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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i_BooChwe

【率宽】崔瀚率的五次失恋

全名:崔瀚率的五次失恋,和一次破镜重圆

 

现背,崔韩率视角5+夫胜宽视角1,全文2w8

 

警告:写了太久情绪不太稳定,狗血而疯,所有剧情皆为杜撰,如有雷同均为巧合

 

BGM:Black Eye - Vernon

 

“或许所有成长都拥有这样的标志性瞬间:独自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抬起头,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他转动;故事不会随着主角的想法变动峰回路转,因为没有人是故事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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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楔子

 

崔瀚率恋爱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

全名:崔瀚率的五次失恋,和一次破镜重圆

 

现背,崔韩率视角5+夫胜宽视角1,全文2w8

 

警告:写了太久情绪不太稳定,狗血而疯,所有剧情皆为杜撰,如有雷同均为巧合

 

BGM:Black Eye - Vernon

 

“或许所有成长都拥有这样的标志性瞬间:独自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抬起头,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他转动;故事不会随着主角的想法变动峰回路转,因为没有人是故事的主角。”

 

=====================

 

00 楔子

 

崔瀚率恋爱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还是个小孩呢——周围人总那么说,语气充满包容和谅解。

 

因为是小孩,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因为是小孩,犯错也可以得到理解和原谅;因为是小孩,可以留存自己的世界,建立自己的规则,按自己想要的步调生活。

 

难道可以永远那么下去吗?不是没有那么想过,但团体生活不就是这样嘛,一旦找到固定的角色,就会各司其职地那么过下去。崔瀚率被分配到的角色似乎就是小孩,甚至比忙内弟弟更受到成员们的袒护。

 

做小孩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一度得出结论。还没长大的孩子们总觉得大人很酷,殊不知大人投向游乐场的眼神都透着艳羡。比起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大人,做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却能保持率真的小孩显然是最佳搭配——但凡需要,他随时可以关起门隔绝外部喧嚣,畅游他精神世界的桃花源。

 

可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彼得潘并非一人建起的永无岛。

 

当崔瀚率终于想起伸手敲敲那扇门板,却发现那里再也没有守候的人在。

 

01  距离

 

崔瀚率遥远的初恋,大概要追溯到五岁前。

 

“不是,那么小怎么算是恋爱啊,”蜜瓜冰棒颜色的地下室里,刚才还在起哄的年长练习生大声反对,“不算不算。”

 

没等崔瀚率反应过来,旁边的同龄亲故已经炮弹般弹射起来。

 

“是哥说要听恋爱经历的啊!只要瀚率觉得是恋爱的话,那无论几岁都是恋爱啊,”夫胜宽嘟囔着护短,随即伸手推推他的肩膀寻求支持,“对吧?”

 

“哦…”全场视线中心的崔瀚率挠挠侧脸,隐约有点不好意思。

 

无论亲故多么努力地替他圆场,崔瀚率也认为这确实不能算作恋爱经历。说来惭愧,心动的主要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在每个不得不和父母分别的伤心早晨,幼儿园同班的那个女孩都会送他两颗水果糖。

 

对方的长相早已模糊不清,毕竟当时视线全聚焦在对方的手部动作。

 

那只手总会先伸进口袋里消失几秒,接着握成拳头出现。等举在他面前摊开时,掌心中央就是开启每天好心情的模仿开关。透过盛满泪水的眼睛望过去,七彩的糖纸总是闪闪发光。

 

现在回想,到后来崔瀚率或许都只是在假装难过,以欺骗善良的对方来和他分享糖果。

 

真是充满虚假和贪欲的年纪啊。现役练习生崔瀚率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感慨。

 

哥哥们注意力早已转移到别的话题,好在崔瀚率永远拥有最忠实的听众。

 

“后来怎么样了?”两人依偎坐着的角落里,夫胜宽注视着他,眼里好奇的光芒闪烁:“瀚率哩和那个会发糖的小姑娘?”

 

后来。后来就要搬家去韩国,临行前母亲特地教他,要和幼儿园里的小伙伴好好道别。

 

带着回报恩情的私心,崔瀚率特地去超市买到相同的糖果,分给那个女孩时甚至有点紧张,期待对方是否会发现这个特意为之的巧合。

 

“哇哦,”注意到特别的糖果包装,那个小女孩顿时睁大眼睛,“这也是老师给你的嘛?他也让你照顾早上不开心的同学们了?”

 

虽然当时还不理解什么是恋爱,但崔瀚率确实在那刻感受某种酸涩心情——后来才明白,那种状况通常被叫作自作多情。

 

回忆到这里恰然而止,如今已经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崔瀚率耸耸肩:“现在完全没有联系了,毕竟距离实在太远,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

 

“什么啊,怪伤感的。”嘴里嘀咕着遗憾的话,夫胜宽也伸手进口袋里,转着眼睛摸过半天,随即飞速往他手里塞进个硬硬的东西。

 

“我也给你颗糖吧,”确认周围没有staff或哥哥注意到的夫胜宽冲他笑着wink一记,“吃了就不要伤心啦。”

 

是那么小的事情,还已经过去那么久,其实早就不会伤心了。崔瀚率想反驳,又在捏紧那颗糖的瞬间打消念头。

 

糖纸边缘有些尖利,愣愣刺着他的手心,却意外有种踏实感。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仿佛那时傻傻站在教室里的小崔瀚率终于得到安慰和理解。有人站在他身边大声指责过距离这头会吞食一切的怪兽,又替他熨平心里某个差点忘记存在过的褶皱。

 

夫胜宽真是很好的亲故。崔瀚率捏着糖纸感慨,圆圆的硬糖在窄小包装里来回滑动,留心就能听到塑料纸摩擦的细碎声响。

 

而且更好的是,他这次不再会因为距离失去夫胜宽——不久前代表说过的,他们很快就会组合出道,像其他艺人前辈团体那样,肩并着肩出现在镜头前。

  

那样崔瀚率和夫胜宽就是永远不会被距离分开的关系。

 

对吧?

 

02 亲密

 

第二次类似恋爱的体验,应该是发生在小学。

 

和某些多情渣男将每段恋爱都用不同定义说成是初恋的巧舌如簧相反,崔瀚率是很严谨又诚实的类型。只要是可以被定义是恋爱的关系,那都要算作恋爱。

 

其实都快忘记具体过程,不过因为是夫胜宽主动问起,他特地认真回忆过。

 

对话的时间是盛夏,却莫名聊起冬天的情人节,算是很符合他和夫胜宽的相处模式。他们依旧是没有出道的练习生,一天训练下来,地下室里热气蒸腾,藏在书包里的巧克力都融化得软黏,不过没有人会介意,因为夏天是那么好的季节。

 

只有在天光漫长的夏天,他们能在训练后晒到久违的太阳,还可以赶在日落前拜访汉江公园的便利店。

 

“说起来,我小学因为太想收到巧克力,一口气和十个同学表了白,结果竟然有八个答应了。”仔细打量过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锡纸包装,夫胜宽撇撇嘴将它扔进垃圾桶:“瀚率呢?小学的话,也是有收到过情人节巧克力的吧?”

 

“嗯,”崔瀚率点点头,侧身从柜台抽出几张餐巾递给对方擦手,“是小学的同桌。”

 

闻言,本埋首在冰柜里挑选的夫胜宽抬起头:“是义理巧克力吗?朋友的那种?”

 

“不,我们算是名义上交往过的关系。”崔瀚率回答得很诚实。

 

“哇哦,”人都有八卦之心,夫胜宽也不例外,眼睛瞬间亮晶晶的,“所以瀚率喜欢她什么呢?”

 

“不是她,是他。”耐心纠正过亲故,崔瀚率终于挑出支心仪的冰激凌。

 

连眨眼的速度都慢过几秒,终于理解到是什么意思的夫胜宽回过神来:“所以瀚率,不需要是女孩子吗?”

 

“会有什么差别吗?”崔瀚率微微歪过头。

 

“没有吧,”皱着眉头仔细思考过,夫胜宽嘟起嘴承认,“只是在韩国听说得不多,不过美国对这种肯定很开放吧?”

 

“与是否开放无关吧,”随意耸耸肩,崔瀚率转身走去结账,“至少在我这里,是因为觉得每种性别都应该拥有相同的机会*。”

 

“挺有道理的。”夫胜宽加快几步跟上他,亦步亦趋。这位传统环境里长大的儒家男孩接受得意外很快,不过他总是这样,似乎永远不会对崔瀚率产生任何反驳的心思。

 

等他们踱步到江边,夫胜宽张嘴咬住冰棍一角,双手背在身后,撑住半人高的花坛向后一跳,等完全坐稳才接着提问:“所以瀚率喜欢他什么?”

 

其实已经记不太清的崔瀚率跟着坐到他身边,努力在记忆里挖掘过一番:“他那时应该是班长?班级什么集体活动都会全力以赴,很正义也很有原则——不过是他先提起交往的,说很喜欢淘气鬼的探究生活。那时还觉得挺酷的,竟然可以和班长交往——即使连交往的真实定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定义的话,又为什么会觉得是交往?”随意甩开被晚风吹散的刘海,夫胜宽垂在花坛边缘的小腿晃啊晃。

 

“因为当时就是那么说的。”是在偶像访谈课里会被判零分的回答,不过没关系,本就没有人期待这场谈话内容多有营养,夏天似乎就该被少年们漫不经心地浪费。

 

“什么啊,有点奇怪啊。”夫胜宽斜撑着下巴望过来:“那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就是像同班亲故那样?”注意到黏在甜筒侧面的几缕包装纸,崔瀚率忙着专心致志与之缠斗,话不自觉地越说越长: “上下学结伴着走,偶尔去小卖部给对方带瓶牛奶或者糖果,就是这种很简单的关系,连牵手都是前一晚电视剧里演到才会想着试试。有点缺乏那种——主角们skinship时脸红心跳的感觉?最后也是他觉得所谓的谈恋爱很没意思,所以就这样宣告结束。”

 

“也是,可能那时候确实太小了?”仔细替他揭开最后一点纸屑,夫胜宽转手揉揉他耳朵。很轻柔的动作,安慰似的。

 

“大概吧,”终于咬下块脆皮甜筒的崔瀚率望向远方。既然这段所谓恋情的起点并不是心动,突兀结束也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不过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由着夫胜宽继续动作。

 

其实耳朵被摸的时候总会很痒,崔瀚率却从未躲开过。这是他和夫胜宽都很习惯的互动,几乎是无意识产生的,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夫胜宽总认为崔瀚率需要他给予这份亲昵做安慰,而在崔瀚率看来,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夫胜宽需要靠给予这份亲昵来完成他的某种感性表达。

 

至于这份感性的内核是什么,是理解、珍重或是惺惺相惜,崔瀚率没有特别想过。有的东西就是这样,因为在能被理解前就已经存在,不知不觉就变成习以为常到不会去探究的东西。

 

只不过那天傍晚,不经意咬到甜筒末端巧克力糖心那刻,崔瀚率蓦然意识到:养成习惯需要21天,而他似乎从最初就愿意亲近夫胜宽。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磁场相合。他没有过多拘泥于这份领悟,只是扬手将最后的甜筒扔进嘴里,移动位置好和夫胜宽肩膀贴着肩膀。

 

“为什么一定要挤着啊,空间不是很大吗?”还含着冰棍木棒的夫胜宽小声嘀咕着,抬手用拇指替亲故抹掉嘴角沾到的一点巧克力,倒是也没有向后挪开。

 

“瀚率总像小孩子一样,”稍微大一点的那位故作老成地总结。

 

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认证做小孩很好的崔瀚率歪过脖子,用头顶发丝来回蹭着夫胜宽的侧脸,在后者的抱怨声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那刻他是真的相信,他们会这样到永远。

 

03 责任

 

刚出道的时候,生活空间被猛然膨胀的工作无限压缩,各式各样的镜头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难得的休息时间都在保姆车或后台里度过。

 

崔瀚率还算幸运。从小就习惯录制的他很习惯屏蔽不必要的信息以专注自身,至于其他成员,也纷纷开始探索能在碎片时间中成立的娱乐方式,好在忙碌中保存一点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夫胜宽疯狂迷恋起电视剧。

 

他向来对流行文化了解颇深,往往连热门电视剧OST的编曲家都会记得,那段时间更是半点筛选没有,只要在播的无所不看,一集连着一集,手机都加载得发烫,还要连着移动电源继续。至于题材,大多是些不需要任何专注力也能轻松跟进的都市爱情网剧。台词平庸,剧情俗套,却可以承载精神的短暂放空,甚至多次举着播放的视频在车里安然入睡。

 

行进的保姆车里,又在用电视剧冥想的夫胜宽突然开口:“所以——”

 

说话先停顿三拍,这是崔瀚率和夫胜宽展开话题前的习惯。夫胜宽通常在做些什么,而崔瀚率不在做什么时通常也在想些什么,于是要用拉长尾音的断句作为开场,给对方点缓冲时间,好将注意力完全转到自己身上。

 

“所以?”本在观赏窗外风景的崔瀚率转过头,抬手摘下右边的耳机。

 

“被人叫欧巴是什么样的感觉?”随手给视频点过暂停,夫胜宽望向他。

 

崔瀚率垂下视线,注意到屏幕里被无情中止演绎的那个男人。这位演员似乎正在试图表达某种情感——那种蹩脚的、程式化的、工业糖精般甜腻的心动神情。

 

微微皱起眉头,崔瀚率无法挖掘出大脑皮层里任何与“欧巴”这个词相关的情绪波动,所以他只是说:“没什么感觉。”

 

“啊,”短暂挫败过半秒的夫胜宽眼睛一转,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问错了人:“不过那是因为Vernon有妹妹吧?”只有姐姐的他低头打量过男主角,轻声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妹妹的那种,是和年纪小的女生谈恋爱时那种——但Vernon应该也不知道吧?”

 

即使无法理解为何会对这种事产生好奇,崔瀚率依旧耐心地补充:“那种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什么啊?难道你体验过吗?”夫胜宽顿时瞪圆眼睛。

 

“嗯,”意识到话题不会马上结束的崔瀚率暂停播放器,人也微微坐直了些,“是中学的后辈,退学前交往过,时间很短。”

 

犹记得是个很灵动的女孩,眼睛尤其漂亮。某次放学后在楼梯拐角等着他,手里粉色情书已经攥得发皱,磕磕绊绊告完白就小心翼翼望着他,很怕做错事的样子。

 

当时崔瀚率对校园霸凌已不堪其扰,冷不丁遇到个态度友善的同学,加上她当时紧张得都快要哭出来。无措地揉过两圈后脑勺,崔瀚率最后还是决定答应试试看。

 

对方和他只差一届,远没有Sofia那么小,不过偶尔露出的天真模样总让人想到妹妹。她总有很多新奇的念头,有很多所谓的恋爱必须项目想尝试,而崔瀚率总会陪着,简单来说就是这段关系里杵在旁边并负责买单的角色。

 

比起谁的男友,当时或许更多像是在扮演谁的男友,此刻坐在车里的崔瀚率意识到。那种牵手或拥抱时隔着层膜的心动,似乎更多来源于亲昵的行为本身,而非进行该行为的对象。

 

还是初次听说这件事,夫胜宽干脆摁灭手机屏幕,全神贯注地望过来:“所以她会叫你欧巴吗?是不是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特别小鹿乱撞?”

 

“不会,可能是因为我有现实妹妹吧。”崔瀚率摇摇头,认真注视着对面那双也很漂亮的眼睛:“只是一个称呼,不是吗?”

 

似乎并没有被说服的夫胜宽耸耸肩。通常他们会接着探究下去,可他此刻的好奇心显然已经转到新方向:“练习生的时候没有听说过瀚率和谁交往啊?是在我来首尔前那个月就分手的?”

 

“不是,比那还要早,大概交往一个多月就分手了。”已经能猜到亲故接下来的问题,崔瀚率直接坦言:“应该是因为她觉得我对她关心不足?”

 

仿佛很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夫胜宽眉头皱得像在解数学题:“是像小学的那位男生那样,觉得两个人相处起来太像亲故吗?”

 

“不是吧,”崔瀚率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对话,“更多应该是没有去照顾她,或者尽到作为男友的责任?说是相处得太过独立了,不过当时也在忙休学和做练习生的事,客观来说确实并没有多用心。”

 

“嗯,确实很难想象那时候的Vernon尼去照顾谁呀…”夫胜宽揉着他的耳朵感叹。

 

猜测得到认证的崔瀚率点点头:“或许真的就是因为这样。她还有提过,说我从来不会主动道歉。”

 

“不能那么说,”或许是怕他伤心,夫胜宽反驳得相当积极,“她只是还不够了解Vernon吧?Vernon尼和我都是会道歉的,平时也会照顾我不是吗?”

 

“道歉也就算了,照顾并没有很频繁,是你照顾得更多。”偶尔也会觉得夫胜宽对自己过于袒护的崔瀚率纠正。

 

“就是有吧?”夫胜宽转转眼睛,大脑显然正忙着搜索事实依据:“比如——也不一定要什么具体例子吧——现在这场对话不就是吗?Vernon正在照顾我的好奇心呢!就是那种,精神层面的。”

 

同样正在精神层面受到贴心照顾的崔瀚率不置可否,转而又问:“为什么会想起问这件事?”

 

“大概是,”夫胜宽停住片刻,低头来回翻转着手机,“想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不试试看?”崔瀚率真诚地建议。

 

“又不是想试就可以的!”话题开启方难以置信地望过来,仿佛崔瀚率才是拥有危险想法的那个:“现在已经是偶像了不是吗?又不像Vernon那样在出道前就体验过。”

 

也对,毕竟代表无数次强调过偶像恋爱就是失格。

 

大概是因为之前从未产生过恋爱的想法,又或者只是因为早就学会不要太认真相信代表的话,此刻崔瀚率才真正意识到偶像身份所承载的重量。原来他们不止是用歌词、舞蹈和演唱进行表达的艺术家。原来他们在出道得到偶像光环的同时,无形中也承担着相应的代价。

 

“现在的我们似乎很不自由。”他指出。

 

“不是这样的,”夫胜宽又一次反驳,不过这次语气更温柔,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瀚率是自由的。”

 

尽管不知道夫胜宽如何得到的这个结论,崔瀚率依旧奇异地平静下来。

 

或许他该问清楚其中的逻辑,好真正理解那所谓自由的含义,然而夫胜宽手指热量烘得他耳尖暖洋洋的,叫崔瀚率无暇思索其他。他就这样望着正对着窗外风景发呆的夫胜宽,思绪列车逐渐消失在望不到头的旷野。

 

“退一万步说,”视线依旧没有落点的夫胜宽像是随口起了句话头,又在不经意和崔瀚率对视的瞬间卡住片刻,最后堪堪收回本捏着他耳廓的手,“也得遇到合、合适的人才行,对吧?”

 

下意识皱起眉头,崔瀚率很难认同他过去分享的那几段恋爱经历究竟能否算是和合适的人。“理论上说应该是这样的,”他先是表示认可,随即补充起例外情况,“但我之前那些经历似乎并不算在内。”

 

“因为那时Vernon还很小啊,”数不清夫胜宽已经是第几次替他开脱,“未来总会谈场真正的恋爱的吧?和喜欢的人一起。”

 

夫胜宽好像真的很向往恋爱——而且是所谓真正的恋爱。注意到对方在昏暗车厢里仍然闪着光的眼睛,崔瀚率如此总结。

 

“嗯。”他最后只是点头允下,却并没有随着话题结束再戴上耳机,而是侧身靠向夫胜宽,头碰着头和他一起观赏手机屏幕里的烂俗剧情,不时评论几句。

 

如果要谈论这几场对话的意义,大概可以说是崔瀚率和夫胜宽正共同撰写着一本恋爱观察日记:他们轮换着往里面添加假说、自身经历或道听途说的故事,试图理解爱情这一抽象概念。

 

这种观察似乎不仅限于恋爱。对于任何实质或抽象的事,他们似乎都自觉承担着帮助彼此成长的责任,并小心守护着对方天真的成分。也许是因为习以为常,也许是因为从未用具体语言定义过这种无意识的举动,那时崔瀚率并没有充分意识到这层珍贵关系的存在。

 

当时的他只是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再和夫胜宽分享恋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吧。

 

那种和合适的、喜欢的人一起的,真正的恋爱。

 

04 痛苦

 

那天很久都没有到来,因为崔瀚率很久都没有再谈过恋爱。

 

他不是需要恋爱才能生活的类型,很多时候连恋爱这个词都不会出现在脑海里。大多数人人工作社交和恋爱只需两项就足够充实,更何况他所在团体活动起来宛若24/7的修学旅行。

 

或许要等到不再是偶像的时候——他偶然间那么想过,在某次被夫胜宽凌晨四点的电话吵醒,仰躺着回忆他们出道初期在保姆车里的那场谈话时。

 

所以应该要算是超过预期,那天比想象中来得稍微早些。

 

对方是朋友的朋友,偶然在同张桌子上吃过饭。那时了解到二人活动区域的重合度很高,之后见面机会就意外地多起来。

 

因为年纪,一度误以为这位姐姐是成熟的类型,结果发现她应对大小事宜格外地随心所欲,很多行为是崔瀚率也会感慨一声“哇哦”的情况。偶尔会觉得有点难以理解,可与此同时,也能够感觉到那种无拘无束的魅力。

 

无法否认地,崔瀚率迷恋那种不可预测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新鲜,毕竟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遵循着某种轨道。只有和这个人相处时,才会意识到原来还存在那样的路径,进而可以跟着领略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不如恋爱吧。”那天在咖啡厅,对方摇晃着冰美式突然开口。

 

同样是没有预想到的情况,崔瀚率不禁略带诧异地挑起眉毛。

 

“你对我很好奇,不是吗?”她打开盖子拨弄着杯子里的冰块,视线淡淡扫过来:“想了解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朋友之间的熟悉程度总是有限。”

 

能够坦诚摊开说到这个份上,不免就答应下来,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交往期间行事不算张扬也不算低调,因为同样没有理由隐瞒。

 

98弟弟恋爱的消息很快传到成员们那里,自然是收获不少告诫和提醒。不过还好,成员们总是对他格外宽容,尽管偶尔注意到的几个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瀚率是自由的,”他最近时常想起亲故曾经的评语,似乎时隔数年击中靶心。

 

不过,他并没有主动告诉夫胜宽这件事,即使他有很多理由那么做。

 

崔瀚率曾试图为这种无意识的逃避找到合理解释:是因为没有时间坦白,还是因为反正人缘好的胜宽肯定很快就会通过别人知道,亦或是因为他仍然无法确定这是否算是真正的、值得和对方分享的恋爱?

