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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简宁cb向】何以不为家
设定：舌头17岁，简宁21岁。
少量
夏然/简宁 cp向
赵北山/舌头 cp向
后来舌头到底是怎么死的，简宁给忘了，总之见到他第二面的时候，这名神射手已经不再如旧日般神秘。他的脑袋里被人打了颗子弹，手术虽然成功将其取出来，但后遗症影响不可逆，舌头经常头晕，走起路来歪歪斜斜，他扶着栏杆，试图把自己摆正，结果一头栽沟里去。
简宁诶呦诶呦把他拽上来。赵北山真的把小孩照顾的很差，剥削未成年，舌头像离了枪便活不下去的子弹，双手除了砍人扣扳机，根本连点生活常识也没有。
简宁抹掉他脸上的泥点子，说：“你不要乱跑，姓赵的把你交给我...
设定：舌头17岁，简宁21岁。
少量
夏然/简宁 cp向
赵北山/舌头 cp向
后来舌头到底是怎么死的，简宁给忘了，总之见到他第二面的时候，这名神射手已经不再如旧日般神秘。他的脑袋里被人打了颗子弹，手术虽然成功将其取出来，但后遗症影响不可逆，舌头经常头晕，走起路来歪歪斜斜，他扶着栏杆，试图把自己摆正，结果一头栽沟里去。
简宁诶呦诶呦把他拽上来。赵北山真的把小孩照顾的很差，剥削未成年，舌头像离了枪便活不下去的子弹，双手除了砍人扣扳机，根本连点生活常识也没有。
简宁抹掉他脸上的泥点子，说：“你不要乱跑，姓赵的把你交给我了，你得听我的。”
舌头说：他不姓赵。简宁说：你啊啊个锤子。
舌头仍然不能讲话，他嘴里的半截肉块连着声带，能发出些含糊的音节，再结合手语简宁大概能懂他想表达些什么。知识教育和关照残疾儿童身心健康显得尤为重要，他牵着舌头，防止他歪斜进沟里，说：“明天我送你上学，上一年级。”
舌头在兜里到处摸手枪。
他的武器全被简宁没收充公了。斧头成了简爸砍柴用的工具，步枪和手枪送到警察局公用，现在，舌头瞄不准任何地方，他很难集中平静下来，身体和头不由就开始晃，简宁拿绳子捆住都没用。
医生说治不了，警察也没办法。
赵北山自觉没有照顾人的本事，所以把他丢过来，顺便留下一袋钱。简宁在家发现他的时候，简妈正非常慈爱地摸摸舌头的圆寸脑袋，他像一条狗，凶狠地呲牙，威胁、警惕，然而对一名中年妇女毫无作用，简妈包着刚出锅热乎乎的饼塞进他手里，一瞬，舌头就安静了。
赵北山真的把他照顾的很差，简宁绝望地想。他冲进屋里，提起这一袋脏钱，对天狂喊：“狗日的北山，你混蛋！”然后被舌头一记扫堂腿绊飞了。
简宁扑到他身上，骂着：你们俩都混蛋。两人扭打在一块，舌头嘴里还嚼着那块饼，简宁真受不了他。
夏然听说这件事匆匆来过一趟，见舌头整个人跟不倒翁一样，一下就沉默了，半晌憋出来句：你多担待吧。简宁哭丧着脸。
他的父亲母亲对于多了个小孩要照顾这事倒是喜闻乐见，毕竟有钱拿。简妈打来盆水，沾湿毛巾，用擦牛的力气擦着舌头的脸，试图清理掉那些陈年老垢，他们在风沙中待了太久，灰尘恨不得渗进皮肤。
那一条从额头斜至眼睑的疤有些可怖，但舌头的圆眼睛生得柔和，里面夹杂着些探究和认真。他转头望过来，简宁望向他，天是很亮的，他们一个在光下一个在阴影里，简宁清晰地掉进他的情绪，很像隔壁邻居家被踹了一脚的大黄狗，总归不得厌来，就此认输。
简爸说：先吃饭吧。于是事已至此，先吃饭了。
舌头最终长住下来。
两人回家的途中，碰见警局同事。同事胳肢窝夹着档案，头拱前，猥琐地挡风点烟，简宁迎着阳光眯眼看他，说：“你能别这么猥琐吗，影响公众形象。”
同事说：“问就是别管。”
简宁道：“我想给我朋友办入学手续，你家小孩上学怎么个流程？”
同事上下打量了两眼：“谁家小孩一米八啊。”
“你教不就完了。”
简宁扭脸，看向舌头，然后婉拒。
晚上值班，同事给简宁一张表，让他填了明天去学校找老师了解情况。简宁拔笔唰唰就填自己的信息，等填完新一张也复印出来了，同事说：“你们家有个上小学的还不够，你还得陪他。”
简宁：“？”
“填他的啊。”同事把新表格拍桌上，“填你的干什么，你是家长那栏。”
简宁很心累。
他调解完打架斗殴，鸡毛蒜皮吵架的小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简爸在院里，手指撑着皮筋教舌头怎么编双层五角星，这玩意简宁小时候就会，曾经拿来追过女同学，舌头学了可能只会给赵北山表演。
简宁想象他蹲在制高点向黑道窝玩花绳的模样，特滑稽。他准备进屋，忽然舌头举起皮筋朝他展示学习成果，他几秒钟就撑好了双层星星，下巴扬起，有点得意的样子，简宁扯走皮筋，欻欻变了个降落伞，很嘚瑟地晃晃脑袋，也不把皮筋还他，就这么跑回屋。
舌头在外边，求简爸教他这招。
深夜星光闪烁，卧室内，简宁拽亮台灯，表格还没有填，他转着笔，问：“舌头，你姓什么？”
“以前……有真名吗？”
舌头只盯着，不回答。他认为没必要回。沉默了会，简宁道：“好吧，你跟赵北山一样姓赵，可以吗，全名就写赵舌。”
舌头点点头。
简宁又问：“出生年月呢？”
舌头摇头。
后面的信息，简宁冥思苦想开始编。写完晾干墨水，他把笔放到旁边，表格递给舌头看，舌头不接，眨了下眼，表示看不懂。简宁说：“看不懂你得学，读书写字很重要。”
重要在哪？舌头仰着脖子问他。
“最起码你可以给赵北山写信啊。”简宁说，“重不重要？”
很重要。舌头坐直了。
简宁指着表格上的字：“喏，你的名字，以后在外面可以用这个。”
舌头看着，一些横平竖直的笔画在他眼里逐渐扭曲成蝌蚪，弯过来拧过去，他试图按住它们。简宁抽回纸：“明天送你去学校，别想跑。”
他跨过舌头的地铺，跃上床。两人一间屋子，舌头睡地板，夜里偶尔有毛毛虫爬过，他一掌拍死，接着睡，简宁裹紧毯子，说：关灯吧。舌头起身关灯。
周身陷入黑暗，他们都睁着眼睛，舌头盯着天花板的裂纹，简宁则目视黑夜。他轻声道：“你以后怎么办？”
舌头不明白。以后？他不需要思考以后，大哥会安排好一切，赵北山需要他去哪他就去哪，纵使去死也可以，只要赵北山开口。
简宁趴在床边，手伸下去乱摸，舌头一把抓住，丢开。他知道简宁看不见，于是把人往里推，自个上了床。其实凑得再近，简宁也看不清楚，忽然一点微弱的光从中间亮起，舌头不知什么时候把手电筒带进来了，稍稍拧开，丢在他们中间。
他的圆眼睛总是透露着认真，此刻稍有困倦，舌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等待简宁把话讲完。
简宁说：你以后怎么办？
舌头打了个北的手势：我听大哥的。
简宁心想：那家伙才没时间管你，他正被警方追得到处乱窜呢，迟早坐牢的家伙。舌头察觉到他表情里的鄙视，不满地拍了下枕头。
简宁踹他一脚，背过身：“睡觉。”
舌头不懂他，没趣地下了床。
第二天天亮，鸡鸣。洗漱时，舌头又开始抽搐，他控制不住一头砸向地板，简宁抢在他伤上加伤之前，把手垫在了底下。
舌头，舌头，简宁唤他。
癫痫发作的片刻，舌头跟条僵尸一样强直痉挛，医生嘱咐过：最好往嘴里塞点东西，不要让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简宁很怕他把剩下的半截也咬断，抠着他的牙齿，试图把他的嘴掰开，但很快，舌头渐渐平静。
“去医院吗？”简宁从来不问你好不好。
舌头推开他的脸，扶着墙站起来继续刷牙。他讨厌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
简宁不说话了，走到外面换警服，顺便在父亲的衣柜里翻一套合适的衣裳，递给舌头。舌头穿上这身旧粗布衣裳，显得有些少年老成，他戴好帽子，阴影遮蔽下的神情，让简宁仿佛看到那个曾经试图把他们打成筛子的杀手。
如果是以前，简宁绝对不会照顾他，反而会送他一颗枪子。但现在，不一样。
他推动自行车，拍拍后座：“我带你。”
简宁蹬动轮子，舌头双腿撑地帮忙稳住方向，自行车笼头七拐八扭地最终掰正。带人很费劲，简宁慢慢骑着，中途碰见不少街坊邻居打招呼，舌头把脸藏在他身侧，藏完左边藏右边，简宁说：你回一下吗，不难。
舌头靠着他的背沉默，简宁担忧地扭脸问：“头晕吗？”
有一点晕，但舌头不想回答，他默默扯着警服脱角的一根白线，揪得很长。
快到学校了，简宁满脑门汗，反手拍拍他：“别揪了，揪坏你也不赔。”
“下车。”
舌头把线塞回破孔里。
他们正巧赶上学校课间休息，小朋友涌到院内追逐打闹，简宁和舌头的出现是那么突兀。一双双纯真好奇的目光凝聚，简宁说：“请问你们老师在吗？”
小朋友们说在，跑去教室找自己的老师。出来一位年轻女教师，她迎上前道：“请问有什么事吗，警察同志。”
简宁道：“我想给我朋友办入学手续。”
女老师震惊：“可是…您的朋友……年龄偏大了。”
“我知道。”简宁自己也觉得荒唐，“麻烦您带我去校长办公室吧。”
他转头：“你在这待会，别乱跑。”
舌头比了个OK。
两人的背影远去，舌头席地而坐，他抱着手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筑成巢。秋夜虫子多，吱哇叫个没完，他没睡好，这会闭着眼昏昏晒太阳。忽然有人点了下他的手指，咯咯笑着跑开，然后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凑近，当作冒险。
舌头不愿意搭理他们。
“陪我们玩吧，哥哥。”小朋友说。
舌头摘掉帽子，故意作很凶的表情，跟狼一样。现场顿时寂静，接着是哇哇大哭的喊叫声，他在这些噪音中倒难得笑了，但有个小姑娘不怕他，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你应该怕我啊，舌头疑惑。
小姑娘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糖果。本来舌头打算张嘴吓她，此刻便作罢，他从兜里摸出那根皮筋，扯了个星星，传递给小姑娘。
送给你，他的眼睛写着。小姑娘咧开嘴，像一颗兴高采烈的苹果。
简宁和校长据理力争，最后争取到一上午试课。他们回到教学楼前，发现小孩子们各有各的眼泪要擦，嚎叫声简直穿透云霄。舌头瞄着他的表情，瞥开目光，简宁说：“你真牛。”
舌头摊手，无辜而狡黠。简宁拉他起来，宛如老父亲般不放心地嘱咐：“你在这上课，我中午来接你。”
“不要逃走，不要捣乱，听老师的话，行吗。”
待在这儿，舌头，不要动。
毫不相干的影子重叠，舌头一时恍惚。
谁过峡口，点掉他。
“读书识字有好处，你听我的。”
简宁帮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又嘱咐两句，推着自行车离开。舌头待在原地，表情探究，他曾经因为好奇想要学习读书写字，帮派内没人愿意教，大家当个笑话。舌头捧着书像一只刚进化的猴子，他对法律和道德极其淡薄，连善恶都难以分清，读书又有什么用。
赵北山拿过那废纸，一把火点燃，撒向空中，灰烬漂泊着，迷了眼。他说：你手上有枪，就能拥有天下，读书没用，只会把你困在规则里。
舌头，开枪。
子弹的尽头就是你的未来。
舌头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照做，往漆黑的长夜开上一枪。子弹飞去了哪里，他根本看不清，但赵北山显得高兴、尽兴，舌头觉得这样就好，从此再不碰书。
可是简宁却说：读书有用。
能给赵北山写信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舌头正纠结，小姑娘过来牵他的手，奶声奶气地说：“上课了”
好吧。舌头想了想，随着她进入教室，背弃了过去的誓言。
一整个上午，简宁都心神不宁，他走来走去，不停地接水喝水，同事看不下去了，说：“你要是担心就去学校看看。”
简宁说不行，说好中午就是中午。他怕舌头趁机跑了，也怕他在学校惹出什么事，一到午休的时间，立马骑上自行车赶过去。舌头插着兜，站在校外等他，老师让简宁到远一点的地方单独谈话。
“他捣乱吗？”
“没有。”老师递给他一张纸，“他一直很乖，认真在听课。”
“但是你看他的字。”
那些字歪七八扭，有些笔画划破了纸张，简宁能看出来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手。
老师继续道：“抱歉，简警官，您的朋友可能……”
头部受伤导致视知觉或脑神经传导不良，总归跟这方面有关。不论读还是写，都不行。
谈话结束后，简宁故作轻松地招呼人上车。舌头扒着他的肩打手语：明天还来吗？
简宁说：“不来了，我教你。”
他还要值班，便先把舌头送回了家。其实两人相处的时间有限，大多时候舌头都是跟简宁的父母待在一块，他们择豆角、打牌、砍柴，舌头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接触着十年前他早该懂得的一切。
深夜下起了雨，世界洞黑不留一丝光亮，简宁用手电筒照亮前路，雨水从帽檐淅淅沥沥地滑落。他帮同事值班，登记完档案，雨下的急促，警局备用伞不知何时丢了，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炸雷骤响，简宁吓了一跳，加快步伐，手电筒忽明忽暗，闪了几下，灭了。
别别别。简宁拆开手电筒，捣鼓电池按回去，试图弄亮它，但光再未出现。漆黑像是团黏稠的液体包裹着空气和道路，简宁僵在原地，他以前并不害怕黑暗，觉得自己做得正行得直，可是从忙崖回来后，他开始害怕，害怕那些从阴影中出现的，善良的朋友。
枪孔溢出血水，染红了马小志的羊毛马甲，他说：“小宁警官，好久不见。”
“我的小羊还好吗。”
简宁紧紧闭着双眼，泪水和雨水混杂。那只小羊在带回老家没多久后摔死了，简爸领它上山吃草，或许因为地域不同的原因，小羊短暂的一生中第一次见那么多草，它奔跑着，摔死在了山下面，永远与野蛮生长的草野作伴。
对不起，简宁喃喃道。
左罗在旁边看着他，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眼睛触到光亮，有所感应，简宁犹豫地睁开，他面前舌头正撑着伞，打手电，脸上有些疑惑，仿佛在问：你为什么不回家？站这干什么？简宁喘了口气，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再看向四周，那些逝去的人已然离开。
走吧。舌头扯着他的衣袖，伞遮在两人头顶，简宁难得安静。平常舌头习惯了他的笑，他的话多，此刻显得茫然。
你怎么了？
简宁说：“没事，回家吧。”
两人前后洗过澡，坐在床上，简宁擦着头发， 情绪好了些，舌头拿来一本书抖落出信纸信封，把笔递给他。之前答应写信，简宁把毛巾丢到他脑袋上，说：“擦擦，纸都搞湿了，你要写什么？”
舌头指向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后指着头晃一圈，手掌往前推，两手搭成房子的形状，后面的动作他想不起来了，于是画了个问号，指向北边。简宁把它们连在一起：“你想问赵北山，什么时候能和他一起回家？”
话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你不喜欢待在我这？”
舌头说：喜欢，但这里不是我的家。
“如果你跟着他风餐露宿，那也不叫家。”简宁心里生气，更过分的话他不想说，皱巴巴地以舌头的口吻写：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回家。
“不一定能寄到，我问问夏老师有没有他的消息吧，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他生气，舌头不懂。他不懂简宁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现在为什么生气，比如为什么因为下雨而流泪，比如为什么要收留自己，对他而言还是枪和死人比较好懂，无需去猜。
舌头举起课本，翻到折起的一页，这是老师今天没有讲完的课文，他不说话，眼睛亮亮的，简宁叹了口气，接过课本。
“今天学的吗？我读给你听。”
舌头凑到他旁边去瞧课本里的字，简宁的声音很好听也很轻，暴雨伴颂着这场阅读。渐渐地，舌头靠在他的肩头，简宁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都困了，互相依靠着熟睡。时间还很漫长，回家的路途很远，有些事情太缥缈，也太过突然。
不知几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吓得两人直接跳起来，舌头下意识就要抓桌上的裁纸刀，简宁拦住他：“别紧张，别紧张，可能是我同事。”
他和舌头走出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夏然。雨倾盆地灌着，夏然的脸包裹在雨披后，神情晦涩，天空雷电交加，简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听见对方说跟我出来。
简宁打开伞，和夏然走到离门口较远的位置，夏然看了眼舌头，扯着雨披完全挡住自己的脸，说：“赵北山死了，他给舌头留了二十万。”
“那些钱是干净的，我们已经查过。”
简宁懵了，下意识想扭头，夏然说：不要看他。
“赵北山临死前，托我们照顾好他。”
“这件事，先别跟他说。”
电闪雷鸣间，夏然想起赵北山临死前的模样，他靠着岩石带笑，向夏然讨要一根烟。夏然在兜里摸了摸，没有带，就在他旁边坐下，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两人望向同一片天空，外边阳光明亮，赵北山说：“帮我照顾好舌头，他还年轻，我留了笔钱给他。”
“要告诉他，你的死讯吗。”夏然说。
“告诉吧。”赵北山叹道，“就算你不告诉他，他也会知道。”
“他就是那种你越不让他知道，他越会知道的小孩。”
“瞒着没意义。”
夏然说：好。
他沉默地坐着，赵北山也不再说话，直到警灯闪烁。
如果告诉舌头，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夏然希望他好好活着。但是雨夜中，随着两人的交谈，舌头立在角落的位置，一字一句读着唇语，复述出他渴望知晓的一切。
赵北山死了。
赵北山死了……
舌头冲向柴房，拔出斧头，那是赵北山到市场替他挑的，很顺手，顺手到舌头能砍死任何一个人。
寒光乍现，夏然猛推开简宁往后撤，舌头怒视着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凶狠。相处太久，简宁忘记了他是一头狼，他抱住舌头的胳膊，试图卸掉斧头，大叫着：“你冷静一点。
舌头迅速换手砍向他，斧刃近在咫尺的瞬间，简宁大脑一片空白，而那充满恨意的武器终究只是停在他的眼前。舌头挣脱开桎梏，冲向夏然，发出嘶哑而绝望的怒吼，他们扭打在一起，血顺着泥土和雨水蜿蜒地流淌。
夏然不想伤害他，用胳膊卡住斧头，舌头去拔他腰间的枪，抽出的一瞬被夏然猛地踢飞。拳头带着寸劲互相砸在脸上，夏然的嘴角溢出鲜血，舌头发疯般撕咬他的胳膊。
忽然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他的脑后，舌头眼前一黑，但他没有晕过去，反而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他抓住石块抡向简宁，这一下实打实砸在太阳穴，简宁跌坐在地，眼前发黑发白，完全混乱。
凭借闪电他才能看清周围，舌头高举斧头，夏然把手臂挡在前方。慌乱中，简宁摸到了丢在旁边的枪，他捡起来握在手中，在天空完全黑暗前开出一枪，巨大的雷鸣盖住了枪响，下一道闪电劈下前，简宁站起身，他的父母听到声响出来查看情况，拉亮了院内的灯。
粗糙的电路在雨水中闪烁着火花，胶皮破裂了，灯光又熄灭，但那一瞬已经足够简宁看清楚。舌头倒在地上，胸口的血如同红海一般涌出，简宁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面前，他抱着舌头，捂住伤口，哆嗦道：“别死……舌头…别死……”
他抖得太厉害，发丝掉落的水珠连串地滴在舌头的脸颊上。
这一枪是他一生中最准的一枪，正中心脏，杀死了最好的朋友，救了最敬重的老师。
简宁哭泣着，舌头却笑了。他不明白简宁的事情有很多，现在也是一样，伤口涌出的血呛得舌头咳嗽，他依在简宁的肩头，口腔内的半截肉块连着声带和血沫，发出难听、恐怖、嘶哑的最后告白：谢谢你。
简宁听清了。
从此，这三个字像诅咒般烙印在他的心头。
后来的事情，是夏然单独处理的。他把舌头埋在了小羊死去的地方，那里鲜花烂漫，他做完一切回到简宁身边，在两人的胸前别了一小朵白花。简宁呆滞地望向远方，好像那里仍然站着一个人，他说：“夏老师，舌头在哪里？”
夏然说：“他和赵北山在一起。”
“是吗。”简宁道，“他没有跟我说要走。”
“他的信还在我这里，看来现在不用寄了。”
夏然轻轻嗯了一声。
简宁笑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END
黑神话哪吒✖️灵珠丙【燃灯续昼23】
23
饭毕，星月已上中天。
妇人抱着新晒的被褥从里屋出来，棉布上还残留着阳光与皂角的气息。"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她有些歉然地顿了顿，"只是寒舍简陋，只得委屈二位同住一室。"
敖丙正被两个孩子缠着变戏法，闻言指尖的霜花突然碎成星点。他下意识望向门外，哪吒独自立在月色中，衣袂被夜风掀起弧度，那人的疏离仿佛与这烟火人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敖丙想起在天庭时，他们也常常同处一莲池。可那大概与此同处是不一样的吧，不论怎么想，这同住一室听起来都亲密得令人心慌。且哪吒千年来独坐莲台，也不知他是否会用这人间的方式阂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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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星月已上中天。
妇人抱着新晒的被褥从里屋出来，棉布上还残留着阳光与皂角的气息。"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她有些歉然地顿了顿，"只是寒舍简陋，只得委屈二位同住一室。"
敖丙正被两个孩子缠着变戏法，闻言指尖的霜花突然碎成星点。他下意识望向门外，哪吒独自立在月色中，衣袂被夜风掀起弧度，那人的疏离仿佛与这烟火人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敖丙想起在天庭时，他们也常常同处一莲池。可那大概与此同处是不一样的吧，不论怎么想，这同住一室听起来都亲密得令人心慌。且哪吒千年来独坐莲台，也不知他是否会用这人间的方式阂息。
敖丙正要开口婉拒，却见那人忽然转身，带起的风里还裹着夜露的凉意。
"多谢。"哪吒说道。
敖丙还不及多想，哪吒却已经把手伸来，做出邀约动作。敖丙怔怔地看着伸到眼前的掌心，自然地将手伸了过去。
当他的指尖触及哪吒掌心的刹那，一股暖流直窜心尖，烧得敖丙耳根发烫。为何只是同去一个房间，却让人莫名心慌失措。
厢房比想象中更为狭小。一张木床就占去大半空间，新铺的麻布床单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敖丙站在房中，心跳跳快不可自持。
哪吒先一步踏入屋内，指尖轻弹，油灯的火苗便窜高了几分。昏黄的光线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得愈发深邃。
"怎么？"哪吒忽然转身逼近，惊得敖丙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窗台。他伸手越过敖丙肩头去关窗，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到呼吸可闻。月光被截断的刹那，敖丙看见对方眼底流转着鎏金般的火光："呼吸这般急促..."哪吒的嗓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敖丙耳畔，"怕我吃了你？"
敖丙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他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攥着哪吒腰间的衣物，那布料下传来的体温烫得他指尖都泛红。"你明知...我不是...那样想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连自己都吃惊的委屈。
"那你在想什么？"哪吒又逼近半步，目光灼灼。
这惯常的恶劣作派让敖丙又羞又恼。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份既期待又抗拒的矛盾心绪。敖丙自己也不懂他为何想到要与哪吒同榻而眠会又惊又喜，又想又怕，心里想着不该，又忍不住靠近。
未及理清思绪，被对方咄咄逼近下那泪水却已先滑落。
哪吒眼神一暗，倏然后退，他开口，声音还是那般淡然却似乎带着一丝倦意，："想不通便罢了。你歇着，我去查探村中蹊跷。"
"哪吒！"敖丙急切地想解释，却见那道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独自站在房中的敖丙，望着空荡荡的窗前，心头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分明感受到了哪吒那一瞬的情绪波动，可他却答不出、承不上那人想要的。这种无力感如同万千细针，密密地扎在敖丙心尖。
那盈满眼眶的泪珠终涌出，划过白皙的脸颊，悬在精巧的下颌，将落未落。
叮咚
山泉顺着陶渠落下，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哪吒凌空而立，衣袂在夜风中翻飞。他俯身触及那引水渠，指腹传来异常坚硬的质感，想来这陶土中必定混入了某种特殊材料，才能让这水渠在常年水流冲刷下依旧光滑如新。
数十道水渠如血脉般自山坳延伸而下，覆盖整座低山上的梯田。溯源其上，果见源头处一座精巧的水闸。那不甚厚大的木闸表面覆着层灰白色浆土，却稳稳拦住了半山湖内的滔天水势。哪吒飞身而下，指尖轻挑，捻起一块浆土细细碾磨，质地细密胜于玄铁，那些器具构造之精妙，远胜当代炼造技艺之总。
山下村落灯火零星，却透出勃勃生机生机。村落中央高耸一楼，远远能见，名作观星楼。楼顶铜制仪器似乎用于根据星象变化而调整农时。
不再求神问卜，人 竟学会用星辰规律来指导耕作与生活。
他们用铁器代替祭祀，以水车替代祈祷，硬是在这妖魔横行的世道里辟出一方净土。所谓不信神佛，原是想造出一个"人定胜天"。
哪吒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哪吒想起了那妇人所说的禅师，心中隐隐有答案显现。他垂眸感应着此前布下村落的灵识网，细细探过却寻不到想要找的气息。
不是特意却被熟悉的气韵抓住了全部思绪，那缕灵韵柔软如三月春风，让他倏地心头一软。哪吒收起神识，转身朝着那盏长夜独明的灯火归去。
哪吒瞬身而至那灯火长明处，衣袂翻飞间，金沙微漾，如星屑散落。 敖丙正坐在那窗口的长灯之下，伏案睡去，冰蓝发丝垂落，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以待他归。
哪吒眉目化作柔沙。他走到敖丙身侧，抬手抚开敖丙那眉头的褶。跳跃的火苗在静睡的人脸上忽明忽暗，映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憔悴， 眼下青灰色更显，久伤初愈，再加长途奔袭，想来早让他支撑不住。
哪吒眉头微皱，眸中金焰微敛， 轻叹一声。
挥手撤去那发丝上的头冠，化作流光消散，冰蓝发丝如星河倾泻，散落于木案之上。 又施法脱开敖丙繁复的外衣，衣袍无声滑落， 叠放于长桌之上。支着里衣的人似乎舒适许多，鼻尖微皱，哼唧了几声。哪吒臂弯微收， 把人打横抱起。那小龙似乎不适应，身子轻轻一颤，轻轻扭了几下，最终乖顺地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地窝进哪吒怀中。
灯火之下，那唇红润如初绽的莲瓣， 小小的脸白皙而透亮，在月光下几乎泛着莹润的光，这人处处都惹人爱怜，连呼吸都娇俏。哪吒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眸底金焰翻涌， 眼中火苗跳动。
夜风拂过，烛影摇曳，映得哪吒眉目如画，却又带着独有的疏离。
他就这样在月光下看着那可人儿，许久。终是带着不可自抑的粗重呼吸俯身而下，凑近那枚娇艳欲滴的唇。余光而见那眼睫犹挂的细碎泪珠，似晨露凝于花瓣，那般无辜又纯粹。哪吒在最后一寸停住，深深闭目。
细微的动静让本就心怀心事睡不安生的人眼睫微动。熟悉的气息裹挟着莲香窜入灵台，让敖丙瞬间清醒。他睁开眼，看见哪吒就在自己眼前，金瞳灼灼，似要将人烧穿。敖丙心下升腾欢喜，双臂一揽，直直抱过那人脖子，声音软糯， 连连喊着哪吒的名字。
“我是谁？”传来的嗓音却低沉，如寒潭落雪。
敖丙松开紧箍的手，指尖微颤， 惊慌又不解地看着哪吒。那双眼的灼烧更甚，犹像野兽盯上猎物那边，欲望赤裸。
呼吸又近，“我是谁？”
“你是哪吒。”敖丙望着那眼睛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哪个哪吒？”
敖丙眨了眨眼，睫羽轻扇， 略微歪头，似乎在考虑如何作答，“你是……这个世界的，神君 哪吒。”
“我们的关系？”
敖丙更不解，“我们…”他想说朋友，却隐隐觉得如果这样答，哪吒会不高兴。可若不说朋友，又能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朋友，那么他们又会和以前那般成为两个世界的陌路人，敖丙不想他和哪吒只是彼此世界的过客。于是，他愈发坚定，“哪吒，我们是朋友。”
这话音刚落，哪吒没再咄咄逼问，只是眼中的火苗似乎瞬间熄灭了，化作一片沉寂的金沙。 敖丙心底倏地生出难过与不安，他伸手摸着哪吒的脸，掌心贴着他的下颌，近乎讨好地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哪吒，哪吒…”
可被唤的人却依旧眉眼低垂，往前走，于他再不着一眼。
敖丙生出恐惧，眼眶发热，盈满泪水，轻柔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哪吒…我们不是朋友吗？”他紧攥着哪吒腰间的衣摆，指节泛白， “哪吒…”那小脸拧在一起，下巴颤动，几近要大哭出来。
哪吒背影微顿， 终于停下脚步，他淡淡看了怀中人一眼，许久，叹出一口气。声音又带着熟悉的片缕柔情，“继续睡吧。明日我把调查到的事说与你。”
“哪吒…”敖丙摇头，发丝轻晃， 他现在不想知道任何事，他只要哪吒的答案。那指尖攥得更紧，几乎要将哪吒腰间的衣料揉皱。
哪吒嘴角轻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若你想，我们便一直都是。”
那泪瞬间落了满面，如断线珍珠， 敖丙高兴地连连点头。哪吒把人置于木床之上，动作极轻，又妥帖地为敖丙盖上被子。
敖丙认真追视着哪吒手中的动作，目光如影随形。哪吒做完就要离开。敖丙即刻坐起身，被褥滑落， “哪吒…”
被唤的人停下脚步。敖丙下意识往床榻内侧挪了挪， 问道，“不一起睡吗？”
哪吒侧头望去，金瞳微眯， “我从不与朋友同榻。”
“那你会和谁一起睡？”此话出口比理智快。话音未落，敖丙便懊恼地咬住下唇。 这毕竟是哪吒的私事，他越界了。
哪吒转身，认真对上那双晶莹的眼睛，“这取决于你。”
不等敖丙回应，说完便身影化作金沙消散。敖丙匆忙落地跟去，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打开窗门。所幸哪吒只是守在外面，盘坐于门外的一树下。月光洒落， 敖丙久久凝望着那背靠树下打坐的身影，神光缭绕， 却似乎有一丝敖丙读不懂的寂寥。
也是直到此时，敖丙才真正明确，哪吒并不是想要与他成为朋友。
指尖掠过眼尾，那处似乎还残留着哪吒给予的灼热。如今只要他一想哪吒，那人的淡疏的气息，音容笑貌，勃发英姿，他的一切都会让敖丙全身颤栗出细细密密愉悦，如电流窜过脊背，又裹挟赫然与惶恐。
心脏会应那人的靠近而崩乱节奏，如擂鼓般震耳欲聋， 而如今仅是看着那身影就已然控制不住要脸红心跳。
敖丙捂着心口，掌心下心跳急促，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后记
好了，一滴都没了。我要休息一下。
哦，跟大家说一声，三次的我又要外出了。所以6月之前都只能做到尽量更了。更新时间不定哈，不过一周一更的频次应该是有的。
依旧欢迎大家评论、闲聊呀
黑神话哪吒✖️灵珠丙【燃灯续昼22】
22
哪吒与敖丙随着男孩走过一道偏僻的田埂小路。路远处农人弯腰耕作，脸上带着这方世界罕见的安宁神情。清风徐来，稻浪翻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与这世界惯常的诡谲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行至村口，高耸的门楣上"聚沙村"三个大字在夕阳下泛着古旧光泽。
男孩偷瞄了一眼村中方向，压低声音对二人道："我们走这边吧。"虽是农忙时节村中行人稀少，他仍刻意选择了最偏僻的小径。敖丙这才确信，方才绕行田埂并非偶然。
敖丙侧目望向身旁的哪吒，对方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颔首。那份从容让敖丙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几经迂...
