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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tag：左奇函x张函瑞

私设五人乐队宇宙灾变出道请大家多多关心吧！

吉他手合成器x键盘主唱

《宇宙浪漫法则》前传（请戳合集自行翻阅）

一句话简介：你以为的一见钟情其实是我的蓄谋已久

bgm.宇宙级浪漫

1.

三个人，被迫打包流浪地球。

不对，银河都没了还地球个屁啊。

银河灿烂出道盛大也登过顶，到最后连解散都没个声明，FJ公司对这颗曾经的摇钱树大发慈悲，居然还给清算了他们的工资，然后原地解散。剩下没违约的几个人瓜分了团队的记忆。轮到张函瑞挑，他先很务实的挑走了说脏话的键盘手的键盘，再挑走了几张照片——也就这样了。

他出公司的时候拎走了一个行李箱，左手的陈浚铭背着他薅来的吉他，右手的张桂源薅走了一把合成器，三个人齐刷刷的头也不回的走了。乐队是这样的，要走一起走，另找东家，单独一个人留在公司里，不是被当成牛马，就迟早只能免费带娃的老师。

陈浚铭正好打算回家呆几个月，可以自己接一些酒吧驻唱过渡一下，张桂源早期在娱乐圈铺的人脉也有点着落，现在刚好是他事业能重新开始的阶段。唯独剩下张函瑞，长期的艺人生涯消耗掉了他的太多精力，只剩下疲倦，手上拿着一大笔钱，不想工作，只想去旅游。

当机立断，张函瑞用了一个星期恢复精力，然后拿着护照，一个人，坐上了前往伦敦的飞机。

2.

虽然是夏天，但伦敦的夜还是冷，夜晚九点，张函瑞穿着长袖衬衫，带着蓝绿色墨镜和贝雷帽，一头栽进了伦敦东区肖尔迪奇的一家酒吧里。

意外又不意外的是，这家店的调酒师是中国人，见到他来，先问一句，你想喝什么？再用英语问了一遍，张函瑞说，来杯old fashion吧。

一杯酒精浓度高的慢饮威士忌，其实是他很多年都没有碰过的烈性酒，但他选择来英国散心的时候，就已经暂时的把他的歌手身份抛之脑后了。

“你来得真巧，今晚我们找来的驻唱也是中国人。”调酒师一边往杯子里加冰块一边说“你想听什么歌的话，可以和他说。”

张函瑞摇摇头，再摆摆手，酒吧里灯光昏沉，有几束灯光投在墙上，像银河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酒精的香味，和一些很莫名的，像木质香的味道飘在空气中。

“如果想听的话，可以和我说。”忽然有另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张函瑞偏过头去，才发现有一位瘦削的东方面孔就坐在他身边，而他嗅到的那股木质香味，就来自他身上。

张函瑞垂着眼稍稍打量了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忽然就变得有些粘稠。这位没有自报家门，只是和他说，我就是那个唱歌的，你如果想听的话，真的可以和我说。

好。张函瑞笑了笑，垂着眸抿了口酒，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形一愣，硬是稳住了，一口把面前的酒灌下肚子，转头就往舞台上走。太暗了，只剩下一盏聚光灯，清晰的打在舞台中心的人身上，他身形瘦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牛仔外套，低着头时，眼睫垂下一片阴影，像乌鸦的翅膀。

“You say I led you on, but you followed me,  

I was just more upfront, yeah, I’m honest, yeah.”

“你说我误导了你，但你也跟随了我，我只是更直接，是的，我很诚实。”

“I seen the way you acted when my name came up,  

You don’t gotta run, I ain’t gon’ chase you, love.”

“我看到当我的名字被提起时你的反应，你不必逃跑，我不会追逐你，亲爱的。”

唱到这句时他抬眼，目光穿过人群，张函瑞清楚的感受到视线灼热，停留在他身上。

3.

张函瑞前几年做夏日音乐系列的时候有听过慢摇，而他听的慢摇基本上都来源于张桂源的歌单，他记得这首歌，叫summer games，歌词很热烈也很直接，描写了一段短暂的夏日恋情。

只可惜的是那时候的张函瑞没有等到歌手下班发展一场露水情缘，他喝完那杯old fashion就先行一步离开，鬼使神差的，第二天他再去那个酒吧问起，发现驻唱已经换成了一个唱布鲁斯的黑人，华人调酒师很遗憾的说，昨天那位也只是来伦敦旅游的，谁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真可惜。张函瑞说，但他想的是，好吧，其实一点也不可惜。

回国前一天张桂源给他们仨的群里发消息，说他有一个玩音乐的哥们儿也回北京了，先介绍了那位是合成器，吉他也行，问他俩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见一面，然后坦白了自己想重组的想法，最后三个人打了电话，约了之后的一个周末，在三环的一家萨莉亚吃上了。

就你想吃了吧？张函瑞无语，都不知道找点好地儿。

话虽如此但还是准时赴约，张函瑞是自己坐地铁来的，人都到萨莉亚门口了，剩下两个还堵在路上呢。张桂源一连说了四个抱歉，把他传说中的哥们儿的电话发到群里，张函瑞一拨，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起来了。

“我就在门口，黑色短袖，你看到我了吗。”

张函瑞还寻思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啊，然后他抬眼，正好和面前转身的人对视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

好巧。

4.

两个人这会才被迫互通了名字，张桂源和陈浚铭姗姗来迟，他到的时候发现两个人气氛不是特别对，张函瑞看起来有点恼火，左奇函倒是很坦荡，嚼蜗牛的时候还因为太烫在嘴里翻炒了一遍，张桂源两眼一眯，不对，你俩是不是见过。

张函瑞刚要发作，就被左奇函先发制人，说了句，见过一次。

张桂源反问，只见过一次吗？

左奇函更大声反问，还想要几次？

张桂源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先审视完这个再审视那个，最后啥屁都审视不出来，就开始聊公事，吃完饭又续了个摊，随着他们聊天的深入，四个人也越聊越投契，最后一拍即合，当即打算重组。

“叫什么名字好呢。”陈浚铭问“当银河灿烂太久了，我所有有关的都只能想到银河，没有了。”

张函瑞歪着脑袋看着左奇函神采飞扬，他在阳光下，和在黑夜里完全是两个人，盯着看一会儿就出神，脑子里想起那晚的酒吧墙上，光束像一簇簇的宇宙光斑，投射在左奇函身后。

然后左奇函一拍桌子，说，我们叫宇宙灾变怎么样？

——银河曾经灿烂，但宇宙灾变，毁灭中再重生。

5.

在准备重组的时间里，他们俩的交流也不免得更多了起来，张函瑞和左奇函都是自来熟，熟起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加上他俩意外的住得很近，张函瑞总是跑到他家里去玩他的合成器，两个人坐在一起写歌词，写曲，或者左奇函弹吉他，张函瑞来唱。

太坦然，又太克制。

时间过得久了，张函瑞觉得那晚的所有暗示、暧昧气氛、心照不宣，都在阳光下变成了泡影，而他俩也真的处成了不错的朋友。这天早上张桂源来左奇函家，发现张函瑞已经到了，坐在左奇函的床上玩他二十块钱买回来的卡祖笛。

“不儿左奇函，你是我哥们儿还是张函瑞哥们儿啊，你们排挤我。”张桂源不服气“你俩甚至还单独出去吃宵夜。”

张函瑞解释：“那明明是我要学合成器，学太晚了才想着一起吃顿饭的，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喔？每次都是学合成器？”张桂源表情拧成一团“我不信，其实也不是不允许队内恋爱，就是你们，呃，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恋爱了第一件事是要和我讲，第二件事是如果要分手请和平分手，别影响工作，咱们重组不易。”

他诚恳的握紧双手，张函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说话，过了几秒后，左奇函骂了句滚，直接一脚把他从房间里驱逐。

但张桂源的话很管用，确实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勾起了他俩的很多情绪。例如张函瑞敏锐的发现左奇函突然开始和自己稍微保持距离，沟通更多的用起微信而不是当面，等等等等。直到他们官宣重组，开粉丝见面会出道的那天晚上，庆功宴结束后，左奇函突然倒过来给他一个熊抱，头倒在他的右肩膀上，迷迷糊糊的来了句，张函瑞，我可以追你吗？

行啊。张函瑞笑着回答——和一个酒鬼有什么好较真的呢，而且这个酒鬼下一秒就上车，在他身边呼呼大睡过去了。

但另他意外的是第二天刚醒，左奇函就给他打电话，先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张函瑞耐心听着，应了几句之后，左奇函弱弱地问，你还记得昨天我说了什么吗？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张函瑞气笑了“我又没喝多。”

“你记得就好，但我现在还是想再问一遍。”

“你问呗。”

“张函瑞，我可以追你吗？”

左奇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地，但很坚定，张函瑞张了嘴，又合上——自己挖坑自己跳，左奇函这颗石头扔进他沉寂了许久的水潭中，终于还是掀起了轻微的波澜。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6.

但其实一切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是热水温得刚刚好，奶茶不用自己点，想吃什么都会有人放到手边，合成器追随他的音域，像是宇宙中，小行星围绕着星球。

左奇函是个很体贴的人，追人时更是，能感觉到他的爱像天平，平等的对每个人好，但永远的倾向他这边，北京的天逐渐转凉，过了十二点，左奇函推开工作室的门，里面音响开得很大，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亮着，以至于他敲门进来时，张函瑞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工作室里一股窑鸡饭的味道，面前的屏幕上放着银河灿烂出道第二年的一场反馈粉丝的专场音乐节表演，这会儿正好放到张函瑞自己的solo。

左奇函记得这场，因为机缘巧合下和张桂源关系变得好起来的同时他也获得了一张内场的vip门票，张函瑞唱歌时，他就坐在正下方，五排15号，最中间的位置。

听他唱到——我漂浮着，在等着你开口。

北京夏夜的傍晚，云层偷偷藏起了太阳，转风了，张函瑞穿一身白，握着立麦，像是清晨的雾，又像是六点朦胧的晚霞。人类是感情至上的灵感动物，通常他们会把这种瞬间叫一见钟情，左奇函向来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但在那个瞬间，正如张函瑞的那句歌词——

——多幸运能遇见，你，的夜空。

太多记忆像流水般倒灌进脑海，他在原地盯着张函瑞的背影愣了会儿，对方先察觉视线回头，被他吓一跳：“进来干嘛不敲门？”

左奇函回神，无辜道：“我敲了，你没听见。”

最近有工作的时候左奇函都会自觉出现，张函瑞也不觉得奇怪，但被抓到在工作室里看自己的solo4K大屏直拍就有点奇怪了，他有些微尴尬的把窗口叉掉，然后点开另一个团体的舞台，让左奇函陪他一起看，结果没想到他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场我看过。

张函瑞自然当他是后面补的录屏，喔了声，然后调侃的说了句：“真可惜，这场我妆造真好，在现场看更好。”

“我知道。”左奇函伸手把弹出来的广告窗叉掉，笑着说“不止妆造更好看，现场也更好听，屏幕吞太多了，都不知道把你调成啥样了。”

张函瑞一愣。

左奇函继续说：“干嘛，你不信啊。”

手机里打开一张自拍给他看，屏幕里是左奇函的手，拿着银河灿烂的应援棒，高举时，宇宙灿烂，行星闪耀，画面里，正好在张函瑞身旁。

7.

张函瑞忽然想起某些被他遗忘的瞬间，像是他不小心用余光扫到左奇函用微博小号刷超话，超话的头像又有点眼熟；又像是他用左奇函的电脑放歌，歌单里有一个收藏夹叫Mystery of Love，他没来得及点开就被左奇函抢回了电脑，误触点开时被他看到了，最上面的那首，是他三年前发的solo单曲。

他想起宇宙灾变出道前的某天夜里，四个人在左奇函家里聚餐，因为第二天没有工作，大家都喝的有点多，张桂源和左奇函勾肩搭背的去阳台谈心，张函瑞看了眼早就睡得七仰八叉的陈浚铭，放心的跟了出去。

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张桂源傻乐呢，先嘿嘿两声，再问左奇函。

“所以你没想法了？”

“怎么可能没想法。”左奇函看起来没张桂源醉，他带了瓶啤酒出来，听到这句话，叹了口气，又对着瓶嘴喝了两口。

“就是组合还没出道，又没稳定，哪能有想法啊。”

“有想法也得憋回肚子里去。”

张桂源把他肩膀一揽，两个人东倒西歪，又听见他大着舌头讲。

“我说真的啊，要是好了，得第一个告诉我。”

“然后......不许分手。”

他说完这句话往地下一倒，下一秒就呼呼大睡起来，左奇函回头看见张函瑞，一瞬间有些慌乱，但卸下口气，问他，你什么时候在这的？张函瑞没答，左耳进右耳出，只是一味的在他面前摊开手掌，问，你还要和这个傻逼坐在一起吗？

左奇函摇头，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张函瑞的手心很烫，很厚，牵起来很有安全感，左奇函牵住就不打算放了，张函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任他牵着，两个人也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窝着，左奇函忽然就开始胡言乱语，借着酒劲盯了会他的眼睛，然后突然笑了。

他说，张函瑞，你真好看。

张函瑞被他闹得脸热，但罪魁祸首往他肩膀上一栽，也睡过去了，他纯当人胡闹，但手牵得好紧，没法脱身，这样窝着窝着，他也就头一歪，和左奇函靠着一起，睡着了。

可怜的张桂源在阳台睡到半夜，起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陈浚铭早就滚到地上，而沙发上的两个人紧紧依偎，发丝紧密的交缠在一起。

8.

“其实也没那么巧。”左奇函说“在伦敦是巧合，但在北京不是。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慢摇rap的，突然转行做合成器音乐是因为想着总有一天要写首歌，那时候想的是，就给银河灿烂写，写宇宙静默如迷，写小行星围绕着地球转，写星球碰撞时产生的火花。”

“但你们后面解散了，我想，其实银河也没这么灿烂，而我也只是想给你写歌。”

工作室里灯光昏暗，电脑屏幕因为太久没有操作而自动熄屏，只留下一张星空的屏保，照着左奇函的侧脸，这下，他的眼底确实像藏了一片银河，而这片银河，写满了张函瑞的名字。

“我会写很多的歌，赚很多的钱，我会保证不吵架，不分手，不影响团队。”

“我喜欢宇宙灾变，但更喜欢你。”

“你要不要——”

他没说出后半句，因为张函瑞揪着他的领口吻上来了，恶狠狠的亲了他一口，左奇函尝到舌尖有很细微的咸味，左奇函还没反应过来，张函瑞就又把他放开了，下一秒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你笨不笨啊左奇函，你不知道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搞暗恋了吗？”

“你就应该，更直接，不是吗？就像在伦敦的那晚。”

9.

张函瑞铜墙铁壁，对浪漫过敏，对恋爱早已收心，对什么吊桥效应曝光效应啊等等诸如此类的心理学概念更是嗤之以鼻，他玩艺术玩得早，人又比较早开窍，谈了几个男朋友之后早就封心锁爱，他是爱看剧，但他其实很清醒，也从未相信过这种古早偶像剧一般的爱情故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他眼眶湿润，拽住对方领口的手也颤抖。张函瑞最受不了的是，左奇函是货真价实的，喜欢了他好多年，这种喜欢没有变成别的，没有变成勾引，没有变成执念，而是变成了更温柔的陪伴。

他数十年前听说过一个叫洛希极限的天文学概念，它指的是两个天体之间互相吸引的最短距离，当两个天体的距离小于这个极限时，其中一个天体就会开始溃散，最终成为另一个天体的环。

真可怕，他想，当爱情过分靠近时，自己便会解体成另外一个人，他想成为自己，才选择不去靠近别人。但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愿意靠近他，成为他的环，再解体出独立的人格，生成了另外一个星体，与他共生。

10.

