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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圆》写的破镜重圆梗

“可知有情人永远 结尾才是新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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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宋昕冉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香槟时，热闹的晚宴刚刚进入中期，她和这一桌的几个演员说了几句客套话，背身凭感觉去碰香槟的杯子，指尖没有碰到冰凉的玻璃，而触到了温软的皮肤，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猝不及防地撞进戴燕妮呆愣的眼神中。

思维在此刻停滞了，她也露出了和对方如出一辙的呆滞表情，直到身边的演员迭声叫她名字才猛然惊醒，她缓了缓神，从容地举起手边的香槟向戴燕妮举杯，露出社交笑容：

“你好呀。”

戴燕妮扯了扯嘴角和她碰杯，并没有搭话，喝了一口酒后点了点头，飞快地走掉了。

旁边并不相熟的演员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视线在呆望着前方的宋昕冉和戴燕妮慌乱的背影上来回看了两次，扯了句客套话，见宋昕冉没有回神应他，便耸耸肩走了。

宋昕冉实实在在地在发愣，那些很久以前的记忆是一起涌上来的，她一时理不清，脑海里混混沌沌的，一会是她趴在大学的阶梯教室里睡觉，戴燕妮坐在旁边看书的场景，一会是她成名之后一个人坐在大房子的沙发上，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发呆的场景。

宴会进行到下半段了，她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激动和害怕哪种心情更多一些。

她直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人群如常地交谈着，想来戴燕妮走时的状态不会再加入宴会中，宋昕冉猜想她或许在上层的酒店房间里休息，略一思索便往前台走去。

她费了一番心思问到戴燕妮的房间号，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敢去敲门。

敲了一会，房间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了，戴燕妮苍白的脸从门的缝隙中露出来，宋昕冉趁她愣神的时候伸出手卡进缝隙里，去摸防盗链的卡扣，戴燕妮竟也没阻止，防盗链竟然就这样被她打开了，宋昕冉掰开门钻进房间，又觉得有点恍惚。

居然真的是闯进来的。

她至少有十种方式能让戴燕妮自己打开门，但心里憋着一股气，倔劲上来了，竟发泄在一块门上，她有生以来没做过这么粗鲁的事，一时间也有些局促，呆呆地立在那，忽然听见戴燕妮轻笑了一声。

“还是这么傻傻的。”

话里带着一声喟叹。

宋昕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自己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自己现在很厉害，又觉得这样说了好像是在向她服软，话里话外又把戴燕妮放在了很高的位置，想得到她的认同，那口气还憋在心里把话堵着，但要说几句相反的话来激她，又更加说不出口。

想了想，干脆扶住戴燕妮的肩膀，仰起脸去亲她的嘴唇。

戴燕妮应该是在房间里独自喝了一点酒，口红掉了一些也没有补，被宋昕冉压着亲，力度太大了，唇上被蹭上了一层宋昕冉今天涂的唇釉，她意识到宋昕冉的强势，便走了神，想着宋昕冉什么时候也会凶巴巴地欺上来了，以前明明娇娇软软的，只会粘糊糊地凑上来。

认识宋昕冉的那一年戴燕妮刚毕业做实习律师，上班只需整理卷宗，下班却要做师父留的作业，家里人打电话来说要她帮忙照顾一个小孩，她每天忙得很，心里是不情愿的，电话那边的母亲夸了许多句这小孩很乖，她不好再拂母亲的意，便答应下来。

电话打过了没几天，母亲电话里说的小孩就找上门来，身边没有人陪着，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外，眼睛大大的，两颊鼓起一团婴儿肥，看上去确实又软又乖的样子。

戴燕妮心里也软成一片，一边去接她手里拉的行李箱，一边侧身把人迎进来，嘱咐她在沙发上乖乖坐着，去冰箱里拿小孩子爱喝的果汁饮料。

宋昕冉那个时候只得17岁，声音也甜甜的，又爱撒娇，说“谢谢姐姐”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尾音还要上翘。

她从济南来北京考学，独自上艺考的补习班，每天上很多课，戴燕妮高考过，也能感同身受这种身心的压力，何况她又这么乖，便也真的上了心去看顾她。

等到宋昕冉终于收到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戴燕妮也在律所做了半年卷宗管理员，终于开始由师父带着接案子，忙碌的人换做了她，宋昕冉投桃报李，推掉了原本计划的毕业旅行，认认真真地学习怎样照顾她的生活。

以前天天住在一起连接吻都没有过，今天好久不见才见面就做了全套，戴燕妮对人生的戏剧性又有了新的认知，但环抱着温香软玉，低头望见宋昕冉湿润的眼睛，又觉得这种戏剧性总算不是坏事。她们的腿还缠在一起，身体贴得很紧，戴燕妮稍稍动一动，宋昕冉白皙的脸上就飞出两朵红云，于是身心都涌起一股满足感，想低头吻她的脸。

然而理智尚存，还能考虑到这类动作属于温情，需要一句话来盖章承诺关系，而承诺绝不适合在床上做出，到底没有立即去做。

过了几天，她考虑完备，才发现联系不上宋昕冉，宋昕冉走的时候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从经纪人那里要来的工作电话，打通了那头接电话的却只是助理，说宋昕冉去山里参加一个生活类的综艺，所有嘉宾手机一律被导演组没收，电话是不可能接到了。

戴燕妮对宋昕冉的了解还停留在当年那个单纯的小白兔，怎么也想不到宋昕冉是故意不理她，才说了进山的第二天，就在北京街头被人拍到，又被戴燕妮在微博搜索看到，才猜想她大概在生气。

然而对于要怎么哄她却全无头绪，记忆里宋昕冉是好脾气的巨蟹座，没有过生气的时候。戴燕妮接连问了几个好友，拼凑起来哄女孩子的方法，于是用手机订了花，下班后放进车里，导航定在宋昕冉的经济公司所在地，打算去碰一碰运气。

车刚开出地下车库，就看见宋昕冉站在路边蹦蹦跳跳地朝她招手，戴燕妮在她身边停下车，宋昕冉就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看到座位上的花，表情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笑着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她虽然这样问，却没有真的这样想，哪知道戴燕妮真的把花递给她，又伸手拉她手腕让她坐进车里，侧身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

宋昕冉被她这一连串动作弄得发愣，望着戴燕妮呆呆地又问了一遍：“真的给我呀？”

“又没有其他人。”

戴燕妮发动车子，伸手按开车上的音响，问宋昕冉：“你呢？你在这里也是在等我吗？”

宋昕冉笑得眉眼弯弯，娇滴滴地问：“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呀？”

戴燕妮露出无奈的笑容：“我怎么觉得你没打算说真话呢。”

宋昕冉17岁的时候已经初初展露本性，说话瞎编乱造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戴燕妮原以为自己养了个乖小孩，过不久便认清没有这个福分，她晚上给夜间仍在用功读书的小孩送牛奶，听到宋昕冉给家里人打电话说到自己：

“燕妮姐姐可喜欢我啦，她说等我考上了大学，开学的时候，她要开车然后拿着花送我去学校。”

这……

去掉花和喜欢的话勉强算事实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把牛奶放到宋昕冉手边，小孩说话的声音断了，眨巴着眼睛，仰脸望着她。

“呀，姐姐。”

说着放下手机，扑进她怀里，宋昕冉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瘦，抱起来像抱着一团软乎乎的糯米团子，戴燕妮将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人抱在怀里，很难再去追究花和喜欢的问题。

“那我决定，跟姐姐说真话。”宋昕冉忽然侧身，越过两个座位中间的阻隔，凑到戴燕妮耳边：“今天早上醒来之后，忽然很想你，一整天都在想你。”

她话音未落，车子猛地刹住了，戴燕妮紧紧抓着方向盘，无奈地说道：“冉冉，我在开车，你好好坐着不要突然过来，这样很危险。”

“好的呀。”

宋昕冉嘴上应着，却挑起戴燕妮的下巴凑过去，柔软的嘴唇一触即离，此后她果真乖乖坐着，表情轻快地玩手机，戴燕妮表面不动声色，却忍不住频频回想起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把宋昕冉送回公寓，怕她再作妖没敢再替她解安全带，宋昕冉却像无事发生似的，递上手机要她加好友，戴燕妮扫过二维码，心里想着措辞正要说话，宋昕冉已经自己打开车门迈了出去，回头笑着望她：“明天要去录个访谈。”

“嗯？”

“记得来接我。”尾音一落，比了个wink。

戴燕妮一愣，下意识问道：“要带花吗？”

“哦？”宋昕冉本已经走出去了几步，听到这句话又转身回来扶住车门，揶揄道：“挺会哄女孩子呀。”

戴燕妮被她一句话堵得心梗，沉默着下车抱住她，她比宋昕冉稍高一些，微微弯下腰蹭两下宋昕冉的颈窝，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宋昕冉任由她抱着，心怦怦直跳，勉强按捺住没有回抱她。

便听见戴燕妮低声说：“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宋昕冉伏在她肩头，哭得抽抽嗒嗒的，还要反驳：“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负责，也不用因为跟我上床了，就来说这种话。”

戴燕妮被她哭得心碎，只想立即吻她，顾及到话仍没有说清楚，才摸着她后脑柔软的头发，柔声细语地问：“冉冉，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

宋昕冉从她肩上起身，眼睛仍然红红的，撇着嘴嗔她：

“你拒绝我。”

准确来说是拒绝过，喜欢一个人自然待她不同，戴燕妮察觉出来，首先是反省自己没有尽到年长者的责任，没有引导宋昕冉走到正确的路，其次是不齿自己也完全沦陷失守。当时年纪尚轻，手段不足，没能找到妥善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其实现在也未必找得到，说到底本来就没法处理，所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则人力所不能扭转，倒不如坦诚去背负这份罪厄。

戴燕妮乖乖认错，低头去抵她额头哄她：“是我不好。”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这些年发生的事。前几天我经过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电影院，我把车停在路边，想着你会不会突然在门口出现，但我想我可能不会再遇见你了，结果那天晚上我就在宴会上碰到了你，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幸运。”

“我没想到我的好运还没有结束，你会来我房间找我。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明明比你年长，却一直糊里糊涂，都只有你在努力。”

“现在的我没有办法修正过去的错误，也没有办法抹去已经发生过的事的痕迹，我能做到的只有告诉你，我一直很想你。”

宋昕冉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她看邮箱里的收件列表，满满当当的工作邀请，是努力向上后才有的成果。

她把手机收回去，止住了哽咽，望着戴燕妮问她：

“姐姐，我现在是很厉害的大人了吗？有厉害到让你可以不用再觉得需要背负我的人生了吗？有厉害到让你明白我喜欢你是我自己可以做出的选择，不是少不更事受你影响没有大脑误入歧途吗？”

她越说越委屈，戴燕妮想去抱她也被她一掌拍开，眼睛红红的仍朝她瞪眼。

“哼！觉得我是笨蛋的人不许抱我！”

事务所的合伙人戴律今天早上从进办公室起就一直在纸上写着什么，实习律师给她送咖啡的时候不小心瞥见纸上写满了“小聪明蛋”四个字，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戴律，写啥呢？”

戴律脸上一红，犹胜过今天打的腮红，干巴巴地答：

“在帮妹妹写家庭作业。”

现在小学都不会留抄写的家庭作业了吧，实习律师略一思索：“妹妹在上幼儿园吗？”

却看见戴律莫名其妙地“噗嗤”一声笑，忍着笑点头：

“对，等会下班还要去幼儿园接她回家。”

宋昕冉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一边听电话那头经纪人给她讲办事情况：“你的股东协议找了北京比较有名的一家律所拟，戴律要价挺高，不过她名声响，这钱花得安心，也算值了。”

宋昕冉本来在漫不经心地喝着牛奶，听到这个姓来了兴趣。

“呀，姓戴呢，她叫什么？”

经纪人无奈：“你怎么老喜欢打听姓戴的律师叫什么？”

“哼，我跟姓戴的有仇，她要不姓戴我还不打听了呢。”

客厅早在三年前换了一套家具，把死板的白色换成了花里胡哨的马卡龙配色，朋友来了她家都要称赞，很符合她本人臭美的性格。

那些灰暗的、了无生趣的日子仿佛也已经翻页，被泼上亮丽的马卡龙色，生活像她本人一样积极向上，冉冉升起。

也不排斥朋友介绍对象，心理上毫无阻碍，可惜生理狂拖后腿，见到相亲对象还没有在百家姓上看到戴字生理波动大，料想是未成年就被姓戴的留下的心理创伤，四舍五入也是童年阴影，若非找到戴燕妮将她一掌拍死斩断前缘，红尘里很难再找到牵挂。

但成年人的世界五彩缤纷，她便是缺少七情六欲，也不算什么大事。

当天她去参加一个活动，坐的商务车在商场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她无聊从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往外瞧，看着这电影院十分眼熟，想来是红尘中割去的那一点七情六欲里曾经铭刻过的。

车子开过的时候，站在路边的人群里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那个身影却已跃入人海中，找不见了。

戴燕妮&宋昕冉/不上升真人/短篇一发完

 

 

 

萧山机场，局部多云，降雨概率10%，体感温度24°，风从空阔的机场大厅吹来。戴燕妮整理好帽子，蓝色口罩恰好盖上那颗痣，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卷长发落在肩上，她紧盯屏幕删删改改，发出后流露出了一丝轻松。

 

“我到机场了哦，要去哪里见面？”

 

手机屏幕光打在她的脸上，眸子里是如墨般化不开的愁绪，睫毛随着消息提示音微微颤了下，似要张开翅膀的蝶。

 

戴燕妮又垂了下眼，她实在抵不过那个撒娇精，一叠声的“姐姐”就把人从不远千里的上海唤来。宋昕冉总喜欢这样叫她，本就软糯可亲的音色透过扬声器又添了不少份量的引诱。

 

“姐姐、姐姐，我明天有空哦，后天也有空！”

 

“姐姐、姐姐，你不会忘了我们约定横店见面吧？”

 

“燕妮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呀？没有听到吗？呼叫戴燕妮、呼叫戴燕妮！”

 

宋昕冉叫姐姐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声调上扬，元气满满中又像是羽毛扫过戴燕妮的耳边，红透了耳尖一点。

 

她想起互相翻看对方粉丝评论的那个凌晨，酒店房间的窗外薄雾氤氲，长发如海藻缠绕纠结，少女只着了吊带睡衣，从脖颈到肩胛骨往下，一览无遗，饱满的胸脯藏在深处，暗色布料衬肌肤如月皎洁。她贴近戴燕妮，暖意从手掌心传来，用着特有的嗓音，娇弱弱地提议要交换微博互读评论。

 

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少女好像并不在意自家姐姐异常僵硬的躯体，手臂还搭在对方的肩上，碎碎念着评论。戴燕妮几乎不敢动，身体僵直着，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甚至略显生硬。

 

超话令人眼花缭乱，她只记得一句「人间塞壬」。

 

希腊神话中的美丽妖精，天籁歌喉诱惑着过路的航船，戴燕妮就是其中的船员，她瞥见柔弱无骨又凹凸有致的娇媚海妖，一时间乱了分寸，整艘船将要在浪涛间撞向形容可怖的礁石。她握紧了船桨，警告自己不能沦陷，却在疾风怒涛中闭上了眼，却看到了自己心中的“daylight”。

 

可是冉冉，你如果只把我当姐姐，那该怎么办呢？

 

而随后的生日会上又起了些许波澜，兵荒马乱的一天后戴燕妮终于又与她相见。少女没那么成熟、又没那么多思虑，而戴燕妮举起麦克风，搂着激动落泪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是不曾掩饰的宠溺，众目睽睽之下，她明艳地勾起嘴角。

 

“希望你能够快乐，你能心想事成，今天是开心的日子，所以那些不好的事情和烦恼都抛在脑后，就做那个快乐的你就好了。”

 

少女的眼泪像是珍珠断了线，也许有对朋友的愧疚，也许有对自己的责怪。偶像的一切都被放大成未知的模样，宋昕冉压抑的情绪在私下里爆发成雷，如只幼兽般不知所措地依偎着她。

 

戴燕妮伸手抹去晶莹泪珠，又一次紧紧拥住了她心中的“daylight”。

 

冉冉，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心思……又会怎么想我呢？这一切的目的是否变得不那么纯粹？

 

戴燕妮还没来得及划开消息，就被手机铃声惊醒，许是她沉溺在记忆中太久，对方实在等不及，她慌乱中接起电话，又不着痕迹地喂了声。

 

“怎么不回消息呀，我说我正在外面等你哦——”，最后一个字被刻意拉长，惯用的撒娇手段，语气词在宋昕冉这里似乎是无往而不利的杀手锏，足以让戴燕妮铩羽而归举手投降。

 

“知道啦，我正在出去的路上，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不是说好约地方见面吗？”

 

“我不放心你呀，”少女活泼开朗的语气让人慰藉，“燕妮姐姐，我们好久没有见面啦。”

 

“是的呀，”戴燕妮轻叹，路口左转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指节扣起敲了敲，“来开门？”

 

“燕妮姐姐！”宋昕冉翘起嘴角，微微眯眼望向她，头上还夹了个夹子，戴燕妮忍俊不禁。上车后两人亲亲密密地贴近说着悄悄话，司机师傅驶离机场，导航终点是横店影视城，是戴燕妮要完成承诺的地方。

 

好容易得来的假期，还没等戴燕妮放下行李，宋昕冉就舒坦地在床铺上打了个滚，动作太大，露出平坦紧致的小腹与白色蕾丝边。

 