22
哪吒与敖丙随着男孩走过一道偏僻的田埂小路。路远处农人弯腰耕作，脸上带着这方世界罕见的安宁神情。清风徐来，稻浪翻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与这世界惯常的诡谲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行至村口，高耸的门楣上"聚沙村"三个大字在夕阳下泛着古旧光泽。
男孩偷瞄了一眼村中方向，压低声音对二人道："我们走这边吧。"虽是农忙时节村中行人稀少，他仍刻意选择了最偏僻的小径。敖丙这才确信，方才绕行田埂并非偶然。
敖丙侧目望向身旁的哪吒，对方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颔首。那份从容让敖丙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几经迂回，他们终于来到村尾一处僻静的院落。这茅屋虽不比山谷旧居宽敞，却处处透着新意。
阿郎牵着妹妹推开竹篱笆门。晾衣绳上飘着洗净的粗布衣裳，灶间飘来阵阵米香，显然家中有人。
"阿娘！"丽娘终究按捺不住，甩开哥哥的手奔向屋内。阿郎只得快步跟上，回头歉然道："两位哥哥稍候，我把阿娘叫出来。。"
敖丙微微颔首，目光却不自觉地流连于院中景致。这简朴的茅屋处处彰显着主人的用心。院内开垦的菜畦整齐划一，青翠的菜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此地..."他轻声呢喃。
"非寻常避难之所。"哪吒接过话头，目光锐利扫过四周，"无妖气，无煞气，连怨气都稀薄得近乎于无。"
"嗯嗯。而且…似乎还缺了些什么十分常见的东西..."敖丙凝神感知，却说不出所以然。
哪吒眸光微动："灵韵。"
敖丙恍然。确实，这片天地间竟感受不到多少灵韵波动。
"灵韵乃修行者经年累月积淀的气息外显。"哪吒望向屋内空荡的灵台，寻常人家，那处定会排放不少神像香炉，可这却没有。不仅是这，方才布下了灵息传来，这村镇无一家敬拜神明。哪吒声音低沉，"此地感知不到，是因为他们主动摒弃了神佛。"
这番话让敖丙心头一震。自幼师尊便教导他，人类在三界中最为脆弱，必须依附神灵才能生存。即便是强大如龙族，也不得不臣服于更高位的神明。而眼前这些凡人，竟摒弃了神明？为何如此？又如何做到？
他困惑地望向哪吒，却见这位阅历深厚的神明也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
这时，屋内传来脚步声。一位素衣妇人掀帘而出，眉宇间透着坚毅。见到二人时，她明显一怔，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阿娘！"丽娘扑到母亲脚边，兴奋地指着敖丙："神仙哥哥来啦！"
"神仙"二字出口的瞬间，妇人神色骤变，急忙捂住女儿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后低声道："两位贵客，请进屋说话。"
那异样落在两人眼中，敖丙与哪吒对视一眼，后者眼神微动，示意随行而入。
进到那屋内，却见屋中陈设简朴却整洁。妇人奉上清茶，打发了孩子们去后院玩。几人在长桌处落座后，她这才歉然道："方才失礼了。"
"夫人言重。"敖丙欠身回礼，与哪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试探道："可是这村中不欢迎外人？"
"不是不是。"妇人连连摆手，"村子常接纳外人，否则我们也不会在此。而您是我们的恩人，即便不许我们也不能怠慢了您。"妇人踌躇片刻，苦笑道："实不相瞒，这村子..."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二人，"不信神佛。也，不是那么欢迎。”
果然如此。敖丙暗暗佩服起哪吒的洞察力。"所以您方才担心我们暴露身份，会受到影响？”
"正是。不过..."妇人困惑地打量着他们，"那洞口处有玄机，按理说二位入村时就会被察觉才对…”
“这个，”敖丙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无相天衣："许是我们隐匿了气息。"
"原是如此。那便无事了，您们能通过那洞口处，想来村中的人认不出你们。"妇人神色稍缓，又为他们添了热茶，"冒昧一问，恩人此来所为何事？"
"您言重了。"敖丙声音轻柔，"我们此来是想请教当年相救的细节。"
"原是为此而来啊，那日发生的事倒也没什么复杂的，"妇人陷入回忆，片刻后道："那日傍晚，我们母子在河边洗桑叶。忽然电闪雷鸣，您就出现在了河岸边，于是我们便把您捡回去了。”
“细节吗？”她顿了顿，很快像是被什么场景惊到，"哎呦，您当时浑身灰黑，身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就像...就像碎成沙粒后又被拼凑起来一般。"
听罢，敖丙惊异万状。这描述让他想起天雷劫下形神俱灭的惨状。想来是他在原世界经历天雷后，肉体尽殒，却被未知力量修复重组，而后坠至此方世界。如是这样，那哪吒所说的关于他的出现，那确实不是天意，而是谋定。
而那能跨越时空重组肉身的修为简直逆天，绝非寻常可做到。若能找到这股力量，或许就能解开穿越之谜。他望向哪吒，对方会意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思绪。
"当时可还有旁人？"敖丙追问。
"没有，就您一人。"
哪吒突然开口："他当时奄奄一息，你是如何保住他性命的？"
这问题让妇人眼前一亮，她兴匆匆对敖丙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见到您的前一天，有个和尚给了我一条红符绳，说能掩盖将死之人的气息。"她面露愧色，"我们凡人生存不易，虽不敢尽信，但想着有备无患就收下了…..."听罢，敖丙激动不已，直接站了起来。
"可还记得那和尚的模样？"哪吒追问。
"只记得他身着白袍，头戴斗笠，举止儒雅..."妇人努力回忆，"怪呢，明明与他打了照面，但那具体样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线索又断，敖丙缓缓坐下，难掩失落。妇人见敖丙神色，知自己所说没帮上什么忙，也心生愧意，“实在抱歉。让你们白跑这一趟了。”
“不不。”敖丙笑起来，“您已经帮我许多了。是我们打扰了。”
哪吒握住他桌下的手，指尖轻轻摩挲。这简单的动作却让敖丙心头阴霾一扫而空，敖丙对他展颜笑开。
哪吒扫视过屋外村落一眼，问道，“关于这村子，有些疑惑不知可否作答？”
妇人抱歉地摇摇头，“关于村子的事，我不便作答。但是既然你们能入内，定是得了禅师首肯。”她起身又给两人添了热茶，“或许，你们可以直接找他去问。”
“禅师？”关于这村落敖丙也有许多想问，关于他们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抗衡这三界，或许他能从其中找到彼世龙族自救的道路。“请问在何处能寻到他？”
“禅师是这村镇的创造人。不过他身体不好，常年在深山静修，我们也不知在何处能寻到他。平时都是他主动出山与我们教导。”妇人说道。
“那实在可惜了。”敖丙垂下眼睫。时间紧迫，他们或许马上又要赶往下一个线索指向之处。说实在的，虽然此处不敬神明，但他却真心喜欢这里，甚至喜欢这样的“大逆不道”。
"夫人，我们想在此小住几日，不知可否？"哪吒问道。
妇人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尽管村中风气让她对神佛少了些敬畏，但面对哪吒时，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还是让她不自觉去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当然可以！想住多久都行。"
哪吒看向敖丙，眼中带着询问的温柔。敖丙开心得连连点头，他即刻起身行礼："多谢夫人。"
"哪里的话，二位能来是我们的福气。"
"太好啦！灵珠哥哥和那拏天哥哥要住下咯！"躲在门外偷听的兄妹欢呼着冲进来。丽娘举着刚摘的南瓜花："阿娘，我们今晚吃鸡蛋煎南瓜花好不好？"
"好呀好呀，今天就像过节一样！"阿郎也兴奋地附和。
妇人宠溺地摸着孩子们的头，歉然道："农家粗茶淡饭，怠慢二位了。"
"是我们叨扰了。"敖丙连忙摆手。听出他们平日难得吃上鸡蛋，本想解释仙人不需饮食，又不忍拂了这番好意："让您破费了。"
"不妨事，孩子们也该解解馋了。"妇人转向孩子们："阿娘去做饭，你们乖乖的。"
"我来帮忙。"敖丙起身。
"不必不必。"妇人连连摆手，"不如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这两个调皮鬼。"
"好耶！灵珠哥哥陪我们玩！"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拉住敖丙的手。
敖丙欣然应允，变出一捧晶莹的霜花，引得孩子们惊叹连连。哪吒坐在一旁静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同于平日打坐时的宝相庄严，此刻随意坐着的哪吒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敖丙不由想象起千年前尚未成神时，那个会与家人嬉笑的少年模样。那样的哪吒，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开饭了。"很快，妇人的呼唤打断了他的遐想。
哪吒突然睁眼，正好撞上敖丙偷瞄的目光。四目相对的刹那，敖丙慌忙别过脸，耳尖烧得通红。
餐桌上，两碟家常菜散发着诱人香气。见二人不动筷，妇人热情招呼："快请用，凉了就不好吃了。"
敖丙有些无措。虽知凡间饮食，却从未经历过这般围坐共食的场面。
哪吒却自然地拿起碗筷，夹了块鸡蛋煎放到他碗中："无需拘礼，同餐共食是为亲近。"
敖丙心底泛起一阵温软的涟漪，这人总能精准捕捉他每一丝心绪的变化。他抿唇点头，纤白指尖捏起竹筷，学着哪吒方才的样子，为每人都夹了一块金黄油亮的鸡蛋煎。
当那块煎蛋落入哪吒碗中时，对方鎏金色的眸子微抬，几不可察地点了头。
哪吒执箸的指节如玉分明，吞咽时喉结的滚动。敖丙不自觉目光流连于那张被灯火镀上暖色的侧脸上。原来这人进食是这样的，下颌线条随着咀嚼微微绷紧，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连沾了油光的唇莹润如朝露。
"倒不知你吃饭也有窥人的习惯。"
暗哑的声线突然在灵台炸开，裹挟着几分揶揄。敖丙惊得竹筷在碗沿撞出清响，呛咳时眼角沁出泪花。
"灵珠哥哥没事吧？"阿郎担忧的呼唤传来。众人均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没事。"敖丙慌忙摆手。那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敖丙搁在桌沿的手背时，小龙终于彻底乱了气息。可始作俑者却依旧气定神闲。
后记
今日更新了两章！不要错过！
【夏简】爱犬
原作向非典型无意识养狗文学，总之有战争后遗症的夏然需要简宁呃呃有些时间线有变化请见谅！
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另一个状态，笑着，充满希望，鲜活，所以夏老师，笑一个吧。
1.认养
广阔无际的沙漠中，缺少了诗人口中的炊烟，反倒是繁华一时的忙崖镇衰落，宛如沙漠上飘荡的蓬草，匮乏，孤单，自消自灭。
夏然从军而归，患上了严重的后遗症，梦中总有战友无数双眼镜盯着他，死去的战友仿佛总在梦中指责他的懦弱，或许是冷漠，扼住他的喉咙，使他一身冷汗的惊醒。
喝水时候手总是颤抖，杯中的水早已发凉，痛饮下去，凉意总会让胃传来厌弃。
他选择去干警察，在荒漠之中，逐渐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夏然还是夏然，时不时帮帮老乡...
原作向非典型无意识养狗文学，总之有战争后遗症的夏然需要简宁呃呃有些时间线有变化请见谅！
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另一个状态，笑着，充满希望，鲜活，所以夏老师，笑一个吧。
1.认养
广阔无际的沙漠中，缺少了诗人口中的炊烟，反倒是繁华一时的忙崖镇衰落，宛如沙漠上飘荡的蓬草，匮乏，孤单，自消自灭。
夏然从军而归，患上了严重的后遗症，梦中总有战友无数双眼镜盯着他，死去的战友仿佛总在梦中指责他的懦弱，或许是冷漠，扼住他的喉咙，使他一身冷汗的惊醒。
喝水时候手总是颤抖，杯中的水早已发凉，痛饮下去，凉意总会让胃传来厌弃。
他选择去干警察，在荒漠之中，逐渐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夏然还是夏然，时不时帮帮老乡，修修窗户，解决纠纷…
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过去了。
或者一直忽视。
“砰！”的声音让夏然下了一跳，气喘吁吁背着重担行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报告！我是简宁，新调来的。”
“你是谁啊？”
夏然被迫被拉回了回忆，眼前的新人正适合一个词，新兵蛋子。
“来来简宁，我来吧，快点帮他拿行李啊。”
左罗赶忙接过来，拍了拍新兵的肩膀，把行李放在了警方宿舍。
夏然假意不给予理会，可是新兵总是站在他的面前，眼睛亮晶晶又带有笑意的眼神看着他傻笑。
好像一只蹲在他面前求抚摸的狗。
可是夏然不是很喜欢狗。
“你好，我叫夏然。”他伸出了手向新兵问好，被双手紧紧抓住的瞬间好像收到了热情的暖流，一滴滴落在他的心中。
“夏老师！”
被不停摇晃的手好像他摇尾巴的证明。
夏然还是那个夏然，他好像有了一个贴身的小狗。
2.寻迹
简宁来了以后，夏然的生活轨迹被改变了。
解决民事纠纷，喝水，站在远处看新送来的物资，躺在沙发，听电台空荡荡无人接听的电流声入眠。
“夏老师！”
夏然本来快入睡，猛然睁开眼看见简宁正贴站在沙发旁，低下头看眼神朦胧的自己，眯着眼看清了简宁的脸。
不对，今天处理杂事都推给了简宁，喝水好像也是简宁打的，烫了嘴，之后只有自己独自自傲的俯瞰这安宁的小镇，不接触远处帮助大伙的简宁，时不时受梦境战争若隐若现的场面影响少了点。
他抬了抬眉毛，缓缓起身。
“夏老师，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就为了这件事吗，难道不应该打扰才对吗。
“昨天你答应我…教我学习怎么用枪…教教我吧…”
没有印象，夏然不记得自己答应他了，他难得清净，只对他缓缓说，就只有一把手枪，快没子弹了，教不了你。
失落含有歉意的目光扫在他的身上，随后跑开了。
他去帮左罗了。
夏然还是清闲了下来，可是他总是被简宁找到，在隐蔽的沙丘上，在加油站的小站旁，或许是看守所里有人吵的不可开交，帮助夏老师拦人。
简宁就像是寻迹的狗，能找到他的踪影。
找到的目的，是…
“夏老师，教教我吧，除了用枪也行！”
还是那样热血，活力，这让夏然总会想起军营里高昂歌唱的战友，在篝火前祝贺战胜和共勉，风为他们翻炒火的姿态，也只是拿地上的土借酒挥洒，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因为他们都不在了。
他之后好像逐渐失去了感情，淡然消失了，用最简陋的方式逃避着，挣扎过去遗孀的刺痛，他已经决定了最狠心的，糟糕的方式教简宁。
“等遇到大案的时候，来找我，之前需要帮我办案，我就答应你。”
简宁眼神亮了一下，他正式的行了一个军礼，走步似乎都轻快了许多，主动跟周围的事物打着招呼。
还是很像骄傲的小狗。
加油站的尸体打破了忙崖的安宁，刚刚处理完现场的夏然正被简宁看着。
简宁再一次找到了夏然。
“夏老师，让我也去看看，好吗？”
夏然没有说话，简宁趁着他沉默时候想去跑进去。
“回来！”
他抓住了简宁的手，把他拉在自己身前，头微微低下快要贴近简宁的额头。鼻尖已经刮蹭到了对方的鼻子，呼气的声音肯定拂过他的脸。
“不许破坏案发现场。”
简宁委屈的目光看了眼夏然，他的眼神暗淡，好像耳朵也垂了下来。
和做错事的小狗真像…
比起被关在地下的野犬来比，他看起来更忠诚，更诚实。
他松开了简宁，把他送进了车里，将车门反锁。
夏然怕动作亲密引起他自己的判断，不想再投入更多言语去苦口婆心规劝一个新人。可是他又想让简宁为他做事，这样他就可以避免与更多人接触，避免麻烦，错误，社交。
这是他独自幻想扭曲枷锁般的关系。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欣赏新兵。
3.训狗
牧羊人被简宁的缺陷害死了。
夏然与昨敌人交锋时候，已经注意到这次袭击肯定是有目的有组织，极大可能敌不过。
比起糟糕的危机，被他一路护送到车上的简宁才是现在的大麻烦。
夏然倒是无所谓，他很冷漠，沉静，毕竟他已经确信自己没有感情了。
蜷缩紧紧靠在车门一侧的简宁流着泪，夏然听的见，时不时还有吸鼻子的声音，可是他好像死死抿主嘴唇，只剩下小声啜泣的声音，死死用衣袖吞下不强大的声音，换来一句极大抑制的沉静。
“夏老师…我们算战友了…对吗？”
“我不需要战友。”
此刻的夏老师内心只有淡然和沉默，他内心中打结的苛责被他压抑了声响，如果不是自己选择了这么做，马小志是不是不会死？
简宁恐慌悲伤的声音他听不见了，只剩下一句侧耳的话，正中他早已破碎的心。
“我一直觉得，夏老师，你是不是缺失了什么…我想…是不是感觉？”
他假装躺在后座睡着了，可闭上眼还是夏日，挥洒的汗水，勾肩搭背的战友化为横尸腐肉，睁开眼睛，又习惯性压抑。
“是感情，我没有感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感情。”
“不，夏老师，你有，只是声音太小了，没有被听见，我听见了，就在此刻，正如你我看似虚假的泪水。”
夏然这才意识到车后座的皮革座椅有水滴，抹上一把，不是汗，是泪，他已经忽视了，只有身体的本能才会掉泪。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回话，直到地平线被太阳攀上，车内的温度不再寒冷。
他决定教简宁用枪。
枪械场，不对，证物存放处还有遗留的枪，简宁看不见，为了防止他们夜间行动的威胁，为他绑上了黑色眼罩。
“夏老师，我…”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波波斯，失去对光的感觉令他躁动不安，身体总带有几丝不确定性的颤抖，夏然一把抬起了简宁低垂下的手，缓缓靠近他的耳边。
“我来当你的方位指导员，看见敌人火光的时候，尽量抬稳枪托，现在，六点钟方向。”
简宁朝着方向扣下了带保险丝的扳机。
“你的子弹已经空了，快速换弹。”
简宁手中的枪拿空了一下，他略带卡壳的摸索弹夹位置，被攥住了手。
“碰这里。”
黑暗中，简宁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光，很小，很亮，正如那玄机的隐藏，可能是因为夏然满足了他的愿望。
他正在享受独属于自己的私人教学，一种奇怪的抚摸。
“遇到敌人贴近的时候，枪一定要对准。”
他攥住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胸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简宁，他正在紧紧抿住嘴和滴落的汗珠，逐渐失去了起初的从容和理智，手微微颤抖，想离开师父的胸膛。
夏然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理解将枪口对准自己战友的经历，战场上失血过多无法重返家乡的人，曾求他解决性命，安静而又平静的面庞让他背负过多人命，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依旧是最糟糕的，最“安全”的选择。
“相信我。”
“听您的，夏老师。”
简宁把手重新抬好，夏然摸了摸手枪的枪管。
“一定要一直把枪口对准敌人。”
4.索吻
左罗死了，原本宽厚慈祥的他不再调侃夏然的熟识若睹，不再主动帮助简宁学习警察知识…他已与世长辞。
夏然内心是这样般的，平静，他没有感情，或者感受不到，可是他能感受到滚烫的泪水淌过他的脸颊，趁简宁还在捂头痛哭时候，抹掉它的遗迹。
他路过简宁，被抓住了裤脚，随后缓缓俯下身，感受到有人在试探拽住他的衣角，使劲在他的怀里钻，而又轻轻刮蹭他的右肩，印下他悲伤的印记。
夏然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发，顺着趋势向下挑过，抹去泪痕，抚摸脸颊，刚刚擦去的泪水马上流出，也又与简宁对视。
“向前看。”
简宁看到他还是面色皱成了一团，他继续扑在怀里，没有了刚刚的啜泣和呜咽，只是贴近夏然，夏老师，唯一让他安心的地方，吸进熟悉的气味让自己平和。
“夏老师，我闻到过没有情感的味道，“他埋着头，没有再正视夏然，“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也在小声的哭泣…所以夏老师，老夏，别走。”
他趁着夏然一时的冷漠，贴近他老师的唇边，用粗略的吻技试图撬开禁闭的枷锁，轻轻闭眼享受他的味道，不知晓为什么这么做，是四面都是高厚墙壁的挣扎，是对老师现状的执拗。
吻，轻柔又失败，只是轻轻的来了，没有收到回应，可是简宁在吻完后，连声道歉，他太怕失去了。
初次知晓吻的感受，仿佛又在夏然埋藏雪地里的种子破土而出，在严冬生长，扎根，他拽住简宁的领子，缓缓起身用腿顶向他的胯下，俯身回了吻。
吻是夏然从不敢拥有之物，他所培育之物，无不枯朽腐败，所付出的爱仿佛是害死鲜活的毒药，无不让他失去而又迷茫，过去了太久，他已经忘却那是何种感受，可是此刻的简宁又让他知晓，远离的推开又还是喜爱这感受，像自己的小狗，不，是简宁本身，他动情了。
他没有接吻经验，胡乱用舌尖顶撞简宁的口腔，刮蹭口腔中的快感刺激双方的神经，简宁没有受过如此的回应，只盲目抓着老师胸膛的衣襟，时间旧长而带来渴望呼吸的欲望，发出深喉中的求饶。
狗呜呜叫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夏然没有想过，他并不打算放过简宁，就这样继续吻住，在交换凌乱呼吸声后又吻去，无尽收拢对方的声音和气味，他失去了太久，太久，压抑中和消失的情感如泉水般涌出，手中也没有放下动作，只能用手指抚摸他忠犬的头，抬起下巴去帮助吮吸。
许久之后，只剩下他们胸膛起伏的声音，夏然眼中的泪终于在悲悯和恍惚中落下，他们什么也没有说，顾不上，也来不及，只是彼此准备好了武器，继续去守护所向往之地。
5.四秒
夏然背后一凉，想起简宁独自看守北山时内心骚痒般被驱使去看，仿佛深夜有惊弓之鸟，奔走在虚假安宁中总有担忧背离所愿的期望，内心念念有词已经成为上天最坦诚的信徒。
分不清是幻想的沉沦还是欲望的纠缠，在与简宁分开前总有余悸，回头的时候，简宁还是在目送，夜里借着枪绑上的手电，目送着自己。
他笑了，笑的舒缓，担忧，还有彼此间心中强大的感应，从之前一步步攀上夏老师的背影到恳求独属于自己神明的理睬，被轻抚之间只剩下一声奏禀，表达自己的忠心。
仿佛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神在诉说。
我愿意为你赴死。
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要啊，夏然登上人生最沉重的几级台阶，只有多杰惊慌的看着他来。
耳鸣和头愈发沉重。
“为什么所有人，都比我先死呢？”
…
窗外的黎明已经洒进来了，焦急的，恐慌的上来了，夏然躲在窗沿下，对面倚着墙就是他的尸体。
四秒钟，可以干什么？四秒可以落下无力的泪水，除了假装冷静摁住伤口，自顾自说有支援来，还能干什么呢。
可以让感情仿佛抽离般迷失。
“你只悲伤了四秒，对他没有了，对吧”多杰坐在他旁边，看了看简宁。“你之后冷静的出奇，只给他做了最后伤口处理就蹲在这里了，你没有…任何一点波动吗？”
夏然没有回答，他不敢承认，对短暂而又美好事物的逝去早已习惯。
可是简宁不是。
他站起身，心中又想起了四秒的话题，又想起了简宁的最后一面。
轻轻将手贴在他的唇边，亲吻的自己的手背，而不是他的嘴唇。
怕记忆里失去温度，怕自己手上的血沾污他的容颜。
四秒能否回忆他的一生？四秒足以用痛吻惜别春风。
这是他对感情认识的问答。
6.不葬身此地
夏然被北山摔到木椅狠狠撞击了脊柱，原本旧伤残余的痛感又卷土重来。
原本在打之前就磕伤了后背，夏然狠狠攥住了拳头，他拼劲力气也意识到站不起来了。
真正令他生气和挣扎的是北山的话。
“你的贴身小狗，没了吧。”
可他才刚刚大学毕业，明明是看到希望的状态，有年华无数风发的机会。
他的狗，不，是他的战友简宁牺牲了。
可是自己选择了最差的选择，已经站不起来了，努力支撑起来只剩下狰狞的深情和闷哼。
他好不容易再次体会情感的滋味，苦涩中掺杂辛甜，依赖而又令人回味无穷…
他刚刚拥有感情啊。
和北山打到镜子前，他好像要失去知觉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可能，那是简宁讲过的梦，自己手中拿着新发的报纸，他也没有受伤，惊恐，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接近他，坐在他的旁边。
想象那种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那样悠闲的日子，光填满了房屋，也有夏天那般清爽的帘，没有风沙，尘土，只有简宁的笑。
夏然回忆起他的样子…老天，他喜欢他的笑。
平静祥和，却又死寂的空气，只有呼吸声。
“夏老师…我一直都在这里。”简宁双手攥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你的悲伤，痛苦，孤单，和渺远无限的空虚。”
“但是，夏老师，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另一个状态，是笑着，充满希望，鲜活的…”
“所以夏老师，笑一个吧。”
简宁坐在沙发面前的样子逐渐模糊，夏然笑了笑，他的视觉逐渐恢复，只剩下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时不时有刮来的烈风和细沙。
他没有死，是因为他或许找到了和北山的共同点。
将手铐扣住的那刻，他的心才安宁。
他相信简宁会在远处，不是在一切平息的镜中向他笑，是在渺茫的情感河流中，和他一同依偎在向往所地，奔波在未来的星河中。
【黑神话吒×灵珠丙】观音庙(16)
敖丙裹着斗篷犹自气恼了一道，三太子随在人身侧，哄也哄不成。
是腿间在疼么……哪吒试探地碰碰他手臂，然而却得了小龙侧目一瞥，面前人抿唇垂目，好不气恼。
日光透过树隙洒在布满地衣的阶石上，二人一前一后踏上蜿蜒的山阶。
哪吒在小龙身后错着半个身子，虚虚扶着他腰身，俄而便蹭上他肩头。
敖丙猝不及防地被这人一把捞到了怀中。
“哪吒！”
“嗯，带你上山。”
哪吒抱着怀中人飞步登在山间曲阶上，道旁枝叶时有拂过，怀抱颠簸，连带着他...
敖丙裹着斗篷犹自气恼了一道，三太子随在人身侧，哄也哄不成。
是腿间在疼么……哪吒试探地碰碰他手臂，然而却得了小龙侧目一瞥，面前人抿唇垂目，好不气恼。
日光透过树隙洒在布满地衣的阶石上，二人一前一后踏上蜿蜒的山阶。
哪吒在小龙身后错着半个身子，虚虚扶着他腰身，俄而便蹭上他肩头。
敖丙猝不及防地被这人一把捞到了怀中。
“哪吒！”
“嗯，带你上山。”
哪吒抱着怀中人飞步登在山间曲阶上，道旁枝叶时有拂过，怀抱颠簸，连带着他怀中这只小龙心房都震颤起来。
明明掐个决便能到了地儿，可哪吒要抱，敖丙便也埋头搂紧了这人肩颈，于是没有肌肤相贴，却也听到了胸膛之中碰碰作响。
也许是路不长，总之小龙被抱在这人怀中并未太久便到了山门。敖丙跳下身先将斗篷摘去，去见师长，掩面遮身的不成样子。
哪吒垂目从上方瞧他侧颊，如珠如玉分外地好捏，还留有一点朱色，是昨夜未消尽的红痕。
他动动指尖，勾了点小龙高束的衣领，又抚过紧掩的衣襟，更向下……
敖丙“啪”地打掉他作乱的手。
金霞童子赶至山门来接这位稀客时，正见莲三太子为面前人系扭正衣。
天尊向来高居在他那云楼宫，若无必要事同旁人千年百年地不相见，此番回乾元山还带了人来，倒真是稀奇见。
杨戬师兄方才可是好番嘱托。
金霞童子清嗓正色，端模端样地迎了上来：“师兄。”
他扭身再向哪吒身后探头：“师弟？”
“你们可算回了，师父正在太极峰上等。”他露出对笑齿，“他老人家可想你们想得紧。”
金霞朝身后遥遥一指，转身对上敖丙却发了顽心，围着小龙好一番嘘寒问暖：“我们小龙回来了？累么？山下好不好玩？”
“师兄。”敖丙任人扯了衣袖，点头答，“回来了、不累、很好玩。”
真是条漂亮小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又被教养得这样乖，金霞搓着手蠢蠢欲动——敖丙随即便被人拽到了身后。
哪吒握着小龙手腕一挑长眉：“杨戬也在？”
金霞笑答：“自是。”
当真还是条小龙，连额角都小小。金霞仍在暗自打量，下一刻莲三太子投来的眸光便锐利得要割人皮肉，盯得他欲戳小龙角的手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
哪吒拉着小龙须臾便到了地儿，一瞧庭前这座间，杨戬果然已至，花白着须发的太乙真人也老神在在地盘坐着。
这小龙果真有礼又极乖，先拱手行了礼：“师父、杨师兄。”
哪吒便没这自觉，师长在前他也半分不收敛，将小龙揽到那旁花廊下歇去。
杨戬回头笑问这端得一副仙风道骨杨的老头：“师叔未见过这么乖的孩子罢？”
太乙瞧了眼哪吒，也不敢叹气，只秉着手中拂尘一点头。
哪吒现下可没意兴要同师父师兄叙旧，他在两人身旁落了座，抬手便要斟茶为太乙奉去。
这可万万未教人料到。老头儿耷着长眉须，顿上一顿才接过这他这位好徒儿亲手奉上的杯盏。
哪吒紧盯着老头儿将茶入了口，杨戬在一旁瞧着想笑。这位三太子莫不是在这茶里投了毒？这神情，怎得生怕人不喝。
“哪吒近来心性见长。”
老头儿被大徒儿这盏热茶慰籍到都要慨叹。真是奇也怪哉，多年未见，连他这徒儿也沉稳上许多了。
杨戬不接话，只笑。
好嘛，这茶可是下了肚。
“师父座下亲徒如今不止我一人了。”
三太子这盏茶果然不是轻易得的。哪吒开门见山：“敖丙今后便是您小徒儿。”
太乙真人眼见这被这番话呛了住，杨戬笑到不记得去为老人家顺气。老头儿呛得似要将茶再吐了出，然而到底还是被大徒儿冷盯着咽下了。
老头儿缓了气，依着徒儿的意要问明：“哪吒，你何有此言啊？”
“茶都饮了，你不认？”
太乙真人奇道：“这小龙何时奉与我了？”
哪吒皱眉：“我奉便同他奉，无异。”
老头儿无奈道：“你总要教他亲手奉上盏来。”
到底是师长命，哪吒为了敖丙不可违。三太子不得不耐着性子再煮新茶。
杨戬笑够了，再瞧太乙真人，也捋着白须甚是满意。
这许多年来，哪吒为人斟茶时一掌便可数尽。太乙真人暗叹，这臭小子，也就只有那小龙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了。
“西天又有法会。”杨戬拿出枚金笺，“下界闹到快要翻了天，灵山却是自在地。”
“这请帖灵山递了三张，我道是因何。”太乙真人越过哪吒投落目光，他长叹道，“竟是我老不晓事，不知你二人结了善果。”
“狐鼠之徒。”三太子心神极不美妙，他别扭一瞬又生隐怒，“何故一再挑衅！”
杨师兄苦口婆心：“冲动易怒……”
太乙真人一捏胡髯，抬手叫来了敖丙：“坐我身侧来，听你师兄们议事。”
再瞧他这大徒儿，果然收敛。老头儿摸着白须，大为畅怀。
杨戬忍笑道：“师叔要去灵山么？”
“从前便未去过，此次又岂有赴会之理？”
三太子议事也不专心，在座下悄悄去牵人家的手。他手心好烫，敖丙捏着指尖，还在师父师兄眼前下，小龙不敢转目，被他弄得挣不脱，也只好挠一挠人手心。
这藕脸皮太厚，敖丙抿唇红了耳尖。
“三太子呢？”杨戬将二人这点动静分明看在眼里，他忽地点名，“小师弟去不去？”
“不去。”哪吒捉紧小龙被惊到要缩回的手，全然做了主。
炉上新滚的茶到了时候，他一手按下敖丙要探出的手，一手接过了小提壶。敖丙接过哪吒斟好的茶，不必他说便要转奉。
太乙真人那厢老神在在地受了礼，却还有杨师兄还在旁等着蹭茶。
杨戬指指自己，哪吒挑眉，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敖丙却还记得这位师兄，奉完了师父的茶又躲开哪吒阻拦为杨师兄递去。
哪吒极不乐意，却只能不甘不愿地再斟了盏递到小龙唇边。
杨戬低头自觉不去看。抬抬手的事，三太子就又心疼人家劳累了。
太乙真人又问及两人下界处，敖丙便也乖乖坐在席间默听着三人议事。待到将太乙真人送走，杨戬便又关切他：“累了一路，怎不早些回房歇着去？”
师父不在，敖丙难得也松下些心神：“师兄，那我先去了。”
杨戬笑眯眯地再受了这句师兄，及至敖丙走远才淡了神色，他转身落座：“你伤势如何了？”
哪吒心不在焉：“无碍。”
“不向他讨怜去？”
这次是真伤了。哪吒握紧掌心，臂上筋骨顺沿着一路生出隐痛。
想得他在意，更不想他为此忧心。
混元珠非可等闲视之，三太子压低眉，那魔丸阴魂不散到让人恼怒难熄，灵山又躲在背后挑三拨四。
观音庙，敖丙偏生开了口。
东海海底，他抱着身披嫁衣的小龙，在已昏去的人耳畔回道：“好。”
而后决定将人牢锁掌心。
得来不易的东西往往又失之轻易，那个蠢东西有恃无恐，可他没有。
杨戬瞧着他的神色，复问道：“我送的这一法如何？青梅竹马，三太子称不称心？”
风炉声愈发鸣，哪吒救了那只水滚汤沸的提梁小壶。
杨戬摸出把香瓜子来：“你先前还不肯。”
“看好人，别再丢了来我这儿哭鼻子。”
“磕碴、磕碴、磕碴……”
这瓜子磕声扰得人心烦乱，哪吒起身抱了臂：“我总要遂愿的。”
杨戬无奈地目送他朝那小龙追去。
使这诸般手段，料想他不过是难忍难平难甘心。爱不甘心，恨不甘心，人间一对痴小儿女罢了。
“杨师兄。”金霞童子抱了怀东西从旁冒出头，“你还看话本子么？这些如今在下界极是盛行。”
“不了。”杨戬丢了手中瓜子壳幽幽叹气，“再不爱看了。”
有更跌宕波折的，全叫他在旁看了个够。
哪吒一路寻至山后湖畔，却仍不见小龙踪迹。他信步行至湖畔，水岸就在脚下，一枝枝莲叶遮天蔽日，偶有几朵红白点缀其间。
三太子俯低了身，他心心念念的那条小龙便抱着一怀嫣红破水而出。大大小小的水珠儿落在敖丙如玉软面上，从他下颌处点点滴流。
“送你。”
小龙拢了拢怀中莲叶花尖，才伸了臂要递给哪吒，便被这人反握了小臂。仍带于敖丙腕上的乾坤圈紧贴在两人小臂间，哪吒握紧掌下玉肌，顺力将敖丙拽出了水面。
他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间。
哪吒默然将掌心贴在小龙湿漉漉的后背，湿冷一瞬全无，敖丙动动手臂，粘在身上的衣衫暖烘烘的，连带着他落肩的水蓝长发也不再滴落水珠儿。
小龙低头瞧瞧衣衫，又甩了甩长发，身上全然干了，不再湿答答的粘腻着。
哪吒将敖丙搂坐在了自己怀中。身前一池澄碧，小龙探下双足，足尖晃晃悠悠地在萍水上点开一圈圈涟漪。
小龙儿生性亲水。
三太子横臂搂着怀中人，搭了下颌在敖丙肩头。湖畔风轻柳荡，人也依依。
直至月落星垂，两人仍并肩躺在湖畔柔软的嫩草间。
“还有不适处么？”
三太子昨夜也是头一回经事，那些书册画本皆被他翻了个遭，唯恐没轻没重地弄坏了敖丙。
“没有。”
额角被这人碰得细痒，敖丙躲了躲，探出指尖去拨弄他耳上金环，“不痛的。”
哪吒握上耳边偏要惹祸的手：“让我瞧瞧。”
柔软的草叶在辗转间钻入衣里，挠在小龙肌肤上作痒。敖丙遭他压在身下，连句“回去”都未得言，便被掀了衣摆杵入。
哪吒带着他手去抚那快要突出皮囊的东西，草间花心被摧残地直流蜜露。
草叶被碾得杂乱，哪吒又要带人行舟去。小舟泊靠湖岸，敖丙裹着衣物一路被人抱顶到渡头上。
小舟漂悠悠地划向湖心。
“哪吒！”敖丙抓不住身上人光裸的肩臂，他求饶道，“轻些、这舟……遭不住……”
“要翻沉……啊！”
舟并未沉，敖丙小腹却沉。
湖面浮光作鳞，天在水中，小舟载着两人压过一片星河。
鳞闪的小尾尖探出舟去，敖丙搭着龙尾，
倚在舟头摇拨清水。哪吒要去捉探他手心，却被小龙扬手撒了把水珠儿。
敖丙这才缓下气恼。哪吒弄了他一身，他只讨这点，不为过。
自然不为过，敖丙总算能消了气。三太子为小龙擦了未干的泪痕，这才再贴近了去。
哪吒的怀抱总是温热，敖丙蜷在他怀中，尾尖一点一点、悄悄地卷上这人硬烫的身躯。三太子不动声色，待那尾尖小心翼翼地卷到自己腰间，便猛然将其捉在了手心。
小龙尾尖上的软毛手感极好，哪吒握在手心连着尾上那冰凉晶润的鳞片抚过又抚。
好舒服，哪吒是，敖丙此刻也是。小龙眯着眼眸趴在哪吒胸膛前，湖上清风拂面，沁得人肌肤凉凉，可身旁人的怀抱温热。
小龙启唇吟出段模模糊糊的歌声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这点空灵绕耳的曲声搅到哪吒意乱神动，他抱紧了怀中小龙，不肯罢休似的要将敖丙牢锁自身旁。
他问：“知晓这曲子是唱何的么？”
“只是觉得悦耳。”敖丙靠在他脖颈处笑笑：“这是从前在东海岸畔听到的歌谣，可我只记下了一点。”
三太子揽着小龙轻叹一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汝同舟。
修到太乙真人这般地步，早已一念通达天地，此刻却教敖丙正心忧此，唯恐被师长发觉他二人……
才同哪吒幕天席地地做了回坏事，小龙又羞又怕，不让他抱，只趴在哪吒背上，紧紧埋着头。
三太子背着人悄声回了房中。
两人躺在竹榻上一被共枕，哪吒越到小龙身后才掖了被角，小腿处便贴上点暖意。敖丙探了点足尖蹭蹭他。
三太子轻声道：“还睡么？”
小龙不答了，他向被中缩了缩身要将自己裹成一团。三太子轻笑，这便不乱动了？
灯盏早熄，落帐前，哪吒从被团里将敖丙拨到了怀中。
【夏然x简宁】镜中花
夏然x简宁
如果角色不符合人设，都素本人厨艺不精，请多多包涵。
忙崖要裁撤了。渐渐的，本来就空的城，变得越来越空。
夏然帮忙崖的人搬行李，送他们离开。大巴车慢慢变成地平线的一点点剪影。
最后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人。
夏然是跟着最后一批的人走的。虽然他最后跟自己说，去深圳吧。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空荡荡的，是茫然吗？他也说不清。
上车的时候，他发现，和别人比起来，他的行李太少了。几件不同季的衣服就已经是全部。
对了，还有简宁的警服、警徽，和一块手表。他要出了忙崖之后，找个地方寄回给简宁家里。
到了省城里的时候，他找了小旅馆。意料之中有些糟糕的环境，昏黄的...