 

在他得到答案前,人缘好的夫胜宽终究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某种意义上他预测得非常正确,即使时间比他猜想得要晚上许多。

 

这次关于恋爱的谈话发生在巡演期间。

 

演唱会结束后的深夜,夫胜宽直接刷过他们的团体房卡冲进来,人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湿塌着,没有在滴水,卫衣的领口处却洇着几块深色痕迹。

 

正在和韩国工作人员准备solo的崔瀚率电脑还挂着视频会议。面对房间里忽然多出的人他微微挑过半边眉毛,面不改色地在镜头前用几句话简单收尾,视线随即望向对方。

 

“你在恋爱。”夫胜宽用的是陈述句。

 

没想到是那么直接的开头,崔瀚率转着眼睛消化半秒,很快点头回应:“嗯。”

 

夫胜宽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张着嘴迟迟没有出声。崔瀚率猜对方正忙着组织语句,因为皱着鼻子的他不时小幅度歪歪头,嘴也微微撅着,组合起来是夫胜宽大脑加载过度时经典的卡壳表情。

 

其实是挺可爱的反应,能从中推断出很多事:比如夫胜宽刚听说这件事不久,比如夫胜宽对此有很多想法却在努力避免感情用事,比如夫胜宽在过度揣度或者内耗前,第一反应是无论如何都要先来向崔瀚率求证。如果不是当下气氛莫名的紧张,崔瀚率几乎想称赞他做得特别好。

 

“所以,”没给崔瀚率打岔的机会,夫胜宽目光重新投过来,语气格外肯定,“对方是瀚率很喜欢的人。”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对方叫自己韩文名,崔瀚率微微皱眉,还是接着回答:“应该是?我也正在探索这件事。”

 

是话及此处才发现的,原来他正在试验某种理论的可能性:人究竟是要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会恋爱,还是也可以通过恋爱去了解对方是否会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刚想和夫胜宽分享这件事,就被后者匆匆打断:“所以瀚率是被什么所吸引的呢?听说对象是比我们大很多的姐姐,没错吧?”

 

“对,不过是感觉不太到年龄阶级的那种,”联想到些有趣的经历,他不自觉扬起笑容,“几乎不太像是韩国人。她很自由,似乎无拘无束,也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眼光,甚至有点疯狂——总之是很有趣的人。”

 

因为是很有趣的人,所以会有想了解的心思;因为还需要了解,所以仍不确定是否会是喜欢的人——逻辑链在这里完美搭成,崔瀚率抬眼望向夫胜宽,试图和先前几次那样,继续和对方探讨并推进对恋爱的认识,顺带得到几句贴心的称赞。

 

可是出乎意料的,夫胜宽只是保持着先前空白的表情,极缓慢地眨眨眼睛,脸颊就蓦地出现两条泪痕。

 

“为什么要哭?”崔瀚率的第一反应是不解,毕竟这和他预想的发展大相径庭,而此刻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那刻的他完全无法思考,只剩直觉隐隐提示着他正立在某种真相的边缘。

 

“我不知道,“夫胜宽的回答毫无营养,却足够诚实。他仍是怔怔的,随即终于反应过来般,连忙低头用食指抹去眼泪,水珠却随着他慌乱的动作越掉越多,甚至从指间溢出来,顺着小臂画出流星般的轨迹。他深吸一口气重复:“我不知道。”

 

也许他该做些什么,崔瀚率深吸口气缓解紧张。

 

十余年的时光里,他几乎从未见过夫胜宽如此伤心——不,不止是伤心,是种混杂着迷茫和无措的混乱状态。尽管两位生日相差不到一月,他似乎更习惯对方以一种保护者的形态出现,而不是这种,看起来实在,很可怜的样子。

 

他想给夫胜宽一个安慰的拥抱,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对方已经后退一步。

 

“我得,我得走了。”夫胜宽说,毫不犹豫地迅速转身离开,甚至没再加句再见或是晚安。门合上的那刻,房间里又旋起阵风,仿佛从没有人在玄关处掉过眼泪。

 

按惯常的风格,崔瀚率在这种无法理解的场合应该耸耸肩,然后低头继续编排他的音轨。他确实那么做了。即使那晚制造出的demo混乱到无一能用,他也并没有去追溯其中的原因,即使他惯常的风格是刨根问底。

 

这场实验性的恋爱并没有活过第二年春天。

 

分手也是对方提出的——大概是到这里崔瀚率才意识到,除去过于朦胧的初恋,他的每段恋爱似乎都始于他一句“ok”,也终结于同样一句“ok”。

 

“你或许喜欢的只是一个概念。”提议分手那天同样在咖啡厅,姐姐歪着头,漆黑瞳孔里映着崔瀚率的脸:“什么人都可以,只要符合你赋予恋爱的意义。我想知道的是,相较于对我产生的感情本身,你是否更关注和某种特定类型相处的感觉?”

 

“我——”繁复的思绪仿佛在刹那间得到整理,完全认证对方观察的崔瀚率长长呼气,莫名想起那天流泪的夫胜宽。或许对方理论是对的,如果不是适合的人,即使通过恋爱增进了解,也无法开启真正的恋爱。于是崔瀚率郑重其事地:“抱歉。”

 

摆摆手示意他省去礼节,姐姐似乎更在乎他的动机:“可为什么是我这种类型呢?是想尝试吗?你被我最初吸引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崔瀚率沉吟片刻:“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很自由?“

 

“啊,竟然是这样吗?“多半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对方出声笑过几声:”不是我说,你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自由’吧?”

 

注意到崔瀚率不置可否的表情,她摇着手指开始举例:“比如玩游戏永远最尊重规则,去滑索却要搜索死亡率,还从来不会考虑公开恋情——这些可都不是我会做的事情。所以我说啊,你真的在向往拥有这种自由或者叛逆吗?与偶像的身份无关,有些人性格中好像天生带有某种框架。或好或坏,你似乎都已经接受了这点?说到底,你对我的好奇确实只停留在好奇,因为你从来没有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吧。”

 

“还有啊,你的solo歌词里,fuck可都是消音的。”注意到崔瀚率瞬间拧起的眉毛,姐姐调侃着打出记制胜球:“excuse my language,I mean,the f word。”

 

是这样的,崔瀚率意识到。

 

出于家庭教育或是骨子里的怀疑精神,他并不迷信于世俗定义的自由标准,从很小就知道忠于自己便是自由本身。疯狂,无拘无束,不遵守规则,这些确实不是属于偶像的标签,也从不是属于崔瀚率的标签。人们常唏嘘马戏团里长大的小象离不开无形绳索——可如果绳索本就是小象自我的一部分,那这件事不该是任何人的错。

 

同样的,他隐约理解了夫胜宽眼泪的部分含义——对方是否也误以为相伴长大的小象正在试图挣开绳索,并将这番举动理解为分别的前兆?

 

“无论如何,这样随意答应恋爱都是不对的哦,“注意到他的走神,姐姐敲敲桌子提醒,“恋爱不应该仅仅是有趣或者满足好奇心的部分,也会有因为太过亲密而相互影响对方人格、甚至可以说是侵入彼此领地而拉扯痛苦的部分。只享受有趣而规避痛苦并不能算是恋爱——所以这里我接受你的道歉,毕竟你浪费了我的时间。”

 

老实接受过教训,崔瀚率又一次想到夫胜宽。他们已经认识那么久,竟也无法想起多少值得称为痛苦的回忆——除去那天在酒店房间里见到对方哭泣。向来感性的夫胜宽在崔瀚率面前掉过很多次眼泪,只有那次令他感到失重般的不安。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亲近必然带来痛苦,他和夫胜宽是否也已经在迷宫里绕过359度,直到终于无法避免地站在断崖处。

 

对面的人似乎觉得单方面输出长篇大论有点无聊,说话期间早就收拾起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见崔瀚率久久没有回应,她终是在拎包起身前长叹一声,放心不下般地开口:“毕竟有想帮助后辈的良心在,我最后问一句,在所谓的好奇之外,你真的没有在试图证明什么吗?”

 

原来是有的。崔瀚率垂下睫毛思索片刻,抬眼道过谢。眼前的人依旧非常优秀又有趣,只是不合适,也从来不是那样的喜欢。

 

这场恋爱或许从开始就注定失败,因为初衷里有个几乎是被故意忽略的动机存在。

 

当时的崔瀚率想证明,他并没有那么需要夫胜宽。

 

05 自我

 

崔瀚率的生活存在这样一个悖论:他不相信MBTI,然而MBTI学说声称他属于的那种人格本就习惯质疑一切,所以这份不相信反而成为核实MBTI准确性的有力证据,如此循环往复。

 

这种不是叛逆,他声称。只是对事物保持应当的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人生非常重要的技能之一。

 

因此,这种思维被应用在探索他与夫胜宽的关系,多半也能算是有迹可循。

 

根据牛顿第一定律,只有外力可以迫使物体改变运动状态,人性似乎亦是如此。如果说之前崔瀚率早已习惯以14岁养成的模式和夫胜宽相处,那么受到外力的场合还要追溯到和姐姐的恋爱前,来自某天某位朋友过于夸张的恍然大悟:“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认识Vernon那么多年,他都没恋爱过?“

 

满场起哄声里,正窝在沙发里刷小猫视频的崔瀚率不急不慢地摊开双手——关于情感话题,他向来都有很好用的护身符:“我是偶像啊。“

 

这群朋友确实对他太过熟悉,遇到套话嗤笑两句就翻篇过去,连不满都没表达几句,叽叽喳喳又讨论起来:“不过他们成员们关系确实好到可以替代恋爱关系了吧?亲密关系又不是单一的。”

 

确实,崔瀚率认证。他自认现在生活足够充实,家人朋友和工作已经完全占满日常时间,并没有特别需要恋爱的需求。

 

“是哦,Vernon不还是有个特别亲的成员?”“哪个哪个?”“夫胜宽嘛,谁不认识夫胜宽。”

 

没错,默默聆听着的崔瀚率扬起嘴角。夫胜宽总是那么努力,与之而来的知名度是他应得的奖励。

 

“照片很可爱嘛,看起来和Vernon差不多大。”“两个人是亲故啊!”“那么多年的亲故,那完全是无法分开的关系了吧?”“真是的,好羡慕这种关系啊。”

 

“所以,”话题终于转回当事人的方向,“你们是怎么保持这种关系的?明明是很不同的两个人。”

 

“I mean,” 崔瀚率耸耸肩,几乎不假思索地:“We’ve known each other for so long, and he is very fond of me. (我们认识彼此很久了,他非常喜欢我)”

 

现场安静了半分钟。意识到并没有下文,刚还在热烈讨论的几人交换默默过眼神:“就,这样?”

 

“还需要别的吗?”他不解。

 

同是英语母语的一位向他解释:“Knowing each other for a long time, that’s a fact; he being very fond of you——that’s his factor. I guess we just wonder, what’s your factor?(认识彼此很久是个客观现实;他很喜欢你,那是他的原因。我猜我们只是好奇,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和他保持亲密?)”

 

“Cause otherwise you sound like a jerk, (不然你听起来就像个混蛋)”后方朋友随口玩笑,却在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瞪大眼睛,“wait, no, seriously?(等等,不是,你认真的?)”

 

“I guess I just,”崔瀚率沉默片刻,重新切换成韩语,“我只是从未想过这些。”

 

“那也不着急想,”在场年纪最大的哥拍拍他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夜晚是如此平平无奇,关于这段插曲的记忆却像光滑桌面上突兀冒出的螺丝钉,不时硌得他烦躁。仿佛是某种强迫症般,崔瀚率每每在遇见夫胜宽时都会试图弄清,他保持这段关系中的驱动力究竟为何。

 

他交友从来都是完全的美式风格。有相同的兴趣、或仅仅是时间凑得起来就能相聚活动。他明明对待每段关系都很松弛,就连世俗意义上要算作同事的成员们,相处起来也永远都是以快乐为重,不舒适时便会暂时抽身离开。可夫胜宽并不是那样的存在——崔瀚率找不出和他亲密的理由,更找不出不再和他亲密的理由。

 

他们听歌品味截然相反,相同兴趣更是少得可怜。曾经是有过大量能凑在一起的时间,现在也随着新宿舍的单人间和个人资源的开放愈发减少。那为什么还是无法和夫胜宽分开呢?明明相处时过去那种单纯快乐的成分似乎越来越少,陷入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多。

 

或许他们间存在某种情绪价值的置换,他假设,毕竟夫胜宽在他身上倾注过如此多的关注与照顾,甚至是再钝感也能体会到的、几乎可以实质化的爱。夫胜宽是那么喜欢崔瀚率,以至于后者可以在这段关系里把自己放在一个理性而安全的位置,坦然做被爱的那方,告诉自己是夫胜宽需要去爱他。

 

正因如此,曾经的崔瀚率身后永远留着条退路,可随着夫胜宽变得愈发自信舒展,值得信赖的朋友呈指数增加,崔瀚率变得很难再说服自己,究竟是夫胜宽更需要他,还是vice versa。

 

他和夫胜宽的关系,似乎早在不经意间演变成某种不可取代也无法剥离的亲密,可他仍对此抱有怀疑——如果真的抽身离开又会怎样?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可以随性决定离开或停留的崔瀚率?

 

我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崔瀚率意识到。这是种令人恐慌的体验,宛如大厦将倾。他对于崔瀚率本人24年的了解和把握,都因为夫胜宽变得岌岌可危。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存在危机。

 

有意无意地,他开始减少和夫胜宽的接触,同时对某种类型产生热烈的好奇——某种,和夫胜宽截然相反的类型——自由,疯狂,无拘无束。他想验证他是否非夫胜宽不可。

 

即使答案从最开始就昭然若揭,崔瀚率依旧需要确定,即使答案到最后都没有改变。

 

至少他验证过猜想,更何况不会产生损失。夫胜宽并不会因此离开,夫胜宽从未离开过崔瀚率。

 

可他好像错了。

 

隐约意识到关系的脱轨,是在Its2的录制。那时他们刚从北美巡演归来,他甚至有机会在美国享受难得的家庭假期,得以用充满电的精神状态返回韩国参与录制。

 

夫胜宽则表现得与他截然相反。他从车上就很安静,抵达后也不复往常总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除去凑在厨房里对他的煎饺发表过几句评论,两人几乎没什么互动。

 

并不是会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的性格,崔瀚率没有特别关注,照例守在厨房等待各式投喂。也是在第二天的饭桌上,他才从哥哥那里旁听到几句对于夫胜宽的担忧。

 

“是从哪里接收到什么压力吗?”崔胜澈似是不解,“最近除去准备巡演他还有什么私人工作吗?Netflix那套在接触的综艺也不需要做什么提前准备吧?”

 

“没有细说原因,只说很疲惫。”洪知秀微微皱起眉:“但是看他昨晚哭得实在太伤心,听说明浩下午也和他聊过很久。”

 

“或许只是低落期?”全园佑假设道,转头向现场唯一没有参与对话的人提问:“或许Vernon有注意到什么吗?”

 

现场安静片刻,在场几位视线全集中到正在夹拉面的崔瀚率身上。细致地将几根不听话的面条整理进碗里,后者抬起头,方才意识到什么般回答:“没有,胜宽也没和我说过什么。”

 

对话就此终止,之后几天崔瀚率也照例戴着耳机坐在室外看书,阅览油管可爱的猫咪视频,或是和成员们围着篝火聊天。一切都和上次录制its,或者说和以往生活并无分别。

 

直到夫胜宽来房间里找洪知秀去咖啡店那天。听到有刨冰的崔瀚率猛然从床上坐起表示加入,亲故和哥哥都被他过于率真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就是这样的感觉,一切都和以往生活并无分别。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他过长的刘海厚厚堆在一边,是不用照镜子也能预想的凌乱状态。可是没有关系,因为夫胜宽会弯腰贴近,嘟囔着替他进行形象管理,梳理发丝的指尖传递出无尽关怀和爱意——然而这次夫胜宽并没有那么做。

 

毫无来由地,崔瀚率心下一空。他想不通是何处发生的转变,明明夫胜宽就立在床边,身体也俯下半截,却无来由收回伸出的左手。再说一次,他并不是会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的性格,竟也为这遽然失去的惯常互动怅然若失。

 

借着拿洗漱用品的机会,崔瀚率侧身去看夫胜宽。对方双手正紧贴在身前,再无意识揪起卫衣的帽绳来回转动。他敢以十余年的相处和了解赌咒,方才片刻的插曲对两人有着同样的影响,甚至猜测夫胜宽是刻意更改的这份习惯,即使动机不明。

 

“夫胜宽!”想起哥哥们的谈话,崔瀚率学着上次its的模样喊。

 

“崔瀚率!”夫胜宽回他,三个字的发音由紧到松,仿佛卸下紧绷着的状态,又变回往常能说爱笑的夫胜宽。

 

或许什么都没有变。

 

咖啡店之旅结束后,担任回程司机的洪知秀走在最前面,崔瀚率按照自己步调跟着,敲打手机键盘回过几条消息,再抬头时才意识到夫胜宽一直安静地跟在旁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许是都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并肩走过。上次大约要追溯到对峙前的西雅图——那次也是他们一起去买的冰激凌。

 

“无论发生什么,”夫胜宽轻声开口,“瀚率和我都会继续做朋友的,对吧?”

 

“嗯,”尽管不理解这个过于简单的问题从何而来,崔瀚率回答得依旧坚定。

 

他望着夫胜宽,看他因为这句回答微微勾起的嘴角,看他视线短暂落进自己眼里,再看他目光停留在左耳的位置。他特意放慢步调,以为夫胜宽要抬手揉过那里的轮廓,就像他们往常一直做的那样,可他显然又一次错误地试图用过去经验预判现在。

 

“纹身,很好看。”夫胜宽称赞。或许是怕动乱的眼神出卖这句话并非真心,他随即加快脚步,很快就越过崔瀚率追上了洪知秀。

 

视线锁着亲故的背影,崔瀚率轻轻抚过耳廓背面的纹身,是颗小小的八芒星——一个叛逆又不失稳妥的选择。

 

纹身的想法是从Sofia开始的。明明成年还没多久,妹妹就拿定主意要在大腿纹上妈妈的画。即使爸爸并不喜欢,小姑娘依旧每天高高兴兴地拍照记录纹身的变化。

 

那时巡演还没开始,Sofia又终日向他炫耀新做的纹身。原本还苦恼于要纹什么,正好在姐姐手臂上看到类似的图案,单纯觉得是个不错的花样便做了预约。因为没造成多大的疼痛,也就没留下多深的印象,甚至没和成员提起过——倒是不意外夫胜宽会注意到。他总是能注意到关于崔瀚率的一切。

 

或许确实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在自然风光里休息过没几天,回归现实又是忙忙碌碌的巡演和年末,交叠着克拉岛和明年回归两次的策划。夫胜宽应该比他更忙些,毕竟要准备综艺和BSS久违的活动,不过他总是格外言而有信。

 

从那天在停车场的承诺起,两个人相处仍像朋友般,夫胜宽会在谈话间提到他的名字,也会给予适当的关心,只是再没有一度泛滥的肢体接触,也再没有亲密到被成员吐槽的黏黏糊糊。

 

偶尔会注意到整个趴在某位哥哥或者弟弟身上的夫胜宽,视线再转到后者手上的各种小动作:仍然在抚摸谁的后颈,仍然在拉着谁的袖子晃,仍然在捏着谁的手指叠来叠去地玩,只是对象都不再是崔瀚率。

 

那过去曾是我的位置——尖锐到不像崔瀚率的想法横空出现。他试图压抑,却忘记他小时候最喜欢那个叫人不要想大象的思维游戏。为防止大象们雨后春笋般塞满大脑,他只能选择尽量不去注视夫胜宽,避免再触发类似的反应,或是他很不习惯的情绪。

 

大概还是十年来的第一次,他们同时选择在这段关系里后退一步,任由其他人和事塞满心里空出的位置,距离一时拉得很远。

 

再一次和夫胜宽单独交谈,已经是在和姐姐分手后。

 

当时夫胜宽刚经历过7天6夜的封闭综艺录制,就马不停蹄开始准备小分队回归,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为了创造见面的机会,崔瀚率最终是直接去的MV录制现场。说是探班,其实是寻找机会当面道歉。

 

需要道歉的理由复杂又简单。

 

首先,夫胜宽那天落下的眼泪仿佛场连绵不绝的梅雨,泡得人心脏潮湿。崔瀚率仔细思考过原因,最后意识到夫胜宽很可能是介怀于从他人那里得知崔瀚率的恋爱事实,从而产生被亲故蒙在鼓里的气恼——这自然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之一。

 

其次,这整桩事件都能算是崔瀚率单方面发起的实验,以试图撇清他们二人的亲密。结果如何暂且不谈,全程夫胜宽都只能被动接受崔瀚率的疏远,这显然对他很不公平,而崔瀚率最在乎公平。

 

最后,大概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崔瀚率是这段关系里更会道歉的那个。即便他总是在追求公平和真相,只要对象是夫胜宽,无论是否有确定的理由,他总会率先选择道歉。

 

要知道,夫胜宽对崔瀚率的偏爱完全是不争事实,包容的程度将近无限大,几乎无法拥有生气的情绪。如果真到开始闹别扭的程度,往往确实是发生了令人伤心的事。当然,只要给夫胜宽些时间消化情绪,两人还是会和好,可如果崔瀚率想加快和好进度,方法就是道歉。

 

要知道,夫胜宽和他是那么不一样的人,常常因为他人无心之举就陷入自我怀疑的旋涡,所以崔瀚率学会了主动道歉。即使很多时候他并没有想清楚其中曲折也没关系,只要道歉,夫胜宽就会拉着他的手慢慢讲给他听,到底是哪里又惹得人伤心。

 

或许这次也是这样。抱着手臂站在监视器后,崔瀚率注视着布景里蹦蹦跳跳的活力身影,期待他们今天也可以像过去那样。只要崔瀚率先道歉,所有事情都会回到原点。

 

“什么呀,”注意到他的那刻,夫胜宽眼睛顿时睁得很大,“Vernon竟然会来探班吗?”

 

“我也给大家应援过很多次的啊,”崔瀚率申辩,心情在久违见到亲故的那刻变得很好。

 

疑惑地晃晃脑袋,夫胜宽没有再纠缠这点:“记不太清之前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最近太忙了吧。”

 

确认过距离夫胜宽下场拍摄还有段时间,两个人沉默地往哥哥送来的咖啡车方向走。

 

Staff们都在现场待命,走廊里安静得过分,只剩他们的脚步声循环往复。那刻崔瀚率突然意识到,印象里那些热烈交谈似乎都来自于夫胜宽的主动。如果夫胜宽不选择开口,二人之间很难开启什么有趣的话题。

 

也许那么多年来,夫胜宽都负责接近,崔瀚率则负责待在原地等候。好在他很擅长道歉,也不介意示弱,面对夫胜宽尤其如此——更别提在这样的场合,如果道歉能让一切恢复如初的话。

 

”对不起,“他说,同时停下脚步。

 

已经领先几步的夫胜宽顿时回头,目光讶异中带着探寻:“怎么了?”

 

室内灯开得很亮,是冷冷的荧光。明明通向室外的大门就在不远处,晒进来的午后阳光倒显得黯淡。崔瀚率晃晃神,选择最明面上的那个理由:“美巡那次,好像让你伤心了。”

 

“啊...”瞬间了然的夫胜宽张着嘴,几次想说什么又停下,措辞良久才重新开口,全程视线都盯着地面:“其实如果Vernon开心的话——不需要道歉的,毕竟那天算是我,反应过度了吧?其实如果Vernon开心的话,继续做可以让你开心的事就好。”

 

没等崔瀚率说什么,夫胜宽就紧接着催促:“啊,先去咖啡车吧,还要给Jun哥Coups哥发照片报告才行,别来不及了。”

 

本来是想再说些什么的,后背却感受到轻微的推力。夫胜宽熟稔地将左手塞进他兜帽和卫衣之间,那个网络传言在冬天最暖和的位置。他多半是小孩子气地想焐手,可冰凉的体温并没有穿透厚重的卫衣,反而烫得卫衣主人心头发热。

 

或许他们可以就这样回到从前。

 

崔瀚率没再说什么,只是配合着胜宽的动作拍照,跟随他引领的话题在镜头前交谈,继续做他们十多年没变过的亲故。

 

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并不够的?