“我不要更直接，我只需要你知道。”左奇函拽着他的手臂拉进怀抱，这是一个实打实的拥抱，张函瑞把脸颊蹭在他的肩侧，摸着他的心口，然后左奇函偏着头，在他的发丝上落下一个吻，而怀抱温暖，胸口炽热，一如当初。

可能是画面实在太温馨又太浪漫，张函瑞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肉麻，忽然就开始笑，左奇函就和他一起笑，笑到怀抱都无法禁锢住，笑到张函瑞眼角泛起泪光，笑到他一头栽进左奇函怀里，再被他拉起来亲。左奇函对这个气氛十分不满，说我真的我深情告白呢你老打岔，张函瑞就说好了好了我不打岔了你再问一遍，结果有人不乐意了，脚抵着地面用轮子拉开距离，哼哼了两声说，我不问了。

那好吧。张函瑞正色，握着椅背把左奇函拉回来，然后往前揽着他的脖子，弯下腰，抬眼看着他。

“左奇函，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被点到名的人低下头去，看到张函瑞的眼底藏了一片宇宙，宇宙的中心是名为左奇函的星球，这颗星球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他的银河在光年之外，化成他的环，与他共生。

End.

cptag：张桂源x杨博文

绿茶腹黑大学生桂x心软钓系辅导员杨

年龄操作有 经典年下 经典狗姐 非典型师生关系

无论什么时候吃都好香的设定一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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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著名训狗大师、哲学家杨博文曾说过，训狗，是一门艺术。

且是一门高深莫测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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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务处杨主任家里有条狗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人长得漂亮，私下里很和善，做事又铁面，且雷令风行，学校里追他的人只多不少，但每次追求者以为自己有机会了，要约他吃饭时，他就总会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啊，今天不行，我家狗等着我回去遛呢。”

杨主任晚上吃个饭呗，不了我家狗饿一天了，晚上唱歌吧？不了我家狗单独在家我不放心，出去旅游吗，可以带狗一起，不了我家狗社恐......诸如此类。再配上他那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没有人会觉得杨主任在说假话。久而久之就没人喊他了，无论是追求者还是颜狗都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准时上班，再准时哼着歌儿下班。杨主任的车驶出学校大门，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后他回家，推开门的那个瞬间，就看到他家狗在当厨娘，窗外日暮西沉，张桂源穿着短袖卫裤在厨房里忙活，他只开了抽油烟机的顶灯，锅里热腾腾的炒得香香的是番茄炒蛋盖浇饭的盖浇，烘得他的脸和眼睛都热热的。

“你回来啦？马上开饭了。”张桂源拿着锅铲过去亲了他一口，又怕给他身上沾了油烟味，也没抱也没这么亲，只是在脸上轻轻啄了口。

“好饿，这样吃不够。”杨博文不满，拽着人卫衣领口拉回来亲了会，上唇碰下齿的腻歪着，直到张桂源忍不住，单手揽过他的腰，另一只手把煤气关了，杨博文就好像突然恢复清醒，把人松开往厨房里一推，二话没说转身进屋换衣服去了。

狗无语，狗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但是杨博文说饿，他就只能认命的往碗里盛饭，等他俩都到饭桌前，杨博文已经洗漱好，路过他的座位时手摸摸他的头又亲亲他的脸，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番茄炒蛋的？

只用一句话就被哄成胚胎，张桂源扬起脸嘿嘿笑了两声，说冰箱里还有我给你买的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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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源认识杨博文的时候才十八岁，刚刚脱离高中苦海，结果入学那天扛着行李在宿舍楼下报到，余光瞟见报到处坐着的青年温温和和的笑，浅蓝色衬衫上面有一张漂亮的脸——就是这时，他对二十三岁的杨博文一见钟情，直线坠入爱河，找同学一问发现原来是辅导员，于是没当过班干部的纯混子张桂源先生，头一回自告奋勇当了班长。

但是他们又说，杨博文是个直男。

行吧，张桂源想，直男就直男，那就以直男的方式相处。杨博文不知道对方安的什么心，毕竟张桂源在人前没有坏心眼，只是个显眼包，非要当老师跟前的大红人，但因为他性格开朗，组织能力又挺强，又蛮靠谱的，杨博文把他用顺手了，就喊他帮忙，帮着帮着，事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张桂源一开始喊他老师还是毕恭毕敬的，喊着喊着，称呼就从老师变成了小杨哥。直到第二学年的末尾，两个人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到半夜错过门禁时间，敲门半小时未果，张桂源就装可怜，说哎要不我就在外面将就一晚上吧，我好困但是阿姨总会开门的，哥你先回去吧。

杨博文本来还有点纠结，但看他蹲在地上变成一小坨，仰头看他的的时候还有点无辜嘞，虽然后面发现的是这小子真能装，但这会儿的杨博文愧疚心泛滥，大手一挥说，走，去我那将就一晚。

然后就水灵灵的引狼入室。

杨博文住的学校分配的公寓宿舍，床也不大，然后张桂源就很有眼力见的说，我打地铺没问题的。

大冬天的怎么打地铺？要真让他打地铺了，显得他这个当老师的把人克扣下来帮忙还不让他睡好觉似的，一咬牙就把狗赶上床了，得逞的张桂源倒是很老实，说了句晚安就老老实实睡过去了，因为床很舒服还微微打起鼾来，但这人睡相不好，杨博文本来就不习惯和人一块睡，眯到后半夜总算要睡着，但身边的人先念了句什么梦话，随即一翻身，把他抱住了。

杨博文浑身一抖，张桂源的手不是只搭在他身上，而是用力的揽住他的腰，再往前一顶，让他的后背和自己的胸膛紧密贴合，呼吸声就在他耳边。二十岁的男孩子体温很高，张桂源手长脚长的，像只树袋熊，手脚并用的把他抱住了，四肢也缠在一块。

这一下，杨博文彻底睡不着了。

但第二天还是照常，张桂源睡得心满意足，但杨博文顶着两个黑眼圈瞪他，他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就问，我打呼噜了吗。

杨博文恶狠狠地说，不止打呼噜吧，你管管你自己的睡相。

什么睡相？张桂源茫然的眨眨眼睛，我抱你了吗？

杨博文很想反驳说没有，但张桂源看起来真的太单纯，他就只好在心里骂，死直男，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哼了一声，走了。

偏偏张桂源全身上下脸皮最厚，跟上去非要追着问，是我抱你了吗？你说句话啊老师，对不起嘛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

平时也不见他喊老师，偏偏这时候喊，杨博文耻度加倍，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又怕被别人听到，只能一边嘘一边让他闭嘴，然后走到拐角，他突然停下脚步，张桂源一下没刹住车，撞上去了。

杨博文就侧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瞪他，从张桂源的角度看过去，就像靠在他怀里。

然后张桂源咧开嘴笑了，嬉皮笑脸的，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杨博文以为他要道歉，就示意他：“你别粘着我了，有屁放。”

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悔，不应该让他说的，因为这人说出来的话惊世骇俗。

他说，杨博文，我想追你。

张桂源表面上看起来纯良无害的，阳光开朗大狗狗一只，说这话的时候就很稀松平常，像是一句日常打招呼。加上他长得又高又帅，身板笔挺，因为昨晚睡觉起来没梳，头毛还乱糟糟的，更像只狗，笑起来的时候极具杀伤力，只这一句话，就把杨博文杀得片甲不留。

他的脸几乎是噌的一下就红了，也没管张桂源称呼已经从老师变成杨哥再变成了大名，也没管他后面说什么做什么，他拔腿就跑，跑得飞快，等回到办公室他喘着大气后知后觉道，不是，我跑什么呀？

杨老师不解，我第一年纪比他大第二经验比他丰富得多得多得多，他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我呢，我跑什么呀？

杨博文当了辅导员后棱角被磨平了不少，但他骨子里那股劲儿可是一点没少，胜负欲几乎是一下子就被撩起来了。

但是第二天就是假期，张桂源说完这句话之后很不负责的就走了，剩下杨博文在处理一些后续收尾工作，张桂源就给他发消息问，你放假要回老家吗？

杨博文咬着手指回复，不回。

张桂源厚着脸皮说，那我能找你出来玩吗？

杨博文隔了好久才回复他。

不能。

张桂源压根没听。

两个人的家都在本地，有来有往的推拉了半个月，两个人的关系浓度到了只需加一把柴火就能点燃的程度。然后张桂源迈出了那一步，问他，我能找你出来玩吗？

过了五分钟后杨博文的消息来了，就一个字，足以让张桂源蹦起四米高。

——哪？

是哪也不重要，约好的地方离杨博文家不近不远，打车麻烦，他就开车去了，张桂源在路边等他，看到他来时眼睛都亮了，耳朵也竖起来了尾巴也翘起来了，明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但他还是很有分寸感的和杨博文保持着一拳头距离。

张桂源选的地方是清吧livehouse，却在点酒的时候犯了难，一边嘀咕着知道你开车我就不选这里了，一边眼疾手快的干脆选了无酒精饮料。

杨博文的指尖绕着空杯口划了两圈，他支着脑袋盯着张桂源的脸，从他的眼睛划到他的鼻尖，再下移到他纠结到要咬嘴皮的唇上，轻飘飘的来了句，不开车也可以。

嗯？什么意思？张桂源抬眼看他，大眼睛眨了两下，你不开车也可以？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杨博文立马改口，我说我找代驾也可以。

喔，这个意思。张桂源没想那么多，后面两个人喝到微醺，气氛就更浓，位置也从面对面变成肩碰肩，他问杨博文，为什么要来？

杨博文其实是个在感情方面很直接的人，但张桂源太直接，他就对症下药，搞迂回战术。

没什么，就是想来。他那双下三白就像长了双钩子，把张桂源的心都勾过去了，他反问，那你呢，为什么要邀请我来这种地方？

他看得出来张桂源其实并不是很熟悉这种场合，喧闹的，成年人的场合，来之前他其实以为张桂源会选择带他去看电影，或者是游戏城之类的地方。张桂源的无措他看在眼里，其实他选得没错，杨博文大学的时候确实参加不少聚会，这年头不流行酒吧，他又嫌吵，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livehouse，偏偏因为是他的主场，他在这种地方游刃有余，显得张桂源更落下风。

半晌后，没听见张桂源的回答，他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像年长者给年幼者的劝告，他说，下次你如果要约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别带去你不熟悉的地方了。

他只是一句劝告，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张桂源脑袋异常清醒，问了句，你现在说这个，是在拒绝我的意思吗？

拒绝什么？杨博文酒量不错，但这家的酒后劲足，他顿时就感到有些晕了。张桂源的手牵着他的手腕，脉搏在手心跳动，跳得很快，他害怕被察觉，说了句我去个厕所，就把人手挣开了。

放了水没走出两步，杨博文在吸烟区点了根烟，他平时其实不太爱抽烟，但今晚的情况超出他想象，他靠在一边，刚点上烟，就被好几个男的团团围住了，领头的是个穿衬衫的，长得还不错，看起来很成熟，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垂着眸和他说，借个火。

杨博文断没有不借的道理，他靠在墙上，男人比他高，叼着烟低头蹭过他指尖的火苗，烟着了之后说了句，谢谢。

下一句是，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杨博文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一幕就被找过来的张桂源尽收眼底，杨博文说，抱歉，我有约了。

男人看了眼他，再看了眼张桂源，耸了耸肩，识相的走了，剩下张桂源和他面对面在吸烟区里站着，张桂源比男人还高，站直低头看他时，会挡住顶光，加上他肩宽，逆光时，看着压迫感很强。

杨博文笑着问他，生气了？

张桂源没答，只是默默地站着。杨博文含着最后一口烟，烟头往垃圾桶里一按，反手就钳住了他的下颚，把最后一口烟轻轻吹到他脸上，他手劲大，对方被迫低头，双手自然搭上他的腰侧，意料之外的是，那口烟散了，而杨博文闭着眼，咬住了他的唇。

事实证明，不要招惹一个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张桂源反客为主，杨博文被钳制、双手绕过对方的颈，被摁在墙上亲，张桂源双手紧紧抱着他，像是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

后面的事就不赘述了，总之就是两个人开始偷偷谈恋爱，辅导员开始正大光明的使唤班长。然后在张桂源考上研的那年，杨博文被调去教务处，然后在张桂源研究生毕业的那年，杨博文当上了教务处主任，然后就变成现在的模样了。

还有就是杨博文总算知道了张桂源的真面目，而他的朋友们也是震撼于张桂源被治得服服帖帖，夸赞杨博文训狗有为，从那天起，他就在张桂源的朋友圈子里被称为训狗大师。

有人问到杨博文到底怎么训狗的，二十一世纪著名训狗大师、哲学家杨博文一脸高深莫测的说，你们知道，训狗，是一门艺术。

但只有张桂源知道，杨博文的训狗哪有什么弯弯绕，就是打直球的说，张桂源，你真的像只狗，好可爱，我喜欢狗。就这样，久而久之的，张桂源就自己把自己狗塑了。

而杨博文的朋友们则是感慨一向看起来早熟的杨博文居然会选择年下谈恋爱，而且居然还被年下拿捏得死死的，把张桂源称为治羊好手，张桂源表示很无辜啊我真的没有让他下班马上回家，只是他想回家而已。

酸臭味浓得朋友们听了都想吐口痰。

呸，臭情侣。

End.

cptag：张桂源x杨博文

偶像们恋爱进行时 半现实半架空现背衍生

一句话简介：一个镜子没破所以没费吹灰之力马上就圆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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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源在大兴机场的深夜里打了个寒颤，他孤身一人，带着个毛线帽瑟瑟发抖，身旁难得没有接机的粉丝，单单他一个人，手机掏出来，打出几个字，怎么还不到？下一秒京E保姆车就出现在面前，他背着包，大跨步地上了车。

左奇函没忍住，看见他那张欠儿登的脸就想给他一脚，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两个人有来有回像打了套咏春，可架不住左少爷心软，率先投降，顶着一头鸡窝乱发，黑色长羽绒里套彩色棉服睡衣套装，往他的高级皮座椅上一靠，点开手机给他看时间。

“大哥，你要回来也不挑个好点的时间，知道现在几点吗？凌晨三点半？？！”

他怨念极深，平日里的左奇函业务繁忙，为了保证睡眠，晚上都是开勿扰的，正巧昨天忘记打开，给张桂源钻了个大空子，上飞机前电话响起，张先生派送的接机任务，只能由他完成。

因为这位在金鸡奖影帝提名的演员大人，非要坐红眼航班经济舱，是逃回来的。

问为什么，他答不上来，理由很奇怪，他难以启齿。

——来看他前男友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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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他们顶着TF家族的巨大光环出道，辉煌了也登顶了，然后大家合约到期各奔东西。张函瑞照常唱歌杨博文当偶像，张桂源演戏去了，而左奇函回家当了两年少爷，买了个公司转行当幕后，直接定居在北京，张函瑞签在他的公司下面，自然是和他一起，一起着一起着就一起到一张床上去了，等张桂源知道这件事时，他俩已经从前队友变成了一对儿狗男男，这事说来话长，在此不赘述。

不过这不重要，重点是左奇函的公司直接变成他们的根据地，也给了张桂源回国喘口气的时间。收到杨博文的门票是前些天的事情，EMS快递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私生，把信拿到公司拆的，一群人小心翼翼打开，结果迎接他们的是杨博文演唱会的内场门票，1899，最贵的那栏。

杨博文这两年做的唱跳偶像，他实力好，长得好，加上时代峰峻光环过期也好使，实力和容貌双管齐下，在这行做得风生水起。演唱会开票的那天张桂源靠着自己的手速愣是摸不到票的边，迎接补货消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冒出了两个想法，一个就是找杨博文给他开后门，另一个就是现场找黄牛。

前者不行，后者......左奇函看他犹豫半天，没忍住锐评：如果你不想第二天微博头条是张桂源花高价于黄牛手中购买前队友演唱会门票的话，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ok，张桂源选择闭麦。

所以当他收到门票的第一时间，拍照发给左奇函。左奇函还在开会，点开照片一看，没忍住笑了一声，又啧了一声，于是奇际娱乐的员工们就看着他们老板在会议上啧了一声，然后好像变成十四岁小男孩一样低头狂戳手机屏幕：你自己买的赖我头上呢？