戴燕妮移开目光，少女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交叉短款上衣，配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腰间弧度可爱迷人。跟自己身上穿着的黑白条纹，与冉冉看起来格格不入，她有些懊恼地想。

 

少女躺在床上唤她，双唇张合间又是一连串下午的安排，要不要去超市？要不要去影院？要不要一起选手机壳？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戴燕妮比了个“OK”的手势，止住了对方的喋喋不休，她将长发用夹子挽成个丸子，碎发从耳边落到唇角，目光温温柔柔地飘向对方。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少女窝在松软的被子中，手中还紧捏着手机，双目紧闭着，呼吸平稳。

 

虽说戴燕妮一直拿类似于“娇嫩”“撒娇精”这类的词语来形容宋昕冉，但实际上双方的工作都不轻松。进组拍戏不是一场两场的费心劳神，而戴燕妮最近的综艺录制又要保持着充沛体力。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些是作为艺人的本职工作，想要往巅峰前进必须付出的努力，却又心疼着藏在少女偶像笑容背后的疲倦。

 

这场见面，就好似防空警报拉响后的防空洞，坚固又安稳的停歇处。

 

戴燕妮又在盯着少女睡颜出神，长睫落下又惊起，她总是将情绪藏匿得滴水不漏，却败给对方含着期待的目光，从眼角、从唇边，一次又一次地流露出爱意。不同于友情的亲昵，她知晓那是种什么情感，却又羞于承认。

 

她是雾蒙蒙一片中闔眼摸索的旅人，看不清来时路，茫茫然停下脚步时又被温润手掌牵起，相贴的瞬间如同触电般搔过。如果把心动量化成折线图，此刻就是最高点。

 

过了许久，日头下垂。宋昕冉似乎要醒了，哼唧了一声又没动静，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似乎听见有人轻声叫她，嘴巴又俏了起来，嘟囔着：“燕妮姐姐……”

 

戴燕妮走过去捏住人鼻子，说：“我在喔。”

 

宋昕冉被憋得难受，微张开嘴呼吸，睡眼惺忪地指责：“我正做着美梦呢，被姐姐你给打断了！”

 

“什么美梦？”戴燕妮好奇地问。

 

宋昕冉却出了神，似乎在回忆，却慢慢地脸上发烫，火烧云一般从脸颊烧到耳垂，她怎么会梦到与燕妮姐姐……

 

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燕妮在她心里变成了非同一般的人呢，宋昕冉也说不明白，她恪守着偶像准则，牢牢掌控着自己的一颗心，没尝过恋爱滋味，也不知道万一心动的是同性要如何才好。她像是蜗牛一般伸出触角试探，被碰到时却又缩回了壳内。可她又不甘于现状，偏要招惹，一寸寸引诱着戴燕妮吞下禁果。

 

真是坏透了呀，宋昕冉想。

 

戴燕妮却已经揉上了人脸，微凉手指触碰到发烫脸颊，她问：“在想什么？”

 

宋昕冉支支吾吾，梦里她软成了一池春水，被戴燕妮修长有用地搅弄着，水面上有一颗粉嫩莲子，被揉捏得打颤儿，她想叫出声却被禁锢着，波光粼粼中香气四溢。

 

戴燕妮见她不说话也没去追问，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少女发间。

 

宋昕冉缓过神来，目光落在戴燕妮的红唇上，抿嘴时嘴角往上，忍不住让人扣开唇齿。她咽了咽口水，又装作生气的模样：“梦到燕妮姐姐你欺负我，还不愿意陪我去看电影。”

 

这算哪门子的飞来横祸，戴燕妮心里觉得好笑，却依旧柔柔地说：“我怎么这样对冉冉呀，真过分。”

 

对方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松地附和道：“是呀，真过分，我们现在出去玩儿吗？”

 

话题转得够生硬，两人收拾了一通后终于出发，此刻华灯初上，初秋的风凉丝丝的，商业街人声鼎沸，宋昕冉又偷偷地将手掌往戴燕妮手里塞，被牵住时是小女孩得逞一样的笑容。

 

完蛋了呀，宋昕冉想，要塌房了。

 

 

 

节日限定浪漫

全文1w+

祝，

食用愉快

　　专属节日的限定显然比节日气氛来得更早。

　　宋昕冉站在中道大街那家名叫PRONTO的餐厅前，正盯着摆在门口的小黑板看，「圣诞特别限定」几个字被特别用画圈标识了出来，她咬住唇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推门进入店里。

　　两个月前她开始在粉红大街后巷的九洲一番星拉面店打工，再那之前她还是在中道大街上的那家快餐店打工，时间从她下午下课后的六点开始，5个小时60块，时薪比起学校附近是低了点，却让她有了理由进出神室町。

　　年轻的女大学生小算盘拨得欢快。她似乎和戴燕妮达成了某种默契，每每想起这个她便会有些得意的撅起嘴，通常是在她去打工前，可以碰见正好来地铁口附近那家便利店买东西的No.1，宋昕冉小声喊着她姐姐，拿过对方手里的塑料袋。

　　“姐姐冷吗？”

　　“什么？”

　　“肩膀在抖哦……我的外套给姐姐吧。”

　　宋昕冉试着越过一些安全距离，如果戴燕妮靠近她会让她紧张，那就先一步靠近对方，她这么想着脱下了外套递给戴燕妮。

　　其实从便利店到Jewel不过五分钟的路程而已。

　　神室町的No.1没有拒绝，抬手穿好年轻女孩的外套，将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又拍拍领口，扭头朝宋昕冉笑：“这样可以吗？”

　　“恩……”宋昕冉含糊应着，扭开了头，“…记得要还给我哦。”

　　“那打工结束之后来找我吧，作为答谢会把你送到地铁站的。”得到神室町No.1的笑容可不容易，在快餐店打工时，宋昕冉也偶尔会听店里的前辈讲起Jewel的公关小姐们，那些只言片语拼凑出的形象和她亲眼所见的“姐姐”是截然不同的人。

　　宋昕冉暗自有些得意。年轻的女孩需要一些必须藏在心底的秘密，也许是前辈聊着神室町的公关小姐时，或者是同学谈论彼此的恋爱对象时，宋昕冉强忍着心头那一丝丝的狂乱和喜悦，那位温柔又有魅力的姐姐，纵容着她一点点靠近的Flora小姐——成了她最大的秘密。

　　她无法掩饰的爱慕、紧张，宋昕冉抱着借给戴燕妮的外套仔细闻着上面残留的香水气味，在心里默数今天对方和她说话的字数还有碰到她肢体的次数。

　　原来暗恋就是这样啊，宋昕冉为变化的一切小小地欢呼雀跃着。

　　宋昕冉努力挺直腰板，把手上的纸袋递给戴燕妮：“我带了这个……尝尝吗？”打开袋口，薯条的热气迫不及待跑出，在两人中间形成一股白气。

　　“晚上吃油炸食物可不好。”戴燕妮接过纸袋，将搭在手臂上的一件外套拿给宋昕冉，“客人撒的酒滴到你外套上了，我洗干净了给你。今晚先穿我的回去吧。”

　　“啊……”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是大脑突然死了机，戴燕妮看着她的表情笑出声，拿了根薯条塞进她嘴里：“是很麻烦的酒渍哦，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宋昕冉抱着外套摇摇头，对上戴燕妮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将裸露的手臂塞进她的外套里。外套比想象中的大，隐约还残留着戴燕妮身上的体温，类似洗衣液的气味和戴燕妮身上的味道缠绕在一起——宋昕冉甚至不用刻意低头，只是轻轻的在呼吸之间被那种味道紧紧包裹。

　　“冉冉。”肩膀被突然拍了一下，宋昕冉回过神扭头看向戴燕妮，“叫了你好几声，想什么呢。”

　　“可能……有点困了吧。”

　　“薯条是你在中道大街那买的？”

　　宋昕冉摇摇头，咬住戴燕妮正拿在手里的那根薯条：“我在那家快餐店打工哦，今天店里剩下来的，前辈就让我带一点走啦。”她抬起眼戴燕妮的表情已没了刚才的笑容，或者说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Flora，是在Jewel工作的那位大人物。

　　“冉冉。”她被猝不及防又喂了一根薯条，戴燕妮忽然靠得她很近，却叫宋昕冉紧张起来，“不要再去那里打工了——”

　　“好吗？”

　　九州一番星过了八点客人渐渐少了下来，工作日会光顾地下赌场的多是熟客，宋昕冉倒也不用特地留意新被介绍来的客人。打好单子，她起身将小票夹到绳子上回头和独眼店长说话：“店长，一份豚骨拉面。”通常到这里就可以了，独眼店长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抱着双臂轻哼一声视作回答，多数时候会在宋昕冉开口前就往滚着热水的锅里下一份面条，倒显得宋昕冉报菜名的动作有些多余。

　　“平安夜那天你不用来了。”

　　“哦……恩？”她刚转过身，听到独眼店长的话又回过头，“是我哪里没做好吗还是——”

　　“麻烦。圣诞到新年店里不营业，Flora叫你来的时候没说吗。”

　　“没……”事实上，不如说宋昕冉来九洲一番星打工后，她和戴燕妮便再也没有说过打工相关的事情，她虽然不清楚这家店和戴燕妮之间的关联，但是隐隐能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对方的掌控里——这个暗藏着地下赌场的拉面店，在戴燕妮眼中似乎要比她原本打工的快餐店来得让人放心。

　　独眼店长哼了一声，把拉面碗摆上台面：“平安夜想带她出场趁早行动，别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宋昕冉突然僵直了背，随便应了一声回到收银台前将本子塞进包里。

　　平安夜想约戴燕妮是想了很久的事情，大约是学生的习惯她总觉得要在本子上仔细规划好后才好开口，趁着店里不忙时随便写了点安排，没想到会被独眼店长看见，但对方说的内容却也没错——想约到那位No.1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光是最近一个月在拉面店打工，她就时不时会听到穿着西装的男性讨论起Flora。

　　最近在九州一番星的打工结束得迟，戴燕妮似乎也很忙的样子，宋昕冉掰着手指计算，上次见面应该是在拉面店打工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戴燕妮晚上来店里吃了一碗面等她下班。

　　宋昕冉皱皱眉头，又想起戴燕妮叫她不许去快餐店的打工得那晚。

　　“为什么呀……”一瞬间她以为食物冒出的热气凝结在她眼前，戴燕妮的脸看起来冷淡又疏离，宋昕冉下意识扬起头好看清对方的眼神，她的脸颊被戴燕妮的指尖所触碰，戴燕妮微微伏下身子，在深夜依旧热闹嘈杂的街头向她靠近了一步。

　　“冉冉，神室町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所以不要再来这里打工了好吗？”

　　那也许根本不是个提问句。

　　“可是……可我想见你呀。”她很努力咽了一下口水，或许是过于用力整张脸蛋都跟着紧皱了一下，眼睛开始不受控制的闪烁，宋昕冉努力看着戴燕妮的双眼，希望能从她的神情里读取些什么，“燕妮姐姐，我真的…很想来见你。”

　　她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戴燕妮的衣角。

　　年轻女孩示软的举动会有效吗，宋昕冉不知道，她想戴燕妮一定见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在她眼前的女人毕竟是整个神室町都知道的No.1，这种劣质的手段或许对学校里的普通男生有用，可如果是Flora呢，宋昕冉甚至生出一丝懊悔。

　　她没再敢看着戴燕妮，视线落在对方的鞋上，是从宝蓝渐变到浅白的高跟鞋，鞋面上满满的碎钻折射出另一个光影世界。宋昕冉认得这双鞋，真是一个不愉快的巧合，偏偏她刚在同学分享的时尚杂志上见过这双鞋——Jimmy Choo，她在心里念着品牌的名字叹了口气，紧紧咬住了唇。

　　是哪次在Jewel门口听到的呢，穿着帅气西装的男人一边打着电话，另一边从助理模样的人手里拿过Jimmy Choo的袋子。

　　“是给Flora小姐准备的礼物。”她记得男人是这么说的。

　　的确很适合Flora，就好像那双鞋本来就是为她而设计的。

　　“好吧。”头顶突然传来声音，宋昕冉只觉得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连着另一只手被拉住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向前，“但你得听我的话，冉冉。”

　　从台阶落下的一刻宋昕冉只想着千万不要踩到那双鞋，下意识做出了肯定反应，即使被戴燕妮身上更强烈的气息包围也没有唤回她的意识。她满心想着那样的人才配得上戴燕妮吧，出手阔绰又有这么好的品味，可以轻而易举地为No.1的业绩再贡献上好几个零。

　　她自己嘴里的“很想见你”又算什么呢。

　　“那就说好了，打工的地方换到九州一番星。”

　　“…什…什么……”

　　“嗯？你刚刚不是答应了吗，辞掉快餐店的打工去九州一番星的。不许耍赖哦，你刚刚答应了的。”戴燕妮伸手把宋昕冉的外套拉拉好，从最底下开始系上纽扣，“店铺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明天还打工吗？直接过去就好了。”

　　“时间到。”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她露出一个微笑握住宋昕冉的手，“小朋友该回家了。”

　　宋昕冉坐在收银台前陷入沉思。事实上，七夕的烟火邀约实属匆忙，两个人不过是在千禧塔的塔顶喝着汽水观看烟火而已，多一点的事情也没发生，宋昕冉依然在末班地铁前被戴燕妮送离神室町。那么平安夜的邀约呢，她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了很苦恼的神情，戴燕妮脚上的Jimmy Choo给她留下的印象太为震撼，能洋洋洒洒为Flora花上一笔巨款的人超乎宋昕冉的想象，七夕也许是凑巧——

　　平安夜呢，她应该怎么提出邀请。

　　将近下班时间店门突然被拉开了，宋昕冉头也没抬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我也不行吗？”

　　宋昕冉眨着眼试着挺直了腰板，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迎接面前的客人：“姐——”

　　被阻止了。戴燕妮的手指抵在她的唇边，扭头和独眼店长娴熟地打起招呼：“要下班了对吧？老板我带她走了。”

　　“还有几分钟。”

　　“那就从她的工资里扣吧，我先带她走了。”

　　过了粉红大街的北侧就是七福大街，路程甚至不要两分钟，Jewel的霓虹灯牌在深夜依然明亮的街头也清晰可见，宋昕冉跟在戴燕妮的身旁双手抓着挎包的背带，几次都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出声。

　　戴燕妮倒是突然停住脚步。她脚上是一双浅色的低方跟鞋，透过紫梅色半透明的半身纱裙，隐隐可以看见裸露的脚踝，暴露在空气里肌肤紧紧抓着宋昕冉的视线。这是第几次……也许是在注意到那双Jimmy Choo之后，年轻的大学生便愈发在意戴燕妮脚上的鞋子，但至少今日的No.1只是个普通的漂亮美人。

　　杏色夹克外套挂在肩上，外套之下藏着短装的白色紧身上衣，腰部的线条就藏在若隐若现之间，半身裙的腰带被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微风吹过轻轻带起纱质的外罩。

　　宋昕冉突然想起电视剧里，那些进出高大的写字楼的时尚圈人士，或者是学校里艺术系的前辈。用漂亮夸赞都让这一切显得太单薄，该称赞是时尚女子才对——完全让人忘记了她No.1的身份。

　　戴燕妮回过头从外套下朝宋昕冉伸出手，轻轻动了动指尖：“想不想吃蛋挞？”

　　镶着水钻的戒指在霓虹灯之下闪烁着光芒。

　　没等到宋昕冉应答，戴燕妮直接拉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走去，“迷迷糊糊的，最近问你话怎么都不回答呢。”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牵住的手，张开五指重新扣住宋昕冉的手：“好啦，这样就不怕你丢了。”

　　街上已经渐渐有了圣诞的气息。被挂上灯带的行道树，装点上圣诞饰品的店铺招牌，路边的音响大大咧咧唱着“Jingle Bells”，宋昕冉被戴燕妮牵引着穿过有些拥挤的街道，路障被放得横七竖八，她稍有不慎便会撞上，又或者是跟不上戴燕妮的步伐，宋昕冉走得踉踉跄跄，即不像个大学生，也不像可以站在No.1身旁的人。

　　然后，她突然撞进了戴燕妮的怀里。

　　“在分心哦你……”蛋挞店旁的小巷口，只有店铺招牌的灯箱闪着，昏暗的光线下宋昕冉因为局促不安而睁大了眼，而她面前的女人将头发撩到耳后微微低下了头，“还有比No.1更能吸引你的事情吗？”

　　“……姐姐今天好漂亮。”她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戴燕妮显然没想到宋昕冉会这么接话，手悬在空中顿了顿，落在了宋昕冉的前发上：“乱说话。”她拍拍宋昕冉的头，方才眼底里的情绪全都消失殆尽。宋昕冉想她差一点点，也许就见到了只在Jewel才会现身的那位Flora，能轻声哄着客人为下一笔消费买单，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有她的意义。

　　而不是这样。不是拉着宋昕冉的手，靠近弥漫着糖果香气的柜台，纤细的手指点在玻璃窗上，又拿下一支苹果糖塞进宋昕冉的手里：“这个很好吃哦，小朋友都喜欢的。”

　　她又变成了戴燕妮口中的小朋友。

　　宋昕冉暗自挺直了背，有意拉平两人物理上的差距，戴燕妮或许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又或许只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她笑笑露出几颗白牙咬下一口刚刚出炉的蛋挞。

　　“平安夜那天你不用打工吧？”坐在后巷的空地长椅上，戴燕妮把纸袋放在宋昕冉的腿上伸了伸手，“店里应该是从平安夜一直休息到新年？”