夏然x简宁
如果角色不符合人设，都素本人厨艺不精，请多多包涵。
忙崖要裁撤了。渐渐的，本来就空的城，变得越来越空。
夏然帮忙崖的人搬行李，送他们离开。大巴车慢慢变成地平线的一点点剪影。
最后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人。
夏然是跟着最后一批的人走的。虽然他最后跟自己说，去深圳吧。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空荡荡的，是茫然吗？他也说不清。
上车的时候，他发现，和别人比起来，他的行李太少了。几件不同季的衣服就已经是全部。
对了，还有简宁的警服、警徽，和一块手表。他要出了忙崖之后，找个地方寄回给简宁家里。
到了省城里的时候，他找了小旅馆。意料之中有些糟糕的环境，昏黄的灯光，房间狭小逼仄，门已经锈迹斑斑，房内飘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儿。但这个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这里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忙崖公安局的痕迹。
他在省城滞留了好几天。最后买了去深圳的火车票。
其实他原本打算在省城的时候，就把简宁的东西寄回去的。可是意外的，他却不想那么快这样做。
夜里在旅馆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把简宁的衣服拿出来，摊开。他会摩挲简宁的帽子。他总是想起左罗死的那天，简宁哭的眼泪鼻涕一起出来，像个受了惊的羊，拼命想往他的怀里钻，他撑着简宁的肩膀，帮他带上了帽子，扶正他的帽檐。然后告诉他要向前看。
他其实有点后悔那天没有抱抱简宁。那会他那么难受，那么无措，可是最后他却又这么勇敢，这么无畏。
到头来，问起如果的人，是夏然自己。
离开省城的前一天，他经过了一家卖杂货的小铺。他看见了一个大小适中，非常趁手的的手持镜。
他想起了多杰的话。也想起了简宁的话。
鬼使神差般，他买了那块背面是棕色牛皮的手持镜。
到了深圳之后，他依然是做着民警的工作。这次他工作负责的片区，有很多人。拥挤的像另外一个世界，地上的人们像一群蚂蚁，熙熙攘攘。完全不像忙崖，在大漠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灰败。
来到深圳后的第二天，夏然最后摩挲了一遍简宁的衣服。他觉得胸口有点闷，有点堵，似乎是有点思念。简宁衣服的袖口有一处被羊圈栅栏划破的口子，是他帮简宁缝回去的。
他还记得缝好的时候，简宁用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夸着他：“夏老师，好厉害，什么都会!”其实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在简宁眼里好像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那双眼睛，真的像荒漠里冒出来的一汪秋水。
他把衣服打包好，一件都没落下，全部寄回了简宁家。想了想，还用纸条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一并寄了过去。
这下，关于简宁，夏然只剩回忆。
正式上岗之后，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好像西北的一块石头。
但是同事们人都很好，很快就把夏然纳入了大集体。
隔壁桌的一个同事调侃：“阿然啊，虽然你很靓仔，但也不用天天照镜子啊。”虽然是一句平常的轻松的调侃。
夏然却微微哽住了。
见夏然一时间没有回话，邻座同事赶紧找补：“不是，阿然不要动气，我就说着玩玩。”
夏然平日里话不多，叫帮什么忙都会帮，还经常主动增加值夜班的排表，其实大伙都很喜欢他。只是觉得对他不够了解，有距离感，摸不清怎样可能会让他不那么高兴。
夏然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我只是听说，夜里光着身子照镜子，可以看见死去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莫名庄重认真，好像是自己在说什么科学真理一样，尽管他说的是一些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
邻座听了，张了张嘴，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最后拍了拍夏然的肩膀。这个邻座是个体贴善良的南方人，虽然他不太清楚夏然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保留了体面的空间。
夏然低着头，继续看着手里的镜子，才几天啊，镜子背后的牛皮都被自己摩挲的起了毛边，是不是应该拿去修补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和在忙崖并没有什么不同 依然是小麦色的肌肤，一双看什么都有点淡然的眼睛，粗硬的短发，和眉上一道短短的疤。
可是夏然知道什么不一样了。
他在忙崖的战友，同路人，都不在了。又只剩他依然孑然一身。
这天，他下班以后回到分配的住处，今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动荡。不知道是不是同事提起他的镜子的问题。
他想了想，又掏出了那个镜子。他摩挲着镜面，最后竟然被自己那无所依托的念想给逗笑了，无可奈何地对着镜子说：“我说了，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还在想什么呢？”
而且，不是要脱光衣服在十二点的时候照，才有可能看见吗？
夏然想着。他又在设想什么呢？
夜里，夏然听着录音机里的白噪音，怎么都不太睡得着。翻来覆去到后半夜 好不容易眯眼打了个盹 结果被混乱的梦境缠上，颠七倒八的梦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最后，他梦到了简宁。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很昏暗的光线。
“夏老师……?夏老师!真的是你!”简宁的声音变得有点点激动。而夏然很恍惚，他有多久没听过简宁的声音了。
忽然脸上一热，是简宁的手覆盖上来，他细细地摸着自己的脸，喟叹道：“夏老师，你眉上的疤应该涂点祛疤的药。”
夏然没有阻止简宁的手作乱。
“夏老师，这里好黑……我看不清。”
夏然心里狠狠一颤，昏暗的光源下，他看见简宁睁大眼睛，依然是亮晶晶的，却没有聚焦。两个人不觉间已经紧紧靠在一起。简宁的脸颊摩擦着夏然的脸颊，两个人抱在一起。
“夏老师，我看不见，一个人在这，找不到别人。”简宁又半撒娇半叙述的语气和夏然说着。唯独不见他觉得委屈。简宁似乎并不埋怨。
夏然紧紧抱着简宁，似乎要弥补那天的遗憾。
一边说：“对不起。”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话，好像他贫瘠的语言系统能找到最好的就是这个了。重复了不知道几遍，嗓子也像生锈了一样，慢慢地哑了下去，干涩的字眼摩擦着声带，夹杂着风沙。
简宁似乎感受到夏然强撑之下带着的脆弱，不再说什么“很黑”之类的话。
“夏老师，你教过我，要向前看，怎么你自己被困住了?”简宁轻轻松开夏然，手再次向上摸，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唇，鼻梁，微微颤抖
的眉毛，最后摸到他的帽檐。
简宁帮夏然扶了扶帽子。像是那会夏老师帮他扶帽子那样。
“向前看，夏老师。需要我就来找我。”
最后简宁好像笑了。但是夏然最后一点梦境被冲破，骤然睁眼，猛地坐了起来，夏然像是漏气的风箱粗喘了几口气。他忽然冲到镜子面前，全凭情感冲动一般，发了疯地脱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大片麦色的皮肤裸露出来，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最明显的是膝盖一直蔓延到小腿上一条长且狰狞的疤。
一大块镜子就这样直直地反射出夏然。
静静的黑夜里什么都没有。
夏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录音机里的白噪音还在放，他转身想回去关掉。
“夏老师。”
夏然定住。
几乎不敢扭头。
“夏老师?我在这。”
夏然扭过头，看见镜中朦胧地浮现了简宁的轮廓。
“夏老师，别哭。”
夏然才发现自己有一滴泪掉了下来，泪痕蜿蜒，闪到简宁的眼底。夏然伸手在自己脸上胡乱地一抹。却并没有擦掉泪痕。
“简宁，你那边是不是很黑?”
“夏老师关心我吗？”简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还可以吧。”
“夏老师，你一个人在那边还好吗？深圳还习惯吗?”
“嗯，挺好的。”
“简宁，我不是说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吗？”夏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手指已经扣着镜子的边缘。
“我想陪陪你，夏老师，我等你。”简宁青年人特有的清澈嗓音带着无谓和轻松。一双眼笑得眉眼弯弯，好像阳光下的一颗青松，那么翠，那么亮。
“夏老师，我说了，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
又是这句话。
生前的简宁，梦中的简宁，镜中的简宁，好像合拢在一起，变得清晰又具体，不再是夏然恍惚间的幻想，不再是那镜中花，水中月。
“你现在需要我吗？夏老师。”
夏然摇摇头，张了张嘴，却哑然。
“夏老师，下次准点再来找我吧，别再摸那个牛皮镜子了，这次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我是违反规定出来的。”
夏然回过神来的时候，镜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那轮廓好像又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需要的时候，我还会来找你吗？会吧，是你说可以的啊。
【夏然all】博弈论（4）（完）
10
夏然一个没看住，舌头和简宁就打了起来。
他于情于理要先拉住舌头，一是必然舌头主动挑衅持续追击，二是如果他先拉简宁，那舌头的枪将百发百中。
在舌头小时候，夏然会把打架的小孩从纠纷里拎出来，像挎一个篮子，而今舌头长大成人，再想把他捞在胳膊下面不可能了，只能搂着他的腰把他抱得双脚离地，端橱窗模特那样把他端走。
舌头在他身前挺听话，蹬开审讯室的门，多杰正在里面抱羊晒月光，闻声转过头对舌头一笑。
似乎被舌头传染，夏然和多杰也用不着口头交流，他把舌头交给多杰，多杰就放跑手里的小羊，替代性地向舌头伸出双手。
舌头和羊的区别只在于羊会咩咩叫而他不会，温顺柔软地坐到...
10
夏然一个没看住，舌头和简宁就打了起来。
他于情于理要先拉住舌头，一是必然舌头主动挑衅持续追击，二是如果他先拉简宁，那舌头的枪将百发百中。
在舌头小时候，夏然会把打架的小孩从纠纷里拎出来，像挎一个篮子，而今舌头长大成人，再想把他捞在胳膊下面不可能了，只能搂着他的腰把他抱得双脚离地，端橱窗模特那样把他端走。
舌头在他身前挺听话，蹬开审讯室的门，多杰正在里面抱羊晒月光，闻声转过头对舌头一笑。
似乎被舌头传染，夏然和多杰也用不着口头交流，他把舌头交给多杰，多杰就放跑手里的小羊，替代性地向舌头伸出双手。
舌头和羊的区别只在于羊会咩咩叫而他不会，温顺柔软地坐到多杰身边，在多杰那双善于抚摸的手下，倾倒在他怀中。
夏然庆幸有多杰这样明事理的存在，转身出去，简宁正整理着被舌头撕烂的领口，委屈无限地望过来。
夏然在舌头面前说简宁是小孩，在简宁面前则说：“他跟赵北山长大的，就按没长大算吧。”
简宁通情达理，说我不跟他计较，夏然欣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小警察柔顺的头发用静电撩成牛魔王。
他们前一天整理通讯员的尸体，开了个当入殓师的坏头，一回生二回熟似的，简宁很沉稳地捡左罗身上的枯草。
老警察一看是被拖回来的，两只鞋都没了，露着肚皮，裤子也往下掉半截。一个人，一具比自己更沉重的尸体，夏然不知道简宁怎么做到的，或许明天一早可以看到简宁在忙崖犁出的深深沟壑。
简宁先开口了，说：“夏老师，不用安慰我。”
夏然确实难以措辞，闻言反而心里一沉。简宁正在竖起盾牌，坚毅的双眼小孔成像出一个曾经的夏然。
“简宁。”
简宁“嗯”了一声，夏然说：“你可以伤心。”
简宁似乎不明白，夏然低头看左罗，人死如虎，铁青可怖，他低声说：“这是第一阶段，你会想，要坚强、要习惯。死亡其实是可接受的，一切命中注定，阻挡不了，那么要坚强，要做好全世界只剩自己的准备。”
“简宁。”他把简宁呼唤到自己的身边，解开自己的警装扣子。简宁的神情，像是被做什么事都能承受一样，夏然的手压到他后颈，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弯下腰，分不清是被动或主动，他贴近夏然的胸口，倾听。
“在跳吗？”
最简单的问题，简宁良久回答不出，虔诚地搂着夏然的腰，仰听心跳，直至哽咽出来：“我不能接受。”
夏然轻抚着他的头发，简宁哆嗦得像刚出生站不起的羊羔，眼泪先无声打湿他的衬衫，慢慢痛哭出声，他才说：“……永远不要接受，简宁。”
简宁哭得不成样子，间或着说“对不起”，他抓着夏然的衣服，身体佝偻如岩浆浇灌出的庞贝焦尸，夏然费很大劲才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脸贴着脸，夏然呢喃着做出承诺：
“起码在它停止以前，你都不必坚强。”
简宁哭着，含糊的声音：“……好。”
11
会计是个有门就会敲的人，温良恭俭让，和这最斯文的匪徒相比，人民公仆称得上无礼，在派出所门口，在会计和他的一帮恶犬面前一粒粒地系扣子。
会计始终面带微笑，仿佛此行就是来学习夏然的系扣子手法，认认真真，待最后一颗扣子在颈部合拢，他说：“夏警官，我们是来打派出所的。”
夏然说：“打吧。”
会计扬手，身后匪徒鱼贯而入，兴奋像刚被解了项圈的家犬，咋咋呼呼地去踹每一间的门，从一楼踹到二楼。
夏然回头看二楼的楼梯，会计说：“原来是从二楼跑了。”
夏然不吝夸赞：“真聪明。”
会计回敬：“比您还是差远了。”
夏然今夜过得像是过不完了一样，会计脚下生根，不动，审视着夏然。
匪徒搬着钱箱下楼，告诉会计未找到任何一个人，会计点头，让他们都走。
限时购物，匪徒们来，匪徒们走，除了钱箱，还带走了有点价值的东西，台灯、挎包、防风镜、一个军用水壶，他们真的很相中夏然的个人物品。
人去楼空，会计和夏然对视，夏然大方：“你有什么想要的？”
会计似乎认真在打量夏然身上还有什么藏私，挑选的眼神，夏然身无长物，挑无可挑，但贼不走空，他还是要带走点什么：“我以为您有话要跟我说。”
会计说：“或许李红是第一个，然后才是曲马多，舌头也有这个荣幸，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坦诚，显得很想要这个被策反的机会，微笑，洗耳恭听。
夏然很给他面子，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
会计想了想，认错道：“那肯定是我疏漏了，夏警官，我该现在去车上看看吗？”
夏然免了他的舟车劳顿，说：“一箱钱。”
“哦，大哥单独留给您的。”会计一点即通，说：“好办法，您放在我车上，我可就讲不清了，偷钱事小，私情事大。”
夏然疲倦不想讲话，点点头，会计说：“那依您看，我是时候该走了？”
夏然不点头不摇头，会计说：“您该歇歇了。”他挺有服务精神，拉了条凳过来，夏然没坐中间，留了空位，会计在他身边坐下。
派出所门外是个下坡路，俯瞰忙崖，黑夜中只有美食城还灯火通明，匪徒们打着手电星星点点地往根据地走。
他们目睹星河的离去和隐没，会计转头对夏然说：“也就这一会儿，我觉得忙崖不那么恶心了。”
夏然沉静，会计说：“夏然，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夏然波澜无惊：“想世界和平。”
会计笑起来：“那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你就算把赵北山、把我都抓起来，明天就枪毙，也没什么意义。我是说实话，夏然，你这三年白白浪费了，就算真相大白，所有人都知道你苦守只为等赵北山的越狱，他们又会赞扬你是个英雄吗？”
夏然活过来一点，说：“我已经有二等功了。”
会计懂了一点赵北山的快乐，笑着说：“夏然，我不走。”
他说：“我等着看一个活的英雄故事。”
夏然吓唬他：“抓你啊。”
会计向他伸出双手，夏然摸了摸腰：“没带。”
会计认真道：“夏警官，我投案自首，你不能不接收。”
所有的手铐都被匪徒们带走了，夏然甚至翻不出任何一根绳子，但这是会计的破局之法，他要求程序正规，夏然只能抽了自己的腰带把他的双手绑了。
这好像更不正规了，夏然绑得不用心，以免此位史官真跑不掉被暴怒的皇帝给当场杖毙了。
会计甚至帮他出谋划策：“大头你都不必多虑，他最爱跟风，都背叛他也就跟着叛了。”
他又说：“不费一枪一弹，拿下整个匪帮，仅我个人所见，你是天下最厉害的好人。”
“其实我挺好奇，你真的跟大嫂没什么，她怎么就愿意跟你了。”
夏然摇摇头：“你不用怀疑她，她自始至终都很对得起北山。”
会计才想起来似的：“或许时势造英雄吧，有件事赶巧了——”
夏然看他，他说：“她妹妹，丽丽，死了。”
12
爆炸就像忙崖的第二颗太阳，瞬间白昼降临，亮堂堂照耀街道的每个角落，日上三竿渺无人烟的死城。
夏然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被掀飞出去，爬起来抹脸，口鼻出血如泉涌，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淹死鬼。
他裹了下半张脸往火场冲，目及皆是地狱，残肢横飞，半个半个的人燃烧着扭动，在这样的浓烟中叫也叫不出来，静谧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闭上眼仿佛草原上的篝火大会，飘香千里。
夏然不免踩到掉落的血肉，脚下咯吱，低头看发现是人被剥离的脊椎，连带大片乳白色的神经粘在地上，还在蠕动着往外延展。
手榴弹成批爆炸呈现出明显的圆弧飞射状火场，外环的还算有个人形，往里步行，就全是七零八碎的肉块，仿佛菜市场的屠夫在切割好之后卖不出去，一怒之下撒网式抛扔在此，漫山遍野。
庆幸的是李红离爆炸很近，死得应该没什么痛苦。夏然找到她的时候，她左半边只剩骨架，另半边仍如花似玉，或许手榴弹片有绝佳刀工，将她削成半扇白骨半扇美人。夏然想把她抱出去，一用力，手中的人形原已经在高温下玉化，不复弹性，从盆骨折起，如琉璃瓦砸碎，成片成片脱落。
他再小心翼翼，离开火场时手里只剩一根脊椎，松松握着，怕捏碎了。
有人用毯子把他罩住，再掀开，多杰双手捧着他的脸，轻扫他的鬓角，怜爱道：“头发都烧着了。”
夏然被熏得直流眼泪，越擦越疼，睁眼视线模糊，听到多杰问：“你拿的是什么？”
他低头看，手里紧攥着的是一把枪，再抬头，与赵北山擦鼻尖而过，那双含情目此刻大梦初醒，不再迷离，一汪冷冽冰泉。
赵北山从他手中拿过枪，夏然只知道是他这个人，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手指是松的，无知觉的，赵北山从枪架子上取走枪。
饭店门口有几条静而死焦黑的大豆虫在燃烧，赵北山步履很稳，走过去一枪一枪地把他们补了。火舌扑门而出，他站在正中，火焰蹁跹，在他脸颊旁飞过，他一手插兜，朝门内随便射了几枪。
他做完这些，把枪扔了，到夏然身边坦然相告：“我杀的，你看见了。”
夏然勉勉强强从喉咙里发出个音，赵北山开解道：“烧死太痛苦，我是为他们考虑。”
夏然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赵北山拿起他垂落的手腕，放到唇边，用牙齿轻咬他的指腹枪茧。
他不是真的要食用夏然，夏然还是捏住了他的下巴。这张熟识的脸，在他手中渐渐变回年幼的样子，眉眼间距变窄，眼眶变大，头发回到小孩子的板寸，很周正也很天真，他的声音细细地，说：“夏然，他们都不要我了。”
夏然对这张幼小的脸感到恍然，呢喃着：“别哭，别哭了，别哭。”
赵北山一滴眼泪也没有，声音骤然化作成人，深沉的声线，说：“夏然，我要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幼小的面孔被撑破、爆开，成人面孔从四裂的缝隙中挤出。赵北山的成长就是这样，夏然每天都守着他，然而只是眨眼不见，他体内的另一个人就从胸膛中爬出来，陌生、邪恶，夏然只能接受。
夏然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赵北山在骂自己精神病，把他推开，自行去饭店门口，里面所有的木制家具都烧了起来，几道横梁砸下来，根本进不去人，火场里隐约还有呻吟哀嚎。
夏然捡起赵北山扔掉的枪，赵北山鬼魅一样从他背后圈住他，幽幽道：“我都说是我杀的了，夏然，你不能再开枪了。”
夏然举起枪，火苗摇晃如打靶场中快速移动的人偶，浮光掠影，烟雾缭绕，他全神贯注，手搭在扳机上，闪光中露出痛苦翻滚的人形，电光石火，他开出这一枪。
只剩赵北山的喘息声在耳后，听起来也不过另一个垂死的人。
夏然想甩掉他，原地捉尾巴的猫一样转圈，甩不掉，只好动动脑子，握住了他的手。赵北山要的果然只是肢体上的连接，离开他的背，被他牵着手往派出所走。
今夜好漫长，天蒙蒙亮了，地平线上一道弧光。赵北山幼稚，晃动夏然的手臂，夏然被他带得也前扔后摇，从影子看，简直像两个放学的小学生。
赵北山莫名提了一句，说：“大风要来了。”
天边还看不出今日气象，夏然说：“没事，吹不倒房子，你呆屋里。”
赵北山问：“就我一个人吗？”
夏然说：“多杰会陪你的。”
赵北山根本就不该知道多杰是谁，闻言也答应，说：“哦，那很好。”
他们没有故意走得很慢，是路变得长，等走到派出所的时候，天光已经足以让夏然看清每个人等候的面孔。
大部分他也不认识，表情中带着亢奋和敬佩，或许他们已经补全了整个传奇，北山也侧过脸看他，模仿那些人的表情，像开大会时安排在前排的托儿，浮夸，眼珠发亮，只差要鼓掌。
夏然带他分开人潮，派出所正门边站的人，左边大头、曲马多，蹲着一个舌头，右边简宁，夏然路过问他：“多杰呢？”
简宁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夏老师，你不在，舌头也不听我的。”
赵北山似笑非笑：“他听你的才有鬼了，你是谁呀。”
夏然不让他跟简宁交流，把他拽走，身后的人都跟了过来，老鹰捉小鸡那样跟着，一直走到审讯室门口。
赵北山回头看他们，只有简宁不怕他，要跟进审讯室，被夏然反身又推了出来。
会计依言好端端在里面坐着，双手垂在膝间，还绑着夏然的皮带，他自知此刻不必自讨没趣，起身出门。
小小的审讯室并不绝密，舌头先凑到小窗上，脑袋边很快挤了简宁，四只眼睛目光炯炯。
赵北山是个能在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的人，不因为注视就难言，张口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夏然。”
夏然摇摇头：“我不要。”
“你在这里等了我三年，我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夏然习惯他这样讲情话，说：“我是等着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北山很能自洽：“一样的意思。”
夏然又想去摸手铐，腰后空空，腰间空空，只能说：“我在这里，你不要跑。”
“我不跑。就像你说的，我没了他们，什么都不是，我又能去哪里，只能在你这里。”他又问：“夏然，你可以不可以对他们好一些？”
夏然明知道他的意思，还是说：“监狱单间也不是我能托关系的。”
赵北山想笑，又似乎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对李红自责，笑容扭起来，面部中风了一会才复原。
13
传说中的大风终于来了，所有匪徒都团结一致躲进了派出所，关紧大门，拿胶布和木条封窗，朴实热闹，跟镇民毫无区别。
他们中很多人年纪都很小，有人就来审讯室敲门，问：“老大，工钱怎么结呢？”
赵北山不回答，夏然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问：“还剩多少人？”
年轻人掰手指数出一堆名字，颠三倒四，说：“数不清啊老大，也没死几个，你还是按四十四个来吧，我替他们领了就行。”
夏然说：“风过去，就给你们分钱。”
年轻人很高兴，掉头走了。
夏然本意也只是要糊弄一下，转头看到赵北山在笑，知道自己话肯定说错了，问：“不该这么说？”
“我从来不分钱。”赵北山说，“你让他们知道会分钱，和知道一毛钱都拿不到是一样的，他们都会发疯。而且是这么一个人来问，我都不认识，你应该让他滚。”
夏然握他的手，握得两个人掌心都是汗，抽出来吹了吹掌心，又递给赵北山，赵北山满意他这样，说：“我还不好吗，他们都不要我了，等于是他们谁都不会要的。”
他说：“夏然，你等着看吧，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等风停了。”
忙崖的风来得很奇观，先和煦，甚至升温地像某个春日，柔柔的，小石子咕噜噜滚过。很多人趴在木条下看传说中的风，开玩笑说这有什么可怕的，眼眨一下就以为自己失明，天色全暗，还来不及惊奇，就听到风啸如女人的尖叫，下一秒玻璃爆开，没来得及躲的人被刺猬一样扎满了双眼。
他们木条封窗只是凑热闹的手段，现学现卖，钉得不牢固。警局放起礼炮，一楼的玻璃全爆，穿堂风左右对穿，根本不能睁眼，一睁眼就眼球糊满沙子，只能摸索着往二楼挤。
夏然听到声音就要站起来，赵北山把他拉住，残忍地说：“你不该让这么多人活下来的。”
夏然就是因为一直被他困着，才没去帮着钉窗户，此刻要从赵北山手中抽手离开，赵北山再握，泫然欲泣的声音：“他们不要我了，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
夏然还是抽出手，摔门而去。
爬到二楼的匪徒刚开始还互相照顾着揉眼，拿打火机照明，很快就不小心把人的衣服给点燃了，扑灭人身上的火，周围火机还没来得及再点，一声枪响。
有人喊着“走火”试图压下紧张的氛围，黑暗中的踩踏立马发生。夏然拽开一个，又拽开一个，简宁的声音在很近很远的地方。
小警察嗓音清亮，说“不准打架”，话音未落急急地叫了声“舌头”，没声了。
夏然叫简宁的名字，无人回答，拨开前面的人，那人转过身，端着打火机，头发前面剃板寸，发尾长，凶狠的一张脸，眼珠暴起，是死去的灰驴。
他是栖身黑暗的恶鬼，混迹到人群中来，夏然伸手要抓他，他呼出一口气吹灭了火机，身影无影无踪，夏然只摸到一团空气。
慌乱的匪徒们还不知道鬼魂在大风天中爬了出来，夏然想找灰驴，捞一个就摸摸有没有胡子，手在别人脸上爬，抓住了胡子，对方痛呼一声，说：“夏然，你干什么？”
多杰的声音，夏然问他：“你去哪了。”
多杰理所当然：“我哪也没去。”
夏然摸他，从脸到脖子，到胸口和腰，多杰笑了下，说：“好痒。”
夏然不能问多杰是否真的存在，怕他就像舌头的发声功能，一问就没了，说：“你看见灰驴了吗？”
多杰说：“我什么也看不到，很黑啊。”
他又毫无用处了，夏然抛开他，继续去找灰驴。太挤了，不免有人推搡夏然。夏然一条腿不好使，被推得差点跌倒，干脆抬脚把人踹开，为这场混乱更添一把薪火。
可能把二楼给归类一下，正常人的数量最少，大量的疯子，一个恶鬼，一个似人非人的多杰，夏然算奇珍异宝。
只听大头一声怒吼，说都别挤了，随即就是机关枪的火舌照亮出一片圆，枪口朝上，滚烫的弹片天女散花。夏然拿手遮脸，在火光中看到舌头正压着一个男人，双手握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往下刺。
机关枪持续了十几秒，夏然喊着舌头即将接近的时候，机关枪停了，周围一黑，尖叫和咒骂骤起。夏然被往回推了几步，绝望又愤怒，胡乱挥拳，打到的好似钢板，打火机轻微一响，灰驴那张脸飘在半空中，笑得也像死人，上嘴唇往上推，下嘴唇往下移，青色的牙龈露到极致，而熏黄的牙齿硕大无比，他张口：夏警官，你别急，我马上来找你。
他打火机一灭，幻梦似的消失不见。
前面是生死未卜的简宁，后方是即将被鬼魂寻仇的赵北山，夏然原地一停，只能喊：“多杰！”
多杰的一声“到”，以非人的速度由远及近，夏然摸到他，推他一把：“去找赵北山。”
夏然不能再犹豫，左右推开人，弯腰摸着地，被踩到手也不离开地面，摸到血心就凉了，循着血迹摸到人，还热着，再摸到豁开的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
夏然急着把肠子往里塞，也不知道放对位置了吗，去拍脸，血淋淋的手拍起来都湿答答的。
被捅成这样，血流成河，就算还活着也休克了，夏然破音地喊：“都让开。”
他拖着沉重的人体，想到简宁是不是就这样拖回了左罗。匪徒们为自保朝天开枪，再无机关枪那样的照明，微光闪闪，他低头看不清简宁的脸，却已经看到死亡已吻上他青涩的面孔。
他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迷茫中抓住了桌腿，拽倒过来，也不知道砸中谁，但总算搭建出战壕。他抱着简宁，知道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救活了，胡言乱语：“风很快就停了，你再陪我一会儿。”
怀里静悄悄的，夏然不敢去摸颈动脉，只当他还活着，手捂着他的腹部，不让肠子流出来。
他忽然听到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气，吹出灵魂那样长，夏然想叫他的名字，天边曙光泛白，他就一声也说不出了。
曲马多正看着他，上翻眼都毫无戾气的眼神，半张着嘴吐气，唇角有一点点笑意，就这样也不及合上嘴唇，瞳孔就散了。
最猛烈的风过境了，匪徒们中有人在哭，夏然不是唯一怀抱死人的那个。他合上曲马多的眼，将他放倒，迈过歪倒的桌子。
他不能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礼地避让所有活的东西，垂眼只看路，到审讯室门前，门开着，他也不抬眼，看着地，叫一声：“北山。”
赵北山的声音还挺有活力，只是哑了，回应他：“夏然。”
他这才抬头，赵北山枕在舌头腿上，惬意、舒适，就像晒太阳的多杰，可惜没有太阳，赵北山的胸口也多余地嵌着一把斧子。
夏然接替了舌头的位置，捧着他的头挪到自己的腿上来，问：“谁干的。”
会计像上课时的学生，举起了手。
夏然穷其一生无法理解匪帮内错乱的关系，赵北山也不想他理解，手向上，夏然低头给他摸自己的脸。
“都说了你不要走。”赵北山抱怨，“你不在，我都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
夏然点头：“我只是去当个兵，你就成头号通缉犯了。”
赵北山笑了，笑让他疼痛，他说：“夏然，我想当你功勋的一部分，你不要把这个功劳给他。”
他抬手一指，简宁站在门口。
夏然答应：“是我的，我向你保证。”
赵北山荒谬至极地问：“夏然，你什么时候下来陪我，能不能快点。”
夏然说：“我尽快。”
赵北山还不满意，朝会计伸出手。会计砍他一斧子，一如既往地懂他，掏枪恭敬地递给他，赵北山的手就这时垂落了下来。
他的整个遗言都好像开玩笑，会计尽职尽责，站好了最后的岗，转而把枪递给夏然，夏然接了，他说：“大哥的意思是让你自杀。”
夏然说：“我没答应。”
会计便对赵北山说：“大哥，他没答应，你先去吧。”
他侧耳倾听，又对夏然说：“他什么都没说。”
这是喜剧吧。夏然忍住不想笑，咬着嘴唇，还是笑出了声，他一笑，会计也跟着笑，可会计一笑，夏然又不笑了。
“怎么回事？”
会计整理仪容仪表，解释道：“大哥要解决我们，这是您计划的一部分，照常进行了。舌头还是听大哥的，这我也理解，但他的枪被您收了，拿斧子，我夺过来，就这样了。”
“你没照着舌头砍，照着北山砍的？”
会计谦逊道：“是。”
夏然没追问，追究下去总会是赵北山错在先，没有意义再跟他计较。
外面的风还刮得很大，但最黑的云已经过境，光明降临。忙崖的风季还将持续两个多月，但过了今天就能顶着风沙慢慢行车出去了。
匪徒们聚集在门口，沉默无声，悲伤很少，更多的是怕，怕夏然，怕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传奇。
夏然说：“都滚。”
还是那个年轻人，问：“老大，怎么分钱呢？”
夏然重复：“滚。”
年轻人噤声，简宁推他一把，他也不敢还手，后退着把所有人都驱散。
脚步声离去，会计发问：“您打算怎么办？”
“为什么问我，北山把你许给我了吗？”
会计想了想：“倒也有那个意思，不过我们都知道您不会干这个。”他一停顿，试探着说：“那，我来安排？”
夏然不回答，会计就当默认了，他一动脚，舌头就要跟上，他又停住，看夏然。
夏然只能说：“舌头，不准去。”
会计再抬脚，舌头就不动了，他笑笑，也不知道是礼貌的笑，还是真笑了点什么，迈步离去。
14
简宁后来问夏然，为什么就这样让会计走了。
夏然说：“他留下，你怎么办。”
简宁不明所以，夏然说：“他留下，你抓得住我吗？”
简宁想到晚上终于恍然大悟，说：“夏老师，原来你真的不想当黑老大。”他还说：“不过我觉得，夏老师，你要是当老大，一定比赵北山还厉害。”
舌头看起来有话要说，苦于自己是个哑巴，好在他有更有力的交流方式，提拳就去打简宁。
而夏然，夏然总要为世界和平，做一点小小的贡献。
-end
黑神话哪吒✖️灵珠丙【燃灯续昼21】
21
"哥哥！"
小女孩急促的呼唤在岩缝间回荡，她一边频频回望来时的幽暗通道，一边小跑着追赶前方倔强的身影，"再往外走，阿娘定要责骂了。上次她…"
男孩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眉宇间尽是不耐："要跟便跟，不跟就回去。"话音未落，他已然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小女孩咬着唇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霜花项链。那冰晶在幽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映得她小脸愈发苍白。最终，她还是攥紧项链，小跑着追了上去。
当他们钻出逼仄的岩缝时，扑面而来的不是天光，而是遮天蔽日的古木。那些...
21
"哥哥！"
小女孩急促的呼唤在岩缝间回荡，她一边频频回望来时的幽暗通道，一边小跑着追赶前方倔强的身影，"再往外走，阿娘定要责骂了。上次她…"
男孩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眉宇间尽是不耐："要跟便跟，不跟就回去。"话音未落，他已然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小女孩咬着唇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霜花项链。那冰晶在幽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映得她小脸愈发苍白。最终，她还是攥紧项链，小跑着追了上去。
当他们钻出逼仄的岩缝时，扑面而来的不是天光，而是遮天蔽日的古木。那些扭曲的枝干如同无数枯瘦的手臂交错，将阳光撕扯成支离破碎的光斑。偶尔有几缕侥幸穿透树冠的光线，也在潮湿的雾气中晕染成诡异的青灰色。
男孩熟练地拨开垂落的藤蔓，时不时回头确认妹妹是否跟上。在陡峭处，他会沉默地朝身后的妹妹伸出布满细小伤痕的手。
穿过层层叠叠的怪石与疯长的荆棘，他们终于来到林间空地。男孩突然拽住妹妹躲到巨石后，两个孩子屏息凝神，直到确认四周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安全。"男孩压低声音，牵起妹妹冲向山谷。那里孤零零立着一座茅屋，屋顶的茅草已经破败不堪。
男孩站在歪斜的院门前久久不动，指尖轻抚过门框上褪色的红符绳。那些符绳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无数细小的血痕。
"去把那些蛛网打落下来。"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我修栅栏。动作快些，日上中天前要赶回去。"
"嗯！"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破屋中忙碌，竟真让这死气沉沉的破落窝显出几分生气。当正午的日光勉强穿透云层时，男孩扣上了修补好的院门。
"爹爹若回来..."他望着焕然一新的小院，喉结动了动，"定还能认出这是我们家。"
小女孩蹦跳着凑过来，霜花项链在空中划出晶莹的弧线："还有仙女姐姐！"
"那是哥哥。"男孩纠正道，忽然露出久违的笑容，洋溢在他沾着泥土的小脸上，“不过...若他回来，肯定也认得出。"
他朝妹妹伸出手："该走了。"
"下次什么时候来？"小女孩乖乖握住哥哥的手，却忍不住回头张望。
"过几日。"男孩紧了紧掌心里的小手，"别告诉阿娘和禅师。"他顿了顿，"他们会担心。"
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愈发幽暗的林中，只剩下茅屋门楣上的红符绳，仍在风中摇曳。
虚空之中，灵风猎猎。
哪吒指间瞬身法诀刚起，又觉手背一凉。见敖丙正攥着他的手腕，那双湛蓝眼眸里浮着薄雾般的忧虑。
"怎么？"哪吒散去指间灵力，连足下风火轮都缓下来几分。
敖丙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指，声音轻绵绵开口道："我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云絮从他们身侧流过，敖丙虽不甚清楚哪吒在天庭的职要，但来此多时，他也知此世的哪吒身居高位，很是不得了。而这般天庭威风显赫的元帅，如今为他叛出天界，连神位都成了通缉令上的墨迹。若没有自己这个异世来客，这人如今还稳坐高台，享尽人间供奉，而不是做一个叛仙，与他一同流离失所。
"傻子。"哪吒指尖忽然划过敖丙小巧的鼻。鎏金瞳孔里跳动着敖丙读不懂的火光，"我搅乱这三界时，这寰宇怕是还无你。"这话说得恣意，眉梢扬起的弧度依稀可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
可敖丙望着他嘴角那浅笑，心间却并无感到多少宽慰。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时空、因果、还有那些他永远无法参与的过往。
"我与你..."小龙的睫毛在风中轻颤，"隔了这样长远的岁月..."
话音刚落，眉心忽然贴上温热的指腹。哪吒揉开他紧蹙的眉头，声音罕见地放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与你。"高空的风卷走他后半句，只余几缕散在风里的轻声："...等找到你回去的路。"
望了他许久，敖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最终只是把目光从哪吒身上撤开，转望前方。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只有风火轮划过云层的呼啸声在耳边回荡。所幸这尴尬的静默并未持续太久，风火轮很快缓下了速度。哪吒望向脚下翻涌的云海，淡淡说了句："到了。"
他们轻盈地掠过蜿蜒的河流，落在一处幽深的山谷中。谷中空寂，唯有一间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篱笆墙外的红符绳微风中轻轻摇曳。
哪吒率先迈步向前，敖丙紧随其后。走近了才发现，这看似简陋的茅屋竟被打理得井然有条，院中还盛开着几簇无名野花，散发淡淡清香。
敖丙心中了然，这必是哪吒要带他寻找的"来处"，却仍不解为何要来此地。
哪吒见他面露困惑，问道："不记得？"
敖丙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茅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暗自思忖，若按哪吒先前所言要寻找他的来处，此地或许就是他初临此世之所，亦或是哪吒首次感知到他的地方。
"这是...你发现我的地方吗？"敖丙问道。
哪吒点头，补充道："不过你当时刚经历雷劫，神识混沌，记不清也属正常。"
敖丙确实隐约记得被人救起的片段，却始终想不起救命恩人的模样。记忆中充斥着嘈杂的声响，后来...后来似乎是一阵清越的海螺声唤醒了他。
想到此处，那海螺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令他瞳孔骤然收缩，那许多被遗忘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他记起苏醒后听到几个鬼怪正欲闯入这户人家，本能驱使下他飞身而出将其制服，却因此触发了雷劫咒，灵力耗尽。但在昏迷前，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敖丙那细微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哪吒锐利的目光。"想起来了？"他问道。
敖丙怔忡片刻，轻轻点头："想起一些片段。似乎是这家人救了我。后来我...醒来后遇到要袭击这里的妖怪，出手相抗却遭雷劫反噬，灵力耗尽几近昏迷。"说到此处，他不知为何下意识隐去了海螺的事。
"啊！最后有人接住了我。"敖丙突然轻声惊呼，湛蓝的眼眸中泛起光芒，"那个人...是你吗？"
哪吒微微颔首。
"所以是你先感知到我的存在？是因为我体内的灵珠气息吗？..."敖丙突然想到什么，困惑地歪了歪头，"等等，你体内也有灵珠？不对，似乎还混杂着魔丸的气息..."