 

是直播时听队友起哄夫胜宽最关注他,却在转头时望见比着脸颊心的夫胜宽还没和他对视就匆匆放下;是合照时终于可以重新站在彼此旁边的位置,却再没有亲昵的肢体接触,甚至在结束的那一秒就快速散开;是打篮球做队友就真的是队友,和崔韩率击掌庆祝完就松手转身去和其他队友十指紧扣;是游戏现场欣赏着夫胜宽如过去般努力为和他做同盟撒娇,却等节目播出才知道,原来夫胜宽在正义地和黑手党崔瀚率划清界限之后,还曾试图和另一名黑手党达成合作协议。

 

是,夫胜宽没有任何偏颇——他甚至分外公平,对所有成员、甚至成员以外的其他关系者一视同仁,可他对崔瀚率应该是不同的。崔瀚率总是特殊的,或者说,他曾经总是特殊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夫胜宽对崔瀚率无穷的包容和爱意,也一度相信那完全是因为崔瀚率是崔瀚率。可当他注意到夫胜宽活动期间对着来自挪威的合作者巧笑倩兮,突然不再确定曾经的逻辑。

 

相比较于喜欢崔瀚率本人,夫胜宽喜欢的只是英语能力者吗?还是因为偏爱高加索人的长相?或者连做队友都不需要,是做艺人的亲故就可以?难道只要是长得帅的艺人,连主动示好的后辈都来者不拒?

 

是很残忍的猜测,却随着时间层层叠加,马赛克图层般逐渐模糊崔瀚率曾经坚信的东西。所以为什么要在意呢?明明在不快乐时抽身离开就好。

 

“What‘s your factor?”空荡荡的末班公车里,他又一次想起朋友的问题。

 

或许——崔瀚率瞳孔短暂失焦,等视线再度聚集,注意力已从远方灯火收回到面前斑驳的车窗——或许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

 

崔瀚率和夫胜宽保持亲密的因素,或许从来都是崔瀚率喜欢夫胜宽。Beyond like, most likely love。

 

仿佛小学的应用题,知道答案再倒推计算过程总是最容易。倘若分析起来,夫胜宽符合每条崔瀚率从失败中习得的恋爱标准。他们每天陪在彼此身边,拥有肢体亲密接触的冲动,也分享照顾彼此的责任,就连这段时间因为关系反常经历的折磨,似乎都可以被合理化成亲密关系进阶期间的必经痛苦——就像夺宝奇兵里常有的叙事,主角们被逼着跳下悬崖,几经波折最终迎来宝藏。

 

了解过自己的想法,他忍不住去想另一方。

 

夫胜宽那天无法名状的泪水中,含有任何爱的成分吗?

 

崔瀚率几乎是肯定的。没人会否认夫胜宽对崔瀚率的爱,从始至终,有目共睹。对方得知他恋爱后的反应在此刻甚至给予他相当的慰藉,证明他们经历过相同的负面情绪——全因在乎而起,会因相爱而终。他们终将收获美好的大团圆。

 

是的,他们离结局似乎只差一步。就像任何爱情电影里演的那样,只需再来轮诚恳的沟通就能拉上帷幕。

 

无法否认地,他是如此思念和夫胜宽的亲密,于是近乎迫切地在寻找机会。也许是太过迫切,当他拉住最近重新向他展露亲密的夫胜宽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也没意识到那份毫无血色的苍白或许代表这并不是合适时机。

 

“胜宽,”他只是开口,“可以聊聊吗?”

 

“怎么了?”夫胜宽静静抽出被钳住的手,眼睛短暂扫过亲故几秒又闭上,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或许是那么多年惯性的纵容,他并没有选择中止这场对话。

 

脑海里的灯泡“叮”一声亮起,崔瀚率意识到他至今没有分享过某个很重要的讯息:“我和那个姐姐分手了,好几个月前就。”

 

“啊?”再次睁开双眼的夫胜宽倒像是呆住了,“所以呢?”

 

所以我们应该和好如初,回到由美巡那场争吵引起的连环反应前。或者他们需要倒带更多些,回到崔瀚率因为心悸于夫胜宽对自己的重要性,而隐隐疏远对方前。

 

所以我们应该坦白对彼此的喜欢,承认这些年来彼此的亲近究竟出于何种情感。或者他们可以更含蓄地,先从两人的约会开始,慢慢适应新的相处模式。

 

所以——夫胜宽为什么会问所以,他们明明从来都是心有灵犀。

 

困惑于夫胜宽的困惑,崔瀚率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继续。他在脑中反复演练的逻辑太过顺畅,以至于他以为在达成沟通的瞬间两人就能毫无阻碍地陷入热恋。更何况,今天的夫胜宽明明久违地又一次揉过他的耳朵,甚至用手指贴住他的脸颊摩挲。

 

后来崔瀚率才知道,在那么多可以说的话里,他选的是最错误的那个:“胜宽不是喜欢我吗?”

 

“嗯?”夫胜宽歪着头望向他,表情不如平时生动,却隐约看得出是无语几近到发笑的状态,话语也带着曾经从不对崔瀚率展露的攻击性:“呀,这样说我倒是好奇,崔Vernon,你很喜欢我喜欢你的样子吗?”

 

“不是...”崔瀚率下意识开口。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种要吵架的状态,也不该是这种理解。

 

“现在还想要索求什么呢?”夫胜宽精疲力竭般闭上眼:“Vernon呐,不是做朋友吗?”

 

不是这样的。是朋友,但不该是任何普通的朋友。

 

微微张着嘴,崔瀚率试图快速调动脑细胞去整理要说什么挽回,却在和夫胜宽对视的瞬间无法再思考下去。

 

夫胜宽眼里不再映着曾经的崔瀚率。褪去炽热的情感,瞳孔里的倒影是亲故,是队友,却不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错位了。习惯原来是很脆弱的东西,只需要微小的阴差阳错,孕育出的黑天鹅就能动摇所有认知。

 

或许所有成长都拥有这样的标志性瞬间:独自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抬起头,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他转动;故事不会随着主角的想法变动峰回路转,因为没有人是故事的主角。

 

命运是如此擅长戏剧化的编排,原来在他第四次失恋前,就已经注定会经历第五次。

 

没等他从那瞬间的领悟中走出来,崔瀚率就从对视里读出些新的东西。某种虚无缥缈的情绪,混杂着悲伤和悔恨,仿佛穿过时间和空间,落在并从不拥有夫胜宽这份情绪的他身上。

 

原来这段时间的亲密,并不是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过去,而是来源于某些本就不属于崔瀚率的投射——夫胜宽所做的那些行为,对象或许已经不是崔瀚率。

 

很难否认,那刻他嫉妒得发狂,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问了那个问题。

 

他完全有理由问这个问题,因为他是横冲直撞的,小孩子般拥有特权的崔瀚率。问的那瞬间他几乎可以想象夫胜宽的反应,有点疑惑地微微歪过头,圆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玩笑着否认崔瀚率的胡思乱想。

 

可他还是后悔了,因为这份预料仍是错误的。不知不觉中,他错过了夫胜宽近一年的生活,以至于他已不再如过去那般了解如今的夫胜宽。

 

如今的夫胜宽已没有那么生动的反应。他表情空白,望过来的视线脆弱得仿佛随时可以碎掉般,只因崔瀚率问的问题是:

 

“你在透过我看谁?”

 

这次的夫胜宽并没有流泪,仓皇离开的背影却与一年前的重叠,正式宣告崔瀚率的第五次失恋。

 

+1 夫胜宽的自我

 

BGM - Tiptoeing - Hope Tala

 

夫胜宽的胆子很小。

 

从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如此。左女士警告过汽车行驶中任何身体部位都不能伸出窗外,后排的他就会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在窗沿,抵着玻璃确认过位置就保持不动,再缓缓降下车窗——这样就能保证全身都在车内。

 

愿意实施如此繁复的步骤,全因他很喜欢触摸风的感觉:只要五指微微曲起,就能在掌心捉到看不见的风:呼啸而过间,鼓胀又充实的一团。即使知道风抓不住,那刻也似乎真的拥有过它。

 

后来搬到首尔做练习生,他就很少再有乘坐汽车的机会。等终于出道坐上保姆车,却再也没有降下那些黑漆漆车窗的机会。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夫胜宽遇到一个总能让他想起风的人。

 

那阵风曾停留在他身边那么久,久到夫胜宽几乎以为他们都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当他最终攥紧手心,还是发现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有没有觉得Vernon他,不太一样了?”他记得自己最初还提过这样的问题。

 

冷不丁收到提问的忙内随着他视线看过去:“Vernon哥?不一直都是这样?”

 

“有点,很难形容,”注视着独自对镜整理衣领的亲故,夫胜宽微微歪过头,“好像突然长大很多。”

 

察觉到他语气里细微的失落,李灿反问:“长大不好吗?”

 

不好,夫胜宽想。也许对于任何个体来说都是好的,然而这与夫胜宽私心的愿望背道而驰。

 

期初还以为是终究年长些的缘故,夫胜宽总对崔瀚率有种照顾的情绪。他希望崔瀚率可以随心地生活:可以是幼稚的,也可以放心露出所有情绪,甚至可以永远像个小孩,总之不需要带着冷静成熟的假面应对世界。从始至终,他都希望崔瀚率可以是自由的。

 

这些愿望太过具体确切,以至于某天夫胜宽意识到,他应该是把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投射在了崔瀚率身上。他希望崔瀚率去完成那些夫胜宽做不到的事,过夫胜宽想要的生活,这样只要看着对方,仿佛就能得到种虚幻的代行补偿。

 

亲故关系不就是这样嘛。就像茫茫森林里两棵树,品种大小各不相同,仅仅因为是同年出生的缘分,就注定拥有相同的年轮。一圈又一圈的痕迹,是共同分享的时光烙印。怎么会有这样奇妙的关系呢?每年都会抵达同样的岁数,以至于望向对方的时候会想,你的人生是否也是我的一种可能性呢?

 

当年照不进阳光的小绿屋里,他们没有确切的未来,只有一轮又一轮的等级评价。没法盘腿坐的夫胜宽总是会抱着膝盖看大家演出。无论面前是哥哥还是弟弟,他都能做个称职的观众,只有崔瀚率是不同的。只有崔瀚率表演时,夫胜宽会忍不住咬着手指观看——当然很痛,却是自己造成的。

 

该怎么解释这种微妙的差别。咬别人时自己是不会痛的,而别人咬过来的时候虽然会痛,但是终究是他人造成的。只有自己咬着自己的手指才会知道,多施加的每一份力度都会都会增加怎样程度的真切疼痛,也正是因为自己咬着自己的手指,所以不能去责怪任何人。

 

B班总是受到代表针对的夫胜宽,似乎永远无法成为A班备受青睐的崔瀚率。年少的记忆分不清嫉妒和羡慕,只记得那种火焰灼烧心脏的痛苦。可是夫胜宽无法从中脱身,因为崔瀚率同样是温暖热量的来源,更何况对方从没有错,他只是天生就能做得很好。

 

在夫胜宽经历过的那么多关系里,只有崔瀚率是咬了就会痛的手指。

 

因为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咬到的时候最痛,但是也会很快忘记,因为是最可爱珍贵的小拇指——要知道,连团戒都是戴在小拇指上的。连出道后偶尔想起这段心情都会感慨,或许他们注定就是不会分开的关系,有戒指为证的。

 

可那个成语又是怎么说的:十指连心,所以在两人距离拉远的那瞬间就有隐约察觉,却又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安慰自己不需要相信这种无法解释的直觉。夫胜宽只能安静地观察着,猜想或许又是崔瀚率某个阶段心血来潮的尝试:就像他曾热衷于把整个调色盘穿在身上,最终又回归黑白灰那样。

 

也是那个时候发现的,无论夫胜宽如何将崔瀚率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他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无论他自诩多么了解崔瀚率,终究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的想法,只能微妙感知到他在不经意间变得礼貌而疏离,变得越来越像个——与夫胜宽毫无关系的大人。

 

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在巡演彩排前一天还拉着人去滑索,试图复制5年前的那次济州岛之行。有趣的活动、漂亮的风景和只有两个人相处的空间,夫胜宽仍在不停地说话填满音频空白,睁着眼睛努力想从对面那个人身上找到过去崔瀚率的影子,心脏却直直掉下去,因为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或许是两人气氛尴尬得太过明显,哥哥们都有意无意地开始调解。无论是使唤他们两个单独去买冰激凌,还是在吃饭时刻意起哄他们对视,夫胜宽都没有从中找到曾经的那个崔瀚率。他甚至找出小绿屋的训练视频,和邻座的崔瀚率一起回顾,可最终感慨万千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随着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夫胜宽当然为对方的反常找过很多理由。可能是准备solo太累,或者是夫胜宽前段时间有做错什么。还是说,他终于进化成那个不需要夫胜宽的崔瀚率。

 

最后他了解到,原来这份改变没有任何复杂的理由。崔瀚率只是恋爱了。

 

他和崔瀚率分享过那么多曾经的恋爱经历,也探讨过那么多未来理想中的恋爱,却从未设想过对方会在某个处于“现在”的时间点恋爱。或许是夫胜宽太过粗心,竟从未想象过崔瀚率身边会有人比他们更为亲密。他们的“现在”不该只有彼此吗?还是说,那么想的从来都只有夫胜宽。

 

正因如此,在旁听到崔瀚率恋爱传闻的那刻,夫胜宽不假思索地冲进当事人的房间,试图得到求证,或者说更渴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那晚他完全是凭着冲动做事,直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才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的行为都已远远超过朋友的界限。

 

好在崔瀚率似乎并没有受到冒犯,甚至还在好心询问他哭泣的理由。尽管大脑一片空白,夫胜宽却敏锐地意识到他不该再想下去。他需要离开那个地方,在真正的答案出现前远离崔瀚率。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合上自己房间的门,随即脱力般坐在玄关,埋头抱着膝盖小声呜咽起来。

 

“为什么要哭?”崔瀚率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而夫胜宽几近绝望地咬住手指,防止泄露心底的秘密。

 

他确实知道答案。从他向崔瀚率询问对方恋爱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起,他就已经拥有那个答案。

 

”自由“,”似乎无拘无束”,“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眼光,甚至有点疯狂”——听起来几乎是夫胜宽的反面。原来崔瀚率喜欢的,从来都是夫胜宽不会拥有的性格特质。

 

也是在那刻彻底体会到的:原来他对崔瀚率,从来都不仅是朋友般的喜欢。

 

“这样是不对的,”抽泣着找寻纸巾擦过脸,夫胜宽终于打起精神教训镜子里眼睛红肿的自己,“不过是同年出生的亲故,你有什么权利将崔瀚率归为己有啊?真是自私又厚脸皮的夫胜宽!”

 

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暂时没有发生过吧,他决定。既然自然界都讲究适者生存,鸵鸟的生存方式也是有智慧在的。

 

可惜,逃避在这种复杂问题前只有短期疗效。巡演时忙的时候还好,回韩国骤然得到近一个月的假期,闲下来忍不住就在想东想西。自我厌弃是条藏在角落里的毒蛇,并不会因为太久没有收到召唤而离开。相反,它阴冷的视线总是牢牢钉在心脏动脉,只要展露出一点脆弱便会伺机而动。

 

他仿佛再一次回到那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只是这次不再有崔瀚率陪在他身边。这是件太过可怕的事,毕竟他从来都是如此需要崔瀚率,甚至一度试图用两人的亲密证明崔瀚率也需要夫胜宽。可如今只剩他一人困在那里,夫胜宽才发现原来他从来都无法靠自己走出去。

 

那房间像是个诅咒,禁锢得夫胜宽无法呼吸。他会在白天放空时突然想起那些脆弱的塑料椅,也会在夜晚因为梦里闪过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而惊醒。他几次想在半夜拨通崔瀚率的电话,最终还是放下手机,在对着天花板的漫长凝视中昏睡过去。

 

等假期告一段落,无法得到休息的夫胜宽依旧很累,整个人都承载着无形的压力,明显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即使那段时间行程并没有那么忙碌,大家还是默认压力来源于工作,也在节目录制时纷纷抽出时间安慰他。

 

只有他知道,崔瀚率才是罪魁祸首——尽管他没有任何权利去指责对方。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夫胜宽的错:从开始就是他以亲故关系为纽带将两人强行捆绑在一起;现在也是他,因为崔瀚率人生新篇章自作主张地患得患失。

 

就做朋友吧,他无数次告诫自己。

 

做朋友不好吗?过去那些暧昧心情,在充分认清前不如就全部丢掉好了。曾经小绿屋里陪他穿着劣质T恤的混血男孩已经走丢在岁月里,面前是面部线条更成熟的崔瀚率。那些曾让夫胜宽吐槽的彩虹式搭配早已消失不见,对方衣柜里如今只剩黑白二色,搭配愈发挑不出错,情绪也都锁在大脑封闭术的高墙后,叫人难以捉摸。

 

油管偶尔会推送些过去的视频,提醒夫胜宽他们原来曾那么亲密过。过去零零总总的记忆拼起来,凑不出现在一个完整的崔瀚率。

 

会好起来的。夫胜宽想,总是会好起来的。

 

不过是成为普通队友,在这之上再加一层亲故的身份。还能奢求什么呢?他们团队已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又有同年出生的缘分,现在夫胜宽所要做的,不过是收回每每下意识想去触碰对方的手。无论是整理头发还是揉搓耳朵,他只需要一点点改掉过去越界的习惯,最终总能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

 

好在夫胜宽运气不错,工作仿佛也在帮助他解脱。在25岁的生日当天,他参加了一档沉浸式的综艺录制,连续七天都在完全崭新的环境里生活。他得以暂时抽离出Seventeen的身份,远离所有和崔瀚率相关的记忆。

 

当然,团体聊天室里陆陆续续有过关心,夫胜宽也会怀着感激的心情回复,即使他不想承认他特别留意过,那些人里并没有崔瀚率。

 

综艺录制结束的庆功宴上,他低着头凑到伯乐般的PD身边:“实在是很好奇,PD nim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我似乎,并不符合这个节目的要求。”

 

尽管短暂忘记了小绿屋,他仍然无法摆脱那片自卑的乌云,以至于这几天一直在想,他是否配得上在嘉宾里占有一席之地。

 

“或许没有其他嘉宾那么明显的获胜优势,”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个问题,PD回答得很快,同时摘下眼镜认真望着他,“但胜宽xi的真诚其实是非常有力的武器。”

 

多半是夫胜宽困惑的表情太过明显,PD绽开温暖的微笑:“可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很难理解,但是胜宽只要继续做自己就好。无论如何都要记得一件事,”短暂停顿后,竖起一根手指的PD眼神里充满鼓励,“你并不比在场的任何嘉宾要弱,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强大——如果有人质疑,你就告诉他们这是我认证的事情。”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似乎向他注入了久违的自信。那条蠢蠢欲动的毒蛇终于缩回角落,夫胜宽几乎可以感觉某种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回身体,心脏温暖得仿佛重获新生。

 

也许他是可以靠自己走出那间地下室的,夫胜宽想。就像他独自走出无数个综艺录制的现场那样。

 

这种轻松感一直持续到崔瀚率特意来探班向他道歉那天。也是在那天,他突然觉得,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既然他并非崔瀚率喜欢的类型,自然不需要公开超出友情界限的情愫去打扰对方,更何况他身边有那么多值得感恩的事。崔瀚率当然是其中的一个,也会一直在心里占有格外重要的位置,但是夫胜宽需要学习的,是不再自说自话地将崔瀚率当做最重要的那个并要求同等回报,因为那样对崔瀚率实在很不公平。

 

夫胜宽从来都是很好的学生,只要学习到正确有效的信息,他总会格外认真地实践,更何况另外一位当事人是他最珍惜的亲故崔瀚率。

 

等重新制定过他们相处的秩序,他便开始小心翼翼地遵循新画出的界限。不过是脱离曾经的习惯,真做起来并没有想象的困难,崭新的生活自有其魅力所在。

 

那段时间他尝试了很多新的爱好,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即使没有一个是咬了会痛的手指,却发现原来人也不必沉溺于痛觉。只需要稍微松开牙关,曾经几乎将人压垮的执念就会变轻不少。随着状态越变越好,他是真的以为人生会永远是向上的趋势。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接到消息那刻夫胜宽完全无法相信。他几番质疑过其真实性,却久久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最后只能独自窝在房间痛哭流涕。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那么多计划好的事没有做,甚至连好好告别都做不到,只留下仓促的结尾和铺满余生的遗憾。

 

好几次他在深夜恍惚醒来,脸颊满是冰凉的触感。原来人在梦里哭的时候,现实里也会不自觉地泪流满面。要在星空的守护下好好工作和生活,夫胜宽那么告诉自己,试图照常完成那些行程和工作,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失神,连注视崔瀚率的视线都忍不住蒙起层悲怆。

 

做偶像的亲故——即使性格再不相同,身份也太过类似,不小心就会触及痛苦的神经。夫胜宽也会在不经意间,彻底失去崔瀚率吗?

 

好像突然变得不能接受了。不是曾经梦到哥哥出意外的那种心情——因为梦醒便能知什么是假的,也并没有在生活中经历过类似场景,所以只要跑去握着哥哥的手就能确认那些痛苦并不存在,证明现实和梦境并非一体。而这次实在不同,被灼伤过的小孩都会怕火,因为伤疤实在太疼了。

 

“你在透过我看谁?”意外地,崔瀚率竟也有注意到这点。他真的成长太多,已经远远超出夫胜宽可以预料的范围。

 

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要道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段时间所有的苦苦支撑与挣扎似乎都在那瞬间化为齑粉,他无力抵挡,只能举起白旗逃跑投降。

 

“休息一阵吧,”医生建议他,“你工作某个的方面,似乎会触发类似PTSD的痛苦情绪。”

 

“会吗?”夫胜宽扯出个笑容,刚想接着否认,对方又递来一盒纸巾——这时夫胜宽才意识到他在流泪。

 

因为是特殊的职业,诊断结果并不只属于他自己。在公司和成员的强烈坚持下,夫胜宽开始久违的休假。

 

在首尔的时间很安静。成员们有行程要跑,亲生姐姐们都忙于事业,左女士也有足够多的朋友和聚会。独自呆在公寓里的夫胜宽和平头小狗大眼瞪小眼,最后认输般牵起它出门溜达。

 

江南区终究没那么大。不经意就晃过曾经的公司旧址,再从那里出发走到汉江公园。坐在花坛边时,小狗已经累得趴在他怀里不肯再动。夫胜宽揉着那对毛茸茸的耳朵,第一次体会到完全靠自己掌握生活节奏的感觉。

 

那种感觉起初很慌张,因为不再有精确到分钟的行程表,仿佛从剧情严丝合缝的RPG猛然跳转成沙盘游戏,自由度过高,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家里无所事事地闷过几天,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的夫胜宽从沙发角落暴起,打开旅行网站查起机票。

 

他先是短暂回到济州岛。学生时代的朋友们都已经是成熟职场人,工作日无法作陪,有几个甚至连周末都要贡献给新组建的家庭。最后他只是一个人慢慢沿着学校的旧街道走啊走,难得有独自安静的机会。

 

热闹固然很好,这次夫胜宽却可以自己选择步调。不需要迁就谁的喜好去哪家咖啡店,也不需要照顾谁的口味选餐厅,更不需要为节目效果勉强做任何违心的事,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明明是那么熟悉的故乡,竟然也可以创造出新的回忆,也多出不少继续前进的勇气。

 

所以,夫胜宽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他问自己。

 

或许不止是休息期间,甚至包括整个人生——夫胜宽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在不需要顾虑任何外界因素的情况下,夫胜宽这个人想做的是什么?