　　“恩……”宋昕冉点点头，咬着手里的苹果糖，视线短暂地移到戴燕妮身上，又在对方侧头之前迅速收回，“今天没穿那双鞋吗？”

　　“哪双？”

　　“…Jimmy Choo。”

　　“什么？”她楞了一下，咽下最后一口蛋挞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那双鞋啊…你会认得？”

　　“杂志上有看到……”宋昕冉含着苹果糖，话语开始变得含糊起来，“…是客人送的吧，最近不是经常在穿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情绪的变化，戴燕妮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变成了她一贯的笑意，手托住了下巴侧头听着宋昕冉小声的抱怨：“有的时候不是还直接穿着店里的裙子就来了……”

　　“特地换衣服出来吃饭很麻烦的哦。”

　　“外送也不是不——”

　　“是谁说，我来店里吃饭就会偷偷给我加一个鸡蛋的？”

　　宋昕冉鼓着嘴哼了一声。

　　“平安夜我也有空的。”还冒着热气的蛋挞被戴燕妮塞进宋昕冉的嘴里，年轻女孩气鼓鼓的嘴得到彻底填充，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取悦到这位神室町的No.1，她还是托着下巴只是没再看着宋昕冉，悠悠地说出一些能让宋昕冉情绪更加慌乱的话，“在PRONTO预订了平安夜晚餐，打算和谁吃呢？”

　　她伸手捏了捏宋昕冉的脸颊，眼里满是笑意：“不要想在神室町有瞒着我的事情，小朋友。”

　　“…才…才没有。”宋昕冉躲开了头，“我才没有瞒着你。”

　　“是吗？”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而且万一你要上班的话…出场的费用我还得另外攒………”宋昕冉低头掰着手指，语气放慢了许多，“大家都会说，平安夜想带Flora出场啦、给Flora买了昂贵的礼物啦…提起Jewel就是Flora就是No.1……连店长都在说，想约Flora就别在那想东想西的……”

　　她第一次在戴燕妮面前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这是今晚意料之外的事情，戴燕妮原以为会让她有所收获的会是宋昕冉的邀约，她也的确以为这个在她面前不太掩饰也不太懂得掩饰的小女孩，会让她经历一场很特别的邀约。

　　这也许超乎预想，宋昕冉的不太会掩饰也包括了她这么直白地抱怨和吐露不满。就像她第一次站在Jewel的门口，毫不犹豫地说着“我想见你”。

　　“嗯…Flora的确是很难约。”

　　“可是……我想约的人不是Flora。”宋昕冉挺直了腰板，扭头看向戴燕妮，两手不安地抓着裙摆，“戴燕妮，我可以约你吗？平安夜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吗？”

　　她眼里闪着小小的期望，像在冬日划亮的火柴，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丧失一切生机。戴燕妮忽然失了逗弄她的兴致，这种邀约的话她听得多，Jewel的Flora从不缺邀约者，名单上排着队的人有各种邀请的方式，戴燕妮想她只是格外喜欢听宋昕冉喊自己全名的口吻。

　　年轻女孩捧着一颗真心到她面前——

　　“那也要收出场费的呦。”她眨眨眼，伸手捏了捏宋昕冉的脸颊，“唔……该怎么算这个费用呢？”没等宋昕冉开口，戴燕妮拍拍裙摆站起身朝宋昕冉伸出手，“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去车站。”

　　如果现实世界也会有童话发生，宋昕冉的剧本大概是Cinderella，午夜零时之前必须得离开神室町的普通女孩。她一手抱着装有蛋挞的纸袋，另一只手被戴燕妮牵得很紧，也许是因为天气变冷了吧，她沉默着跟在戴燕妮身后，如同每一次那样在进站口前乖乖地点着头和戴燕妮道别。

　　“冉冉。”戴燕妮没有松开手，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不是每一次，我都可以猜到你的心思的，下一次要主动一点知道吗？”

　　“我……”宋昕冉微微皱起眉头，咬着唇强行压下了心里的千百种疑问。她忽然在戴燕妮面前感受到一种窘迫感，也许是因为被对方安排得太过彻底，又或者是总能轻而易举地被看穿。

　　宋昕冉想起去PRONTO预订的那一天，在柜台接待她的店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年纪看着和她相仿，穿着普通的POLO制服也难以掩盖她身上散发的气场，托着下巴微微点着头在纸张上记录着。

　　“嗯嗯…宋小姐，平安夜预订限定套餐两位对吗？”

　　“是……”

　　“有忌口吗？食材过敏之类的？”

　　“应该，没有……”宋昕冉回答得小声，她对戴燕妮的喜好几乎一无所知，这种饮食上的注意点除了两人偶尔在九州一番星时戴燕妮总点猪骨拉面之外，再也没有多的了，她感到心虚，微微低下了头希望店员赶紧结束对话。

　　“你看着很眼熟呢。”店员突然摘了制服配套的帽子，“其实我也在Jewel上班。你是总来找Flora前辈的那个小朋友吧——啊是柏木先生这么说的，徘徊在店门口的小朋友。”她似乎无意宋昕冉回答，翻出圣诞限定套餐的菜单，指着上面的内容在纸上有做了记录：“一个情报附赠，前辈很喜欢我们PRONTO的抹茶拿铁，下次来店里玩也可以指名我哦。”

　　“那么，一共328元，谢谢惠顾～”

　　店员又戴上了制服配套的帽子，宋昕冉攥着小票慢慢走出店门，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应该怎么说呢，年轻的女大学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她甚至觉得就算是有点自我意识过剩都好——也许她被戴燕妮关注的太多了。

　　那位神室町有名的小姐，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她往掌心里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希望包裹起来。

　　距离平安夜的到来突然变成了倒数。

　　将最后一份订单小票夹到绳子上，不出所料店门随即被拉开，金属门框发出笨重的响声，宋昕冉看向店门还是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其实有些刻意。戴燕妮忽然来得勤快——自从那天两个人不正式地定下平安夜的邀约之后。

　　一份豚骨拉面，偶尔再加个溏心蛋，她熟练地和独眼店长打过招呼，自己拿着小碗坐在紧挨着收银柜台的位置——宋昕冉就不得不好好招待她，溏心蛋的费用自然算到她的头上，坐下来陪客人吃面也成了工作内容之一。

　　可是，她们反而不太说话了。

　　其实本来说的内容就少。宋昕冉低头咬着面条，余光悄悄瞟向戴燕妮，她换了副新耳环，流苏坠在她耳旁衬得好看，今天的外套是黑色的机车皮衣，照例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一坐下她便脱了露出内里的针织衫——半边肩膀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袖口是类似糖果的设计，宋昕冉的视线落在戴燕妮的手上——她今天没戴戒指。

　　就仿佛是上天有意送了个话题到她面前。

　　“…今天……”

　　“没有穿店里的衣服来哦，是我自己的。”戴燕妮低头咬着面条，用汤匙舀起一勺热汤。

　　“不是啦。”宋昕冉放下筷子，指指戴燕妮的手，“今天没戴戒指吗？”

　　“你说戒指啊……弄丢了。”

　　“这样……”

　　“怎么了？”戴燕妮扭头看着突然垮了肩膀的人，“听起来你比我还难过似的。”

　　“漂亮的手应该戴着饰品的呀……”

　　很难不记住在戴燕妮修长的手指上出现过的装饰品。走在街上被她紧握着手时，金属饰品的硬度卡在关节的位置，有时是弧度完美的圆环，有时是棱角分明的碎钻，深夜的神室町被霓虹灯点亮黑夜，而戴燕妮的手上，那些装饰品和她的眼睛一样明亮。

　　宋昕冉想，也许她还是知道一些关于戴燕妮的事情。

　　“但是弄丢了啊……”戴燕妮放下筷子，用手托住下巴盯着宋昕冉看，伸手戳了戳她头上的边夹，“这个好看。”

　　她缩着头，意图躲开戴燕妮的视线：“话题不要绕到我身上呀……”

　　“就，要。”

　　“姐姐最近怎么…怪怪的………”宋昕冉低下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拉面，“客人们都说，Flora最近不太爱笑，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又会偷偷地笑一下。”

　　“小朋友也会在我身边打听消息了？”

　　“才没有呢！Flora的事情……本来就到处都在说嘛。”

　　戴燕妮耸了耸肩，没有再继续话题。两个人分着一碗拉面吃得倒快，算着宋昕冉下班的时间，戴燕妮又早了一些拉着她的手出了店门。七福大街最近晚上游荡的混混突然多了起来，戴燕妮说是为了安全便带着她从泰平大街绕路，免不了要经过千禧塔——宋昕冉总觉得也许是错觉，路过千禧塔时戴燕妮的脚步似乎都会放慢了许多。

　　然后，她便会想起七夕那一天，戴燕妮看着烟火和她的那句话：

　　“冉冉，烟火大会很好看。”

　　那一天戴燕妮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

　　照例是在地铁站口告别，戴燕妮却没急着松手：“平安夜那天，学校不用上课吧？”见宋昕冉摇了摇头，她伸出缺了戒指的左手，“那早一点见面吧？陪我去买新的戒指。”空落落的手指让宋昕冉看着很不习惯，连带着心也像缺了些什么，她很难描述那种细微的情感变化，只是全力扮演好戴燕妮面前乖巧懂事的小朋友，点点头应着好。

　　宋昕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细微变化，或者该说在同学的关切下她不得不注意到。二十岁的女大学生频繁出入于神室町，就如同戴燕妮最早反复挂在嘴边的话那般，这确实不是个“小朋友”应该出现的地方。霓虹灯亮起，俱乐部的音乐声响起，街头抽着烟三五成群的混混，也有普通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拿着公文包走进某间酒吧，发传单的人喊着“要不要来店里玩”——所有的一切，宋昕冉意识到她早不是最初拿到纸巾广告还会脸红慌张的自己了。

　　她对神室町的景象开始习以为常，背着包镇静地路过Jewel再拐弯去到九州一番星，柏木组的人光临店铺时她也会状着胆问一句“Flora小姐有说什么吗”，她坦然地接受、甚至是纵容了自己的变化——包括她那些控制不住乱蹦的心跳。

　　宋昕冉坐在空荡荡的电车上，裹紧了外套。

　　平安夜的见面时间定在了午后三点，正好是神室町最舒服的时候。宋昕冉把拉面端到戴燕妮面前，身子半倚在柜台上：“姐姐今天来得很早，店里没关系吗？”

　　“今天我休息哦。”拉面似乎会带来好心情，戴燕妮拉下卫衣的帽子，完美地分开竹筷深吸了一口气。

　　“休……息？”

　　她看起来确实和平常不太一样。精致的No.1不会用连帽衣藏起自己没有卷过的发尾，白色的宽松短卫衣和绑带的松紧运动裤装扮更像会在西公园做表演的那群人，而不是Flora。

　　可宋昕冉听见了自己内心好像快溢出的欢喜。

　　是什么呢，她见到了另一面的这个人——是戴燕妮，只是戴燕妮。

　　“我也是有假期的啊……冉冉？”袖子被戴燕妮拉着，独眼店长不满地冷哼声又在宋昕冉背后响起，“刚才说平安夜在剧场前广场见，听到了吗？”

　　“剧场前广场吗……”

　　“怎么了今天，像个小复读机。”戴燕妮笑着，指关节落在宋昕冉的脑袋上，“去给我拿温泉蛋啦。”

　　店里的温泉蛋正好用完了。宋昕冉拿着生鸡蛋站在沸水前发呆，漏勺握在手里的分量也显得无关紧要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吃着拉面的戴燕妮，回过头店长在她身边又吭了一声，将拉面碗转身放在了吧台上：“煮蛋的时候认真点。”

　　“是……”

　　其实宋昕冉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剧场前广场”上，她只是偶尔路过那边，无论是来打工还是去等戴燕妮，那个地方都不在她的路线规划上。但是宋昕冉知道，那里是神室町的人们常常选择见面的地标位置——既不是千禧塔前，也不是天下一番大街的入口处，而是一片小小的广场，等待客人的公关小姐、即将约会的情侣，似乎事情一旦和“剧场前广场”连上线，后续发展的事态便都明朗起来。

　　约会。Date。

　　只是想到这个词，年轻的大学生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连着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吃完拉面才刚过八点，离宋昕冉打工结束的时间还早，戴燕妮坐在位置上轻声哼着歌，视线四处飘着，偶尔落在宋昕冉身上，在灶台前忙活的年轻女孩便会不自觉突然绷紧了背——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店长早就示意她回到收银台前——那个离戴燕妮最近的位置，宋昕冉缩着头避开戴燕妮的注视，这是她第一次在店里这么久，长时间的逗留反而叫宋昕冉不安。

         店里忽然只剩下了戴燕妮一个客人。

         “店长。”特殊的客人突然开口中止了店里的安静，“今天‘那里’也在营业的吧？”

         “嗯。”

         “今晚也没什么人，我把她先带走了？”她指指埋着头在收银台前盯着账本的宋昕冉，“工资的事情也无所谓的吧，就一次啦。”独眼店长没有应声，戴燕妮敲了敲收银台的隔板，拉上卫衣的帽子朝宋昕冉伸出手。

         戴燕妮口中的‘那里’就是九州一番星的后门。明明挨着收银台不远的位置，宋昕冉却从来没仔细注意过那里，印象中似乎也会有客人直接推开那里离开，她一直以为是连接到小巷子的近路而已，事实上——

         因为紧张宋昕冉握紧了戴燕妮的手，跟在她身后走下台阶。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呈现在宋昕冉面前。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各自站在牌桌前，几盏吊灯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红黑白相间的筹码在桌面上堆起。宋昕冉紧紧咬着唇，看着眼前的场景，尽管她来到神室町也有些日子，这种“真实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冉冉，会玩牌吗？”戴燕妮松开她的手，从口袋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兑换筹码的服务生，“BlackJack、Baccarat……有听过吗？”

　　要怎么形容今天眼前的姐姐。宋昕冉紧紧看着眼前的人，很仔细地看着帽子下和她对视的双眼，试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暗暗抠紧了自己的掌心，指甲用力刺进肌肤，短暂的痛感允许她的大脑暂时恢复工作。

　　“姐姐……很擅长这些吗？”

　　“唔……还好吧，也挺久没来的了。”她将宋昕冉按在一个牌桌前，“小朋友也可以稍微长大一点了。从这个开始吧。”她在桌面上放下两个写着100的筹码，握住宋昕冉的手敲了一下桌面。

　　“开始咯，BlackJack。”

　　牌桌上只有她一个玩家，服务生临时充当了庄家的角色，在“Hit”和“Stand”的交替声里，牌局很快进行着，戴燕妮没有告诉她游戏规则，只是偶尔遇上关键时刻——宋昕冉揣测着，戴燕妮会握住她的右手认真摩挲还没有翻开的纸牌。

　　她的面前放着一张黑桃A。

　　“冉冉，想要几？”

　　她摇摇头，看向戴燕妮的双眼眨得厉害。

　　“直接开牌吧那……红桃Q。”

　　是好牌吗？宋昕冉试图读出戴燕妮脸上的情绪，但是没有，戴着帽子的她让宋昕冉觉得陌生，明明是握过很多次的手，明明就坐在她身边。

　　“Double。”戴燕妮的红唇又一次吐出单词，然后往桌上新放了几个筹码，这是今晚的第三个单词，宋昕冉看着桌面上翻了一倍的筹码，转头看向戴燕妮：“姐姐……”

　　“怎么了？”她搭住宋昕冉的肩喊出“Hit”，再一次握住宋昕冉的手拿起新发下的牌，“你生日是8号对吧……借一点小朋友的力量——”

　　红桃8。

　　“You win.”宋昕冉抬头看向服务生，面前的筹码多了一倍。

　　牌局就这样在未知的状态下持续着，戴燕妮逐渐不再往牌桌上放新的筹码，相同大小的筹码整齐罗列在一起，应当是越堆越高，宋昕冉看不懂筹码代表的含义，但是她想变高了应该是好事。

　　戴燕妮又哼起了歌。这是今晚的第二次。

　　新的牌被发到她面前，又是一张黑桃A。戴燕妮倒不急着让宋昕冉翻开下一张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俯下身贴近宋昕冉的耳廓：“冉冉，记得我说过的出场费吗？”她指指面前的筹码，又叫了一遍宋昕冉的名字，“让它们翻倍就够了。”

　　“要……要怎么做……”

　　“相信我吗？”

　　戴燕妮握住她的手再一次翻开纸牌。

　　“Black Jack,you win.”一张黑桃10出现在眼前，服务生宣判胜利的声音响起，宋昕冉扭头看向戴燕妮，戴着帽子的姐姐只是朝她笑笑，将她从座位上拉起：“好啦，游戏结束。”

　　金钱与运气的对赌却成了她口中的一场游戏。宋昕冉站在地铁入口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在心里酝酿了一路的疑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只能像以往那样挥挥手，乖乖地说着再见。

　　黑夜与兜帽遮住了戴燕妮的表情，她没有叫宋昕冉的名字，却突然伸出手抱了抱她，宋昕冉瞪大了眼睛，冬天的夜晚确实挺冷的，但她抬起的手只是碰了碰戴燕妮的衣角。

　　“我很期待平安夜，那天见。”戴燕妮在她耳边说着，松开手将宋昕冉外套的拉链又拉高了一些。

　　等待的倒计时变成了0。

　　宋昕冉朝着剧场前广场的那个人影小跑去，距离3点还有一会儿，但对方显然不是刚来的样子，身旁正在对话的西装男人看起来颇像Jewel门口会见到的客人，戴燕妮的脸上没有笑容，甚至微微移开了头。