"我身上的灵力，应当是你与你彼世那位朋友的总和。"哪吒简单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敖丙恍然大悟，"难怪你身上既有灵珠的清灵，又有魔丸的煞气。"
"我在此处感应到你的气息，找到这家人或许能问出些线索。"哪吒说着，目光扫过茅屋周围新立上的篱笆。
"嗯。"敖丙点头应和，正要上前叩门，却被哪吒突然按住手腕。只见对方目光一凛，迅速结出一个隐匿结界将二人笼罩。
"有人。"哪吒简短解释。
如今他们身份特殊，行踪必须谨慎。哪吒甚至收起了标志性的混天绫，尽量减少可辨识的特征。对于这份谨慎，敖丙心领神会。
不多时，密林深处传来窸窣声响，两个小小的身影钻了出来。一男一女，年长的男孩手里提着竹篮，装着些简单的物品。两个孩子熟门熟路地走向茅屋，俨然主人做派。
隐身观察的二人确认这是普通人类后，敖丙感受到莫名的熟悉感，不自觉地紧了紧与哪吒相握的手。哪吒会意撤去结界。为免惊扰，敖丙轻叩门扉，温声道："打扰了。"
尽管声音轻柔，还是吓得院中的小女孩惊叫一声躲到哥哥身后。男孩强作镇定地回头，想象中的狰狞妖怪却是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顿时松了口气。定睛细看后，男孩突然瞪大眼睛："...你是，神仙姐姐？不，神仙哥哥，你回来了！"
敖丙与门外的哪吒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而后蹲下身柔声问道："你们认识我？"
小女孩闻言也怯生生地探头，看到敖丙的瞬间眼睛一亮："神仙姐姐！"说着就要扑过来，却在瞥见哪吒冷峻的面容时刹住脚步。
敖丙见状牵起她的小手："别怕，这位哥哥不会伤害你。"又转向男孩问道："当时是你们救了我吗？"
"是阿娘救的你。"男孩答道，警惕地瞄了眼哪吒。
"是这样啊。"敖丙望向空荡荡的屋内，"不知你阿娘现在何处？我想当面谢谢她。"
男孩摇头："阿娘说你也从狼妖手中救了我们全家，该我们谢你才对。"这番淳朴的话语让敖丙心头一暖，他轻声道："你们先救的我，理当我先报答。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我们现在不住这儿了。"小女孩抢着回答，却被哥哥拽了下衣角。
"不方便说吗？"敖丙笑意更柔，"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男孩犹豫地看了眼哪吒，终于开口："我们现在住在一个大山洞里，和很多人一起。"
哪吒闻言不动声色地释放灵识，无形的清风掠过山谷。
"能带我们去吗？我们只想向她道谢，询问些当时的事。"敖丙诚恳地说。
男孩思忖片刻，点头道："可以，但要等我们祭拜完父亲。"
"你们父亲他..."
"爹爹是修士，在上山修行时被妖怪抓走了。"男孩语气平静，却让敖丙心疼地捂住嘴。
“不过，阿娘说，父亲常日行善，他即便不在人世，去的也是极乐土。阿娘让我们也不用伤心。”两个孩子熟练地摆好祭品，点燃香烛，朝着远方郑重地三叩首。这熟练的动作显然已重复过无数次。敖丙见状也恭敬地对着天地深鞠一躬。
祭拜完毕，小女孩蹦跳着凑到敖丙身边，指着脖子上的霜花项链："神仙姐姐...这是你留下的！"敖丙这才注意到那是自己施法后的遗留，莞尔道："喜欢吗？"说着又指尖轻点，空中顿时飘起晶莹的霜花，惹得孩子们欢呼雀跃。
退到哪吒身旁的敖丙却收获对方一个略带促狭的笑："倒不知你这般会哄孩子...神仙 哥哥？"这低沉嗓音唤出的称呼让敖丙瞬间红了耳尖，他羞恼地捂着脸从指缝嗔他，“你……你饶了我罢。”
见那情态，哪吒笑意更深，执起那只葱白般的手在唇边一吻，算是告饶。
待孩子们收集完霜花，敖丙又贴心地帮他们凝成项链。小女孩雀跃道："谢谢神仙哥哥！"
"我叫灵珠。"敖丙柔声说，"以后唤我灵珠就好。"
"灵珠哥哥！"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清脆的童音在山谷回荡。男孩主动介绍："我叫阿郎，妹妹叫丽娘。"
正当敖丙为介绍哪吒发愁时，对方已淡然开口："那拏天。"
"那拏天哥哥！"两个孩子天真地唤道。出乎敖丙意料，哪吒竟微微颔首回应。敖丙转望过去，二人相视一笑，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暮色渐浓时，一行人准备出发。突然林中窜出几头猪妖，为首的狞笑道："今日运气不错！"
敖丙迅速将孩子护在身后，却见哪吒随手抄起篱笆边的木棍，身影如鬼魅般从那几头猪妖中闪过，棍影翻飞间，妖怪们哀嚎着逃窜去。
"那拏天哥哥好厉害！"男孩兴奋地从敖丙身后出来，与敖丙说道。手中还比划着哪吒刚才的招式，早忘了先前的畏惧。女孩也高兴地跟着拍手。
敖丙看着收棍而立的那身影，眼中盈满温柔："嗯。他一直...都很厉害。"
“走吧。”哪吒说着，走在前头。敖丙点点头牵起两小孩跟在后面。
在男孩带领下，他们穿过蜿蜒的山路与峡谷密林，来到一处隐蔽的岩缝前。男孩指着幽深的缝隙："穿过这里就到啦！"就在此时，哪吒感应到先前释放的灵识传回异常，这山中竟无半点人烟气息。
"怎么了？"敖丙回头询问。哪吒摇头跟上，却在穿过蜿蜒岩缝百米后的刹那，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令敖丙震撼不已。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间可见农人耕作，孩童嬉戏。袅袅炊烟中飘来饭菜香气，远处还有学堂传来的琅琅读书声。这分明像那人间话本所描述的乱世中的桃花源。
阿郎骄傲地指着一条小路："从这儿过去就能到我们家。"哪吒不动声色地在入口留下印记，灵识如蛛网般在这方天地悄然铺开。
后记
抱歉让大家久等！
之后小情侣会在这桃花源有一段很是甜蜜的时光。
【夏然x简宁】练枪
夏然x简宁
如果角色不符合人设都素本人厨艺不精，我会努力精进嘟，请多多包涵！
这两天，茫崖的风越来越大了。人出去走圈头发缝里就会沾满风沙。夹杂着黄沙的风挂在人脸上都是疼的。
而一切危情险情都夹杂在这风里，瞬息万变，看不真切。
夏然心里有些紧绷，本来就失眠，夜里睡得就更差了。他听了半宿的广播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白噪音，好不容易才打了一个浅盹，忽然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彻底打断他这细如蚕丝的睡意。
他微微睁眼，透过洒进局子里的皎洁月光，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
是简宁在练枪。
他本来想合上眼继续睡的，可是简宁传来的微小的声音一直不断地钻入他的耳朵。...
夏然x简宁
如果角色不符合人设都素本人厨艺不精，我会努力精进嘟，请多多包涵！
这两天，茫崖的风越来越大了。人出去走圈头发缝里就会沾满风沙。夹杂着黄沙的风挂在人脸上都是疼的。
而一切危情险情都夹杂在这风里，瞬息万变，看不真切。
夏然心里有些紧绷，本来就失眠，夜里睡得就更差了。他听了半宿的广播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白噪音，好不容易才打了一个浅盹，忽然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彻底打断他这细如蚕丝的睡意。
他微微睁眼，透过洒进局子里的皎洁月光，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
是简宁在练枪。
他本来想合上眼继续睡的，可是简宁传来的微小的声音一直不断地钻入他的耳朵。这下是彻底把他搅得睡意全无了。
他微微翻了个身，衣服间发生了细小的摩擦声，简宁夜里视力不好，听力则变得更加警觉敏锐。
“夏老师……?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对不起……”简宁转过身，一路小跑到沙发旁边。夏然皱着眉，正在轻揉自己的眉骨，再睁眼的时候，就对上了简宁亮晶晶的瞳孔，明明在天花板底下，夏然却恍惚间感觉自己看见了星空。
“没有，我本来也没睡着。”夏然并没有责怪，只是用手撑了一下沙发坐了起来。
简宁夜里看不太清，下意识伸手去摸，夏然躲闪不及，简宁的手意外地从他的唇边擦过。
一抹转瞬即逝的温热，从他干燥的嘴唇传来。
“啊……夏老师对不起，我碰到你了。”简宁连忙收了手，声音里有一点青涩的慌乱。夏然依然淡淡地回应：“没事。”
一下子，两个人相对无言。夏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一直盯着简宁他又感觉有点不适应，眼神略微躲闪。简宁依然在原地还不走，一双水润润的眼睛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他，浸染着月光，好似隐形的锁，锁住他的视线。
“夏老师，那个……你还能教我一下吗？白天练枪的事情……夏老师帮我检查检查我哪里有问题吧？”简宁的声音似乎因为紧张而有一点点轻轻发颤，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炙热，带着青年人特有的热情无限。
夏然其实很想推脱，想告诉简宁好好休息也很重要。可是他话到嘴边，看着那双眼睛，他竟然什么也说不出。他本来就沉默寡言，最后他只是点点头：“好。”
警局亮起昏暗的油灯，不敢打开太多灯，怕惊扰有心人。
两个人围着那把捡回来的枪。
简宁示意夏然自己要开始了，夏然点点头，然后带着军人特有的严肃和认真盯着简宁动作。简宁轻轻看了一眼夏然，然后开始试枪做动作。
“安全检查。”简宁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开始做动作，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手上的枪。
“先卸弹夹，检查弹药，检查枪击状态。”简宁这一步已经非常熟练，很快就拆卸了弹夹，然后完成了后面几步动作。
但是后面几步，不是很顺畅，夏然看的很专注，从背后轻轻托住了简宁的手腕。
掌心的热意立刻顺着肢体接触舔上了简宁的腕骨。简宁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是被灼了一下。轻得连夏然都没有发现。
“检查枪内是否有余弹的时候，要记得用眼睛去看。”夏然略微嘶哑的声音贴着简宁的耳背传了过来，好像有风沙在摩擦他的声带。落在简宁耳里，却莫名安心。夏然轻轻用力，枪被举高，两人的目光交锋在枪膛上。夏然依然在看枪膛，简宁却悄悄挪了目光，看着夏然紧贴在自己身边的侧脸。
他已经感受到夏然的呼吸。
甚至感受到夏然胸膛的起伏。
莫名他感觉耳根开始有点发热，整个人慌乱了几秒，夏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看他没回应，继续追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两个人的距离在月光下交融在一起，夏然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过近。反而简宁羞赧得脸红脖子粗，还一边要回应夏然：“记住了夏老师，夏老师…”
“嗯？”夏然尾音勾着疑问。
“可以了吗？还还有别的问题吗？”简宁继续话题，想要驱赶自己莫名其妙的害羞。
“没有了，速度可以再快一点。”夏然这才发现他俩站得似乎太近了，这个动作也太近。和他差不多高的简宁被他圈在怀里，他几乎可以闻到简宁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年轻人似乎体温有点高啊。
近看，其实简宁的眉眼都很柔软，只有偶尔严肃的时候才会稍微绷起来。但是远看看不出来，只能看出青年人的清澈和强装的成熟。
他向后退了一步，留出两个人的安全距离。
“谢谢夏老师，那个……夏老师还继续休息吧?”
“没事，我睡不着了。”夏然回答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似乎是想摸出一根烟，但是很遗憾，摸了个空。
“我守夜，夏老师再睡一会吧，夏老师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简宁自告奋勇，完全不理刚刚夏然说的话。
夏然抹了一把脸，说：“不用，你休息，我来守后半夜。”
简宁还想和夏然推拉一下，结果夏然轻轻皱了一下眉毛，简宁立马说了声，转身就去睡觉了。他乖乖去休息室躺下。耳背却不合时宜地发起烫来，脑子后知后觉地处理起刚刚感受过的夏然的体温。
简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暗骂自己在想啥呢，然后一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大概是青年人真的睡眠质量很好，他并没有困扰多久，皱着的眉头就舒展开，睡着了。
夏然总算是摸到了一根自己藏在工位里的烟，结果却找不到打火机。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他最后放弃了，坐回自己的工位上。胸膛好像还残留着刚刚简宁留下的暖意。
那双潮湿的眼睛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嘴里咬着烟，因为没法点燃，也没法抽，感受着嘴里濡湿的烟草味，想要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最后，心烦意乱中，他不知怎的晃到了休息室，发现简宁睡着后被子滑落了。他弯下腰去帮简宁把被子捡起来盖回他身上。刚想要抽回手，手忽然被简宁的手抓住。
这忽然的动作惊了夏然一下，他一下僵着不敢动了。
结果简宁依然闭着眼，一只手紧握着他的手掌，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摸过他的手臂，嘴巴里喃喃着：“安全检查，卸弹夹……”指尖划过夏然布满青筋和暗疤的小臂。夏然不自觉地小臂肌肉紧绷起来，结果神经末梢因此好像变得更敏感，简宁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
夏然眼睛低垂，目光落在简宁身上。青年警察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依然一本正经地“试枪”。
夏然嘴里叼着烟，最后竟然站定，留着手给简宁，耐心地等待他“练习”。
“夏老师……”简宁梦中呓语着，念的时候，熟睡的眉眼还颤了颤，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似乎梦里也在紧张。
“嗯。”夏然回应着，尽管简宁听不到。
“怎么样？这次是不是好很多?”
“嗯，很好。”
真的很好。
黑神话哪吒*灵珠丙 葵霍倾阳（番外3）
这个也是金主宝宝的点文，但是我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啊啊啊啊，金主宝宝给的太自由了，心慌慌，但是我写的是甜的！！！
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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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鼓涌起巨大的浪潮，浑身白袍的人张翅身上白羽拍开数百枚骤降的冰锥朝上掠去。
他想逃？
哪吒抱着龙蛋回撇，“铿锵”声响，动作利落狠辣，那偷袭的白跑人惊骇这人灵力之磅礴，刀刃沿着箭羽拉出一路的火星，白袍人撑不过用力撤开这样的近身缠斗，才退一步，千里巨浪猛的从底部拔出巍峨之势，席卷包裹般兜头像他冲来。
龙纹冰锤挥过来他飞...
这个也是金主宝宝的点文，但是我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啊啊啊啊，金主宝宝给的太自由了，心慌慌，但是我写的是甜的！！！
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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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鼓涌起巨大的浪潮，浑身白袍的人张翅身上白羽拍开数百枚骤降的冰锥朝上掠去。
他想逃？
哪吒抱着龙蛋回撇，“铿锵”声响，动作利落狠辣，那偷袭的白跑人惊骇这人灵力之磅礴，刀刃沿着箭羽拉出一路的火星，白袍人撑不过用力撤开这样的近身缠斗，才退一步，千里巨浪猛的从底部拔出巍峨之势，席卷包裹般兜头像他冲来。
龙纹冰锤挥过来他飞快的闪避不想龙的腿长，一脚腿骨别住他的膝盖，砍妖刀凌空而下，白袍人偏头以极扭曲的姿势躲开，没来得及喘息一口，龙纹冰锤直接将他的护体灵罩击碎了，身体沾水的地方冰封凝结得非常迅速。
白袍人折过手肘反把羽箭飞掷出去，哪吒侧身极速贴近去拦，结果敖丙抬腿一脚把那箭羽踢了回来。
“哪吒。”
听到这声唤，哪吒动作迅速的改刃橫刀接住了踏过来的小龙，龙身带起的海水成匹，绕在手腕间轻柔似纱，甩出的却有催山之力，瀑布般的海水被仓促截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龙纹冰锤翻花一击直接锤得他吐了一大口血来。
不可能！
这条幼龙怎么会这么强！！？
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立在刀身来回如燕的龙再次攻过来，他顾不得一切，甩出捆仙索去缠龙的腿，六甲镇山印的口诀念到一半刀光撩到了他的眼睛，他遁地想跑，结果冰锤直接擦过他的法袍，抬头去看，那捆仙索居然被哪吒攥在手心挣扎不得。
敖丙的动作很快，没有废话，冰锤直下往那人脑袋去。
“你龙族叛乱还敢自立为王，天下妖族共击之！你敢杀我？！”
“碰——”的一声。
方圆百里海水击分出巨大的陆路，那人神魂开裂一身虚汗，翅膀断了般的收不回来，谁说这条幼龙好下手的！？他要弄死那个老头！！
小龙没有留手。
白袍人被逼得疯狂后退，海天决的修行难度极高，他本以为这就是龙的全部了，没想到接二连三的云止决、百歹术、寒霜残雪使得行云流水。
他越接招身上的冷汗便越多，一条不过四岁的龙怎么可能修习出这么多的法术，除去天赋外这条龙难道没有休息过？
浑浊的液体滚出鬓发，他攻不过去，几次被冰锤砸到骨骼发颤。
哪吒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敖丙的方位，盯着那不断出招收合的龙。
只道，他的龙，手好白。
砍妖刀飞快贴上去，白袍人人手臂被拉穿，他吃痛要往上腾跃，稠密的白羽箭疯狂反扑，大有鱼死网破之意，哪吒劈砍得飞快，那人神行闪烁东躲西藏。
“敖丙！与天为敌，你护得住龙族那些幼弱之辈吗？天庭杀不了你，杀那些追随你又没用的海族却不过弹指一挥。”
“你逆天而为，却没想过要背负多少生灵性命，天真又残忍，只会有无数的人死于这场叛乱！！”
汇凝成柱的浪潮外裹着腾烧的三昧真火，哪吒往那人嘴巴打的，真是太吵了。
明知道龙在意什么，居然还用生灵性命压敖丙，哪吒下手极重。
龙做什么，轮不到别人置喙。
那人的鲜血洒得四处都是，可瞬间洒出的血水诡异的弥漫成雾，哪吒反应迅速的要去查看敖丙方位，结果手臂立马多了抹熟悉的温热。
“我在。”
龙的声音让哪吒安心下来，腥臭的血水逼得他咳嗽了声，敖丙担忧的催动海水涤干净那遮蔽视线的血雾。
天光乍开，之前那气势汹汹的白袍人不见了。
哪吒道，“他跑了。”
敖丙拍了拍哪吒的背问，“好点了吗？”
哪吒笑了下，“没事。”
“就是底下这群海匪小龙打算怎么解决？”
那黑金色瞳仁转过来底下妖族一阵发抖，畏畏缩缩的全往一块聚。
敖丙见他们如此，给还在咳嗽的哪吒拍了拍背，“他们估计也是被人坑害逼迫的，搅入东海也是非他们所愿，不如罚他们把海底破坏的珊瑚林修复好吧。”
哪吒“嗯”了声拔刀劈开锁链把那群海妖全放了。
哪吒收刀入鞘，下瞬凌厉的灵力突然波动，哪吒眼神骤暗一抓，冰霜凝结的芍药花化成水一下从他手心溜走了。
哪吒无奈的回头，喊了句，“小龙。”
“哪吒怎么知道是我？”
想捉弄哪吒的龙没得逞，眨了眨眼。
“因为你是小龙。”
敖丙觉得这个答案牛头不对马嘴，但他没有计较，熟稔的上前牵着哪吒的手往东海走。
“我们回家。”
“敖丙，最近东海的动乱特别多。”哪吒提醒道。
“哪吒不要担心，我在哪吒的身边呢。”
龙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哪吒回头看了眼那群海族，没有再说什么。
只有他知道，叛乱过一次的人，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百次千次。
敖丙摸了摸哪吒怀里的小龙蛋道，“哪吒，下次打架，小龙蛋还是给父王照顾吧。”
哪吒点头，“好。”
小龙蛋灵力滋补得很好，同其他龙蛋不同，似乎孵了十月他便快到破壳的日子，龙崽快出来了，这名字却一直没有着落。
为了这事，一堆人抱着龙蛋一会这个师祖抱抱颠颠，一会又那个阿爷抱抱颠颠，争论了好几日。
总归得不出个好名字。
敖丙对此倒是觉得奇怪，于他而言小龙蛋从肚子里生出来也只是从肚子里生出来而已，除了疼得要死之外，他并不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有了小龙蛋，世界上会多一个人爱哪吒。
所以哪吒问他该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敖丙脱口冒了“爱哪吒”三个字。
敖光嘴角一抽，见哪吒张嘴要说话他立马一脚过去，虽被哪吒躲开，但他也气得不轻。
他丝毫不怀疑这个小白脸真会顺着敖丙叫他的小龙孙“爱哪吒”。
敖爱哪吒？
这是龙能取出来的名字吗？
敖光叹息了声，“丙儿，取名不能这般儿戏的。”
“小龙说叫什么那就叫什么。”
哪吒避开敖光那一脚侧身拦住了床上大半的龙，他身量高，龙很小一只，抱臂立在那，动作的圈护意味太过明显。
敖光实在不肯，手中金色灵力闪烁了下汇成个“钰”字。
敖光的眼神颇不自在，哽着嗓子道，“有位故人给他赐了个字。”
钰。
拆字金玉，意为金玉良缘。
取这字的人，恭祝他们新婚喜乐。
字是好字寓意也好。
但哪吒瞥了眼，冷声重复道，“小龙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敖光没理会，这人脑子是坏的，病得不轻，敖光只探过身去问敖丙，“丙儿，你觉得这字如何？”
钰，珍宝。
应当也是亮晶晶的吧。
敖丙拽了下哪吒的衣料，“哪吒，我觉得叫敖钰，小龙蛋会更加开心的。”
哪吒没犹豫的偏过头来道，“我只听你的。”
敖丙摸了摸怀里快被各个叔叔伯伯师祖师伯祖抱熟的小龙蛋，小声重复了句，“敖钰。”
小龙蛋的灵力波动了一下，敖丙笑了起来，“他能听懂我说话，哪吒！”
哪吒从敖丙怀里接过龙蛋，捏了捏小龙的手，“他重了不少你抱着容易手酸，我来。”
小龙蛋的尊严得到挽救，敖光却还对着抱了个龙蛋还在给敖丙揉腰的哪吒皱眉。
这小白脸的脑子还好吗？？
吾儿冰锤一个能有三万六千斤，抱个龙蛋会累？
敖光从哪吒手里接过小龙蛋，没忍住还是横了哪吒一眼，“我来。”
他怕他的小龙孙，会被人带成傻子。
敖丙善棋，于是被骂成无脑至极的某藕拎着棋篓子给自己找了个师傅。
围棋之道，哪吒对此并不甚熟，太多的杀伐让他鲜有宁静的时候，杨戬也忙，他们手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云子入手没有刀剑冷硬，夹于指腹很温润，脑海里小龙执子落子的模样浮现，他搓磨了下云子，清脆扣盘。
他想，龙是这样下棋的吗？
弈位上的申公豹对着面前落子天元的家伙咬紧了牙，谁这样下棋的？
“愚……愚……”
哪吒抬眼，把黑子盖在白子上替申公豹补全了后话，“愚不可及？”
见他这动作申公豹更是两眼一闭气得手抖，“朽……朽木……”
“朽木不可雕也？”
哪吒慢吞吞把黑子挪至下一目后申公豹这才终于喘出了口气，用力“嗯”了声。
顺了气。
哪吒叉着腿捏着手里的黑子玩了会，申公豹这气急模样逗得他想笑，原来不必杀人他好像也能得来开心。
哪吒勾唇要怼回去，结果一张嘴血水就先呛出来，他反应很迅速，棋盘上的红点转瞬就散了。
申公豹被他吓到，急把他的手拽过来要探灵脉，哪吒反手挣脱申公豹的桎梏，把手收了回去，冷声道，“我没事。”
哪吒抬眼看他，眼中毫无波澜，这样的伤他受过不下万次，“到你了。”
哪吒脖颈处鼓涌的经脉很奇怪，申公豹直问道，“你的神魂是不是没有凝好？”
申公豹见过这人磨破丁点的皮肉也要哄得龙亲亲舔舔的模样，可现在这会他身上凝重带着厚重得杀意。
来找他学棋恐怕打的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主意。
哪吒没答，继续捏着棋子示意申公豹落子。
“你今日去北海，是不是把那一万八千赢鱼乱党都杀了？”
哪吒依旧没答。
持续的沉默让两人心知肚明，申公豹叹了口气道，“以杀止杀治标不治本，玉虚宫、宫并非朝夕可除……除…”
这人杀欲太重，修行易遭反噬，敖丙与他结连理，申公豹忍不住忧心，这到底是好是坏。
“况且……”
申公豹语气一转，“丙儿棋道以入化境，你要学，大可以去找他。”
且不说以后，这人一个人杀了万人，戾气散不走，不敢见敖丙反倒拿他当幌子，申公豹有苦难言，日后要是敖丙知道这事他也成共谋了。
他才反应过来就已经入了这人的局。
心思太深……
哪吒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申公豹以为劝服，正等他坦白神魂一事，不想哪吒开口第一句居然是——
“与我对弈，折辱了他的棋术。”
申公豹张嘴，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突恨自己为何结巴，没骂得这人狗血淋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下棋？他点醒的还不够？
“你……你……”
他不肯落子，哪吒便没管他，自顾灵力往申公豹棋篓里卷了颗白子随意落下，灼热的灵力一转直接绕到了申公豹的脖颈处，威胁道，“敖钰最近吃乃闹得他病了一场，昨日才好，你要是叫他掉一滴泪，我便……”
他不在乎神魂的痛楚，更不在乎这头豹子精的教导。
柔软的灵力乍然锋利，“我便杀了你。”
他的动作并不张扬，下颌敛收起来，平白的透着死气。
龙那日夺刀自伤之事有如引颈扼喉，他怕龙哭，也最怕龙这样，“你知道的，我随意嫁祸谁，你都可以立马去死。”
看着临到面前的利刃，申公豹叹息了声，问，“你可想过，要是他发现了，这罪过可全在你、你？”
敖丙很聪明，瞒不住多久的。
申公豹把棋盘上哪吒替他下的白子挪到星位上来，道，“我下这。”
哪吒愣了下，灵力一下收回体内又呛了大口的血来，不过这次他咽得快，没叫申公豹瞧见。
黑子落在下一星位，申公豹的视线并没有移开，他此前瞧见的红蛛网样的经脉已经不见，应该是障眼术。
哪吒又把那些遮盖起来了。
“这事我不会说，只是海域妖族并不稳固，你如果……”
“不会有如果。”
哪吒打断了他，棋子落盘，泄出击玉之声，“你还是想想怎么拿回我手中的十三目吧。”
申公豹低头，原本被白子截断的黑子随着那目落下整个半壁江山又全活了过来，他两眼一瞪，直骂，“你会下棋！”
“嗯。”
他还嗯。
申公豹反应过来，所以这人前面是故意装不会气他的？？？
身型不正，脸也搁在手心撑在案上，申公豹这会看他活脱脱一个捉弄人的坏小孩。
哪吒抬头看了申公豹一眼，“对不起。”
这三个字迸的毫无波澜。
申公豹又是一气，情愿他不说。
对不起三个字是龙教的，本意有礼貌，但申公豹觉得这话听来格外刺耳，讽刺他才愚不可及一般。
夏日力苦，龙不怎么出内殿了。
鲛纱轻透，龙后背崩出的蝴蝶骨突得厉害，薄白得要透出皮肉般，哪吒眯了眼，逆着光去勾那碎碎的流苏。
他走近些，温润的珠光渐渐褪去，只留下一片白，隔着三步的距离，他的目光丈量起那节腰肢的尺寸，夜里双手掐上去，能全把那处盖住，很细。也很细腻。
龙似乎又瘦了。
感受到目光的重量，敖丙动了下，正要说话，水晶帘外的人眨眼就不见了。
敖丙疑惑，想动一下又发现衣料摩挲得破口发红，他疼得揪抓了下被褥，听见隔壁水池声响。
哪吒，又去沐浴了。
似乎这段时间，哪吒格外爱洁，一日至少能沐浴个两回。
怀里的龙崽熟睡后敖丙起不了身，他浑身酸痛，混天绫懂事的托了下，敖丙才勉力把小龙崽放回了小床，拢着湿透的衣衿往水池去。
冷池里泡了许久，身体冻得发颤，多余的水迹延着下颌汇聚低落，他起身去着衣。
沉檀香先到，然后才见那嫩生生的小白手从后腰处环过来。
脸肉贴在硬硬的背肌处，蹭了蹭，很软懦。
“哪吒，你不开心吗？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哪吒的喉结滑动了下，觉得这水还是不够冷。
“怎么来这里了？你身体才好，不要过多劳作。”
下一瞬敖丙的身体腾空被哪吒一手抱了起来，“你要什么唤我就是。”
龙委屈，明明就是哪吒最近一看他就想躲，都不怎么理他了。
“我刚刚将小龙崽送去父王那里，哪吒我们去人间玩好不好？”
龙的眼睛大大的，里面是风吹过的蓝色稻田，稻子一低头，鳞鳞的水面就漏了出来。
自小龙崽破了壳后因为喂湩一事哪吒闹了好几回，只是他闹不是吵，只用幽怨的眼神看他，活像打入冷宫已久的后妃。
敖丙有时候被他看得受不住，捧了他的脸问，“到底怎么了？”
哪吒把脸往下埋了埋，问，“从前我吃的东西，现在凭什么都分给他？”
“你不爱我了吗？小龙。”
哪吒很少说这样表露情绪的话，唇也崩着，脸也崩着。
小龙被他这少见模样逗笑，“父王说，小龙崽才吃湩的。”
某根东西不认这个理，非装幼儿的拱龙怀里，喊了句不顾伦#理#纲#常的话。
羞得整条龙熟烫，哪吒张嘴衔住龙的手指又喊了一句。
太……太过分。
龙怕他再蹦那乱了人#伦#的话，急忙捂住哪吒的嘴，半推半就把那处敞开许他多吃了好多，好久。
整个鼓包都肿得厉害、可怜。
昨日哪吒吃得多了，白日里小龙崽吃不饱吮得他疼出了眼泪来，他受疼没忍住骂了哪吒一句，“坏人。”
龙的泪水蓄在眼睛里，脖颈延及整个上胸膛的痕迹都烙印般的格外重，哪吒有时候吃得上头，不顾床上床下，龙还抱着小龙崽就要被他闹，现在他咬着唇，也就骂一句。
也就骂一句的，结果哪吒生气躲去沐浴，回房都不看他。
小龙受不住哪吒不理他，想哄哪吒，可扯开衣服那处伤痕累累的，他自己也不敢碰，仔细考虑了许久才放弃再忍忍的可能。
小笨龙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是龙宫琐事困得哪吒只把注意放在他的身上了。
龙宫以外，还有无垠的天地，他想可以带哪吒去人间玩。
“哪吒，去人间吧，好不好？”
龙的触碰，让那体内火烧穿了水，滚滚窜了出来，哪吒不敢动，眨了眼应声，“好。”
“小龙等我沐浴完再去，好不好？”
可是哪吒不是才洗完吗？
敖丙不解，但还是乖乖点头被抱回了内殿，看着爱干净哪吒又去沐浴了一回。
凡人是活在土地上的，他们耕种、渔猎、劳作，长在了土地上，而神是活在时间里的，田野、河流都会推移转变，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神却没有依托的根系，时间把他们带到哪里，便是哪里，亘古不变。
飘忽的神落在土地上，莲花藕茎也探到了沮壤的神奇，他看到种出来的麦子变成饴糖，又变成画出来的小人，然后龙张嘴含住那糖画，轻轻舔了下，他的眉眼眯起来，上下睫毛错在一块，他欣喜的把糖画举到哪吒的面前道，“哪吒，好吃！”
龙的嘴很小，他吃小莲藕的时候就常被撑得唇瓣发白，现在水晶糖沾在上面，像糖葫芦。
敖丙见他眼神不对连忙伸了舌头把遗留的糖液卷进去了，混天绫察觉到后在敖丙脖颈处动了下，漏出些红斑痕迹。
小龙企图转移注意的把糖画又往前递了递，“哪吒，吃这个。”
只拿糖画打发他，想吃的却不给。
龙小气。
哪吒就着龙递过来的糖画张嘴，舌头穿进空心的糖圈中间，没啃，往前勾住了糖画。
这画面敖丙太过熟悉，脑子里那些好不容易抛开的，一下又被勾想了起来，敖丙羞赧把糖画扔给了哪吒，“都、都给你吃，我不要了。”
哪吒见他往前走就知道龙肯定生气了，连忙追上去，见龙还偏过头去不肯看他，哪吒一下急了，慌忙喊道，“小龙。”
“你不许喊我。”小龙的语速很快。
哪吒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的，明明每次这样做小敖丙都会冲他吐口水，很喜欢的啊。
“敖丙，对不起。”他的声音很沉。
外间游人众多，敖丙羞得不肯与他说这些，推了下靠近的哪吒道，“哪吒，你自己一个人去玩会，不要总呆在我身边。”
敖丙看了眼那糖画恨不得直接扔了才好，他怎么会想起那些事来，他真是坏龙。
哪吒愣了许久，表情凝重，不要总呆在他身边？龙不要他了吗？是不是他屠杀赢鱼族的事被龙发现了？他生气了？生气得不要他了？
可是那群人必须死。
敖丙见他还不动催促了句，“怎么还不走啊？”
“敖钰很小，需要人照顾。”哪吒道。
“小龙崽有父王。”
见那个孩子不能让他留在龙的身边，他又道，“四海琐事繁多，我可以替龙族处理更多的事情。”
哪吒总把一切都放在自己的前面，他考虑敖丙考虑小龙崽还考虑龙族的事务，似乎从遇见到大婚，敖丙没见过哪吒休息，只有一日东海降了暴雨，小龙崽破壳，哪吒在他面前睡过一次。
雷霆劈得空气焦灼，风卷得海水摇晃，哪吒将自己做的那些小玩意堆在刚破壳的龙崽床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新奇的看了好久的小龙和小龙崽。
事实上过去和现在，他都是那种愿为信念去死的人，他不崇拜生命在体内流淌的声音，圈成团的小小龙突然成了叉开支流，他好像感受到除了生命本身外，血脉的神奇。
那是溢出来的“哪吒”，爱得多的疯魔，成了生生不息的氿。
夜里他枕在龙的大腿上很安静，敖丙同他说小龙崽长得很像混天绫，细细的一条，以后也可以攀在哪吒的手臂上，敖丙问他喜不喜欢小龙崽，哪吒没答，静默太久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小龙低头去看，才知道哪吒睡着了。
他一直都知道，神，是会累的。
敖丙的心皱巴了，他吸着鼻子道，“这些你都不用弄，你也不要再想这些，哪吒。”
龙也想哪吒开心。
“你就一个人去玩一下，好不好？”
哪吒的世界里不能只有敖丙。
哪吒压着嗓子祈求龙别这样对他，“我不弄那些了，敖丙，我……”
他只是放肆了一点点，下次杀多了要把尸体清理得更干净些的。
“把小海螺给我。”敖丙打断了哪吒，摊了小手示意。
这句话落进心海，涟漪下暗流汹涌起来。
神魂似乎开始猛烈的痛，龙要把小海螺收回去？龙不是说送给他的吗？是反悔了吗？那龙鳞呢，龙鳞是不是也会要回去？
敖光说要给龙退路，他清楚，如果龙不想要他了，不想要他了……
不想要他了，他会走的，只是……
哪吒没有给，他抬手把小海螺塞进衣服里，试探的去看敖丙，就算龙要他走，能不能不要……
不要把什么都收回去？
能不能允许他多贪心一点点？
留个小海螺和龙鳞给他吧。
见哪吒把小海螺收了起来，敖丙便以为哪吒已经知晓传音如何启用，放心的嘱咐道，“你往前走便是丘处街，那处很热闹的，你可以多玩一会，知道吗？”
龙没有强要回去，哪吒发紧的喉咙松懈了些，他把睫毛盖住眼下琉璃，“我不想去，可以吗？”
小龙鼓着脸，“不可以！”
哪吒不走出去，怎么会知道人间的好玩呢。
小龙怕他犟着不肯去，把他担忧的那些全解释了，“小龙崽不要你担心有父王，我也是，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你要是不去，我就不开心。”
龙不开心？
哪吒的神魂动荡得愈发厉害，脑袋里尖锐的疼痛叫他没办法思考龙为什么厌弃他，可又想，自己确实做得差劲，龙和他在一块哭比笑多。
是他不好，是他不好龙才厌弃他的，都是他的错。
忍下倒涌出的血水，舌苔格外的苦腥，“我去。”
只要龙开心，他可以做被丢弃的，废物。
敖丙见劝说有用正放心下来，还没得及夸哪吒呢就被塞了一个小周目袋。
“里面是我……”哪吒顿了下。
又想龙可能厌烦他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不会喜欢他的东西，改了口道，“里面是青花云子，你要是下棋……”
哪吒没说下去，另起了一口道，“我这就走。”
他送龙的云子，便是龙下棋时不会用又如何？龙不开心扔了也没关系。
他走得极快，敖丙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要是下棋什么呢？哪吒的话太过奇怪，是他把哪吒惹得更不开心了吗？
周目袋里的青花云子颗颗磨得形状均匀，沉而不滑，做工很是考究，瞧着很像哪吒自己做的。
他的手很巧。
敖丙捏了一颗，呈在光下，透出的青影里果然还有大小两条龙纹的模样。
是小龙和小龙崽。
没有哪吒。
敖丙把云子圈在手心，想哪吒怎么不把自己也刻上去呢？小龙崽那么喜欢他。
敖丙盯着哪吒飞快消失的背影，开始后悔起自己刚刚是不是不该凶哪吒的？
哪吒从来都没凶过他，倒是他总耍脾气。
神魂重聚本就有违天道，当初为见敖丙他强行附着灵珠复生凝聚实体，太急太快则欲速不达，上次云虚宫一战他被那处的雷鼓震了下后就总会莫名神魂动荡。
龙不要他也挺好的。