 

无法避免地,会想到是否还要做Seventeen。

 

那也是夫胜宽第一次独自前往束草。他给漂亮的摩天轮拍过照,又坐在沙滩边对着大海发呆。

 

要坚持下去吗?他问自己。反正如果变心的话,就是要被扔进这片海里的,所以现在自己跳下去好像也可以。

 

他用左手抓起捧沙子又松开,沙粒从掌心簌簌落下。以为什么都抓不住,倒是有好几颗卡在团戒的边缘。果然,他不免微笑起来。果然还是不想停止啊。

 

这次再也不是因为成员、团队、或者很凶的代表。这次做出决定的是夫胜宽自己。

 

似乎受到那次旅行的鼓励,他开始学着一个人做很多事。一个人去爬山,去探访美食店,去看各种各样的风景。独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寂寞,反而像是种温柔的守护,给予他时间去认识真正的夫胜宽。

 

回宿舍分享见闻的时候,室友哥哥配合地做出种种反应,最后安静地歪着头望向他,眸色深深:“好像突然长大很多啊,我们胜宽。”

 

“什么啊,”摁灭手机的夫胜宽轻笑,“是什么中秋聚餐上喝多的亲戚大叔吗?”

 

“只是觉得很奇妙,”尹净汉懒洋洋趴向交叠的手臂,眼睛依旧注视着他,“胜宽好像,变得更像瀚率了一点。”

 

藏在桌子底的手指微微揪起衣角,夫胜宽尽量保持着嘴角的弧度:“那瀚率有变得像我吗?”

 

“算有吧,”尹净汉沉吟片刻,“似乎有变得敏感一点。”

 

“嗯,其实我们灵魂互换了。”也许是前段时间休息调整得太好,曾经几乎应激的话题,竟然还能开得起玩笑。

 

低低笑过一声,做哥哥的开始拖长尾音哄弟弟:“果然如此啊~那真是辛苦我们98line了~”

 

“哦。”做完声带模仿的夫胜宽又学着崔瀚率动作端杯子喝水,很快就忍不住和尹净汉笑成一团。

 

“欢迎回来,胜宽呐。”两颗脑袋足够凑得很近,可以听见尹净汉很轻的声音,“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话,就去见见Vernon吧——他也很想你。”

 

潦草“嗯”过声算作回答,夫胜宽悄悄把脸埋得更低了一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才勉强算是修补好自己,离修补这份关系似乎还差份心力。

 

但确实,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初次回归的东京演唱会,崔瀚率主动cue夫胜宽的频率高得古怪,甚至会在旁边起哄他跳舞;网飞综艺播出当天,他久违在wvs发了观看的repo照片,还都是夫胜宽出现的画面;别提录制年终going期间,他会耐心向当时不在场的夫胜宽解释自己角色,演绎捣乱的设定也不再是横冲直撞地拉掉衣服,而是会因为顾及夫胜宽的麦克风收音停下动作——要知道,就因为他那半秒的犹豫,他们之间蓦地升起股旖旎气息,瞬间连对视都像是禁忌。

 

尽管那刻他们匆匆避开对方,但夫胜宽可以发誓,他不久后就在侧面感受到一阵久违的强烈视线。但他实在不敢转头与之正面碰撞,所以非常需要在节目播出后确认,那道目光是否像他想的那样来自崔瀚率。

 

还有在罗PD公司闲聊的那次,崔瀚率竟然会注意到夫胜宽喝空的可乐,再从旁边轻轻推来罐新的,不提示也不邀功,全程默不作声。

 

这是在干什么,那刻夫胜宽很难不堂皇,甚至胳膊都要泛起鸡皮疙瘩。细致如他,自然有察觉到这番动作,却实在不敢打开那罐可乐,仿佛那是什么潘多拉的魔盒,打开的瞬间就会放出些恐怖的东西。他是那么努力地想和崔瀚率保持距离,可那道好不容易竖起的壁垒又是如此脆弱,无法阻挡任何多余的情不自禁。

 

他实在不想在没有想清楚前,就和崔瀚率囫囵回到过去的状态。那种模糊不清的亲昵,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

 

夫胜宽自认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可每每推着粉笔小车画好界限,就会被崔瀚率踩得模糊。在能交出新一份划线提案前,夫胜宽只能小心翼翼踮着脚尖,完全采用防守策略。

 

这种方法非常安全,毕竟对面是木讷的崔瀚率。只要慢慢按自己节奏来,夫胜宽总能有找到解决方法的一天。

 

然而夫胜宽的弱点,是偶尔会太过放松警惕。当崔瀚率跟着权顺荣出现在和Peder私下的聚会场所那刻,夫胜宽才意识到,这次对方攻势确实是历史性的夸张程度。

 

“哟!胜宽呐,”做哥哥的冲他挥挥手,“Vernon说他也想要认识Peder,干脆就带着一起过来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夫胜宽安慰自己。谁说崔瀚率来的原因一定是夫胜宽呢?说不定真的只是想多认识些音乐人而已。

 

挪威来的客人倒是很激动,拉着崔瀚率说要拍新的视频内容,等待经纪人调试设备的期间还忍不住搭话:“They all say we are really similar,do you know that?(你知道吗,大家都说我们很像)”

 

“Yeah,I can kind of see that.(嗯,我大概可以看出为什么)”崔瀚率点过头,视线飘向不远处正低头玩手机的夫胜宽。

 

如果短暂切回崔瀚率的视角,他是昨天在练习室里闲聊时才听说Peder要来,顿时安排出周密详尽的计划,包括从最好说话的哥哥那里得到入场券。这件事——还有夫胜宽回来后他的许多举动——很难说有什么明确的动机。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同时做出些必要的干预。

 

即使中间经历过那么多事,崔瀚率仍然在等待一个沟通的机会。那天夫胜宽离开的背影,叠加着对方休息期间一个多月的别离,给他造成的感觉并不好受。

 

尽管夫胜宽曾经也因为脚踝手术暂停过活动,精神层面受损却太过不同。崔瀚率似乎在四年后重新领会到19年95哥哥们的心情:那份珍视对象或许不会回来的忧虑,对再洒脱的人而言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这也正是为何,他开始试图去照顾夫胜宽:支持他的个人综艺,表扬他摔倒后的灵活应对,努力向他提供需要的东西——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层面。他试图用行动向夫胜宽证明自己的成长,好让亲故对这段关系重拾信心。尽管两人间的距离仍未拉近,崔瀚率仍在耐心地等待,等待他们之间那股引力变得终于无法抗拒,等待夫胜宽做好谈话需要的心理预期。

 

当然,这次加入聚会并不能算是任何夫胜宽需要的东西,只能说是崔瀚率的私心。或许有点像在钓鱼的人,浮漂太久没有动静,难免想换个更诱人的鱼饵。

 

比如在合照时巧妙隔开Peder和夫胜宽,还有在challenge时邀请哥哥坐在前排椅子上,再坚定站在Peder身后,确保夫胜宽和这位访客处于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当然,他也没有在他们两个拥抱时刻意收敛眼神——这对表达崔瀚率不喜欢他们亲近的立场非常重要。

 

就这样,聚会在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里结束,而崔瀚率满意地点点头,决定愉快收工。

 

因为下午还有回归的直播,他们需要乘车赶回公司准备。来时夫胜宽是单独的保姆车,走时夫胜宽和哥哥打过招呼,不由分说就拽着崔瀚率的手腕走出咖啡厅,在后者“呼呼”的笑声里毫不留情地把人塞进车里。

 

“为什么要来?”行进的保姆车后排,夫胜宽抱着手臂,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

 

崔瀚率耸耸肩:“我只是有点嫉妒。”

 

不太满意对方的态度,夫胜宽瞬间拧起眉毛:“嫉妒什么?”

 

“嫉妒他和你的亲近。”崔韩率回答得很诚实:“这种行为可能有点幼稚,但我觉得在没准备好的时候让他抢跑才是不公平的事。”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又一次感到那种堂皇氛围的夫胜宽揉揉头发,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我喜欢你,胜宽。”崔瀚率直接说,同时目光坚定,“不需要你现在就有回应,我可以在这里好好地等待——我会等现在的夫胜宽重新看到现在的崔瀚率。”

 

现场瞬间只剩下空调运转的风声,偶尔夹杂点车轮滚动的杂音。夫胜宽倒吸口气,背不由自主往后靠向车窗——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离崔瀚率最远的距离。

 

仔细确定过对方没有被触发任何应激反应,崔瀚率向后梳过几次头发整理思路,才接着继续:“其实是否happy ending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我当然会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只是某种选择可能会让我很伤心——或许这么说很狡猾,可我觉得你也需要知道这件事。”

 

确实很狡猾,崔瀚率认证自己,同时身体向夫胜宽的方向倾斜,好让他们离得更近。他头发多半是有些凌乱,因为夫胜宽的目光过于明显地落在他头顶,又慢慢下移,最终落在他的耳廓。

 

这次的崔瀚率并没有道歉,因为他已经不再需要道歉去理解裂痕来源于何处。他只是盯着夫胜宽,陈述得缓慢又清晰:“纹身,已经掉色了。”

 

夫胜宽瞳孔涣散片刻,紧绷的背部终于放松下来。他微不可察地往崔瀚率的方向挪过些,视线扫过他的脸,小心翼翼躲开对方的眼睛,最后落在他嘴唇的位置。

 

一个,变得有点像夫胜宽的崔瀚率——夫胜宽突然想起哥哥的评语。

 

原来不需要等夫胜宽给出答案。原来崔瀚率也能准备好答案。

 

如果真的按照灵魂互换的设定,崔瀚率面对这样的场景会做什么?是点点头说句“酷”就直接走掉,还是做点更遵循本心的事情?

 

如此想着,夫胜宽抬手扯扯崔瀚率的衣领,趁对方不解地随着他的动作低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吻过去。两人唇瓣相贴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崔瀚率短暂的失神,甚至难得乖巧地任他撬开齿关。可惜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没等崔瀚率滚烫的手掌扣住他后颈片刻,年纪略小的那个很快就重新夺走了主导权。

 

接吻是种令人无暇思考的体验。车厢暗下的那刻,夫胜宽几乎以为他们从白天吻到了黑夜。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公司的地下车库。认识多年的经纪人在后视镜里向他递过个无奈眼神,匆匆嘱咐过几句就下车去接电话,算是留给他们出空间处理私事。

 

“所以,这算是什么?”带着笑意的崔瀚率明知故问。

 

沉吟片刻,夫胜宽回答:“一个尝试?”

 

“只是一个尝试?”崔瀚率挑起半边眉毛,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答案。

 

“一个,”夫胜宽替对方整理着被揉皱的衣领小心措辞,“以尝试为开头的,尝试。”

 

崔瀚率笑起来,伸手将夫胜宽用力拥进怀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失而复得的惊喜。

 

暂停许久的电影再次开始放映,14岁的两个少年欣然退场。

 

25岁的崔瀚率和25岁的夫胜宽又交换过一个吻,共同翻开人生崭新的一页。

 

故事从这里继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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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 just equal opportunity”, The Summer I Turned Pretty里我最喜欢的台词

 

之前讲过的,包括近期很多篇现背都是,想写他们在如今这个年纪会有的顿悟。都已经相处过那么久,要怎么体会到对那个队友的感受是爱呢?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啊…

 

确认了下,这篇我写了近十一个月。整整十一个月,以为我没有写98,其实每天都在想98,每个深夜都折磨得我死去活来肝肠寸断。不断骗自己写一点是一点,结果是铺满纸的混乱时间线,写下又删掉的几千字,还有几百条和亲友的发疯信息,无论如何,各位导师们这就是我对现今率宽的理解(交卷

 

说实话其实一度挺想把这两个当书模的。这段时间脑子里经常有很多很适合他们的设定,卡这篇文也实在卡累了,即使知道全是虚构的,写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心痛,但总觉得如果这篇文写不完,有些隐约感受到的东西似乎就会丢失在时间里,想想还是记录下来吧,比完美更重要的是完成

 

之前说98是我的舒适区,其实算是包装过的说法,因为在我看来所有凭借过去印象写出来的都能算是舒适区,而人是不断变化的。很多篇现背,比如这篇就完全在舒适区之外,但是又很怕套定式写着写着就会油掉,所以逼自己要不断地分析和解剖,结果真的很痛苦...现在想想不让人痛苦的创作也算是没有成长吧,so我又好了。

 

这篇主要想写的是成长。如果说12的成长是学会在自我里迎接另一个人,那么11的应该就是学会在喜欢里建立起自我。算是很工整漂亮的对照组吧,写的时候都能学到很多(同时写得精神分裂

 

说到底我真的太喜欢98,我命运般的亲故们。可能是因为连生日都离得很近,写其他人的成长恍惚还隔着层膜,写他们就真的会写进去。半夜睡不着也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生命和成长给我们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们究竟是该去经历痛苦还是保护自己,尽管代价可能是留在原地?

 

说实话,直到写完我都不知道。我们可能都要用人生去寻找答案。(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如何终于写完了,我要去写快乐AU群像奖励自己了!大家,下篇文见!


白介︒

[汉知汉]失心鸟的梦

⚠︎ooc且都是假的!!

⚠︎be/意识流/定位凭心而定/2k字短打

(灵感来自b站yizy老师的thirsty中文填词)


1.


梦里的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心脏随着鱼儿穿过潋滟缝隙的轨迹荡漾。


要怎样才明白?我的心意,如此热烈地渴望着你。


随着巡演最后一场的帷幕落下,尹净汉风风火火地回到酒店房间就陷入了白色的大床里。


头深深埋在枕头,耳朵灵敏地听到了外面工作人员地喧哗,又拿来一个枕头盖住了头,遮住双耳,这才舒心闭眼睡去。


待到他的世界彻底沉寂后,思绪已经不知不觉飘到了那个久违的梦境里。


在梦里,一切都如此朦胧如此泠冽。

只有盈满...

⚠︎ooc且都是假的!!

⚠︎be/意识流/定位凭心而定/2k字短打

(灵感来自b站yizy老师的thirsty中文填词)



1.



梦里的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心脏随着鱼儿穿过潋滟缝隙的轨迹荡漾。


要怎样才明白?我的心意,如此热烈地渴望着你。



随着巡演最后一场的帷幕落下,尹净汉风风火火地回到酒店房间就陷入了白色的大床里。


头深深埋在枕头,耳朵灵敏地听到了外面工作人员地喧哗,又拿来一个枕头盖住了头,遮住双耳,这才舒心闭眼睡去。


待到他的世界彻底沉寂后,思绪已经不知不觉飘到了那个久违的梦境里。


在梦里,一切都如此朦胧如此泠冽。

只有盈满的月盘高高挂起,夜里的湿气随着飘着的点点小雨呼吸。

海浪涌向冰冷的他,羽毛被拍湿,彻骨的寒意刺醒了他。



尹净汉睁开一条眼缝,强烈的阳光被白色的纱帘削弱许多才照进来。


感受到两腿之间的粘稠,尹净汉轻轻叹了口气,收拾好了自己才下床,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散着。


水哗哗地流着,手凭着肌肉记忆机械地洗漱着,尹净汉在这时却陷入了沉思。


“净汉?起床了吗?”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尹净汉匆匆关掉水,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秀,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是吗?我也想你了。”尹净汉把门彻底拉开,让洪知秀进到房间里来。


“孩子们都起床了,都各自活动去了。见你不回消息我就想着是不是还没起床,就来找你了。”洪知秀看着尹净汉淡淡地笑着。


尹净汉听完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才发现洪知秀早些时候已经发了一条关于今天邀请一起出去玩的消息过来。


“其实给我打电话就行的......”


“想早点见到你不行吗?”尹净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洪知秀打断。


两人相视一笑,便默契地沉默不再说话。



2.



繁星也会藏着他的秘密,牵引鸟儿前往属于他的海市蜃楼。


要是梦不再是梦,我不再是我就好了。



美洲的空气和首尔的空气实在是大相径庭。洪知秀大口呼吸着,任由新鲜的空气在肺里横冲直撞。


“要拍照吗?”尹净汉在洪知秀身后笑着看着认真感受着美洲充满生机的空气的他。


“好啊。”他转头回看他,脸上不变的是一直挂着的淡淡的微笑。


正当尹净汉要掏出手机拍照时候,洪知秀一把揽过他,摁下快门拍下了两人靠在一起的合照。


洪知秀把印出来的拍立得甩了甩,递给了尹净汉,笑眯眯地说:“要保存好哦~”



夜幕降临,两人在一家当地菜餐厅用完晚饭后,并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霓虹的街道上,绚丽的灯光打在尹净汉的侧脸上甚是好看,洪知秀偏着头看他,不小心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是清脆温婉的,如同梦里那海浪不痛不痒地拍打着礁石般。


“净汉。”


“怎么了?”尹净汉扭头看他,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别扭地偏了偏头。


“你真好看。”


“你醉了。”


“嗯。”


尹净汉把双颊燥热的脸撇过去,没再看洪知秀,但还是感受到了他热烈的视线。

心里的小人扶额叹气,这家伙醉得真不轻。


“嘶。”


洪知秀突然皱了皱眉,尹净汉连忙转头看他,焦急地问道:


“怎么了?”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尹净汉无奈地笑了笑,往回走两步走到了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


就让这段路再长点,再长点就好。



3.



无法相拥的爱人,迷失在迷宫里,愈渐冰冷。


止不住的泪水与纠缠,在黎明到来之前,最后一次亲吻,你如月亮般温婉在我的梦里搁浅。



夜色染上天幕,这是他们回首尔的前一个晚上。


尹净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穿好外套下楼。


电梯滴的一声,到达了一楼,他径直往酒店的小花园走去,这个地方基本没什么人来,是他某然一次回酒店时发现的。


露水从鲜艳的花朵儿上滴下到叶子上,再从叶子上流下来。


尹净汉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就在长椅上坐下来,手指不安地敲打着。


他有预感,说不清的预感,心里一阵一阵的悲伤袭来,怎么也止不住。像鸟儿被迫离开它依恋的地方,像在做着美丽的梦的他被迫醒来。



“这么晚在这干什么?”


头顶传来洪知秀的声音,他抬头看向他比星星还亮的眼眸。


尹净汉在这一瞬间知道了,洪知秀才是他梦里泠例的月,是他梦里寒冷的海,是他梦里萦绕着的断不开的湿。


洪知秀见尹净汉望着他迟迟不说话,伸手把他的长发撇到了耳后,才发觉他已经红透了的耳垂。


他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还没从笑意中缓过来唇上微凉的触感一瞬即逝。


洪知秀惊讶地看着尹净汉,尹净汉被他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撇过头不再直视他。


“别这么看着我,对不起,是我冲动......”


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唇间,湿热的触感令人沉醉期间。是洪知秀低头吻住了他。

此刻两人的眼里都只有对方的身影,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他们拥吻在月下,在晨曦到来之前,做着告别。



————



巡演结束后,高强度的工作很快把生活淹没。自那一晚后,他们默契地谁也没再提起,且绝不会再提起。


他们又变成了朋友,在他人眼里好像一直都是以这种距离相处着,除了那花园,谁也不知道那一晚缠绵的不舍的吻。


对对方的思念,汇聚成干涸的海。

隐藏眼里满满的爱意,在人群中低头不敢再看你。


这是命中注定,这份心意从萌生开始就注定要被他们的主人扼杀。

Choi_BooChwe

【全员】再次重逢的世界

7周年贺文,全篇3w+


那天,崔胜澈如往常那般醒来,发现这是个没有seventeen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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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如果某天两个平行世界坍塌重叠,那么一个人是否会拥有两份完整的人生记忆。


崔胜澈,1995年8月8日出生于大邱,目前对此持百分九十九的肯定态度,剩下的百分之一算是留些余地——无论是哪个世...

7周年贺文,全篇3w+

 

那天,崔胜澈如往常那般醒来,发现这是个没有seventeen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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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如果某天两个平行世界坍塌重叠,那么一个人是否会拥有两份完整的人生记忆。

 

崔胜澈,1995年8月8日出生于大邱,目前对此持百分九十九的肯定态度,剩下的百分之一算是留些余地——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他,都不喜欢太绝对的语境。

 

是的,这具身体是崔胜澈,镜子倒映着的这个人也显然是崔胜澈,不过这个崔胜澈是大邱中学的杰出体育老师,依旧和哥哥共用一个卫生间,即使他清晰地记得——直到2022年4月26日深夜11:41分在宿舍陷入睡眠——作为一个名为Seventeen韩流偶像团体队长S.Coups 的全部经历,甚至合眼前检查的当日行程。

 

当然,这不代表另外份记忆里的他不是崔胜澈,因为S.Coups这种耍帅的称呼显然是个艺名。他甚至依旧可以熟练地说出这个名字的含义:S是胜澈和Seventeen的首字母,而Coups这个词在英语里代表成功的变革,是非常雄心壮志的起名法。如果整天老母鸡般督促学生们体测成绩的崔老师有空学习英文,大概率也会给自己起同样的笔名登在校刊或者地方健康专栏。

 

看,就是这部分让崔胜澈止不住疑心。如果他只是依稀做了个关于成为偶像的梦,那他大可不必那么纠结,问题在于那份属于S.Coups的记忆太真实。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粉丝欢呼声,后台造型师为他扣上金属choker的冰凉质感,打开宿舍衣柜那瞬间就会涌出来的香水味——现在的他房间里可没这瓶昂贵香水。

 

这种体验很古怪。他的身份似乎从初二那年分裂出两条故事线,有个前往Pledis面试成为偶像的崔胜澈,还有个规蹈矩成为家乡省心儿子代表的崔胜澈。说实话,现在的他自我认知更偏向前者,于是几乎笃定是什么漫画里灵魂穿越的设定,又觉得太过中二,可见无论他是哪个崔胜澈,都迫切地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醒来已经过去一周,他每天照惯例——如果这个世界里体育老师的身份是所谓惯例的话——去学校报道,再凭借这个身份正常活动,比如开车带妈妈去超市购物,或者在酒吧做哥哥最敬业的僚机。他甚至端坐在客厅和某位从首尔回乡的女孩见过面,好应付邻居阿姨过度的热情。对方从事的恰巧是娱乐行业,从打开话头就滔滔不绝地分析起当今Kpop版图。公司依旧是那几个公司,老板们依旧是熟悉的名字,只是其中显然没有Seventeen。

 

那半似有若无的偶像身份足以让他心无邪念地熬过全程。送客出门后大脑转得飞快,还没得出结论,身体已经坐在电脑前,在搜索栏里输入记忆中弟弟们的名字。S.Coups人生经历中最重要的一环是Seventeen,而Seventeen是由那些他珍惜的团员组成的,所以这很可能是他理解现状的突破口。

 

换句话说,如果这些人不存在,那么他非常乐意前往医院,从医生手里接过妄想症或是人格分裂的诊断报告。

 

这个过程并没有那么容易。仅靠韩文搜索,相似人名能刷出几千页的结果,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似乎大多都如体育老师崔胜澈般默默无闻。唯二能很快搜索出来的,一个是中国儿童演员文俊辉,还有小时候喜欢探究生活的混血淘气鬼崔瀚率。

 

就像两个崔胜澈拥有相同的童年记忆那样,他推断,这个世界里的每位Seventeen成员在成为Pledis练习生前的经历都没有改变。凭借些模糊的印象,他又成功定位到B-Boy徐明浩,还有八岁就以Mini Rain身份上电视的李灿。

 

虽然两位中国成员似乎都在本地活动,但是最小的两位弟弟都在首尔,这足够成为崔胜澈动身的理由。离暑假还早,请假只会搅乱固定排班。老师们倒还好,就是各门功课多半会将孩子们期待的体育课蚕食干净,更何况他解释不清具体理由,干脆等到周末才动身。

 

最早那班KTX停靠首尔后的第一站,自然是度过漫长练习生岁月的Pledis公司旧址。

 

02

 

熟门熟路地在隔壁The Kind Coffee点好饮料,崔胜澈咬着吸管往那栋大楼走去。

 

他敢确定崔老师没来过这条非景点的深巷,一切却都和S.Coups记忆里的没有差别。灰色的砖墙入口,大块的玻璃窗户,还有怎么看都过于高的三级台阶,缺少的只有代表公司的英文Logo。仰着头放空几秒,崔胜澈仔细观察起周围的街道,想着不如找个地方守几个小时。假如孩子们经历了同样的遭遇,总有几个聪明的会来这里蹲点。

 

视线还没扫完半圈,就捕捉到个可疑人物:戴着兜帽的小小一团,正孤零零地蹲在大楼对面,两个拳头抵着下巴,盯着没有人会打开的大门。

 

那股哀怨气息太过强烈,逗得崔胜澈差点喷出咖啡。猜测得到确认,他心情轻松不少,又觉得弟弟的模样实在可怜兮兮,当即掏出钱包,数出三张1000韩元的纸币,最后干脆挑张面值5000的,对半用手指折着递过去。

 

“啊,”以为天上掉钱的施舍对象皱起眉头,反应几秒才想到抬头解释,刺眼的阳光里,眼睛都眯成熟悉的十点十分,“我不是流浪——啊!Coups哥!”他大喊一声蹦起来,不顾行人的侧目,扑过去就要抱他哥。

 

“认错人了吧。”故意抿紧嘴角装出严肃的样子,崔胜澈假装望向远处好掩藏笑意。

 

深谙人类社会生活的老虎僵在原地,双臂还在空中维持着张开的状态。“不好意思啊,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人。”他尴尬地收手,低头挠着后脑勺,又好像不太甘心,再次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的名字是,崔胜澈吗?”