　　“冉冉，过来。”她发现了停止冲刺犹豫如何靠近的小朋友，朝宋昕冉伸出手一边对西装男人说出结束语，“我朋友来了，下次您可以来店里指名我，祝您圣诞快乐。”

　　对方没有纠缠。宋昕冉站在戴燕妮身旁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他拿着礼物袋但是戴燕妮并没有收下，会是什么呢……奢侈品包或者亮闪闪的高跟鞋，每一样看起来都会是Flora的量身定做。

　　她想起在地下赌场最后戴燕妮说的话，带戴燕妮出场的费用——宋昕冉不知道那堆筹码代表的价值，但一定很多很多，那就是出场的费用吗——那如果是Flora的话会不会再翻一倍。

　　宋昕冉皱起了眉头。

　　“冉冉。”戴燕妮似乎叫了很多声，年轻女孩飘忽的意识全在那些和平安夜约会毫无关系的事情上，她这下才仔细看着眼前的人，戴燕妮编了头发，发尾似乎也刻意卷过，也许平安夜会让人变得不同，宋昕冉想起自己藏在毛衣下的秘密，朝戴燕妮笑着，“又在走神。好了，先陪我去买新的戒指吧。”

　　“等…等一下……”宋昕冉打开包在里面翻找着，最后摸出一个小盒子塞进戴燕妮手里，“嗯……圣诞快乐，姐姐……”

　　“礼物吗？”她转头看宋昕冉的表情，双手都抓着背带的女孩头点得飞快，“那我现在打开了——”

　　是一枚戒指。

　　“尺寸正好。什么时候偷偷量了我的指围的？”戴燕妮举起手看了看，视线扫过宋昕冉的脖颈，最后对上了她的双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小朋友还做了很多事情嘛。”

　　“我只是觉得姐姐的手，应该和我差不多……”

　　戴燕妮挑了眉头，抓起宋昕冉的左手将自己的手对准合上：“那多出来的时间，想做什么呢？”戴燕妮忽然凑得她很近，眼睛直直看着宋昕冉叫她躲不开注视，却又开不了口，紧咬着下唇眼睛眨得飞快。

　　“去打电玩好了，离得也近。玩过吗？”

　　“娃娃机算吗？”

　　“算吧……”她似乎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没关系的，我也第一次去。”

　　“燕妮姐姐，我——”

　　“冉冉。”戴燕妮打断了宋昕冉的话，低头牵住她的手，“平安夜还没正式开始呢。”

　　事实上，近来宋昕冉时常有这种无措的时刻，她抱着包——她自己的还有戴燕妮的外套，坐在赛车游戏旁的椅子上看着认真驾驶的人。她们认识半年多了，对宋昕冉而言这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和一个在电车上偶然相遇的人变成了此刻的关系。

　　是朋友吗？

　　她心里清楚那并不是正确答案。没有朋友是这种相处模式，宋昕冉抱紧了外套，电子游戏厅混浊的空气里，外套上属于戴燕妮的味道依然隐隐可以闻到。她想她确实见识过很多种状态的戴燕妮，尽管她对这位姐姐依然是毫无了解的程度，但至少她应该得到了某种授权许可。

　　比如，可以进入这个世界。

　　宋昕冉的视线落在戴燕妮的手上，左手的无名指那，戴着她刚刚送给戴燕妮的圣诞礼物。

　　“姐姐真的是第一次来吗？”宋昕冉撅起嘴，看着屏幕上获胜的巨大字符，“看起来明明很熟练。”

　　“毕竟我有驾照，开车这种事都差不多吧。”戴燕妮站起身，将宋昕冉按进座椅里，“换你了。”

　　方向盘很重，或者该说很难把控。车径直撞向赛道边缘时，宋昕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游戏发出提示的警报音，因为撞击整个方向盘都在震动，宋昕冉紧紧踩着油门试图转动方向盘。

　　“冉冉，放松一点。”一只手被握住了，她回过头，戴燕妮站在她身旁，“油门先松开，方向往左打一点。”

　　“不要紧张，我在你边上呢。”

　　理所当然输了游戏，但宋昕冉在意的不是游戏而是看起来很熟练的姐姐，她把外套递给戴燕妮，小声凑近了对方：“别的客人你也会这样吗……”

　　“哪样？”

　　“教他们打游戏……”

　　“你是说直接握着你的手？”戴燕妮举起两人牵着的手，“不会哦，很少有人像你这么不熟练。”她看着宋昕冉又咬住了嘴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啦，没有客人带我出场会来这里的。”

　　宋昕冉当然知道游戏厅不会是出场目的地的备选项，但她不可避免地因为戴燕妮亲昵的举动受到影响，人总是贪心又自私的，她小心地挨着戴燕妮将自己的下巴靠到对方身上：“姐姐又赢了，好多人看过来了。”这个姿势多少有些不自然，她贴得近戴燕妮也没抗拒，只是在连赢三局后，出现了看起来大约是高中生模样的人，两指夹着赛车游戏专用的通行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之前没见过你呢，小姐，比一局？”

　　他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盯着戴燕妮的脸若有所思，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戴燕妮有些激动：“你不是Jewel——”

　　话没来得及说完。宋昕冉径直拉着戴燕妮的手跑出游戏厅，她甚至不顾方向沿着道路又跑了几百米，才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停下脚步，弯下身喘着气。

　　剧烈的呼吸在冬日里化为白雾，戴燕妮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笑出了声：“跑得还挺快的。在担心什么，不相信我能处理吗？”

　　“但是……但是…”宋昕冉努力平稳住呼吸，抬起头看着戴燕妮，“但是今天……是和姐姐的约会…和Jewel…没有关系……”

　　戴燕妮挑了挑眉头：“那去吃饭吧，我饿了。”

　　天一点点暗了下来。宋昕冉拿起杯子扭头看向了窗外，天气预报里说今天可能会下雪，虽然直到刚才都没有要降雪的意思。晚餐是很普通的西餐——虽然这也花了宋昕冉不少的打工工资，她看不出戴燕妮的情绪，从游戏厅离开后戴燕妮便不再露出什么表情，只除了刚才，在注意到她的那杯饮料被换成了抹茶拿铁时，戴燕妮抬起头看了宋昕冉一眼。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晚餐进行得安静，就像以往在九州一番星一样，戴燕妮偶尔会问到她学校里的事情，这倒是第一次，但结尾带上叮嘱宋昕冉安全的话，一切又变得和寻常一样。面对反复强调神室町有多么危险的姐姐，宋昕冉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的视线落在了戴燕妮的手上，白天没能说出口的话忽然又涌上了心头。

　　“冉冉，等下我们去千禧塔的天台吧。”

　　“今天可以上去吗？”

　　“等下会下雪吧。”戴燕妮没有回答，扭头看向窗外，“那里的景色比较好。”

　　人际关系其实是一场博弈，情感对峙的过程并没有谁会因为主动便占据优势，总会有期待着对方主动向前的人，也会有保守喊着STAND的一派，只是在神室町和感情扯上关系的通常不是好事，人有了情感便有了弱点，行走在灰色世界的人，不应该有弱点。

　　“你其实没有那么清楚我的工作吧？”戴燕妮靠着扶手慢慢开了口，语气低沉得与往常截然不同，“神室町这个地方看着不大，但商铺之间都有彼此归属的组织，比如Jewel和九州一番星都是柏木组的产业。”

　　“今天下午我们去的游戏厅也是。即使你没有拉着我跑走，店员也会来处理的——那两个人或许未必是故意来找麻烦，但是如果我出了什么情况……会很麻烦。”

　　“这可能就是头牌吧。”她低头摸出了一支烟，朝宋昕冉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冉冉，那个打火机还在你身上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宋昕冉面前夹着烟，火焰点燃香烟的前端，烟雾在冬夜里飘散，宋昕冉感觉有什么落在了她的头上。

　　“陪酒是我的工作，也几乎就是我全部的生活了。很无聊的，上班了就哄客人开心，路上碰见熟客也要好好打招呼，如果碰上组织之间的摩擦，总得小心一些防止惹祸上身。”

　　“我总是跟你说这里很危险，到头来我也没有真的把你拦在外面。”戴燕妮撇撇嘴，把烟按在水泥桩上掐灭，“有我自己的私心吧，和你一块的时候挺开心的。我最近一直觉得你有话想说，姑且作为头牌在看人这件事情上，我还算有自信……”

　　“你还想说吗？”她看向宋昕冉，眼里的光亮摇摇欲坠。

　　下雪了。是白色圣诞。

　　宋昕冉的名字被淹没在落雪声里，又或者只是宋昕冉自己觉得世界忽然很安静，她眨着眼睛努力看向戴燕妮。刚才都说了什么，她自己又想说什么，平安夜的街道被喧嚣所充斥，落雪也不过是给节日再增添几分装饰。

　　“燕妮姐姐，怎么样才算不危险呢……即使我现在站在这里，也有可能发生危险……对吧？”戴燕妮没有应声，低头转着手里那个廉价的打火机，宋昕冉壮着胆子向前迈了一步，握住了戴燕妮的手，“如果姐姐现在不小心打了火，我也会被烫伤。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是它仍然是存在的，可比起这些，我只是觉得来见姐姐，要重要得多。”

　　“我喜欢姐姐，至于到底是戴燕妮还是Flora，对我来说只要是在我面前的姐姐就好了。”她紧紧看着戴燕妮，手不自觉在收紧，下唇被她用力咬住，雪落在她的头发上让她看起来要更让人怜爱几分。

　　戴燕妮突然叹了口气：“冉冉……你能明白你在说什么——”

　　“姐姐。”宋昕冉摇了摇头，摘下一直藏在毛衣里的项链放在戴燕妮的掌心上，那上面只挂着一枚戒指，和戴燕妮手上的那个是一对，“可以和冉冉交往吗？”

　　宋昕冉的声音很轻，仿佛这个冬夜的白雪落在地上那般，细微的声响随便就会被忽视。戴燕妮的手悬在空中，链子从她的指缝滑落，两枚相似的戒指碰撞在一起：“冉冉。”她想不到回答，只能开口叫对方的名字，“神室町是一个——”

　　“神室町是我不该来的地方。姐姐说过很多次了，我也来了很多次了。”她似乎不执着于戴燕妮的答复，只是把链子重新放好，替戴燕妮合上了掌心，“表白的话姐姐一定听过很多次了，是姐姐问我还想说什么的……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成长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宋昕冉努力挺直了后背，朝戴燕妮露出一个笑容：“我说完了。姐姐还愿意送我去地铁站吗？”她只拿到了Cinderella前夜的剧本她想，弄丢的水晶鞋未必会有王子送回，有些事情终归只是泡沫里的假象，霓虹灯照亮的地方到底会再度熄灭。

　　戴燕妮一路都没有开口，她牵着宋昕冉的手的动作甚至有些机械，宋昕冉费了点力气才抽出自己的手向往常那样说着道别的话。

　　也许是最后一夜了。她不觉得遗憾，只是有些难过。

　　“姐姐，那我走啦，平安夜快乐——”

　　“宋昕冉。”戴燕妮开口喊出她的全名，“你真的想好了吗？”

　　“那姐姐呢……我的心意，姐姐不是一直知道只是想让我说出口吗？太欺负人了……还想让我说多少啊……”

　　“我…我知道了。”戴燕妮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上面飞速敲下一条信息，“这是我们第一条信息，那就从这个开始，可以吗？”

　　牌桌上占据主动的并不永远是庄家。宋昕冉看着屏幕上的的信息，忽然想起戴燕妮在地下赌场说的话，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扑进她的怀里。

　　“戴燕妮，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会赶不上末班车的哦。”

　　“那我给你的第一条信息该说点什么好？”

　　“回家再慢慢想，现在你该去坐车了。”

　　戴燕妮拍了拍宋昕冉的头，把打火机重新放回到她的口袋里。

　　

　　「当头牌的恋人会很辛苦哦，要好好加油。」

　　「我才不会认输，当大学生的恋人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哦。」

 

BE硬生生转HE预警

 

我朋友说我要敢在今天写BE就鲨了我

所以依旧是甜甜的（吧？

 

打字机式写文为了赶上团建

混乱预警

 

如果都能接受

祝食用愉快

 

 

孟佳生病了。

在自己今年唯一一首单曲制作刚结束，还没上线的时候。

 

 

其实只是场来势汹汹的感冒而已。

 

上海的阴雨季节还没结束，冷得刺骨的风裹着雨往玻璃上打，再糊里糊涂地搅在一起勾出不规则的水渍。

或许是连轴转的日子着实耗人精力，女明星式打扮又要风度不要温度，再或者连她也不得不屈服在生理年龄之下，病毒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三日假期的尾巴就爬了上来。

 

满打满算居然有两三年没生病了，连头脑发晕的感觉都有些陌生，思维打着弯儿地旋转，反应力下降，家里的饮水机开始24小时随时待命加热。

 

PM5:30

随手摁开热水器按钮，看着数值一点点跳动，再把自己剥干净了，埋在没经常用的白鸭绒被子里，软软的羽毛里混合着残存的阳光的味道。

这是王霏霏两个月前趁着来上海跑行程的间隙到她家，看到阳光正好拖着她出去晒了个彻底的成果。

王霏霏。

 

她们分手了。

几天前。

 

说来好笑，认识十三年，恋爱五年，今年早些时候还在乘风破浪里大秀恩爱，王霏霏抱着淘汰的她哭得像死了嫔妃的小皇帝，她抱着没成团的王霏霏哭得变形。

可她们分手了，就在几天前。

 

就像当年她决定在合约到期后离开韩国一样，这是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告别。

砝码一点点累积。

 

是她早上发过去“王bb早啊”

王霏霏下午才能告诉她“刚吃了午饭”

 

是她赶着最后一班高铁跑到北京，携着一身寒气推开王霏霏家的门，迎接她的只有三天前的外卖残留，打那人的电话，忙音。不死心地去问助理，只得到对方小心翼翼的回复，

“霏霏今天跑行程去成都了，没告诉你吗”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最开始她会理直气壮地一个电话拨通置顶，张牙舞爪地发泄她假装出来的怒气，

“王霏霏你居然不告诉我你的行程！”

听到对面那人疲惫中带着困倦的声音软软地和她道歉，

“佳，对不起啊，最近太忙了，回来我们好好待着哪都不去”

可回来，是回哪里

孟佳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

 

是回王霏霏大半个月都不会回的北京十八层公寓

还是回上海她租的大平层？

 

孟佳是个不会委屈别人只会委屈自己的人。

当初秉着王霏霏就算只是跑行程来上海也舍不得她住白茫茫一片的酒店的想法，孟佳咬咬牙拿出一小半积蓄租了个长期。

可现在，这空荡荡的两室两厅却让她觉得房间有点太大了，大到她突然想不起了王霏霏上次给她买的浴巾被放在了哪个角落。

 

天平倾斜的弧度慢慢在变大，是什么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呢。

她想起来了，是几天前王霏霏的年末舞台。

她的姐姐在舞台上一如既往的闪耀，性感，明亮。

 

她是由衷地为王霏霏感到高兴，本应很多年前就大放异彩的Solo歌手Fei现在终于可以在聚光灯下唱属于自己的歌，跳自己的舞，台下是万人欢呼，应援棒微小的灯光连成一片会发光的海洋，真好。

 

可与此同时，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从心底升起，放大了她的不安。

不是吃醋或者嫉妒什么的，是无力。

不同于王霏霏的多栖发展，成团后的她依然选了一条路走到黑，可单纯的唱跳实在难以在当今的市场撑起一方足够她喘息的空间，也不是没尝试过新鲜的曲风，慢的快的，抒情的Rap的，她擅长的不擅长的都去做了，可为什么，没有被看见呢？

没有谁的选择是足够正确的，只是她的路着实有些看不到光了。

她好像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不上也不下，不进也不退，透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孟佳看着舞台上熠熠发光的王霏霏歪着头慢慢地想，她如今好像失去了和王霏霏并肩走下去的资格。

 

有点累了。

她搂着Sunday在上海腊月冷的过分的阳台上坐了很久，最后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置顶，发现她们上一次的信息还停留在一周之前王霏霏让她记得多买点鱼肝油和软骨素给Sunday。

那是条语音，不长，在最后她还听到了背景音里空姐提醒飞机就要起飞请乘客开启飞行模式。

顿了片刻，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王霏霏。

“我们分手吧”

 

刚好没有工作，在给工作室发了个“鸽子要闭关修炼”的信息以后，索性关机，与世隔绝的在家里昼夜颠倒，睡够了就起来赤着脚踩在瓷砖上给自己做饭，然后不出所料的，她感冒了。

 

没有吃药，她一向如此。

懒得收拾家，也懒得收拾自己。

因为不知道明天是否就要匆匆关上箱子，卡点到飞机场，赶上一班红眼班，以求落地后的商演能挣果腹的收入。

听起来很惨是不是，

可回国之后的她就是这么摸爬滚打着又过了三年。

三年。

 

原本以为早年的异国经历已让她得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和一副百毒不侵的皮囊。

可看着failure打在公屏上时，看着漫长制作周期的专辑激起不到预期1/3的水花时，孟佳偶尔也会怀疑，啊，是不是结个婚就会转运呢。

 

别人常常赞她意气、锋芒，可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个人知道，她也曾迷失方向，那些批判、质疑、茫然像一根根细长而锋利的丝，慢慢地把她困在茧里，动辄伤筋动骨，头破血流。

 

