，连大门钥匙都没有带。是管家给他开的门，见到他先是一副笑脸，随后注意到他的样子，似是有些诧异。
王源家里的管事名叫林崇，今年三十出头，和他关系不错，他管人家叫一声哥，平时两人说话也相对随意一些。林崇是看到了他精神不振发型凌乱衣服还皱皱巴巴的样子，完全不符合王源小少爷每一次外出后回家时的形象，遂有些奇怪：“小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王源承认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也没有和他闲聊的那份心，匆匆撂下一句话就跑了进去：“回头再和你说。我爸呢？”
“先生出门了，说是有应酬可能挺晚才回来。”
“那我妈和我姐……”王源鞋都顾不上换，刚要往楼上走，只听一道熟悉的有些尖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王源！！！你还知道回来呢？！？！？！”
王源抬起头，看见他姐王汐穿着睡衣，脸上敷着面膜，头上还扎着浴帽，挺不顾形象地指着他大喊。喊完便要下楼来当面好好骂一骂他，拖鞋在楼梯上踩出啪哒啪哒的声音：“我刚敷着面膜就感觉好像听见你声音了，结果出来一看还真是你！”
他忽然就在原地怔住了，傻傻地仰着头看见他姐小跑到自己面前，还很不客气地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蛋：“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陪你同学多浪几天啊？啊？？浪半年多好别回来了呀！发微信打电话通通都不理，你要死啊！！”
是。
他要死。
他差点就死在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地方了……
王源实在没忍住。他姐的手刚收回去没几秒钟，就看见他那宝贝弟弟竟然傻乎乎地盯着她，眼眶蓦地滑出一道水痕，她吓得面膜都要掉了。
“哎不是，你怎么……”
王源连忙用手背用力抹去脸颊的泪水：“才没见几天，你掐人怎么还这么狠啊！”
“我这也没用多大劲儿啊……”他以前是从来不哭的。至少从他懂事以后，王汐就很少见到她弟弟掉金豆子的时候了，一时有些怔忡，“你到底去哪里了？爸就说你和朋友出去玩，都没告诉我们是去哪……你再不回来我都想报警了。”
“也没去什么好玩的地方……”王源抽搭了一下鼻子，伸出手，“电话借我，我给爸打个电话。我手机丢了。”
“噢，给吧给吧。整天丢三落四的，你怎么没把你自己丢外边呢。”
“那当然是不能了，”王源冲她笑了笑，“我要是丢了你还不得满世界找我呀。”
-
王源那个有生以来最混乱的一天，结束在和父亲炙热的拥抱里，这好像还是他印象里第一次和爸爸拥抱。
他趴在父亲的肩膀上，闻到一股并不特别却格外让人心安的尘土味。他姐在一旁看着，满脸的莫名其妙，还调侃他：“你这刚出去几天，怎么搞得像打完仗回来一样……”
王源就扑哧笑了出来，又感觉父亲拍了拍他的背，难得温柔地对他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晚先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我不去公司，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说。”
“好~”王源红了眼眶，不舍地松开双臂，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因为感动而哭出来，还顺便开了个玩笑，“那我明天也不想去学校了，我想休息几天，在外面……还挺累的。”
“当然可以。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他和爸爸有了属于父子两人的秘密。只不过相比较重获新生的喜悦，这点小事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以前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有大把时间发呆的时候，王源曾经幻想过，假如有一天自己回到家，第一件事要做什么。他想，要立刻冲进浴室洗澡换衣服，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快要发霉的自己。然而事实却是，他和老姐聊了天、和爸爸拥抱、还跑到母亲的床前仔仔细细地看过她熟睡的面庞，就是没来得及进浴室。
他不忍心叫醒妈妈，一个人悄悄进来看了一眼，又悄悄离开回到房间。王源确实是想洗个澡的，可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闻到里面熟悉的味道，王源忍不住就直接扑倒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告诉自己先歇一会儿再去洗。
结果当然是被这副疲惫的身体打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也不知道这么顺利的从绑匪手中逃了出来该说王源是幸运还是不幸。按理来说被绑架应该就是不幸的，可现在他又完好无缺地回来了，可见不幸中还有万幸。
第二天中午，他被饥饿感吵醒，隐约闻到了什么食物的香味，才不得不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房间里熟悉的摆设，那一瞬间心头的真实感令王源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曾经历过什么绑架案。
可是这种焦虑的饥饿感却是前几天他曾无数次体会过的，残忍地提醒着他重拾记忆。
林崇将午餐端到他的床头柜上，动作很轻，没想到一转身还是看见王源揉着眼睛，悠悠醒转，茫然地望向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了柜子上的午餐。
“饿了吧？先生让我把午餐给你送过来，还让我们谁都别去叫你，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林崇笑了笑，随意指了一下床头柜，“洗漱一下趁热吃吧。”
作为王家的管事，林崇对王源向来是客气礼貌的，只不过相比家里其他佣人，他对王源多了一些熟稔。叮嘱了几句之后，林崇就要出去忙其他的事了。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刚走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餐盘叉子相碰发出的叮叮声响。他一回头，看见王源坐在床头，端起餐盘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王源像这个样子吃东西，脑海里一闪而过今天早上王汐对他说过的话——
“你有没有发现小源很奇怪，我总觉得昨天他回来的时候状态不正常！而且睡了这么久都没醒……爸还特意叮嘱我别吵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崇走回床边，眼神担忧地打量着王源：“小源，你怎么了……？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就说这么一句话的工夫，王源的两腮塞满了食物，餐盘渐空，抬头时貌似有些无辜地仰视着他：“唔？”
林崇哭笑不得：“好吧，那你先吃，有空再和我们说，你姐也很担心你。”
王源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几次就囫囵咽下：“我想泡澡，帮我放一下水吧。”
“好。”
水刚放了一小半，王源扯了一张面巾纸擦嘴，听到有敲门的声音。也许是听到他房间里有动静，王先生猜测他醒了，便来敲门。进门之后示意林崇先出去，一看就是有什么话要和儿子单独说。林崇把水一关，识相地离开了。
王源刚吃完了午餐，解决掉最主要的饥饿感，此时心情还不错，坐在床边晃了晃腿：“爸。”