 

“哦?你怎么知道的?”崔胜澈十分佩服自己的演技,毕竟他内心小人早已前俯后仰笑得不行。

 

“啊...这样啊...”完全掩饰不住低落状态的权顺荣重新盯回地面,就那么呆在那里,头顶仿佛有几朵乌云冒出来,十分精准地对着他局部降雨。

 

“那么说来,”崔胜澈止不住微笑起来,“你长得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这样吗…”突然有点认生的权顺荣小声附和。

 

大叔般地拍拍弟弟肩膀,崔胜澈很自然地代入粉丝安利时的兴奋状态:“Hoshi你知道吗?就是那个觉得自己是老虎,平时很喜欢说虎浪嘿的一个艺人?“

 

“什么啊,这个世界明明没有Hoshi——”碎碎念到一半,权顺荣猛地捂住嘴,“欧,莫呀!你就是Coups哥?你也过来了?!”

 

“嗯,”完全在被熊抱的崔胜澈稳住咖啡杯,努力提高声音,好盖过冰块的激烈撞击声,“你过来多久了?”

 

“27号早上醒来就在这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宿舍里睡下去,醒来就在舞社练习室里的地铺,完全像换了个人,工作什么的也完全不一样了。”从头到脚摸完哥哥,核实对方存在的权顺荣过度兴奋,情真意切地捧住崔胜澈的脸,凑过去就是一个啵啵。

 

“啊啊啊啊啊啊权hoshi!”很讨厌脸颊那种湿漉漉的感觉,崔胜澈一把抓住权顺荣的袖口狂擦。火气都涌到嗓子眼了,看到弟弟嘿嘿笑着的幸福模样也骂不出口。他只能用没什么劲的拳头砸完对方胸口,甚至也被感染得笑起来。“舞社?”崔胜澈追问起在意的关键词。

 

“嗯,好像这里的权顺荣,”来自Seventeen的权顺荣眨眨眼睛,笑容有点苦涩,“最后连Pledis都没有录取来着。”

 

安静地替权顺荣整理过头发,崔胜澈点住他的额头:“不是你的问题,我搜过,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过17 Project的企划。”

 

“这样啊…”权顺荣踢踢路边的石子,再望过来时眼里只剩纯粹的关心:“那哥呢?哥不是在17 Project前就加入Pledis做练习生的吗?”

 

“这里的崔胜澈因为在游戏厅玩得太开心,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起公司来催促面试的电话,”他冲权顺荣眨眨眼睛,“所以我现在是五个班级的体育老师。”

 

“哇,哥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好棒啊!”权顺荣小幅度鼓起掌,跟着介绍起自己:“这里的我是专业舞者来着——哥看过街头女战士的吧?平时会给爱豆编舞那种。”

 

“嗯,在这个世界也是那么喜欢跳舞呢,不愧是Seventeen的performance队长。”被权顺荣过于明显的得意模样逗笑,崔胜澈不免好奇:“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微张着嘴的权顺荣点点头:“过来之后,每天不在工作就是在这里等着,或者在Pledis另外那座大楼。不过到现在除了哥谁都没看到,已经想着再没人来就去Hybe那里守着试试了。”

 

“真会有人去Hybe那里等吗?”充满质疑精神的崔胜澈皱起眉毛。

 

权顺荣歪着头苦思冥想:“感觉珉奎这种孩子说不定会吧…”

 

掏出手机检查完时间,崔胜澈很快将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那再等一个小时到中午,在附近吃个饭就去新大楼,没结果的话晚上再去Hybe看看吧。”

 

“好,”权顺荣点点头,再次抱着膝盖蹲回他的位置。久久没等到跟着蹲过来的同伴,他疑惑地抬头,直直望向正站着耍帅的人。

 

已经替对方觉得肌肉发酸的崔胜澈礼貌拒绝:“我站着就好。”

 

不过,等腿麻的权顺荣站起来如奇行种般僵硬移动时,崔胜澈还是笑得蹲了下去。

 

03

 

这次相遇似乎用掉不少运气,他们之后几小时都没再碰见其他成员。往好的方向想,这倒是给他们不少深入谈话的机会。

 

“所以做体育老师开心吗?”已经学乖的权顺荣这次选择斜靠在墙边。他们刚拜访完练习生时期常去的小吃店,现在已经步行到Pledis新大楼的位置——这是原本世界的叫法,毕竟这栋建筑在这个世界里从未和Pledis有过联系。

 

仔细斟酌过用词,崔胜澈回答:“很平静?每天下午4点就能回家,体育老师也不用辛苦地备课,甚至有点过于平静了。”

 

“和偶像生活很不一样吧,”权顺荣充满共感地点点头。

 

“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感觉吧,”跟着靠在墙边,显然是经历过完整思考的崔胜澈分享起感受,“突然能理解到那种,我们同龄人想要养宠物甚至是结婚生子的动机?不仅是渴望陪伴,适应崭新阶段的过程也能充实生活吧。”

 

“啊,这样...”回应的声音不太高,算是权顺荣认真思考的典型状态。

 

“以前不是聊过吗,想在宿舍养宠物,却担心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它,过段时间也就不再想,因为每天都已经有不同的挑战需要完成——这个世界就不一样。或许也有红薯不存在的缘故,但这个世界确实按部就班得,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想着要养宠物的事,虽然才来没几天。”轻笑一声,崔胜澈耸耸肩:“本来以为我们是因为有彼此才不会寂寞的,现在发现偶像这个职业本身也是原因的一种吧。”

 

皱着脸思考几秒,权顺荣问得很直接:“所以哥会怀念做偶像吗?”

 

“会吗?”崔胜澈歪着头,视线固定在另外个世界里是Pledis新大楼的二层窗户——他们曾经在那里郑重地放过一只蹦蹦,委托她和周围路过的克拉们打招呼。“是会的吧,”因为温暖的回忆,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同样盯着大楼出神的权顺荣没有接话,气氛安静下来。崔胜澈望向他,注意到这里权顺荣的头发剪得很短,几乎和准备回归的权Hoshi差不多,不过没有染浅,层次也不太分明。他揉了把弟弟的后脑勺:“感觉该喝着酒聊这些?找个地方吃肉吧,然后去Hybe?”

 

愣愣答应完,权顺荣大步追上已经出发的崔胜澈:“哥晚上住在哪里?”

 

“还没做计划,”想到什么似的,崔胜澈转头,“你现在住在首尔吗?”

 

“啊,其实还住在南扬州的老家,”本来已经并肩走着的权顺荣蓦地落后几步,“有工作的时候才到首尔来,需要过夜的话就睡在舞室里,比较省钱嘛。”

 

崔胜澈了然:“这里也需要照顾家里吗?”

 

“嗯,其实都不错,就是赚钱辛苦很多,而且在有一定地位前很难熬,”嘟囔着说完沉重的话,权顺荣扬起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些,“不过还能跳舞就很好,能感受到社会对待专业舞者的态度不同——哥知道的吧,这里的我要进入编舞协会容易多了。”

 

停住前进的步伐,崔胜澈耐心等待权顺荣走过来,再用肩膀撞了撞他的。权顺荣一时没站稳,做综艺般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看起来晃晃悠悠,不过也只后退半步。注意到哥哥夸张的无语反应,他嘿嘿笑着,说得更加尽兴:“和哥的心情有点像——曾经会觉得Pledis是我的救世主吧,给我做偶像的机会还让我成功。是到这里才想通的:啊,原来真正的救世主一直都是我们自己啊。Pledis没有我们十三个人才不行的样子。”

 

“不是,话是这么说,可到底哪里和我的心情像了?”心情也明快起来的崔胜澈,没有放过弟弟过于跳跃的思维。

 

本来就是随性说出来的,权顺荣这才开始思考:“嗯?不是有种——怎么说——跟执念和解的感觉吗?”

 

对抽象概念的讨论逐渐无厘头起来,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走过一段路,临近餐厅,崔胜澈眼神突然认真起来:“所以会想回去吗?在这里也能跳舞的话。”

 

“在说什么话啊,当然会想啊,”权顺荣难以置信地瞪过来,“不提任何别的东西,也不提成员们,退一万步说...”抑制着情绪,他深呼吸过几回才接着说完:“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的权顺荣也是会唱歌的。”

 

无言揽过弟弟的肩膀,崔胜澈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在结账时主动接过了账单。

 

直到真正抵达Hybe,他们两个都还持有怀疑的态度。权顺荣先是反复数着楼层,又努力地眺望了好几分钟,最后伤心得出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宇宙工厂的结论,崔胜澈则不时瞄向手机确定时间。

 

差不多等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离开了。毕竟这里比起承载回忆,更多像是just business。

 

“不是,”遥遥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你们竟然真的会选在Hybe门口等人吗?是疯了吧?”

 

04

 

离Hybe不远的时髦咖啡店里,李知勋双手抱在胸前,对面是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位置的权顺荣,和散漫地翘着二郎腿的崔胜澈。

 

“想着不会吧不会吧,孩子们不会真的那么做吧,结果竟然真的遇到你们——哇,真的不敢相信。”李知勋发自内心地感叹。

 

“知勋你不也是在Hybe门口遇到我们的吗?”崔胜澈理直气壮地反击,“所以,某种意义上你不也是在Hybe门口等人吗?”

 

“不是啊,”李知勋摆手辩解,“我是这周在Pledis两个位置都等过了,实在没人才想到去Hybe的。”

 

“Hoshi也说他是在两边都等过,没遇到吗?”敏锐捕捉到双方证词的漏洞,崔胜澈目光好奇地扫向另外位当事人。

 

“没有啊,”被点名的权顺荣大幅度摇头,“因为舞社中午开始排练,我每天早上都会在两边守着的,怎么没遇到勋呢…”

 

“那还是讲得通的,我都是下午才去。”即使理解完毕,李知勋还是觉得连路过的蚂蚁都会陪他无语:“不过认识都十年了,你有见过孩子们早起活动吗?”

 

“啊,”猛地合起手掌,权顺荣幡然醒悟:“这样才会错过啊...”

 

店员恰好送来特调饮料,三人连忙收拾干净桌面,各自抿过口味道,又轮流换过玻璃杯分享尝鲜。最先结束调研的崔胜澈撑着头,重新捡回话题:“所以说不定你们也错过别的孩子了?”

 

“应该没有了——如果荣他中午前都守着的话,我下午没多久就会到,孩子们要等的话也不会只等一两个小时就走。”对味道不是很满意的李知勋搅着吸管,好让各层液体融合得更均匀些:“笨老虎有一头就够了。”

 

完全没有受到打击的权顺荣笑得憨厚,一本正经地哥哥解释起亲故的话外之音:“别看他抱怨了那么久,知勋其实是很高兴遇见我们的。”

 

“别乱说,”李知勋非常不赞同地避开视线,嘴角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

 

“所以这个世界的你在做什么?”已经完全接受设定,也早已习惯弟弟们拌嘴的崔胜澈选择切入正题。

 

略微直起身子,李知勋靠向椅背,期间手指在桌面敲出几个切分音:“可能是最无趣的答案?依旧是做音乐的制作人。”

 

“果然啊,知勋就是天生该做音乐的。”同年的亲故感慨。

 

“没什么无趣的,Hoshi在这里也是舞者。”在场唯一职业与偶像不相关的崔胜澈本还觉得奇怪,想想他小学的梦想作业里确实写着体育老师,也就哭笑啼非地继续提问:“完全幕后的那种?Naver上前几个显示的名字都不是你。”

 

李知勋甩开戳眼睛的刘海:“对,写的歌不少,真正发行的没有Seventeen那么多吧——毕竟从自己决定变成由别人挑选的了——但也还算受欢迎?算是我这个背景比较成功的。而且——该说感觉有点神奇嘛——风格和我们的歌很不一样?以为我们已经尝试过很多风格了,但是经历果然会影响人的作品。”

 

“感觉是好兆头啊,现在得到灵感的话,回去也可以有更多选择。”队长崔胜澈一生兢兢业业,现在甚至有点欣慰。

 

“不是,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回去,”权顺荣的声音微弱,“知勋啊,想回去吗?”

 

“当然,”李知勋摊开手,回答得非常爽快,“出乎意料的,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在乎歌是谁写出来的——或许大众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们Seventeen会给予幕后人员更多关注。原来以为我是无所谓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该怎么说呢?我开始深切感受到那些希望有人能看见我的瞬间,也会想唱自己的歌。”话音刚落,他便坦然迎接对面的视线。

 

沉默着相互对视几秒,崔胜澈呼出一口气,状态随之松弛下来。“真好。”他喃喃。

 

“是啊,”李知勋微笑着瞥向右手小指,尽管那里空空如也,“又重新聚在一起了。”

 

“是三队长不是吗?”重新点燃斗志的权顺荣扣着两人的手晃起来:“一起找回孩子们吧!”

 

明明已经任由权顺荣甩到尽兴,李知勋在抽回手时还是摆出嫌弃的态度,不过很快就转换表情分析起现状:“可他们会在哪里呢?如果不主动去公司那里守着,或许就是没有找我们的念头,或者根本没有过来吧?”

 

“说实话,即使孩子们真的都过来了,有几个单纯的应该也不会往穿越方面想,”崔胜澈斩钉截铁地断言,“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疯了啊。”

 

张着嘴附和几声,权顺荣瞟向柜台的方向,终于在第五次欲言又止后开口:“其实之前就想说了,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店员很像净汉哥?”

 

崔胜澈和李知勋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和双熟悉的眉眼对上视线。稳稳放妥刚添满热饮的马克杯,半张脸裹在口罩里的店员举起手,眼睛弯弯地冲他们打声招呼:“哟~”

 

05

 

“发现是在Hybe附近的咖啡店打工那刻就觉得会碰上,果然预感很准啊。”收班的尹净汉在这桌坐下,完美填补四人桌的空位。

 

没想到能这样遇见,现在还不太确信的李知勋感叹:“哥是真的一直都很幸运啊…”

 

权顺荣显然非常兴奋,前倾的身体越过大半张桌子,双手撑着椅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就说长得很像吧,我怎么会看错净汉哥呢~”

 

“嗯~不愧是Hoshi~”尹净汉声音软软的,是和另一个世界毫无区别的互动。

 

仔细打量完还扎着围裙的亲故,崔胜澈好奇:“一点觉得是臆想的怀疑都没有吗?”

 

“阿尼,说完全没有肯定是假的,”尹净汉撑住下巴,歪着头扫过三位队友,“可是两段回忆差距实在太大了——在这里我曾经是医学生来着。”

 

“大发!”权顺荣捂着嘴:“哥果然很聪明啊!”

 

掐着手指计算过医学生的年纪,李知勋转头:“曾经?”本来以为这哥是在玩什么已经毕业的文字游戏,可仔细想想,实习医生应该忙到没时间来咖啡店打工才对。

 

“嗯,最后没有坚持下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咖啡店打工了。”很潇洒地点点头,尹净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虽然这确实是另外个尹净汉的事。

 

“很辛苦吧,做医学生。”已经将理由猜得七七八八的崔胜澈倚向椅背。

 

“唔,比起做医生的辛苦,一个人埋头努力好像是更辛苦的事情,这个尹净汉就为此经历过实在很艰难的阶段。”尹净汉垂着眼,一束头发从帽子里掉出来,微微挡住他的眼睛:“其实小时候就想做咖啡师的,所以是不意外的结局?醒来的时候对比过两种人生,于是很清晰地意识到,这里原来的尹净汉,是没有办法坚持过那么辛苦的医学生阶段的。所以就连臆想的可能性都很小,这里的他怎么会幻想出那样坚持过练习生时期的我的经历呢?”

 

说到这里,尹净汉熟练地将头发撩到耳后,一如他在另外个世界里对待蓄过的长发那样:“所以才会想到的:啊,原来是因为我在另外个世界的身边有你们,所以才会坚持下去的啊——和究竟具体在做什么,或者是否成为过Pledis的练习生,反而没什么关系了。”

 

很安静的环境里,只剩空调运转的“嗡嗡”杂音。权顺荣清清嗓子,说话间带着感慨的喉音:“不是,果然净汉哥说这种话,真的会很感动呢。”

 

“啊,这样吗?”注意到纷纷点头的成员们,尹净汉视线落在远处的咖啡机:“其实这几天活得很舒服啊,几乎是幸福的——”声音突然哽住,他笑着叹口气:“不过成员们给的幸福好像太多了,得到过之后什么都比不上的样子。即使现在的生活算是逃避偶像生活的出口,但可能还是会想回到原来的笼子吧。”

 

“呀,”崔胜澈打断他,却不是多么严厉的语气,“说什么笼子啊...”

 

“是好的意思呀,”尹净汉笑眯眯地,熟练安抚起又在生闷气的亲故。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他们交换过现在的手机号,却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是很奇怪的感觉,曾经大家总是聚集着行动,如今却像普通朋友般,聚会到头就要各奔东西,配着深夜的感性很叫人唏嘘。

 

招架不住权顺荣的央求,同时也体恤家在大邱的队长,李知勋摆着张扑克脸,仿佛勉强同意带他们回自己的公寓兼制作室过夜。至于真正的原因,走在首尔晚风里的权顺荣毫不脸红地大声揭露:“其实知勋也很想跟我们待在一起的啦。”

 

即使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这个制作室不会有宇宙工厂那么豪华,崔胜澈还是止不住沉默。作为队长,也作为和李知勋认识最久的队员,他已经习惯与公司洽商最优秀的创作条件,好让这位天才制作人拥有足够的发挥空间。这里不算最差,可显然不是太好。要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就连最早期的他们都能蹭着Bumzu哥的设备作曲。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大概是权顺荣没调整手机音量,歌曲放得过响,刚连接好的音响低音段爆出嘶嘶杂音。“啊,声音开小点就没关系的,”李知勋点点头,显然很习惯这个情况,权顺荣却是满脸的难过。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他们都觉得李知勋值得最好的。

 

伴着其他没在这个世界消失的艺人音乐,大家埋头吃着宵夜。最先结束的尹净汉靠着沙发后仰,怔怔盯着天花板。可能盯得太久了些,等崔胜澈抚过他的膝盖确认,他才重新看向大家:“其实是前两天想到的事,你们知道以前住宿舍,文俊尼走路声音响到像恐龙吧?”

 

“啊,哥你是不是和他说过好多次来着?”想起来的权顺荣举着筷子询问。

 

“嗯,因为俊尼是用脚后跟走路的,可是无论说了多少次都不愿意改,哄着也不行。”擅长讲故事的尹净汉情绪生动:“那天周五是我在这里的休息日,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发呆,莫名其妙觉得四周太安静了。本来还不理解,安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突然听到楼上小孩‘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下子就很想哭,那时对自己真的很无语。”回忆着那段复杂的心理活动,他笑起来:“后来又躺过半小时才想明白的,啊,原来这是我会怀念的事情啊。”

 

“什么啊,明明有声音就睡不好的不是吗?”崔胜澈冲他戏谑地挑起眉毛,眼神却在传达理解的意思。

 

像这样的对话进行得足够多,再醒来时已经是周日中午。尹净汉要赶去咖啡店接班,权顺荣也有舞社的任务。见大家纠结着下步计划,李知勋很快提出方案:“大家都要工作的话,不如下周末再找个地方集合?我反正是自由职业也在首尔,可以向周围的人打听看看。”

 

“啊对,”本来还愁眉苦脸的权顺荣眼睛亮起来,“不是有那个什么理论,说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六个人,认识到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光是我们Seventeen就有两个六人了啊。”

 

迟迟没有听到纠正的声音,正订着回程KTX票的崔胜澈抬头,从另外两个抿着嘴懒得说话的队友手里接过科普重任:“说实话,我觉得不是并那么用的——得我们之外的六个人才行啊。”

 

06

 

无论具体通过了多少人,总归算是有些成效。至少从李知勋过于冷静和权顺荣过于热情的短信来看,他们有成功得到忙内line和金珉奎的联系方式。

 

因为确信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崔胜澈作为体育老师的态度也就发生些显著变化。不是因为觉得是其他崔胜澈的事而偷懒,更多是开始以本身这个崔胜澈的身份珍惜地体验着另外种人生。不过,他实在无法压抑住找回弟弟们的迫切心情,于是这次特地提前在周五晚上就抵达首尔,照例宿在李知勋的单身公寓里。

 

“所以是怎么找到的?”拎着给主人带的晚饭,风尘仆仆的崔胜澈刚落座就抛出问题。

 

“因为都算文化从业者?”停住开盒子的动作,李知勋转着眼睛回忆起来,“Vernon是最好找的,和其他作曲家朋友提到混血就都有印象。胜宽也是,问了圈夫姓的艺人,说是哪位姐姐婚礼上有印象的的商业歌手。不过Dino和珉奎是他联系到的。”

 

跟着李知勋手指望过去,崔胜澈这才发现沙发角落里正盖着衣服睡觉的权顺荣。“最近都在你这吗?”他打量着桌上的饭盒暗自庆幸。多半是习惯使然,他无意识就买得很多,他们三个吃也算绰绰有余。

 

收好最后一个塑料盖,李知勋点点头,利落地分开筷子:“除开南扬州没地方去,舞社排练也很辛苦的样子,干脆就收留他了。”

 

“唔,”正巧,闻到香味的权顺荣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眯着眼睛研究半天屋里另外二人,最后揉着脸小步挪过来,在桌边盘腿坐好。

 

崔胜澈往他虚握的右手里塞进副筷子:“怎么那么累?”