当她咬着牙走到今年，给自己写了一出逆天改命的剧本，却发现即使这样她却依旧无力够到当初的梦想的时候，当她发现王霏霏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自己这次的感冒着实有点严重，不然她怎么又开始想起几年前的事情，心脏也随着四肢的酸软开始有点酸酸的。

然后她很安静地哭了，不吵也不闹。

Sunday从她和王霏霏一起亲手画的猫窝里钻出来，小主子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小声地叫着，跳上床来，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窝在同样蜷缩起来的孟佳身边。

成了除她自己以外家里唯一的热源。

 

伸手揉揉难得好脾气的小主子露出来的软肚皮，带着点鼻音地问道，

“Sunday，你说你妈妈还会回来吗”

在我说分手以后。

“我有点想她了”

 

哭的累了，

并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挺久以前了。

 

 

那是2015年的事了，在她刚做出不续约的选择之后不久的秋天里，她，王霏霏，周觅，曹璐拼拼凑凑了几天假期，跑到济州岛租了个民宿度假。本来早早计划好要吃当地出名的泡菜火锅，却不知道她自己哪根经搭错了，非要搞个露天BBQ，曹璐和王霏霏一向顺着她，3:1孤苦无源的周觅只能翻个白眼老老实实继续做苦力。

忙忙碌碌吵吵闹闹地打扫厨房，出门买食材，等到落日时分她们才处理好一眼看去就知道买多了的食材和红酒，啊，好吧红酒可能没多。

 

她寻了个空把一直忙活着的王霏霏拉出别墅，非让她休息休息。扔下面面相觑的两人继续和活章鱼斗智斗勇。

王霏霏不知道她要干嘛，但年下手掌里传来的滚烫让她稍感不安，竟一时走神就着别扭的姿势被拉了出去。

 

她们租了一个很大的民宿，后院里种着很多孟佳认不出来的花和草，还有一个她喜欢的小小的秋千。把人拉出来以后也不说话，一股脑地跑到秋千上坐着。

王霏霏一手拿着烤串，身上还穿着围裙，站久了腰有些酸，她就靠着巨大的落地窗看面前的人在秋千上晃晃荡荡。

 

一下，两下，秋千晃悠悠地划出好看的弧度，她好脾气地等着小朋友说话。

 

“王霏霏，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孟佳的正坐在摇摇摆摆的秋千上，一边晃悠她引以为豪的大长腿，一边盯着落到一半的夕阳，并不扭头看她。落日到一半，有些昏暗的光线把人罩在柔和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一句话像是惊蛰时的春雷在她耳边炸开，王霏霏拿着烤串的手猛地收紧了，有那么几滴橄榄油顺着竹签落在烧的通红的铁板上，再啪地飞溅。

王霏霏想过很多次孟佳问她这句的情景，有对此感到无措打着哈哈的孟佳，也有欢快着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的孟佳，还有更多的是冷着脸推开她的孟佳。

对很多年前的王霏霏来说，她宁愿这个秘密被埋在心里腐烂或者发芽，作为典型的一只金牛，王霏霏最不喜欢的就是走出舒适区，最擅长的就是等待，她甚至想过就这样吧，在这个近的不能再近的位置等着，等着孟佳分手又恋爱，等着孟佳成家，等着她自己可以于心无愧的说“我和佳啊，是家人哦”......

可现在，那人笔直地冲进她的舒适区，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就这样摊开手把未知的潘多拉放在她面前。

九月末的风裹着将开未开的桂花香气一股脑地冲进王霏霏的鼻腔，舒缓而绵长的气味安抚了她颤抖的手，那人也不急，就摇着那秋千不疾不徐地。

 

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很多分钟以后，王霏霏听到她自己用与往常无异的声音说，

“你才发现吗，孟小姐”

 

而下一秒，刚刚还不急不躁的人猛地从秋千上跳下来，纯白的靴子溅起草地里还未干透的泥点，可靴子的主人风风火火，毫不顾忌。

王霏霏还没来得及看清，冲到她面前来的人笑意盈盈地一把抱起她原地转圈，她只得把手里的烤串伸得更远了些，还担心着怕酱汁随着离心力落在她身上。

所以，这是......？

 

“那我们就在一起啦王霏霏”

孟佳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满地装着一个王霏霏，手臂收紧再收紧，王霏霏这才发觉她的小年下和她共享着颤抖，不久前还滚烫的手掌冰凉。

孟佳还在近乎呢喃地不停地在说什么，王霏霏凑近了点，反反复复就一句

“幸好”“幸好”......

明明她才是被发现的那个好吧，被告白的和告白的人的情况为什么反过来了，王霏霏觉得有些好笑又失语，腾出一只手揉乱年下本来就有些毛躁的头发，

“走啦，吃烧烤，你买的太多啦”

 

......

 

 

 

孟佳再醒来时天色暗的有些吓人，梦里的情感和现实交错着，让人难受得有点想吐。

餐桌前墙上的挂钟的时针稳稳地迈向12，假期结束。

明天她还得穿上小短裙，带上完美无缺的笑容继续工作。

 

悲春伤秋的时间过了，成年人的崩溃需要点到即止。一手拍着自己的脸，一手去捞三天没被宠幸过的手机。

长按，开机。

也不过一瞬间，提示音疯狂地响起来，上百条的消息在联网的一瞬间涌入，弹窗的速度快的惊人，中间夹杂着十几个未接来电，晃得她眼睛有些疼。

有些迟疑地输入密码，点开那个999的微信图标，十几个或者说几十个未读的聊天框卡的手机有些延迟。

一条条点开：

《佳鸽牛逼

《！！

这是张小花

 

《佳鸽请吃饭！

《两顿！

这是李四蛋

 

《小石斑，你熬出头了！！

《给我听哭了都

《导演都问我遇到什么事了

这是金大喜

 

......

 

《老板！！牛逼！！！

《功夫不负有心人！！

《啊忘了你在闭关看不见了

《你快开机啊啊啊啊！！

这是斗地主工作室

 

还有好多好多

《恭喜！！！

《孟佳恭喜啊

《佳姐真的超棒的！

......

......

 

一连串的祝贺和感叹号让本就不清明的脑子更是糊涂，还没等她看完所有的消息，一个电话就又卡了进来，下意识划开。

“喂......？”

“老板！！”

助理压抑不住的音量在耳边炸开，她只得把手机拿远了几分钟，对着吼了回去，

“什么事啊！这么多人找我，我不过关机了三天而已！”

“......单曲啊单曲！！你的单曲！！”

对面的人显然没想到她什么都不知道，别她说的顿了一下才恨铁不成钢地继续，

“十二小时，800万数字单曲啊！！昨天上线你不记得了？”

？？？

 

 

被助理的一嗓子喊回现实的孟佳才想起，自己的年末单曲昨天12点在几大音乐平台上线。

可明明三天前预约购买的人数还不到这个数字的1/10啊。

“喂，老板？！前天十五秒预告你记得吧！啊我忘了前天你也闭关.....”

小助理还在絮絮叨叨，

“总之，前天预告之后，预约涨了好几倍！好多人说听到了挣扎和突破，找到了共鸣......”

“嘶，疼疼疼......”

她捏了一把自己的脸，下手重了些，不是梦啊，

“今天不是愚人节你联合她们骗我吧！”

 

“什么愚人节？”

玄关有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不用猜是谁，来人熟门熟路地换鞋，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鞋柜上，

“孟小姐，你这闭关也太久了吧！”

“要不是我问了你助理，我还以为你失联了呢”

双眸含笑，表情柔和。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孟佳好不容易清晰了一点点的思绪全乱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王霏霏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你没看到什么吗？”

她说分手的消息难道没发出去吗？

不然为什么眼前人像没事人一样和她讲话，她做了个梦还没醒吗？

“什么东西？”

王霏霏似乎是感到莫名其妙，皱起好看的眉毛瞥了她一眼，从鞋柜里取出棉拖鞋走到她面前，蹲下再示意她抬脚，温热的手碰到她冰冷的小腿，像是有些心疼地揉了揉，

“又不穿鞋，小心感冒”

 

已经感冒了。

“没啥没啥！”

脑子一个劲儿发懵，顿了顿，语气有些小心，

“你今天没行程吗，来得及往我这跑？”

闻言，王霏霏动作一滞，复而抬起她另一只脚，语气更软了些，

“我来恭喜我们家小朋友单曲冠军啊，很厉害，佳”

 

避重就轻，不对劲。

“王霏霏！”

她提高了音量，伸手去拉半蹲着的人，却忘了自己还生着病，哪里来的力气，反而被带着也往下滑，反而是王霏霏稳稳地接住她，一把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结结实实一个拥抱，声音隔着胸腔传来，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佳”

 

 

小半年来孟佳在焦虑，王霏霏看在眼中，却不知如何劝解。

从她们认识开始，孟佳就是个死倔死倔的小孩。

练舞，一个动作做不好，就加练，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加，直到整个公司连保洁阿姨都下班；弹舌，为了能唱好一点rap，每天连着好几个小时对着镜子吐口水，那段时间宿舍里全是空的矿泉水瓶；抒情歌，慢歌，找不到情绪就把自己关起来，一遍一遍唱，直到自己流干了眼泪，哑着嗓子找她要一个喉宝......

 

她知道孟佳陷在了一个怪圈里找不到出口，知道她每一次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更清楚孟佳每一次需要自己时却找不到的痛苦，可是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她比谁都无能为力。

孟佳需要肯定，需要鼓励，需要一次能让她觉得真的成功了的成功。

 

孟佳的单曲从制作之初开始，王霏霏陆陆续续联系了很多业内的专业人士，唱片公司，瞒着孟佳送了很多Demo出去，幸运的是得到的反馈不错，也有优秀的意见，她再一点点地把这些信息通过曲目的制作人传递给孟佳，希望可以起到微薄的帮助。

虽然道路曲折了一点，所幸，结果不错，单曲的发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幸好。

 

看到孟佳发来的微信时她其实并不太吃惊，十三年陪伴，她比孟佳自己认为的还要了解她自己，她甚至猜到了孟佳在发完消息之后会关机蒙头大睡，再在清醒时后悔自己发的微信。

这种笃定就好像，如果问她地球末日和她们BE哪件事会先到来，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的笃定一样。

 

不过因为没办法退掉的直播和大面积强降雨导致飞机没办法按时起飞，她最后硬生生地坐了十三个小时高铁才急匆匆地赶到孟佳家里。

比预想中还要失魂落魄的小朋友让她无法把看到了那条消息这件事说出口，她可不想看见面前的人再愧疚着对她哭。

 

“王bb，你别哭啊”

这回倒换了年下手忙脚乱，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的话说的很是顺口，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泪失禁的眼泪憋回去，有些话现在不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我偶尔会忘了告诉你行程”

“是你公司给你临时调整的，不怪你啊”

 

“对不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老是在工作”

“你上次找我我也在工作结果完全忘了回你，我们扯平了”

 

“对不起我很多时候没能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

“没事，我也......王霏霏，你再说一次！”

 

小鸽子眼睛瞪的像铜铃，要知道能在王霏霏嘴里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有多难，慢热而内敛的金牛总是“吝啬”把感情放在嘴边，上一次听到这三个字还是在她淘汰的时候好吧。

 

王霏霏不理她，别开脸，只给孟佳看微红的耳朵，被缠得没法了，索性往地下一坐，

“可以，那你要不要和我分手？”

语气带着点威胁。

自知理亏，孟佳悻悻地缩回要掰正她脸的双手，坐的乖巧，

“分！”

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自己接了后半句，一边拿手揉着微红的眼圈，

“分了我再追你一次。”

王霏霏去瞪她，却只见孟佳笑得露出难得一见的酒窝。

 

幸好。

 

 

未完待续

 

碎碎念：

赶上团建之后来念叨几句。

本来想一口气写完刀子的，不过今天剪彩咧，还是吃点甜的！

其实是我有一点点焦躁，因为小鸽子的势头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猛，但在我写完的时候我释然了，因为她还是我最初心动的模样。

 

她们真的很忙，或许不会常常聚首

但是就像王霏霏笃定孟佳爱她一样

我们也要笃定她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无论何种意义上的

 

看到这里的你早点休息！小心熬夜成秃头鸽子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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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错过你最后的机会了。”

 

王霏霏扭了一下被孟佳按住的手腕，孟佳立马领会她的意思松开了她。两人身体刚刚分开，王霏霏就觉得秋冬的寒意顺着毛孔往身子里钻。

“我去阳台抽根烟”孟佳起身下床，手却被王霏霏拉住了。

“阳台冷，房间里就可以。”

 

孟佳拇指搓了搓王霏霏的手背表示感谢，从客厅拿了烟灰缸在靠窗的沙发上点了根烟。雾气透过她好看的手指上升，向窗口飘去。

王霏霏抱了抱被子靠在床上，没有孟佳的床好像还是有点冷。直到孟佳抽完烟，去浴室洗了手漱了口重新爬回床上的时候，王霏霏才开了口。

“那你答应了吗？”

 

孟佳把被子拉高，顺便给王霏霏也把被子盖好，回答得漫不经心，“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王霏霏几乎下意识就要回答，这是孟佳自己的事，但她看着孟佳放在被子上，离自己的手不过几厘米距离的手，硬生生咬住自己的下唇没有开口。

 

这当然不是孟佳一个人的事，王霏霏和孟佳心里都清楚得很。

 

“如果你觉得大喜不错的话可以考虑试试，不过你们要面对的问题还挺多的，虽然你已经半退圈了，但她还在事业上升期，公众可能也不太会接受，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对外公开……”

王霏霏低头，手指无意识绞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佳的手就在她视线里这样没有预兆地出现，握住了她的手腕。王霏霏顺着她的手看上去，对上眼神认真而温暖的孟佳。

 

“王霏霏，你真的很不适合演戏”

 

像是被戳了气的皮球，王霏霏长长叹了一口气，绷着的神经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绷断了弦，王霏霏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床头。

 

她不想装了。

 

“我也觉得自己演的不太像”

 

孟佳看着王霏霏自暴自弃的样子，没来由觉得有些好笑，她握着王霏霏手腕的手向下滑，轻轻扣住了她的五指。

“彼此彼此吧”

 

“好狡猾 好侥幸 好浪费”

“谁道歉 都虚伪”

 

重新在最亲近的对方面前卸下伪装，两人变得透明又小心翼翼，怕伤着对方，也怕伤了自己。

 

“累吗？”王霏霏问孟佳的时候没有敢抬头，她的视线放在孟佳手背上小巧的纹身，视线绕着那个爱心的线条在不停地转圈。

没头没脑的问题，孟佳自然是懂王霏霏想问什么的。

所以这是深夜坦白局了吗？

 

“不累。倒是你，总把事情都放心里。”

“那我会害怕啊，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不可以……”王霏霏的语气越委屈，倒是惹得孟佳越想逗逗她。

“所以你就去和别人谈恋爱了？”

“我不是！“王霏霏几乎是下意识弹起来，转头看到孟佳的眼里全是笑，也就明白对方不是真在计较。捏了捏孟佳的手指表示一点点不满，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生气了吗？”

“有点吧”孟佳说完，感觉到身边人似乎开始紧张到不敢呼吸，她伸手拍了拍王霏霏的手臂表示安抚，

“没多大事，我早就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所以还好。”

但显然这样的回答让王霏霏更加自责，她往孟佳的方向挪了一挪，把头靠了过去。

 

千万别道歉，千万别道歉，千万别道歉。

孟佳在心里狂喊，如果王霏霏说对不起的话她现在一定会哭的，她不想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

 

“以后不会了”

 

王霏霏的语气很软，像是妥协，也像是安抚，听得孟佳心里一颤，后知后觉剥开这句话表层的意思，孟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进金牛内敛的告白里。

 

“王霏霏你要搞哭我了”

 

孟佳把被子拉高，整个人滑了下去，甚至还背对着王霏霏。王霏霏有点好笑，她也躺了回去，戳了戳孟佳的肩膀，但面前的人还是背着身没理她。

这个小孩怎么害羞的时候这么可爱啊。

使坏的心思就这么冒了出来，王霏霏凑到孟佳的耳边，

 

“佳，我冷”

 

孟佳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飞快转身把不安分的王霏霏抱在怀里，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

“明天不坐飞机了？赶紧睡觉！”

孟佳的语气没有一点凶狠，王霏霏埋在她的怀里，心也放回了原来该有的位置，连那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不安全感，都被孟佳用她的温度所包裹，化成心头的暖意。

 

“要goodnight kiss”王霏霏的声音在孟佳怀里柔柔响起。

孟佳听话地低头在王霏霏的额头留下了一吻，王霏霏在孟佳的怀里抬起头，眼神是她再也不用藏着的宠溺。

孟佳的视线就从王霏霏的眼神，顺着鼻梁往下，然后停留在王霏霏的嘴唇上。

 

也许是王霏霏先抬的头，也许是孟佳先低的头，没有人去深究，这个吻就这么发生了。

 

结束的时候孟佳在王霏霏耳边说了她之前想写在她手心，最后却执拗着不肯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不会离开你的，王霏霏”

 

“无人知晓 多美”

 

 

孟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霏霏已经走了，被窝里还有她残留下来的味道。孟佳拿过了手机，给置顶的消息回复了一条语音过去。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和我说”

 

然后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昨晚她在朋友圈转发了那首《无人知晓》，设置的是仅一人可见。

现在她看到可见的那人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并写了回复。

 

“我知道”

 

这样就很好了，孟佳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再睡一个回笼觉。

 