“嗯，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吗，没有做噩梦吧？”
王源笑了笑：“没有~挺好的。”
“昨晚我联系了你张叔叔。”王源想了一下这个张叔叔是谁，再听接下来的话，才恍然大悟应该是和他爸关系很要好的市局张局长。
“下午他会过来，到时候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好好把事情经过给他讲一遍。好吗？不要有什么顾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爸爸不希望你因此留下心理障碍。”
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并未用力，王源抬起头，看着爸爸严肃又不乏担忧的表情，忽地笑了出来：“爸！你这个语气好奇怪啊，我都不习惯了！”
“……”王先生难得无语，他以前从来没有当过一个温柔慈祥的父亲，此时被儿子当面揭穿，怎么想都很不爽，“我这几天担心你，在家和你妈说去公司，和公司那边的人又说我在家，这还不都是因为要筹钱救你出来。你倒是轻松……”
王源还是那副嘻嘻笑着的样子：“我哪里轻松了，爸，我能出来可不容易了。”
于是王先生就再也不提轻松这两个字了，又换上了满面愁容。说不担心是假的，不仅是王源回来之前担心，就算是回来以后，他也查了半宿有关被绑架者解救后产生心理阴影的原因以及如何治疗的文案。不过看儿子现在的状态，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心理问题吧……
王源：“啊对了，爸，他们要的钱你没给他们吧？”
王先生摇了摇头：“送钱送到半路接到你的电话，当然是立刻就回来了。放心，没给他们。那一千万估计也找不回来，就算了，能换你平安回来就好。”
王先生为了凑齐那高额赎金，东拼西凑，如今事情过去了，也要尽快把那些空缺补回，和儿子叮嘱了几句就匆匆回到书房。他走后，王源很莫名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适才走进浴室。
林崇走之前放的那小半缸水已经凉了，王源只好把凉水放掉，又重新打开热水阀。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热气随着水流散了出来，飘到浴室里的每一个角落。王源站在浴缸前面脱衣服，蒸汽自下而上包围了他，暖洋洋的感觉任谁都会十分惬意吧——
假如他没有在无意中的一次侧头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可能会更惬意一点。
王源在闷热的浴室里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开始爬上热气的镜面。光是盯着还不够，他甚至一步一步走过去接近镜面，试图看清镜子里的自己，确认并没有眼花。
然而事实就是，他的身体上还留着那些暧昧的代表情yu的痕迹。
他可以一天不想起王俊凯，可以假装不曾经历过那些好的或者不好的回忆。可是他曾被爱抚过亲吻过的身体先一步替他想了起来。他想起那个人掠夺的吻，湿漉漉地落在他的身上，像一个又一个署了名的烙印。
他的锁骨和胸前几乎成了重灾区，其中最红的一处来源于锁骨末端，周围又零星散落着几块淡红的颜色，回忆蜂拥而至，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像周围这些四处漂浮的热气，不容拒绝地涌了上来。原来经过那一晚之后，他的身上是这样的……那昨天早上，王俊凯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些？
一定是有的吧。那时的王源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王俊凯的杰作，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是什么样的。而那时的王俊凯，不仅在脱完他的上衣之后饶有兴味地用惹人遐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或游走，更是乐得看他尽力遮挡躲避时窘迫的模样。就像观赏他的走路姿势，用那么贪婪霸道的眼神，如同巡视领地，又像和所有人宣告对猎物的所有权。
王源又一次战栗。这次是在家里、他熟悉的浴室里，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回忆那副与自己曾紧紧贴近的身体。就是在这样一瞬间，王源意识到即便离开了那个破烂的地方，行动不再受到阻碍，他也依然会想起王俊凯，想王俊凯对自己很好的时候，又忍不住期待能与他重逢。
这似乎不符合正常逻辑。昔日的人质成功逃脱，怎么会想要见到绑架他的人呢……难道他被绑架一次，连性取向都变了吗……
“小源，新的浴巾给你送过来了，你在泡澡吗？我给你拿进去吧。”门外忽然传来林崇的声音。
王源一惊，下意识回头，看见那雾面玻璃外走来一个逐渐接近的人影。
“不用了！！”他大喊了一声，“你放外面就行！就搭衣架上！”
王源拿起刚脱下来的衣服时刻准备着要再往身上穿，却发现门外的人影似乎是在半路定格了。主家既然都这样说了，林崇这个做管事的自然不可能再往前走了，就是对王源的语气仍然存疑，想不懂那些慌乱的情绪是哪里来的。以前王源泡澡的时候不是经常喊他过来拿点东西什么的吗，从来也没避讳过。
林崇摇了摇头，轻微叹气：“我知道了。”
他走后，听见房门关闭的咔哒声，王源才终于松了口气，把衣服裤子放到一边，躺进了放好热水的浴缸里。
一时间，酸痛的关节如获大赦，王源哼哼了几声，整个人像煮在沸水里的白鸡蛋，在浴缸里一会儿眯着眼睛往下沉，一会儿又出来深吸换一口气，惬意非常。
还是回家好……太好了……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全身都泡在浴缸里是一件非常有幸福感的事，现在他体会到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王源将脖子以下浸入水中，从上往下看，能看到那些不同寻常的痕迹淹没在飘荡的水面下。
他试着用手去擦，发现不管他用力还是不用力，那粉色的印记依然无比显眼地存在着。
王源苦涩地笑了笑，将嘴巴也躲进水面里，闭了闭酸胀的眼睛。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王源已经将头发吹至半干，许久没去理发店，刘海似乎有些长了，随着他走路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扫着眼皮，王源干脆把头发都拢了起来，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揪揪，几缕稍短的刘海又滑了下来，被他拨到一边。王源看着镜子里又变得和以前一样清爽精神的自己，他想——到底哪里和以前不一样，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一楼拐角，林崇手里拎着两个高脚杯，站在楼梯旁和王汐低声讲话。王源刚下台阶便注意到了，很快，那两个人也看见了他，匆匆结束对话。
“小源你……你还好吗？”王汐苦着一张脸，这样问他。
王源眉梢微动，看样子她姐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可又没有完全确定，这才说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问题。王源慢慢走下台阶，走一阶就说一句话，看起来蛮轻松：“我当然很好啊。怎么啦？”
“张叔叔到家里来了……是因为什么事……你知道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猜到的，怪不得。
也对，他们的爸爸平常应酬交际再多也很少会把朋友请到家里，张局的身份又那么特殊，结合自家弟弟这几天的种种情况，王汐能猜到也很正常。