 

“啊,谢谢,”道完谢,神志逐渐回归的权顺荣才想起来解释,“排练和编舞一般都到凌晨,白天有时候得去教偶像们舞蹈,自己也得练习——啊对,Dino现在是偶像来着。”

 

“本来不也是吗?”李知勋精准狙击。

 

“嗯…”很深沉地思考过这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权顺荣决定不如夹肉吃:“还有发现Gyu是模特啊。他们两个明天有工作,可能会晚点到。”

 

“那我们晚点过去也可以。”崔胜澈记得自己是那么说的,结果三人心事过重,第二天还是起个大早,比开门时间更早地出现在咖啡馆——怕孩子们找不到李知勋的公寓,他们最后还是定在这家地图就能搜到的时髦咖啡店碰头。

 

特地调到早班的尹净汉隔着玻璃挥挥手,慢悠悠踱过来放他们进门。还没寒暄几句,几人就齐齐打个哈欠,倒是和刀群舞般整齐。

 

正要再次给门落锁,忽然听见音域很低的疑问:“怎么会在Hybe附近集合?”是套着黑色皮衣的崔瀚率,双手插在口袋里,皱着鼻子打量完周围,就举起手冲室内众位打招呼。

 

“大家都好早,”尹净汉后退一步,示意弟弟推门进来。

 

“嗯,收到Woozi哥消息就很兴奋,昨晚更是像要春游那样没睡好。”心情显然不错,混血男孩极具特征的走路姿势此时都轻盈几分。

 

欣赏了会儿重聚的画面,尹净汉第二次试图落锁,不过这次是几乎破音的高喊。“等一下!!!”远处摇摇奔来个双手抱着行李包的人,边跑还边甩着零乱的头发管理形象。急刹在玻璃门前,夫胜宽弯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没来晚吧。”

 

“本来想怪你们让我提早上班的,”尹净汉回望柜台上方的时钟,“现在倒确实是要开门了。”

 

07

 

一行人点完饮料,换了张比上周更大的桌子。全程夫胜宽眼圈都泛着红,又觉得其他成员都酷酷的,实在太不好意思,坐下就摆出张夸张的哭脸,试图用综艺效果掩盖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是个梦,恍惚过好几天,以为大家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哎一古,宽呐…”权顺荣揉揉他的小臂,那里肤色比另外个世界的深上不少。

 

端正地将书包挂在椅背,崔瀚率注意到哥哥们关切的目光:“我其实倒还好,感觉是穿越的想法比较强烈?和电影里的设定很像。”

 

“Vernon尼感觉会立刻体验起新生活啊,”李知勋笑着猜测。

 

和亲故截然相反的夫胜宽吸吸鼻子,小声抱怨着去整理对方的头发:“什么啊,真是这样吗?”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甚至是不是真实的啊,”崔瀚率认真解释起行为的合理性,“按普遍剧情来讲,选择先被动一段时间的主角后期往往会比较有优势——Woozi哥也确实联系上我了。”

 

正要和他接着拌嘴,夫胜宽瞥见在柜台后的尹净汉。也许是因为咖啡店地段太好,周末清晨的顾客多得出乎意料,加上有同事迟到,尹净汉独自忙得不行,队伍却越来越长。示意大家继续聊,小跑过去的夫胜宽主动询问尹净汉是否需要帮助,然后就熟练地在柜台后操作起咖啡机。

 

“胜宽一直那么会做咖啡吗?”自诩最了解成员们的崔胜澈疑惑。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新设定吧,”李知勋摊开手,视线转向另外位弟弟,“所以,Vernon你的设定是什么?”

 

很喜欢“设定”这个电影用词,崔瀚率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这里的生活:“其实我的没什么变化,还是在做说唱,算是独立rapper?啊——”想起什么的他拍拍额头,“这里也去过Show Me the Money,不过是第五季。”

 

注意到哥哥们瞬间紧绷的神情,崔瀚率小幅度耸起肩膀:“这次经历没有那么不愉快。可能因为年纪太小,第一轮就没有进,不过也没有团队可以宣传,所以完全没有讨论度地就那么发生了。”

 

“现在呢?”心情依旧不怎么轻松的权顺荣帮着转换话题。

 

“就和朋友们写写歌,再发到Spotify这类软件,不算太正式,也没什么收入,不过挺开心的。”崔瀚率双手再次插进口袋里,扬起的笑容露着几颗牙齿。

 

觉得弟弟偶尔展现的孩子气可爱,崔胜澈也跟着笑起来:“感觉是很好的生活啊。”

 

“嗯,感觉很,自由?”找到精准词语的崔瀚率点着头赞同:“在大海里游泳的感觉。”

 

“这样吗…”三队长交换过眼神,一时竟没人开口。

 

“呀崔瀚率!”捧着托盘过来的夫胜宽顺风听到半句,重重地砸下几杯饮料,插着腰就和亲故拌起嘴:“难道之前的世界是囚禁你的鱼缸吗?”

 

“不是,会那么想吗?”拧着眉毛接过自己的杯子,崔瀚率完全处于困惑模式:“我说这里的生活像大海,不代表之前的就是鱼缸吧?而且,难道鱼在鱼缸里就不游泳了吗?”

 

隐约感到理亏的夫胜宽声音弱下来:“谁让你听起来实在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就算是鱼缸,如果是水族馆那样的巨大的、不会限制成长的、能让鱼安全地见识更广阔的海底世界,或许也比独自在危机四伏的大海里孤独游着要好?”认真辩证起来的崔瀚率提问。因为夫胜宽已经回去帮忙,纯真的眼神只得扫向哥哥们。

 

“额,”差不多理解到70%的程度,隐约发懵的崔胜澈坦白,“我们以为你更喜欢这个世界。”

 

“啊,是这样啊!”崔瀚率恍然大悟:“所以才会那么问吗?”

 

权顺荣用力点点头:“毕竟Vernon尼一直是有自己世界的孩子啊。”

 

“说实话,比起问没有Seventeen的我会是怎么样,不如说我已经是和Seventeen共存着的了。”食指摩挲着脸颊,崔瀚率专注地整理着大脑里的各种想法,好用语言转换出来:“也许这个世界的Vernon不会想去有Seventeen的那个世界,但以现在意识的主体Vernon——也就是我所说的‘我’——来说,‘我’会想回到原本的生活。”

 

他手指在桌面画过一个圈:“我们,所有人在一起属于Seventeen的生活。”

 

“果然心情都会是一样的啊。”说完,李知勋就盯着饮料发起呆。直到串椅子拖拉的尖锐声响,注意到胜宽回来了的他又逗起小孩:“不过胜宽这样的就完全不需要担心。”

 

“什么啊,”刚来就莫名中枪的夫胜宽噘起嘴,可又迫不及待地想加入话题,于是讨好地笑起来,“在聊什么啊?”

 

伸手替小孩拍掉衣袖处沾着的咖啡粉末,崔胜澈又注意到他脚边的行李袋:“胜宽是从济州岛来的吗?”

 

“嗯,接到电话就安排好行程了,”成功被分散掉注意力,见到成员们心情很好的夫胜宽微微荡起双腿,“后两周正好没有工作,打工的地方就都请了假来首尔啦。”

 

“所以是歌手吗?”没太理解的权顺荣试图搞清楚关系。

 

夫胜宽难得有些迟疑:“算是,吧?不是太正式的歌手,在济州岛四处跑商演的那种。工作零零碎碎的,不是太好维持生活,所以也会打零工。”

 

“所以才会做咖啡吗?”崔瀚率感叹:“很厉害呢。”

 

“如果能专心唱歌,当然不会想分出时间做这些工作啊,”略微垂下头,夫胜宽轻叹口气,“也有考虑过成为普通的社会人,可果然太喜欢唱歌了,宁可拼命追寻所有能唱歌的机会,也不想成为只在公司聚餐时候有机会展示的类型,所以算是种妥协吧。”

 

“那是这个世界的夫胜宽,你在我们的世界是很优秀的歌手。”怕弟弟共情太深,崔胜澈出言提醒。

 

几乎要掩不住情绪的低落,夫胜宽眼睛眨得很快,似乎要这样才不会掉眼泪:“但这也是人生的一种可能性不是吗?如果Pledis没有注意到我的视频,或者我没有通过筛选,我过的很可能就是现在这种人生。知道吗,那种每天都要给自己打气去努力奔跑,可无论跑得多久多累,离目标的距离都没有改变的心情。”

 

手指抵着太阳穴,李知勋静静地陈述:“像我们练习生时期那样。”

 

“像我们练习生时期那样,”夫胜宽认可地重复,“辛苦却找不到出口,甚至为了振作起来继续前进,只能欺骗自己。”他深呼吸过几次平复情绪,折起吸管的包装纸转移注意力,声音因为鼓起的脸颊变得嘟嘟囔囔:“可现在会就连觉得那样都太幸运了,因为只是一段时期,还是跟成员们一起。这里的夫胜宽几乎是,孤独地困在迷宫里了。”

 

自从来到这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感受过这样的情绪。也许因为主体意识不属于这个世界,于是面对两段记忆就想要比较,又难免觉得属于Seventeen世界的生活更好。不过,在庆幸自己是Seventeen的同时,也忍不住就会对这里的自己产生怜惜。

 

年长的几个处理起这些复杂心思比较轻松,所以忽然意识到对于夫胜宽这样的孩子,这大概算是严重的拉扯和内耗。正想着该怎么开解,夫胜宽抿了一小口冰美式,背部随之松弛不少:“不过啊,即使在收到Woozi哥的消息前——就是觉得Seventeen可能只是我一个梦的那段时间,其实也是幸福的。能因为唱歌收到掌声的话,就是很值得感激的事情,无论观众是不是克拉们。就那么想着安慰自己,就算是其他世界的人,只要能做喜欢的事,真要留在这里也没关系了。”

 

真是的,什么时候成熟成这样的。崔胜澈揽过害羞弟弟的肩膀,在一众“怎么独自装帅啊”的起哄声中,大力揉过他的头。最近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忧虑孩子们的心理状态,如今竟也踏实不少。

 

不知不觉间,原来早都长大了。

 

08

 

金珉奎入场的瞬间,同样成功收获起哄一片。紧咬着牙,受到久违打击感的185模特先生闭眼收住情绪,抽出把椅子坐在夫胜宽对面。

 

“珉奎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打扮得那么好看啊,”已经下班的尹净汉笑眯眯地调侃。

 

连妆都没卸就跑来的金珉奎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在说什么啊,明明是拍摄完急着赶过来才会这样的,哥就放过我吧。”

 

“竟然是模特呢,”永远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夫胜宽啧啧感慨,“果然任何世界都不会放过长得帅的人啊。”

 

“所以是在夸我帅吗?好啊,那我就接受了啊。”凶巴巴地冲弟弟呲出牙齿,金珉奎很快又“嘿嘿”笑起来:“其实他考进学院的时候想做幕后来着,结果从教授到同学都说还是转去模特专业吧。说实话刚开始还挺得意的——”

 

察觉不对的李知勋比出暂停手势:“等等,竟然是用‘他’在指代吗?”

 

“哇,竟然完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啊。”权顺荣也跟着感慨。

 

无措地四处看了圈眼色,直到得到崔胜澈让他继续的眼神,金珉奎才撇着嘴辩解:“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他啊——和Dino联系上的时候,就把我和他完全区分开了。”

 

“哥接着说吧,本来还挺得意的?”崔瀚率替他续上原来的话。

 

“哦哦哦对,刚想说模特嘛,说起来是很光鲜靓丽的职业吧,收到很多工作邀请是会高兴,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人在乎金珉奎是谁——啊,就先让我说完再问问题可以吧?” 暂时忽略成员们的疑惑,学乖的他为了不被打断而加快语速:“就算他们想要长得很帅的人,可是人只是用来衬托商品的架子,品牌方不在乎你是好人或者坏人,只要展示出商品就算完成工作。开始觉得那些照片是我和摄影师一同创造出来的作品,后来才发现我是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

 

突然主动停下来,是因为正巧戴着口罩的李灿走进来。不想打断大家,忙内冲大家摆摆手算作招呼,接着就安静地坐在桌子末尾,摊手示意哥哥继续。

 

“其实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反正就是很痛苦。”金珉奎叹口气:“所以刚醒来的几天,还以为Seventeen的金珉奎是‘我’在这个世界太过痛苦造成的幻想,因为那个世界里大家终于不止在关注我的脸,也会有人会在乎我做的饭,有人会关心恐高的我,有人会关注金珉奎的内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从成员们到克拉们都是这样的,所以会产生安慰的效果吧。”

 

“听起来很深刻,不过好像就是关种的心理诶。”想制造综艺效果的夫胜宽习惯性抛梗,又在那双受伤的狗狗眼里败下阵来。“哎噫,”他小跑着赶到桌子对面,从背后搂住金珉奎的脖子撒娇,“我们之间还为这种事生气的话可怎么行啊。”

 

“所以才会用第三人称吧,这样珉奎哥可以和那些痛苦的经历分隔开来?”得到肯定答案的崔瀚率向后撩过头发:“哥也是真的很辛苦啊,心理层面上。”

 

“总归也算过去了,现在就是很怀念我们作为Seventeen的作品。想想大概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参与度足够高,才都能确定最后发出的声音是和谐的吧?”得到在座所有人肯定的金珉奎终于笑起来:“感觉明明是很小的事吧?可是就是对我很重要。”

 

确认金珉奎的心情已经平复,尹净汉抬眼望向远处的李灿:“所以珉奎这里是Dino联系到的?”

 

“啊,”从进来就在放空的李灿坐直身体,“是的。经纪公司先收到Hoshi哥舞蹈室的联络,转达给我后想起可以拜托他们打听成员的信息,想不到就这样找到有过合作的珉奎哥了。”

 

打量着艺人打扮的弟弟,崔胜澈的目光柔和:“我们之中最厉害的是灿呢,竟然还是偶像呀。”

 

“没有没有,”条件反射般大幅度摆起手,李灿很快回到安静的状态,眼神落在纠缠的十指间,“其实就像珉奎哥说的那样,刚醒来的时候觉得很分裂,因为太不一样了。”

 

“可你从小就坚持要做偶像不是吗?这样也会失落吗?”夫胜宽斜撑着头疑问。

 

缓慢地眨眨眼睛,李灿泄出一声无奈的笑,气息涌向口罩,又因为布料的阻隔折返回来,提醒他摘掉这层掩盖。即使回头确认过经纪人的车辆还在,重新面对Seventeen成员们的李灿还是选择折好口罩收起来:“大概就是太想做偶像,所以最后会妥协着出道的吧。一直是不温不火的状态,粉丝大概只有几千人?但不是最烦恼的事情。”

 

气氛很安静,因为所有人都想给弟弟让出倾诉的空间。李灿感激地环视一周,手肘撑在桌面上,好和大家离得更近:“以前不也会说吗,我们成员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珍贵和特别,现在更是切实地体会到这点:原来人际关系会是工作中那么辛苦的一环啊。因为知道和亲密的朋友们一起工作有多快乐,过来之后面对现在的团体里就会很痛苦。不是说关系有多么差劲,只是见证过最美好的东西,会很难再以平常心面对普通。”

 

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因为舞社和对方经纪公司有合作,耳朵里飘进过风言风语的权顺荣小心翼翼地开口:“而且,团体还有些不好的传闻对吧?”

 

“是啊,队友明明有丑闻呢,”再次苦涩地笑一声,李灿头垂得更低,“公司却说有曝光度是好事,传闻随意发酵也没关系,危害到我也没关系。”沉默几秒,李灿余光注意到身边金珉奎的视线。他试图轻松地结尾,即使连他自己都不觉得好笑:“相比之下,Pledis竟然也不是最恶毒的会社呢。”

 

回忆如海浪般涌来,金珉奎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用手贴住弟弟的后颈,努力传递些温度做无言的安慰。

 

李知勋眉头微微蹙着:“有和公司谈过之后怎么办吗?”

 

“也许会转向个人发展吧,算是好事?”没仔细考虑过这块,李灿边说边思考着,“但是果然,团体能展现出来的力量和个人是不一样的。没法继续团体活动的话,也是偶像生活的遗憾啊。”话音刚落就听到声激动的“没错”,李灿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右手握成拳头,和飞身跃过来的舞蹈队队长权顺荣相击。

 

全程都听得很认真的崔瀚率举手提问:“所以会觉得不该做偶像吗?”

 

“啊,肯定还是想做偶像的吧!不过现在算是知道了,”李灿的笑容如他身后的阳光般灿烂,“不想做的,是知道Seventeen的存在却不是Seventeen一员的偶像。”

 

“哇哦,punchline。”金珉奎脱口而出。同时夫胜宽 被肉麻得仰天叹气,权顺荣则惊叹着鼓起掌,正在憋笑的崔瀚率肩膀小幅度抖动着,崔胜澈和尹净汉交换完眼神就抚着额头好藏起表情,而完全受不了的李知勋正闭着眼小声尖叫中。

 

等混乱终于平复些,年长的几个整理起场面。数完现场的几个孩子,权顺荣苦着脸发愁:“海外的三个该怎么找呢?”

 

“Shua那边,可以搜索他妈妈韩医馆的电话?”尹净汉手指骨节敲着桌面:“俊尼和明浩感觉会先相互联系,具体吃饭的时候再聊吧。”

 

“比起海外的,”过度早起的崔胜澈伸个懒腰,眼睛依旧清明,“其实更好奇剩下两个韩国的会藏在哪里啊…”

 

09

 

不管在哪个世界,吃饭都是头等要事。商量着要去记忆中的烤肉店,除去之后有工作的李灿和权顺荣,六个人分开乘坐两辆出租车。崔胜澈在副驾驶,饶有兴味地听着后排两位98弟弟拌嘴。

 

“胜宽呐,其实鱼缸存在的本身就代表有人关注着吧。”系好安全带的崔瀚率捡起话题。

 

“不是,我只是随口说的鱼缸啊,”完全没料到后续的夫胜宽眼睛睁大,“怎么就不放过我呢。”

 

不甘示弱的崔瀚率振振有词:“因为是很有趣的比喻啊,觉得一定说清楚才行——如果在鱼缸里就能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音乐,并不是坏事啊。”

 

“知道了知道了,”夫胜宽随意应下,敷衍态度又激起新一轮的辩证。

 

在幼稚的吵吵闹闹里碰到红灯,司机侧头向崔胜澈确认:“收音机就那么开着可以吗?”

 

“哦,没事的。”崔胜澈视线跟着扫过左手边的液晶显示,是串不熟悉的数字,声音调得不高,似乎正在播送广告。他们这代人坐车习惯连接蓝牙,已经很久没听过电台节目,竟然觉得有些惊奇。

 

等崔胜澈回过神来,后面的谈话仍在继续,不过大概已经换过十几个话题。“所以你有能联系美国的手机吗?”是夫胜宽在问。

 

“嗯,”崔瀚率拍拍书包,“在我另一个手机里。”

 

“什么啊,”夫胜宽张着嘴感叹,“竟然有两个手机?”

 

“之前在Seventeen里也是啊,一个美国电话一个韩国电话。”崔瀚率皱起脸审判不知道这件事的亲故:“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俊哥帮我带可以插两张卡的iPhone——啊,”他突然灵光一现,“如果他们要从中国过来,可以拜托吗?”

 

好一个奇思妙想,崔胜澈“噗”地笑出声来。夫胜宽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视线投向前排忍笑的哥哥。恰好电台的广告时间过去,熟悉的声音如水流般潺潺流出:“欢迎大家回到‘傍晚广播秀’,我是主持人李硕珉。如果你刚打开收音机,今天我们邀请到的是著名歌手——”

 

好奇怎么突然安静起来,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过几位乘客,发现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节目,便兴致勃勃地推荐起来:“这个节目很好呢,主持人声音很好听吧。”

 

“具体是哪个电台的节目呢?”向忠实听众确认完地点,崔胜澈和弟弟们交换过肯定的视线:“能更换目的地去广播台吗?”

 

10

 

正好赶在节目结束语的部分抵达,三人对如此意外的契机满是感慨。“我们其实也很久没一起来过电台了吧?”崔胜澈打量起建筑入口。

 

“嗯,不记得有几个门了,”随手将行李袋搁在地面,夫胜宽四处张望起来。

 

没有大铁门拦着,能自由通行的他们反而不知道该往哪走。崔瀚率慢悠悠地踱步到建筑侧面,摆摆手再沉稳地走回来:“没有后门。守在这里的话,就算硕珉哥坐车出来,应该也能看见我们。”

 

闻言,奔波一天的夫胜宽也就倚坐在花坛边,而崔胜澈点点头掏出手机,刚打算和聚餐地点另外几人通报情况,就听见过分高亢的尖叫声。

 

“啊!”正准备下班回家的李硕珉注意到三个熟悉身影,直接从还没完全打开的自动门缝间挤出来,飞奔而来的速度过快,背着的帆布包都快和地面平行,“啊啊啊啊啊!”

 

实在是太激动,冲到成员面前的李硕珉急急刹车,随手抓过最近的崔瀚率就晃起他的肩膀,期间还在输出惊喜的呼叫。混血男孩打招呼的声线都被摇出颤音,夫胜宽和崔胜澈笑得肩膀狂抖。几秒后,终于意识回归的李硕珉才松开双手,摆出投降状急急解释:“不是啊,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就是,你们莫非认识我?因为我应该认识你们,虽然我们没见过,啊其实我也解释不清楚,就是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DK哥,”反手牢牢把住李硕珉的肩膀,崔瀚率给予认证时还有点头晕,“我们认识你,你也认识我们,我们之前都是Seventeen。”

 

面对李硕珉铜铃般的眼睛,崔胜澈尽量简要地解释,“我们也都是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

 

“哇,大发,”立刻捂住嘴的李硕珉神情严肃,“我真的以为是我疯了来着。”

 

“差不多都是这样。”夫胜宽认证。

 

广播台离预定的餐厅不远,一行四人干脆沐浴着凉爽的夜风步行过去。了解到他们在出租车里的经历,李硕珉恍然大悟:“这样你们才会发现我是电台DJ啊,真的很巧呢!那现在你们都在做什么?”

 

“也都各有各的工作,可以吃饭的时候再聊,” 依旧在感动的夫胜宽吸吸鼻子,“能找到硕珉哥真是太好了,在这里还顺利吧?”