他再上一次天庭逼那天帝降下册封龙族为下界之主的诏书，这样东海便不会这样一直总有叛乱了，龙也不会顾虑那些生灵受他所累。
原本他早可以做此打算的，但那时顾虑这样的叛乱能让龙一直需要他，依赖他。
哪吒将体内的神魂强行阵压。
经脉鼓出，皮肉下透出鲜红颜色，这样的身体，等拿到诏书他便再没有什么能给龙的了。
敖丙不远不近的跟着哪吒往西走，见哪吒还要继续往西敖丙有些着急，丘处街那边有许多哪吒会喜欢的小玩意，他怎么走错路了，西市很偏僻的。
哪吒走得很快，神魂的痛苦让他脑子昏沉，他不记得神魂痛会这般难忍的。
他哽着喉咙加快了步子，那簌簌的触感突然砸中他眉角，哪吒眨了下眼睛，骨朵大的芍药掉在地上。
带着青脸獠牙面具的龙从小巷中走出来，他压着嗓子道，“公子是不是迷路了？丘处街在东面，这边西市闹鬼，不安全的。”
脚下的芍药花落了泥，他盯着龙看。
他怎么这样看自己？
敖丙从没觉得哪吒这般呆傻过，这面具难道不丑得吓人吗，怎么一副这般模样看他。
敖丙指了指丘处街方向，“在那里。”
怕哪吒又走错路，他多问了句，“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哪吒没有动作，指甲从掌心拔出，血水渗出了一点他就立马用灵力抹干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龙丢了他又换一个身份来见他。
是担心他不会老实的离开吗？还是说丘处街那边有什么龙想要他去做的事？
哪吒要去捡起地上的芍药花时敖丙急按了他，“地上很脏，都是泥水。”
哪吒透过豆大的面具孔洞看到里面的蓝色眼睛，“不脏。”
哪吒把芍药捡起来用身上的衣袖擦干净捧在了手掌心。
“我擦一下就好。”
瘦长的手指拨弄花瓣，敖丙一把打掉了那朵粉芍药，龙掏出身上带的巾帕一如初见的帮他把泥水擦掉，他就是不喜欢尘泥弄脏他的哪吒。
龙的手指很柔软，触碰的每寸皮肤都能叫嚣出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龙。
很喜欢，很喜欢。
只是龙不要他了。
手指飞快的抽回去，他想再去捡那朵芍药，结果龙抓住他的手往外走，“你想要花，我给你买好不好？那朵真的太脏了。”
龙的步子不大，只是这次他没有走上去并肩，他怕再多一些妄念，他就不会听龙的话离开了。
龙的脑袋很圆，显得很乖。
“哪……唔公子。”
下意识叫出的名字让龙心颤了下，他转过身问，“谁牵你走你都会同他走吗？”
敖丙忧心，哪吒怎么对谁都不设防，他一个带着丑面具的陌生人牵他走他就走了，那是不是谁都能把哪吒骗走啊。
敖丙有些担心的握紧了哪吒的手。
“不会。”
“那你怎么同我走了？”龙歪了下脑袋，有散开的发从他肩膀上滑下来。
“因为……”
哪吒谨慎的思量了才到，“因为你说给我买花。”
“哦。”
小龙轻轻的应了声，带着哪吒拐过条小巷一下就走到了丘处街，寂静被破开，热闹一下扑过来，周围都是小贩叫卖的声音。
敖丙转过头来撞见了哪吒躲开的眼神，他的手指在抽离，敖丙察觉触感不对，掰过了哪吒的手要去看，哪吒却把手藏到了身后。
敖丙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份不对问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花呀？”
六月时节，此处的花类繁多，哪吒也很能藏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从来发现不了，他想对哪吒好，却不知道哪吒喜欢什么。
哪吒没有回应，龙偏过头盯着哪吒的眼睛又问了句，“公子喜欢什么花啊？”
“芍药。”
撒谎。
那花铺的姑娘盯着哪吒的脸看出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芍药”两字吐出来，小姑娘才急急忙忙把花递过去道，“公子的容貌真水，新开的芍药这般漂亮，公子拿手里不得赢得路上各个姑娘小姐芳心暗许的？”
那个姑娘还在看哪吒，敖丙抿了下唇道，“不要芍药。”
哪吒意外的侧过脸去看龙，龙回视过去，认真道，“你要挑你自己喜欢的。”
挑自己喜欢的？
他没有喜欢的。
他什么也不喜欢。
他只喜欢龙。
小姑娘瞧出什么似的，把芍药放回了花瓶中打趣道，“公子身在局中，确实该顺遂心意挑喜欢的，不然在意的人买不来公子的开心也是会伤心的。”
哪吒听出了暗示，去看龙，龙又躲开了他的眼睛。
“你看花，不要看我。”
哪吒听话的把目光移到了花铺上，太多繁杂的花朵簇拥在一块，粉的红的蓝的，清雅的雍容的典雅的，各色有各色的美，他扫了一眼。
抽了支毫不起眼的蒲苇。
龙也意外了下，这不是花。
“我喜欢这个。”
小龙，他就是花，想做蒲苇。
蒲苇韧如丝。
小姑娘也没有想到哪吒会挑这支几乎不值钱的蒲苇，她急忙解释道，“公子要是喜欢其他的花，我也可以免费送的。”
敖丙飞快把珍珠塞进那姑娘手中，“是我买的，不用姑娘送。”
花铺姑娘被这拇指大的珍珠惊大了眼，敖丙放下珍珠颇为阔气的道，“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我给你买，除了蒲苇之外还有吗？”
小龙仰着脸一副愿为美人一致千金的模样，接收到信号的哪吒却没有放纵，他摇了摇头，不要了。
哪吒肯定不开心了，敖丙笃定。
“是这里的不喜欢吗？我们可以再去其他铺子看看。”
说着龙从他的身侧走过，哪吒下意识的伸手过去要牵龙，可半路又收了回来，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弃夫了。
龙冲还落在后面的哪吒招了招手，“这里，这里还有更多的。”
哪吒擒着蒲苇走过去又从那间花铺挑了支蒲苇，敖丙见此极快的付了钱，生怕有人抢一般把价值不菲的珍珠塞进了花铺老板手中。
“你很喜欢这个吗？”
龙觉得这白绒绒只有一个颜色的绿植过于的朴素，可又想哪吒喜欢什么他都该认可的，送了哪吒花他还要带哪吒去吃好吃的。
小龙抽了一大束的芍药塞进哪吒怀里，“刚刚打掉了你的花，我赔给你了，以后不许去捡地上的，知道吗？”
哪吒点了点头。
哪吒的脸低得快被芍药盖住了，敖丙想看他，低着身子凑过去抬着大大的眼睛，水津津的，直白的看着哪吒。
“我叫小饼，你叫什么呀？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哪吒的睫毛颤了下，芍药的香味没有盖住沉檀香，他听见自己的小龙妻问能不能和他做朋友。
朋友？
龙怕他不同意，又道，“我很好说话的，而且我很有钱，我可以请你吃好多好吃的。”
“哪吒。”哪吒应答的很快。
“我和你做朋友。”原来龙只是不想和他做夫妻。
小龙也没有怎么来过人间，小龙对人间的一切也都充满了好奇。
在酒楼点菜为了挑出哪吒喜欢的，他几乎快把整个新鲜的全给哪吒点了个遍。
哪吒执箸夹了块排骨下意识的要去喂小龙，抬眼对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后发现，小龙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龙对着那块鸡翅咽了下口水，喊道，“哪吒你快吃呀。”
哪吒放下筷子不肯动，敖丙耐不住，自己伸了筷子，“哪吒，看我。”
被召唤的哪吒转过头去就被喂了一筷子的糖醋小排，龙见他终于张嘴，温柔的笑了起来，“哪吒，我喂你吃饭好不好呀？”
就像哪吒喂他吃饭一样的，他也可以照顾哪吒。
糖醋的味道在口腔泛滥，哪吒突然失了味蕾，觉得好苦。
为什么龙要丢掉他又要对他好，他像悬在枝干顶端被风吹得摇来摇去的藤须，生命叫他疯狂往上长，风却又把他拼命往下压。
“好。”他放任龙对他的一切处置。
小龙喂得起劲，一会问问喜不喜欢这个，一会问问喜不喜欢那个，哪吒每一个都答喜欢，惹得龙忙出了满头大汗。
小白手一下被攥住，敖丙疑惑，哪吒把他手里的筷子解开，这次哪吒很老实，没有多摸龙，他很快的松开手，正经的别过脸道，“我吃饱了。”
不能累到小龙。
龙喜得站了起来，他的语气很欢欣。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今天还有事，哪吒我就不陪你了。”
见他要走哪吒急要去拽敖丙的袖子，但软纱蹭过指尖龙错开了他的触碰，他走得好快好快，哪吒这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心脏跳动下的每一寸割裂。
到底还是没有再牵上他一次。
没牵上。
茶盏中的水纹摇摇晃晃的散开。
没牵上也挺好的。
茶水多盐而已。
应该先去追查那个白袍人找出玉虚宫遗党，凡是有过牵扯的都该诛杀干净，尸体的焚毁要选在殷墟那里离东海远尸体多不会被发现，天庭的那帮……
“哪吒！！”
身上肌肉猛的缩紧，哪吒手中的杯盏一下碎裂，敖丙见此吓得急忙跑过去抓住了哪吒还在扣紧的手指，“松手，哪吒！”
取了面具的小龙急得眼眶发热，他才离开一会幻回原来的模样，没想到才一会哪吒就受伤了。
哪吒不可置信的看着龙红透的眼尾，半晌才反应过来的松了手，温润的灵力沿着七经八脉再次流转。
原本干枯而死的花，一下的，又鲜妍起来。
“这是在人间，敖丙。”
灵力的使用会引来麻烦。
敖丙气得把自己的唇咬得鲜血淋漓，哪吒想去碰，小龙一下又躲开了，气冲冲道，“在人间又怎么样。”
哪吒不说话了，两个人安静下来。
稠密的空气要把某根藕压成两截，他想说话，但又怕。
敖丙看着那被捏得皱巴的芍药和蒲苇，觉得自己像个小小的蚂蚁一张嘴被人塞了颗巨大的酸橘。
“哪吒。”
某根藕飞快凑过去，“嗯。”
原本红了眼睛的龙一下调整好了情绪，声线柔柔的，“为什么会弄伤自己啊。”
“不小心，太用力了。”
龙原谅了这个笨蛋，转了话题问，“人间好不好玩啊，哪吒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新朋友？
“是不是有新朋友给哪吒花了？”
哪吒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含糊的“嗯”了声。
“那哪吒以后都一个人出来玩一下好不好呀？不要总是一个人忙着龙宫的事，好不好呀？”龙引导着笨蛋学会爱自己。
他问了两个好不好，哪吒良久良久才反应过来……
龙，没有丢掉他。
敖丙凑了过来问，“怎么在发呆？”
哪吒回神的点了头，“好。”
听到哪吒同意走出龙宫出去玩的计划达成，龙轻轻踢了下哪吒的小腿，“你忽视我，哪吒，你要喂我吃饭。”
小龙惯有的颐指气使让哪吒呆呆愣愣的拿起碗筷，伸手去夹想起桌上都是他吃剩的，起身要去叫小二重新上菜的，结果龙把他拽着坐下，“不用做新的，我就吃这个。”
哪吒挣扎了下，“这都是剩下的，不好。”
龙嗔了他一眼，“你吃我吃剩的时候怎么不说？”
藕妃张嘴结舌，百口莫辩。
“我就吃这个，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哪吒做不到，他做不到给龙一丁点不好的。
见哪吒不听，小龙顿时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喊了句，“敖哪吒！”
小龙大王的声音很威武，藕妃立马乖乖坐下拿起桌上碗箸去挑还能看得过去的菜。
小龙吃了口哪吒喂过来的炙牛肉恨不得尾巴都漏出来晃，小龙咀嚼着牛肉吧唧一口亲了哪吒的脸，夸耀道，“哪吒真好。”
“以后我都带哪吒出来玩，让哪吒交好多好多的新朋友。”
这样哪吒就不会孤独得只有他一个人了，朋友、亲人还有他和小龙崽都会很爱很爱哪吒的。
小龙越想越开心，又亲了哪吒一口，“好喜欢哪吒啊。”
筷子掉到了地上，哪吒要去捡，结果龙把之前哪吒用过的筷子塞进哪吒手里，指着那碟桂花糯米藕饼道，“还要吃。”
“好。”
糯白的牙齿漏出来，龙的嘴巴只能咬到藕片的一小点，龙不满足放松了嘴巴努力又塞了点，桂花的糖浆糊到了脸腮上，哪吒脑子里闪回了许多画面，全是温热的，馨香的，湿哒哒的龙。
他真的太疯魔了。
上次敖光警告过他，不能太频繁，敖丙的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
不能太频繁啊，哪吒挪动了下腿，避开了些小龙。
结果小龙贴过来，直接碰到了他的大腿，“哪吒我想吃好多好多的东西，等会我们再去吃寒酥和酪乳吧！！”
“好。”
他想*龙了，轻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龙真的胃口大开，酸甜苦辣咸的每一个都不放过，哪吒担忧的去看龙的肚子，敖丙转过身来大方的给他看，“没事的，我的肚子吃不坏。”
哪吒虽不怎么让他双修了，但其他的那些也常弄得龙下不了床，龙觉得今日得多吃点，双修的时候才有力气不睡过去。
吃饱喝足的龙开心得到处乱走，哪吒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周围是热闹往来的凡人，他们像两条穿行其间的游鱼，无数颗风的心，跳动在掌心，鲜白柔荑几次擦过哪吒的手背，他抬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挪过去想握上，可龙一下又远离了。
龙拿着小波浪鼓晃了晃问，“哪吒，你瞧，小龙崽会喜欢这个吗？”
那试探的手指慢慢的又收了回来，“喜欢的。”
敖丙立马买了两个小波浪鼓，把其中一个塞到了哪吒手心，“这个是给哪吒的。”
哪吒不解的看着小龙。
“看我干什么呀，哪吒不是说喜欢吗？”
他的喉咙干拧，神生太漫长，他早就忘记了儿时一切，一个个颠倒又尖锐的执念如抵，他淬炼得刀尖刚硬，那些柔软被剔除的血沫肉丝突然回旋，他也只干巴巴的道，“这是小孩才会用的东西。”
三千岁，他风蚀成了瘪瘪的一片薄刃。
敖丙就着哪吒的手指晃了晃，牛皮小鼓砰砰的响了起来。
砰、砰、砰……
“哪吒也是小孩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哪吒也是小孩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小孩才吃湩。”
龙把那柔软的，细腻的，塞进了瘪瘪的薄刃。
“哪吒，我们回家吧。”
回家。
磨磨蹭蹭了一晚上也没有牵上的手，主动的摸过来岔开手指从他指缝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扣住。
“回家了，哪吒。”
“好，回家。”
在心惊胆颤的夜里，神魂痛突然消失了。
哪吒把累得走一半就下意识往他怀里钻的龙一下抱了起来，龙舒服的在哪吒怀里蹭，嘟嘟囔囔的冒出些发软的句子。
哪吒听不清，只能辨出几个大概的词语。
“开心”
“……要……”
“唔。……休息……”
哪吒把脸贴过去，龙呼吸的兰息很潮热，连带着哪吒觉得那块咬过吮过舔过的脸肉也像块化了的糖。
“小龙。”
他偷偷等龙睡着喊的，结果那纤密的睫毛移开，下面是双狡黠的眼睛。
“哪吒。”
他没睡。
被骗到的人下意识要撤开身子，结果龙勾住他的脖子，很严谨的道，“我终于知道哪吒为什么不开心了。”
“是因为今天我没有让哪吒叫我小龙，对不对？”
哪吒逃不开，龙把他锁死了，还用力的捧着他的脸。
“哪吒，你想要做什么要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会不开心。”
哪吒垂下眼上帘幕，不看龙。
“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也要不说话了，哪吒，我们是夫妻，父王说一辈子也要在一块的夫妻是不能隐瞒对方的。”
“你要丢掉我。”
他用的是“丢掉”而不是离开，小龙这一刻乍然的明白。
原来魂誓、大婚还有小龙崽都不能让他真正的安心。
“哪吒。”
龙衔住了他的唇，然后又松开，“是我做得差劲。”
“是我不好。”
“你好。”哪吒打断了龙的自谴。
“敖丙就是最好的。”
“那哪吒是不是最好的？”龙严肃的问。
他不答，敖丙也不生气，龙很有耐心，“你得跟着我一块说，‘哪吒就是最好的’。”
他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很生疏。
“哪……”他哽住了。
去看龙，龙没有讨厌，里面流淌的都是蓝。
“哪吒就是……最，好的。”
他说得断句也错了，但龙还是亲了他。
“对，哪吒就是最好的。”
“以后每天都要说给我听。”
然后龙凑到哪吒的耳边，极小声的说，“说了才有糖画吃。”
龙自己把自己蒸熟了，红得全身都是。
哪吒听此立马又重复了句，“哪吒就是最好的。”
察觉到他的意图，龙后知后觉的缩了下腔囊。
哪吒夜里去给芍药松土的时候发现，湿润的新土已经覆盖在了上面。
他转过头去，身上全是斑驳青紫的小龙倚在门口，全靠灵珠强大，昏过去两次的小龙还能站起来，只是龙已经说不出话了。
而爱，不用说也会从眼睛里淌出来，潺潺的蓝色是柔软的，也是坚韧的。
小龙告诉他。
芍药可以一块种。
拨浪鼓摇啊摇。
砰，砰，砰。
小孩啊，今夜安眠。
三尺下的鹤骨被碾成齑粉，哪吒想，尸体不能再埋进芍药圃了。
（1v1线end·）
【夏然all】博弈论（3）
07
夏然是曲马多请进来的，大有引狼入室之感。
起因是曲马多病了，病得冤有头债有主，赵北山打他那一枪让他的大腿发炎流脓，继而高烧，骂赵北山到一半想到自己是个易主的人了，请夏然来给自己看病。
他此举肯定也有试探夏然的成分在，但态度挺谦卑，派人到派出所门口说美食城里有夏然想要的东西，而曲马多腿疼，不能亲自给您送来。
夏然到美食城如西域使者来朝，大厅两侧按位分尊卑坐满无处可去的匪徒，目光如狼似虎，夏然迈一步，他们的头跟着扭一厘，被夏然扯着眼珠子直到落座。
曲马多烧得很有特色，脸红而脖子白，像被人倒吊着煮熟了脑袋，头发也湿塌了。
夏然坐，大头就站，以示不是同桌的...
07
夏然是曲马多请进来的，大有引狼入室之感。
起因是曲马多病了，病得冤有头债有主，赵北山打他那一枪让他的大腿发炎流脓，继而高烧，骂赵北山到一半想到自己是个易主的人了，请夏然来给自己看病。
他此举肯定也有试探夏然的成分在，但态度挺谦卑，派人到派出所门口说美食城里有夏然想要的东西，而曲马多腿疼，不能亲自给您送来。
夏然到美食城如西域使者来朝，大厅两侧按位分尊卑坐满无处可去的匪徒，目光如狼似虎，夏然迈一步，他们的头跟着扭一厘，被夏然扯着眼珠子直到落座。
曲马多烧得很有特色，脸红而脖子白，像被人倒吊着煮熟了脑袋，头发也湿塌了。
夏然坐，大头就站，以示不是同桌的交情。
夏然不给他余光，曲马多低声说：“他什么也没说，没办好老大的事，不敢说，不能说。”
大头只是杀曲马多不利，没赶上谋反，算两袖清风，故而死活不降。曲马多左右是死，夏然保他活出忙崖，他降了。
赵北山不许他治枪伤，他便从善如流地想起自己的新主人来了，倒反天罡地请夏然先为自己做贡献。
曲马多一条腿架在凳子上，夏然斜挎着医疗箱也不放，怕被偷一样，打开箱子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
“脱吧。”
曲马多要杀夏然威风，长自己气焰，群狼环顾，他必不可能脱裤子，豪言道：“不要你赔。”
夏然依言拿剪刀，先用碘伏消毒，在曲马多膝盖上剪了个小三角，沿上剪到大腿根，剥开粽子，拿碘伏棉球在枪伤周围擦拭。
这一枪打得其实不太妙。
夏然托着曲马多的大腿，从后侧没有摸到任何弹孔，这意味着子弹没能形成贯穿伤，而是卡在了肌肉里，像个污染源那样源源不断往外放射重金属铅。
大腿前侧的伤口已经肿得像火山喷发，乌烟瘴气，火山口泛红，而枪伤形成的幽长隧道像一根羊肠，凝脂般白，化脓了。
夏然毫无预兆地就把手指捅进了伤口里，曲马多半张着嘴，震惊要叫，白驹过隙岁月神偷，半声没出，夏然就把手指抽了出来，在医疗箱里翻镊子。
“太深了。”
夏然手里的镊子寒光闪闪，让人想起武侠小说中的暗器，尖锐、淬毒、时速百公里，曲马多悚然拒绝：“不要。”
夏然“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一手按在他腿上表示这不是曲马多说了算，镊子伸进去，两三次没戳对地方。这是血肉筑成的羊肠小道，夏然好狠的心，好瞎的眼，趴在他腿上，第四次夹住子弹，拖拽的每一下都让曲马多痛彻心扉。
他想问夏然是不是报私仇来了，是，是我，是我把你推进烧烤店的地下室。我跟他们说你肯定吃过战友的肉，他们不信，我只想你再吃一次为我正名。
玩笑，真是玩笑，赵北山不是第二天就把你拉了出来吗。
夏然专心致志捞那颗子弹，如矿井里吊出个漆黑的矿工，快露头的时候绳索卡死，再拽不动分毫。夏然消毒手套，两根手指左右拉开伤口，子弹马上往里滑，夏然的手指追着它，强取豪夺，横冲直撞。
曲马多头上冒热汗飘出烟雾，脖颈以下出冷汗打湿衣服，有气无力：“你捅死我算了。”
“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夏然滑腻腻地捏着子弹拔出来，展现给曲马多看，叮得扔到桌子上，说：“清创，马上就好。”
曲马多要是知道他的清创指的是拿剪子剪去腐肉，那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动手，但他已经疼糊涂了，夏然的剪子伸进去，手起刀落。曲马多的痛感好像不来自腿，而来自大脑里惊现的千树万树辣椒树，一剪子下去，红艳艳辣椒落入脑神经，先烫后麻再冷，汗和泪瓢泼就来，从鼻尖嗒得落下去。
夏然拿手背一挡，接住这滴汗，说：“好脏，你多久没洗脸了。”
曲马多忍痛：“见你，起码十天不洗。”
夏然鼓励道：“贤弟有劳，继续坚持。”
他再往伤口里倒双氧水，塞纱布，那跟剪腐肉比都不算事了，曲马多大梦一场，绑好绷带立刻就把刚刚的酷刑给忘了，抬头环顾才恍然察觉自己被当众捅了腿。
曲马多低头看，很男人很雄性的腿，一用力就鼓起肌肉，但苍白，且在走光边缘，他得再挑个裤子。
那么陪夏然去用电台的工作就要转交他人，曲马多叫人过来窃窃耳语，夏然就在一旁整理医疗箱，把用过的棉球和手套都扔进垃圾桶。
领命而去的人很快带回了李红，这女人下楼，长裙短靴，一步一响，背后跟着两个荷枪实弹却步履无声的匪徒。一位名副其实的老大的女人，只她脸上更像新丧，伸出手邀舞：“跟我来吧。”
08
赵北山来时，曲马多刚换好裤子，得以体面地认错，说：“那可是大嫂，我听她的，就像听您的一样。”
大头为他的无耻而惊讶，说：“他把大嫂送到夏然手上，我听里面有枪响，大嫂喊着都不许进，才请您来的。”
赵北山很体谅，先没追责，问：“在哪呢？”
他无意扮演一个焦急的丈夫，面带微笑上楼，敲门轻点三下，用国际通用摩斯电码打出个“S”，意思可能是死。
李红背抵着门而坐，轻声说：“北山，我们结束了。”
赵北山无比真实地挽留：“离婚证还没办呢。”
李红提醒道：“是结婚证还没办，你就进去了。”
赵北山可能在门外沉思结婚证的法律效益，也可能在架枪准备扫射。而夏然在当修理工，修得如老技师般冷静，只差叼根烟边抽边修，但他不抽烟，刚好也不会修。
他抬手向李红拨了拨，示意她从门后移开。
李红摇头。
她举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两个被她用自杀威胁的匪徒倒显得轻松，促狭地对视，无声地都咧开嘴笑，迈步躲开可能的扫射。
李红微动喉咙，脖颈上湿淋淋的汗，拿枪的手在太阳穴处颤。她越害怕，越幻听到赵北山在笑，夏然用手碰她的脸，她毛骨悚然，一耳光要打到夏然脸上，被握着手腕缴了械。
枪到夏然手里，两个匪徒训练有素，架枪抵肩膀瞄准。夏然单手抵膝盖把上膛的子弹退出，枪扔远，他们就又把两杆枪放下，继续笑嘻嘻地看这场闹剧。
“没事。”夏然抹掉李红那滴悬在睫毛上的汗：“他有透视眼，真的，表演给你看。”
他捞起李红躲到墙壁后的瞬间，枪声齐发，薄门板被子弹拦腰斩断，下半张门飙飞砸出去。
赵北山配合魔术表演，弯腰进来谢幕，脸上带笑，先看夏然臂弯中挟持的李红，再看夏然。他穿的像个起夜的富家公子，领口大敞，在裤兜里掏了掏，张开手，手心里两个漂亮的晶体管——无线电缺的重要零部件。
“找这个？”
夏然坚决否认：“没找，找你玩，你不在。”
赵北山笑容不减：“我不在，就玩我的人，玩得痛快吗，夏然？”
“还行，招待挺周到的。”
夏然松开手，推了李红一把，李红迈步就腿软，投怀送抱地倒进赵北山怀里。赵北山捏她的下巴，抬她的脸看，轻柔地说：“看夏然给你吓的，得让他给你赔罪。”
会计的手从半扇门下伸出，打开门锁，毫无必要地开门进来，双手在前交叉，作谨听嘱咐的态度。
“好好招待招待咱们夏同志。”
赵北山做敬礼的动作给夏然，手掌举到头顶，脚跟踢脚跟，啪一响，转身，会计跟上，不甚标准地也敬了回礼给自家老大。
这诙谐的两人军队。
09
夏然盗用无线电的计划大失败，被会计客客气气地绑了，请进了二楼的包间。
又圆又红的桌子，带玻璃转盘，最好的包间，适宜订婚宴，亲朋满座。
夏然反绑着双手坐到了主座上，会计的背后晃出重影，舌头探头在看。
会计往左移，舌头也跟着往左，会计往右，舌头也跟着往右，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会计干脆倒退一步，舌头也往后退，迈错脚被踩个正着，哑巴也不会抱怨，头纱下幽怨的眼瞪过来。
会计无视他，开门出去，再毫不羞赧地咔嗒一声落锁。
夏然喧宾夺主，说：“坐。”
舌头把枪举起来，瞄着夏然的脑门，夏然说：“坐下来，舌头。”
舌头稳稳地端着枪，在夏然的对面坐下了，隔着天堑一张桌，对着宴会的主人举枪。
若夏然要一个个挑拨离间，按难易程度排序，李红最易，再排曲马多，大头因为头大脑小而难度适中，舌头和会计则不分伯仲排在最难一列。
夏然要审慎地对舌头开口，然而身心俱疲，怀柔不动，说：“你帮忙把左罗送回去了吗，那个警察，老的。”
舌头不理，夏然说：“简宁抬不动，你怎么不帮帮他。”
舌头微睁大眼，夏然说：“简宁他还很小，我不放心他。”
舌头表达愤怒的方式是用枪去戳夏然的脸，左脸戳一下，右脸戳一下，抵住额心，夏然无知无觉，平铺直叙：“你把我杀了，简宁怎么办。”
舌头茫茫然的眼珠中闪过千思万绪，情到深处，先去拽门，拧不开，转身就要拉开窗户。
夏然说：“回来。”
舌头背上挎枪，已经蹲在窗户沿上，上扶着顶，回过头来。猎猎的风吹动他的头纱，刀刻过的渗人面庞，而小孩一样的杏仁眼。
“回来。”夏然说，“谁惯的你毛病。”
舌头倔强地蹲在窗户边，他那佯装成人的身材，如少女，腰细像麻片，瘦的像具陈列脱水的埃及干尸。
夏然想起赵北山为舌头取名的奇幻故事，赵北山讲故事没头没尾，只截取最高潮的片段，说那天，那天没名字的小孩跑丢了，再找到的时候刚被人剁了舌头，稀罕自己的血，肚皮喝得滚圆，赵北山杀了人要带他走，没名字的小孩满地乱爬，赵北山问他在找什么呢。
他说：舌头、舌头。
赵北山讲到这里，认真不似作伪，说：他说他在找舌头，我说你舌头没了，结果他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所以赵北山用他发声的最后两个字为他取名，后来以形补形，喂给舌头很多牛舌头猪舌头人舌头，但那里缺了是长不出来的，舌头有限的发声期，就这样结束在“舌头”两个字里。
这个故事并不能算给夏然一个交代，夏然也对这个故事不予置评，不过赵北山就算说“抱歉”，夏然也不准备原谅他就是了。
如果舌头真能在失去舌头的情况下发声，那他应该大喊“我要去杀了简宁”，而不是瞪着一双可怜的泪眼，抽抽鼻子，要跃不跃地悬停。
夏然叹气：“回来，到我这儿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没有抛下可怜的小孩去参军一样，以一个养大他的家长威严来诱哄威逼。
舌头先放下了两腿，坐在窗户边缘，摇摇欲坠，如果他就这样仰倒从二楼跌下去，摔断脖子必死无疑。夏然望着他，不再说话。
舌头跳下来，他沉默，沉默一如既往，抽腰间的匕首割夏然的绳子，夏然坐，他就跪，磨绳子磨得愤慨，在夏然手心故意不故意的，割开了一道口子。
夏然手麻了，摸舌头的脸，没有触觉，反而像舌头的脸在抚摸他的手，手心的血蹭在舌头脸上，越抹越花，夏然说：“跟着我吧。”
舌头用眼睛和他对话，夏然说：“不带简宁，这是当然的，我气气你，怕你不在乎我了。”
夏然站起来，也把舌头扶起来，捋捋他的身体，带他走到窗边，说：“我接着你，你跳准了。”
夏然说：“我真怕你摔着了。”
他们接续地跳窗，好似逃脱恶魔之家的青少年，夏然先跳，用肩膀卸力往前翻滚，满面尘土中看到舌头跳了下来，半空中他的头纱扬起，一头泼墨长发，轻飘飘恍然是从天而降，正中砸进夏然还未做好准备的怀抱里。
夏然跌倒在地，舌头跪骑在他腰上要回头看，被夏然摁住后脑阻止。他轻抚着舌头的头纱，一时被砸得说不出话，强作英雄柔情罢了。
而二楼暖光窗户中，赵北山怀春姿态，托腮朝下望，张口要喊，狠狠吓唬了夏然，才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无声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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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然all/北舌】狡兔死
风沙从大敞的窗户里不要命地往里涌，好像割开忙崖的大动脉，血溅四方。这里终于变的一片狼藉，空荡荡的派出所，一具横卧在地面上不知死活的身体，一个被拖到警容镜之前的匪徒。
夏然瘸着一条腿，不要命一样拖着拒不配合还在嗬嗬笑的赵北山。两个人的血交融在一起，蜿蜒如蛇。
他的大腿骨应该是被赵北山一锤子砸的骨裂，一动就钻心的疼。赵北山的衣领被他扯的破碎，匪徒身上横亘的疤痕就像夏然心里陈卧的旧事，又被翻出重见天日。
多杰不知死活，简宁还靠在审讯室的墙壁上，吊着一口气，夏然给他做了紧急处理，纱布填紧弹孔系紧，勉强止住血，再多也就没有了，这是处理的极限，能挺多久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左罗还没下葬，这...
风沙从大敞的窗户里不要命地往里涌，好像割开忙崖的大动脉，血溅四方。这里终于变的一片狼藉，空荡荡的派出所，一具横卧在地面上不知死活的身体，一个被拖到警容镜之前的匪徒。
夏然瘸着一条腿，不要命一样拖着拒不配合还在嗬嗬笑的赵北山。两个人的血交融在一起，蜿蜒如蛇。
他的大腿骨应该是被赵北山一锤子砸的骨裂，一动就钻心的疼。赵北山的衣领被他扯的破碎，匪徒身上横亘的疤痕就像夏然心里陈卧的旧事，又被翻出重见天日。
多杰不知死活，简宁还靠在审讯室的墙壁上，吊着一口气，夏然给他做了紧急处理，纱布填紧弹孔系紧，勉强止住血，再多也就没有了，这是处理的极限，能挺多久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左罗还没下葬，这里甚至没有个太平间，没人猜到这里会有牺牲，好在这里不热，老警察躺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
这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夏然在战友横七竖八的尸体里带着一身的爬出尸堆，回望人间炼狱，战友已经血肉模糊的脸，最后带着所有人的死讯回到部队，自此留下严重的创伤应激综合症，幻听幻视时刻围绕着他。
他无法再当兵了。
夏然气喘吁吁：“北山，你不该对简宁开枪。”
赵北山还在笑，夏然甚至不知道他哪里在流血，但是血就是不停。他有点困惑的问：“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质问我。”
夏然甚至现在无法分辨是赵北山在说话，还是他臆想里的赵北山应该这么说话，从楼梯到警容镜之前只有几步路，却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赵北山拔掉肩膀插着的玻璃渣子，后背被粗糙的水泥地板磨的通红，痛哼一声，又说：“杀简宁的是舌头。”
夏然反问：“舌头和你有什么区别？”
赵北山悚然，哈哈大笑：“你竟然认为舌头是我。”
这段无厘头的对话属实应该发生在臆想里。赵北山被夏然丢到警容镜之前，溅满多杰鲜血的镜子倒影出夏然的身形，恍然间似乎没看到赵北山的身影，他自己扭曲的大腿。赵北山被他丢下之后又很快活蹦乱跳地爬起来，好像先前的虚弱都是夏然的幻境。他极其暧昧的抓住夏然的裤脚，把脸颊靠到夏然被自己锤断的那条腿上，问：“夏警官，你是不是好痛，我给你道歉，你要不要？”
赵北山的道歉多金贵呢。
夏然一脚把他踢翻，要不是手枪没子弹他恨不得一枪打爆赵北山的脑袋。夏然从镜子里迷茫的看不到赵北山，想起多杰说，脱光了站在镜子面前就能看到死去的人，同死去的人对话。
多杰有没有说过，镜子照不出来的人是什么？
简宁在左罗死后试图这么做过，脱的就剩一个裤衩，被夏然拦住捉回来指导唯物主义思想。多杰就抱着他的那只小羊羔，摸着小羊几乎不落地的嫩蹄子呵呵笑。
现在羊羔不翼而飞，多杰被埋在碎木板里，生死未卜。
他回过神，镜子重现赵北山的倒影，沉闷的脚步声在派出所二楼的楼梯上重新一阶一阶出现，重如千钧，夏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赵北山大喊：“舌头，好好招待夏警官！”
子弹崩碎警容镜，玻璃碎片割破夏然的脸颊，紧接着就是第二枪巨响。他们嚣张到不装消音器，就在这忙崖上演警匪动作片。
舌头是条听话的狗，赵北山给他立下的规矩从未打破，三枪要人命，是最后的机会。
死亡在忙崖简直是太轻易了，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讲任何道理，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一颗子弹打进肚子就能要了人的命，后脑一闷棍就能让人停止呼吸，最后在报纸上留下名字，然后在世界上消失。
夏然不进反退，整个人暴露在舌头的狙击范围之内，攥紧满手鲜血的玻璃碴子，尖锐的碎片嵌进赵北山的脖子，差一厘米就能割开赵北山的颈动脉。赵北山自然也不是甘愿落得下风的主，手指几乎戳进夏然的眼眶，夏然被他摁的眼球充血面色涨红，却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们两个胸口贴后背坐在破碎的警容镜之前，舌头满手鲜血从二楼下来，端着狙击枪，头巾盖住整张脸，只露出瘦削尖锐的下巴。
舌头自断一只手，为了挣脱手铐硬生生用那把沾了会计泪和血的斧子削去拇指，扭曲的肢体重重落地，就好像赵北山亲手为他割掉的舌头。
夏然说：“你可以开枪，连我和北山一起打死。”
赵北山被他勒的缺氧，突然问：“你吃不吃羊肉。”
夏然没理他，隔着十米和舌头对视。
舌头的头巾稳如泰山，纵使如何搏斗也依旧在脸上未曾滑落，夏然不知道这条纱对他有何意义，舌头的枪不离手，鲜血顺着黑色外壳瀑布一样往下流，他没做任何止血措施，动脉破了，再这么流，他很快就会死。夏然比赵北山先意识到这点，把赵北山往怀里又拖一点，说：“舌头，你不想比他先死，就把枪放下，过来，我给你包扎。”
舌头摇头，给狙击枪上膛，赵北山说：“开枪，舌头，把我们两个的脑袋串一起。”
夏然不受控制地想到马小志那已经空了的羊圈，美食城的烤羊肉串，多杰抱着的那只小羊羔。
他知道舌头不会开枪。
回想赵北山和还年幼的舌头，这份恩情早早埋下种子，终于顶破了土。匪帮不是个讲究人伦道德的地方，谁和谁有一腿都不离奇，赵北山也不管，舌头被他丢进这个混乱的盅里自然也默认他要经受这些，如果说舌头是赵北山的狗，那么会计就是狗的人朋友，至于曲马多，他胆大包天也不敢覆写赵北山留在舌头身上的代码。
身体并不代表思想，却是效忠的好礼品。
舌头架着的枪没坚持多久，他的血流到双手发白失去血色，摇摇晃晃，为了掩饰痛苦一把扔掉了狙击枪，枪械坠地摔出一声脆响，夏然又仰头用下巴点了点他系在腰间的斧子，又一声闷响，金属坠落，夏然才猛然意识到，他从二楼下来，多杰为何躺在一楼。
回忆被大头扫射的羊圈，肉香混着羊濒死无力的哀嚎，平日柔软的咩咩声都变得刺耳，舔舐马小志鲜血的羊羔被多杰抱起，夏然满手羊膻，羊蹄子踩住他的靴子，枪响二十分钟，羊圈横陈羊的尸体，羊的血羊的泪铺成一层厚重的地毯，压弯了背起马小志的夏然的腰杆子。
马小志死在夏然背上，简宁的夜盲里割裂出一道鲜血，年长者抚摸他的后背，并不责怪，只说，没有如果。
一切闪回，都如此轻易地合理，此刻已无心追究碎木板之下是否有多杰的尸体，夏然如何美化自己的战争创伤，显然他的解构全盘皆输，赵北山的笑声刺耳如同魔咒，舌头重重摔进赵北山怀里，夏然被两个人的重量一压，手上的力气失了分寸，玻璃碎片捅进他的大动脉，镜子碎片里倒映出赵北山通红的眼。
夏然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已经无从得知。
他松开压着夏然眼眶的手，抱住奄奄一息的舌头，摸到他下腹的弹孔，鲜血从脖颈倾流的湍鸣。
舌头抬头，虚弱的笑一下，露出沾满血的牙齿，喉咙挤出两声气泡一样的血鸣，咕噜咕噜，好像一汪清泉。
赵北山大笑又悲从中来，到底落了眼泪，问舌头：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呢？
【夏然all】博弈论（2）
04
简宁知道夏然中午进了美食城，似乎这场午饭特别漫长，夏然吃不完吃不下，好久都没出来。
那些匪徒乌压压地从里面跑出来两回，俯视下去，像三角形的蚁群，然后再进去，再跑出来，又灰头土脸地进去。
简宁为此忧心忡忡一整个下午，傍晚夏然从门口走出来，美国西部片里身影拉长的牛仔，行走在黄沙荒土，随时准备跟人表演背对背决斗。
但夏然没那么光明磊落，他到警局坐下，从兜里往外掏子弹，数一数有十三颗，一颗一颗，咔哒咔哒地嵌进警局唯一那把枪里。
简宁要问，夏然先说：“捡的。”
子弹还能从匪徒的口袋里捡吗，或许这该叫偷，但简宁不想怀疑夏老师的高尚道德，转而说：“他们会不会屠了...