只是王源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一时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转头问林崇：“今天有人来找我吗？”
“……啊？你指的是谁呀？”林崇愣了一下，以为王源是说那些和他经常玩在一起的朋友，便摇了摇头，“来家里的没有……不过上午的时候方小姐又打电话来问你回没回家。”
王源：“方小姐……？又？”
“是啊，这几天你不在，她隔一天就打一通电话，这次终于问到你回来了，还说要晚点过来找你。”
王源撇了撇嘴，难得对某个人产生了不耐烦的心态：“你告诉她，我有事要忙，有什么等我回学校再说吧。”
林崇和王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以前方子雯也经常以各种理由接近王源，旁观者迷，他们倒是很清楚小姑娘怀着一颗什么样的心。王源对她虽然是礼貌有加，可没见丝毫热情，也没和方子雯表露出什么讨厌或者不耐烦的情绪。他们还以为小源和那位方小姐至少有点戏呢，看来还是年轻人的心思比较难猜。
林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下我就给方小姐回电话。”
“等等，”王源又叫住了他，“你……”
“嗯？”
“今天真的没有人来找我吗？或者在门口徘徊过没进门的也行啊，真的没有吗？”
“确实没有，今天就没有人来按过铃。至于有没有在门口徘徊过的人，那要问一问当值的安保了……”
林崇话还没说完，就见王源朝大门小跑过去，绕开了他们，冲向放钥匙的抽屉柜。
王源所有的举动都格外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拉开抽屉，手指在里面拨了一下，只看见那个昨天被自己带回来的车钥匙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没有被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他加快的心跳立刻就平静了下来，不是那种放心的平静，而是哪里缺了一块，怅然若失的失落感觉。王源耷拉着肩膀，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拖鞋往回走。
还以为王俊凯有多厉害，从那个鬼地方出来还能随随便便进他家里拿东西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王源在心里数落他，越是这么想，心里越烦，走了几阶楼梯又忽然回头：“林哥，如果有人来找我，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千万别随便让人走了。”
“嗯。我知道了，”林崇没有问他为什么，在他经过时鼓励关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先生的房间吧，他说让你洗完澡直接去他那里，有事要说。”
“我知道了。”
-
窗帘紧闭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就摆在王源面前的方桌上。镂空的灯壁精致非常，内部添加了一些柠檬油熏香，味道新鲜清爽，并不刺鼻。王源盯着散出缕缕烟丝的灯罩顶端，一出神就是几分钟，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催眠来的。
好不容易回过神，还是被张叔叔轻叩桌面的细小声音给拉回来。他一抬头，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啊？”
“是我问的问题太难回答了吗，还是说我们先聊一些别的比较好？”
“呃，不好意思啊，那个……您刚刚问我什么？”
“我刚刚是问，你还记得绑架你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大概记得，吧。”
“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吗？”
面前的人下意识挪动了一下手边的录音笔，王源看过去，差点又要分神。
“描述啊……让我想想从哪一个开始，”王源清了清嗓，下意识紧张地抠弄手指，缓缓开口，“他们一共有四个人……”
……
王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要一回想这起绑架案的过程，脑海里总避不开的浮现出某一张熟悉的脸。
不用说，是王俊凯。
然后紧接着，他又开始回想王俊凯的模样。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冲他笑，每一次沉默的样子，都极为清晰地闪现在他的记忆里。可偏偏，这是他最不想提起的一个人。
“好的。除了刚刚我们聊到的那些，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还记不记得具体路线？这个问题是对于取证来说最重要的，希望你能好好回忆一下。”
“……记得。”
王源这次没有留下任何犹豫的词汇，直白地告诉他，记得。这让张局颇感意外，立刻找出一张白纸，推到王源面前：“太好了，你可以把路线画出来吗？文字描述也行。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最好可以带我们去找……”
说到一半，张局长注意到好友在一旁打出了禁止的手势，想也知道是不愿意让宝贝儿子再回到那里。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却带着一点期待看向王源。
王源低着头拿起笔，似是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才迟缓地将笔尖落下去：“我还是想选择画出来……”
“明白。请吧。”
笔尖划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极为明显。王源发现自己仍然可以将王俊凯描述给他的路线图背出来，很神奇的，连当时王俊凯认真的语气他都能清晰地想象出来。仿佛此刻还是那个静谧的深夜，王俊凯抱着他，问他会开车吗，又一字一字要他记好回家的路线。
王源的笔尖猛地抖了一下。他忽然将原子笔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面前的人抬头看他，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张叔叔，我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
“其实我现在能坐在这里，都是因为一个人，因为他的帮助……我才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这些路线是他告诉我的，我回来的时候开的那辆车也是他的。”王源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被审讯的犯人，面对正义，他得一字不差地坦白罪状。
他十指交错搭在腿上，说话时一下一下地绞动着：“是他救了我。但是我走的时候……没有考虑他……就把他丢在那里独自面对四名匪徒……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王源眼神慌乱地望着面前的人，说到激动时，椅腿在地面拖出吱啦一声噪音，他身体前倾双手扶住桌面，手背轻微震颤，仿佛耳边又响起了冲向云霄的那一声枪响。
“如果你们能找到他……你们一定能找到他的对吧？”
张局长和王先生面面相觑，对于王源描述的这一插曲，两人倍感意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稳重地说道：“放心吧，小源，你和我描述一下他的长相，晚上我亲自带队，一定帮你多加注意。”