张桂源茫茫然：那能是谁给我买的啊？

左奇函道：也不是张函瑞。

张桂源无语：你神经病啊，我不会自己问他吗？

左奇函又说：不是，我就直接通知你不是他买的，因为他买票会刷我的卡。

狗男男，张桂源一气之下把手机扔了。

送张桂源回公寓的路上，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察觉到张桂源欲言又止，抠着手指支支吾吾，左奇函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巴掌：“有屁放。”

“杨博文......给你寄门票了吗？”

左奇函都要气笑了，他们在娱乐圈浸染多年，如今在娱乐圈游刃有余的张先生，面对前男友问题时就像个小鹌鹑。

不过也不怪他问，左奇函确实和杨博文关系挺好，他俩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抓了绑定，公司吃了师兄红利咬死不放，把他和杨博文的cp炒成四代美帝，幸好也没影响他俩关系——和兄弟麦麸不算麦麸，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左奇函认为，他和杨博文两个人凑在一起时有种贱劲，杨博文嘲笑他根本就是手到擒来，而他还嘴时也不枉多让，其阵仗好比张函瑞和张桂源对在一起时，弹幕里也会刷起满屏的“纯正桂瑞味”，杨博文都没介意他俩关系好，反过来是张桂源介意得要死，时不时就要把他俩隔开，甚至因为吃了洗脑包误会过他俩的关系，后来这件事是被发火的杨博文堵在服装间里解决的。

虽然解决了，但张桂源这人，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很多事情就像在他心里扎了一根钉，这根钉不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去除，反而年龄越大，扎得就越深。

“没寄，满意了吗？”左奇函大爷似的横躺在保姆车后座，斜眼瞅他。

他松了一口气，听见左奇函又说。

“杨博文让我直接去后台找他。”

张桂源差点在保姆车上站起来了。

张桂源是神经病吧。左奇函给张函瑞发消息，戳手机的动作用力得像要把他的指纹都磨没了：真不知道杨博文怎么看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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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杨博文，在青春期的过后的二十岁，出道的第二年开始恋爱，舞台上王不见王，舞台下织女牛郎，年少时就蔓延的暧昧情愫在十八岁那年开始具象化，告白的时候张桂源埋在厚重的衣服堆里，灯光的阴影下，被发火的杨博文拽着领口吻了上来，揽着细瘦的腰反客为主，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就在一起了，从十五岁就开始的暗恋，二十岁，直到三十岁，他俩的队内恋爱也是公开的秘密了。队里从队长到老幺一窝鬼灵精，一个两个心知肚明，原地起哄，但不失分寸，于是他俩唯一能做的回报，便是签一份恋爱合约，约定好，张桂源和杨博文，无论分手与否，始终将队伍利益放于自身利益之上，理智优先，情感除外。

说起他俩分手的理由，张桂源其实也不大记得，大约是解散前，大家都焦虑，他俩也不例外，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两人大吵一架，来开会时气氛沉重，回宿舍后，杨博文率先提了分手，后来张桂源平复下来，仔细想想，迟到的有些后悔——对于杨博文来说，分手大概只是气话。

杨博文脾气看着好，实际上心里像种了一头驴，又硬又倔，认定的事就要做到，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又吃软不吃硬。张桂源小时候还软和点好说话，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两年人也变硬气不少，自尊心两人同等高，谁都不肯先低头，吵了一次两次，分手也提了很多次，于是在某一天傍晚，张桂源同意了他的分手请求。

其实张桂源不想，但说出又很难再收回了，硬着头皮说了分开，甚至还逞口舌之快说了几句狠话——张桂源回忆着，那是他头一回，眼睁睁看着杨博文眼里的光暗下去。

于是他俩说散，也就散了，几个月后各奔东西，说遗憾也有，但两人最后一面挺坦荡的，杨博文和他说了回见，再把恋恋不舍留给后脑勺，那时候的他俩处在转职期，谈情说爱反而不适合，两个人都理智得要命，分手时好友也没删。张桂源把视线放在他头像上，盯着看了会，然后笑了，杨博文的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小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停在了三年前，他对张桂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张桂源，祝你一路顺风。

是挺顺风的，张桂源摸摸脖子，承他吉言了。

比起双主舞的开始，热烈得像八月夏天的进行时，他们的最后反而显得格外和平，张桂源恍惚的想，他和杨博文，从年少到曾经，不过就只是在一个秋日的黄昏，于街角错身而行。

十三岁开始青梅竹马的十几年感情，在分手的那一天，反而变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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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张早杀进他家时他还在睡梦中，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广东蟑螂，被男式拖鞋扇得两眼一抹黑，睁眼看到张早的拖鞋确实要下来了，房间里追着跑了两圈才算彻底清醒过来，梳着高马尾的圆脸职业女性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心虚啥啊，又不是不让你去看，对双方都是个好的炒作机会你不明白吗？”

他不吱声，回来得太突然，张桂源的航班消息是半夜出的，没有接机，但不代表悄无声息，粉丝第二天起床就开始在超话里反复推理，这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回来的，有些人说是因为工作，然后被放出来今年上半年的工作表，张桂源这段时间不用进组，年后有个真人秀综艺要上，这段时间就是空闲。被戳到痛处，张桂源心虚，哼哼着别开视线。

“还是说你不想被炒作？”

当然不想。

当年他们俩那点情愫再小心翼翼都瞒不住，日常中露了不少马脚，经不起深挖，他恨不得换张脸去杨博文演唱会现场，更别提炒作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想炒，杨博文工作室那边也不一定乐意。

“你说你光明正大回来又不会怎么样，现在好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回来纯属为红颜了。”张早瞪了他一眼，认命掏出手机发消息公关，一边把给他买的早餐扔桌上，还不忘腾出一张嘴来数落他。烧饼夹牛肉加咸豆腐脑，张桂源就爱吃这口，对张早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张早公关完就换了一副嘴脸，问他：“我需要和杨博文工作室那边联系吗？”

张桂源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决定摇摇头。

“如果不联系的话，就算是内场也有点麻烦，你知道的吧。”张早苦哈哈地继续说“内场都是长枪短炮的，你被拍到甚至是高清。”

那也挺好，张桂源偷偷地想，最好是拍到他和杨博文的合照，他们俩去年分了手，到今年也没拍出新照片呢。

他只是卖了个乖，张早就认命的去打电话了，吃完早餐健了身又窝进被子里无所事事，顺手切号，点开杨博文超话，最新视频是一条大兴机场接机，视频里的杨博文穿着驼色大衣，张桂源的手指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再放大，然后点了保存，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视频里看着对方瘦了点，大衣里穿宽松的兜帽卫衣也没挡住他瘦削的锁骨，一个黑色口罩，挡得脸上只剩下那双温柔又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看着粉丝的时候，眼睛里像呈了一汪水，弯起来时亮亮的，幻变成张桂源心里的一盏灯。

曾经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张桂源的，b站点开视频搜索，桂文，每一帧，帧帧如此，但两人现在再无同框，眼神自然转移，张桂源心里一酸，像加了个秤砣进水，沉到底，他伸手，把视频关了。

他俩恋爱八年，分手一年半，期间没有任何联系，专门用来存情侣日常的微信私号再无更新，工作业务也没有交集，职业分支不同，也很难同台见面，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竟是生生把联系断了，只留下微博这种现代网络科技搜索引擎，试图在网络世界上知道对方生活得怎么样。

张桂源熟练做这事，比搜索自己的消息还勤快不少。

进杨博文超话看看已经成了张桂源每天的习惯了，左奇函有一次逮到他刷微博，直骂他变态，又骂他怂狗，还苦口婆心的数落他：追个人是难，但那个人是你自己前妻，他吃软还是吃硬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怎么这时候这么南村群童欺你老无力了？张函瑞接话继续数落他，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他说，男人的喜欢真是不值钱，也不保鲜。

话里话外把这一桌子的人全骂了，左奇函手一抖，认命的给大小姐碗里加了块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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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博文的演唱会定在一周后的五棵松，舞台老手丝毫不慌，只不过忙着练习，很难回消息，等他发现时张函瑞已经给他发了数十条消息。他们俩没什么秘密，所以张桂源回京的消息传到耳朵里，杨博文抬手，没有回应这条消息的来源。

他单回一条：羊肉涮锅去不去，喊上左奇函。

张函瑞在家无聊着呢，看到他消息弹射起步，口罩帽子羽绒服，出门时给杨博文回复：我们俩去，别喊左奇函，我怕他带上张桂源。

杨博文又回：还是带上左奇函吧，也没什么。他笑着想，张桂源在也好，省得他去内场里捞了。

但如果让他今天就见到张桂源，他大概是会慌张的，两个人一年多没联系，从最亲密的好友，对手，情侣，再变成陌生人，其中重重阻碍，关系很难缓和。

娱乐圈混这么久，事业，友情，粉丝，杨博文几乎拥有了全部，但在这么多东西里，他唯独失去了张桂源的爱，但对于张桂源，他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恋爱八年，想复合勇敢出击，杨博文一向是个一往无前的人，对于他喜欢的东西，是花点心思也要得到的，当偶像是、舞蹈是、张桂源也是。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临近见面时刻却胆怯，他不由得在想，别说今天了，就算到了演唱会当天，张桂源会打退堂鼓吗？

可惜张函瑞不知道他脑中这些弯弯绕绕，兴冲冲地出门了，到了停车场，正好看到左少爷的奔驰入场。

左奇函摇下车窗吊儿郎当冲他吹了个口哨：“好巧。”

张函瑞冷笑着叉腰：“并没有很巧。”

如果车里只有单单一个左奇函，张函瑞就直接坐到他的专属副驾去了。但这位爷给他指指后面，隐约一个人影，像供一尊佛，张桂源时差没调过来，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车开进停车场时就醒了，他轻抬眼皮，正好见到这对狗男男在比划手语。

张函瑞看似没说话，腹语都比常人大声一倍，腹腔都能发出共鸣声，张桂源听他嘴里清清楚楚发出一句，杨博文在东来顺等他呢。

张桂源浑身一僵，趁两人没注意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脑子里浮现的想法只有一个，如果见到杨博文，他要说什么。

张桂源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起码没有杨博文聪明。他俩恋爱时他就被拿捏得死，分手后也不例外，杨博文只用薄薄一张演唱会内场门票，就把他的心重新拴住了。

“这个点司机回你来不了了？这个点高架都在堵，你别急，要不我把张桂源骗下车载你过去。”左奇函对着张函瑞说话时温温柔柔，张桂源听几次都像中了邪，张嘴就是一句：“我听得见。”

空气都安静了。

他又继续道：“我饿了。”随即翻了个身，大高个子窝在左少爷的高级皮座椅上不动弹了，这下是直接耍赖的大动作，张函瑞默念了两声阻人姻缘天打雷劈，拉开了左奇函的副驾驶车门。

要赶去见对的人时连上天都在帮你，红绿灯顺畅着过了一个又一个，明明是高峰期，但偏偏没堵上，地图上一节节红色永远落后于他们的车。到门口时张桂源对着窗户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他今天穿得着实随意了些，胜在有双大长腿驾驭一切，但长腿也没法跨界盖住他的黑眼圈。和前任重新见面的当天他连胡子都没刮，疲倦用口罩挡起来，只露出他一对儿桃花眼，眼底都是没睡够的红血丝。

杨博文就在咫尺之遥，这认知让他心率不齐，不安又忐忑，左奇函的手握住门把手时，他深吸了两口气。

木头屏风的缝隙里，他看见了杨博文尖尖的下巴。

他们经常见面，不怎么需要打招呼，一个四人的方桌，张函瑞率先拉开杨博文对面的位置坐下，左奇函顺理成章坐他身旁，而剩下那位在屏风后面鼓足勇气，迈出了那一步。

杨博文看见他时愣了愣，随后眨眨眼睛，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给他把椅子拉开了。

不能在斜侧边拉张椅子，张桂源只能硬着头皮坐下，脱外套时往侧边靠了点，两个人的手臂轻轻地碰到一起。担心他碰倒盛好的麻酱，杨博文伸手扶了他一把，手掌的热度隔着厚厚一层毛衣传到他小臂上，张桂源垂眸盯着他那双漂亮的手，眼皮轻颤，极力克制住自己想牵上去的心思。张桂源听见他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好久不见了。”

他的手虚扶了一下，像蝴蝶扇了扇翅膀，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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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源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俩关系太密，什么都做过，又什么都说过，但唯独没有尝试过分离。杨博文坐在他的右手边，两个人的肩臂以一种微妙的距离共处，幸好对面的狗男男又是斗嘴又是打打闹闹，把聚会气氛炒得热腾腾，后半场的张桂源终于恢复正常，从锅里夹了一筷子羊肉，来回沾上麻酱，放在碗边吹凉，再用嘴唇试试温度，然后放进了杨博文的碗里。

仨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杨博文愣住，张桂源尴尬，他这个动作实在顺手，分离的时间没有在一起时长，舞担的肌肉记忆持久，这会搞得气氛有些尴尬，但张桂源忘不掉，毕竟在没交往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那么做了——先尝味道，试温度，最后放到杨博文嘴边。

幸好对方只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筷子夹起肉，嚼两下，吞了。末了还用手肘撞了撞石化的张桂源：“肉没了，赶紧下。”

声音清朗，活泼还带尾音，杨博文声音自然过电，落在张桂源耳朵里酥酥麻麻，像足了撒娇。

前几年的记忆在一瞬间回流，张桂源的大脑又宕机了这什么意思啊......他活了小半辈子，应对人际关系还不如六岁小孩，被杨博文支着胳膊肘撞了撞，他就飘飘然了，没注意，一筷子把那半盘肉都夹了，全部都塞铜锅里。左奇函对他这种公子哥行为深恶痛绝，但桌面空空，又没吃饱，只好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两盘。

直到他把一筷子肉都涮好放进杨博文碗里堆成小山，他和张函瑞对视一眼，发誓今天一定要把账记张桂源头上。

他其实特别想问，你和我撒娇是什么意思呢？但他不敢。他不知道对方这种无意识留露出来的亲昵，到底是分开之后一视同仁呢，还是单单对他一个呢？

杨博文感受到目光，筷子一滑，在碗底撞击出清脆的一声响，马上就被门外嘈杂的声音盖过去了，张桂源被这一声打得七魄回了六魄，坐直身子，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随即他闭了嘴，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好了，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偷偷斜着眼，去看杨博文的表情。

对方埋头吃肉，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和张函瑞攀谈甚欢，张桂源松一口气，但又有些失落的，这样想着，眼神不自然的又落在对方身上，黑色卫衣袖管空空，只有两条堪堪挂着肉的纤细手腕，和粉丝视频里的一样。

四目相对的瞬间，说不好谁先沦陷。杨博文今天穿了个浅色卫衣，整个人套在卫衣里，显得很乖。这两年的杨博文气场变强，跳舞时更甚，但私下里看着更温和了，张桂源想起各种各样的他，杨博文活泼的开朗的时候，温和的时候，占有欲流露的时候，都迷人，而在这种时候，被杨博文的眼神击中心底的时候，他清晰的认知了自己的情感。

他认为，自己仍然喜欢杨博文，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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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下来除了小插曲以外没发生什么，话搭了两句肉吃了一堆，杨博文被张桂源那一筷子又一筷子喂得撑，打了个嗝开始犯困，工作人员坐一辆他们四个坐一辆，他和张桂源坐后面，一人一边车窗，昏昏沉沉的看车外风景如影般略过，杨博文坐立不安，忍不住斜眼去看另一扇窗的张桂源。

正巧，张桂源也在看他，窗外掠过重重灯影，时亮时暗，衬得他眼底如墨，望向他时深沉，找不到他平日里太阳般灼热的模样，张桂源安静时有种很吸引人的力量，于是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卸了劲，屁股往中间挪了点，张桂源也往中间挪了点，两个人的肩膀就这样并在一起，张桂源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他耳朵里：“吃多了？”