04
简宁知道夏然中午进了美食城，似乎这场午饭特别漫长，夏然吃不完吃不下，好久都没出来。
那些匪徒乌压压地从里面跑出来两回，俯视下去，像三角形的蚁群，然后再进去，再跑出来，又灰头土脸地进去。
简宁为此忧心忡忡一整个下午，傍晚夏然从门口走出来，美国西部片里身影拉长的牛仔，行走在黄沙荒土，随时准备跟人表演背对背决斗。
但夏然没那么光明磊落，他到警局坐下，从兜里往外掏子弹，数一数有十三颗，一颗一颗，咔哒咔哒地嵌进警局唯一那把枪里。
简宁要问，夏然先说：“捡的。”
子弹还能从匪徒的口袋里捡吗，或许这该叫偷，但简宁不想怀疑夏老师的高尚道德，转而说：“他们会不会屠了整个忙崖。”
夏然拉动枪栓上膛，瞄了瞄，又退出子弹，说：“你放心，我和赵北山从小就认识。”
这个放心是赵北山一定不屠，还是一定屠？简宁犹豫不定，夏然起身把枪交到他手里，说：“捡来的子弹也要珍惜，假装开枪练一下，这把枪就交给你了。”
“你呢？”
夏然正走向审讯室，说：“我开枪，对方就开枪，所以我不给他们机会。”
简宁愕然：“那我开还是不开？”
夏然说：“你不一样，你越不开枪，他们越开枪。”
多杰在审讯室里枕着小羊羔睡着了，斜阳让他的脸红彤彤的，夏然看了他一会，叹一口气，摇醒他。
“别睡了，你跟我去一趟马小志的羊圈。”
多杰似醒非醒，扬起头又砸回羊肚子上：“我不想去，别吵我。”
小羊羔的横瞳看过来，厚厚的嘴唇翕动，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夏然去摸羊嘴巴，小羊叼着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头，嶙峋的口腔，忽然斜着一嚼，羊的下牙齿像合拢的铡刀切进肉里。
夏然从迷瞪中彻底醒了，指尖的血像警局洗手间失修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扑嗒落地。
多杰“哎呦”一声，诚恳地说：“见了血就不好了，血里太多细菌，这羊以后要得羊癫疯。”
夏然捂住手指，没由来地又有点愤怒：“要你管。”
多杰也握他的手，说：“多珍重，多珍重，夏警官。”
夏然甩开他，他还不知羞一样要跟过来，被夏然摔门，扒着审讯室的铁栏热切地看过来，夏然回看两次，他都保持着凝望的姿势。
简宁如他所言正拿着手枪假比划，夏然拍拍他的肩膀，夸奖他：“小同志好勤奋，夜守警局与左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简宁警惕：“你去哪？”
夏然坦然撒谎：“我还有帮马小志找羊的大案要办。”
实则是赵北山指派了曲马多来挖羊圈，夏然了解赵北山，就像了解一把枪，了解他的三十五个零件，枪身枪托枪膛、弹簧气缸活塞等等不再一一列数。
他开警局唯一的车，在夜色全黑时抵达，要放平座椅躺下，后座却吱哇一声。
夏然到后座抓人，简宁跳车就跑，来回兜圈子，夏然扶着车头，说：“你出来，我允许你参加找羊的大案。”
简宁从车后探出个头：“夏老师，真的？”
夏然说“真的”，一步步静悄悄像抓兔子横移，逮住满眼希冀变作惊慌的简宁，拎着他的后领子给他拖到车后座上，猛踹车门回弹砰一声合上。
简宁啰嗦：“所长不让这样关车门。”
夏然捂住简宁的嘴，抱着他躺倒，简宁仰躺着他身上，一时感受到警服的扣子硌得肋骨生疼，又毛骨悚然起这深夜的束缚。
头上的车玻璃瞬间就被打烂了，夏然抱着他往车座下面滚，用自己垫了一下，被压得闷哼，腿缠着简宁的腿，把他的小腿收回来，一排子弹果然斜射，打到他们脚伸的位置。
子弹齐发只是几秒功夫，子弹一停，夏然拉开车门拽简宁下车。车灯熄了，简宁两眼一抹黑，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从车门处直接要跪倒下去，要是跪实了那膝盖也就废了，但夏然拦腰接住他，半拖半拽把他带到土坡边。
简宁快把手抠进夏然肉里，夏然一根根掰开，拔简宁的配枪让他抓牢。
他也没问简宁是不是看不到，说：“十米外听到脚步声不开枪，十米内听到脚步就开枪，开一枪，就换一个地方。”
简宁又紧张又冷静，问：“战场上的战术？”
夏然说：“简宁的战术。”
简宁要笑，再伸手去摸夏然，夏然握住他的手，说：“我要离开一会，别怕，我会找到你。”
他的话很忠诚，却离开得很绝情，简宁握着枪，在脚步的远离声中，差点哭出来。
夏然钻进羊圈里伏身，像离群的游子回到故乡，鲜嫩的羊腿在他眼前走来走去，羊的夜视能力不错，却粗鲁地把他撞来撞去。
邪恶的羊。
山上来的匪徒先去查看车，再进羊圈，他们把羊往外赶，丝毫不在乎马小志当养羊大户梦想。
夏然在耳朵里数出一二三四个人，捞过一只小羊站了起来。
小羊撕心裂肺的嚎叫，引得曲马多看他，大头呼喊他：“夏然夏同志！”
曲马多拿枪指他：“夏然，你的车，你来干什么。”
夏然说：“我来监工，北山不放心你们。”
曲马多问：“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一个箱子，我们挖了，我们送到老大手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藏私，要你看？”
夏然说：“箱子就不重要。”
曲马多的脑子多精妙，骤然就意识到北山的安排，向大头开枪，大头开枪不及曲马多迅猛，但很灵活，像匹小胖羊，钻进羊堆里腾挪躲闪。
曲马多杀羊快赶上他今生杀人总数，白天挨了赵北山一枪，比夏然还瘸，成片扫射，枪里的子弹射空，也逼退羊的潮水，露出了大头。
大头是个伏地的狙击手，冲锋枪架好，邪狞的小眼睛放光明，眼看要开枪。
夏然说：“等等。”
他说“等等”的时候，大头就开了枪，夏然不得不砸出自己的防弹装备——这头倒霉的小羊羔，小羊蹄子踹到大头脸上，这一枪射偏，擦曲马多头边而过。
曲马多恶声恶气地吼了一声，夏然也说：“等等。”
这次曲马多真等他了，也可能是因为大头作势要再开枪，而他的手下与大头的手下做对射状，无瑕分身。
夏然说：“跟北山就是麻烦，跟我吧。”
05
简宁听了夏然舌战的全程，在天亮时主动请缨开车，带昏昏欲睡的夏然回派出所。
他忍不住问夏然：“你以后不当警察了？”
夏然“嗯”了一声。
简宁说：“那我拿着枪对着你的时候，你会回忆起我们之间的快乐时光吗？”
夏然说：“你觉得教你是一件快乐的事吗？”
“哦，那你会回忆起你教我的痛苦时光，并因此让我对你开枪吗？”
夏然说：“你看太多电影和小说，那是虚拟的，我不当警察，是因为我严重违纪，不意味着我就要去当麻匪。”
小吉普千疮百孔地到派出所门口停下，里面正闹哄哄的，忙崖几十口子都在了，喧嚷，夹杂着小孩的哭声。
夏然想分开人潮走进派出所，走到一半听到惊叫，他和简宁都回过头，那瞬间他脸上应该有震惊、迷惑、恐惧，但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反倒简宁看完他的脸，再看向远处的时候毫无面子地跌倒了。
他们的通讯员，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骑马出发，骑马回来，对讲机的天线拉出抵住他的下巴，让他还活灵活现地骑在马上，一只眼球已经被击穿了，整个后脑都爆开，缤纷地淌了他整背。
夏然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扶着他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把他拽下马。死者胸口挂着的收音机晃晃荡荡，传来的声音也像人喝大了那样，赵北山遥远地喊他：“夏然，夏然，夏然。”
夏然根本没理他，赵北山兀自浇愁，怨气横生又多情地说：“夏然，我真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好。”
夏然拖着通讯员的尸体，一路上不免掉出碎裂的脑组织，简宁跟在后面拾，手捧着怕捏碎，摆在胳膊上，像小卖铺买了过多东西的小学生。
夏然一直把通讯员搬到桌子上，才摁了寻呼机回话，他很简单回应赵北山长久的哀怨。
“赵北山。”他说，连名带姓。
赵北山从拉长调的舞台戏腔中立刻清醒，说：“夏然，你搬救兵干什么呢？”
夏然再次重复：“赵北山。”
对面“嗯”一声，听着还挺乖。
夏然说：“我送你进去的。”
赵北山乐了，说：“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夏然打断他：“我能送你一回，就能送你第二回，进监狱还是上西天，我替你选。”
他摁了传呼机的开关，赵北山可能是在说“好呀”，“好”字被电流声扭曲，嗷嗷呜呜，啪地归于寂静。
夏然转头看见简宁抱着大块小块的脑子，过去把这些知识的地基拿到手里，他的手比简宁要大，单手拿了所有，另一手推了一下简宁，说：“去吧。”
简宁这才酸气上涌，喉头直烧，人还没走到卫生间就吐了，连汤带水，狼狈不堪地跪倒把自己的肠胃都翻面吐了。
他头一次吐成这样，拖了地出来。夏然正用小梳子梳通讯员的头发，一瞧见他，说：“你长青春痘了。”
简宁去照警容镜，才看到自己脸上起了连片的小红点，应该是吐得太厉害，把毛细血管吐爆了，而双眼全红，整张脸都肿了，浮尸一样。
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夏然，泼了泼脸，才佯装冷静地去帮着一起整理通讯员。
夏然给通讯员擦了脸，脸越干净越苍白，就越让他被崩入子弹的眼眶可怖。简宁不想往那里看，偏偏人的思想不受控制，就是想知道到底能多恶心，眼光老往那儿瞄，把空荡荡眼眶中碎裂的眼球残体、小松树枝一样的神经末梢、被子弹旋转打烂的眼眶里的嫩肉，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干呕几声，觉得在前同事现死者面前实在是不礼貌，捂着嘴狂奔，夏然在他身后喊：“找点干草回来。”
左罗说拿干草填脑袋实在胡闹，通讯员灵魂在天，必定满口脏话。这位所长很幽默，把通讯员脑袋里的干草拿出来，把简宁数到一半的钱分了几批，卷了卷，认真细致，就像卷一大束人民币玫瑰花那样，挤挤挨挨塞进了通讯员空荡荡的大脑。
简宁要笑不能笑，似哭哭不出，左罗一摆手，说我去安置乡里乡亲，你俩在这守好。
06
倒霉的左罗，但幸运的会计。在赵北山毙了刘武，正质问会计是否想另立山头的时候，左罗问：“赵北山，你和夏然是什么关系。”
赵北山的注意力立马调转，客气地往左罗面前一坐，说：“他是好人。”
左罗说：“我不比你知道吗，我问你们什么关系。”
赵北山想了想，说：“我跟他挺好的，有时候不好，有时候特别好，取个平均值，那还是挺好的。”
左罗问：“他把你送进监狱那会儿，是不是不好？”
“那会儿也挺好的。”赵北山认真地说：“你看我让他来帮我守着忙崖的宝藏，他不也来了吗。你都不知他早认识李红吧，我还没问你，他找李红多吗？”
左罗摇头：“没见他找过。”
“我知道你这种人。”赵北山笑了：“信奉中庸之道，肯定要为别人偷情的事打掩护的，不然你作为他的领导脸上也没光。”他凑近左罗，低声说：“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会原谅一切，我很大度的。”
左罗说：“你很恶心。”
赵北山离开他，困惑地指向自己：“我恶心？”
左罗说：“我平生最不理解两类人，一类是在名胜古迹上刻自己名字的。”他从肿胀的眼皮中看赵北山，说：“另一类就是对不起老婆的人。”
赵北山说：“我没有。”他想了一会，说：“我真没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很开心，但我很快就进监狱了，如果要怪，应该怪夏然——我考虑到李红一个人多寂寞，夏然应该多陪陪她，但据你的坦白，夏然没有。”
“所以，夏然来这里就是为了陪你的老婆。”
赵北山忽然不耐烦了，他的耐心有时特别充分，有时候比针鼻儿还要小，这里面的变量主要是夏然。赵北山站起来到会计身上去摸枪，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掏给他的，这是寻宝的乐趣。会计敞开了给他掏兜，让他从左衣兜里拿出一把手枪。
左罗丝毫不惧，口气甚至很自大：“说你，你还不开心了。”
赵北山承认：“我不开心。”
他抬起手，一只手堵住了耳朵，说：“我平生不开心的时候就想两件事，一件是别人死，另一件是——”
子弹旋入左罗眼眶前，他先想另一件是什么，随即意识到赵北山故意卖这个关子，其次他想到此死法真与通讯员如出一辙，那想必后脑也会炸开咯，我毕生的智慧与热血，洋洋洒洒在这仓房中，或许简宁会为我的脑壳中塞满钱。
夏然呢，夏然——
“夏然闯进来了。”
左罗的一只眼被打碎了，另一只眼尽力往仓房唯一的通道口看去，那里逆着光，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背后的光线如同天堂放射出的巨大白光，让人睁不开眼。
或许是夏然，这小子，哎，干兼职呢。
他未听到这位报信者一惊一乍地通报，说：“夏然抓了嫂子，大头哥让我赶紧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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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话哪吒✖️灵珠丙【燃灯续昼20】
20
洞外，天光大噪。
他们就这样贴在一起良久，敖丙躁动的心跳终于被哪吒温热的气息渐渐平息。他微微仰头，湿漉漉的蓝眸望向哪吒，脸上仍带着未褪的红晕，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既无辜又惹人怜爱。
这般情态落在了哪吒眼底，早已无声起波澜，可他面上却依旧冷静，只是垂眸看了敖丙一眼，随后低头，在他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敖丙猝不及防，原本快要平复的心跳再度急促起来，脸颊瞬间烧得更红，连耳尖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哪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反应，故意压低声音道：“怎么？不是说要与我成为朋友吗？这点亲近就受不住了？”
话音未落，他又俯下身，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敖丙的耳尖，温热的气...
20
洞外，天光大噪。
他们就这样贴在一起良久，敖丙躁动的心跳终于被哪吒温热的气息渐渐平息。他微微仰头，湿漉漉的蓝眸望向哪吒，脸上仍带着未褪的红晕，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既无辜又惹人怜爱。
这般情态落在了哪吒眼底，早已无声起波澜，可他面上却依旧冷静，只是垂眸看了敖丙一眼，随后低头，在他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敖丙猝不及防，原本快要平复的心跳再度急促起来，脸颊瞬间烧得更红，连耳尖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哪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反应，故意压低声音道：“怎么？不是说要与我成为朋友吗？这点亲近就受不住了？”
话音未落，他又俯下身，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敖丙的耳尖，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肌肤，惹得小龙不自觉地轻颤，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嘴里止不住地轻喃起对方的名字。
哪吒唇角微扬，继续沉声道：“若是受不住，我们也可以不做朋友。”
敖丙闻言，果然如他所料般瞪大双眼，眸中水汽氤氲，慌乱地摇头，生怕他真的反悔。
敖丙的朋友不多，竟都是哪吒。他未有更多的参照，只记得他与上一个朋友也手牵过手，那样的无间。那么，与这个哪吒稍微贴近一些，似乎也算不得难以接受的事。更何况，不能与哪吒成为朋友才是让他不能接受的事。
想到这里，敖丙鼓起勇气，微微支起身子，学着哪吒方才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凑近，在他眼尾轻轻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以示他作为朋友的心意与友好。
这举动显然取悦了哪吒。他眸色一深，周身灵息骤然暴涨，洞穴内霎时风沙翻涌，碎石尘埃被无形的力量震得腾飞而起，却又在靠近二人时被屏障阻隔，不得近身。敖丙还未来得及惊叹这场景，下巴便被哪吒轻轻挑起，迫使他直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金瞳。
哪吒倾身逼近，姿态强势而不容抗拒，眼底翻涌着近乎嗜血的本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拆骨入腹。敖丙不知哪吒接下来所为为何，他只见哪吒这强势入侵的姿态便呼吸都要凝滞了。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衣料，衣物在掌心皱出凌乱的纹路。
却在这时，外界传来异动，哪吒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他眸光一凛，翻腾的灵息瞬间如潮水般涌向洞口，轰然堆积成一座高山，将洞口彻底封死，顺带着将试图靠近的妖物碾碎在屏障之外。
洞外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敖丙心头一紧，下意识便要起身查看。
“别动。”
哪吒却不管外面的动静，只是缓缓从敖丙身上退开，随后伸手将他拉近，替他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袍，又将无相天衣的兜帽轻戴在他头上，确保他身上的灵息被妥帖地藏着。
敖丙乖顺地任由他摆弄，心低掀起波澜。他从未想过，向来悲喜不显的人竟也会有如此近乎柔情的一面。那人修长的手指偶尔擦过他的脸颊，带着火灵特有的温度，所过之处仿佛有细小的火苗在肌肤上跳跃，烧得他心跳不稳。
待哪吒终于整理完毕，他朝敖丙伸出手，淡淡道：“走吧。”
敖丙几乎没有犹豫，鬼使神差般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们踏出洞穴时，黄沙已平息，只余洞口满地妖物的残骸嵌在灵石垒成的山中。这些妖物长得怪得很，人形鼠相，眼睛血红，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上竟有不少的黄金饰品残片。
哪吒上前捻下一片金饰，于指尖灼烧化作金液，竟毫无杂质。敖丙看着满是惊异，这破落荒凉之地，竟这般富饶，产出金子还能被加工为精美饰品，显然不像是一个小小妖族部落能达成之事。敖丙略有惊奇地望着那些鼠妖尸首身上的衣料和金饰，低喃道，“这些似乎是出自人族之手……”敖丙似是想到什么，抬起头，高兴地看向身边的人，“哪吒，这处的人与妖竟能如此和谐共处了吗？”
哪吒望向他，见那小龙眼中不自觉显露出的一丝艳羡之色，转过眼不忍开声打破。
“小心。”
哪吒眉头微沉，抓起敖丙飞向空中。敖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到，他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被突兀腾起的风灌了满喉。
“后面有东西。抓紧。”哪吒的声音混在风里显得越发低沉。
敖丙下意识抓紧哪吒的手，回头，果见沙丘如活物般隆起，隐约露出鳞甲般的纹路。能见的只是少数部位，大部仍潜行于沙子之下，约莫着是个巨物。还未来得及施法防御，前方沙地突然裂开深渊，却见哪吒瞬身停住，将敖丙往身后一掩。
下一瞬，一头足有十丈长的青骨甲虫一般的巨物破土而出，节肢上嵌着腐朽的佛珠，背部驮着一尊半腐烂的佛头。黄沙翻涌，那巨虫嘶吼着扑来。手中乾坤圈脱手掷出，金光迸裂间，巨虫甲壳凹陷，被震到地上，砸出巨坑。眼见不敌，那妖物转身刨开黄沙便要遁逃。
"它要逃。"敖丙掐诀欲施法围堵，却被哪吒按住手腕。
"你伤未愈。别动。"话音未落，红莲结界已然在敖丙周身亮起。哪吒瞥见远处两道灵光逼近，抬手将敖丙推向那方向，"去那边等我。"
"哪吒！"敖丙隔着结界唤他，眉间忧色缠绕。虽知这人神通广大，却仍忍不住攥紧了袖口。还未及多言，结界已载着他与赶来的猪八戒和天命人汇合。
"小灵珠！"猪八戒施法稳住了结界。后者见来者是天命人与猪八戒，如见救星般急道："师叔快助哪吒！"
见敖丙面色不虞，又见哪吒一副备战状态，猪八戒心下明了，宽慰道："别慌，那煞星打架何时输过？"
天命人握紧铁棒就要上前，也被猪八戒拦住："连他都搞不定的东西，你去了也是添乱。"说着朝沙暴中心努嘴，"瞧好了，三太子要动真格了。"
说完，又转向敖丙，安抚道，“你啊，纯是关心则乱了。我们且守着看就好。”
敖丙耳根一热，正要张口说什么，远处沙海突然炸开巨响。
黄沙如怒涛翻涌，哪吒足踏风火轮悬于半空。忽见他眸中金芒闪过，红绫如赤龙窜入沙海，霎时地动山摇。不多时，混天绫猛然收紧，沙暴中传来甲壳碎裂的声响，一头庞然巨物竟被硬生生拽出地表。
"蝜蝂？！"猪八戒倒吸凉气，"这玩意儿不是早被黄风怪斩了吗？"
哪吒抬眼，混天绫骤然收紧。红绫缠住那巨虫前肢，灵力催动间，方圆百丈的戈壁巨石轰然浮空，似万千金光箭矢在他身后列阵铺展。手一挥，箭雨倾泻而下。碎石击穿黄沙，那蝜蝂的金甲在爆鸣中崩裂，佛头哀嚎着寸寸碎裂。最后一支石箭贯入巨虫咽喉，虫躯剧烈痉挛，长鸣声戛然而止。
沙尘还未散，敖丙已然冲至了哪吒身侧，柔声关切道："哪吒，你没事吧？"
"无碍。"哪吒缓缓摇头。抬眼却见猪八戒正贼兮兮地嗅着敖丙衣领，顿时眸色一沉，将人拽到身后，再抬眼时那双目已然变成赤金熔岩，灼灼不善，直盯着猪八戒。
"哎哟！"猪八戒跳开两步，搓着手讪笑，"我这不是闻着小灵珠身上莲花香稀奇嘛！"
哪吒没在管他，只把敖丙拉到一旁远离猪八戒，又独自上前与天命人打量起那上古巨妖。
猪八戒见哪吒走远，又凑近敖丙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昨晚他...没欺负你吧？"
他茫然猪八戒所问为何，敖丙摇摇头，坦诚道："哪吒待我极好，我说要与他做朋友，他便答应了。"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耳尖红了三分。
"做、做朋友？只是在交朋友？……不，不对，那煞神竟同意和你做朋友？"猪八戒瞪圆了眼，“…他说的朋友与你说的朋友可能……”不是同一种。猪八戒想提醒，是看着那小龙方才不知想到什么染红了耳尖，他又不想再提醒了。深叹，怕是有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咯。
最后，他只好干笑改口："挺好挺好！总之，若那哪吒负你，尽管和老猪说，我替你出头去。”
敖丙听着虽不明所以，却也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师叔。”
另一边，天命人从蝜蝂背上佛头的眼眶中取出定风珠，这毕竟是哪吒打败的巨物，他也不收取，直接递给哪吒。
"留着吧。你会用上的。"哪吒未接，反手抽出天命人的铁棒，抬手便轻易撬翻了那巨虫尸体。那妖物腹下肉下竟藏着一张金纹符纸，八卦为底，其上却绘着佛门“卍”字。
猪八戒与敖丙见之，也跑上前来。猪八戒见着这符纸也啧啧称奇，“这是什么邪门歪道。”
"共谋。"哪吒碾碎符纸，眸光晦暗。
猪八戒咂舌："东西天联手？冲谁来的？"猪八戒一顿，看了看哪吒和敖丙，这时机这定位，这冲谁来已一目了然了。视线又在三人间转了一圈，最终盯住天命人："自打大师兄陨落，那些根器惹得两界争抢，如今你闹这一出，倒让他们同仇敌忾了？"
"不止为我。"哪吒看向敖丙，"他们应当是发现了敖丙身世。"
敖丙闻言低头，指尖无意识揪紧衣摆。哪吒忽然抬手点在他眉心，灵力如暖流淌过灵台："一切有我。"
"嗯。"敖丙惊异，又很快仰脸笑起来，那湛蓝的眼底映着哪吒的影子。
猪八戒看得牙酸，忍不住打断："那你俩打算去哪儿？"
"来处。"哪吒答得含糊。似答非答的让猪八戒好一阵烦郁，又想到东西天如今都在盯着他们，顿觉这人不愧在那天庭待了上千年，足够谨慎。
哪吒牵起敖丙的手，后者也十分自然地把手掌置于其间。临行前哪吒顿步："此地原是灵吉道场，百年前国民却突然弃佛，自此该国国民便渐次消失了。”哪吒瞥了眼那些被他所歼灭的鼠妖，“若可以，查清缘由，传信于我。”
又对天命人沉声道："这世间是非对错，因果循环，需得用心去看。"
说完，风沙骤起，敖丙趁此向猪八戒二人行了辞礼，不多时，两人身影便消散在虚空之中。猪八戒望着空荡处，低喃道："蛰伏千年，终是为他入局了？也是，若不革新这世道，怎留住那小龙呢？对吧，哪吒。”
转头见天命人仍盯着铁棒发愣，拍拍他的肩膀："走了贤侄，这浑水我们可得继续趟呢。”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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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然all】博弈论（1）
01
夏然注意到赵北山没有穿鞋，翘起的脚底板上有一圈标准的足迹鉴定痕迹。
三年未见，他们彼此应该说点什么，但谈那些都俗了，所以夏然什么也没说。
倒是赵北山庸俗至极地指向李红，饶有兴致：“她滋味好吗？”
夏然说：“你不要侮辱她。”
赵北山就把指尖移向夏然，指着他的鼻子，换个人侮辱：“那你不行啊。”他一耸肩，旧事重提，说：“账本呢？”
李红已经小跑上楼两回，额上一层薄汗，听话地要再上楼。赵北山故作疑问：“我指着谁？在对谁说话？”
夏然站起来，把他的手指压下，按在桌面上。
“我去拿。”
李红如蒙大赫，去厨房蒸那条鱼，等她端出来的时候，账本已经...
01
夏然注意到赵北山没有穿鞋，翘起的脚底板上有一圈标准的足迹鉴定痕迹。
三年未见，他们彼此应该说点什么，但谈那些都俗了，所以夏然什么也没说。
倒是赵北山庸俗至极地指向李红，饶有兴致：“她滋味好吗？”
夏然说：“你不要侮辱她。”
赵北山就把指尖移向夏然，指着他的鼻子，换个人侮辱：“那你不行啊。”他一耸肩，旧事重提，说：“账本呢？”
李红已经小跑上楼两回，额上一层薄汗，听话地要再上楼。赵北山故作疑问：“我指着谁？在对谁说话？”
夏然站起来，把他的手指压下，按在桌面上。
“我去拿。”
李红如蒙大赫，去厨房蒸那条鱼，等她端出来的时候，账本已经摊开在桌面上，赵北山不知道为何而发笑，好像那账本上不是藏宝图，而是一份笑话大全。
他的笑声太动人，笑得屋顶灰尘翩然而至，落在那条三年之期的死鱼身上。
夏然猛然起身，抓住赵北山的领子，椅子掀翻的瞬间枪声追随而来，木屑、汤汁、碗碟飞溅，原地起了一场超小型沙尘暴。
夏然把赵北山按在墙上，忍无可忍：“别笑了。”
打穿地板的火力骤停，楼上先一声枪响，再一声惊叫，脚步声急促地踏地板，下楼梯到一半就变成沉重的滚落声。
赵北山赤脚踏过狼藉的地面，到滚落楼梯的倒霉鬼身上反复擦脚，然后把人踢了个翻面，死不瞑目一双眼略微凸起，嵌在灰驴脸上。偏今天赵北山要显示自己用脚的技巧，踩在人脸上，将那双眼合上了。
舌头端枪，指着曲马多从二楼下来。曲马多举着双手，一步一台阶，眼盯着夏然，生吞活剥的眼神——夏然向他保证过赵北山的原谅，他才肯把账本交出来。
于是夏然说：“舌头，把枪放下。”
舌头不放，用枪口戳曲马多的后腰，迫使他走下最后三节阶梯，跪倒在赵北山面前。
赵北山借题发挥地训狗：“叫你放下，你没听见？把夏同志的话当耳旁风呢？”
舌头先放下枪，再感到困惑，迷茫的如同在婚礼现场被抢婚的少女，头纱下游移不定的眼珠来回在赵北山和夏然之间晃动，最终深深看了夏然一眼，往后退到了墙边。
这是场惊天谋逆，曲马多和灰驴联手夺了账本，在赵北山未醒时开挖，挖出三箱，两箱藏在仓库，一箱被夏然带走放在了警局。他们想杀了赵北山，却被舌头杀一个，从暗处逼出了一个。
赵北山对夏然说：“我看并非大头不想跟着挖，是这两个嫌他蠢。”
夏然问：“那会计呢？”
赵北山咧嘴笑，却说：“我听闻你们搞到一起了？”
“用词不对。”夏然说：“宽泛来说，我们是打过两通电话，讲你要抵达忙崖，请我来接应。”
赵北山不大痛快地说：“你可没接应我，还不是和他搞到一起？”
“不要吃醋。”夏然伸出手，揽住赵北山，亲密无间地在他耳边说：“我跟你才是……”
匪帮的人聚过来要听赵北山的审判，对一身警装的夏然很警惕，如今一看夏然揽住赵北山，才互相对视，想起这号人来。
会计听他们的窃窃私语，那些传说似的话语，拼凑出一个天神下凡的夏然，然而活生生的夏然站在面前，身板挺直，左腿微跛，警装洗得泛白却还有去不掉的脏污，面容已染上风尘——
他不是一个神话。
02
会计认识夏然较晚，那时候夏然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没等到转业通知，赵北山跟会计笑谈要去骗他的退役金。
赵北山已经做大做强，算是非常有名的匪徒，犯下一二六和星星峡的抢劫杀人案，要说他还在乎夏然手里几千块的补贴，那就跟开玩笑一样。
会计倾向于赵北山是来找存在感的。
当时夏然租了个阁楼，几乎不出门，赵北山携带会计上楼，到夏然面前都像鞠躬尽瘁一样，直不起腰。夏然连个凳子都没有，坐在地上，面前两位谦逊的信徒。
他说：“都坐。”
赵北山捞了夏然脱下的军装，垫在屁股下，盘膝坐下了。会计第一次见夏然，很规矩地拿了张报纸垫着。
赵北山极为热情地介绍：“这是会计，我的好兄弟。”
他又说：“这是夏然，我的——”他一卡壳，说：“这是我的好好兄弟。”
夏然向会计伸出手，会计一握他的手，就知道他是个战场上骁勇的战士，但面孔平淡，反而像军队里文职工作的人，眼耷拉着，不精神，办事窗口常见到的那类人。
轻轻一握，夏然抽手离开，他手上的茧子给了会计刮出血的错觉。
夏然说：“也没带点吃的。”
没人对赵北山这样说话，证实他们相识甚久。赵北山正处于很爱树立威严的年纪，会计不敢抬头看，怕赵北山会无事生非。
但赵北山完全没在乎，他不好起身，可以算是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扑在夏然身上，亲密无间地挂在夏然脖子上。
“说这个，我正要跟你推荐我的项目——会计为什么叫会计，他算烤串价格简直绝了。怎么样夏然，我着有个空铺子，卖烤串，你垫资，会计来卖，分成五五，包你一年回本，两年赚一套房子。”
夏然被他挂在脖子上，还是像一颗盆栽，挺拔，一只手拍了拍赵北山的背，说：“行。”
他指了指枕边的一个布包，说：“钱在那里面，不够的算我借你的。”
会计想退伍老兵的钱怎这么好骗，依着赵北山的眼神去床边拿钱。赵北山晃着夏然，问他怎么了，不就是瘸了吗。
他伸手去摸夏然的小腿，循着摸到脚踝，笑嘻嘻地一捏，被夏然直接推倒，地面的尘土都飞扬起来。
他们三人下午去看所谓的空铺子，实则是赵北山屠戮来的，地下室里躺着老板夫妻的尸体，店里苍蝇乱飞，大量积聚在还没穿的肉串和地下室的门缝上。
赵北山纯乱说，说此处地段好，一定红红火火。他当着夏然的面就开始数钱，一沓一沓放好，说也用不着雇人，喊舌头来干活最利索。
夏然问：“舌头是谁？”
“就你捡的那个小孩。”
会计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舌头，舌头守在一栋别墅里，因为不能说话，在电话里发出哬哬的狗声，会计挂了电话，退出卡。
夏然捡来的小孩。会计兀自嗤笑一声，折返烧烤店。
赵北山正说着：“……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信我一回。”
夏然木木地说：“花吧。”
当晚他们就在KTV里豪掷千金，花夏然的钱包下最好的房间唱歌，而夏然居然毫无意见，坐在沙发一角，让舌头张开嘴看他空荡荡的口腔。
现在想来这就是赵北山的匪帮第一次团建了，赵北山分币没掏，中途曲马多带着大头和灰驴也到场硬蹭果盘和酒水。
赵北山豪言壮志，半真半假，说：“夏然，这以后都是你的帮手，烧烤店你出钱我出力，我们是一家的。”
夏然话也说得很像一家人：“让你看小孩，就这么看的。”
赵北山哈哈大笑，把话筒扔给舌头，命令他唱。
舌头握着话筒局促而迷茫，夏然要夺话筒，赵北山扑倒夏然，指着舌头：“唱。”
舌头没有舌头故名舌头，张口呃呃啊啊跟唱半首歌，没有字，自然也没有字在调上，难听得所有人都停下来捂耳朵。
夏然一拳就打到赵北山脸上，把他掀翻在桌子上，酒水和玻璃杯砸了一地。火大如大头，冲上去就揍夏然，挨了一脚，因体型圆胖倒栽葱还打了个滚，手摸向后腰。
赵北山本来捂着出血的鼻子笑个不停，看大头要拔枪，脸一冷：“干什么。”
大头认错，气氛却再难挽回。夏然要走，赵北山半脸的血，说：“夏然，你要给我道歉。”
其他人都悚然他这句话，赵北山首次给别人道歉的机会，夏然却不要此等殊荣，说：“你活该。”
赵北山回身就把舌头踹倒，拎起桌上的酒瓶子就要往舌头脑袋上砸，夏然抬着赵北山的手臂，脸上终于甩脱了倦怠，目光斜着，精光毕露：“治治你的疯病。”
夏然从地上拎走了舌头，赵北山摆摆手，随他去了。
后来会计去结账，应赵北山的嘱咐去花夏然的退伍金，刚好花得差不多，还补了几百块。
赵北山喝得醉了，在路边吐，会计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独赏老大的丑态，擦去他唇角的污渍，听他说：“夏然。”
会计以为他认错人，叫他一声“老大”，赵北山说：“不是他弄死我，就是我被他弄死。”
会计想这有什么区别，主动被动语态，左右是死，他问：“先手制胜？”
赵北山摇了摇头，说：“算了，无所谓。”
事后证明夏然报丧鸟的名头不愧如此，鸟啼三声，赵北山被警察围困在别墅死守，最后关头打晕了舌头，自己出去投降。
他被抓的新闻十分鼓舞人心，大头认识几个字，边看报纸边潸然泪下，说真是感人，原来警民一条心如此可钦可佩。
后来会计去探监几次，赵北山半个字没提夏然，只让他们到忙崖等着。
会计多此一举通知了夏然，没曾想，夏然比他们所有人，都早了三年在忙崖等着。
03
在审判曲马多谋反的间隙，赵北山提及他当年和李红的婚礼，说夏然竟然不来，只肯随一百块的份子钱。
“太过分了。”赵北山很严肃地说：“我想让你当伴郎的。”
夏然一耸肩。
赵北山打蛇随棍上，说：“本该你嫂子开这一枪，但你欠你嫂子的，要是过去三年没还清，现在还吧。”
他把枪从李红手里拿出来，亲昵地递给夏然，说：“夏同志、夏警官，就别为难一个女人了，你看这颗头，圆不圆，像不像皮球。”
他手摸着曲马多毛茸茸的脑袋，巫女抚摸她的巫术球那样，擦一擦要堪破未来，抬起头，预言的双眼看着夏然：“打破它。”
曲马多口咬着布条，脸扭曲的不成样子，铁丝勒在他的眼皮上下间，睁眼，铁丝在黑眼珠上摩擦，血丝扩散到他眼角化作青筋，鱼跃出太阳穴，再潜回他恐惧的大脑。
夏然在匪帮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多数扮一位隐藏的幕后黑手，平分权柄的另一位老大。赵北山太恐怖太疯狂，人们惧怕他，编造出一个力压赵北山的人，揣测赵北山在夏然面前的谦卑，好安慰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是最做小伏低的那个。
夏然抬起手，先瞄赵北山的头，让所有人呼吸一滞，再瞄曲马多的头，让曲马多大口呼吸。
赵北山快乐地找不到北，目光炯炯，牙齿整齐地笑出来，等待夏然开出这一枪。
这一枪，打赵北山，让赵北山死得其所，打曲马多，让夏然活得诛心。
赵北山的笑容随着夏然枪口下沉而收缩，手枪连发，一枪打到曲马多膝盖前，一枪打赵北山脚边，再一枪让会计连连后退。
美食城里聚来的匪徒纷纷持枪后退，头顶吊灯被夏然一枪打中，轰然坠下，碎片像暗器齐发，伤及无辜的架势，四处飞溅。赵北山站着没动，如有神助，碎片绕开他裸露在外的手腕脚踝和一张脸，撞在他衣服裤子上。
夏然说：“没子弹了。”
“你这样的打法，子弹肯定不够用了。”赵北山摇摇头：“夏同志，不能光省着派出所的子弹，净浪费我的吧。”
他伸手，慑于他的威严，一时扔出数把枪，总有一把砸到他手心，被他握住，抬手开枪，正射中绑了钢丝歪歪斜斜逃跑的曲马多大腿。
他还要开第二枪，夏然说：“算了，北山，背叛是什么大事吗？”
赵北山认真想了想，问：“不是大事吗？”
夏然摇摇头：“真不是。”
赵北山神经质地笑，说：“那也是。”
他们打哑谜，会计心里浮现出诡妙的猜测，他看向李红，发现李红惊魂未定，竟向夏然投去感激的一瞥。
此时赵北山也注视着夏然，在夏然的视线微微偏开的瞬间，回头看去，李红收回的视线被他抓个正着
会计没有看清具体的动作，夏然抱住了赵北山，那真像是拥抱了。他从赵北山手里抠出了枪扔在地上。
赵北山笑他：“怎么怀疑真爱呀，夏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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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然X简宁 【 英雄无归】
简宁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为夏然去死的男人
他大学毕业，本应去到市里省里的机关单位，可夜视能力不达标，他又不愿意坐办公室，觉得那不是一个真正的警察。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干出一番事业来，就算来到忙崖这个远不着边的小地方，干的是些巡逻找羊的琐事，他还是一腔热血，眼睛亮得惊人
因为那个男人，夏然
他看到夏然第一眼就意识到，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那个男人有着千帆过尽的沉稳和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冷静，没什么表情，连声音都是暗哑的。巡逻很枯燥，忙崖风沙大，日晒足，羊群也不听话，上山头下土坡的找，但跟在夏然身后，他没有一句抱怨。
他总是夏老师夏老师的叫着，小步跑着凑到男人身前，问...