“好……他，他……身高大概180往上，很瘦，平常都穿黑色的衣服，裤子也是黑色的，不太喜欢说话……还有……嗯……桃花眼，鼻梁很高，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啊！他还有两颗虎牙，不笑的话不太明显。然后……他右手手臂最近受过伤，应该会留疤。”
“嗯，我记住了，还有补充的吗？”
王源目光垂了下来，激动之后又回到了之前的失神模样，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问了一遍：“张叔叔，你们会找到他的对吧？”
“我们尽力。你放心吧。”说罢，他又转头向好友嘱咐：“小源这几天尽量在家休息休息，别急着回学校，等我的消息。有任何问题记得马上联系我。”
（十五）
那天之后，王源再也没从身边谁的口中听到有关绑架案的消息。
张局那边的调查结果他父亲不和他说，大概是结果还没圆满，怕不定期叙述进展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故而干脆不提了。他姐姐和林崇也都没再问过他，想也知道是听说了什么，和父亲的心理差不多，和他聊天的时候总是会尽量避开类似的话题。
王源不知道警方的进展，也没有刻意去问，不知道是出于逃避还是什么心理，他一边希望某一天会听到有关于他那个救命恩人被找到了的消息，一边又想试图去忘记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当然是失败了，他连“不那么频繁从日常小事中联想到那个人”这么一点小小的尝试都做不到，谈何遗忘呢。
比如在吃饭的时候，王源时常会想起那些廉价却又让他在困境中抓住过一丝温暖的味道。还有洗漱的时候，他莫名其妙从牙膏里尝到一股带着茉莉香的薄荷味儿，和王俊凯当时拿给他用的一模一样，他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又比如在入睡前、买了新的手机、打手机游戏的时候……王源发现，人就是这样，越是试图忘掉什么，反而一遍又一遍自虐似的在回想。
更艰难的是，表面上他还要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很正常很淡定的样子。他甚至怀疑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某一天他一觉醒来，以为和王俊凯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本来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拥有的记忆，现在只有他在回想，可不就和梦不差多少吗。
那些破碎成片的记忆，如同身上逐渐变浅变淡最终消失的吻痕一样，终归会消失在不知不觉间。
可能还不如一场梦。梦里总不会是生死未卜的结局。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推移，王源勉强掩饰出来的云淡风轻，渐渐趋于分裂之势。起因是某一天，王源陪母亲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的时候，林崇过来说接到一通电话，点名要找王源，是道男声，听起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王源想都没想，扔了花洒就冲了过去，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以为，是他想念的那个人。
对啊，想念。
平常不承认也就算了，在听说有电话的时候，他才彻底撕下伪装在心头的最后一层虚伪的纸。
他……很想念王俊凯。哪怕只是听到声音也好，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人的消息。
电话被他小心翼翼地接起来，心跳声扑通扑通。结果对方一出声，王源就被一盆凉水兜头罩了下来。
另一端是他的室友，见他这么长时间没来学校还联系不上觉得有点担心，于是找导员要了他家里的电话，过来问问情况，送送温暖之类的。
王源对着电话里笑，说也想他们，之前一段时间都在外面旅游，过几天就能回学校了。
他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接收了外界的一切关怀。可是到底开不开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王源日渐消瘦下来。说来他也很奇怪，自己明明没节食也没减肥，在家里不是玩玩手机游戏就是陪妈妈伺候院里那些花花草草，都不是什么运动量大的活动，他都多久没进健身室了，怎么会变瘦呢？
本来他身上就没有几两肉，以前也就脸蛋能看起来肉乎一点，其他地方增肥还来不及，没想到经历了一段时间不是颓废的颓废以后，王源体重下降的程度几乎肉眼可见。
父亲什么也没说，给他请了一位心理医生，而且还没和他明说那是谁。医生独自来家里，声称是王先生的朋友，拉着他问东问西。久而久之，不用明说，王源也懂了。
他对车库里那辆车的关心程度呈现波动趋势：刚回家的时候连续问了几天，后来他试图忘记王俊凯，就假装对它一点也不在意。然后现在，他又开始时不时询问林崇有没有人来找他，问完以后接着神经质地跑去抽屉前，翻来覆去查看钥匙还在不在。
每当这个时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担忧大于奇怪的。
自从王源暴瘦之后，家里的厨师貌似是被王汐下了死命令，再做不出来能让她弟弟好好吃下去的菜品就干脆卷铺盖走人算了。搞得家里一连几天都鸡犬不宁，王源就连下楼取个东西的工夫都有厨师过来委婉地打听他到底想吃什么，家里每一顿餐桌上都恨不得摆满满汉全席。为了家庭和睦考虑，王源只能选择吃，每样都胡乱塞几口，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可一等回了房间又想吐，没吃多少也总觉得胃里胀得难受。
又有一天，他说想吃蛋炒饭。亲自去厨房盯着家里几位大厨切菜放料，放的食材太好了他也不满意，自己跑到附近超市买了几根特别便宜的香肠，厨师频频皱眉，不怎么情愿地接了过来。
蛋炒饭还是叫蛋炒饭，只不过不是他要的那种味道的蛋炒饭。于是王源改吃泡面，每顿都吃，吃到对这个味道彻底腻了为止。
“小源啊……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然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王汐说。
“不用了，我在家挺好的，还不用上课，没事看看电视打打游戏多好啊。”
“你就别骗我了。”王汐推了一下他的额头，王源刚剥开的一块糖就很不幸地掉在了地上，他惋惜地叹气：
“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王汐点点头。
“那可能是没什么让我特别感兴趣的事吧。”
“哎！对了！我记得你是不是喜欢演偶像剧那个女明星……叫什么来着，改天我花钱把她请到家里来陪你！这个办法好不好？她来你总感兴趣了吧！”
王源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听起来倒像是他姐这种土豪气息浓郁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可是仔细想想，这不是给他惊喜，这给他一个惊吓还差不多。
“姐，别开玩笑了行吗，我喜欢的明星那都是很单纯的，怎么可能被人花钱就请来，”王源见她还要说话，赶紧动手把人从房间里推了出去，“好了好了我要洗澡去了你也该睡个美容觉了是吧晚安！”
被强行推出门去的王汐姐姐十分不爽，看在她的宝贝弟弟最近有抑郁倾向的份上她决定不追究。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她说能请来的人王源凭什么否定她？
不行，这明星她还非请不可了！
王汐刚一拍大腿决定往房间走，忽然看见楼下的林崇表情严肃地看着楼上的方向：“告诉小源，有人找。”
她立刻激动了起来，压着嗓子问他：“是他等的那个取车的人吗？”