杨博文点点头，笑着说：“这几天本来就得身材管理，还是一不小心吃多了。”

“我们很久没见了......你最近在干嘛？”他上车思考半天，想出的搭话台词在这一刻总算说出口，杨博文笑眼弯弯，支起身靠近他一些“你不是知道吗？问我这个干嘛？”

反问句害得他别开视线，不去迎上杨博文探究的双眼，在他的世界里，爱过的前任分为两种，一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见面都恨不得用拖鞋对打的，另一种就是对视要拉丝，飞快别开视线，是害怕爱意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他深知自己是后者，于是他害怕对视，杨博文这一套对他来说太管用，在密闭的空间里，他连呼吸都急促了，下一秒杨博文的手就握上来了，捏着张桂源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他听到杨博文深呼吸，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没等张桂源给他回复，心急地继续问道：“你会来吗？”他斟酌着，又把呼之欲出的半句话吞回去了。

“嗯。”张桂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我会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张桂源到家时打开微信，发现杨博文发来了好友申请。

两天后，张桂源收到了新的邀请。

空白的屏幕里只有杨博文的一条消息，他问，你今天有事吗？要不要来我练习室看看？

老实说，他发出这条邀请时心跳在打鼓，早上已经和伴舞老师们练完，下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杨博文就不自觉的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他的太阳和他的前伴侣无处不在，张桂源就像刻在他骨头里的一个符咒，安静时想他，忙起来，还是想起他。

他俩的恋爱开始得早，很多事情都像在摸石头过河，比如他俩的交流方式，张桂源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强，但不开心喜欢打碎了往肚子里走，杨博文也不会过问，堆在一起就容易爆发，为此他们爆发过不少争吵，最后都以亲吻结尾，杨博文抱着他的脑袋小声的问，说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

张桂源的回答永远是好。

所以对于他这次的邀约也是，好，演唱会来看吗？来，练习室来不来？在哪。他对杨博文一向有求必应，随叫随到的。来的时候夕阳还没西斜，杨博文喊人接他，直接带上他自己的地盘，张桂源带了个鸭舌帽，穿得很随意，没有上妆，直接推门进来冲他笑。

两个人都带着鸭舌帽，帽子下的表情有种隐秘的喜悦，看到全身镜时张桂源也来劲了，手机掏出来选歌，那首Therefore I am响起时，杨博文的肌肉速度比大脑速度更快地反应过来。

张桂源就看着他笑，同频共振时连心跳加速，杨博文盯着镜子里的他看一首歌放到最后，杨博文的稚气都褪去，在舞台上，他蜕变成一头年轻的狮子。你......杨博文一句话直接被堵在唇舌，张桂源捧着他的脸，像在亲吻一件至高无上的宝物，最后还是杨博文妥协，顺从地把双手绕过他的脖颈。

张桂源停下来看他，两个人抱在一起时距离本就够短，这一停杨博文却好像不满意他停下来似的，交叠在后颈的手推了后脑一把，张桂源哎呦一声，杨博文却露出一副被抓包的表情，他手臂往下一压，两个人就紧紧抱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他轻轻的笑了，说，对，我在等你。

我一直在等你，重新说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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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源带着一身唇印回家，但两个人没说复合，几天没见面，微信也停在接人的那天，张桂源按时赴约，内场是提前进的，他全副武装拿着单反装装男粉，被内场站姐拉着聊天，七嘴八舌地说小羊居然有内场男粉了，又说到一些粉圈事务内部消息，甚至传出来他们要重组的传言，听一些空穴来风，张桂源屁都不敢放一个。

内场粉丝都从十八楼追起，都是资深站姐，跟拍时间有些比他俩恋爱时间都长，而且羊龙家本来就不对付，要是被认出来，惊天大乱，演唱会开始前走台就和杨博文打了个照面，他俯下身给内场饭撒的，还不忘看了一眼张桂源。

对方扬着脸，冲他露出笑得弯弯的眼睛，随后马上就躲到一边去了，直到演唱会开场，杨博文出场时全场尖叫，他仰着头看，这是他头一回以观众的视角看杨博文跳舞，以往作为他的身边人，他的同行者，能感受到很多，但直面他在舞台上耀眼的瞬间时，他发现自己无法制止自己胸腔的震动，心脏被捏得紧紧地跳动着，像是要跳上舞台，跟随杨博文而去了。

如果说杨博文在台上是一道光，一盏半环灯，照着他前行，那张桂源宁愿做他的影子，影子在黑夜里与光共处，与他一同前行。

张桂源靠着在工作人员面前刷脸的耍赖行径进入后台，杨博文坐在更衣室里，被张桂源亲了个结结实实。

复合吧，张桂源率先开口，这一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的，那样好辛苦，我不想忍了。

杨博文用一个吻回答了他的邀请，就像他们少年时期在服装间里吵的那一架，这一吵，就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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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张桂源的灯影言论被杨博文在床上反驳，说他捧杀，两人胡闹了一会，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张桂源，不要当我的影子。

你要当我的太阳，而我要成为你的月亮。

本来就是同时存在的嘛，他眨眨眼睛说，我们可是时代峰峻四代的双主舞。

张桂源笑着表示同意，看他拿起手机刷了一下，杨博文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脸一下就黑了，手机抢过去，翻好友列表，再翻到去年的聊天记录——他俩还因为太多小偶像加张桂源打招呼而吵过一次架。

“所以张桂源先生，你可以把你手机里这些个小偶像删掉了吗？我看着碍事。”理直气壮的。

张桂源不删，在床上打了个滚，把他整个裹进被子里，不动弹了，杨博文被他禁锢住，在被子里发疯，喊着你快点删我看着烦！不删我们不复合了我反悔了行不行！这样胡闹一通，出来发现张桂源已经手快把好几个人都移出了微信列表里，他抬头，看见张桂源阴测测的笑。

——居然被反将一军？！

杨博文扑过去张牙舞爪，恶狠狠地说：张桂源你完蛋了！

然后被重新捡回来的大狗一口咬住了脖子。

End.

写在后面，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把我们小灯发出来啦！感谢你们看到这里！如果已经看过一遍的朋友们看了第二遍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如果能点个爱心我会更感谢的......毕竟一篇2k+热度上过总榜又被屏了六遍导致直接放不出去的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总之就是，把半环灯放在24小时联产的本人part的最后一篇我感觉非常的幸福满足，那么，这之后我也会产出更多的，祝大家今年也吃得饱饱，情人节快乐！

cptag：张桂源x杨博文

一句话简介：天降竹马成了我的死对头同事之后和我地下情恋爱了

一个我流非典型破镜重圆小品文

1.

张桂源的车忘记加油了。

他火急火燎的出门，到停车场打着火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

本来昨天就该加，但因为回家路上被杨博文催了一嘴，他一下没刹住车，一百八十码回家亲嘴去了。其实这是件小事，但赶上早九产品组开会，再不出门就会被早高峰困住，实在没招，他硬着头皮给还在家睡觉的伴侣打电话，杨博文听他打电话来就知道没啥好事发生，开口就没什么耐心：“干嘛？”

他刚完成最近这个大项目的一环，上头批了他两天的假，他早上刚目送了下一环的头头张桂源出门上班，想着美滋滋回去睡回笼，结果刚合上眼就被电话吵醒，心情实在不愉悦，但张桂源在电话那头很卑微的嘿嘿两声：“宝贝，你能不能送我去公司啊？”

“你又没加油。”这种事三番两次发生，杨博文也见怪不怪了，他支起眼皮翻了个身，得到张桂源肯定的答复之后只好爬起来，随手套了件羽绒服换了双洞洞鞋，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下楼送他那倒霉对象上班。

张桂源西装革履，但像只无家可归的狗一样蹲在他车子旁边，见他下来了先讨抱，被杨博文一巴掌扇开：“还有没有下次了？”

“我保证没有了！”

虽然杨博文知道张桂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种担保也没有用，一想到自己的回笼觉被破坏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把要钻进副驾驶的张桂源拉出来，逮着嘴狠狠咬了一口，再把车钥匙往他胸口一拍：“你开。”

张桂源哎哟一声，没招，钻进主驾驶，再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唇上刚刚被杨博文咬的口子，美滋滋的笑了两声，再把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大腿：“错了嘛，昨天是......特殊情况，下次不会了。”

杨博文脸皮薄薄一片，在副驾驶上噌的红温了，切一声别过脸去，说：“我对这次的设计很满意，你知错的话后天开会不许再反驳我的意见。”

“但那个技术要求太高了，财务没有批这么多钱给我们生产线。”张桂源没答应，但他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就生出来了“不如你自己去和Bosco要钱啊？天菜。”

Bosco是他们公司财务总监，看起来三十出头但心底还是娇滴滴小男孩一枚，听说是他们老板的内部关系，完全是一毛不拔铁公鸡，但他有弱点，且唯一，他的弱点是他的性别男取向男，且在公司内有天菜。

天菜就坐在张桂源旁边，天菜的名字叫杨博文。

杨博文想起Bosco和他说话时那含羞带怯的语气就受不了，气急拧了把张桂源大腿，张桂源吃痛哎呦一声，但嘴上犯贱还是没停：“你去找他要的话百分百能下来两个点，有那两个点你什么技术难关突破不了啊？”

“你再逼逼赖赖我直接把你扔在大马路上了。”杨博文冷哼道“或者叫你的小Nancy过来接你。”

Nancy是张桂源部门里的实习生，也是公司内部关系，娇生惯养大小姐一枚，但这么一位公主殿下也有弱点，她的弱点就是张桂源。

张桂源说起她就头疼，上个月他俩还因为这人吵了一次架，本来他是觉得没啥的，但这个名字从杨博文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大事不好，红绿灯停下时赶紧侧着身抱着他脑袋追着去亲他，杨博文没躲过，被他亲了个正着。

“我不生气，你紧张什么？”杨博文笑着说“我只是在开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张桂源正色道“我不要和你吵架。”

回答他的是杨博文一个安抚的吻。

2.

杨博文是两年前被风骏挖角过来的，他入职时张桂源已经在产品运营就任二把手。张桂源还记得那个早上，研发科技部开欢迎会空降的技术组长，而出差回来的他毫不知情，带着样本直闯科技研发部门的组长办公室。

被整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行注目礼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他脸皮也没这么厚，尴尬的扶着门框开口：“啊忙着呢，那我一会儿再来。”

“没事，进来吧。”杨博文一声令下，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通路，等他在杨博文面前站定，两个人一对视上，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好像有点眼熟，仔细看会儿......嘿这人不是杨博文吗。

他率先伸出手：“我是产品运营部的张桂源......”然后被一句初次见面梗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杨博文倒是气定神闲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的手很白，指尖细长，很漂亮的一双手，带着点早春的微凉，笑着张口：“我是杨博文，请多多关照。”

张桂源这回想起来了，他心下一空，漏了一拍，面前的杨博文和他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叠了，但又好像是交错的，他记忆里的杨博文很稚嫩，脸颊上还挂着几两婴儿肥的肉，谁和他说话都乐呵呵的。但现在他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礼貌和疏离，和张桂源的手碰了一下也就离开了，他还愣着呢，杨博文又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然后杨博文新官上任三把火，说话直接不拐弯，杨博文虽然刚来，但来之前早就熟悉过几条在做的产业链，于是张桂源带来的样品和他这位副组长一起在半小时后被直接驱逐。

往常在沟通这方面如鱼得水的张桂源这回是碰上了硬茬，这事几乎是马上就在公司传开了，传着传着，就变成张桂源和新来的技术组长不对付。

有说张桂源升官太快小年轻就该碰碰壁的，也有说杨博文空降没什么本事脾气大的，什么都有，但左奇函把这些事当笑话说给他听时，还真让他思考起杨博文到底记不记得他的这件事来。

记得正常，他俩也算是关系好过，不记得更正常了，只不过因为杨博文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除了脸颊肉消退以外，别的地方是等比例放大，所以张桂源认得出来，但杨博文认不认得，他还真不清楚。

毕竟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3.

小时候谁没上过几个兴趣班呢，张桂源他妈从小就有一个明星梦，嫁接到孩子身上就意味着张桂源从小学就开始学舞蹈。一开始学的中国舞，但因为中国舞一天到晚和小女孩待在一起，每次下课都被一群小女孩簇拥着。看着这情况他妈就犯怵，于是十岁时就把他扔到了街舞班去，十四岁时，他选拔进入了市少年宫的舞蹈班——少年宫舞蹈班是他们市里数一数二的少年机构了，而他和杨博文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和现在刚好相反，现在杨博文是空降到公司的，而那时候他才是那个空降兵，杨博文是市少年宫排舞的大c加九岁学舞的四年元老，他一来形成了双人舞的格局，杨博文也从一个人带队演出比赛变成两个人带队演出比赛。在这种环境下时间久了，不熟的人也会熟起来的，更何况张桂源和杨博文都不是特别内敛安静的性格。

但他俩的关系很奇怪，比起陌生人多一分，比起朋友又少一分，张桂源想过，如果他俩能用一种关系去形容，可能会是同事。

勾肩搭背的、王不见王的、每一张比赛结束的合照都一起捧起奖杯的、看起来每天训练都在一块很亲密、无话不谈的、但实际上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同事。

他们俩这种关系只持续到杨博文上高中，最后一次比赛结束后，奖杯由杨博文拿，下场的时候一般是张桂源打头杨博文殿后，但这次杨博文没下来，他抱着金色的奖杯站在舞台上，张桂源看见他头顶被光照出一个圆圆的光圈，像他小时候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天使雕像。

“因为学业原因，以后我就不和大家一起跳舞啦，大家都加油啊！我们在qq联系吧。”

可这些我们里面不包括我。张桂源想，我没有杨博文的QQ号。

其实并不是问不到，也不是不能直接问杨博文要，他也不是这么不直接的人，但张桂源面对杨博文时总有种很奇怪的心情，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像在无形的比赛，他们俩什么都要比一比，心高气傲的，比身高，比扒舞速度。而这次比的东西是，谁先问对方要QQ号。

谁都没输，但谁都没赢，除了这场比赛，那个获得金奖的舞蹈比赛也成为了他们年少的最后一场，两个月之后张桂源因为学业紧张从少年宫舞蹈队离开，他和杨博文也就这样齐齐走散在人海。

这下连同事也不算了，他最后给这段关系定性为，一起跳过舞的兄弟，仅此而已。

4.

产品组和技术组的针锋相对不是一天两天了，杨博文上任后两个月，张桂源在部门的上司，生产运营组组长张泽禹升职了，而大家默认了这个组将由张桂源接管，于是张桂源不负众望坐上了主理人的位置——也就意味着他和杨博文需要交涉和相处的机会也变多了。

然后每周小会就变成两个人公开吵架的现场。

这周内容是产品组的Q4项目要迭代一个全新的版本，他们根据了上一个版本的运行数据和用户反馈，设计了一个新的迭代计划。而杨博文只说了三个字，做不了。

彼时还是产品部的张奕然在会议底下偷摸着给对面技术部的王橹杰发消息，问：他们俩要吵到什么时候？

技术部这周派出的是王橹杰和杨涵博，和产品部的张奕然和陈浚铭面面相觑——明明是六个人的辩论赛，但这四个人在这场辩论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张桂源脾气倔起来也了不得，他对工作一向是认真得不行，但他忽略了杨博文前一天刚写代码写到凌晨，杨博文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败下阵来，垮着张脸往椅子上一坐，冷哼了一声：“我说张桂源，你这臭牛脾气能不能改改？”

张桂源一愣，以前杨博文说过一样的话，两个人都当大c的时候想法总是出分歧，有一次两个人争起来没完没了，杨博文也说他，你这臭牛脾气，但他也知道杨博文说的是现在的情况，不是以前的。说到这也没继续说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叉着手似笑非笑的说：“不是吧，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别的我做做看吧，就这个语音这玩意儿做不了，我就让步到这了。”杨博文把张桂源电脑转过来看，抬起眼瞅他，这一眼看起来还有点委屈，他似是埋怨的小声说了句：“你真是十几年全长牛肚子里了，一点儿都没变，每次都得听你的。”

不是，这什么话呢这是。

张桂源的脸红了又青了又红，最后王橹杰看着刚刚嘴皮子利索得不行的人越过大半个桌子俯下身去，侧着脑袋看杨博文垂着的眼：“生气啦？”

杨博文没吱声，躲开了他的目光。

有人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了，连忙说：“就按你刚刚说的来吧，语音做不了就不做了。”

剩下的四个人眼观鼻观心，同时选择了保持缄默。

5.