简宁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为夏然去死的男人
他大学毕业，本应去到市里省里的机关单位，可夜视能力不达标，他又不愿意坐办公室，觉得那不是一个真正的警察。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干出一番事业来，就算来到忙崖这个远不着边的小地方，干的是些巡逻找羊的琐事，他还是一腔热血，眼睛亮得惊人
因为那个男人，夏然
他看到夏然第一眼就意识到，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那个男人有着千帆过尽的沉稳和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冷静，没什么表情，连声音都是暗哑的。巡逻很枯燥，忙崖风沙大，日晒足，羊群也不听话，上山头下土坡的找，但跟在夏然身后，他没有一句抱怨。
他总是夏老师夏老师的叫着，小步跑着凑到男人身前，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夏老师，为什么局里只有一把枪啊】
【你找羊需要用枪吗？】
【那我毕竟是警察啊，总有用枪的地方吧】
【你不需要】
简宁永远记得夏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藏着太多东西，简宁只觉得太过孤寂，像忙崖的风一样，萧瑟且寒冷。
他后来听老警察左罗说过，夏然之前是个侦察兵，打过仗，因为眼神好，身形快，夜里如白昼，百米能视物。只可惜整个排的人都死完，只剩他一人。和简宁彻底相反，他一入夜便如同瞎子一般，忙崖的夜极黑，他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可他却突然觉得视力好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夏然的眼力，怕是看清了每个战友死去时的表情。
去事妄若梦幻，回忆不可追兮
所以这就是在无数夜晚追逐着你的东西吗，夏老师
看一眼便无法忘记的过去，只能在夜晚听着白噪音入睡，似乎安静下来，耳边就是枪炮炸断肢体的惨叫声。
夏然不知道，在无数个一起值夜的夜晚，他抱臂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时，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假装熟睡的简宁，总会借着昏黄的灯光，悄悄瞄一条缝看一眼他。
只敢偷瞄一眼，要是看得时间超过十秒，他就能和睁开双眼目光清明的夏然对上视线。
他总是在这样平静如死水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心虚的挪开眼神。
有时候老警察左罗会调笑他，怎么他们俩一起出警的时候简宁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围着他边转圈边喊左老师。简宁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镇定自若声音听不出丝毫问题，无奈的说左叔你别笑话我了，然后用余光偷偷瞄坐在一旁边看报纸边喝水的夏然，对方似乎对他们二人的对话没有丝毫兴趣，拿起刻着毛主席万岁的水缸喝水，水缸挡住了夏然的表情，简宁收回目光，只觉得耳根发烫。
*
简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觉得这样一起找羊，一起值夜的日子好像也不坏，忙崖虽小，但胜在居民朴素，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时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壮志雄心也平息下去。
他穿着这身警服，肩膀上的红星被他擦的锃亮，日光打在他也晒得黝黑的皮肤上，眼睛在看到夏然的一瞬间亮起光，他快步跑上前去，嘴角不自觉勾起的弧度在夏然藏着刀锋的目光中收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夏然，沉默内敛的男人，此刻像一柄出鞘的宝刀，锋利的似乎看一眼就要割伤眼睛。
悍匪来了，这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拿枪挡在了他的前面，简然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当时夏然说不需要他拿枪，忙崖是个小地方，真有用枪的时候，这个男人会义无反顾的挡在面前，将危险隔绝开来。
可简宁毕竟是警察，年轻人怀着一腔火热，总觉得只要自己想，整个世界都会为他开路，就连夏然这样清冷如刀锋的男人都败在这样赤忱的目光下，不安的移开目光，似乎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他的赤忱，火热，一腔热血，早就浇熄在了那死伤无数无人生还的冰冷寒冬，子弹打进他的身体里，雪地上绽开血花，热血随着生机被无情的战场所带走，他倒在地上，面前是战友死不瞑目的双眼，如今伤口早已愈合，可那股要将身体撕裂开来的痛楚还是如影随形。
他看着简宁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胆寒，早就忘记害怕是什么感觉，可此刻握枪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不害怕死亡，那是一条笔直且无法回头的归家之路，是既定的终点命定的锚。可他害怕孤独，怕再一次被所有人丢下的孤寂与无力。
【夏老师，你教教我怎么用枪】
【好】
这一次，他听见自己说。
*
夏然最早在军队里被称为夜猫子，猫头鹰，是因为他夜视能力极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能开枪准确的打中十米开外的靶子，这是排里那些百步穿杨的神射手狙击手们怎么样也无法做到的，黑夜是夏然的主战场，但他只是个侦察兵。
后来全排死绝，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觉得夜猫子真正的含义其实是报丧鸟，只有死亡相伴。
简宁哭着擦拭着左罗的身体，这位老警察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依然保持着警察该有的风骨，他倒在谷堆里，夏然默不作声的背着尸体回来，简宁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只是紧咬着牙关。
他擦拭到老警察的手背，摸到一片湿润，这是刚刚夏然半跪在跟前，一直垂头不语的地方。
简宁也咬紧了后槽牙，忙崖局势危急，悍匪在侧，就像那天夜里他慌不择路的躲在草堆后面，激战的枪声让他浑身发抖站都站不起来，夜黑的连月光也全无，只有子弹在空中划出的阵阵火光，而夏然就顺着这火光义无反顾的来到他身边，视黑夜如白昼。
男人的手摸过他的脖子和腹部，没摸到血后松了一口气，抓着他的领子边和悍匪交锋边将他转移到安全地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哆嗦的甚至说不出话来，夏然环住他的肩膀将其带到自己身后，以身为盾，子弹出膛，简宁看不见，只听到有人倒地，连痛呼都没发出。
这一枪正中眉心
夏然就是这样的神射手，他在黑夜里宛若游魂，扼住了每一个人的脖子。
简宁是真的被他扼住后颈，压在地上抬不起头，他听见夏然粗重的呼吸声，男人压在他身上，仿佛现在若有子弹射来，只有先穿过他才能伤到简宁。
这一瞬间，简宁反倒离奇的平静下来，他什么都不怕了，不怕这目不可视的黑夜，也不怕不绝于耳的枪声，他觉得太阳就在他身后。
【夏老师，如果我更有用一些，是不是那个牧民就不会死了】
【没有如果】
太阳升起，阳光照在夏然脸上，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不要总想着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要向前看。】
他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
夏然终于教他练枪了，男人握住枪，仿佛枪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长在他的血肉里，生出的另一块肢体。步枪在他的手下被飞快的拆解开来，子弹顺着弹鞘弹出，简宁竟然看愣了神。
【夏老师，能再示范一次吗？】
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夏然侧目看过来，简宁只觉得这目光比子弹还厉害，射进了他的心头。
简宁还是个毛头小子，未经人事，只觉得心里痒痒却又绞在一起带着酸楚，他还不理解这是种什么感情，只得深夜对着镜子练枪，借着微弱的灯光，从镜子里用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描绘夏然的身影。
他们的影子在镜子里似乎重合在一起，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男人压在他身上，一只手垫在他头下，二人的心跳声慢慢同频，太阳出来，他突然觉得长夜并不漫漫。
【你知道吗，深夜十二点脱光了照镜子，能看见亡灵替你指路】
笑嘻嘻的藏民抱臂站在他身后，正好对上他偷看夏然的目光。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能问问那伙劫匪都藏在哪里？】他收回目光，顺着话题，有些在藏民一览无余的眼神中无所遁型
【都是迷信，大学白上了？】夏然难得出声，竟然也加入话题
【万一呢？夏老师，就连科学家都练气功呢现在】
【那你得脱光】
严肃的气氛被这么一打岔竟也轻松起来，仿佛压在众人心口的重担也轻了一些。
简宁端起枪，看着镜中的自己
下一次你要挡住夏老师身前，端起枪，像个真正的警察一样
然后他真的端起枪，指着悍匪头子北山的脑袋，简宁觉得自己在夏然的教导下好像真的有所长进了，食指扣在板机上，没有丝毫颤抖
【他要是乱动你就开枪】
夏然去营救人质，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刚刚就是用这个肩膀撞开了夏然，防止他真的杀了北山。
夏老师是个好警察
简宁撞开夏然前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夏然不值得因为北山脏了手。
他深呼吸，口吐浊气，目光沉静下来，要是左罗来看竟有三分像是夏然，小警察严格遵守着夏然的指令，枪口一秒也没离开。
爆炸是这时候响起的
简宁疯了一样回头，火光在天边炸开，地动山摇，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剜去一块儿，滴着血的疼，他不敢想夏然是否也在那场爆炸中，一瞬间开始祈求，只要夏然安然归来，他就是神明最忠实的信徒。
【你不该转身的】
子弹从他的身体穿过，疼痛竟不及他此刻心中的痛楚，简宁挣扎着转身，蒙面的狙击手枪口冒出细白的烟雾，像是死神怜悯的一口吐息。
他努力的扣下扳机，却打不到二人转过身去的背影
夏老师
简宁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上，视线顺着二人离去的脚步变得模糊，他十指拼命抓着地往前爬去，鲜血从他身上争先恐后地涌出，在地上拖拽出一道血痕。他不能让这两个人走，万一夏然还活着，他要留下他们的命来！
他只觉得牙关都要咬碎了，痛的流出泪来，他想如果夏然真的死在刚刚那场爆炸中，那也好，等等他，二人一起走也行，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走在山坡上，走在乡镇间，在黄泉路上他们也可结伴而行，他不会再问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夏然只用听着就行，听他说那句刚刚才明白过来的我喜欢你。
好痛啊
痛的想快一点见到你
简宁闭上眼，倒在血泊中，濒临死亡，不知何时被人抱在怀里，双手握紧
【夏老师】
简宁突然笑了，这么黑的夜里，仅凭从窗外透进的月光，他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比在白天，日光下看得还要分明。他清楚的看见夏然颤抖的嘴唇，带血的眉峰，额间冒出的青筋，和那双一向平静沉稳的眼中此刻竟滴出泪来，落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背，简宁像被烫伤一般，缩了缩手，却被握得更紧。
那句含在口中啼血的‘我喜欢你’，在这样哀痛的目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突然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死，恨自己凭什么让夏然露出这样的眼神来，他不想为夏然死，他想为夏然活着。
【如果我，一直把枪对着他就好了】
那样就算死，他也会拼尽全力开枪打死一个，他突然后悔了，他不应该撞开夏然的，他应该替夏然扣动扳机。
【没事的，没事的】
他看见夏然仰过头去，眼泪在空中甩出，他从未见过夏然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是不是在很久以前的冬天，也有人这么死在他的怀中。
简宁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为夏然去死的男人，他只恨自己没能更死得其所
【我是不是要死了，夏老师】
【你要死了】
简宁笑得歪过头去，呼吸倒进肺里，说话都开始变得困难
【你可真不会安慰人】
他努力睁大眼睛，肾上腺素拼命作用，最后的回光返照，简宁呼吸终于平静下来，看着夏然，突然想起那个夜晚，他对着镜子偷偷用眼神借着月光描绘夏然的影子，男人身若青松，脊梁骨笔直顶天立地，似乎什么都无法将他压垮。而现在他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将简宁揽在怀中。
简宁不想转世投胎了，他想起藏族人的话，如果亡魂真的能替活着的人指引方向，他希望夏然好好的活着，他死后愿变做一缕漂泊在世间的游魂，陪在夏然身边。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夏然身后出现的星星光点，像组成一个光圈一般护在夏然周身，那是一个个死后不忍离去的灵魂。
简宁终于放心了，他知道死后该魂归何处。
【夏然，记得我，如果以后有抓不住的犯人，就看看镜子，我会去到他身边，替你指明方向】
他这次没叫夏老师，他想没大没小的叫一声夏然的名字，都说爱人的名字是世间最短的咒语，那句无法说出口的爱意，变成临死前最后的希翼，你要记住我，夏然。
夏然看着怀中的人，明明快要死了，眼睛却那么亮，刺眼的狠，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耳边突然传来报丧鸟的叫声
简宁的眸光暗淡下去，眼中最后还是倒映着夏然的模样
忙崖风大，轻飘飘的带走了简宁的灵魂。
【去你想去的地方】
已经到了
夏然此生都不会知道，小警察简宁最想去的地方，一直是他身边。
英雄无归。
黑神话哪吒✖️灵珠饼【燃灯续昼19】
19
洞窟内的火把早已熄灭，只余几缕月光从岩缝渗入，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敖丙躺在石塌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缕被哪吒触碰过的蓝发。
发丝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度，炽热而氤氲，像是被烙上了无形的印记。他不自觉将发丝凑近鼻尖轻嗅，恍惚间竟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
敖丙翻了个身，发出细微响动。他将手掌覆上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依然紊乱，颈后哪吒给的印记仍在隐隐发烫，连着四肢百骸都蕴热。那时哪吒撩起那缕发丝扫过唇边时，敖丙觉得心间似被什么突然烙了一下，那灼热的触感仿佛穿透皮肉直达心底。
他反复回想那一刻的感受，像惶惶心悸又似安心定意，那情绪太陌生，...
19
洞窟内的火把早已熄灭，只余几缕月光从岩缝渗入，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敖丙躺在石塌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缕被哪吒触碰过的蓝发。
发丝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度，炽热而氤氲，像是被烙上了无形的印记。他不自觉将发丝凑近鼻尖轻嗅，恍惚间竟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
敖丙翻了个身，发出细微响动。他将手掌覆上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依然紊乱，颈后哪吒给的印记仍在隐隐发烫，连着四肢百骸都蕴热。那时哪吒撩起那缕发丝扫过唇边时，敖丙觉得心间似被什么突然烙了一下，那灼热的触感仿佛穿透皮肉直达心底。
他反复回想那一刻的感受，像惶惶心悸又似安心定意，那情绪太陌生，敖丙无法将其归于曾经感触过的任何一类。他辗转归结比对了许久，最后为平复不断攀附的心跳，只好暂且归结于哪吒的突然靠近与灵力的无由暴涨，惹他好生被吓一遭。
而哪吒灵力突然暴动的缘由尤是他关切的，他细想了此前的细节，那灵韵确实如传闻中那般暴戾灼热，可奇怪的是，敖丙并未感到真正的恐惧，那威压更像是一种不自控的宣泄。
想到这里，敖丙忽然怔住。他悄悄支起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正盘膝静坐的身影上。月光为哪吒镀上一层银辉，衬得他宛如一尊神像，庄严而疏离。
"是因为我说了喜欢这个世界……"他低喃，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认知让敖丙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原来强大如哪吒，也会为一句简单的认可而动容。
敖丙想起那个海螺，彼世哪吒总爱用来召唤他的法器。小英雄每次都会板着脸说"只是试试法术灵不灵"，可敖丙却能感知对方雀跃的灵息。就像此刻，他终于确定此前那暴戾的灵韵中隐藏的几不可察的愉悦，只是这个被世人畏惧的煞神，连表达喜悦都会掀起灵力的暴风。
原来如此简单的话语就能打破这位煞神冰冷的表象。而这个发现让敖丙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那人明明拥有焚山煮海的力量，却会因为这样微小的温暖动摇。
他想起那座金碧辉煌却空荡寂寥的行宫，想起那人连自伤都习以为常的淡漠神情，想起他独坐莲台时，红绫翻飞间透出的无边孤寂。敖丙的心忽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心疼那人独自背负这世界的煞名，却连最普通的善意都鲜少得到。这份心疼来得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胸腔，让敖丙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来抚平那人眉间的霜雪。
石缝间漏进一线天光，敖丙忽然坐起身。发丝从指间滑落，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蓝。
"哪吒。"他轻声唤道，声音柔软得如拂晓的雾，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被唤的人早在敖丙开口前便知晓了他的动静，鎏金色的眸子转过去。那眼眸在晨光中格外明亮，像是熔化的岩浆，灼灼地盯着他。
敖丙抿了抿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想做你的朋友。"他说得认真，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可以吗？"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既能表达好感，又不会让哪吒觉得冒犯的方式。话一出口，敖丙就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晨风掠过，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却吹不散敖丙脸上攀升的热度。期待之时，他心尖那阵陌生的悸动却又悄悄漫上来。
哪吒的鎏金瞳在晨光中微微收缩，旋即又恢复如常，化作深邃的黑金色。他凝视着眼前这条天真的小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
这个字被他咬得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重量。
哪吒起身走向敖丙，又在距离他一步之遥处停下。他周身翻涌的灵焰倏地将敖丙牵制在原地，像给他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敖丙知哪吒不会伤他，却还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做我朋友不易。尤其是你。"哪吒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鎏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流转着莫测的光芒。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蓝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却又被某种莫名的吸引力所蛊惑。最终，他还是坚定道："我想试试。"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了哪吒，他眼底闪过一丝敖丙看不懂的光芒。他忽然俯身，灵息随之倾泻而下，全然倾覆在敖丙身上。
明明这人并未触他半许，敖丙却被无形的压迫逼得寸寸下陷，终不得不用手肘半支着身子，微微错开烧红的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尖烫得惊人，这个认知让敖丙既羞赧又困惑，不明白为何一个简单的靠近就能让他如此失态。
哪吒把身下人动作与情态都看在眼里，扯开嘴角，露出几分笑意。终于，在对方快呼吸不畅时，他好心地停在了距离敖丙唇畔寸许处。
这个距离能让敖丙看清他眼眸深处跳动的金焰，也能让他颈后那被哪吒治愈的逆鳞处烫得几乎要烧起来。敖丙本能地想往后缩，却被哪吒揽住腰身，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别动。"灼热的吐息喷洒在敖丙耳畔，心脏近乎要跳出胸腔。敖丙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生怕被对方听了去。
哪吒的指尖轻轻点在敖丙心口，一缕金色的灵力如情丝般缠绕而上："那我便说一下我的要求。你与我成为朋友的唯一要义，是亲密无间。"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敖丙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蓝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是晨雾笼罩的海面。他感受到哪吒指尖传来的温度，那缕金色灵力如同活物般在他心口处的肌肤上游走，带来一阵阵酥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
血液上涌，敖丙开始呼吸不畅，胸膛剧烈起伏。他甚至无法去思考哪吒为何会独列这一要求，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游走的灵力和近在咫尺的面容所占据。但只要哪吒愿意与他成为朋友，其它的倒是其次了。这个念头让敖丙心头一软，蓝眸中泛起温柔的光彩。
"我..."他的声音有些发软，带着几分颤抖，却又坚定无比，"我愿意。"
话音刚落，哪吒的眸色瞬间暗沉下来，缠绕在他身上的灵力骤然收紧，像是无数的无形丝线将他牢牢束缚。这个认知本该让敖丙感到恐惧，可奇怪的是，他心中涌起的竟是一种安心。
"这是你自己选的。"哪吒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从今往后，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危险！这是敖丙的第一直觉，却奇异地生不出半分悔意。可为何与哪吒成为朋友会有这种感觉，敖丙想不明白。他如今更想去清晰感受对方胸膛传来的心跳，强劲而有力，与他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最终化作同一个节奏。这个认知让敖丙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敖丙微微仰头，望进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深处。那里不再是令人畏惧的烈焰，更像是化作了带着柔情的流金，温暖而包容。他直觉自己陷入了那轻柔的流金中，想来那眸子是带了蛊惑的咒术吧，不然他为何如此甘愿沦陷。
敖丙缓缓将手覆在哪吒的手背上，指尖微微颤抖，却坚定无比。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反手将他握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捏碎，却又在最后一刻放松，化作温柔的包裹。
后记
这次是全无剧情，都是感情。
之前的时间真的很忙，但是时不时打开lof 看到大家的喜欢和等待真的给我三次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精神支持。
往后会慢慢恢复更新，会尽快把它写完。这段时间的停笔让我发现，文搁置越久再动笔就越难。
最后，依旧谢谢大家的喜欢，欢迎评论闲聊。
饼饼的眼睛是蓝色的吧，我特地点开电影去看了。
【黑吒丙】无有不定时（前篇）
*设定：灵珠丙受最高天指引，去往黑神话世界历经考验，再度回乡时，两界因果交织已渐渐融合难以剥离。丙仍记得旧事，但黑吒忘记所有，只是傀儡般无知无觉跟着故人。而现世，魔吒已助武王伐纣平定天下领命受封，与丙重逢惊喜万分，却也见证幼时伙伴深陷困境，难以脱离情天苦海。
++++++++++
旧世界崩塌的瞬间，神明尸块纷落于苦涩稠红之海。
龙的身形自天脊破裂处挣脱而出，长而俊伟的另一域苍穹似被剖开血肉剔除筋脉，訇然失却生机陷入黯淡虚无。
莹蓝色幼龙口吐灵流，轻柔承托喑哑无光的另一枚灵珠。须臾过后，龙子化身为人，如年少时那般戴着玉白色帽...
*设定：灵珠丙受最高天指引，去往黑神话世界历经考验，再度回乡时，两界因果交织已渐渐融合难以剥离。丙仍记得旧事，但黑吒忘记所有，只是傀儡般无知无觉跟着故人。而现世，魔吒已助武王伐纣平定天下领命受封，与丙重逢惊喜万分，却也见证幼时伙伴深陷困境，难以脱离情天苦海。
++++++++++
旧世界崩塌的瞬间，神明尸块纷落于苦涩稠红之海。
龙的身形自天脊破裂处挣脱而出，长而俊伟的另一域苍穹似被剖开血肉剔除筋脉，訇然失却生机陷入黯淡虚无。
莹蓝色幼龙口吐灵流，轻柔承托喑哑无光的另一枚灵珠。须臾过后，龙子化身为人，如年少时那般戴着玉白色帽帷，堪堪悬在血海之上。
尸堆陈腐破败，似在顷刻间便受地狱之火焚毁。龙子在静寂海域上空施术催动灵力，自众神糜烂腹内凝聚出团团血肉——那是曾被漫天神佛分食的孩童，亦是伏无妄之罪而后诞生的莲花尊者。
两界玄黄交混一处，穿行于异域他乡的游子终归故里。
帽帷之下，龙盈盈泪涟，手捧耗尽神力的灵珠圣主残躯，他摈弃仙体，方得天道容恕与故人同行。
龙子凭借两颗灵珠之力促生莲蕊微绽，再度于青涩莲蓬间结出亡者的骨与肉。
灵珠与灵珠共渡共鸣，彼此传递着蕴藏经年的灵流，而龙息渐趋不稳，两枚莹蓝珠子便萦绕着贴近，像是正忧虑他的处境。
此情此景却唤起龙子更悲切的哀哭，滴滴落泪涟漪泛上天穹。层叠宫宇之后，禅定沉寂的神将双目始睁，莲花瞳绽射无喜无怒的神芒，腹内混元之力受这凄情扰动，云楼宫主人自长久静修中醒来。吐息急乱，掐诀留下一尊分身坐镇，便飞踏火轮去往东海之滨。
哪吒恍然见尸山血海中，旧神焦黑残躯堆叠横陈，灭世火似已焚尽天上人。而龙卧伏在浅滩，其畔一名孩童跪坐，哪吒心中有无端异想，难以言喻的图景侵扰他的神识。风火轮驰掣而过，本想绕开那来历不明的小子，可身躯却如同受巨大引源拉扯，奔雷般坠向那名孩童的背影。
情急之下，哪吒唤出故友名姓，“敖丙——”
龙浑噩睁开金瞳，见眼前异象不由浑身震颤，迅疾抛出灵力，为那孩子渡上一层薄而韧的光膜，哪吒燃着真火的身躯被阻隔其外。自登临仙位，李家的第三子已褪去稚气，具神力万钧，此刻却如爬脱泥沼般将自己的双臂从那小子肩背艰难拔下。
“为何会这样？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龙凝出人形，宽袍广袖仍如千百年前那般素雅。敖丙向幼时伙伴拱手，继而抚去那孩童周身未灭的余火，又向那枚灵气枯竭的神珠吐露龙息。缥缈灵力燃香般浸入珠内，莹蓝光华渐盛，哪吒见龙子将灵珠送向那孩子的神阙，惶急想要出言制止，但见敖丙眉色沉沉摇着头，便忍住未做干涉。
良久，小龙终是长长吐息，开口向哪吒讲明实情——
“他便是我？原来如此，若果两界相融，他又是唯一活口，难怪会产生...刚才那样的吸引。”哪吒心有余悸地抱臂慨叹，他在历场征战中见过奇事异状甚多，但从未听闻敖丙所言惨相，他踟躇着发问，“你们当真把天上之人杀光了？”
龙子垂眸似在回忆那黑不见底之域的最后时刻，又瞥向身旁孩童，见他眸色常暗无知无觉，不禁叹惋，“我不曾动手，但诸天诸圣确实因我而死。天行有常，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彼世尚存心系变革之人，应当能在那场焚尽污浊的天火中得以自保。”
“——最高天将我送至他界，试炼我的本心，如今我能将哪吒与灵珠一并带回，想必所行所为具无可指摘。”敖丙轻抚那孩子软绒的鬓发，未结发髻的青丝仍散发稚气。
哪吒见他爱屋及乌，心内亦泛柔波，“敖丙，你坚韧仁善，想必无论去往何处，都能力挽狂澜化险为夷。只是这些年我很想你，你父王亦重铸了东海龙宫，日夜盼你回家。”
“我不能回东海。”
“为什么？”
龙子沉默不言，倔强一如初见，哪吒便不再迫他应答，只是婉言劝慰，“那你...要不要随我回云楼宫？我爹娘都在天上，可以一道照应你们。”
云楼宫主人看向另一方世界的自己，那冷心冷情的孩童年岁尚小，在中坛神将面前似横亘数千年光阴之壑。长久空茫的凝视过后，哪吒也跟着抚他的乌发以示亲近。
听敖丙所言，这位少年天尊的神躯已在归途之中焚尽，眼下这具拼凑起来的人形，乃是敖丙以灵珠之力从神明尸腹中唤回的破碎旧躯，即他析骨析肉被天上人分食的那些絮块。
——囫囵结出了一副人样。
可无论敖丙在这位“哪吒”自身所负灵珠中灌入多少灵力，他都像尊死气沉沉的人偶娃娃。
哪吒久等龙子未答，心知他仍不肯寻自己分担，果然下一瞬便听敖丙推拒。
“此事棘手，我虽度过考验，但仍不宜抛头露面，龙族于此世始终怀璧其罪，我不愿父王与你因之受牵连。况且，我担心你与他太过接近，以致——”
“好，我不时会下界来寻你。如遇麻烦，不要再拒绝我的帮助。”哪吒起身，将火尖枪斜插在浅滩，敖丙随他站起。
许久未曾与故友并肩，此刻重逢，二人心念已百转千回。哪吒偏头笑了笑，继而伸手紧握龙子的腕，把人带近身前，二人交肩相碰。
“哪吒，没能陪你一同征战，我很抱歉。”
“无妨。欢迎回来，敖丙，累了就要休息！”
苦涩与亲昵在胸膛翻涌，直至涟漪静止。哪吒拍了拍他的背，不多时便化作流火，飞掣往天上宫阙。
故友远去后，小龙身后跟着的那傀儡娃娃仍寂寂无言，徒有斯人少时容姿。
灵珠托生的龙子挥袖将东海海面净化一空，浪纹水波粼粼闪耀，好一片澄澈灵秀的水域。
“嗯？”
敖丙忽觉指尖微痒，见一缕红红细丝薄如血弦蜿蜒缠绕，仿若游蛇钻向他纤薄的掌心。他远眺天际，望见一排残留火烧云直贯穹苍，“...是你留下来的吗？”
那细线柔柔摇曳，似风中劲草，水中青荇。敖丙伸手轻触，竟被刺出一抹指尖血珠，龙子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牵起坐在湿泞海滩上的孩童，往陈塘关界域之外行去。
哪吒再度下界探望故友，已是处理完天庭琐事的三日之后。人间日月轮转，光阴如梭，三载岁时足够敖丙在僻远郊野建起一座瓦屋，与他世坠来的莲花尊者隐姓埋名。
循灵珠与龙息觅得二人的行迹后，哪吒在山崖一隅推开柴门，便见一修行童子梳双鬟高髻，着无袖赤帛为内衫，外披素白布氅，间以淡金镶边。肘臂、膝胫均裹以护具，方便行止。周身装扮，十足的敖家手笔。
向他挥手道明来意，却未闻这少年人一句应答，只是沉着脸晒太阳，像一束植株正光合作用。见哪吒步步迫近，也无任何反抗抵触之意。
倒是屋主匆忙奔至院内——莹蓝的龙仍是那副清丽容姿，叫哪吒赏心悦目。
二人寒暄执手，哪吒更是唤了乾坤圈套在自己颈上，化回魔童模样，与敖丙拉着手打转儿。
“敖丙，我怎么喊他，总不见得喊我自己的名？”小哪吒指着那十三四岁光景的少年人，欢喜地绕敖丙衣摆边扑腾。
龙子哄他别闹了，蹲下身与这魔童交谈，“早年间我从经书里摘了一些字让他挑，他指了《周易》里‘云从龙’这段，我带他外出便唤云儿。”
小家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半晌又托腮琢磨起来。
敖丙见他思索，旋即补充道，“他自云中坠来此世，旧时亦居灵山云顶，确与‘云’字缘深。”
“挺好的，都听你的。”哪吒总是豁达，他笑呵呵与敖丙拉家常，“你可还好？这三年有无麻烦事？”
语词间尽是好奇与关心，得知敖丙稳居现世，天上神将的一颗心便安定许多。
二人絮絮叨叨，敖丙也未停下身形，他牵着云儿坐在院内桌案前，铺陈纸笔示意他自行书写。
哪吒远远望见这少年人沉默书写，挥毫情态与敖丙如出一辙，可想小龙必将他教得乖觉懂事，只是字里行间较敖丙多了些英武杀伐之气。
“如何？”敖丙与哪吒共坐在石门槛上，扬了扬下巴叫好友夸他名师出高徒的模样。
哪吒却只是撇开视线含糊敷衍，“啊，写得真好，看不懂。”
龙子搡他肩膀，埋怨道，“哪吒，你也该好好读书。天庭藏书千万，哪怕只粗览几本，也定可长进许多！”
“我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要是爱看，我替你把书库搬下来。”
见人夸下海口，敖丙也不客气，“那便寻些化形、冶金、制药，或重聚神魂的书册吧，有劳元帅啦~”
“好嘞，小事一桩。我去去就回！”
须臾过去，哪吒又化作八臂神将归来，每只手都捧着砖块厚的古籍书简，“喏，有老古董，也有最新的专著——鹿师兄写的，比较激进，你要看吗？”
“要的，都要！”
“成，你慢慢看，我替你盯着他。这小孩儿接下来要做什么功课？”
龙子拂袖束起，接过那一摞藏书放在桌案边，玉臂纤纤却丝毫不见吃力。复又牵着云儿去往哪吒面前站定，俯身凑近了低声细语告诉他哪吒是朋友，哪吒不会伤害他，那少年人方微微颔首——是哪吒见他以来对外界唯一的回应。
想及方才哪吒的问题，敖丙迟疑了片刻答，“唔，你督促他运转大小周天，修习冰玉九天。”
哪吒下巴快要托不住，“敖丙，怎么说‘我’也是火系的，真的能学这些术法吗？我怕你把他练坏了...”
“那随你教他什么，反正不准教捉弄人的坏点子。”
“没问题。”
哪吒摆出敖丙惯用的招呼手势，笑眯眯唤道，“云，来学。”
乾三连，坤六断，离为火，三为渐，急急如律令！
控火术法决一出，哪吒便在这小小院落内烤秃了一地花花草草，龙子似早有准备，将桌案与藏书都包裹在冰墙水幕之内，由此幸免于难。梳双髻的少年人受离火炙烤却并未呼痛，下一瞬便无师自通地结印吐纳三昧真火。
将山崖畔的老树给焚了。
敖丙正翻了几页做摘录，见他俩如此作践山林，不由叹气。
“聪明！”哪吒抱臂挑眉，丝毫不在意对方将此地烧得焦黑，切磋的劲头一上来，遂把火尖枪也踢了过去，“来，过招！”
那孩子提枪耍了几下，似觉握着不趁手，又抛将回去，继而拔出腰间佩剑起势，沉默地祭出杀招。
敖丙翻阅典籍的动作不由停顿，见两方世界的莲花尊者兵刃相向，他一时忧虑得书也翻不动了。皓腕半抬，滞于书册上方不敢妄动分毫。
屏息凝神间，枪与剑的铮鸣不止，但好在灵流相碰间并无杀意，是坦荡共存、酣畅淋漓的一场较量，叫龙子观战观得心念闪动。
火炎渐升，院落内也跟着热烈起来，二人打至屋檐，踏破檐瓦落下碎片，哪吒心细，混天绫一曳，劲风般替敖丙扫开那些锋利碎块。
直至落了下风，这冷心冷情的少年人才三个腾跃退远，单膝跪伏在敖丙身畔。
屋顶上的神将拄枪诘问，“怎么，认输了？”
却见他剑贴着小臂反握，抵在龙子颊边接了一滴泪。晶莹泪珠润湿剑锋，倏然绽开粉瓣一朵。他似是为了接这泪水而止战，又似乎并未萌生如此心念，一切皆是身躯的愿望。
思绪万千又空茫一片，他只得困惑地收剑。
哪吒蹙眉嘟囔，“……尽整些姑娘家家的东西。”
闻言，敖丙不禁笑出声来，方才的愁绪都纷飞而去。唯独云儿仍是面色凛寒，浑然不知自己如何讨了龙的欢心。
恰似哪吒不知好友究竟在另一方天地历经了什么，魔丸托生的神将只知龙子仍旧冰清玉洁、聪慧机敏，却时不时陷在迟滞浓烈的怀思之中，正如眼下他望向云儿的神姿。
“敖丙，我们怎么睡？”
入夜后，敖丙点了灯。不大的瓦屋仅一副床榻，两套寝具，哪吒不由想象一千多个日夜里敖丙如何照料这失了神魂的孩子。他提出留宿的愿望，但将难题抛给了屋主。
龙子迟疑片刻后，替好友铺平被褥，“哪吒，你睡榻上吧！难得你愿意来，我可不想待客不周。”
思来想去，这神将还是赧然推拒，“哎别，我在天上打坐都比睡云楼宫的玉榻舒服，我在一旁入定就算睡了。”
哪吒抱开床上的一套寝具，仅给敖丙留了他自己的那套，“我叫云与我一道禅坐，省得你天天夜夜陪护没有好觉。”
一旁静默的少年人并不反对，敖丙见拗不过他，便首肯道，“我同意。但如果我半夜看见你俩睡不好，我会把你们直接搬上床，懂吗？”
“懂，你力拔山兮，一手扛一个。”哪吒促狭地揶揄他，又扯开肩后乱飘的红绸，赤足盘膝与云儿面对面禅坐静修。
入夜，三个人没有一个睡着的。
哪吒只觉屋内流淌着流速极缓的冰河，冰凌嘎吱作响，在深冬冻结了一颗又一颗真心。
终是叹了口气，朝敖丙抛去一枚迷迷眠眠丹，小小丹丸无声息地浸入龙子腹内，叫他陷入酣睡沉眠。
哪吒自觉此刻道心不坚，索性不再强行入定，撑膝坐起，在呼吸静缓的少年人面前凑近打量。视线描摹过另一方世界的自己，哪吒心中升腾起玄妙的共感，“在那个世界，你应当长得不赖......不愧是我。”
神将并起剑指轻触他额间神庭穴，丝丝缕缕灵流悄然灌入，“小天尊，你记得什么吗？”
见这孩子仍无反应，哪吒垂丧地撤了手，转而从他腰间拔斩妖剑耍玩，剑锋初现，哪吒便被入定之人迅疾按住手腕。
“——醒着？”魔丸眼瞳中燃起探求的萤火，他觉得有趣，又危险。
他界灵珠子闻言依旧目光怔怔，不曾移动亦不曾对焦。
良久，他的视线终于缓慢爬上魔童面容，低低从齿间吐露人言，“别动。”
冷冽锋芒自一隙泄出，冰河融解，又顷刻冻上。
话音刚落，这家伙便歪头摔倒在地面。
TBC
【双关凯】反哺
Summary:
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礼记》
关宏峰走出店门，右转，在一家速食中餐馆和被废弃的本地银行网点中间停下，低头调整手中棕色纸袋的握法。
除了华埠的店铺偶尔慷慨地给顾客塑料袋，一般的商铺只提供这样的纸袋，没有握把，开口锯齿状，被往下卷起来，显得专业、没攻击性，但很不好拿。他要了乳酪烤茄子，一盒番茄气味浓郁的千层面，卖相都很差，植物的尸体和植物的尸泥，混着不清楚是否合成肉做成的肉酱。不是他的口味。他很少在这里找到他的口味。
他将纸袋口舒展开，纸袋皱出许多客气的纹路，像将死之人悬在床沿的一只手。他将纸袋口竖着拧起...