“不是。”林崇话音刚落，玄关走进来几个年轻人，穿着工整的警服。王汐见状愣了一下，急忙又跑回弟弟的房间。
听说有穿警服的人来找，王源自然是期待的，他期待着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什么好消息。谁知道还没问几句，对方竟然提出要他家车库里，找那辆被他开回来的车取证。
王源当然是坚决不允许的。他拖鞋都没换，匆忙跑出去拦在车库入口，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
他说：“这辆车谁都不许动。”
“我和人借的，还要还回去呢……”
“都说好了……是要还的……”
说到最后，他们信不信王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都快要不相信了。
在做下这个约定的时候他明明是有猜到的，王俊凯未必真心想要来取这辆车。可这是他仅剩的唯一的线，他除了握紧再握紧，找不到任何方法能够抓住和王俊凯有关的哪怕一丁点联系。
他每一天的淡定和快乐都是在掩饰王俊凯没有来找他的失落。
失落久了，王源的心底就会慢慢爬上一些冰冷而恐惧的情绪，总担心王俊凯不来不是因为不想来——而是身不由己，身陷囹圄，不能来。
那些人见王源这样坚持，再加上林崇一直在旁边和他们交涉，没过多久他们也就不再往前走了。毕竟是和张局有一层关系，家里又看着十分气派，他们再怎么也不好强行把车开走。
送走这些人以后，王源呆呆地站在原地，对王汐关切的声音也无动于衷。
转眼间，他已经在家里宅了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办法再劝自己逃避问题，不管再怎么纠结，事实也避无可避的摆在了他面前——王俊凯没有如约来这里找他，要是能找的话，早就来了。
然而这四十几天，王俊凯从来没有出现。他们就像两条只会相交一次的直线，眼看着即将往各自的方向奔去。他们将会越走越远，直到这段相比一生而言短到不值一提的记忆泛黄褪色，最后，也不过是一场宛若真实的梦罢了。
一个月王源尚且把自己逼到了如此境地，又怎么能忍受接下来的几个月、几年……
王俊凯是不想见他了……还是不能见？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王汐在后面的呼喊，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房间。
他把回家时穿的那件衣服和裤子找出来，平放在床上，再叫来林崇，让他拍一下照片，去找市区里所有这个品牌的专卖店，找某月某号同时购买过这两件衣服的人。说来也很奇怪，他还记得购买的具体日期，都过去一个月了，竟然就像昨天发生过的事一样，记忆犹新。
“林哥，你帮我个忙，我想找个人，”王源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获得他照片的方法，不管他在哪里……我想见到他。”
他在纸上写下王俊凯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写完再郑重放到林崇的手里：“后面两个字是我猜的，也许是错的，没找到的话你就换个谐音再找。”
“还有车库里的那辆车，你帮我查一查车牌，看看车主是不是这个名字，如果是的话更好，不是的话也去查一查车主的背景，说不定和他有些联系。”
“他身份可能不太好……我怕交给张叔去找又引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只能靠你了……拜托了林哥。”
林崇看向他，眼神复杂，也许是猜到了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担心他而已，几次的欲言又止，终究化解在王源坚定的眼神里。也就是说，就算他不帮这个忙，王源也会去找到别人，都是要办的。所以最后林崇什么也没问，拿着字条匆匆离开了。
那之后，王源陷入了另一场恐慌。在逃避之前，他可以告诉自己，不是我找不到王俊凯，是我不想找。可假如……假如他努力了，却还是找不到的话……
他又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王源给张局打了一通电话，提出要了解有关他这起绑架案的所有调查进程。
时隔一个月以后，久违地踏出家门，王源是坐着张局派来的警车离开的。警车开了一个小时，在市警局门口停下。
张叔叔在大厅迎他，直接带王源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取证的照片用袋子装好，一张一张铺散在办公桌上。
“小源，你也是成年人了，这个案子本来也不应该瞒你，是你父亲说不想勾起你心底不好的回忆，你不要怪他。他也和我说了，如果有一天是你想知道，一定不会瞒着你。所以现在，我把在现场拍摄的所有照片拿给你看。”
一张张照片，和他记忆深处那个荒凉的地方一样，也有些不一样。
应该说，是他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完完整整地观察过这间小房子。它像荒野中顽强生长的一株植物，孤独又醒目。这真的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吗？杂草丛生的院子、旧到掉渣的门板、被泛黄的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的窗玻璃……
那就是这里了。穿过这些薄薄的纸片，王源仿佛又闻到那股潮湿的味道，从嗅觉开始，到轻轻颤抖的指尖，王源咬紧了牙关，视线最终落在重点细致拍摄的客厅照片上。
他看见客厅的水泥地上有一滩暗红的血迹，从茶几的一角向周围扩散。王源下意识猛地抓住了那张照片，意识到这是警方的证物，他又有些恍惚地松开了手。
“那天晚上我带队过去的时候房门并没有锁，里面也没有人在。我们提取了刀上、烟盒上、还有厨房里的指纹，对比现有的数据库，查到了三名有前科的嫌疑犯。”
王源终于把视线从那些照片上移开，转头问他：“抓到了吗？！”
“嗯，已经归案了。”
“我想见他们！任何一个都可以！”
“这……恐怕有些困难。”
“……为什么？”
“他们被拘留之后……就是进看守所之后的第五天吧，他们和其他嫌犯打架，出手很重，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会……”王源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有了一点头绪，就立刻被打回原形，失落是肯定的。只是这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种很强烈的可能性，他又问：“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是我爸爸安排的，还是真的巧合？”
或许是王源的用词过于直白，张局轻咳了一声，看向紧闭的窗扇，确认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放心：“小源，这可就是你的误会了，绑架你的那伙人很不简单，背后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黑市组织，很可能也涉及到地下赌博、高利贷款等等。你和你父亲恐怕并不是最想让他们永远闭嘴的人。”
王源抬起头，略显期待地问：“那救我的那个人呢？你们找到了吗？”
张局摇了摇头：“在客厅和厨房提取到的指纹比较完整的有五个，除了那三名有前科在录的，另两个暂时还不知道是谁。血液里的DNA也没有什么收获，虽然我们仍然在跟进，但是效果不大。归案审讯的时候他们一口否认，什么也不说，有效线索约等于零。所以……很遗憾。”
王源苦笑：“我知道了……这些照片我可以去复印几张吗？”
“按规定来说是不可以的……不过，你要照片做什么？”
“我不是想要这些，”王源将那几张证据较多的客厅里的照片推走，视线移至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个房间，“我只想要这几张，也不是想做什么，就是……嗯，留个纪念？”