【END】

*历时一周的《无人知晓》终于完结了

*ch马上就会更 还会补一个我自己胡言乱语的后记

*下一篇《连名带姓》下周开更

*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还是求个评论爱你们

*祝食用愉快 生活愉快

/民国AU完结篇

上-《潦草》 

中-《爱恨》 

/第一个系列完结撒花

/建议BGM《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祝愿所有人都能温柔地生活着

/老样子评论区找我聊天呀

食用愉快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

这是王霏霏最喜欢的本子里的一句话

从军路上孟佳也去读了牡丹亭，不过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另一句：

“似这般花花草草随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

离开家的这些年孟佳想了很多东西

到底 在找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走了这么些路

轰轰烈烈地往北征战，看起来气势如虹，挡也挡不住

做着好像是正义的事，却看到更多的黑暗，在众多凌乱的正义里，谁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光明的路

先生也走了，但乱局依然在，这盘棋不知道究竟谁在操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操控

但孟佳确实相信，会有一个好未来的

只是那一路要付出多少，谁都不能预计

这些年孟佳迷茫着却也清醒着

这些年是真实的

戎马征程里，

即使子弹擦破皮肤，但至少有可以笃定的方向，跟着对的人闯，真刀真枪真血真勇的日子确实比之前的那些混蛋日子好得多

很真实

真实但空

空是越忙越空的，甚至是越接近目标是越空的

手放在左边的胸口，错觉地听不见心跳

孟佳剪短的发又长了，已是沾了露的夜，就这样让发松松垮垮垂下，一直垂到腰间，抱着腿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那轮白月

王霏霏是谁？

孟佳眼里映着月光，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心情本该一如平静的夜，可却随着那个名字在心里的浮现而又一次散乱开来

其实也不过是那点爱恨

孟佳知道这本是一个潦草的时代，抛开纷繁的正义，还有理不清的情爱恨愁

所有人都是这样直白，太容易相爱

偏偏这世道又曲折，爱得轰烈恨得执着

孟佳喜欢王霏霏喜欢得潦草，始于台下的惊鸿一瞥，别于慌乱的车马之间

算起来不过草草几个时间，本应很轻松地沉默于复杂的岁月

但从爱到恨到想念，一下子又过了这么些年

分开那么些年没了音讯，孟佳后来征途也路过老家，李斯还在营里逗着蟋蟀，家里的妹妹小花却已出嫁，嫁了户好人家

没有人在乎当年发生了什么，与所有人而言不过是头上换了一个主，再来就是茶余饭后多点前任大帅的丑闻絮絮叨叨

也会有细心的想起来这故事里曾经有个小歌女，但是孟佳追问时，那人也只是摇头道不知

百花宫还在开，头牌换了几轮，奇怪的是招牌架里那相片还是没换，照片换了新洗印，可片底还是王霏霏拿扇遮面的样子

孟佳想了想，还是问老板要了份底片

相片里勾人的是王霏霏，记忆里要求着自己叫姐姐的人是王霏霏，别了这些年在心里闹着的还是王霏霏

花草随人恋，生死随人愿，偏偏这酸楚，孟佳一执就是那么多年

后来孟佳也倦了正邪，回到苏城，院子里槐花树亭亭如盖

那酒坛还在，只是孟佳又多酿了几坛

摆在一排，不拿来喝，就喜欢那么静静地看着

卸了勋章，松了盘发，孟佳带着一身浮尘，白衬衫映在月下恬静而安宁，槐花开了，就这样立在树下，又像是翩翩不染少年

金晨准备离开的消息来的突然，不过也是可以猜到的

金家老爷子前些年已经搬去轻井泽了，金晨过去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以自己和金晨的关系，今天孟佳本不用来送的，金晨和孟佳一样不喜欢哭了吧唧的离别

但就是去了，孟佳有一种莫名而奇妙的感觉，感觉要去，必须要去

那就去吧

那天天气很好，站在码头的俩人神清气爽

“你就这样等着吗？”码头上风很大，金晨头发盘得整齐，一身宽松的粉白色旗袍显得轻快

“那还能怎么办？”孟佳手搭在栏上，看着平静海面，眼神很远，“你说怎么办？”

“这得问你自己，佳，”金晨笑开了眼眉，看着夹板上熙熙攘攘人，把放在地上的箱子拿了起来，“你已经不是我的小石斑了”

“本来也不是你的，”孟佳也笑了，嘴上那么说，却还是向前抱了抱她，“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啊”

“我比你让你放心一点，”金晨轻轻回抱着，却先一步拉开这个拥抱，“我不觉得你和她就这样了了”

“我也不觉得，”孟佳依然笑着看着金晨，眼里是零零碎碎的情感，“虽然我没办法，但我真爱她”

“你现在倒是直白”金晨笑了，裙子在风中微动，好像一派轻松自在，“感谢你今天来送我，我的小石斑，再见了”

孟佳看着金晨走上夹板，不能说伤感，但是总是不舍的，这次连金晨也走了

到底还是她孟佳不够洒脱

孟佳就那么站到开船，金晨钻进舱里不愿看着熟悉的人和地就那么消失在视线里，可孟佳就是执着地盯着船在汪洋里缩小

船上人来人往，有旗袍马褂在攀谈的中国人，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反正孟佳都不认识，只是眼光偶尔略过那抹绿色

她确实不止在看金晨

船尾那个穿着草色旗袍的人带着草帽

好像也在看自己

真像王霏霏

孟佳双手趴到栏杆上，脚也踩上去，风吹乱了额前的发

她希望是王霏霏，那样她就可以知道在这乱世里她依然平安无虞

又贪心地期望着这不是王霏霏，不然又是一场别离

可能就是差点缘份

要是孟佳就这样想着看着，就和她这么些年做的一样

感慨着唏嘘着却又这样揣着满怀心思不敢动一步，就是怕失望

孟佳还是可以这样潦草地把这一次并不真实的相遇忽略掉，反正只是微乎其微的渺小希望

但孟佳还是买了下一班的船票，留着一屋子的槐花一屋子的酒，没带上功勋满满的军装，甚至没有多带一点盘缠

感受着夹板随着海浪晃动着，孟佳才觉得这事的荒唐

轻井泽虽然刚刚被开发，但是夏景确实好

金晨友情地提供了住所，虽然那表情是戏谑的，但也是心甘情愿的开心的，孟佳不至于流离失所，也可以得了闲在这乱逛

为什么王霏霏会在这呢？

孟佳看着沿街一路的白桦树，走起来感觉没有尽头

踏着异国的土地，想想自己也胡闹

在金晨的推荐下去了温泉，人很少的一家，但是风景好

孟佳凝视着氤氲的雾气升起，模糊了远处的山，活像一副意境高远的油画，想着王霏霏一定会喜欢这样虚无而浪漫的东西，可能会在雾气里跳着手上舞蹈，那一定很好看

但是雾气里什么也没有，孟佳轻笑自己的恍惚，抬起手伸向雾气，手臂依然修长白皙，只是多了些疤痕，漂亮的手上也留着茧，指尖缠绕着雾气

忽然云被风吹开，阳光撒进来，透着雾气给手环了圈金边镶着，手指微微弯曲，好像可以触摸到光与影，一切是安宁的，逃离的战乱，丢弃了所谓壮志未酬，不再追求正义

阳光，雾气，远山

孟佳收紧手指，像可以把世间所有的温柔网罗进去

她想起来了，那是王霏霏握住她手的感觉

是这个温度

孟佳一直有很认真地在寻找生活的意义，李斯丹妮喜欢在军营生活，偶尔也去夜夜笙歌，她就喜欢这样自在；金晨跟着家里走，无所求也吃穿不愁，倒也无虑也无忧；小花远嫁，但书信来皆是平淡的温柔快乐

那是他们的生活

孟佳也曾年少不羁在城里寻欢作乐，也曾西装革履正儿八经为大事奋斗过，到现在却没了志向，心被绑着不想再漂泊厮混，热血冷了不愿再牵扯是非

没有觉得自己放纵就是快乐，不再想名留青史在时代潮流里做什么大人物

金晨常说自己随和，孟佳清楚这随和不过是潦草的借口罢，匆匆做了好多事，却反而是认真着潦草

没有达到什么目标也没有找到快乐

什么是快乐？

镇上来了小乐队，全是乡村艺人，乐器是土玩意但声音却好听

金晨拉孟佳来的，拉来以后就陪着自家老爷子聊

孟佳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照顾不周，盘腿坐着听，听着也确实有趣，几曲结束了中场休息孟佳跑到后台看着稀奇的乡间乐器，顺道和乐队聊上几句

问了才知道乐团里那对是情侣，介绍对方的时候还不忘帮人缕缕头发，然后另外一人羞低了头，却抬手帮人整理起领子

看得孟佳心暖，眼神都变得柔软，金晨瞥见时还来打趣一句

怎么笑得那么甜啊？

后来乐队走了，孟佳还是记得那对情侣，记得他们脸上幸福而甜蜜的笑，他们眼里闪着星光，浩瀚得如温柔星河

孟佳触碰过那片星海，在她低头公文时，不经意地偏头就可以坠进身边人眼里的银河

茫茫宇宙里燃起一抹火光，孟佳跨越星河璀璨，看到那个点着火把的人是王霏霏

然后宇宙开始破碎瓦解最后落在最平凡的乱世里像大海里跌入一颗沙

孟佳摸摸索索这么多年这时才确认了一件事

此乱世之下，于孟佳而言，本只有一种正义

那就是和爱的人放肆尽情的相爱

孟佳养了只猫，放在宅子里当女儿供着，金晨笑她呆，却被带起来兴致，自己也养了三只

孟佳喜欢带着猫去轻井泽的小车站里坐着休息，猫抱在手里软软的，在外面不似在家那般皮闹由着她一下一下地顺着毛

轻井泽的车站不大，建了个木制亭子，里面会坐着写等车的人

有白发苍苍说着外语的老夫妻，但笑容实在和善亲切，有小孩子会过来盯着猫看很久，也有忙碌的年轻人，匆匆看着包裹甚至不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说她这是守株待兔的金晨拍拍她的额头

孟佳缩着脖子躲，然后还是好好的回答着：“王霏霏又不是兔子”

是也好，可能比猫还要乖一点

可是怎么会乖，那是个半要挟着让她喊姐姐的家伙

看着纯良无害，可比谁都会撩人，眼睛里的温柔躲着坏，要等人一脚踩进去才知道，来不及反抗又避闪不得，往人心儿肝儿里啊闹

孟佳挠着怀里的小家伙，猫儿最是懂人，小脸往人手上蹭着有着安抚的意味

浅笑着靠在木制椅子上，看着车站里的车来了又去，送去了多少人，也送来了多少人

天气转入秋，白桦林叶黄了，树干却还是白的，好看得紧

孟佳踩着叶子沙沙响，清风拂过，温度刚刚好，跟着旋转跳了几步，脚底几片叶子飞了起来，美好又恬淡

如果是王霏霏的话，会跳得很好看吧

孟佳拿脚在地上的树叶子上划着圈，秋日的阳光正好，不晒人但透着暖意

孟佳看着叶林里的咸蛋黄太阳，心里也明亮起来

快乐就是王霏霏

这是孟佳认认真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以后，得出的结论

原来生活里的每个美好都和王霏霏挂上钩，占据着快乐，盘踞着希望

孟佳随和着漂泊，一不小心就认真了这一回

然后就是认真着很多年

这是件不潦草的事，孟佳真爱王霏霏

她相信她也是

她是她槐花树下的少年，她是她槐花酒里的醉猫

孟佳捡起一片黄绿色的白桦叶，带回去夹在了新买的杂记里，猫正好走过来，一屁股坐下，头靠在自己手上

刚刚写的那一篇日记，写的是她们的故事

第二天孟佳带着猫走到车站，木椅子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也没嫌弃，孟佳直接走了上去

猫是嫌弃的，小跳着上了膝盖趴在腿上不愿意下来

“小东西，真爱干净”孟佳挠挠小东西的下巴

今天又会遇见谁呢

孟佳不紧不慢地给小东西坐着按摩，耳边的嘈杂随汽笛声来又被远去的车带走，有听不懂的语言有熟悉的家乡话，但是混在秋风里，只让人感到安宁

“养猫了？”秋风里的乡音真实而具体

很真实

孟佳被拨动了心弦，却闭了眼没有抬头：“嗯，养的这样好，怎会是野猫？”

“不抬头吗？”声音里混着点委屈，但又有藏不住的狡黠与欣喜

但还是倔强地摇了头吧，摸着猫毛的手都开始抖，孟佳压抑着心里澎湃的情绪，却几乎压抑不住涌上眼眶的泪意

“抬头”对方的声音平和但却不容拒绝，事实上孟佳本不会拒绝，明眸对上王霏霏一双温柔的含情目

“王霏霏，”孟佳叫她，“王霏霏”

“叫姐姐”语气是严格的，但人已经笑开了，眼睛眉毛都弯弯的，甚是好看

“王霏霏，”孟佳执着地犯着错误，眼底澄澈也明亮，“我他娘真应该恨你”

透着狠劲，却没什么威慑力，连猫都翻身打了哈欠

王霏霏挑眉，歪头等着她继续说

“可我真爱你”

“孟佳，”王霏霏说得认真，线织毛巾披在身上，大气而成熟，“我也是”

轻井泽的秋天很冷，阳光懒懒地散在车站里，孟佳抬头看着逆光的王霏霏，微风吹过，带着黄叶沙沙作响，也连着王霏霏披散的发微微晃动

这点美好，真的好真实

王霏霏知道什么是真实其实也没比孟佳早多少

王霏霏轻轻咬着那些她陌生的伤疤，心里疼着又骄傲着

看着眼神涣散了的人，那是在手边的温度

也许这就是真实吧

是车但不只是车

希望有人能懂

今日BGM：Free—孟佳

浮桥，

浮桥亦称舟桥，本意是用船代替桥墩的桥梁。常见于河流沿岸，当地渔民靠浮桥进行往来贸易，晃荡而狭长的桥面充当了孤岛和世界的媒介。

她们是彼此的浮桥

请点我

-半纪实过去篇三部曲之二

-食用前建议先去《不来也不去》 ，读完前篇再过来比较好哦

-全文1w1+，慢慢读吧，写的我真的肝肠寸断，太难了，长篇真的太难了！
-本来想当成团夜后第一篇贺文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抱歉，写得不算太满意，但依然希望你们喜欢

-建议搭配bgm《人来人往》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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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出来喝一杯吗？就在你楼下那家”

“문제 없어요.”

孟佳看着熟悉的韩文短信，下意识笑了笑

有什么？没什么。

刚刚准备放下手机去收拾晚上出门的东西，手机却兀的亮了起来

还是是那人的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

“好的”

她还是愿意去为她多摁那三下的

不过也许不止三下

王霏霏总是这样，愿意拐着弯去满足孟佳的小小心思

即使违背了自己本来的习惯，即使对于一个很懒的人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麻烦

但是只要孟佳提过，开玩笑也好，无心带过了一句也罢，王霏霏都会去照顾她的感受

温柔得要死

好烦

总是这样，孟佳关上手机随手丢到沙发上，然后把自己也丢进沙发

Sunday顺着沙发爬到她腿上趴下

孟佳一下一下地摸着Sunday的头，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总是这样，在孟佳要走的时候，

狠狠地把她拽回来

来回多少次都好，王霏霏都可以让孟佳重新溺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好烦

可是孟佳还是没学会拒绝

没学会抗拒王霏霏

没试过

孟佳不是一开始就和王霏霏很熟络的

那么多练习生，也有好几个是中国人

第一天下来孟佳大致都过了一遍名字，只是和脸还没有都对上，一些是从旁边人聊天中听到的，一些是站在一起时寒暄知道的

但王霏霏基本上是最后才知道的那几个名字之一

在压腿时听到她忽然说了句：“我天 好痛”孟佳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中国人

孟佳怕生，但也没到她那样一声不吭

“你也是中国人啊，哪里人？”趁着老师转身去看另一边的动作，孟佳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对方看起来很诧异这个时候会忽然来的一句问话：“海南”

末了，在趴下去压之前还是加了句：“我是王霏霏”

“孟佳”回答完便低下头继续压腿，好像开始话题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但心里却不似那样无所谓

孟佳不知道是自己的特殊本领还是所谓水瓶座的直觉

她会看到一个人就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就是能莫名感受到两个人可能的将来

比如现在孟佳就是那么无端地感觉自己会和旁边这个人会有很多故事

就注定不会是过客

所以接着去交朋友了吗？

没有

第一个星期下来孟佳已经有几个聊得比较对头的中国练习生了

周末晚自由时间，大家计划着吃个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异乡里普通话听着都特别顺耳

这群人里没有王霏霏

“要不去前面那条街的烤肉店吧，听说很不错”孟佳开口就得到了一致认可

“行啊”“就去佳说的那家吧”“消息灵通啊佳”

应和很多，孟佳到没再留心去听他们接下来的商量是要买点啤酒还是什么具体时间的事

练习室另一个角落，王霏霏一个人在一圈韩国练习生旁边换着鞋，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孟佳无声地张张嘴，又闭上

王霏霏换好鞋又开始整理发型，把发绳取下来重新梳着头发

刚刚碰过鞋喂

孟佳还是再次张口，这次有了声音：“要不把王欧尼一起叫上吧？”

旁边的人愣了，顺着孟佳眼神看过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可以啊，你和她很熟吗？”

“就是想一起叫上”孟佳看着王霏霏扎好头发准备出去，想了想还是没有追出去直接问

训练室门被她关上，一下子训练室里再无王霏霏的痕迹，身边的朋友也商量得差不多了纷纷回去收拾各自的东西

孟佳盘腿坐到柜子上把自己的小手机拿出来

第一天交换过号码，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喂，您好？여보세요.”