 

“嗯,”李硕珉答应得很快,“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具体职责就是要照顾好每个来宾,还有不漏掉需要念的广告商,挺有趣的。”他停住话头,再次点点头肯定道:“嗯。”

 

察觉到气息不太对劲,崔瀚率提醒哥哥:“哥不用顾及我们啊,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

 

“真没什么啊,都挺顺利的。”正好扫过来阵风,李硕珉甩甩头发,唇角弧度向上:“不是没考上艺高嘛,这里的我比起被人介绍进Pledis,改成被介绍到广播台里。大概因为是我的声音吧,节目意外得受欢迎,时段变得不错,还能请到很大牌的嘉宾,我只要把持好氛围讲话就可以。”

 

“真好啊,”夫胜宽也笑起来,“好像很喜欢这份工作呢。”

 

“是啊…”眺望着远处的李硕珉声音低下去,重新回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喜欢这样的欲言又止,崔胜澈再次强调:“DK啊,是真的可以什么都跟我们说的。”

 

目光再次聚焦在周围的成员们,熟悉的笑容回到李硕珉脸上。“啊抱歉,很明显吗?”他不好意思地揉过后颈:“就是有点不习惯这种了。”

 

“不习惯这种?”因为担心,崔胜澈的眉毛就没松开过。

 

觉得聊自己的事有点别扭,李硕珉说话时都低着头:“因为最早只觉得是做梦嘛,醒来后到电台里待机的时候还在想,果然我歌唱得并没有朋友们说得那么好,这份工作也是凭幸运得到的。如果我不能保证每位嘉宾和听众度过愉快的时间,我就实在没有什么价值的样子。从现在回头看当时的感觉,大概就是带着李DK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自信过来,结果在这个世界里又一次被摧毁了。”

 

能够感同身受的夫胜宽揽住哥哥手臂,无声地提供支持。体会到这份心意,李硕珉感激地拍拍他的手,接着陈述起复杂的心情:“还有一层就是你们刚才说的,我们Seventeen不是很真实的组合吗,彼此之间什么都可以摊开着讲。可是作为电台DJ,很容易就会戴起一层面具。主持的时候会忍不住揣摩,那个人内心的想法会是什么呢?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在笑着吗?会很想关心这种,想让他们真实地笑出来,可是会发现最好的方法其实是装作不知道啊。”

 

不太能理解的崔瀚率歪过头:“装作不知道吗?”

 

“是啊,顺利地完成节目就好,维持表面的客气就好。不需要在乎别人真实的感受,即使他们的眼睛像在哭泣,只要装作不知道地一起微笑,就会没关系的。”注意到大家的表情,李硕珉又笑起来,眼睛水盈盈的:“听起来很过分吧?其实作为Seventeen应该也在外遇到过这样的时刻吧。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真实的,所以和大家相处时就能卸下那些伪装和压力,反过来也会鼓励我在外真实地活着,因为我们13人都是这样的。”

 

他扯着嘴角,尽力平静着语气:“可是如果要孤军奋战的话,果然很难啊。”

 

“现在不是孤军奋战了,”崔胜澈捏捏弟弟的脸,“我们会重新聚在一起的。”

 

他们停在路口,街对面就是暖黄的餐厅灯光。深吸几口气,情绪平复下来的李硕珉试图活跃些气氛,用重新攒起的兴致提议:“所以其实可以不认真工作了吧?知道我们来自另外个世界的话?”

 

没想过这点的崔胜澈鼓起一边的脸,认真分析起那么做的优劣点:“总觉得会不好意思吧,我们回去后,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可能得继续生活?”说到这里,他停顿几秒,在绿灯亮起那刻轻不可闻地问自己:“更何况,如果回不去呢?”

 

11

 

又是一个周末,机场抵达的玻璃门缓缓拉开,在徐明浩和文俊辉出现的那刻,崔胜澈就大力向他们挥起手。

 

“哥一个人来的?”抵不住崔胜澈想帮拿行李箱的热情,两手空空的徐明浩挠挠头,快走几步跟上他们。

 

“嗯,Shua也还有一小时到,都来的话车坐不下。”张望着机场内的指示牌,崔胜澈冲他们挑起眉毛,“先去休息室坐着等等?”得到肯定回复,他便急性子地向两位太久不见的中国弟弟询问:“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和文俊辉交换过个眼神,徐明浩率先开口:“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大家的资料,不过韩国的很难找到,只发现俊哥是个演员——哥知道微博的吧?硬着头皮给他简介里留的商业联系邮箱发的邮件,本来还担心是我自己瞎想出来的,结果很快就成功得到联络方式了。”

 

“我这边是完全震惊。本来以为是睡前读的小说太真实让我代入了,结果经纪人说有个艺人主动来联系,一看不就是明浩吗。”文俊辉的语气很生动,将当时心情展现得活灵活现:“刚聊上十分钟就抓紧办起韩国签证了——还好我们护照都没过期,不然出境挺难弄的。”

 

“最神奇的还是灿那边,”负责这段时间跨洋联络的徐明浩补充,“在微博看到他的组合消息,就在一个中国群聊里问那个经纪公司的具体情况,竟然发现个在那里练习过的人。”他感慨一声:“会觉得世界的尺寸很神奇,虽然大得我们没法直接遇到,但也算小得能让我们轻松建立联系。”

 

正好在播放着到达航班信息前的电视发现有长椅空着,三人并排坐好。核对完洪知秀的航班信息,崔胜澈不知最近第几次问起成员们的近况:“所以俊是演员?”

 

“嗯,不算多么出名,但是接得到工作。”有点害羞地转起行李箱,文俊辉噼里啪啦地往外蹦着字:“因为运气不太好,没有什么资本捧啦,一般都是男三男四这样,不过好处是没有那么忙?比如这次和经纪人说要来韩国采风,他虽然很奇怪但还是同意让我来,甚至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人照顾,没费什么口舌就让我请到假啦。哈哈,”想起几条微信消息就搞定的韩国游,文俊辉叉着腰,通过仰天大笑一声表示得意,“不愧是我。”

 

“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徐明浩笑着吐槽,却还是顺从地推过自己的行李箱给他玩:“不过俊哥确实感觉会很知足,这样真好。”

 

“我?”两手同时折腾着箱子们的万向轮,文俊辉答得没头没尾:“出乎意料地,很想跳舞啊。”

 

有段时间没领略过这份跳跃思路,跟不太上的崔胜澈问:“本来这里的文俊辉吗?”

 

文俊辉连连摆手,挥舞着手臂做起些简单的基本动作:“不是,就是我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试着根据回忆做出动作,发现就是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什么柔韧度,肌肉记忆也需要从零建立,不再是之前那种看到舞蹈就能接近完美地复制出来的熟练。”手掌捂着后脑勺,他斜过身子思考了会儿:“怎么说,是有点难过的事情。没想到会那么怀念这个,不过本来就是因为看到Hoshi他们舞跳得很好才想留在韩国做练习生的嘛。”

 

“似乎可以理解,”手指抵着嘴唇的徐明浩靠向椅背。

 

眼睛向上瞄着天花板,文俊辉在脑内搜索着合适的词语:“就是,觉得舞蹈成为缺失的一块?本来的文俊辉因为没有了解过,所以应该没有关系,但是现在的文俊辉非常迫切地想展示出那一面,不仅仅是演员的那面。”

 

“本来是不是想摆脱可爱童星的印象才来公司的?”坐在末端的崔胜澈手肘撑向膝盖,确保身体前倾的幅度大到能和远处弟弟对视。

 

“哇,哥竟然记得。”文俊辉敬佩地鼓了几下掌,又别着头整理起想法:“其实无论哪个文俊辉都有这种想法吧,不过这里的文俊辉没有契机那么做。其实来这里之后有部很严肃的电影要杀青,由Seventeen的我接棒来继续拍。原本很不安,却凭着演员文俊辉的经验很好地完成了,于是意识到原来技能是要靠人生选择得到的啊。”

 

“别那么说,”崔胜澈严肃地纠正他,“你本来的演技就很好。”

 

“这样吗,”文俊辉吐吐舌头,语气轻快起来,“那或许是别的技能?比如来到这里之后文俊辉韩语突然变得非常熟练,剧组的大家都佩服来着,说我深藏不漏哈哈哈哈哈!”

 

“真是的,”忍不住笑出声的徐明浩撸了把对方的头发,接着就往崔胜澈的方向后仰,好避开文俊辉虚张声势的乱拳攻击。

 

稳稳接住弟弟的崔胜澈仍由他们闹到休战,才拍拍身边孩子的肩膀:“明浩呢,在做什么?”

 

“很难定义,应该就是明星吧。”注意力回到谈话的徐明浩目视前方:“说是偶像,确实在类似Produce的中国版节目里出过道,可是在限定团体解散前也没发行过几首歌,更没什么舞台的机会。现在因为人气能参加各种各样的节目和综艺,是值得感激的事情,但是偶尔也会想,我做的到底是什么职业呢?”

 

“明浩这样的,”下意识开口,本想帮弟弟解释的文俊辉忽而有些迟疑,“在中国很多最后都是演戏吧?”

 

“话是那么说,但是如果我不喜欢演戏呢?也不是说真的不喜欢——挺拧巴的其实——就是想不被定义地尝试各式各样的东西,特别是享受舞台。那么多做过的事里,最喜欢的竟然是竞争节目里那段可以尽情排舞练歌,成果也会受到关注的时光。”伸直双腿的徐明浩晃晃半开不开的鞋带。

 

早已习惯和社长们开会讨论发展方向,皱紧眉毛的崔胜澈遵循第一反应:“没有办法和公司商议吗?”

 

“这是最奇怪的东西。”徐明浩疲惫地撑住头:“我的一切在他们看来似乎都是指标,能有多少收入,能产生多少热度,能带来多少品牌合作。所有的东西都被量化之后,他们不再关注我想不想做一件事,而是这件事值不值得我去做。明明我们Seventeen都是追逐想法做事的,比如我和Pledis商量着做的Contemporary Art,在这里公司看来,大概就会是付出和回报不对等,所以不值得做的事情。”

 

想要安慰人的文俊辉学着揉乱他的头发,徐明浩扯出个短暂的笑容回应,继续说完压抑在心里很久的话:“时间久了,好像也失去我的坚持和目的。我没有办法平衡兴趣和那些数字,想法完全笼罩在黑暗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渐渐变成公司手里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和俊哥联系,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徐明浩这几年第一次主动去做什么吧,不过是我这个徐明浩做的就是了。所以很迫切地想来找大家,找回那种有光指引的感觉。可以是来自成员们的,也可以是来自我自己的。”

 

“这么看来,好像每个人都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双手抱在胸前,同样愁眉不展担心着的文俊辉长叹一声。

 

“是的,不过陪伴家人的时间算是多出不少,”指指电视里刷新出的落地提醒,徐明浩伸个懒腰试图打起精神,也试图为这场谈话做出个有意义的总结:“所以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有得有失吧。”

 

“是,这就是生活吧。”给予哲学感悟的文俊辉站起来,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向到达大门的方向跑去,又是活力满满的样子。

 

没心没肺的背影过于可爱,崔胜澈和徐明浩交换视线,同时摇着头笑起来。

 

12

 

“竟然真的会给我妈妈打电话啊,”洪知秀摸索着副驾驶安全带系扣的位置,“孩子们还挺厉害的。”

 

“是净汉的主意,”崔胜澈扫过后视镜,确认两位中国弟弟都有稳妥地坐好,随即发动汽车。他们在这的条件不比Seventeen,车是从南扬州借来的,经济实用的两厢构造,就是差点塞不下行李,于是文俊辉和徐明浩之间隔着个圆桶形状的旅行包,他们倒乐得倚在上面休息。

 

往后备箱瞄过几眼,文俊辉发出敬佩的声音:“哥行李好多哦。”

 

“没打包什么啊,”亲切地用眼神问候过弟弟,敲着手机给母亲报平安的洪知秀解释:“越洋航空可以托运两个行李,所以让我带点东西回去。”

 

“哥还要回去吗?”徐明浩眨眨眼睛,猛然意识到他根本没订回程机票。

 

拇指微微顿住,洪知秀歪过头:“我可是请的年假。”

 

“那是什么啊?”后排两位自由职业者虚心请教。

 

“不知道别的是什么样,但我们公司一年有20天年假,无特殊情况最多可以请两周,所以我申请休息到29号。”还比着两根手指的洪知秀不解:“反过来说,你们的计划是?”

 

“我本来以为就是像日本动漫里那样,”犹豫怎么解释最清楚,文俊辉双手无规律地在空中比划着,“集齐我们13个人就会‘biu~’地一下回到原来世界的那种。”

 

“啊~我也觉得会那样,”微张开嘴的洪知秀附和点头,配合弟弟天马行空的思路跑起火车,“出道日那种不也很可能嘛,时钟从11:59变为零点的那瞬间,啪。”他清脆地打过个响指,仰着头接受来自后座的high five。

 

“啊,所以哥等到今天才来韩国,是特意安排回去的时间在出道日后是吗?”自认参透玄机的徐明浩拍手叫绝。

 

“啊,不是啊,”洪知秀冷淡否认,“那是因为公司至少要提前两周请假。”

 

“噗。”这段起承转合太妙,旁听到现在的崔胜澈终于忍不住笑场。

 

尴尬地折腾了会儿旅行包的拉链,徐明浩感慨:“感觉shua哥适应得很好啊。”

 

“不是啊明浩,是逗你们太好玩了。”许久没这么做过,洪知秀瞥向后视镜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左转灯清脆地跳着,等待转向灯的崔胜澈手指敲着方向盘,视线扫过亲故的侧脸:“所以到底在做什么,那么忙?”

 

“会计税务,”洪知秀望过来,“幸好你们是在四月后联络的,不然才是真的忙。”

 

“不联络就不来了吗?”崔胜澈试图放软声线,尽量不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诘问。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提前两周请到假的?”洪知秀笑得更加柔软:“好难得,竟然连Coups都绕进去了。”

 

心算过日子,这位最晚也得在穿越的第三天就规划起首尔之行。崔胜澈踩住油门,不服输地想从这份完美说辞中找些漏洞:“不担心只是你的幻想吗?”

 

不回头地指指后排,洪知秀又回复了几条信息:“所以最早才会答应带这些空箱子来,或许在收到Vernon电话后有点后悔?”其实不太在意的他耸耸肩:“当时是觉得能找到你们最好,不能就当做来韩国度了个假。”

 

“嗯,这种心态很好。”注意到洪知秀脚边和他在另外个世界的品味不太相似的双肩背包,崔胜澈莫名觉得印刷在背包正面的商标眼熟,似乎是家国际商业公司:“说说吧,在LA怎么样。”

 

“很忙碌,很普通的社会人生活,淡季朝九晚五,旺季总在加班。”收起手机的洪知秀翘起一支腿,膝盖抵着交握的双手:“说普通可能不太公平,是很有名的公司,收入也很稳定,所以算是同龄朋友们羡慕的生活。”

 

“别人的想法不重要,”又一次打满方向盘,崔胜澈提出更在意的事,“你本人觉得呢?”

 

“也挺好的,”洪知秀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本来高中读的就是商科,因为喜欢会计这门课,一度以为之后人生的道路很清晰:申请本地大学就读会计专业,考试得到注册认证的执照,再进入公司努力攒钱到退休。”他轻描淡写地数完这几个人生阶段,又比出个电话的手势:“想不到有天会接到Pledis通知我面试通过的电话,人生就是从那刻开始改变的——那通电话帮助我意识到,比起可预测的发展轨迹,我原来更喜欢冒险。”

 

“确实是场冒险,到现在会后悔吗?”大方给予认证的崔胜澈,同样不吝啬于考虑最坏的情况。

 

“没有后悔这件事,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微微屏住呼吸,洪知秀视线凝固在右手小指的位置,“难道我直到17岁生活的全部意义都是在等待这个Pledis的电话吗?我的人生在接到电话的那刻已经分成两种不同路径,即使不是后悔的性格,也会好奇另外的可能性:如果我不成为练习生,那我是否拥有能过好原本人生的价值呢?”

 

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的崔胜澈沉思片刻:“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情呢?”

 

“因为我总觉得悬在半空中啊。在没有家人的国家做着不是实体性质的工作,感激成员们和克拉们的爱,可是失去这些爱的我作为Joshua本身,到底又有什么价值呢?”洪知秀微微睁大眼睛。明明已经得出结论,要分享完整的思考过程依旧不太容易。他仿佛再次被拉进那些怀疑的漩涡,甚至需要允许他人旁观这份动摇。

 

因为共情能力足够强,同样感受着复杂情绪的崔胜澈向后梳过刘海:“我以为你之前有走出这个阶段,大概是去年回归的时候。”

 

“没有啊Coups,我之前从来没有想通过,”略带惊讶地瞥过司机的侧脸,洪知秀唇角上扬,为对方这份从未提及过的细心,“我当时只是决定将已经选择的路走到最好。”

 

“那你现在的想法是?“好多问句,意识到这点的崔胜澈也觉得有趣。这算是他在成为队长后学到的,多用开放性的问题,顺着成员们的思路聆听想法。沟通不是表达任何想说的,更多是倾听和理解。

 

已经能轻松说出来的洪知秀耸耸肩:“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生活本身,还有正在做着的这份工作,算是证明做出另一种选择的我仍然有实现梦想的能力吧。”他的语气调皮起来:“你看,这个世界的我没有成为流浪汉,也没有过量使用药物,算是好好地成长到27岁,甚至成功向来自Seventeen世界的我证明,嘿,这里的你也能过得很好。”

 

舒展完手臂,洪知秀再次做出电话的手势:“等差不多都想清楚了,妈妈说有韩国打来的电话时简直是种deja vu,不过很好地应对了——因为可以确信,无论这次的我选择哪个分支,我都会过得很好。”

 

“而在这之中,”骄傲地扬起一边唇角,崔胜澈十分确定,“你选择的是回韩国见我们这个分支。”

 

喜欢戏弄人的洪知秀试图泼出冷水:“或许是因为已经买好机票才来的?”

 

明明从来到这里的一开始就是那么打算的。不想再做纠缠,崔胜澈斜眼打量过亲故狡黠的笑,右手握拳砸向他的肩膀:“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是成员里面最难对付的一个?”

                                                                                                  

“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洪知秀挑着眉毛望回来,“那其实是因为你允许我不好对付的?”

 

无奈地摇摇头,崔胜澈突然记起另外两位过于安静的弟弟。后视镜里的他们正襟危坐着,连千禧一代的最爱手机都没在看。“怎么都不说话?”他问。

 

受到冲击的文俊辉摊开两只手,先是数出十三,又掰着手指减去在场的四个,最后无辜地眨眨眼睛:“这样的对话,还再要发生九次吗?”

 

“你们来得巧,”崔胜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还差一个就能集齐龙珠召唤神龙了。”

 

14

 

首尔的车位不好找,所以是借用金珉奎公寓的地下车库。反正他们那户从未用过车位,连模特先生自己都是借这个契机才第一次进入大楼的B1层。

 

端正地停在两条线划出的空位内,崔胜澈跨出车门的瞬间就扭转身体伸个懒腰,正好瞥见已经等在电梯处的权顺荣。“哦Hoshi!谢谢你的车,”他扬扬手,向迎来的人递还钥匙,顺便送出赞扬,“做得挺好的啊,还给伯父伯母买车了。

 

“诶,说什么呢,”权顺荣发出谦逊的喉音,“比起Seventeen差远了——果然还是会想买更好的车啊。而且这里的我也没钱赞助姐姐做双眼皮手术来着。”

 

“不是,”冲过来和哥哥拥抱的徐明浩重新拉开距离,揉着权顺荣的脸吐槽,“这样到处说,我真的很怕有天哥被姐姐打死啊。”

 

“唔唔,唔唔唔唔!”说不出话的权顺荣眼神微微透出恐惧,又忙不迭转头和洪知秀文俊辉腻歪起来。四个人你贴贴我我抱抱你,直到崔胜澈一声令下,才互帮互助地搬运起行李。

 

“珉奎呢,”辛苦推着两个箱子的崔胜澈问,“怎么不来帮忙?”

 

权顺荣老老实实地汇报:“在临时大扫除,说不能在成员们面前丢脸。”

 

“果然爱整洁都是人设啊,”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洪知秀玩笑着总结。

 

闻言,文俊辉疑惑地打量起四周:“这里没有珉奎也没有摄像机,哥怎么还像在做综艺?”

 

“俊啊,很好。”喜欢看亲故吃瘪的崔胜澈和弟弟击掌,即使后者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得到赞扬。

 

比起其他独自在首尔打拼的成员,金珉奎的公寓大得出乎意料,甚至有个宽敞的开放区域做公共空间。受不了哥哥和亲故们调侃的眼神,平行世界里的金CEO急急解释:“我是和室友一起住的昂,一个人绝对付不起这种房租的!”

 

“室友还是圆佑吗?”打量着装饰海报的洪知秀脱口而出。

 

“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啊,只是另外合租的两个人,”算是说到金珉奎的伤心处,他整个人都像晒过头的小草般焉下来,“如果是就好了。”

 

同样时隔一周才回到首尔的崔胜澈蹙紧眉毛:“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昌原老家那边说在首尔的电视台工作,可真的在电视台里打听,又说家里出了事,已经请假快两个月了。”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完情况,金珉奎表情皱皱巴巴的,“哥,我很担心。”

 

“圆佑(哥)会在哪里呢?”整个周末,所有人都在疑惑着。

 

因为是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的Seventeen,肯定是要将所有地方都跑遍的。Pledis的新旧大楼和Hybe那总有人守着,相关认识的同学同事都拜访过个遍,年纪小的甚至在电视台门口的长椅打过瞌睡,可就算这样,依旧找不到全圆佑的踪迹。

 

周日傍晚,十二个人都聚在尹净汉打工的咖啡厅,士气低落地占着最大的那张桌子,面对店员赠送的甜品都无法打起精神。

 

还有四天就是5月26号,是他们作为Seventeen的出道日。因为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预感,崔胜澈起身前往更为安静的角落,给校长拨去电话请假。比起维持在这个世界里虚幻的正常生活,他更想和成员们在一起。

 

在电话这端礼仪周正地接连鞠完躬,崔胜澈回到桌子边清清嗓子:“比起想着他在哪里会出现,不如换个思路,我最早碰到Hoshi也不是刻意的啊。”视线在每个弟弟身上停留几秒,他忍不住就微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你们会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吗,在出道日之前。”

 

年纪大的几个若有所思地交换过眼神,而弟弟们已经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混乱的场面里,忙内高高举起手:“哥!”

 

全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同个地方, 早已习惯的李灿也不怯场:“无论如何,能去束草看看吗?”

 

“哇,不愧是效率很高的Seventeen啊…”望着周围几位已经分头开始安排出行计划的成员,无所事事的权顺荣啧啧感慨。

 

“哇,”随意将手机扔回桌面,终于请完假的李硕珉感慨,“原来逃避工作是那么爽的事情。”

 

“不是,这位大叔你是从哪里闯进来的吗?”正在敲打手机的夫胜宽忍着笑吐槽。凑在他身边的金珉奎盯着页面里能租的房子咬手指:“所以就明天动身?”