杨博文没说错，他和张桂源小时候一起跳舞，就经常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长大之后偶然重聚，也还是得在产品组和技术组的场合下battle。

事实证明张桂源确实是多虑了，杨博文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会记得十四岁空降的小黑土豆成为了他年幼学舞时最好的同伴和搭档，他的看法倒是和张桂源不太一样，虽然他也觉得像是两个人的关系是同事，但他觉得更像是同伴。

他想，同走过一段路也算是同伴嘛。

而他认知的同伴，现在的同事，在他俩battle过后屁颠颠的跟出来，也不管周围人目光聚焦，轻声说了句：“你记得啊？”

“不记得，现在就开始忘。”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杨博文很坦然，但还是愤愤地说“以前听你的也听得够多了，现在开始偶尔也听我的行不行？张组长？”

好吧。总算认知到自己固执的张组长点点头，听你的。

张桂源低眉顺眼的样子太像条狗，杨博文忽然觉得他这样有点儿可爱，杨涵博在走廊后头叫他，博文你来看看小魏写的这个代码！他先回头应了句，来了！

然后杨博文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张桂源。”

“嗯？”张桂源垂眸和他对视，看见他眼睛里有一圈顶灯的光环。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我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是。张桂源想，目送着杨博文笔直的身板离开，被他靠近过的耳朵有点烫，他在桌面上随便找了个镜子照，发现那块皮肤早就红透了。

6.

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企业内部规则之一，禁止和同事恋爱。

越是限制越是心痒，张桂源是个包容性很强的上司，他对产品组自产自销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那天他和人事部的左奇函，他的至亲好友一起吃饭，左奇函嚼着拉面和他说：“组长，你不知道你们产品组不仅有女同还有男同和异性恋吗？”

张桂源：？

左奇函：“全员都在恋爱进行时了啊恋爱组长，你就没什么空降的crush吗？”

他有一瞬间愣了一下，因为他脑子里出现了杨博文的脸——最近两个人打交道的次数实在太多，在茶水间碰到的时候，两个人都会稍微停留一会，聊些有的没的，茶水间里位置不大，他们俩脚尖对脚尖，聊得十分投契，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茶水间，他和杨博文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能看见他头顶的旋，像小羊的角。

他也想起了一些和杨博文并肩过的瞬间。

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在没有重新遇到这个人之前，有关他的记忆就被自动封存，直到杨博文重新来打开封条，打开他尘封的、写满了他的记忆。

入夏前的城市就像一块饱满的，吸饱了雨水的海绵，雨从练舞时就一直在下，不大也不小，细密的雨滴敲打着雨棚，发出雨打芭蕉的声音。下课后张桂源磨蹭了一会儿，等他从舞房出来，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雨棚下站着。

他知道那是杨博文，杨博文总是穿着校服来跳舞，他在拐角的地方停了会儿，离得远了，他才能好好观察杨博文。校服的风衣外套在他身上都大一号，肥大的蓝色校裤挽上去一截，露出底下黑白相间的球鞋。

杨博文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紧张的向后瞟了一眼，看到是他才松了一口气：“干嘛呢？”

“没干嘛，准备走了。”张桂源撑起伞，雨越下越大了，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潮湿，乌云把天盖住了，时间就走得更慢一些，他把伞撑起来，刚踏出去一步，听见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

杨博文很乖巧的说：“那明天见。”

和张桂源那句说出口的一起走吧重叠了。

两人均是一愣，杨博文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张桂源抿了抿嘴唇，转身想走，但他瞟了眼杨博文的肩头单薄，像一张被打湿了就会破掉的纸。

他又说：“我说，一起走吧。”

把人接到伞下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杨博文的味道靠过来，就连伞下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他闻到对方身上有香皂的味道，然后他迷迷糊糊的记住了，少年宫的这场雨是香皂的味道，而杨博文是雨的味道。

左奇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呢？吃饭吃一半还给你陷入回忆了，咋的呢，想起crush来了？”

“嗯。”张桂源承认“全想起来了。”

7.

其实想不想得起来也没这么重要，他的生活还是照样过，依旧是每天能在公司和杨博文打个照面，沟通一下工作，拌两句嘴，像一对普通同事。

就像张奕然说的，谁会和同事谈恋爱呢？

万一杨博文也是这么想的呢，张桂源想，杨博文那天也在场，对此话表达了极大的认同。

他又想，万一被拒绝了呢，还不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办公室恋爱真是一点要不得。

于是在这个想法的约束下，他也没做出什么行动，但暴雨一直持续，夏末的暴雨淋湿了所有路过的行人，张桂源应酬完回到公司时人已经走光了，他把湿了的外套往空调上一搭，环顾四周，只有技术部门的灯和电脑还在陪着他——技术部门就算没人也是彻夜长明，他习以为常，一头栽进办公室改方案去了。

但暴雨导致了供电问题，他们这片街区本来就是停电高发区，在电脑和灯光同时灭掉的那个瞬间，刚顺手按下的保存键得以让他长出一口气，但有些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听见从技术部门传出来的一声很响亮的草，和鼠标摔在桌子上的声音。

卧槽，鬼啊？

张桂源是个胆小鬼，但胆小鬼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去看看情况，于是他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往那边走，结果和同样打着手电筒过来的杨博文撞了个正着。

他无语：“你在你也不说一声，吓谁呢？”

“你也没吭声啊。”杨博文反驳道“快点联系把备用电源开了。”

十分钟后，张桂源挠挠脸，和他说：“行政说要三个小时才来电。”

那怎么办，杨博文怨念极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倔劲一下子就上来了，大有一副不来电我就不走的态度，当机立断说他要等。

他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张桂源是知道的，于是放软了语气劝他：“别较劲了祖宗，就回去吧，行不？”

“我怎么较劲了。”杨博文冷哼道“谁今天周会上拍着桌子要数据了。”

好一出火力转移，张桂源垂着眸盯了他一会儿，随即笑了：“哎，小时候没觉得你这么犟。”

杨博文啪一声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黑暗里他的神情看不太清楚，张桂源就听他甩了句：“小时候你也没冲我拍过桌子。”就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全楼的灯源只有唯一的一台只剩一半电的手机，张桂源愣了一下，有意识的去抓他的衣角，却抓了个空，寻思着错过了什么瞬间。再追就显得有点尴尬，他就没动，过了几分钟，听见杨博文大老远的，在办公室门口的地方爆了几句脏话。

“张桂源，你过来。”

被点名的人一溜烟的就爬起来了，过去看到杨博文对着玻璃门发愣，紧急逃生通道的绿光照得他像一只苍白瘦弱的男鬼。

杨博文求救：门打不开。

那不是废话吗。张桂源无语，祖宗，人都停电了还得给你这门留备用电源？

他寻思了会儿，说，咱走楼梯呗。

8.

——张桂源真的是小时候跳b-boy把脑子转出病了。

杨博文生无可恋的趴在张桂源肩上，有人提出有人执行，杨博文先骂了句你有病吧，我们公司在十八楼，十八楼又咋了。张桂源一身牛劲没处使，就说，你不想走的话，那我背你，我抱你？我扛你！然后没等他同意拒绝，真就一把给他扛起来了。

得亏楼梯间有备用电源的灯，不至于让他俩摔死，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拳头落在张桂源背上时也没敢捶太用力，毕竟挣扎起来摔痛的人不是张桂源而是他自己。杨博文知道自己骨架子脆弱，而且张桂源力气比他想象中的大——但也没有太大，只够他俩跑到十五楼，到十五楼时，张桂源终于喘着大气，把他给稳稳当当撂下来了。

他喘匀了气，看见跟前的杨博文一双眼睛比平时还要亮，眼底像呈了一汪水，看起来有点可怜的样子。

不至于吧。张桂源吓死了，扛一下就哭了？

傻逼。杨博文捶他一拳，再骂他，我被你肩膀头子膈得干呕。

这回也是终于消停下来了，两个人老老实实的待着，杨博文往楼梯上一坐，张桂源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杨博文脑袋上的旋。

城市里雨没停，在暴雨下，他俩被困在巨大的水泥牢笼里，杨博文忽然觉得此时此景有点好笑，没忍住用手肘杵了杵他的小腿：“你说，我们怎么总在下暴雨的时候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屁，明明每次都只有我狼狈。”

“那次明明是你要把伞给我的，耍什么帅啊。”杨博文接话道“是走的什么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路线吗？”

“伞留给你还不乐意了。”张桂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白眼狼。”

然后又陷入了一段沉默，声控灯熄灭了，在黑暗中，他听见杨博文很轻的问了句：“张桂源，你觉得雨是什么味道的。”

杨博文抬眸，在黑暗中与张桂源垂着的双眼对视，张桂源盯了一会儿，蹲下身，呼吸炽热，靠近他。

“你觉得呢，雨是什么味道的。”

那把伞最后还是没还给张桂源，他忘性大，总记不起来要拿给他，张桂源也没问他要。直到他离开舞蹈班半年后，收拾房间时，才重新找到了这把被仔仔细细捆起来的伞，他特地去了一次少年宫，问了老师才知道，原来张桂源也已经离开了。

伞找不到他的主人，而他和张桂源共存的记忆，迟早也会消散在风里。

离开少年宫的时候又下起了雨，他拿着那把伞，没打开，往雨里跑了一段，回头看市少年宫，像一所巨大的记忆宫殿，而豆大的雨点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把他整个人都打湿了。

他后知后觉，名为青春的，写作张桂源的雨，是苦涩的青草味。

9.

“雨是香皂味的。”张桂源回答，他们俩靠得很近，呼吸紧密的交缠在一起，杨博文没躲，反问他“为什么是香皂味的？”

“是那种很古老的洗衣皂......”张桂源一五一十的答“奶奶洗衣服会用的那种，杨博文，你十四岁的时候，是不是和老人家住在一起，他们会帮你洗衣服吗？”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张桂源深吸了一口气，听见杨博文放轻了声音问。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雨是你的味道。”

那场暴雨要持续多久，张桂源不知道，但知道没有伞的他，早在十几年前的那天，被名为杨博文的暴雨浇透了。

“我想......”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杨博文拽住了他衬衫的领口，往前猛的一拽，咬住了他微张的唇，而张桂源只用了两秒就夺回主动权，他的手很大，捧着杨博文的侧脸，拇指陷进他侧脸的软肉里。

这种情境下，说什么都多余，想到他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杨博文笑着问，你想干嘛，说出来听听，满足你。

张桂源没皮没脸的答：我想亲你。

好吧。杨博文红着脸回答，再亲一下。

10.

产品组和技术组因为观念不合在app开发上打得水深火热，连带着两组最近气压都很低。杨博文休了两天回来，发现天都变了，张桂源抓着张奕然把他的产品阉割掉了一部分。在家里和公司都没法盯住张桂源，他怒了，直接在产品组例会时闯进会议室，拿着大数据对张桂源开炮。

好死不死，张桂源知道自己做错事，都站着乖乖听他数落了，有人却不高兴了。

小公主Nancy天不怕地不怕，开口就是一句：杨总监架子是不是也太大了，大家都是一个职位为什么你能闯进来对我们老大开骂？都请互相尊重一下吧。

好嘛，本来杨博文骂一顿就消气了，这么一句话给他整笑了，资料往张桂源面前一拍，甩了句，行啊老大，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也是Nancy第一次见到张桂源冷脸发火——不是对杨博文，而是对她，杨博文夺门而出，而张桂源拍了拍桌子说散会，然后指着她说：再多嘴一句你就给我滚出去。

然后拔腿追出去了。

于是第二天的传言也变得奇怪起来，有说张桂源和杨博文彻底决裂的，但与之相对应的是两个人关系变好了的传言，然后又说看到两个一起进了楼梯间，出来的时候嘴巴脖子都是破的，感觉像是去打了一架。直到前台小姐姐说看见两人一起上了杨博文的车，又传出了张桂源是杨博文包养的小白脸的剧情。

但这种谣言肯定是不攻自破——因为他们俩职位相同，工资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八卦越来越大，那天终于有人想到去技术部问一下，问的人多了，张奕然就烦了，对着人群来了句：“他们俩在谈恋爱行了吧，别问了，烦死了。”

所有人愣了愣，醍醐灌顶。

但张奕然只是随口乱说，他啥也不知道。直到他们终于打完了这场硬仗，产品组和技术组就说一起聚个餐，一方面是为了缓和张桂源和杨博文的关系，一方面也是两组打了这么久感情也挺深厚了，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出发去吃烤肉——但杨博文和张桂源缺席，张桂源的理由是家里有事，而杨博文的理由是，肠胃不舒服，你们去吃吧。

人之常情。

但不得不说缘分就是这么巧，张奕然和陈浚铭落在他们队伍的最后，正好看到一对情侣从路边的居酒屋里走出来，两个人牵着手，矮一点的那个把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闷声道：“我觉得不好吃，早知道和他们去吃烤肉了。”

高一点的那个接着说：“那你现在给张奕然打电话，问他们吃完没有，你再去塞两口？”

什么张奕然，哪来的张奕然，谁在叫我。张奕然抬眼，直接和张桂源对视了，他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到他们的手上，疑惑逐渐变成震惊，而身边陈浚铭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一句卧槽如同旱天雷。

杨博文绝望的发现，陈浚铭声音实在太大，像个喇叭，直接把所有人喊回头了，他想抽手张桂源不让，甚至挤进他的指节十指相扣。于是他只能挤起一个苦涩的微笑，只一瞬间，就被团团围住了。

好吧。杨博文自暴自弃的想，那怎么办呢，确实和同事恋爱了。

那咋了。

End.

cptag：张桂源x杨博文

久违的男团系列 架空 当红炸子鸡八人男团内部日常

本文为杨博文第一人称视角

写在前面：欢迎大家来看我和鱼鱼老师的十二封情书双人联产，一直想为他们四个人做点什么，所以策划了这次24小时活动，希望大家今年都美美吃饱啦！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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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夏夜最后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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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杨博文，现在是凌晨两点，我被王橹杰开到五格的暖气片彻底烘干，下楼倒水的时候，碰到当红男团队长张桂源先生鬼鬼祟祟的在翻冰箱，那个冰箱里有左奇函姐姐给他寄的剁辣椒，有张函瑞妈妈给他寄的火锅底料，就是没有能吃的东西。

哦，有的，张桂源捣鼓半天，只掏出来两个鸡蛋和一根黄瓜，其实我早就饿了，我饿到睡不着，肚子在黑夜里咕咕的叫了两声，很明确的声音，像魔术师的肚子里长了只鸽子，我走近，他就用气音问我，要不要偷溜出去吃夜宵。

张桂源很擅长拉人上贼船当共犯，因为他的说服力很强，一旦有什么鬼点子，只要他肯说出来至少会有一个人跟着他一起做，万一东窗事发，他还能少挨点骂。我其实是想拒绝的，但我的肚子实在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没理他，埋着脑袋在冰箱里找，还找到了陈浚铭昨天新买的大桶雪糕，并未搜寻到任何一点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的痕迹。张桂源就看着我找，也不催我，等我自暴自弃的把冰箱门一关，他才悠悠的开口：“走吧，咱俩约会去。”