孟佳扣着自己的鞋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霏霏，我是佳”

“哦，佳！有什么事吗？”

生分的语气

孟佳努努嘴，抬头看到练习室大镜子上映出自己别扭的表情

“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中国的想聚个餐，你一起来吗？”

说出来才意识到是忐忑的，孟佳其实不知道有多怕被拒绝

自己自作主张张罗好了，好像已经认定对方不会拒绝自己一样

但是到真的问出来才害怕真的被拒绝

好像要承认自己有多自作多情一样

拒绝也合情理

毕竟王霏霏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熟

包括孟佳

“嗯，”对面看起来也犹豫了，“好，那你出发时候叫我，我和你一起过去？”

镜子里的人忽然笑了一下

“好，到时候联络”孟佳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雷厉风行把东西都收拾好，蹲在训练室等着还在整理的朋友

孟佳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一冲动把东西一下子收拾好

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只是蹲在那里，盯着训练室一双双走动的鞋

王霏霏

孟佳不由得想起这个名字

一双双鞋踏在地板上踢踏响，换好鞋的贴着边走出去

孟佳看得开始愣神，直到被朋友们揽着一起走出去

对啊，刚才那些鞋里怎么可能有王霏霏的呢

所以说起来，还是孟佳先招惹的王霏霏

孟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喜欢一样东西就会直接去说，

但很喜欢一样东西时，反而会绕着来，做尽那周围的一圈事，若有若无蹭到中间，藏着掖着

那时候的孟佳还没学会明目张胆

王霏霏来了，后来吃饭也是坐在孟佳旁边

偶尔聊到熟悉的话题会跟着说几句，但大多数时间还是沉默着埋头吃

孟佳也没有主动去和她说话，会隔着她和朋友敬酒，要不就是隔着整张桌子和对面聊天，直到王霏霏旁边的中国女孩开始和王霏霏搭话

孟佳竖着耳朵听着，聊了家乡聊了家乡特产

好无聊

然后是被jyp选进来的经历，然后开始聊到爱好然后越聊越多，好像两个人马上就可以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所以你真的很喜欢唱歌啊”敷衍地把上一杯就喝了，把隔桌的话题了了，孟佳终于还是转过来对着王霏霏，直接插入话题

“嗯”王霏霏也回头看她

“我也真的很喜欢喝酒”孟佳说完自己就笑了，旁边的朋友也都开始笑

孟佳眯了眼看，王霏霏也笑了，笑得很温柔

“小酒鬼”嘈杂中她似乎听见了王霏霏这么说

然后孟佳就莫名觉得很幸福

然后，为什么王霏霏就这样走进孟佳的世界了

那时，孟佳想，可能只是因为在较劲，和自己

只是刚好王霏霏掺合进来了而已

那顿饭下来大家熟络了很多

不少人也对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多了很多印象，走出餐厅甚至和她手挽着手

孟佳觉得很欣慰

也有点不舒服，因为王霏霏一直和她的朋友们走在前面

他们都在前面，聊着孟佳听不清的话题

没有回头，即使是这些天聊得最好的那个小姑娘

她现在和王霏霏也聊得很好，他们都聊得很好

没有闹脾气，孟佳揣着自己若有若无的小心思走在最后

看着王霏霏和她们聊得开心

孟佳走得老慢，一步拖一步

开始是走在末尾，再后来几乎要掉队

她不仅在看王霏霏，也看刚刚交到的朋友们

她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只是看着越来越接近宿舍的距离，心里越来越堵

忽然王霏霏停下来脚步，回过头来看

孟佳心忽然被敲了一下

然后第一反应是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的人背后躲去

在 期待什么

孟佳躲在那人影后面低着头小步走，

听着伙伴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在这啊佳，”孟佳猛地抬头看到的是王霏霏的眼睛，“我以为你丢了呢”

“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丢啊”心里感觉有点奇怪，孟佳下意识地抗拒，加快了步伐把王霏霏甩到后面

王霏霏也不恼，只是跟了上去：“你喝多了？”

“没有”孟佳没有回头地往前继续走

“那你，想家了？”

孟佳一下子顿住步伐，回头看到的是王霏霏带着担心的神情

好黑

今天没有月亮，路灯也感觉特别暗，孟佳在黯淡的颜色里看着王霏霏的脸

她好黑

孟佳这样想，心里却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似乎感觉到孟佳目光里的询问，王霏霏小心翼翼地说：“额，我只是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看到孟佳愣住了，王霏霏又很急的继续解释：“啊，可能是我多心，不好意思”

“你，”孟佳按着心里涌动的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愿意陪我散散步吗？”

为什么忽然想哭啊

是真的想家了吗？可能吧

路边车滴滴答答，一辆辆飞驰而过

高楼上的老旧广告牌闪着昏暗又难看的色彩

真安静

但孟佳这么觉得

孟佳身边也有过比较慢热内向的朋友，但王霏霏有点不一样

就像是看着她的眼睛，孟佳就可以觉得很安静很安心

孟佳没有问过王霏霏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有情绪的

只是后来才发现

原来一个可以轻易看穿你脆弱的人，就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熟识的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还是一起出道

不记得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孟佳觉得依赖王霏霏本来就是一件无可避免的事情

出道前，她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把那些她正在拧巴着的，自己暗自搅和的小情绪全部看穿

然后介入，就好像可以接受孟佳所有不堪为人知的一面却依然保持着亲近

一起出道，无数个朝夕相对

一起流汗，腿跳肿了帮忙互相擦药，一起因为得奖热泪盈眶，然后在台上一双手就可以搂到对方的肩膀

开始了解，从儿时经历到生活里小细节的小癖好

开始习惯，习惯吃王霏霏做的早饭，买新衣服第一个穿给王霏霏，伤心难过开心愉快都找王霏霏

就像注定的一般，王霏霏注定要走进孟佳心里

同期的练习生朋友，有的回国，有的退出圈子找了份稳定工作，有的再别处出道了

际遇各不相同，只是大多数都只是停留在那个小手机里

在换上智能手机微信诞生之前，也不知道换没换过号码，不过也不重要了，那个小手机，那段浅薄的缘份，连同那几年同期情谊一起随时光流逝逐渐消散

也没有什么好唏嘘的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走在站台上，擦肩而过或是相伴而行过，无法预计对方会搭上哪一趟车，然后又在下一个站台和谁相遇

孟佳明白这个道理

她只是背着行囊在月台上观望，看到王霏霏时对着人家挑了眉，结果最后准备换乘的时候被王霏霏拉住了手腕

是她招惹了王霏霏

然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把风筝线交了出去

于是王霏霏就那么牵着她，让孟佳甘心拘泥于王霏霏的狭小天空

孟佳开始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和朋友嬉闹着，她去捉弄几下朋友的头发然后大家一起笑开

和她闹的不是王霏霏，但王霏霏在旁边开着她张大嘴地笑

兴致勃勃地拉着周觅大谈特谈去什么地方的什么经历，说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还嫌不够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孟佳没有回头去看过旁边的王霏霏，但是王霏霏一直在旁边嗯着聆听

晚上泡吧，孟佳举杯和好友敬酒，

酒杯没有碰过王霏霏的，但是王霏霏会到孟佳正正好要喝懵的点，把酒瓶拿开

王霏霏没有霸占她的生活，却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刻意地，但是她就那样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在那里

一直到她不在那里孟佳好像觉得就不能那么得快乐一样

然后在那天夜里孟佳陪在练习室里等王霏霏练完那段solo，

本该和很多个夜晚一样，孟佳轻轻倚在大镜子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偶尔抬头帮姐姐看看动作

但孟佳没有玩手机，她只是那么看着，懒懒地倚着，眼里心里却烧着火

她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只是忽然很想把王霏霏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想有约定有誓言，让她一辈子都不离开

洒脱如孟佳，第一次想到占有

随性如孟佳，第一次渴望誓言

像积极地去接受新事物一样，孟佳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就是喜欢上王霏霏了

甚至没去考虑这件事的本身的不可思议还是别人接不接受

在计较得失后果之前，孟佳已经决定顺从自己内心去接受了

孟佳还是那么靠着由着心火把自己整个人燃烧起来

而王霏霏在火光里安静地跳着，细细地扣着自己的动作

反正再怎么烧也烧不到她身上

孟佳还是那么慵懒地半躺着，只是心忽然就酸了

就好像能预感到前面是个深渊

但她只是笑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跳下去

没挣扎过，毕竟那人是王霏霏啊

但喜欢王霏霏是件幸福的事，其实

因为王霏霏值得，孟佳这样觉得

孟佳知道自己有多硬，有多能扛，所以会更加眷恋王霏霏的依赖，更加贪恋王霏霏的温柔

孟佳试过直接去表达自己的喜欢，那种肆无忌惮地撒娇去索取姐姐的疼爱，然后把自己藏得很深的小心思试探性地递出来

姐姐会包容她的小任性，然后对着她笑着说着温温柔柔的话，就像安慰以前因为上台会很紧张的小妹妹秀智一样

孟佳在这样的目光里软了心，在温柔里得到了宽慰却尝不到慰藉

只得压回心里隐蔽而暗涌的情愫，心浸在温柔乡里久了跑得又酸又涨

有时候孟佳也憋不住，

比如王霏霏忽略自己的时候

也许那不是她的本意吧，王霏霏也没有义务把自己每分每秒都给孟佳

王霏霏也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自己的重要的人

就如她最初希望的那样

是啊，多好啊，王霏霏就是不应该闭塞自己，明明是很招人喜欢的性格

只是孟佳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把人往外推走时心里居然会真的好酸

酸还是要推，但人真的走开一步自己又难以接受

所以，幼稚的还是自己吧

孟佳发着脾气丢了几句话就摔门跑出去了

跑了半天大冬天冻了吧唧不知道自己在哪

喘了半天气才心惊胆战的回头，看到后面并没有人追来心里失落的不行

失落什么劲啊，自己一顿脾气忽然砸下来，王霏霏还懵着呢，有什么必要追着你跑

可是我好想王霏霏追出来

孟佳蹲在路边，昨晚刚刚下过雨，今天特别冷

出来没带手套，手一下子就冻的通红

然后是脸因为运动过了开始发红

然后是眼眶

我好想王霏霏能追出来

孟佳知道这是自己贪心，

人家给了温柔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明明只是自己一腔热血的喜欢，却忍不住想要求对方给予所有自己期望的爱

都怪王霏霏，一直扩大着孟佳可以去奢求的范围

但是王霏霏就站在圈最中心的高地

一直在那，但是无论怎么烧，孟佳就是烧不到

王霏霏总有办法要么躲开要么让孟佳自甘放弃去烧

也怪不了她，都怪这该死的顺理成章

所以孟佳要接受

孟佳接受不了

王霏霏说孟佳孩子气，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自己游荡回来已经天黑了，回到宿舍，床头放着被自己丢下的手套

想也不用想，孟佳脑子里已经浮现了那个人的名字，

王霏霏，

孟佳觉得心酸，觉得压抑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眼泪一下子要跑出来

有时候真的好讨厌王霏霏的温柔

但是能怎么讨厌呢，她是那么那么的喜欢王霏霏

喜欢她的温柔

孟佳知道王霏霏也看出来自己的不开心了，

因为王霏霏走过来抱住了她的头，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手痛不痛啊，有没有长冻疮？要给你捂一下吗？”

我说吧，这种温柔烦死了

孟佳摇着头，蓬松的头发蹭在姐姐的肩膀上

把头就这么靠着，手由着姐姐握着搓，眼睛也闭上了

还能怎么办呢

王霏霏建了一座最稳固的墙，挡去了孟佳所有的热烈

苦恋王霏霏的第一个月，孟佳迎来了第一个情绪爆发

从小被夸了聪明，但孟佳还是没能够控制好自己要爆发的情绪

不能爆发

这点孟佳很清楚，无论是出于对这份感情的珍视还是对于王霏霏的默契

只能憋着

但是孟佳确实没有那样好的情绪调节能力

那天在街上走，孟佳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用一句后来学会的话来形容

那真的是她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越走越黑的孟佳恰好路过一家宠物店，橱窗的小东西眼睛圆溜溜地看着自己

好像很温柔的样子

于是Sunday被接到了家里，孟佳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min开玩笑地时候说，佳欧尼真的太喜欢猫了吧，人看着都嫉妒了啊

王霏霏嫉妒了吗

孟佳搂着Sunday，下巴轻轻在小猫的头顶蹭着

她不知道王霏霏嫉没嫉妒

但是Sunday来了以后，至少孟佳溢出来的情感有了寄托

就好像终于可以放肆去爱了，把自己所有想灌注的情绪都给予它

然后Sunday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是干净得没有杂质

至少孟佳觉得自己有被洗涤到

她喜欢和Sunday拍照，喜欢和Sunday跳舞，喜欢亲着Sunday的小脑瓜子然后对它说，

Sunday，撒拉嘿哟

终于孟佳的ins成为了Sunday的朋友圈

挺好的，王霏霏看着孟佳为Sunday吃喝玩乐忙东忙西的样子这样说，眉眼还带着孟佳最喜欢的温柔的笑

挺好的吧，

一人一猫这样生活，孟佳也这么觉得

反正那么一份感情，拿不出来放不回去

孟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可以变淡或者什么时候自己可以死心，然后真的做一位合格的灵魂伴侣

那得多成熟

实在不行，就逃走吧

孟佳挠着Sunday软乎乎的下巴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好像这个玩笑似乎能把自己逗笑

至少那个时候，孟佳没有想过要走

长长的月台，反正都被拉住了

反正难得真的可以停留了

怎么可能想走啊

可能是对这样热烈的喜欢太陌生了

爱得深沉却又克制

克制这一点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所以可以原谅的吧，孟佳忘记了很多事

比如，谁都会走

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么久的时间只是用来接受

这样的时间久了，像一个缓缓充气的气球，孟佳知道，要不泄气，要不就会爆炸

孟佳不想爆炸，大不了就等漏气的那一天

开始是想不明白的，为什么喜欢都是喜欢，但她永远都只圈在那里

可是这就是霏啊

她最爱的，也最无可奈何的霏啊

从不甘心到接受再到重新去整理关系

孟佳总会想到以前看的言情小说：

年轻时你把爱情当生命，后来你没死，爱情替你抵了命

孟佳有时候真的会想，要不直接去表白吧，好的坏的至少都有个结局

不敢也不舍得，这是孟佳给自己的安慰，

但其实孟佳比自己想的还要清醒一点，那么了解她的王霏霏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只是王霏霏就是选择保持原状而已

所以表不表白都不会有结局

孟佳很累，

事业上的压力，舆论的压力

还有王霏霏

有时候压力真的顶不住了，握着手机输入王霏霏的号码然后又把手机丢到一边

真的累得太要命了

孟佳喝着酒，觉得果然酒精才是好东西

歪着头思索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报了地名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用酒把嘴堵上，似乎渴望这样能把心灌满一样

你说，我的爱情是不是要为我抵命了

孟佳想着早上节目里自己冠冕堂皇为自己宣读审判

说着什么不表白就可以永远做朋友，

不要爱情要朋友之间的感情也很好

哈哈哈，这样的冠冕堂皇到底还是从了王霏霏

她爱王霏霏每次冠冕堂皇的安慰，喜欢听她那些宫中楼阁的大道理

却觉得自己的冠冕堂皇实在太荒唐

很多年后，孟佳想自己一定会感恩今天这个决定

因为那时候过尽千帆的自己一定很感激现在自己的痛苦换来的恒久稳定的友情

痛苦只是因为不甘心

不是得不到，是求不得

忽然孟佳就很想走，把韩国努力那么多年的汗水努力都可以丢掉不要

她想走，走出王霏霏的桎梏，走出这段恰恰好的关系

反正世界本就人来人往，不过是今天走的是她孟佳

在遇到王霏霏之前孟佳总是在走，本来就不会为什么人停留

以前也长情过也被伤过，然后逐渐学会了叛逆学会了洒脱，所以好像挥挥手就可以真的走

越来越能接受离别，越来越能看淡爱恨

不愿选择背包走入森林，不用猴子陪伴，孟佳可以脖子上缠着蛇，然后看着鸟儿飞在天空

在发现自己喜欢的快一年的时光里，孟佳很多次想过要走

不说走到哪里，至少从这段过度渴望的感情里走出来

至少把自己的火浇灭，然后可以陪着她温柔如水纸短情长

但王霏霏在扯她

在她放肆和朋友喝酒亲昵拥抱时，让她还想着她，

在没有她的舞台，她会想着要她陪她，

所以孟佳决定要走，然后第二天醒来肚子饿了还是没忍住小跑去王霏霏家里打着电话闹她要她给自己做饭

孟佳不是离不开王霏霏，只是干什么都想要有王霏霏

线缠了一身，风再大风筝也飞不起来

孟佳看着自己被线着勒的手，勒得很紧手却不痛，只怪王霏霏实在太温柔，孟佳笑得无奈，

谁当初想摆脱被围绕左右

过后谁人被遥控于世界尽头

勒到呼吸困难才知变扯线木偶

这根线其实说到底 谁拿捏在手

王霏霏

孟佳喝着酒，笑着，

明明是那么珍贵而美好的友谊，怎么到自己这里整的那么痛苦

可能离开是更好的选择吧

把纷乱的线全部扯断，就留心上那一根，然后让距离疗养出一个能很好把握分寸的孟佳

杯里红酒烈而纯 喝到咽喉里还带着点痛

滴在心上哒哒响，和眼泪掉下来的声音一样

她似乎能看到王霏霏皱着眉头想拦下她的酒杯的样子

“佳，你醉了”不是她的声音

被电话叫过来的周觅皱着眉看着孟佳，手握住孟佳手上的酒杯不让她再喝

不是她

孟佳眯着模糊地眼，看着小觅常年挂笑的脸上也布满愁容

我有那么惨吗？

孟佳嗤嗤地笑，水糊着眼睛看东西都不那么真切

但孟佳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她

“我想回家”孟佳把脸趴在冰冷的大理石吧台上嚷嚷

“好，我送你回公寓”周觅说着就准备起身扶她

“我想回家”孟佳头也不抬，拍掉了周觅的手

“你喝醉了”