虽然这个想法说出来有点荒唐，他也确实在张局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两个字，可王源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张局说带走是不能的，但是他可以用手机拍下来。王源拍下照片，道过谢后才回到家。
夜晚，王源翻看着手机相册发呆。
那些照片完整地将东屋的摆设全部记录了下来，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没有被挪动过什么。
王俊凯常坐在那张磨损严重的漆皮沙发上看着他；他们也曾一起站在矮矮的水池前，王俊凯歪着头，注视他刷牙洗脸，他把凉水弹到那人的身上，王俊凯也不会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拿来毛巾盖在他头顶；还有那张一点都不柔软的床，他们曾在上面相拥而眠……
就连地上的几块糖纸、巧克力纸也被细致地收纳进镜头里。都是王俊凯拆掉包装，亲手送到他嘴边。或许是为了哄他开心吧，那个人直白地认为吃了甜的他就会开心一点。
像哄小孩儿一样。王源就从没见过王俊凯自己吃这些。
时至今日王源才发现，原来在王俊凯面前，他一直是被宠爱着的那一个。王俊凯能给他的很少，可是给了就是全部。
他的爱和他的吻一样，直接、热烈，又像每一次擦枪走火的夜晚，压抑而隐忍。
王俊凯愿意救他出来，也愿意独自站在昔日生活的对立面，若不是真的爱他，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王源自愧不如。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样一份纯粹的爱，又要他往后如何面对其他人？
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王俊凯，他一定会后悔的，后悔那天没有拼命拉住王俊凯一起走，后悔不再多说一些话，后悔……没有真的在一起。
他甚至在想，他还从来没有得到过王俊凯，一次都没有，哪怕有一次……一次也好啊。
淋浴间的冷水兜头而下，像一条撕破天空的闪电劈在他的身上心里，王源慌乱地关掉阀门，对着洁白的瓷砖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在想什么啊。
他怎么又想起那些了……
可见，身体的痕迹可以消失，他的回忆不能，回忆里的王俊凯更不能。
当天晚上王源就做了一场梦。
不是什么美梦，也不知道该怎么归类，或许可以更直白一点形容，他做了一场和王俊凯有关的chun梦。
大抵是因为白天的他想起来了，梦里便照出了他难以启齿的yu念。现实里没有让他实现的占有和被占有，以最直接的方式钻进他的梦里替他实现了。
这是一场虚幻的梦，他们不在那个破旧的房间，王源甚至没有看清周围的景象，只记得梦里的他们，宛如爱人一般亲密。
他看清了王俊凯的脸，他朝思暮想的人，有着一如初见时那一双漆黑的眸，将深不见底的yu望掩藏。王俊凯会吻他的唇，一遍又一遍，还是那样侵略的姿态，让人恨不能溺毙其中。
王源知道，这根本不是王俊凯一个人的问题，他也在享受。那一段的梦境是模糊不清的，王源记的不多。他只知道结束的时候王俊凯又去给他找了什么吃的东西，送到他嘴边，完全不像是一般人事后会有的反应。
梦里的他当然很生气，咬牙切齿地问王俊凯：“你又给我吃的干什么！我图你一口吃的吗！！”
梦里的王俊凯愣了一下：“那你图什么……”
图什么？
梦里的他不诚实，不会讲话，所以没有回答。醒来的王源替他回答了：
我图你这个人。
图你喜欢我，爱我，一辈子都别离开我。
-
又过了几天。
某个安逸的午后，林崇敲响他的房门，空手进来，可见是有事要说。
王源刚对他展开一个微笑，弧度还未扬起，就听见林崇低沉地对他说：
“你让我找的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王源疑惑地眨了眨眼，嘴边的笑还是扯了开，只是有些迟缓：“什么叫……不在了？”
林崇很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是结果如此，他也不能欺骗王源：“就是说，身份户口注销，不在了，你懂吗？”
“不可能吧……你别开玩笑了……”
“我已经确认过很多次了，如果不是最终结果，我不会拿来告诉你。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要找的那个人，王俊凯，已经死了。”
“等等……你慢一点说，我有点听不太懂……”
“具体的户口注销信息和死亡证明我正在想办法调出来，最快这两天就给你。”
“我让你慢一点说！！”
林崇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以旁观者的角度，林崇有最基本的悲悯和忧伤，可这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情绪并不能盖过他对王源的关心，或者说，当知道王俊凯的身份信息是注销状态的一瞬间，林崇担心王源会难过，但更多的是轻松。
他隐隐希望，王源最近一反常态的举动和精神状态也可以随着这个人的消失而彻底消失。
而王源现在的恍惚、毫无血色的面容、逐渐变得充血的眼底，在林崇眼里不过是必然要跨越的一小段台阶而已。
他走近一步，很冷漠也挺残忍地说道：“好，那我就慢一点，再说一遍。”
-TBC
-丑八怪-【43】
2015.9-2018.8，谢谢3万fo
分校园&成年
霸道忠犬凯X清冷天蝎源
学生时期：校霸X学霸
成年时期暂时保密。
强制爱，狗血虐文，算得上强强，会有不少校园成年play，HE，双洁1v1。
前情提要：乔耀到王俊凯家，王俊凯给王源做饭。
----------------------------------
餐桌上，手机屏幕上骤然亮起的号码闯进王源的视野，犹豫几秒后，王源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小源，听你爸爸说你这个假期去参加M大的夏令营不回来了？”
‘M大的夏令营吗……’王源内心默念，终是没忍住一声轻哼。M大之前确实有征集夏令营的名额，但王源并没兴...
2015.9-2018.8，谢谢3万fo
分校园&成年
霸道忠犬凯X清冷天蝎源
学生时期：校霸X学霸
成年时期暂时保密。
强制爱，狗血虐文，算得上强强，会有不少校园成年play，HE，双洁1v1。
前情提要：乔耀到王俊凯家，王俊凯给王源做饭。
----------------------------------
餐桌上，手机屏幕上骤然亮起的号码闯进王源的视野，犹豫几秒后，王源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小源，听你爸爸说你这个假期去参加M大的夏令营不回来了？”
‘M大的夏令营吗……’王源内心默念，终是没忍住一声轻哼。M大之前确实有征集夏令营的名额，但王源并没兴趣，没想到倒给了王钊之契机，不动声色给王源找了个离家出走的好理由。王源猜想，以王钊之做事严密的惯性，想必已经跟M大的熟人打过招呼。
“你爸已经和那边认识的主任说了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的。”
“嗯。”
邹舒抓着电话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换做之前，王源回家的态度其实从来也都不积极，只不过伴随着年龄的成长，这份疏离感在他们母子间变得愈发无法忽视。道理邹舒不是不明白，正如王钊之所说，男孩子就是要放养，一个假期成天把他关在屋子里像什么话，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人，即便成绩再优秀，邹舒也难免怅然若失。
“夫人，茶沏好了。”
“啊，放这儿吧。”
方裴按邹舒的话将茶壶搁置在一旁，好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刚听您说大少爷今天不回来了？”