 

“嗯,先订两天吧,之后想到什么别的地方也可以去。如果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在我们分开前别留下遗憾才好。”崔胜澈敲打着桌面。作为队长,就不能不考虑最坏的情况。比如如果过完这周依旧没有奇迹,比如如果遇不到全圆佑。

 

希望全圆佑的想法和他们一致,希望他们最终仍能相遇。之后的十几个小时里,崔胜澈不断重复着这样的祈祷。

 

即使不属于任何宗教,在海岸线边注意到那个身影时还是会感谢无名的神。崔胜澈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踩着沙子往那边走。期间跑得快的弟弟们已经激动地猛扑过去拥抱,甚至有几个机灵鬼,是模仿着那人跑步的样子一连串奔过去的。

 

“本来还在想,要扔12个人进海里可能会挺累的,”等成员们稍稍平静下来,全圆佑推正有些歪斜的眼镜,和最外围的队长目光相交,“原来该被扔下去的是我啊。”

 

“没有的事,”正对着太阳的崔胜澈微微眯起眼睛,“我们总会找到你的。”

 

14

 

十三个人零零散散地在海边围成一圈,怕沾到沙子清理起来麻烦的继续站着,不介意的就直接坐下,反正选哪边都会有人陪伴。

 

“真的很担心哥,”小步挪向全圆佑的位置,瘪着嘴快哭出来的夫胜宽先是拉拉他袖子,又在得到回应后圈住对方的腰,脸埋进他肩窝:“能遇见真是太好了。”

 

权顺荣也凑过来,踢着沙子絮絮叨叨:“原来找齐13个人并不会即刻开启什么方阵啊——果然漫画都是骗人的。”

 

“就算凑齐可能也要有什么阵法吧,”比划起炼成阵的漫画爱好者李硕珉反驳。

 

“啊?有什么事是要十三个人一起,还得有阵法,”李灿用力眨眨眼睛,觉得思考实在辛苦,干脆抛个梗,“难道是要我们凑齐跳个出道曲吗?”

 

本来正蹲着在沙地画画的金珉奎真诚苦恼起来:“那该跳珍爱还是Shinning Dimond啊?”

 

一把摁住旁边已经拍拍裤子准备站起来跳舞的崔瀚率,李知勋其实是调侃的意思:“不如从头到尾所有主打跳一遍?”

 

“啊,那是真的会很累,”那么多成员,总会有人当真,文俊辉不过是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个,“不过很有意思哇!”

 

眼见孩子们就要争相发表意见,和另外两位亲故交换完眼神的崔胜澈介入干预:“嘘——”示意孩子们别那么兴奋,他转头倚在最新找回来的弟弟身边:“圆佑你,一切都还好吗?”

 

现场瞬时安静起来。原本还在打打闹闹的几个动作停在半空,相互看过几眼就收回手认真聆听起谈话,一时只能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很难说,”被孩子们齐齐投来的视线逗得轻笑,全圆佑双手插进口袋,微微弯着腰,“我最近总觉得虚无。”

 

“虚无?”徐明浩下意识跟着重复这个高级词汇。

 

“很空洞的感觉。”全圆佑向他点点头,解释的声音平缓,只是在表达观察,不带多少个人情绪:“像我们本来的认知,会觉得只有一个世界吧?然而来到这里,发现原来不参加试镜的我会有另一种人生:在电视台沉默寡言的幕后工作者,他不过是做出其他选择的我。”他推推眼镜,依旧没什么表情:“如果我只是那么多宇宙中的一个,那些我做过的选择似乎就变得很渺小,我也开始变得无法理解按部就班工作的意义,和周围人交往的意义,甚至存在的意义。”

 

胡乱撸过把头发,金珉奎试图代入前任室友的角度来理解:“既然无论怎么做都会继续下去,那么我本来引以为豪的那些选择,比如来Pledis面试,在练习生时期坚持到出道,还有各种认真工作的时刻都变得没有意义——哥是这个意思吧?”

 

“或许是说,无论我个人如何做出选择,生活都有按部就班的规则。会发生的依旧会发生,我不过是沿着早就铺好的轨道前进,”眺望着远方海平线的全圆佑耸耸肩,“每条故事线都是早就写好的。”

 

联想到电影里常有的概念,陷入思考的崔瀚率无意识撕扯起唇角翘起的皮肤:“一种存在感的崩塌。”

 

“还有对自由意志的质疑。”微微叹口气,洪知秀投向全圆佑的眼神充满理解。

 

“是,总之是很混杂又强烈的心情,所以感觉陷入死角,想着不如来束草看看。”扫过现场众人的表情,斜靠住巨大岩石的全圆佑继续道:“说实话,见到你们的那瞬间以为就会立刻好起来的,会茅塞顿开地领悟到什么,推翻所有的困惑,不过发现有点艰难。就像凭着想象中的地图行驶,感觉已经离目的地很近,却发现最后几米的位置拦着路障,告诉你此路不通,依旧见不到太阳。”

 

听到这里的夫胜宽怔怔地:“圆佑哥难道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那是我永远不会怀疑的东西。”全圆佑应对得很冷静,声音里有让人踏实的力量。

 

“圆佑会来束草的动机,本身就是种对我们关系的信任吧,不用担心这个的。”感受到几位成员的困惑,李知勋帮着亲故解释,“这也不是圆佑的问题,说实话我也感受到过,以为我们团结起来就会无坚不摧,可是在特定的困难,甚至是这种超自然事件前,会感受到即使我们都聚在一起,也仅仅是我们而已。”

 

李灿的眉毛几乎没有松开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不就是这样度过那么多困难的吗?”

 

“不是啊,”本来只是放空着大脑享受海风,终于忍不住加入对话的徐明浩摆摆手,“我觉得圆佑哥只是想说,团队的力量固然重要,可是也无法消解那种对存在本身的质疑。”

 

“那是因为之前圆佑哥都是一个人吧?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乱想,现在我们都聚在一起,就算不知道什么宇宙的真相,但至少不会孤独了不是吗?”努力想气氛积极起来,金珉奎试图从另外几位成员的表情里读出肯定。

 

同是97年生,心思更加细腻的李硕珉并没有随其所愿:“可是,难道作为Seventeen的时候就没有孤独的时刻吗?偶尔也会有的吧。”

 

“哎噫,这小子是在说什么啊?”瞬间挺直身体,权顺荣目光严肃得很。

 

“我觉得硕珉哥是有道理的,”崔瀚率微微提高声音,给予客观的分析:“会不会有种可能,我们太过美化本来的世界,以至于忽略这个世界里相对比较好的部分?“

 

“不是,不需要动摇啊,现实是我们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的人,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就很好。”注意到几位成员没听懂的表情,文俊辉同步困惑起来:“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很好的想法啊,俊果然很聪明。”率先给予完肯定,尹净汉垂下睫毛,声音似有若无:“Shua呢,也是质疑的那边吗?”

 

暂停沉思的洪知秀仰头回望,没有什么表情:“孩子们的想法我都能理解——能说出来就很好不是吗?即使不是那么正面的。”

 

激烈的争论差不多到此结束,不再有人扬声说话,而是开始慢慢消化那些激烈碰撞的想法。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讨论,从专辑主打到编舞走位,无一不是这样的流程。每个人先表达零零碎碎的念头,再缓慢统一成两派,最后选出能代表Seventeen的决定。曾经以为只有工作才会引来那么严肃的对峙,如今发现人生意义这块更是深奥。

 

这种情况下,崔胜澈往往不会表态,只是最后所有人都会等待崔胜澈说话。因为话语权足够大,按心意选择总显得不公平,于是他总在聆听,如果无法集体解决,就再分头找弟弟们单独聊聊。

 

“大家的出发点可能都是一样的,不过是表达的语义不同,”风吹得刘海乱飞,崔胜澈微微眯着眼睛,“先暂停着整理一下吧——圆佑,喝一杯吗?

 

15

 

知道他们需要空间,另外十一个就商量着先回民宿准备晚饭。有几个心思细腻的,安静地走过来和全圆佑拥抱过,才拖着脚步和其他人往路边走。距离逐渐拉远,只能望见人影绰绰,交谈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响,大概是为刚才的话题争论起来,又或者只是为了晚饭吃部队汤还是泡菜汤。

 

注意到崔胜澈盯着孩子们背影的严肃表情,刚从小卖部回来的全圆佑递过罐啤酒:“需要整理每个人的想法,哥其实很辛苦吧。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是不是不说出来更好些。”

 

“如果只是怕我辛苦,那你们又该怎么办呢。”拉环响亮地击穿铝箔封口,气泡争相涌出来,崔胜澈甩甩指间沾到的液体:“就是这样的角色啊,现在说出来总比压抑在心里,哪天突然爆发要好。”

 

暂时没什么喝酒的兴趣,全圆佑只是研究着手里的易拉罐,等读完所有印刷字才开口:“所以哥能理解吗?”他抬头,表情仍然困惑:“刚才成员们分成两派,只有哥是中立的样子。哥好像总是中立的,或许比我更适合当逻辑之夜的MC。”

 

“还有心情开玩笑吗?”猝不及防地被冷幽默击中,崔胜澈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永远中立呢,只是能理解每种想法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你啊,觉得我中立,或许只是因为我没怎么说话吧。”

 

“可能是吧,但果然还是会好奇哥的想法。”跟着嘴角上扬的全圆佑终于打开啤酒,抬手和哥哥碰杯。

 

“在那之前,”崔胜澈向后梳过头发,“也纯粹是好奇来着,你最近是不是看过什么关于多元宇宙的电影?”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全圆佑认真回忆几秒:“奇异博士吗?”

 

“不是,是另外部更疯狂点的…”仔细观察过对方的表情,崔胜澈摇摇头:“当我没说吧。”

 

全圆佑倒是不想放过他:“就这样打岔了?哥果然非常适合做偶像。”

 

“在说什么啊?”听出含义的崔胜澈握着拳头轻敲过去,收获几声闷笑:“其实我不太在做事的过程中思考意义?不是因为我知道对未来有什么样的影响才去选择的,而是因为想选这个就那么选了。听你说起来才在想,原来不是因为我在做选择,而是我做出的各式选择创造出现在的我。”

 

微微屏住呼吸,全圆佑并没有接话。他能意识到自己即将领悟什么,大脑飞速转动的同时,也庆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用惧怕冷场。

 

晃晃半空的啤酒,崔胜澈继续阐述想法:“其实能感受到,最早的新奇过去后,成员们在这个世界都有种,不适感?因为他们已经是由另外个世界里那些选择创造出来的,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就像穿着不适合的鞋子,怎么做都会难受。能成为Seventeen的我和能成为体育老师的我,本身就是两个个体了:他们可能会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每个选择都轻微影响过他们对世界的理解,从而会有很大的差异。”

 

“哥的意思是,”全圆佑沉吟片刻,“每个世界里由不同选择创造出的个人都是不同的,因为我们是由选择后各式不同的经历塑造的。”

 

“对,所以觉得你这样不太公平啊。”觉得语言不够清晰,崔胜澈半蹲下来,在沙堆间画出条线代表时间,又在中间戳出个火柴小人:“你站在现在的角度解读过去,觉得轨道都已经建好,会发生的依旧会发生,可你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吗?明明现在对未来的影响才更大吧。”说到这里,他干脆抹掉那个小人,还有几条跨越时间线的箭头:“所以到底在纠结什么啊,绕来绕去的世界真相,我们才是自己的真相不是吗?找不到太阳,自己变成太阳就很好啊。”

 

“哦,突然很帅啊哥。”本来就是聪明人,豁然开朗的速度也很快,心情轻松不少的全圆佑伸手揽过队长的肩膀揶揄。

 

装作嫌弃地拍开那只手,紧抿着嘴唇的崔胜澈拍拍弟弟脸,不算在生气,只是摆脱不掉忧患意识:“感觉你给孩子们聊得信念感都崩塌了,不会在民宿里吵起来吧。”

 

“吵起来也不用多久就会和好的,”随意晃着手里的易拉罐,全圆佑真挚地看向哥哥:“其实有种感觉,本来最早进公司的不就是哥吗?”他眨眨眼睛:“这个世界故事线的偏移,或许就是从哥没有加入Pledis开始的,因为没有来接我们的人了。”

 

良久,崔胜澈仰头咽下最后那点液体,拍拍对方肩膀就往回走去,背对着从云朵中探出头的太阳,影子在身前拉得很长。

 

16

 

全圆佑的判断没错,抵达时民宿又是亲亲热热的景象——如果不算刻意回避和金珉奎对话的李硕珉的话。近距离观赏过几分钟徐明浩劝架的有趣场面,又打开一听啤酒的崔胜澈坐进角落沙发里,望着成员们微笑。

 

方才弟弟的话算是引出他不少感慨。崔胜澈自认不是天生的领导者,然而从出道起就受过不少所谓“职位塑造人”的循循善诱,竟然也逐渐成长为大众眼里能代表团队的人物,以至于连这样稀奇古怪的遭遇都被认为是因他而起,仿佛Seventeen缺少他就不行似的。

 

这个世界少掉谁都会继续运转,崔胜澈对此深信不疑。与其说他能力多么出色,不如说他能将自身放得足够低,万事都以成员为先,这份为他人考虑的诚恳是能被感受到的,于是也能换来孩子们的真心——换作其他任何人,应该也能做到。

 

当然,这些只是崔胜澈自身的想法。如果有任何成员得以窥见这份消极,肯定会大声反驳,再努力强调其特殊性。比如不是每个人都能逼迫自己变得果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充满共情地倾听别人想法,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整理完十二个人意见的大小区别,再逻辑清晰地反馈给公司,期间还要为每个人的利益据理力争。仅用以上三点画张文氏图,圆圈相交的部分在韩国范围内大概就只剩崔胜澈,更别提其他还没来得及陈列的特别之处。

 

很可惜,目前26岁的崔胜澈尚未领略到这点,所以他只是摇摇头,继续观察着成员们的行为,感恩命运允许他们重聚——穿越平行宇宙这样宏大的命题前,他个人的付出似乎并算不上什么。

 

“哥,”李灿握着瓶烧酒出现在沙发边,打断他的思考。

 

“哟!”注意到对方手里有两个杯子,崔胜澈会意一笑,示意年纪最小的弟弟坐到他身边:“我们灿想喝酒?”

 

熟练地用手肘敲敲瓶底,李灿拧开瓶盖撞出顶层的那层泡泡:“感觉哥会更想喝烧酒一点——之前以为只有啤酒吧?其实是买回来之后忘记放冰箱,幸好现在还是凉的。”

 

“很会体贴人啊我们弟弟~”无视抗议的崔胜澈伸手捏起小孩脸颊,来回揉过几圈又忍不住关心情况:“你们先回来的这群人聊过吗?”

 

“当然啊,”正给哥哥添满酒杯的李灿顿住,确认完各方位置才敢小声吐槽:“哥知道净汉哥和Shua哥的…”

 

确实,他们95line三位都是谈话好手。能敏锐注意到气氛变化的洪知秀往往是发起方,对弟弟们格外耐心的尹净汉则是倾听方。如果崔胜澈没有猜错:“你和胜宽应该也有帮忙?”

 

“嗯,我们稍微整理了下,算是统一过意见,大家也都同意了。”重新立起烧酒瓶,李灿取过空着的玻璃杯,本是想接着给自己倒。

 

崔胜澈从他手里抽出那个瓶子,充满善意地替他盛满,同时真心感慨:“做得很好啊。”

 

“啊,”莫名有些惶恐的李灿端正地两手捧着酒杯,“谢谢哥,其实如果哥在的话应该会更有效率的…”

 

“所以结果是?”简单略过弟弟的恭维,崔胜澈缓慢转着酒杯,欣赏灯光在透明的液体里的折射。

 

“我们都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李灿的语气坚定,背也挺直了些,“但不是因为本来作为Seventeen的世界有多么多么好才想回去的。即使那里有不足的地方,即使那里可能并不是最好的支线,既然我们是来自那个世界的,我们就想珍惜目前为止拥有的所有东西,认真地去完成那个世界里的人生。”

 

因为几乎能从每个分句里听出是哪位成员的用词或语气,所以确信这是他们最后的答案。带着欣慰,崔胜澈抬手和李灿碰杯,一饮而尽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真好…”

 

“啊啊啊啊啊李灿!”在二人对面尽力装了半天的若无其事,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夫胜宽恶狠狠地扑过来:“你是不是已经和胜澈哥说了?”

 

“啊,我应该怎么做来着?”大概也许肯定没有理解战略计划的李灿迷茫眨眼。

 

“应该要先问胜澈哥的意见才对啊!”应该是很严重的问题,因为连崔瀚率的声音都大起来,还露出成员面前限定的撒娇那面:“真是的!受不了!”

 

忙内line闹的动静足够大,剩下的人也都围过来。满屋的饭菜香中,崔胜澈拧着眉毛紧咬牙关,直到确认本在做饭的那几位有记得关火,眼神才松懈不少,神情重新变成对成员们的无可奈何。

 

“那哥是怎么想的呢?” 过于明显地看完几圈眼色,李硕珉小心翼翼地开口,“哥也想回去吗?”

 

还不明白这个问题有多重要,崔胜澈双臂摊开,松松架在沙发靠背两侧,很简单地回答:“嗯。”

 

“唉我之前就说你们这种问法不对,”还举着烤肉夹的金珉奎胡乱往后撩过几次头发,语速和大脑转动的速度同步,“Coups哥啊,你是真想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仅仅因为我们想回去才那么说的?”

 

“有什么区别吗?”注意,崔胜澈在这里是真的疑惑,并没有习惯性地在和金珉奎抬杠——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点。

 

“我们吧,担心哥已经潜意识将我们Seventeen成员的愿望,”以为韩语早已没那么难的徐明浩还是仔细措辞几秒,“全都消化成自己的愿望了。”

 

作为从练习生时期起相处最久的人,李知勋精准制止住崔胜澈条件反射般的辩驳:“先别急着否认,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表达过你真正的想法吧?我们只知道你是体育老师而已。”

 

“之前说会好奇哥的想法,回来之后才发现,完全被适合做偶像的哥打岔过去了啊…”全圆佑手撑着下巴喟叹,同时认为这个call back算是个成功的冷笑话——可惜现场唯一能get到的人此刻大概没什么心情。

 

“其实,”最早和崔胜澈在这个世界相遇的权顺荣举起手,得到发言机会后认真地望向队长替他辩护,“哥之前说过想回去的吧,不是吗?”

 

“不要替他回答啊,要听真心话才行。”旁听到现在的文俊辉终于忍不住发言纠正,同时大咧咧地抬手指向队长,有点豁出去的意思:“你们看Coups哥又不说话了!”

 

顿时没有人再开口,连十二人的呼吸声都轻了不少。有点好笑地打量过孩子们的神情,不被理解的崔又气微微鼓着脸,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以为我已经很明确地表过态,原来要说得更清楚点才行吗…”

 

一度以为尽力减少意见输出是在为成员们着想,如今发现这反而成为他们担忧的源头。其实没有任何人做错,连这场误会都是叫人心里暖洋洋的,于是充分理解目前状况的崔胜澈决定用最崔胜澈的方式来表达最崔胜澈式的心情。

 

“虽然平静到不需要随时用‘我没事’回应的世界很好,但是果然,还是会怀念有人来向我确认‘没事吗’的世界啊 。”注意到几位成员亮起来的眼睛,他不免加大微笑的幅度:“像现在这样有点麻烦的状况,果然是我想念的东西。”

 

话说得确实漂亮,可洪知秀并不想轻易让这位亲故过关:“如果只是想让我们都聚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不也可以吗?”

 

“在这个世界,或许不能那么频繁地见到?”再度皱起脸,崔胜澈不太愿意想象那样的场景:“没法很自然地在下班后叫你们去喝酒吧。”

 

“果然很怕寂寞啊S.Coups xi。”斜倚着厨房边的吧台椅背,尹净汉像是置身事外的杂志采访者般评价。

 

实在拿两位同龄人没办法的崔胜澈投降般举起手:“不是,你们到底想确认什么啊?”

 

“我们有个假设:”洪知秀倒是没有再卖关子,“既然在这个世界里的重逢也是由你发起的,那我们必须向你完全确认回去的意愿才行。”他轻快地眨眨眼睛:“你知道的,像坐在飞机逃生舱的位置时那样,需要你给予口头确认,a verbal consent。”

 

没有纠结于不必要的英语展现时间,崔胜澈垂下睫毛,隐隐觉得站在顿悟的边缘。他曾以为这段时间里很多事都只是巧合,但或许扇动蝴蝶翅膀的就是他自己。

 

实在不习惯这种自我中心的想法,头发都已经揉乱的崔胜澈烦躁咂舌。“真有那么重要吗?”他问,潜意识里仍在否认。

 

回答他的,是层层叠叠的真诚与爱意:

 

“因为看到哥,才确认一切都不是臆想的其实…”

 

“只看到荣那家伙大概会担忧怎么办,发现Coups哥在还挺安心的。”

 

“会感激我工作的是那家咖啡店的程度。”

 

“哦,哥真的很好,是来地铁站接我的时候就确定的事。”

 

“本来还好好的,看到哥不知道为什么就快哭出来了…”

 

“这个不是非常好的事嘛,哥就继续这样加把劲试试看嘛!”

 

“会为这个世界的团体没有Coups哥这样的队长遗憾。”

 

“哎呀Coups哥,我们最爱的Coups哥~”

 

“和Coups哥谈心虽然挺严肃的,但其实也挺喜欢的嘿嘿~”

 

“机场门打开的那瞬间,看到Coups哥对我挥手的时候简直,哇!”

 

“我呢,是真的很希望Coups你幸福啊,无论在哪个世界。”

 

“哥对我们来说,比你能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微微咳嗽着清开哽住的喉咙,崔胜澈突然记起,再过几天就是这个世界的5月26日,也是那个世界里Seventeen的出道日,更是组合七周年的纪念日。

 

如果在那个世界,他们应该正忙碌地准备着回归吧。

 

突然就很想念那样的生活:忙碌的,备受瞩目的,永远向前努力着的。

 

十三个人朝夕相处的。

 

“别以为是我接回的你们,”他最后只是说,“是我们找到的彼此。”

 

室内光影猛地拉长,仿佛无穷无尽的隧道。与此同时,感知重力的小脑发出警告,身体似乎在不断下坠,还没来得及张嘴发出声音,就重重砸入床垫里,整个人蓦然惊醒。

 

匆忙抓过枕边的手机,时间显示是4月27日的1点28分,消息提示栏还有几条weverse的提示。分不清梦境或真实,睡眼惺忪的崔胜澈点进去,发现是之后回归的单人预告,还有一条很短的视频。

 

屏幕里的崔胜澈正与他对视,几乎是过于平静地告诉他“I’m not seventeen anymore”。

 

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吗,或许吧,在某个平行世界。

 

没有理睬不断弹出的、属于十三人群组的新消息提醒,过于困倦的崔胜澈摁灭手机翻身,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反正此刻这个崔胜澈能够确定,they are seventeen forever.

 

17

 

这个故事因十七开始,也在第十七章结束。

 

然而在茫茫宇宙中,这不过是两个世界里的十七故事。

 

愿属于我们世界的十七永不落幕。

 

The End Never Ending Story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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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其实是很突然的念头,在办公室茶水间想到的:要不要写个这样的故事做贺文啊

 

拖了蛮久才动笔,因为本来在写的那篇也已经一万多字,觉得总归完结掉再来写,结果那篇完全就没有想法了,满心都在构思这篇。想那就赶着出道日快点写完吧,结果又是越写越长的经典老番…

 

期间其实经历很多事,这次回归又下载又策划还要抢美巡票,社交生活很忙的同时工作方面还出差了两周,每次发微博都有种我这个文手是不是在不务正业的愧疚感,想不到真的写完了,现在还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中间很多经历都在验证我这篇文最早想表达的事,所以其实是靠这些美妙的小巧合支撑着写完这个大脑洞的

 

中间一度想放弃的时候,要感谢网络一线牵的次粉朋友好心鼓励。她的反馈让我意识到果然还是要写完才行,只要能触发到一点点柔软的共鸣就是很值得感激的事,所以请多多交流吧

 

再次感谢你们,感谢次人。七周年快乐,未来也一起走吧

 

诚心诚意地,下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