Summary:
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礼记》
关宏峰走出店门，右转，在一家速食中餐馆和被废弃的本地银行网点中间停下，低头调整手中棕色纸袋的握法。
除了华埠的店铺偶尔慷慨地给顾客塑料袋，一般的商铺只提供这样的纸袋，没有握把，开口锯齿状，被往下卷起来，显得专业、没攻击性，但很不好拿。他要了乳酪烤茄子，一盒番茄气味浓郁的千层面，卖相都很差，植物的尸体和植物的尸泥，混着不清楚是否合成肉做成的肉酱。不是他的口味。他很少在这里找到他的口味。
他将纸袋口舒展开，纸袋皱出许多客气的纹路，像将死之人悬在床沿的一只手。他将纸袋口竖着拧起来，里面的食物发烫，底部已经浸出半透明的油。
关宏峰想到漏墨的碑文。母亲的墓碑刻完字要上漆，金粉不在他的预算范围内，关宏宇还在里面蹲着，他在惨白与暗红色之间挑中了后者。墓地销售是个外地女人，和他报价时带着一点南方口音，方言会影响人的面部肌肉，她的口张不开，字音在里面被暧昧地吃掉一点。母亲不会这么说话。
直到她忽然安静，关宏峰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她看。双方都清楚这目光不带有浪漫含义，尤其在他们身后层叠摆放的骨灰架面前。他可能出于某种工作或者性格的习惯，让她惧怕了。她的眼睛在关宏峰的警服上扫了几个来回，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为死去的母亲提供最好的字色。红字在灰黑的碑面上实在像刀口，但白字想必更糟糕、更让人有替换的欲望。
某日津港暴雨，一个郊区的案子，关宏峰开的那辆车路过被冲毁的几片田地，远处有人在抢救大棚，后者远看是一层破碎的淡粉色肉膜，叫人确信从里面生不出来任何活物。雨滴凿他的车顶，水把自己砸碎了，但是那无数条落下来的、看不见的直线，却依旧从上方无障碍地穿过关宏峰。
是的。这是第一次他感到物体的边界变得模糊，可见的线条松散下来，他被雨水砸穿了，什么也做不了。手机没有信号，他对着在玻璃上来回尖叫的雨刷看了三十秒，打方向盘去墓地。其实不远，但直到线条模糊的那一瞬间，他能装下周边地图的大脑才迟迟意识到这一点。
暗红碑文被冲得淡了，像母亲就矮矮地蹲立在雨里，从后面看过去，她低头系上凉鞋搭扣的时候，头部埋低，剩下平直的肩膀，和从衣物下一节节凸起的脊柱。这个模糊的影像可以是她，但被看不见的蚂蟥围攻过，血洞里逸散出浑浊的橘红色，仿佛真能闻到雨幕里土腥味混入一点铁锈香气。
他起初撑着伞站在墓前，伞面被雨水发狂地打，带来太多多余的声音，他放下了它。关宏峰本想将伞罩在墓碑上，但立刻又觉得此举愚蠢，由他来做，有些作秀的嫌疑。关宏宇也许会这么做，但他不会。他没理由在此时变得异常。他们母亲不在墓碑里。底下存放的骨头碎片是他亲手铲走、装好的。这也不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母亲消失了。只有他过目不忘的记忆里能熟练调取出某年某日她的行事。但哪怕这个也不是。
关宏峰难以说服自己尊重这块石头。他有意不选择最贵的墓地，最好的条件，就像他有意没选择单人病房。钱这个理由很涩口，他说出来的时候镇定极了，关宏宇的情绪化为他避免了后续的环节。和他人争执，相比说服自己，总是一件更简单的事。
他本能地抵抗“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母亲”。本该在一个引号里，但由于他的迟疑，分成了两个。他要分清楚他抵抗的究竟是哪一个。前者是自然，后者呢？他难道会不希望母亲得到最好的条件康复吗？他难道成心让母亲的遗骨被放在一个在雨天会流下血泪的墓碑之下吗？
身边的人都往前走，关宏峰也跟着抬起头。交通灯由白变黄、还是由黄变白？他一时被拖进那个雨色湿润的下午，忘记此时阳光普照，他和他的影子无所遁形。废弃银行靠内侧，钢筋脚手架正下方，放着某个流浪汉留下的发黑纸板。胶块裁断处暴露几根加固用的塑料丝。亚马逊的包装，用手撕不开，透明的塑料线勒进所有不信邪的肉里。墨西哥辣椒酱蹭在那纸板边缘，也是一种肮脏的铁红色，被人体的油脂晕开了。他收回目光，掐着最后几秒钟过马路，身后飞速驶过一辆贴着好几个软件标识的外卖自行车。
时间刚刚好，直角的路口闪烁通行标识。他顺服地跟着人群走到街心绿化带的小堤上。正值春天，很多人戴着口罩，脸上有绑带勒痕，这里过敏的人很多。他在街心的长椅上坐下，纸袋被他搁置在大腿上，像一只烫死的猫，一动不动，一切热度来自后天加温，没有泵动血液的心脏。关宏峰往右边看，一家酒水店，白天没什么人。关宏宇会无师自通地逛这种地方。他意识到他正拖延回住所的时间。这里不比东南亚国家，天黑得不算晚。空气一般，但比津港好，天空澄澈，夕阳往往壮烈得肝脑涂地。看久了有一种难言的恶心感。
他进那家店，脸上的疤痕照旧给他带来一些注视。关宏峰不会挑酒，他蹲下身，看底层货架，膝盖和腰的骨头响动。一瓶韩国酒，一罐日本梅酒，这样算是接近了。他又辨认出一瓶伏特加。收银员看起来刚刚过合法饮酒年龄，他又看了一回关宏峰的疤，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要证件验证年龄。关宏峰当真掏兜，对方已经将标签撕下，又将几瓶天南地北的酒装进纸袋里。同样款式。玻璃之间的刮擦碰撞声。
他双手占满，很难摁门铃，上一个开门的女人一身短跑装束，头上戴着荧光绿的额带。她按停了右耳的蓝牙耳机，似乎在决定要不要给关宏峰挡住门。关宏峰断开注视，喉咙里滚出一句本地话的谢谢，用肩膀顶开快要关上的门。玻璃反射里，她一只脚踩在低矮的树篱上调整运动鞋，实际上还在看他。
这栋建筑有近两百年历史，租金便宜的原因之一，也是它衰弱的电力系统。一栋危楼，每年下沉零点几毫米。关宏峰上歪斜的楼梯，在三楼歇了一会。但头顶上、楼梯之间的窄缝里，早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望下来。
在他抬头的瞬间，关宏宇露出笑容。分毫不差。然后他踩着拖鞋一步跨下好几阶，运动裤裤带的一头可疑地垂落着，另一边消失在裤腰里。母亲对他的运动校裤也曾这样头疼过，总要用金属丝把那失踪的一截裤带勾出来，重新洗尽，打翅膀工整的蝴蝶结。她清洗时，关宏宇提着裤子，靠在阳台侧边的木制滑门上。关宏峰下晚自习，在校门口等待关宏宇十分钟整，然后独自回来，正看见母亲将拧干的裤带重新穿进关宏宇的裤腰里。关宏宇提着校服上衣下摆，露出空荡的肚腹，肚脐像一颗弹孔，突然在皮肉之间显得怪异。傍晚的津港是一种发灰的金色，透过窗户，照在人脸上像晚市肉铺里的灯。没来由就有一股腥气，紧跟着关宏宇听见响动、递过来的视线，飘过来，让关宏峰的胃部缩紧。
两双相隔二十余年的眼睛重合，都叫了他一声哥。关宏峰将双手的东西递给他，爬上最后一层，门合上。需要抬着门把手才能嵌进门框。这里一切直线状的东西，实际上都是歪斜的。一只手电筒放在地上，也会诚实地在看似平坦的地板上滚入某个角落。
关宏宇将纸袋撕开，对着随赠的可降解餐具冷笑一声，掰折了丢进垃圾桶，去厨房抽屉里取两双筷子，敷衍地在背心腹部蹭了一下，留道切腹似的横纹。关宏峰没有胃口，看他吃。关宏宇靠在嗡声响动的冰箱上吃茄子。他烫得直哈气，但不肯松开牙齿，让食物掉落回去。乳酪融化，拉出很长的丝，他懂行地搅了几下，惨绿的茄肉冒出阵阵白气。
关宏峰在他身后洗手。房子的这个角落背着光，要等待太阳自己的角度。他实际上站在街对面那栋建筑投过来的阴影里。关宏峰怕黑，但时不时在他自认安全的情况下有意为之。他仍然期待着某种康复，从黑暗恐惧症当中解脱。
实际上，他不仅在黑暗中才会想起集装箱内的情景。他曾自己花费了数个月的功夫，将侵入性记忆扭转为可控制的、有规律的唤起。他为自己称不上健康的大脑设定了一套程序，在空闲的时间里自动调取那一晚的记忆，拆碎重组，像幼年的他对待关图安的收音机。如果他的记忆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物，那么他每一夜都在解剖它，寻找那也许并不存在的癌变处。
这是一种独特的记忆方式，以空间而不是抽象文字信息作为索引，有浪漫化这种方式的说法：记忆宫殿。但关宏峰不需要一座宫殿来盛放他担心丢帧的人生，他只需要码头的一隅，足够精细，能供他随时调用，足够坚实，哪怕在他被求生本能裹挟时，也绝不自我梗概、背叛、欺瞒。
伍玲玲的形象也和这里的每颗微尘一样被工具化，但这一步他进行得较为失败。关宏峰无法控制脑海中的她在搭建好的场景中如何行动。关于她的其他记忆会在他摆放她的尸体时挤进来。她叼着劣质黑皮筋，在警容镜前扎辫子，和关宏峰的视线在镜面上相撞，于是转过身想同他问好。这样毫无实际内容的场景切进关宏峰的大脑，他只能终止模拟，或者耗费算力重新布置。
她没有任何一次以一具尸体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记忆宫殿中，无论他付出怎样的努力。与此同时，他的恐惧症状水涨船高，假如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他宁愿在队里通宵到第二天也不愿回家。
但他模拟中的黑夜总是很安全。他毫无障碍地布置他没有光照的宫殿，这也提醒他：他曾经并不喜欢持续的光照。黑暗帮助他思考、沉浸，无论是案子还是生活的其他琐事。刚参加工作时，他还有空回住所吃晚饭。进门时傍晚的光照还在，而等他结束思考，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静谧古旧的黑暗中，饭食凉在嘴里，从某一口开始忘记咀嚼的结果。
他接触过伍玲玲、见过她活着的样子、担任她的师父，这些与他同样见证她的死亡，应该并不矛盾。但关宏峰的模拟每次都失败于同一个环节，他开始怀疑也许他并不完全懂得如何运用他的记忆，否则没理由他突然对此失去控制。他只能暂时空出尸体存在的那部分空间，但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伍玲玲具象地出现在他病发时的幻觉中。他清醒地恐惧、并且清醒地在无光处看见她。关宏峰确信自己没有发疯，他不应该有发疯的能力。
他将千层面用金属勺捣烂。勺子翻面被酱汁弄得脏兮兮的，倒映出商凯面无表情的脸。他蜷缩的那个角落旁有一排老式暖气管，天气变暖之前时而传来嗡嗡震动，连带着掉过一层漆的地板一起。杀手身上的束缚已经比最开始少了很多，仅仅限制了他手脚的活动范围，而非曾经的五花大绑。但他仍然寡言少语，与关宏峰的话更少，一个礼拜不超过三句。关宏峰捣烂食物以后喂给商凯，商凯机械地张嘴，偶尔咬住空的勺子，一种算不上抵抗的抵抗。仿佛他只是正好在错误的时间合拢了嘴。商凯吃了几口，视线挪向关宏峰身后的关宏宇。关宏宇手上是那瓶伏特加。
关宏峰也跟着看过去。关宏宇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会意地撇嘴。但仍然不甘心地追问：不是今天喝的啊？关宏峰见他不动，拇指在瓶盖上贪恋地蹭了一下又一下，才缓慢地摇头。关宏宇费解地呼出一口气，将几瓶酒表演性质地束之高阁。关宏峰注意到，商凯的目光也跟着飘上去，他的嘴巴周围被食物酱汁晕染出橙红色，嘴唇微张，瞳孔聚焦，专注得像他最后一次试图勒死关宏峰。
关宏峰将勺子冲洗过，擦干，就着看不清原状的千层面吃了两口。关宏宇娴熟地借着椅子爬上厨房水台，拧松烟雾报警器的螺丝，小心地拧开，手指弯曲，抠下一块电池放在他后腰的口袋里。那块小小的凸起从工装裤的布料下滑过一道干脆的曲线，落袋。他爬下椅子，凑到窗边，炫技地单手提起老旧上下拉窗，点燃香烟，嘴几乎凑在被撕破的纱窗上吐气。
没人管他。关宏峰将剩下的食物密封，塞进冰箱深处。他洗过手，拿厨房用纸给商凯擦嘴。商凯看一眼显然过于粗糙的材质，关宏峰示意他浴室里触感更温和的厕纸，商凯收回目光，妥协了。他主动将脸颊贴上关宏峰垫着纸的手掌，蹭着把脸擦干净。
关宏峰垂着眼皮看他，嘴里问关宏宇：你们又做了几次？
关宏宇适时地被烟呛住，很快他自己也烦了这种表演，关宏峰回头看他时，他正将烟灰刮在纱窗上，糊出一片难闻的区域。他边开口边吐烟，晚风小，烟雾不成型地往上飘，源头是关宏宇吃完茄子肉后发暗的红舌头。谁数这个啊，哥。你问问他自己呗。
关宏峰的手心一阵震动，接着是隐约的疼痛感。他低头看。商凯隔着那张厨房纸咬住了他的侧掌，借他的肉堵住声音，正无声地笑。
母亲把一股湿润的气吹进他的眼睛里。关宏峰攥紧校服的袖口，弟弟下楼后脚步声没停，根本没等他。他换好球鞋，用力眨了几下眼，让眼睫毛掉进眼睛里，催生眼泪。然后他起身要折返回浴室洗手，路上遇到散发洗衣粉气味的母亲。母亲抱住他的头，让他不要动。他眼看着她缺血的粉色舌头，像菜市场内一块久等的肉，从牙齿中间暴露出来，蠕动着接近他视线的正中心。
他突然退缩了。关宏峰嘟囔一声它自己会出来，挣脱母亲的手，逃出门去。关宏宇果然没有等他，楼下空无一人。他估算时间，今天会迟到，他可以先去办公室表示要取批改完的试卷，再捧着试卷去班级，早自习是新来的实习老师管，还不完全了解这套流程，不会记他迟到。
他一路流泪，但实际上并不悲伤，最终更好奇他能因为异物流上多久的泪水。关宏峰相信，母亲是因为他的泪水，才会打算替他舔出那根碍事的睫毛。关宏宇做了什么，让母亲仍然当他是个幼儿那般照顾呢？他奇差的成绩究竟是他原本如此，还是与他哥这一天的泪水功效相同、只是为了骗取她一道彻底的目光？
这一带不太平。关宏峰说着，掰开商凯的嘴。唾液弄湿了厨房纸，他又将它从他的掌心揭下来，团成一团。你出门多注意周围的人。
关宏宇抽完烟，将剩下的部分一点点撕碎，丢在窗台缝隙里，和一些干掉的虫子尸体作伴。然后他背过身，反手将窗户往下摁回原处。做完这个，他走过去，将洗完手的关宏峰挤回浴室里。关宏峰越过他的肩膀，看还在角落里的商凯。他伸手，把关宏峰的脸颊重新向他这一侧转过来。
那不也挺好的？他问，对上关宏峰显然不悦的神色，又补充一句。既然是真的，更该抓紧时间了。
关宏峰甩开他的手。他弟没让路，又把脸凑过来。浴室暖黄的灯罩里积攒一层飞虫尸体，蒙住一小圈的光。关宏宇的眼睛就在这微微发暗的领域中间，湿漉漉的，眼尾有半真半假的笑意。他压低声音，试探道：要不，哥，你也试试？
三四盘录像带，没有租借的标识，应该是私自翻录的。关宏峰用冬装校服的外套把它们裹起来，拢在一起。他躬下身，很辛苦的样子，太阳穴跳动，双手用力，全身的力量压上去。终于听到碎裂声，他才松开发麻的双手。也许是双胞胎冥冥当中有所感应，关宏宇只来迟了几分钟。他书包半挂在身上，跑到他面前，看清楚他哥已经找到他的私藏，并且八成已经销毁，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迟疑的理由，一拳挥在关宏峰脸上。那些录像带的残片滚落下来。
你每天就看这种东西。关宏峰还算冷静，清楚他把握真相与证据，拥有绝对的道德优势。关宏宇说我就看怎么了，这玩意为啥不让看，没这档子事哪来的咱俩？关宏峰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他清楚关宏宇是为了能吵赢他什么都肯说，但一种他未曾接触过的恶心感涌上他的胃部。他没说话。关宏宇乘胜追击。你知道吗，这里边说了，男的女的怎么弄、弄几次，容易出双胞——
母亲回来时，地面上什么也没有。兄弟俩各自挂彩，彼此仇视地各坐一边。关宏峰没有告状，关宏宇也并未因此原谅他。也许他在那晚曾经思考过，关宏峰一刹那的失控到底因为什么。也许他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已经知道了答案，又将它理解为更无害的理由，继而忘掉了。
关宏宇总是在夜里才和商凯做那档子事。即便他一定自认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从关宏峰第一次察觉，但对此未作阻拦开始，他开始变本加厉。混血儿原本是拿钱办事，对他冲自己而来的，杀与性拧成一股坚固的绞索，不难理解。但囚犯的选择很少，商凯能改变的只有接纳这种事的方式。
关宏宇会自觉地在关宏峰不在场时和他上床，商凯在这些时刻里辨认出关宏宇的确还想杀了他。性是一种妥协，对关宏峰的妥协。关宏峰不允许关宏宇杀人，那么关宏宇就不能杀人。作为反抗，关宏宇只能找出比杀人更离奇的方式对待商凯，也许最初寄希望于关宏峰叫停他，但他哥没有，而他本就有从这种事中自洽、继而得趣的能力。关宏宇很擅长做房间里最舒适的那个人。
他们也不在床上做。大部分时间在浴室里，门一关，只有狭窄的光束从百叶口里洒出来，里面覆盖着一只怪物的影子。关宏峰可以看见那怪物蜷缩、伸展、哼叫，最终分离成两个人。浴室的设计很有趣，正方形空间，天花板很高，最顶部是一面密封的玻璃。正午的时候，太阳从正上方泼下来，里面的人被光照得须发金黄，瞳孔缩到最小，汗珠都蒸发得无所遁形。
关宏宇说，小老外经常抬头看那扇窗，还以为他想着从那里逃跑，但其实跟着他看看，也挺有意思。这儿下大雨，上头就泡一汪烂树叶子水。我俩就在这烂树叶子水底下办事，哥，真挺浪漫的。
他有次故意不关浴室门，关宏峰从三个街区外的韩国超市买物资回来，路过的时候，就站在门口看了他们几分钟。商凯半抱住关宏宇维持平衡，发现关宏峰在看，他索性把下巴搁在关宏宇发力紧绷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宏峰，从他脸上搜索情绪。杀手最终看着关宏峰那因为牙齿咬合而微微绷紧的额角。于是他将嘴唇张开，露出一个光照下几乎全部浸在关宏宇影子里的笑容。他背靠瓷砖，被关宏宇逼到最角落里，手腕上还绕着留下数道红痕的束缚带，双腿更是被折叠捆绑，好几处像是关宏宇诚心给他哥炫技似的复杂绳结。然而，杀手只是张着嘴，随着关宏宇办事的节奏往外吐气。
关宏宇察觉到不对，也带着点疑惑扭头看过来，正对上关宏峰走近他们两人时的脸。关宏宇惊了一跳，他虽然有心给他哥看活春宫添堵，但没料想过他哥不退反进，正当他大脑飞速旋转，试图判断他哥到底要如何参与进来时，关宏峰从他身边挤过，将镜子前沐浴液的瓶子换成新的。
他背着他们拆塑料纸，细心地一层层剥开，窄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关宏宇停了动作，他的那声“哥”和商凯气息不稳的笑声混在一起。关宏峰换完瓶子就原样挤出去，关上了门。浴室的门同样因为建筑本身地板歪斜而需要一点关上的技巧，但关宏峰第一次没管这些，将门用力掼上。巨响回荡，顶上那扇透明天窗也震动，积水波纹荡开，死去的叶子互相撞船。关宏宇身形一僵，提前交代了。
之后的夜里，电灯频闪，关宏峰平躺。关宏宇和商凯在厨房里做。那是房间中唯一关着灯的角落。说是厨房，实际上只是水台和灶台了连在一起，配合两排陈旧储物柜。在里面站久了，有杀虫胶独有的甜味。这栋房子的墙壁镂空，时常有老鼠在墙壁之间奔走的抓挠声。越冷的天，声音越刺耳。关宏宇受不了这个声音，频繁地使用商凯盖过去。关宏峰很难睡一个好觉。开春的某一日，墙壁里安静了。关宏宇庆幸老鼠另谋高就，只有商凯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关宏峰拿着五金店买的弹簧和铁丝，一管毒饵，半罐花生酱，组装了一台捕鼠器。他测试了几次，确保能一次就夹断老鼠的头。商凯靠在角落里看关宏峰摆弄这合法的断头台，又咧着嘴笑。关宏峰没理他，捕鼠器放进墙壁之间的空隙深处。然后他把手抽出来用力清洗——他的手上沾了一层油脂，那是老鼠经常生活的地方会有的东西。商凯问，为什么不当着你弟的面？关宏峰没回答他，将剩下的半罐花生酱喂给商凯吃。商凯吃完了。
医院第二次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关宏峰开始计算。他坐在走廊的彩色塑料椅上，心思澄净，摸一摸脉搏，平稳、缓慢。他只算两件事。钱和时间。第一个很好算，他和关宏宇即使不吃不喝，也供不起现在的账单了。他可以卖掉房子，但那只是孝心的一种表演。因为第二项计算开始介入。
他站起身，走到楼梯间，错身让开一个举着自己吊瓶的老人，往儿科那一层走。这里色彩更鲜艳，装饰也更虚假。在这里思考死亡的问题，给他一种天然的安全感。仿佛这思考也是假的，他的推演亦只是此处的一个游戏。他找到前台，那里有一份值班表，用可爱的吸铁石贴在日历上。
关宏峰站在撑满了拼音和卡通人物的日历面前，计算母亲的死期。病房里传来小孩的哭叫声，有尖利的童音喊“妈妈”，哭声有传染性，很快在听觉里连成血淋淋的一片。关宏峰站在原地，手指点出几个日期。他借前台的座机打电话，护士不给。他实际上也可以走回楼梯间，绕到医院对面的小卖部打。但他不想也不敢离开这一层，因此，他亮证了。护士的态度转变，也开始细心观察他的脸。
他没有道谢，电话打到火车站，询问从关宏宇近期活动的外省到津港的车票价格。他从护士手里抽走圆珠笔，在报纸背面写了几班列车的编号和发车时间。电话挂断，他将还带着护士体温的圆珠笔归还，报纸撕去一角放进口袋里。护士说，你们抓坏人呢？他没回答，扶着台面，用心听了一会。哭叫声消失了，于是关宏峰匆匆离去。
他的计算从不失误。母亲从一个黄昏开始呼吸艰难，氧气面罩将她的脸压出辙痕。她半张脸消失在那湿漉漉的白雾里。
关宏峰在三个小时前，她似乎精神尚好时，就打了电话给关宏宇。关宏宇说了句等等我就挂断，忙音像一把刀切下，不知砍断了什么，但确信是砍断了。在几日前的儿科前台那里，关宏峰完成了计算：从关宏宇住所拦车到火车站的距离，火车站此时的客流量，他拿出母亲将死的事实插队的可能性，他攥着车票撞开候车人群，爬上那辆车需要的时间。
母亲的眼睛睁着，她的眼珠转动，四下搜寻。关宏峰说，弟弟在路上。母亲懵懂地回看他。关宏峰从被子下找她的手，发现她已经失禁了。
她的嘴唇在面罩下颤抖，挣扎着要说话。关宏峰挪开面罩。他队里有会读唇语的前辈。他不用凑近，只需要像一名年轻的死神一样，立在床头，俯视她，就能知道她要说什么。
但当母亲刚刚张开嘴，他一直平稳了数月的理智突然蒙受了一阵尖锐的刺痛。一秒之内，他感到口干、恶心、心跳加速、后背泌出一层冷汗。他的舌头自发地堵在喉咙口，让他无法呼吸。关宏峰的大脑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一条信息滚动播报：如果不做接下来的这件事，他就会死。他无法动用逻辑反驳它。它作用于他思维中更深、更古老的部分。它不可被质疑。
所以他照做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将氧气面罩扣回了母亲脸上，阻隔她最后的话。准确的一个小时后，关宏宇会出现在这里。到那时，病床会被彻底收拾干净。他弟弟将正好错过母亲的死亡，只能从他嘴里听到转述。
商凯将钢弦缠在他脖颈上时，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和记忆一起复苏。这算不上走马灯的体验，因为苏醒的记忆有特指。关宏峰甚至在那一夜的宏安码头上嗅到了病房里中央空调的灰尘气味。
黑夜有了具体的形状，不是伍玲玲那具无法被放进记忆宫殿的尸体，不是林嘉茵死后又长长了3毫米的头发，不是那一夜吴征在他更换指纹时偶尔瞥见的，未合上的眼睛。
只是一阵湿热的气体，被母亲吸入又呼出。她越来越用力，胸口不自然地起伏。到最后，她肯定认出了关宏峰，也认出了他做的事。他利用迟到的关宏宇，与这和牢笼无异的氧气面罩，痛苦地延长她的生命，哪怕只有几分钟。他无视她的心愿与意志，茫然地、本能地做了这件事。
只是这一次，关宏宇没在他的计算中迟到。命运亏欠他弟的那一个小时，现在还清了。
关宏峰很少复盘他们挟持了商凯之后的逃亡之路。边境，东南亚，然后是昏天黑地的水路，到达距离津港最远的另一片陆地。这处住所隶属于一名袁姓人士。关宏宇很不屑他哥得到的助力，因此在此抹去他的名字，只由关宏峰转述：住所的原主人至少半年之内不会回来。
商凯尝试过两次逃跑。第一次被关宏宇摁住，关宏峰看着他们厮打，在船舱里滚来滚去。商凯的脸被重击成肿胀模糊的样子。意识到他打不赢关宏宇后，他便立刻放弃了。连发生关系都显得没什么所谓，只是会频繁地关注关宏峰是否在看，更甚于关宏宇自己。
第二次是今天的早些时候，他们已经到达这片大陆一段时间。关宏宇的警惕降低，关宏峰又默认将关于商凯的一切都让步给他弟定夺。商凯把握住一次停电检修的机会，打开四楼窗户，撕开纱窗，爬到悬在半空的消防梯上，就这样上了天台。
关宏宇将应急灯打开才追出去，已经错失最佳机会。他没能追到商凯，又忧心这是一出调虎离山，于是半道上便折了回去。关宏峰说不用追，关宏宇不解。傍晚之前，商凯回来了。他平静地从兄弟之间挤过去，回到他的那个角落里。没人发话。他将一双手腕并在一起，眼睛看了看关宏宇。关宏宇木然地将束缚带替他捆上。他又看着关宏峰。关宏峰说，他饿了。
然后关宏峰去街对面购买食物。他注意了每个和他打交道的人，但一无所获，只能返回。
关宏峰说，太久过去，他的上线放弃他了。他再想主动联系，暴露他还活着的事实，就只有一个死字。
关宏宇问，那这个道理他之前不清楚吗？
商凯笑了一声。关宏宇捏扁一个易拉罐，冲他的头飞过去。商凯脸一偏，躲过去了。
关宏峰沉默了几秒钟，没回答关宏宇。他转向商凯，可能是几个月里第一次正视这个曾试图杀了他的人。他问，她还活着吗？
商凯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很快变得很难看。
关宏峰观察他，说，你也不知道。
关宏宇已经敏锐地回过味来。他冷哼了一声，搓了把脸。哥们以为自己是沉香呢。玛丽卡，是吧？都这德行了，还想着劈山救母啊？
商凯盯着他。混血儿的眼睛里杀意升腾，关宏宇笑着回看他。关宏峰起身去浴室洗脸，回来时他们已经占据了床垫。下去。他说。关宏宇没听他的。他将虎口重叠，压在商凯的脖子上。商凯被他掐得面部发紫，眼睛已经翻了过去。
关宏宇说，哥，你现在不拦住我，他可能就死了。关宏峰俯视着他弟，后退了一步，说，你不会的。关宏宇扭头瞪着他。他没松手。哥。他说。你连这个都要赌一把吗？
关宏峰的心跳快了起来，但他维持面色平静。商凯的身体开始抽搐。他说，我不赌。我知道你不会。
关宏宇骂了句带器官的脏话。他松了手。商凯倒气，咳嗽，呕吐。他没射，拔出来随便擦了两下，摔门离开。关宏峰清理商凯吐出来的东西。
这栋大楼的停电检修一年一次。关宏峰说。今年的在三个月前就进行过了。
商凯活动脖子，发出响声。他在触碰掐痕的时候发出嘶嘶声。
我们已经暴露了。关宏峰说。你上线一直在找你，然后杀了你。你不死，追杀不会结束。
你们不也是？商凯声音嘶哑地反问。
此时是午夜。关宏峰沉默了几秒钟。他的直觉在后颈处给他一种刺痛的感觉。
你真的不知道玛丽卡是否还活着吗？关宏峰问。她，或者你的弟弟。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上线是谁的。商凯对他的回应出奇冷静。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他笑了一下。你们兄弟俩挺有意思。我来一遭，认识你们不亏。
你不是为了玛丽卡才为他们卖命吗？
商凯想了想。最终，他耸耸肩。如果是的话，他说，那也太假了。你弟可能会信，你不会。
你只是做。关宏峰确认。
嗯，只是做。商凯回答。
仿佛就等着这句话落地，楼道里传来一阵不太自然的风声，灰土扑簌簌下落。消音器，还有一句急促的“哥”。门被破开，一股枪油的刺鼻气味。火光闪烁两下，商凯捂着喉咙。黑色的血从他指缝里逃出来。
狭窄的集装箱门口，半截枪管。警用制式。是援兵吗？不，也许是他们抢了谁的枪。它会向这个极黑的空间开枪。这里会有人中枪。它能分辨缠斗在一起的躯体是谁吗？子弹的意义只在于向前，直到被阻止为止。假如它对他开枪，他会失去最后的胜算。假如它瞄准他身后的罪犯，他亦无法为哪怕五毫米的偏差负责。
他的理智在不到两秒内耗尽，那更古老的寂静重新降临。脸上的伤口暖洋洋的，他自己的血总往口腔里涌，他咽下一口又一口，越喝越渴。他的领子也被血浸透了。没有决定需要做，没有可能性需要权衡。他只要向那从最光亮处伸来的手开枪就行。无论那是谁，他必须开枪。
他的食指上突然有几岁时勾着母亲一缕头发的暖和触感。它在他幼小的指节上缠了几圈，他忍不住用了力气，将母亲扯痛。扳机被他的体温浸透，温热得像人体的一个关节。他被引诱着扣下它，弹簧忠实亲热地回应他。枪口亮起珍贵的火光，照亮了开枪者与中弹人的脸。只有零点几秒。像天然的闪光灯，对他照相机记忆的一种终极嘲讽。
他看见伍玲玲的脸，困惑的，焦急的，不可置信的，最后，是一种恍然。他自己的脸是什么表情？半张脸都在血里，眼里是恐惧吗？不。他确信他会击中对方。没有恐惧，没有怯懦，没有心理医生极力暗示他的，那被压抑的种种情绪。那是一种他尚未驯服的疯狂。伍玲玲在生命的最后与他对视，即便她入行不深，也一定能靠本能辨认出来：降临在她老师双眼中的，是一个罪犯的眼神。
那颗子弹是否杀了她已经不再重要。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她知道了。
最可怕的是，她理解了。
关宏峰的四肢泵满他不了解的力量。他飞扑过去，护在商凯身上。门板砸下来。他的背部一阵剧痛。商凯渐渐松了捂住喉咙的手。血从他的嘴里漏出来。他徒劳地伸出舌头去舔，失败了。关宏峰撕下他的衣服想要堵住伤口。商凯的手指冰凉地抓他，抓他，抓他，破坏他的动作。
商凯拒绝被救。他张开嘴。里面只有汩汩的血声。但他的嘴巴还在努力张合。他用力地看着关宏峰。后者跟着他的嘴唇，做他最后的代言人，替他发出那个最简单的音节——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商凯也开始用力吸气，但他的气管被打穿了。他只能嗬嗬地、徒劳地吸。一次比一次慢。白雾蒙了上来，氧气面罩内部开始滴水。李桂兰的脸上因此湿漉漉的。她抗争那蒙住了她声音的透明罩子，导致面部肌肉紧张，下葬时涂了粉，还是盖不住两道和法令纹不重合的怪异痕迹。关宏峰恐惧那张嘴里吐出关宏宇的名字。李桂兰是不是知道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她嗅得到谎言的气味。她能从他过于冷静的外表看清他对此早有打算。她也许能察觉关宏峰出于某种目的，阻止关宏宇来看她最后一面，继而独占她死前的最后几个小时。他是她的孩子，做这种事不需要什么动机。正如几十年前，他曾在她的剧痛中，决心抢先见到她，抢先哭泣，抢先被她呼唤，抢先拿走关宏峰这个名字。
但其实一切没有这样复杂。氧气面罩下，嘴唇的动作变得模糊，却仍然可辨。在最后的时刻，李桂兰没有呼唤她任何一个孩子的名字。她的丈夫同样没有这个待遇。她也喃喃那仿佛有魔力的音节。妈妈。在这样的音节里，世界变得舒缓、可亲，最后一次充满童稚的笑音。可惜她床边的人无缘得见。
关宏峰从商凯的尸体上爬起来。门板被他推开，摔裂在地板上。他拍打自己，一点擦伤，肺部很疼，有些眩晕。刚才过呼吸了。
关宏宇擦着额角的血进来，他看着站在血泊里的关宏峰，睁大了双眼。
我没事。关宏峰说。冲他来的。他死了。
关宏宇的声音发抖。哥。他说。灯没开。从他们上来开始，灯一直没开。
关宏峰这才抬起眼睛看着弟弟。黑暗中，关宏宇的眼睛发亮。他在搏斗中挂了彩，扶着门框。
他呼吸了两下，商凯的血味，灰尘，火药，他自己的汗液。记忆宫殿崩解，集装箱里的黑夜被码头灯光稀释，伍玲玲回到遗体告别会上的样子。她双眼紧闭，再看不见任何一颗射向她的子弹。
嗯。关宏峰抬起头回答。我的病好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