“不是今天，他去参加了个夏令营，这个假期都不回来。”邹舒捻了两下鼻梁，“这段时间不需要准备他的饭了。”
方裴面上并无波澜，等出房门后，她转身便去了王源的房间，这个房间一直都是由她来打扫，里面东西的位置摆放方裴早已牢记于心，所以此时她只需稍稍一瞥，便知道王源回来过，而柜子里必备的东西，连同王源珍藏的画具悉数拿空。
不安的预感在方裴心里呼之欲出，在几乎是丧失思考能力的状态下，她疾步冲下楼，闯进了王钊之的书房，那人正坐在桌前讲电话，看到火急火燎的方裴，表情微讶后，单手示意她不要出声，继而面色沉静地回道，
“钱哥，你刚才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我估计被王雄坤盯上了，不是他也是他那孙子。”
“怎么？发生什么了吗？”
“我先去别市躲躲。”钱毅方没正面回答他。
“钱哥，有什么事不能跟兄弟说的。说出来好帮忙啊。”
“最近我得到风声说有人在查我，而且你家那小子倪嚣，被他们杀了。”
“你说什么！”
在钱毅方听来，王钊之的语气急促又激动，然而不同于听起来那般，此时坐在书房的王钊之本人从容地扶了扶眼镜，嘴角勾抹着浅浅的笑容，方裴注视着王钊之恍如演戏一般的举止，目光冷若冰霜。
钱毅方当下一慌，立马给理亏的自己找理由辩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巴不得这小子死，落在我手上就是个把柄，要不是我手下在医院撞上他孙子，我真他妈觉得是你干的。”
“钱哥，你没保住我儿子的命。我还没追究，你倒是先反咬我一口……”王钊之顿了顿，“如果我把你接二连三的失误捅到唐老大那边，你说会怎样。”
“你敢！”
“我那丑儿子原本有人命没福命，现在连人命都没了。”王钊之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既然动不了王家，那谁来赔他的命？你吗？”
“王钊之，你胆子果然肥了，想取代我做无名帮的二当家了？”
“钱哥，我对几当家真没什么兴趣。我们各有目的，何必互相内斗的如此厉害。倪嚣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同时这笔账，你是欠在我这里了。”
“你想做什么？”
“我可以在你身边多增点人手。”
“监控我？”
“保护你。”
王钊之弯了弯嘴角，
“你先避避风头，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合作愉快。”
不知何时，王钊之的房门已经被方裴合上，他放下手机，沉声道，
“你这么莽撞是要做什么？”
“小源去哪儿了？”
“夏令营。”
方裴蹙眉，不可置信地看向王钊之，“夏令营需要带走画具？”
王钊之合上电脑，将挂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摘下，眼神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你注意下场合。”
“他什么都知道了。”方裴惶恐地向后退了两步，“还有什么，你还做了什么，你刚才电话里那个替身他…”
“你冷静一下。”王钊之起身，隔着衣袖拽住方裴的胳膊，沉声道，“邹舒在家。”
“我…”
王钊之拍了拍他的后背，“裴儿，冷静下来，我派人看着他的，小源他没事他很好。”
“可他什么都知道了。”方裴迷茫地喃喃，“他以后不会愿意再见到我们了。”
“他不是什么都知道，起码他不知道你这些年活的有多辛苦，他不知道曾经方家发生的一切，一旦他知道一切，即使他理解不了我，也会原谅你，毕竟你是他最珍惜的母亲。”
“我…”
“别想太多。邹家的人还在，擦一擦眼泪再出去。”
王钊之拿手绢点了点方裴眼角的水珠，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如同自言自语般，
“他会原谅我们的。”
王俊凯家。
王源这头刚结束通话，就被从厨房出来的人逮了个正着。
“你背着我跟谁聊天呢？”
王源没搭理他，王俊凯便苦着张脸缠着他嚷嚷，蓦然王源出声打断他的玩闹。
“我之后想去打工。”
“为什么？”
环在腰间的手一滞，王俊凯不解地望向他。
“我以后没有资金来源，下学期还要教学费，我总得做点什么养活自己。”
四目相对下，纷繁杂乱的想法遛到嘴边，王俊凯左思右想，纠结了好半天，终是松了口，
“那你想做什么？”
话一出口皆出乎意料，王源本以为王俊凯一定会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把他拴在家里，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王俊凯方才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的人为什么要出去打工’咽回了自己肚子里。
要是换做之前，王俊凯定是不肯让宠在心尖上的人去赚那零星几点的辛苦费，可如今，相较于自己的固执，王俊凯更在意的是王源心中所想。毕竟每每见到王源微蹙的眉心，他就想把那人额间的纹路抚平，只要瞧见王源下撇的嘴角，他的心情也会跟随着变得不快。
王俊凯心知，这人外型虽清瘦的很，好强却刻进他的血液，倘若失掉这份魅力，也不会吸引自己头破血流也要爱的横冲直撞。
所以他尝试着去理解王源的想法，即便心中喧嚣着百万份的心不甘情不愿。
“先说好，你可以去打工，但不要去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王源心中暗自好笑，“什么是奇怪的地方？”
王俊凯气闷地捏了把他的脸，“总之你听话点，先是个任凌岑再是个倪忻，换做谁都经不起这折腾，再来一个，我怕我会…”
王源摇摇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谁都不可能比我更喜欢你。”
说完这话，王俊凯便从背后抱住王源，缠绕在腰间的手忍不住箍紧，像是嵌入怀中才能多感知到几分心安，他头抵在王源的颈窝，不安分地蹭动了两下，落在王源眼里，就像只撒娇的巨型犬。王源只庆幸这人此刻是在自己身后，才不至于捕捉到墨黑的眼眸里浮现出的，那份无处可匿的柔软。
次日，趁王俊凯被乔耀喊去公司，王源便出门去前一天联系的三个学生家长那儿面试家教，即便没有有钱人家身上的骄矜，王源的家庭环境也没能让他有机会尝试如此接地气的生活方式，更遑论被人挑选的体验。等到了人家家中，那些家长看到王源的脸上的印记均面露异色，再加上这小孩看起来年轻没经验，聊上几句后，都没能敲定下来。
连续三家碰壁，从最后一家出来时，酷暑的焦灼也到了最甚的时刻，毒辣的光线如同锋芒毕露的尖刀让人避之不及，王源无望地在街道上徘徊，第一次尝到了钱来之不易的滋味，正当他毫无头绪时，路边小哥发放的传单猝不及防地塞进他手中，王源低头无心多看了两眼，等看清上面写的日薪后，立马定在了原地。
“你们这里…缺人？”
“缺得不行啊小弟弟，这大热天的，我们那火爆到炸。”
发传单的小哥套着件宽大的白色背心，将晒得黝黑的脸转过来跟王源搭腔，
“怎么，有兴趣？”
“我这样，”王源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印记，“行吗？”
“哎哟喂你这有啥，当个水上乐园的安全员而已又不是选模特，只要你能吃苦不怕晒。”小哥叉腰，“你看看我这传单都发了一个星期了，才等到你这么一个。我偷偷给你说，昨天时薪还是18一小时，今天我们老板咬牙提高时薪到25，你看你运气好不好，这样一个月吃点苦也能赚个小5千。不错吧！”
小哥一开口便停不下来，把自己的工作夸的天花乱坠，王源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薪水，和家教的薪资对比了下后，便跟着这位忽悠小哥去了附近最火爆的水上乐园试用一天，这一折腾便到了晚上九点过，等王源回家，迎面就撞见王俊凯双手抱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瞪着王源。
“怎么弄这么晚？电话也不接？”
“打工的时候没注意看手机。”
“你三家家教都去了？”