一会被狗仔拍到私会你用钱买断啊。我顺手捞了件外套穿上，仰着脑袋让张桂源给我带围巾帽子和头盔，张桂源先把我的装备穿好了再去穿他自己的，听到我开玩笑他也应，说没问题啊明天微博热搜就是张桂源夜会男友，直接把柜也出了多省事。

果不其然换来我一个巨大爆栗，我骂他，开个玩笑你也接，说什么呢，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也不是真的嘛。

这回换我一哽，行吧，我没话说，坐到他的电瓶车后座。出道三年了，张桂源好像还停留在当小孩的年纪，一边嚷嚷着奥特曼启动，一边吭哧吭哧的推着电瓶车上地下停车场的大坡。

这台车是他偷摸着买的，在深夜没什么存在感，他也经常带着陈浚铭或者陈奕恒深夜出门吃夜宵，还会顺便给我带回来两根，奥特曼比我上次见他的时候磨损得更厉害了，我也算有幸见过他的刚出厂时刻。这台车刚到的那天所有人都不在家，我从舞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正好碰到他推着车问我，要不要去溜达一圈。

对着张桂源我很难说拒绝，粉色头盔往我脑袋上一套就出发了，我们俩无处可去，但坐在他的后座，只是吹吹风，我的心情就意外的变好了，隔着头盔我听见他问我，手还疼吗。

那天早上练舞的时候我把手臂嗑青了，肿起来一块，其实练舞的时候磕磕碰碰是小事，但那天张桂源冲过来问我痛吗，我当即就莫名的有点委屈，但还是咬着牙摇摇头，不是很疼，我说，然后他说，好吧。又任劳任怨给我上药，然后说，杨博文，你疼的话要说。

就像他十四岁的时候和我说，杨博文，你不高兴的时候要说。

我可能还是进步了一点点，但说出自己的伤痛的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就算他劝我百遍，在痛的时候我还是会选择忍耐，他好像也习惯了这件事，只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确认一下我的想法，很适时的体贴，虽然贴着膏药的小臂隐隐作痛，但我还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放心吧！不疼了！

他有些明显的迟疑，但最后还是说了句好，我知道他会相信我，他对我总是很矛盾的，一边无条件的信任我，一边又觉得我其实不是很让他省心。我明白他的担心从何而来，但我也同样的习惯了他的关心，他坦荡，他光明磊落，他所有的关心只是来源于我们是朋友，是队友，是兄弟，然后这种关心没有偏移，均匀的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包括我。

那天晚上回来，他就问我，要不给车起个名字吧，你觉得他叫什么好？我随口说了句，陆地怪兽怎么样，他转头就给车子起了名叫奥特曼，赋予崇高价值的奥特曼，他其实考了驾照也买了车，我问他那你的车子叫什么名字，没听你提起过，他说没有，我只给奥特曼起了名字。

我也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奥特曼就奥特曼呗，反正他喜欢，第二天左奇函回来，他兴高采烈地和左奇函提起他的小电瓶车从昨天起就叫奥特曼了，左奇函嫌弃说这么没品的名字谁起的啊，张桂源说杨博文起的，左奇函不信，说肯定是你这个没品的东西起的，一听就是。

张桂源不服气，问他，那杨博文会起什么名字？王橹杰在旁边阴恻恻来了句，感觉博文会叫他深海怪兽。

Bingo。

我哽住，张桂源哈哈大笑，然后过来搂我，我的心突然悬空漏跳了一拍，随即快速侧着身子，有些微妙的躲开了，张桂源的手在半空中愣了一下，却好像不在意的样子，换成搭住我的肩膀，而我的目光躲闪，被王橹杰和左奇函逮住了。

他俩都知道，只有张桂源不知道，张桂源不知道我的心像深海，装了很多很多的秘密，不知道我的秘密旷日持久，不知道我的秘密在深海里，被一条蓝鲸全部装在肚子里。

——张桂源更不知道的是，他就是这条蓝鲸。

-

张桂源千辛万苦总算把奥特曼推出地下停车场，他给奥特曼加了个前挡风车棚，看起来格外的不拉风，奥特曼是电瓶车里高级的流线型车身，后座是往上翘的，这会儿我一上车，就无法避免的整个上半身都和他的背部紧密相贴，但我也确实累了，又饿了，趁着衣服很厚，我就往他后背一赖，不动弹了，快点，我饿了。我催促道，是你把我拖出门的，你付钱。

张桂源笑了两声，启动奥特曼出了小区，他的声音裹在风里听着模糊，我凑前了点，把侧脸贴在他的围脖上，听见他讲，你就吃那么点东西，养你跟养只猫似的，你这样的我能养三只。

我闷闷道，哦那我还挺大度，我还得允许你养三只猫。

张桂源被我的话噎了个正着，不说话了，他的夜间菜单选择是淮南牛肉汤，我们俩肩并肩，像两只小熊一样窝在小店的角落里啃锅贴，吃饱喝足他载着我回家，夜晚的气氛总是很好，我不说话，张桂源也不说话，就安静的开，北京城郊的夜也很热闹，远处的城有星星点点的灯，让我有种在做梦的错觉，我抱着他的腰，把手掌放进他的口袋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半晌后听见他问，开心点了吗？

早上去出外务的时候确实发生了点事情让我很不高兴，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他总是知道，但心事被猜了个正着的感觉让我很没面子，哎了两声听见他改口问，其实我就是想问填饱肚子开心了吗？

这就很好回答了，当然开心，甚至在某些角度看来有点幸福，因为开得很慢，路上没人，我把头盔摘了，把脸埋进他的毛绒帽子里，用力的吸了一口他的味道。

他又说，你困的话就睡一会。

慢慢地慢慢地，我闭上眼睛，然后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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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十六岁开始喜欢张桂源，到二十岁，冒出得最多的想法是，张桂源这个人总是很犯规。和镜头里表现出来的人格不同，他虽然命里带了两只牛，一只牛是脾气好，另一只牛是任劳任怨，还有第三头牛是固执，但他本人其实没这么憨厚也没这么老实，他也很聪明，和左奇函的那种聪明不同，他是那种适当装傻，扮猪吃老虎的那种聪明。

但左奇函和王橹杰都对我的说法不屑一顾，前者说你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带了滤镜，后者说还聪明呢，就张桂源那个脑子，你就算当着他的面说张桂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他也会当做你是不是在做什么隐藏摄像机之类的整蛊游戏。

虽然我很不服气，但我同意这个看法，所以我早就自洽，把喜欢他的这件事当做日常生活里的一部分，不重要也不在乎，这份喜欢说不定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或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更大的鲸，都无关紧要，日子还是要照过，出道第四年，我们迎来了巡回演唱会，而演唱会的第一站，就是北京。

在官宣演唱会的前几天，我瞒着所有人跑到医院去做理疗，因为我的后腰磨损得厉害，常常在半夜痛得汗流浃背，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膝盖也隐隐作痛，从小跳舞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关节是不被磨损的，我也是，张桂源也是，被我抓到过一次在房间里偷偷贴膏药，从那以后他的膏药都是我帮忙贴的，然后他也给我来一块，我们俩身上都是虎皮膏药的味道，左奇函就起哄，说你俩是不是喷情侣香水了。

张桂源回他，就是了怎么着了，我俩贴情侣虎皮膏药了，你羡慕你也找张函瑞帮你贴去。左奇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甩了句，你牛。张桂源又反驳，我才不是牛。

这种对话实在是太常见，我就不赘述了，其实这次问题也不大，不过是肌肉拉伤和腰肌劳损，然后又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磕碰，被医生叮嘱要好好休息，我也谨遵医嘱，练了两天的歌，没跳舞，但身体的承受能力确实不如从前，理疗几次也没用，在北京演出完下台的时候就有点扛不住了，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到后半夜发起烧来，等我迷迷糊糊烧醒，一睁眼先看到全部人在我房间里自行围成圈，而张桂源蹲在床边把电子温度计往我耳朵里塞，38.6，我想开口说我还行，没那么难受，但刚张嘴声音就被烧哑了，张桂源冷着脸起身给经纪人电话，挂了电话和我说，车在楼下了。

第二天有外务的还得去出外务，上学的还得上学，所以谁都没法陪同，也不需要陪同，半工半读那么长时间，生病都是小事，陈浚铭皱着小脸问，我真的不能去吗？得到了我的肯定答复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等他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张桂源和我，我隐约觉得有点心慌，房间里气氛不对，张桂源沉默着靠在床尾，看着我先把毛衣套了，然后又套了件卫衣，然后再套羽绒服，把拉链拉到最上面，起身的时候打了个踉跄，被他一把接住了。

我脑袋被烧得一片混沌，吸了吸鼻子摇摇晃晃出门，他本来只送我到门口，看我走不稳，就只好送我，在电梯里的时候我们俩也相对无言，其实我知道我在等什么，我在等他问我，难不难受？

但他没问，我也不可能开口去问他为什么不问我，就这样送我到保姆车上，我先坐进去，力哥（我们的经纪人）像是顺嘴问了他一句，你不跟着一起吗？我的心就被吊起来了，我抬眼看向车外，他的身影背光，但我知道我俩一定在对视，许久无言，然后我听到他说了一句，打完吊瓶就回来吧。

不知道我的失望来自哪里，羽绒服一裹就窝到座椅里去了，力哥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早点睡觉什么的，张奕然和陈浚铭第二天还得上学，张桂源说了句行，又说了句路上小心，然后车门一关，就只剩下空旷的，安静的，我自己。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变得很脆弱，我也一样，就算我看起来再坚强再镇定都好，在张桂源把车门关上的那个瞬间，我还是掉了一滴眼泪，只是一滴，这滴眼泪顺着我的骨头流进了我像被针扎了一般的膝盖缝里，顺着我的皮肤流到我的四肢百骸，让我整个人都被悲伤充盈，在医院里更加，我吸了吸鼻子，但因为太冷了，眼泪也不会掉下来，我就带着口罩半倚在急诊大厅里打吊瓶，手机在胸口震了一下，发现是王橹杰的消息，王橹杰先是问我饿不饿，然后也没管我回的什么，说了句我给你煮了粥，你回来叫我一下，我帮你热。

吊瓶比想象中还要早打完，到家的时候我已经退了一半的烧，但旧伤复发，还是很疼，厨房只开着一盏小灯，打着煤气在煮粥的身影很高大，我下意识的以为是王橹杰，一边嘴里叨叨着我就知道我室友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我室友会关心我，一边走近，等走近了，看清了人脸我就闭嘴了，因为那根本不是王橹杰，那是张桂源。

我猜到他要兴师问罪，例如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或者是关心，或者是理性的探讨，或者是一些别的话，我打好了腹稿想着要怎么搪塞过去，其实不是故意搪塞张桂源，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我的自尊心和我的信任在打架，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是足够信任他的，我只是不信任我自己，或者其实我应该是信任我自己的，我只是不信任我自己的心。

我害怕，如果我开始依赖张桂源，我的喜欢便会如山一般倾倒，我和张桂源做了足够久的搭档，我们是彼此在舞台上最信任的人，我们是最好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但如果他知道了呢？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他，那么这之后我又该如何自处，事情又该如何发展，又该如何收场呢？我的情绪在暗夜里悄然滋长，像藤蔓一般缠上了张桂源。

然后我听见他问我，为什么严重到要去做理疗也不和我说？

我听见我的心就像山一般，轰然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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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爆发意料之中的争吵，因为张桂源是个不会吵架的人，我目睹过金牛座和处女座吵架，一方先问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另一方就说我没什么好说的，随即就开始陷入无限期的冷战，直到错误较少的那一方先行打破这个沉默。我心虚，于是我选择乖乖回答，但我想了几句，又像辩解，只好磕磕绊绊的来了句，我会处理好的。

这句说出口我就觉得气氛又往下低了几度，张桂源似乎觉得我有些不可理喻，他轻轻地呵了两声，又看向我，但话总是卡在舌尖似的说不出来，我自认理亏，手指捏着羽绒服袖口不动，就听见他说，好吧，杨博文。

——你会处理好的，所以我也不用再问了。

我一瞬间就慌了，我们俩的默契在于，他只是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像风一样飘过来，我就知道他指的什么，他关了火，扔下一句趁热喝吧，就走了，这是我们俩之间爆发过的最大的争吵，我有些不知所措，站着把粥喝完，躺到床上时不敢闭眼，因为我只要一闭眼，我就会想起他的语气，他的眼神，和他的失望。

这些东西确确实实在两句话中被融合在一起，我和张桂源也在这个瞬间开始陷入冷战，说是冷战其实也不能算，因为他和平常无异，还是兢兢业业的当他的好队长，在训练时调和气氛，关心照顾每一个人，我的低落很明显的持续了几天，在一小段时间的静养后，我的腰和膝盖都好了不少，能正常训练了，他也带着我一起训练，但我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那句，还疼不疼？

如果他问了，我会承认，其实真的很疼，我做了好多次理疗，针扎的时候，肌肉拉扯的时候，因为肌肉酸痛所以发烧的时候，我也是会疼的，但有些东西在那天晚上消失了，他会说好好休息，会给我贴膏药，会帮我打热水热敷膝盖，但他没有问我疼不疼，他只是每天干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我隐约觉得他有一部分的灵魂抽离了，转移了，换给我一个陌生的张桂源，我想起来某天躺在床上时王橹杰和我说的，他说，其实张桂源对你和对我们不一样的。

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有点不一样的，我盯着张桂源和他们打闹的背影，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深海里藏着秘密的蓝鲸鸣叫，我开口喊他，张桂源。

嗯？他听见我喊他，看过来，蹲下身问我，怎么了？我只是盯着他，没说话，然后他伸手搓了把我的头，也没怪我为什么喊他不说话，就撑着身子陪着我坐了下来，他垂眸，盯着我的护膝发愣，窗外是夜幕的城，我们俩相对无言，半晌后突然陷入一整片的黑，陈奕恒和陈浚铭嗷嗷的从门口跑过去说跳闸了跳闸了，他们俩过去之后，万籁俱寂。在黑夜里，张桂源凑过来，我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忽然靠近，他一条手臂撑在我的身侧，另一条摸到我的护腰上，我听见他叹了口气，随后用力一栽，埋进了我的肩膀。

这个氛围下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但他只是揉了揉，掌心就和人一起脱离，灯亮了后他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倒回来，拉了我一把。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到底为什么可以共通？我感受到的他的心情，远比那个夜晚还要复杂，如果说原本的关系是微妙，在那天之后却好像被拉出来凌迟，我们俩彻底的，仅限于表面的交谈，正好他接了个综艺，总是跑外务，我们的关系也像按下暂停键，而我迟来的感觉到痛了。巨大的情绪和压力还是压倒了并未完全恢复健康的我，高强度的练习和舞台综艺一口气把我席卷，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只是因为我忘记吃早饭。下舞台时我走在最后，前面是张桂源，没走两步我就两眼泛花，要一头栽下阶梯的危急时刻，我伸手，抓住了张桂源的衣角。

我服软了。

我说，张桂源，我好疼。

我有一个瞬间以为我要落在地上，但我被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四面八方的人群都冲过来，我的意识模糊着陷入混沌，但我又是清醒的，停留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很玄幻的感觉，在这之前我有在舞台上被他接住过很多次，有更多次比这更激烈的，那些拥抱也无数次带给我恋爱的错觉。

但从未有一次拥抱如此安心，我无数次的接近太阳，接近鲸鱼鸣叫的真相，接近张桂源，我的暗恋有迹可循，但他的喜欢也明目张胆，我早就在无数个瞬间中，被太阳稳稳接住了。

然后我听见他说。

——没关系的杨博文，我听见了，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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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货真价实地体会到了王橹杰那句，其实张桂源对你和我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悠悠转醒，感觉左手冰冰凉但暖呼呼，往手边一看，发现他抓着我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我在打葡萄糖的手冰凉但被他握住了，一感觉到我动弹他就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问我，有没有哪里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本来就是因为低血糖加一些陈年旧病才晕的，我也有点没面子，就摇摇头，他舞台妆都没卸，一个带着混血美瞳的大帅哥坐在旁边盯着我看，用眼神把我从额角到下巴都描了一遍，我被他看得脸热，想甩开他的手，他没让，甚至把我另一只也握过去，强迫我看他，四目相对时，我怕又被他数落，先开了口，打趣着问他，对了，刚刚你说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什么啊？

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很痛啊我知道你其实只是嘴硬之类的话，结果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一般，捏紧了我的手。

——我也喜欢你。

深海的蓝鲸鸣叫着化成了无数颗泡泡，张桂源把我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随即坐上来，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我，然后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依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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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张桂源在一起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左奇函和王橹杰，对左奇函说张桂源真的很聪明这不是滤镜，对王橹杰说他真的很聪明，就张桂源那个脑子，我甚至不用当着他的面说张桂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他也知道！他！知！道！因为他也喜欢我很久了。

王橹杰一副你们俩秀恩爱别秀到我头上吧的狗屎表情，而左奇函白眼一翻，放出一个重磅炸弹：“我知道他喜欢你啊，我也知道你喜欢他，我都知道啊，因为你们俩都会和我讲。”

“所以这可能不是他聪明，是我聪明。”

听到这里王橹杰更无语了：“你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好像一个傻逼一样被你们这对死情侣蒙在鼓里???我甚至还很诚恳的给建议！！！”然后平静的吐出一句话“左奇函绝交。”

左奇函又黏上去说别啊别啊我错了都是他们俩的错，就这样缓缓离开，然后张桂源来了，从门外探出个头，说了句，我都听见了。我想起我刚刚暴起说了句他也喜欢我很久了，脸马上就热到发烫，提脚就把他往门外赶，再用力地关上门，没想到他凭借着高大的身躯挤进门缝，然后把我一抱，嘿嘿的笑了两声，说，杨博文杨博文，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又不是假话，你不好意思什么嘛。

......我服了。

我就说张桂源真的很犯规啊!