“我想回家！”声音带着点哭腔又有点生气，可周觅听着只是心疼

周觅这才忽然明白了孟佳的意思

孟佳喃喃着回家，眼泪吧嗒吧嗒就掉在黑色的大理石吧台上，呆滞地凝视着泪水积成那一小汪水里，一滴下去就又泛一点涟漪

涟漪平静的隙，看那水里倒影出的还是王霏霏的影子

她在笑，在温柔地看着自己，然后说：

小酒鬼，佳

周觅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天晚上

后来佳真的回去了，离开打拼那么多年的地方走了，重新开始发展，

而后在打歌间隙霏来找他哭过

霏哭得很伤心，明明要上台了，眼眶还是哭肿了

那时候，他脑子里却还是止不住想起很久之前那天晚上他送孟佳回去前，孟佳说的最后话

“你知道吗？她会遇见把我更好的人，

比我更温柔更懂事更体贴，

但一定没有我爱闹爱捣蛋爱吃醋”

周觅觉得很难过

把佳送到楼上以后，注意养生早睡的周觅大半夜在她公寓旁边转了好几圈来来回回最后才决定要回去

喝完哭完以后孟佳也醒了

但其实心里已经决定会走，就忽然感觉很多包袱放下了

好像一次新生

也许爱情真的会帮人抵命

她做回了王霏霏身边的孟佳

没大没小调皮捣蛋但又贴心的王霏霏的小朋友孟佳

王霏霏看起来也轻松了不少，温柔的眼睛也带着更多的笑意

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熟悉的火烧灼着孟佳玩世不恭的眼眸

眼眸里是弯腰帮她擦药的王霏霏

你有一天也会不甘心吗？那你会不会很后悔呢？

想到这孟佳也觉得好笑，但还是愿意自顾自地想，万一哪天王霏霏真的爱上自己了，一定也要她追的累死累活报个仇

想着孟佳真的笑了出来，然后王霏霏抬起头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孟佳摆手说着没什么没什么，一边飞吻过去说着谢谢霏欧尼帮我擦药

这样多好

后来missA回归，大家又一起忙碌

可能出道就耗完了大家所有的运气，回归了就差点天时

说失望其实也还好，本来留着就是给自己做一个蛮长的告别

第一敬自己，奋不顾身来到异乡为梦想打拼那么些年

第二敬组合，至少高峰低谷都走过，多少训练磨砺多少欢乐掌声，没什么不值得

第三敬她破碎不堪的爱情，敬她最爱最疼的姐姐王霏霏，敬她最离不开最贪恋的王霏霏的温柔

到了一六年谈续约，孟佳终于可以很轻松地说出

嗯，我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答案早就有了，不说只是差一个正式地和王霏霏的告别

“霏，出来喝一杯吗？就在你楼下那家”

可是酒喝到最后王霏霏要为了明早的活动要提前回去时，孟佳还是没能开口

决定了那么久的事，但要说出口，却还是不忍心

明天吧，那就明天她工作完

孟佳看着王霏霏一步一步走出酒吧，

走在嘈杂而狭窄的小道里，周边都是在舞池跳跃放纵的人们

但她还是时不时地回头，一次又一次和她挥手再见

就像她知道了自己要走了一样

孟佳就那么看着

看着她因为回头不小心撞到旁边的某个人，然后错愕地向对方道歉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人多得不得了，可孟佳眼里好像只有她，就像她定格在了那里，错杂的人群只是从她身边流过

看着她临出门前依然再次转过头来看自己

眼神还是孟佳无法自救的沉溺的温柔

王霏霏，我还是输给你了

孟佳看着门被阖上，留下一酒吧的繁华给自己

心里在搅，苦的，心酸的，涩的，涌得孟佳想干呕

王霏霏会哭，一定会，而且会哭得很惨

所以孟佳笑了，她似乎可以想象到王霏霏脸上挂满眼泪珠子的样子

会很丑吧，女明星

孟佳咽着最爱喝的红酒，那是王霏霏给她点的

笑得呛出来，咳嗽，喉咙咳得发紧发疼，然后眼泪就那么滚下来，大滴大滴直接砸到酒杯里

可她还是在笑，眼泪也在流

孟佳缓缓举起酒杯，所有甘甜的苦涩的都滑过咽喉落在心上，把心彻底浸透

就如王霏霏恒久不变的温柔眼神

孟佳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这样，为了王霏霏

但她还是要走，要离开，不然她只会溃败得更快

离开她眷恋而又无奈的稳固平衡，才能更加更好地控制着感情，然后顺理成章留在王霏霏

然后才能让每一次放纵心安理得，每一次亲昵都点到为止

孟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离开，会放下

然后真的作为一个多年老友，做一个合格的灵魂伴侣陪伴在王霏霏身边

还是这份感情最终会放淡，会终结

也不知道那时她自己会不会坦然地去接受

她是知道，这个人来人往的世界

有些人会走，有些人不会

有些情会变，但是有些变了却也依然可以存在

那不叫友情也不叫爱情，只叫孟佳和王霏霏

爱如难以放进手里

何不将这双手放进心里

孟佳继续漫步在漫漫人生里，

新的光景很美，虽然这条路很难走

身边有人陪伴，那个人也在

但是本来有些路就是要一个人走

人来人往，孟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的走了

因为好朋友王霏霏一直在身边

可能走的只是她年少轻狂的喜欢，走的只是她埋葬于异国的热烈，还有那些辛酸那些眼泪

也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反正至少孟佳从来都没后悔过

至少穿梭于人潮，自己的闯荡在脆弱时还可以跑到厕所打电话给王霏霏

在做决定时，还能有王霏霏一句支持你

也够了

孟佳一度以为那是一条要逐渐习惯一个人的路

直到王霏霏说她也要去乘风破浪

“因为我听说我姐妹，孟佳，她要来”

“孟佳就不用讲了，她当然在名单里，哈哈哈哈”

“我最想和谁成团，我最想和王霏霏再成团”

“我和她还是有一个，在一起成tan成团的梦想”

原来错过了站，还是能转到同一班车

不过这次孟佳要成熟很多

她学会了明目张胆表达喜欢，学会了包容王霏霏走向别人

她可以真的肆无忌惮表达对王霏霏的偏爱，也可以做到和王霏霏在同一舞台上PKbattle

一如孟佳本该是的率真和洒脱

这样就和王霏霏一直期待的一样了吧

孟佳笑了笑，看着王霏霏和万茜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心里的感觉可能有点落寞吧，也好像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习惯了，所以早就没感觉了

“可是我感觉霏霏她不一样”金晨那么说，在黑咕隆咚的房间里

“？”

疼痛组小型团建，以三人夸海口要海喝开始，到张含韵困了先溜，孟佳金晨喝懵为结束

没开灯，酒精在圆桌上氤氲，没什么原因，孟佳就是想起来以前在异国那段时光，反正旁边坐着的是心意相通的好朋友金大喜

于是孟佳就断断续续开始讲着被自己丢到禁区的糟糕暗恋故事

“就是……”金晨正儿八经想了一下，“我看你的时候被霏霏看到，她看我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咋了，她暗恋你啊”说着孟佳不给面子的狂笑起来

“不是，”金晨由着她笑得一抽一抽，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就有一点点威胁但又是很温柔的，就感觉威胁是给我的，温柔是给我眼里的你的”

“金晨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啊”孟佳摇着头笑，“她要有意思，我们早在一起了”

“万一她现在意识到了呢？”

“那我要她追我跑两万里！”孟佳还是在笑，“她自己给我放到两万里高空的，自己追下来”

金晨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孟佳的笑却觉得心里疼

因为这笑里真的背负了太多东西了，多到笑的人都已经忘记了有多少

“所以，”金晨，“佳，所以现在霏霏对你而言是什么？”

是我长在手心里不愿意彻底拔出来的刺

我用距离和时间去适应了它

只要不碰就不会痛

但是我就愿意它长在那儿

就像孟佳后来踏上过无数班车，她总愿意挑那辆会经过她在的地方的

这不是所谓长情，孟佳想

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孟佳，她是王霏霏而已

可是如果王霏霏真的变了呢？

孟佳知道自己要走的那一夜，反而很平静

因为身处其中所以并不觉得不公平

而且，本就得到了很多

来着一趟也是值了

不过是从这趟车下来再换一辆，而且她可以预感到，下一站肯定会更好

所以也没什么遗憾了

麻烦的是王霏霏

王霏霏爱哭是从认识她孟佳就知道的事

但习惯了这么些年看到了还是那么心疼孟佳也拿自己没办法

“回来吧”

孟佳听见王霏霏这么说

突然她明白金晨的话了

沉默了有很久，不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本身

孟佳想起来了很多事

想起来那个酒吧，想起来韩国的那个小宿舍，想起那个气味蛮大的练习室

回忆都好像带着酒精味

沉沦却又温暖

而温暖的来源，总是王霏霏

“你现在再走神我会疯掉的”王霏霏难得没耐心地皱了眉，声音还带着哭腔

“哦，”孟佳笑了，看着王霏霏罕见的狼狈样，发现是王霏霏的话，跑两万里也快，“嗯，你是不是应该多说几句？”

王霏霏沉默了一下，揉了揉自己发肿的眼睛，但好像并没有能让眼泪停止下来：

“我遇到很多很好的人，但我发现我只喜欢爱闹爱捣蛋爱吃醋的小屁孩……”

说着王霏霏哽咽了一下，但她还是坚持着说完：“我只是怕会不会太晚”

周觅这个叛徒

孟佳狠狠地想着，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她好久没有那么开心的笑了

王霏霏，这次是你招惹我哟

“还行，勉勉强强算迟到，不过还赶得上”

tbc.

后续：

坏小孩 

半现实背景 纯属虚构 切勿上升蒸煮

ooc/xxj文笔预警

21

“李四蛋，我想问你个问题。”

“昂？别整没用的开场白，直接问。”

孟佳闷闷托着下巴坐在李斯丹妮身边，说话时候视线还不忘锁定不远处正跟郁可唯打闹的王霏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女人缘这么好呢？

“是我朋友，她喜欢上个人好多年。那估计太喜欢了吧，就特别怕失败，反正拖了一年又一年，结果人家居然有男朋友了，凑！”

孟佳想来就好气啊，可又不愿想起唯唯诺诺的自己，接着继续说：“有时候吧，我朋友感觉对方好像是对她有意思的，可是大部分时候又觉得或许就只是比较亲密的…”

“佳鸽，这位朋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没等听到问题，李斯丹妮冷不丁打断她，一早察觉孟佳心不在焉看着王霏霏出神，还整朋友这一出又一出的。

“婶么登西，你别瞎代入好吧！”

我孟·侄女·佳怎么可能是个不敢告白的怂包。

“这事儿跟我有啥用。”李斯丹妮没理她，自顾自捂着嘴偷乐呵：“要不，你去问问太后啥想法？让她给拿拿主意？”

提什么王霏霏，这么直接的？

孟佳呼吸一滞，心底松动的柜门就要关不住了？

“其实也不用想这么多。”李斯丹妮好心肠地搭上孟佳肩头轻拍安慰道：“你看太后性感、漂亮又贤惠，喜欢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也很喜欢啊。”

“谁准你喜欢了？”

承认速度比李斯丹妮想象中得快些，下意识是非常可怕的。

“有这么明显吗？”孟佳小小声哀怨。

你说呢？

“胃还好吗？”没等李斯丹妮接话，王霏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眼前，她很自然的把孟佳从李斯丹妮的臂弯中拉出来。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贴在胃上的手掌暖暖的，王霏霏笑得也温柔，孟佳怔怔看她，圆圆的眼睛眨了两下，像一团白绒绒的小动物。

啧，也就在太后面前才能讨巧卖乖。

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李斯丹妮恍惚也想起多年以前，也曾有个人对她笑得温柔，把剪好的玫瑰插在矿泉水瓶，放在她床头。

李斯丹妮突然很想告诉孟佳：你的朋友是被喜欢的。

22

黄瓜肉丝汤，王霏霏给孟佳开了小灶，这还是孟爸爸教她的。

“王fifi厨艺就是坠掉的！”

孟佳喝了一口，美滋滋的。虽然野男人的事很膈应，但是之后她们之间那些说不上来的微妙变化，又抵消她部分负面情绪。

收拾好厨房，王霏霏在孟佳左侧坐下，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拖起下颚，半阖着眼看着她，懒洋洋的。

“当心烫。”

很轻叮嘱了句，带着些宠溺。

孟佳点点头没抬眼，她可以感受到王霏霏温热的视线停在脸上，她享受被喜欢的人注视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王霏霏眼里只有她一人。

就这么安静的呆了会，直到孟佳脸越来越烫。

“被迷倒了？一直盯着我看？”

“你很热吗？耳朵好红。”答非所问，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王霏霏唇角微微上扬，有那么点撩人的意味，她伸手用指尖刮蹭了下眼前通红的耳廓，如过电般孟佳忙慌捂住耳朵，沉睡多年的小兽梦中惊醒，撞得她的整颗心砰砰乱跳。

“你、你干嘛？”

“刚才跟李四蛋聊什么，那么开心？”

问题抛得挺突然的，王霏霏很少问及她跟其他朋友的事，孟佳一时被问懵了。她总不好把那些酸溜溜的少女心事都告诉王霏霏。

可太矫情了。

迟迟没得到回应，王霏霏忍不住蹙眉，虽说不上介意，可跟孟佳弯弯绕绕太久，她倦了自己闷不吭声的性格，总来不及抓住想要的，又让在意的悄然溜走。

所以她试着改变，如果更加勇敢一点，更加坦率一些，会不会有所不同，于是王霏霏装作若无其事的调笑：“该不会又聊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能让我知道？”

“聊你，也算上不了台面吗？”

这回孟佳没有逃避，眼底游弋的星点光芒，让简单的反问显得无比诚恳，王霏霏心里蓦然一紧，好像一滴从天而降的水珠，破开平静湖面。

…

“不算。”

落日余晖，夕阳斜斜地摊在落地窗前，有些暧昧。

23

 

幻想过千万次和王霏霏与实现相背的未来，也想幻过千万种光鲜亮丽向她告白的浪漫场景。万万没想到，当这天如期而至，却狼狈无比。

三公，孟佳被淘汰了。

比淘汰者情绪更加崩溃的，是王霏霏，心态炸裂的，还是王霏霏。

她目送过太多孟佳转身的背影，那些数不清的拥抱道别和体面放手，都好像在奚落她的胆怯无能。王霏霏这辈子的眼泪，好像都在这段旅途中流尽了。

“不转过来看看我吗？”

夜里，过激哭过后，王霏霏头痛得根本无法入睡，她背对孟佳极力克制情绪，尽管只是细微的啜泣，身后的人还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谁都知道还有复活赛，或许离开只是暂时的，孟佳无法猜透在荧幕前向来稳重自持的王霏霏居然会当着镜头亲她的脸，就连海南事件被骂到糊地穿心，也不曾怨愤失态过的女人，居然抱着她哭得那么伤心。

“不就是被淘汰了？再说，我的好不是也被你看到了嘛。”

“可那有什么用？我是谁？谁也不是。”

早就过了用理想画饼的年纪，王霏霏浓浓的鼻音里混着孩子气的任性，还有成年人的自责，让孟佳听得即心疼又懊恼，她想反驳却无从剖白。

王霏霏是谁？

跟她经历过大风大浪，最在意、最喜欢的人啊。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不要哭了，好不好？”

面对怎么也哄不好的王霏霏，孟佳束手无策，就连平时擅长的调节气氛都无处施展。她恍然大悟记忆中那个只要她笑笑、抱抱就会没了脾气的女人，其实一直以来都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迁就她，包容她。

两人的呼吸声被淹没在压抑的沉默里，仿佛又将她们带回出道前的无止尽的黑夜，让人透不过气。良久，王霏霏紧绷的神经已经达到极限，一记隐忍虔诚的声音钻进孟佳耳里，像是在对她祈愿般，抽噎道：

“佳，我想和你成团。”

如果可以弥补从前遗憾，王霏霏深信自己会做得比当时更好。无论重新来过多少次，前路再穷凶极恶，还是想要和你一起成团。

可得知孟佳淘汰，所有期待都在那一瞬终结。仿佛再一次被宣告，她们之间，完了。

她开始恨赛制，恨看不见孟佳好的人，更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24

王霏霏捂着脸闷不作声，孟佳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就在她对这样的沉默感到厌烦时，被透支过度的大脑闪过一个荒唐念头，毫无预兆的，她脱口而出：

“跟野男人分手，和我谈恋爱吧。”

--微博同步21-25章：豚骨拉面不加面--

25

--微博同步15-20章：豚骨拉面不加面--

王霏霏有过一个遥远而奢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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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