王源撇开目光，心虚地应了声。王俊凯本就是勉为其难放他出去打工，就连早上面试的几份家教工作都是在王俊凯眼皮底下敲定的，如果此时告诉王俊凯自己去水上乐园当安全员，想也不用想这人会是什么态度。
此时王俊凯虽心里堵着慌，但松口放人的是自己，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追悔莫及，只不过他也没料到，之后的几天，自己竟然都只能眼巴巴看着王源一大早就没了人影，而好不容易等人夜深回来，王源仿佛当自己透明人似的，累到沾床就睡。
而更让王俊凯感到不解的是：
他发觉王源好像比之前晒黑了些。
‘去人家教会晒黑吗？那几家人家里都露天的？’
愈来愈多的困惑萦绕在心间，王俊凯直觉不对，即便替王雄坤处理各式各样的事务让他白天抽不开身，他还是跟王源提出要开车送他去打工。王源不愿暴露，只好遂了他的心愿，让他每天开车送自己去之前去过的学生小区，等王俊凯开车走后再跑到水上乐园打工。
本以为这样遮遮掩掩也能熬过这个暑假，没想到才过了半月，王俊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接到了尤天的电话，
“哟！你小情人呢？”
王俊凯听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心里别扭得慌，“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猜猜我昨天看到了什么。”尤天在电话那头逗弄，“没想到啊王俊凯你心可真够大的。”
“你能不能说人话？”
“那个新开的水上乐园，最近可火了你知道吧。”
“知道，我们正在跟那边谈一个投资项目，怎么？”
“没什么。”尤天笑了几声，“只不过昨天跟几个认识的人去那边玩，正好看到你家那位穿着个泳裤就在水中蹦跶，那个细腰长腿，那个身材比例，啧啧啧，平时穿校服还真没看出来。”
“什么？”王俊凯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不是在当家教吗？怎么会去水上乐园。”
“呀原来你不知道！那我是不是说漏嘴了！”尤天坏心眼地憋着笑，“我就说你这霸王性格，
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人在外面这么抛头露面。”
不等尤天揶揄个爽，王俊凯那头就率先把电话掐了，郑铮横眉冷对地瞪着笑歪在沙发上的尤天，没好脸色地出声，
“很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说我都能想象王俊凯脸都绿了的样子。”
尤天还自顾自在那儿狂笑，只听身边冷言冷语地补充，
“你刚才说什么，只穿了个泳裤？细腰长腿？”
这下尤天才听出了些许不对劲，赶紧坐直了腰，“没没没，我那是故意膈应他的，你昨儿不也看见了吗？王源水都不下穿的严严实实的哪能让我看见呢。”
“那你刚说…”
“昨天只穿个泳裤的不就你吗？我还不是想着你说的。”尤天故意抹了抹嘴唇，往郑铮身侧嗅了两下，“不过我怎么就闻着好大一股酸味呢。”
“有病。”
郑铮白了他一眼，见那人又开始不安分的动手动脚，他赶紧用沙发上的抱枕死死压住死皮赖脸凑上来的尤天。
接完尤天电话后，近日埋藏在王俊凯心中莫名的疑虑全部有了宣泄的出口，难怪每天早出晚归，难怪一回来累得沾床就睡，难怪电话迟迟没人接，难怪觉得他晒黑了些。心疼连同怒意在心中翻云覆雨，王俊凯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当即拨通跟进水上乐园项目负责人的电话。
彼时，在园内准备交班的王源突然被负责人叫走，平日里除开招他进来的开朗小哥外，王源基本没跟其他工作人员交流过。大家都知道王源是个高中生，却没想这年轻人性子这么冷漠，倒没人自讨没趣主动热脸去贴他。负责人虽不喜他的个性，看他工作兢兢业业的态度上，也无心找茬，只不过方才一通上头领导突来的电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等王源进办公室后，他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犹疑地张口，
“王源，今晚你得自己值个班。”
王源面露不快，“不是之前说好今天6点我就可以走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有急事，只好麻烦你帮个忙待到九点再走。”像是生怕王源不答应似的，负责人赶忙补充了句，“这样，他们的工资都算你头上，200块一小时。”
“200？”王源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晚上600，抵你三天了，怎么样？”
即便事出突然，钱的落差还是让不再有邹家经济来源的王源选择妥协，以往6点左右水上乐园还会有零星几个滞留的游客，今日却不同寻常，放眼望去，偌大的园子里仿佛被提前清场了一般，只剩王源一个人，他将扫尾的工作做好后，便百无聊赖地在泳池边游荡，出神地望着月光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就连身后缓缓靠近的身影也未能察觉。
直到眼睛被人毫无预兆地用手蒙住，王源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环进怀里，那人上半身赤luo的肌肤与自己单薄的T恤衣料相贴，源源不断地传来滚烫的热度，更让王源无所适从的是，那人包裹在泳裤里的gu弄的一团，正亲密无间地贴在自己的身后，即便隔着沙滩裤，也能感受到若有似无地摩擦着。
饶是淡定自若的王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毫无思考能力，他想也不想地转身，使出全身的气力，猛然将身后那位“不速之客”往泳池里一推，伴随着巨大的落水声，王源后退几步躲过飞溅上岸的水花，惊魂未定地看着水面上沉沉浮浮的那张，自己分外熟悉的脸。
这不是…王俊凯吗？
只见王俊凯在水中费力地扑腾着，张嘴嘟囔的同时也不知道吃进去了多少水，继而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传入王源的耳畔：
“救….救我….我…我脚……扭了。”
“这池深1米8不到。”
王俊凯好似没听见一般，狼狈地挣扎了几下后整个人缓缓沉入水中。
“王俊凯别闹了。”
王源站在池边，月光将他的影子延伸至水池中央，他叹了口气，又重复了同样的话，然而过了几十秒，池中央除了缓缓冒上的泡泡外便再无其他。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王源也开始慌张起来，他心念不好，下一秒便跳进水中，游向悬浮在水中那个仿若静止的身影。
等游到王俊凯身侧，王源看他那模样好像是真溺水了，赶紧环住他的腰，然而他刚准备将人往上带时，原本双眼紧合的王俊凯蓦然睁大双目，反手将王源的腰箍在身侧，不顾王源挣扎地拖着将他往岸边靠拢，两人刚一浮出水面，王俊凯不等王源张口，便沾着满嘴的水渍，对着王源微张的嘴唇，毫不怜惜地封了上去。
“唔…”
乱窜的水花在身畔激荡，王俊凯双腿立刻死死夹住王源乱动的下shen，双手紧握水池旁的栏杆，将王源牢牢地卡死在自己和池壁之间，动弹不得，shi漉漉的亲wen伴随着身体亲mi无间的碰撞，让原本冰凉的池水都逐渐升温变得滚烫。片刻的间隙，王源含糊不清地抱怨道，
“你怎么来了。”
王俊凯皱着眉头，怨念地咬了下他的she尖，
“我来抓你的。”
王源心知理亏，别无他法只能喘着粗气，任王俊凯宣泄不满般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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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前更了，这章5k字，也算小福利。
望大家更多的宠爱小蓝手小红心愿意点就点一下~再次鞠躬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