End.

“共你再恋仿佛是余震。”

-收藏品01

收录于《蝴蝶城市生存法则》

港风全文2w 

成年人穿越回过去拯救爱情并感悟的俗套故事

祝各位观影愉快

彩蛋为左航视角 欢迎订阅

00.

巴士从九龙起，穿海底隧道，过中环，回他在湾仔的老家。天色从黄昏变暗，好似要落雨，灰色逐渐填满墨蓝的天，他全身上下就带一张八达通，和一台手机，里面还有五十块钱，够他坐巴士到港岛另一头。手机一直闪烁着消息，邓佳鑫皱起眉，长按关机键，十秒后，手机屏熄灭了。

今日不是个好天气，哪里都没人。他本来坐二楼，想吹吹风，好歹是失恋，散散心也无妨。但随着天色越来越黑，竟然飘起小雨，雨越来越大，他便似逃命一般跑回一楼，但不免还是被打湿，邓佳鑫懊恼的想——早知要分手，也不选今天。

或者是，早知让他送一程回家。

但又想起，这个死人头，摩托佬，台车比他人都贵，但终究是肉包铁，几万块的东西还不如一台巴士遮风挡雨，让他送，淋得更像落汤鸡。

脑子里又浮现那张脸，对方眉眼锋利，淹没在霓虹灯里，好看得像一幅画。随着巴士进海底隧道，隧道外雷声响，隧道内灯光昏沉沉，略过窗影，他忽然觉得好困，车厢内空空，又安静，他累了，两个人大吵一架，讲了分手，邓佳鑫摔门而出，外套都没带一件。耗费好多心神，卸下劲来发觉身心俱疲，夜色卷着困意浓浓袭来。

闭上眼睛之前邓佳鑫在想，如果一口气睡到终点站，他会不会来接我？然后他阖上眼，以为自己听到了哈雷摩托的轰鸣声，睁开眼，又发现是幻听，再闭上眼，便像晕过去似的，睡着了。

01.

邓佳鑫虽然在香港出生，但祖籍是重庆的，算是个重庆人，这不稀奇，家里往上数三代是迁入香港的第一批居民，入港岛后先打的工，到他外婆这辈，攒钱在湾仔开了间茶餐厅，到他父母这辈，生完邓佳鑫又回了内陆，回来时便不会说粤语了，又觉得在香港生活格格不入，生活压力大，住房压力也大，所以从记事起，公共社屋里便只有他和外婆两人。

再往大一点，到他读小学的时候，父母又带着大肚子回港——这是他弟的由来，后来夫妻俩被外婆拿着扫把赶跑，但小孩还是留下来了，狭窄的屋子里变成三人，邓佳鑫住宽敞的下铺，邓嘉乐住顶着天花板的上铺，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大学时邓佳鑫作为长子，在住宿舍和住家里帮忙中间犯了难，邓嘉乐手一甩，当即决定让他哥拿着奖学金去读书去了，而他读完高中，便选择半工半读回家帮忙。有弟弟的帮助，邓佳鑫学了法，一六年毕了业，第二年夏天进中环的律所实习，细细数来已是七年前。

邓佳鑫悠悠转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他醒来时，看见的是双层床的上层床板。

他睡得糊涂，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不对。

邓嘉乐上周才和他说，家里双层床蛀了虫，把他存了很久才买的过冬用羊毛拖鞋咬坏，连夜扔了，前几天已经换了新的铁架床，还装修了房间，收拾了很多没用的东西扔掉了，房间变得有模有样，还和他讲，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张新地毯，之前那张也被咬坏了。

话里话外都是向哥哥讨礼物的样子，邓佳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挑了张好的准备下次带回去，但现在东西仍然留在他和前男友的家里......家里？邓佳鑫侧过脸，盯着书架上那个被风吹得微微摇头晃脑的蜡笔小新看来半天，随即一晃神，坐起来环顾四周后，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椅背上挂着他的西装外套，他的水杯，他的零钱袋，他所有的法律书籍全部整整齐齐的码在书架上，手机弹进来一条消息，是朱志鑫发过来的。

志鑫：【哇，昨晚写实习记录写到凌晨两点，真是想死了，不如给我一次机会回去读研咯？】

发消息的朱志鑫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很亲近，毕业后辗转了一段时间，最后进了同一个律所工作。他俩联系得频繁，前两天还在讲一件知识产权案，所以给他发消息也是情理之中，两人在律师这条路上不能算顺利，但其实也还好，特别是朱志鑫，到现在已经很少发出这种言论。

朱志鑫不是不会抱怨，但在他眼里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邓佳鑫心下不安，坐起身定睛一看，手机桌面上写着：丁酉年六月三十日，七点五十九分。

阿婆的拖鞋声在门外响起，邓佳鑫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拉开门，老人家有听看早间新闻的习惯，他眼睁睁看见电视里讲：“各位早晨，今日系六月三十号星期五，欢迎收睇香港早晨.......”

阿婆慢悠悠回头望着他：“阿鑫起床啦？早餐在台上，一阵记得帮我开个铁闸。”

邓佳鑫急匆匆应了，又问：“阿婆，今年乜年啊？”

阿婆像看傻子一样，甩甩手冲他白了一眼：“衰仔，鸡年啊，二零一七，丁酉属火，你睡傻左？”

02.

二零一七年对于邓佳鑫来说是个成长的年份，他隐约想起来，那年开春早，刚过完年他就在店里边上律所课边帮忙看铺，同时间春娇救志明作为第三部志明春娇系列上线，朱志鑫约他去看也没时间，后来是看他又要上课又要看铺太累，只好把邓嘉乐喊回来看店，给他放了几天假。

年中入职当实习生，入职第二天正巧赶上香港回归二十周年，香港这么点地方，他上班路上途径巡逻的车队，然后因为巴士绕路而迟到，中午在公司楼下的茶餐厅吃饭时，因为人太多需要拼桌，拼回来一个帅哥当长期司机，帅哥上下班揸摩托，帅哥住铜锣湾，一脚油门就能带他回湾仔。

这个帅哥就是七年后和他吵架分手的摩托佬，邓佳鑫花了五分钟时间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有可能是真的穿越的事实，从小就被各种二次元文化撞击的他认命，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策，工作又不能丢，早就是正牌律师的他从头再来当实习生也没什么不行，邓佳鑫不禁在心里想，实习生有七年律所经验，这次回头，总不会比上回更差。

咬着菠萝包打好领带，拎包出门，还不忘给店铺拉开铁闸，看着邓佳鑫往地铁口去，阿婆疑惑地问，“你今日不坐巴士吗？”

邓佳鑫摇摇头：“今日有人巡车，路上要塞。”

“你又知？”阿婆明显不信，但她也没管邓佳鑫，这个衰仔看起来乖，实际上叛逆得很，自己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的。邓佳鑫刷八达通进闸，坐两站就到中环。果真地铁畅通无阻，虽然早高峰过中环的地铁塞爆，但他乱糟糟也还是准时到公司，刚坐下就听见有同事议论，今早万豪那边的十字路口塞死了，幸好出门得早，走过来的。

朱志鑫也准时到了，一坐下就用工作号给他发消息：【今早坐巴士，好塞，幸好我提早出门。】

邓佳鑫回复：【我坐港岛线来的。】

朱志鑫回头看他一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你先知啊？】

【先不先知的，再同你讲。】

下班后朱志鑫照常有约，七年前他和前男友认识的那天，朱志鑫就是有约去别处吃饭，邓佳鑫就自己跑来一家叫星记的老店，这家店藏在角落里，吃饭的大部分都是中环打工人，如果上午下班时稍微拖了拖，餐厅就会爆满。但幸好邓佳鑫的律所还算人道，中午个个都赶着吃饭，基本不拖，除非跑外务，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换做是别的日子，他可能记不太清楚，但是对两个人的初遇，他放在脑子里七年，仍然记忆犹新，更别提两个人总是要怀念一下过去。回到这天，上司npc也是按照之前的路线走，看他是实习生，拖到中午一点才放人，等到坐进店里已经又过去十分钟，阿姨领着他往店里走，店面很深，在一张桌子的对面，他看见了这个圆圆的脑袋。

“靓仔，拼台啊。”闻声而动，邓佳鑫见他抬头，发顶的旋随着他的动作而消失，一件笔挺的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领带，还有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这双眼睛湿漉漉的盯了他一会儿，随后似乎有些僵硬地点点头，顺手给他拉开侧边的胶凳。

“坐这吧。”

这回轮到邓佳鑫浑身僵硬了。

果真是时间倒回最初，从他俩分手的第一天，倒回到认识的第一天。邓佳鑫点了一份茄汁脆炸鸡腿饭，等餐的时候，眼尾瞟到对面人碗里剩的那一口，用叉子卷起来晾在边上，这人偏爱吃面，最喜欢的是招牌沙嗲牛肉面，而邓佳鑫的爱好是点不同口味的米饭，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常常会按照对方的口味点吃的，互相说着不好吃又换回来，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邓佳鑫回忆起来，当时在这个节点上，他对这位前男友一见钟情，在等餐时就主动问了对方的名字，这才是他们认识的契机，那就意味着，如果他这次不开口，两个人就不会有下次。

恋爱七年一朝变成陌生人，当邓佳鑫反应过来时，心里的水潭就像被抽空了一块，空落落的，他稍稍抬眼盯着对方的眉间，但又怕对方察觉，又不太敢直接看，眼神躲闪着，手把纸巾都搓烂了，饭才适时端了上来，邓佳鑫卸下气，余光看着他拿起碗边那杯喝剩底冰的奶茶——这下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从指尖溜走了。

他不如还是放弃？邓佳鑫味如嚼蜡，眉眼深邃，思考的时间都变长了，两个人的未来不是不好，倒不如讲，幸福的记忆占了绝大部分，但恋爱变一地鸡毛，谁都不想。

带着记忆重回，他说服自己，不想重蹈覆辙，拆了筷子埋头，没想到对方的手往桌上一撑，身体朝前，主动开了口。

我叫左航，你叫什么名字。

邓佳鑫怔住了。

和左航对视时，他思绪万千，一边想着，左航也和他一样回来了？不对，不应该，他穿越的机遇是巴士，或者是隧道，或者是雨天，但他和左航吵架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往外跑，三个因素他一个都不占，不存在这种可能性，更就算左航回了来，他也没什么自信能让左航再次选他——

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还是说，七年前的左航在这个时候也想要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两个人无论在哪个故事节点上都会见面，而相识，或者是相恋，都是命运上的必然呢？

左航看他动作停滞，也没催，店内人声鼎沸，邓佳鑫半晌回过神来，咽下嘴里那口比往常更大口的饭，声音也闷闷的，答，邓佳鑫。

左航重复了一遍，邓佳鑫，只是简单的重复了一遍，他的咬字很清楚，但声音放轻时，有种在呢喃的错觉。

他又问：“这边不是都用英文名，怎么不告诉我你的？”

听到他这句话，邓佳鑫又有些恍惚了，之前也是在这种情形下，他问左航，大家都用英文名，你怎么不告诉我？

“Alan.....你还是叫我中文名吧，除了在公司里，别的地方不怎么用。”

想到之前左航都不叫他英文名，只有在求他的时候才叫，例如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回忆起来脸都发红，邓佳鑫别开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起左航的话来。

左航问题比他想象中还多，例如，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我也是最近才入职，附近还有什么餐厅好吃吗？印象里的左航话哪有这么多，初见时反而是他对左航好奇心重，问的话更多，原来在左航眼里他这么招人烦吗？

邓佳鑫一边答，刚入职，是吗，我也不知道。

本来就刚分手，脑子里东西又多又乱，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左航，就又要面对他了，心像被拧了一把泛着酸，看着左航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起身，左航见他起身，话语也戛然而止。

看着那张脸，邓佳鑫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更何况两个人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无论他记着左航什么不好什么不好，在这条时间线上，那些事他都还没做呢！迁怒也不行，他就更憋屈，半晌后讪讪开口。

“我先走了。”

逃命般。

左航点点头，挥挥手，随即他也起身，落后他一步走出了茶餐厅的门。

03.

离和左航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离上辈子——现在应该能称为上辈子了，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也逐渐接受事实，接受了自己的过去只能成为唯一的记忆，他只能用一支笔在桌前写下自己在这七年间记得的事情，邓佳鑫几乎已经确定了世界线会照他所经历过的重来一遍，于是人也冷静下来，安下心时，就会想到左航。

其中关于他的事格外历历在目，是在脑海中像用小刀刻下的记忆，就算要他下意识的去忘记，但看到左航时，记忆会像穿堂风，贯穿他整个潮湿的灵魂。

其实想要避免和左航的碰面很简单，两个人没有联系方式，只见了一次面，没有关系，没有故事，没有回忆，所有主动权都在邓佳鑫手上，他只要想认识，就去茶餐厅。

毕竟他认识的左航，五年如一日，十年如一日，日日如此。

但如果他不想再同对方有瓜葛，他就只需要换一家餐厅吃饭，从此就会抹掉所有痕迹，就像画了个圆，兜兜转转，一切回到最初，回到零点。

正是验证的时候，重来一次，站在选择的分岔路口，邓佳鑫果然还是尝试了与之前的生活背道而驰。他以为自己并不会后悔，但那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四面环山，各种小路曲折，而他站在公路上的分岔路口，面前是山，而背后是海。

去往山顶的路他已经走过一次，和左航一起同行的时间里很开心，但他俩并未攀至顶峰，而是在中途就分道扬镳。这次他才刚刚踏上另一条路，去海边的路，左航就出现了，他在背后喊邓佳鑫的名字，大声地问他，邓佳鑫，你不要我了吗？

他认识的左航是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就算是错了，他也从来不会低头，只是一步步用他自己的办法，表现出一种另类的、服软的态度。

一开始邓佳鑫其实并不能接受这点，但后面左航学会了不还嘴，只要他不还嘴，这个头就算是低下来了。

邓佳鑫的心颤了一下，他不安的翻了个身，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左航的脚步追上来了，脸也变得清晰，正装皮鞋，三十岁的左航气质很好，是钱的气质，他腿一迈，追到他身边，又开口：“你不想认识我？还是，你不想见我。”

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我没有！但他张了张嘴，却像被封印了般说不出话来，随后左航又走了，独自一人往山上去，只留下直条条的一个背影，看着尤其落寞，又很可怜似的。

邓佳鑫下意识地想叫他别走，可他一伸手，就戳到了上铺的木板，指尖被撞击的时候生生疼到他叫出声来，一瞬间就清醒，山啊海啊左航啊都消失了，阳光透过薄纱透进房间，在墙壁上映下小小一片阴影，阴影的脸颊肉嘟嘟头圆圆，是那个摇头晃脑的蜡笔小新。

04.

夏季时常有雨，港岛天又闷又焗，挤在一起时，就像餐厅里熟透的猪仔包，邓佳鑫在阵雨里满头大汗的挤进餐厅，果然见到左航，和他面前那碟饭。

他见到左航时，左航有点兴致缺缺，好像也没什么胃口，喝着冻柠乐，一遍遍的重复点开手机屏幕，又关上，重复了好几次，那上面的数字才跳了一分钟。

也没问要不要拼桌，邓佳鑫拉开椅子，自顾自的就坐下了，像是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左航猛地抬头，见到他时有些欣喜，但有有点慌张，看起来整个人都乱乱的。

好像在等他。

邓佳鑫心里莫名生出些怪情愫。

他没见过这样子的左航，觉得有些稀奇了。等邓佳鑫落座后，左航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眼睫飞快的眨了眨，邓佳鑫抬眼时他又避开了目光，咬着吸管嘟囔着问他：“你来了？”

其实对于只是二次见面的人来说，左航的语气未免有些太过熟稔了，但邓佳鑫没觉得不对，毕竟他和左航，是旧识，也算新生。

他只是惊讶于左航今天点的餐，泰式菠萝海鲜炒饭，冻柠乐，是邓佳鑫喜欢的小孩口味。

左航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很洒脱，但实际上有自己的一套很固执的逻辑的人，口味也是十年如一，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左航在茶餐厅就热衷于他那份沙嗲牛肉面，有时候是鱼蛋粉，自带辣椒油的那种，粉面出前一丁，无论是哪种都不合邓佳鑫的口味，到第七年也还是，粉面饭粥中间划开一条线，问起还是说不爱吃。

一七年的左航居然还在茶餐厅点过饭吃，邓佳鑫没有回应眼神，左航看他也不看自己，就盯着饭，用一只手隔绝开他的视线：“吃过吗？”

邓佳鑫点点头。

“那喜欢吗？”

邓佳鑫又点点头。

左航如释重负，把饭往他面前一推，邓佳鑫看到米饭上飘起热气，冻柠乐的冰都没化，一看就是刚送来不久，他见左航面露难色的举着勺子，开口问他：“不是你点的吗，为什么不吃？”

“就吃了一口。”

左航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是很合我的胃口。”

邓佳鑫失笑，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他完全可以拒绝，但面对着左航，他很难说出一个不字。饭放到他面前，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米饭和菠萝混着腰果粒粒饱满，泛着金黄色的光，左航往他左手边放了纸巾，右手边放了勺子，又点了杯冻鸳鸯走冰，是邓佳鑫第一次来茶餐厅时喝的，邓佳鑫盯着他叫餐的侧脸，觉得这个人，和印象中的左航，有些不一样了。

在他的印象中，左航是一个嘴上也要说，反驳反得很厉害，但又什么都做的人，在两个人的感情中，一向是被动的那方。

邓佳鑫自己本身是主导性很强的人，当律师的人有很稳定的内核，于是久而久之，就变成他在主导。恋爱是他提的，同居也是他提的，左航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提了同居的当天下班就去看房子，两天之后就决定好并打包搬家，邓佳鑫问起他为什么做事这么果断，回答却是怕你后悔。

——你提了，但又怕你后悔，所以要快一点做好，等到做好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那时两人正浓情蜜意，邓佳鑫倒是吃这套，不过分手后，他想的问题也比以前要多了，例如左航主动一点，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或者是他不主动，他们是不是也不会有未来。

他盯着左航看了一会儿，一想又出神，左航加点的沙嗲牛肉面放到面前时才让他回神，这一回神就移开了目光，正好和左航投过来的错开了。饭局快结束时，邓佳鑫掏出钱包要给左航零钱，被他一只手摁住了。

“你算是帮忙，不用给我。”左航说，“我也是贪新鲜，但是没想到，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

见邓佳鑫不说话，左航权当是他不好意思吃陌生人请吃的饭，又在后面加了句，如果你觉得不好，下次就请回来吧。

这就是下次的邀约了，邓佳鑫抬眼才察觉他中了对方的套，左航看他没出声，朝他伸出手，掌心摊开朝上。邓佳鑫一时间不知道他伸出手是什么意思，而他有一瞬间也是大脑宕机，随即抬手，把手指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左航的手没他的大，但胜在骨节粗，比他的看起来厚实，很有安全感的样子，而邓佳鑫的手指很长，又细又白，被牵住的人顿了两秒，但还是回握了他的。左航的手很烫，轻轻拢住他的手指时，像在他心上灼了一个洞，明明牵手的时间也不算过了很久，但对于邓佳鑫来说，像是隔了七年。

店里突然放起歌来，好似是网路不好，卡了半天，邓佳鑫只听见几句，断断续续的，共你再恋早知是余震，或者是，你的吻像龙卷风吹过，怎可对抗这吸引......

他听见左航笑着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要你的号码。”  

05.

午餐结束后，朱志鑫看见邓佳鑫气冲冲的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朝他吐苦水。

左航耍我。他这么说，你问人要电话的时候会伸手吗？难道不是递名片吗？

这个世界线里的朱志鑫并不知道左航是谁，邓佳鑫也没和他介绍过，和他说起左航时，就像说起一个老友——因为朱志鑫和左航，在他的时间线里关系很不错。

他和邓佳鑫认识的时间很久，从未见过他因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生气过，看邓佳鑫这幅难得生气但却明显不是真的生气的模样，聪明如他也猜到了大概，果不其然，下班的时候两人刚走出大楼，就被一台摩托拦住了去路。

来者就是故事的主人公，邓佳鑫不用抬头都知道来者何人，左航一只脚撑着地，从头盔里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很自来熟的问他，这么巧啊，我回铜锣湾，你顺路吗？

二十三岁的左航有一张迷人的脸，不然也不至于让二十三岁的他一见钟情，三十岁的邓佳鑫老脸一红，别过头去。

“不顺路。”

邓佳鑫撒了个谎，转身想走，结果朱志鑫马上接一句，你家住湾仔啊，怎么不顺路。伸手就把他往左航那边推，邓佳鑫一个踉跄，为了保持平衡，一只手撑到了左航的肩头，他一只手撑着车，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接，但邓佳鑫马上就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站稳了。

被朋友助攻一把，邓佳鑫耳朵通红，朝着朱志鑫的方向喊了一句，喂！衰仔包！但是罪魁祸首呢？早就做着鬼脸走远了。

周围全是下班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在大路上，也不好拉扯太久，邓佳鑫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故意的。又无言了，过了一会，左航压低声音和他说：“你不想坐我的车的话，可以拒绝我。”

邓佳鑫还真不是在拒绝，他只是陷入了一段很奇怪的回忆，他扫了一眼，熟悉的配色，车身灰红，金属感很强，这台车他坐过几百次，左航曾经和他讲过，灰石250，是左航的第一台车。

空气诡异的停顿了，左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邓佳鑫连忙说，不是不想坐，只是我现在不回家，不顺路。结果左航二话没说，径直给他扔来一个头盔。

“上车。”

“去哪都行，我带你去。”

邓佳鑫本来就纠结到死，好不容易下了决定，左航没让他顺利逃跑，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盔已经到脑袋上了。摩托本来就是为了一个人准备的交通工具，但左航买的巡航车，坐垫多出来一截，再坐一个人刚刚好——左航帮他带上头盔，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猫，看得人心下一跳，左航伸手，把他头盔的罩子按了下来。

牵着手臂在腰前环紧，左航拧着车把，摩托载着两个人穿过夕阳，往车流中去了。

06.

其实对于这段回忆，除了风声和左航的温度，邓佳鑫不太想得起来别的，只记得初次邀约是他外婆在家里摔了一跤，嘉乐心急地给他打电话，邓佳鑫急得要死，这个点回去无论是地铁还是巴士都要一段时间，心急如焚的时候，正好看到左航骑着摩托从大楼停车场上来，在他面前停了一脚，他就去问左航能不能兜他一段路，中环到湾仔，只有两公里路。

那时候的左航真的称得上一句死装哥，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听到邓佳鑫的请求后就只是往前坐了点，邓佳鑫顿了两秒，扶着他的肩膀就坐上去了，等到他坐稳了，两只手拽着坐垫的边缘，和左航说了一句，好了，左航低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写着疑惑：“你不怕摔吗？”

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抱住我。

邓佳鑫心领神会，调整了姿势，身体前倾屁股往后挪，重心放在前面，再抱紧了左航的腰，当摩托飞驰出去时，他用侧脸靠着左航的后颈，明明风声从耳边过，但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感受着那一小片肌肤触碰时的热度，他的手臂也在拥抱他，左航温热的身躯就成为了他的热源。他默认左航不识路，就靠近头盔，就指挥他在街市的十字路口直走，然后在远东金融中心的大楼右转。

左航把他送到之后也没说什么，邓佳鑫翻身下车，说了句谢谢，热源消失了，他看着自己的手臂，有些失落又觉得有些遗憾的，想着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第二天他也没在茶餐厅见到左航，但第二天下班的点，他意外地在路口见到了左航的摩托车。

他本来和朱志鑫约好去吃新开的那家肥牛饭，但左航穿着衬衫西裤，抱着头盔靠着车在门口等他的样子实在反差，又过于迷人，他也不知道左航在等谁，也不知道左航是不是在等他，和朱志鑫一起走到路口时，他摸着自己扑腾乱跳的心，先迎了过去打了个招呼：“嗨，在等人吗？”

左航抬眼见到他来，嗯了一声就往车上走，邓佳鑫愣在原地时，他听见左航打着了引擎：“愣着干嘛，不走吗？”

这就达成了惊人的共识，自从那天起，两个人的交流就不仅限于见面，交换的电话号码也成了聊天的工具，一开始只是一个车搭子和饭搭子的基本交流，比如如果左航晚到，邓佳鑫就会回复，今天要加班吗？左航就会说，耽误了一会，马上出来。

如果左航要加班，就会提前告诉邓佳鑫，我今天会晚点回去，就不送你了，还没等邓佳鑫失落呢，就又发过来一句，明天中午我们要不要去吃M记，这两天压力大，想吃点垃圾食品。

如果是邓佳鑫有聚餐，就会和左航说，今天不用等我，我和同事一起吃晚饭。

左航通常会回复，好。

然后邓佳鑫礼尚往来，和他说，明天中午带你去吃一家同事推荐的，我请客。

有来有往，一来一回，对于邓佳鑫来说，是很幸福的一段回忆。他抱着左航的腰，两个头盔碰到一起，他迷迷糊糊地又想起来，上次的头盔是他和左航一块儿去买的，重来一次左航居然自带头盔给他，不记得了，是他的回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左航一开始就有另一个头盔吗？

还是粉红色的，头顶有小黄鸭的装饰，和左航油箱上面那个一模一样。

对方带他兜了一圈，穿进隧道，经过闹市，夏天的夕阳来得很晚，左航也不问他去哪，他也不问左航要去哪，两个人的身体自然的贴紧时，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逐渐加速，最后形成了一种胸腔的共振，邓佳鑫环在左航腰间的手感受到对方单薄衬衫下传来的炽热温度，一边在心里骂，死人头，前夫哥，死摩托佬，但又忍不住再搂得紧了些。

引擎声慢慢停了，但心跳的声音太响，就算在嘈杂的闹市区，也强到无法忽视，邓佳鑫摘了头盔，笑吟吟的往左航耳边靠近了些。

隔着一层头盔听不清楚，左航感觉邓佳鑫的声音从远空中来，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说，左航，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他愣了神，回头时邓佳鑫已经下车了，横亘在腰间的手早就抽走，只残留余温，他的手放在车把上，紧紧的捏了一把，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似的。见他没回复，邓佳鑫又继续问：“我们来这干嘛？”

左航停车的地方是湾仔街市，也就是内陆菜场一样的地方，邓佳鑫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其实从中环过来不过六分钟时间，但邓佳鑫看了眼手机，离他下班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左航绕路的意义是什么呢，邓佳鑫脸颊发烫，仍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岁出头，被左航拿捏住了。

“买菜。”

左航锁了车，从车座底下拿出两个折叠的购物袋来，邓佳鑫哑然，眼前的身影和许多年后的身影重叠——他在二十三岁的左航身上，看到了三十岁的左航的影子。

“你一直带着这个吗？”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左航停顿了一下，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嗯，塑料袋又不环保又不耐用，所以我出门都会带着。”

邓佳鑫没接话，他家的店就在街市的末尾转左，他从小就是在这条街市长大的，对每家店都熟门熟路，左航要买菜，他就带着左航，这边陈叔这边桂姨，每家店都认识他，嘴巴又甜又伶俐，说这是我朋友，他想买点新鲜的，三下五除二的把左航的购物袋装得满满。

最后的目的地是水果店，已经是路口的尾巴，左拐，十米就到佳记，邓佳鑫已经在和邓嘉乐的聊天框里输入一会想吃的饭，然后左航进去，提出来一个西瓜。

邓佳鑫是很爱吃西瓜的，但左航其实还好，他看着不像，实际上还挺养生的，说大夏天热的时候吃西瓜对身体不好，恋爱之后每年夏天都要严格管控西瓜温度。

没搞懂左航要干嘛，邓佳鑫眨眨眼睛，左航开口：“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嗯？”

“需要问两遍吗？”看他一脸不解，左航很耐心的重复：“需要再问一遍的话，我就再问一遍。”

最后邓佳鑫还是妥协，在路口紧急掉头，和左航一起走了，就是苦了邓嘉乐，叫后厨做好饭之后迟迟没等到他人，只等到一句：对唔住咯，唔翻来吃啦，我去拍拖啦。

拍你个头。邓嘉乐无鬼语，没办法，他哥偶尔有这种任性的时候，然后熟门熟路的用自己的胃替邓佳鑫解决了这个烂摊子。

07.

来左航这个铜锣湾的出租屋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邓佳鑫帮他拿着菜，等他停好车时，左航自然的就把他手里的东西全接走了，上楼时，邓佳鑫有些隐秘的心思，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期待呢，还是在害怕呢。

但他又想想，这是二十三岁的左航，和他这个老油条比，他又怎么会落下风，这样想想就舒服多了，看着左航在熟悉的门前停下，掏钥匙开门，左航的钥匙上挂着一个蜡笔小新，他俩拍拖前就用的这个，后来换成了邓佳鑫自己做的黏土手工，当然，现在的他是还没给左航做的。

左航住的是双人合租房里的单人间，他的室友姓张，好像还是个大学生，在酒吧上夜班，这个点已经不在家里了，正好给两个人腾出空间。左航邀他进门，手边拿了拖鞋，邓佳鑫熟练地踩着跟一蹬，脚就顺利的被拖鞋包裹住了，左航就跟在他后面，收拾好他乱蹬的鞋。

房间的构造和邓佳鑫的记忆里没多大区别，共用区域是两张小沙发，厨房是开放式的，有一个很小的吧台，邓佳鑫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左航把西瓜包了湿纸巾放进冰箱里，拿出菜打开水龙头，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邓佳鑫摇头晃脑的在客厅里踱步，从阳台晃到厨房，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但眼神一直粘在左航身上。

天杀的，这家伙做饭时那副家庭煮夫的样子是同居后他认为最迷人的瞬间，邓佳鑫舔舔嘴唇，他忽然有些饿了。而左航的余光一直跟着他走，随即嘴角露出微笑，炖上煮锅后他擦干手走近邓佳鑫，问他：“要不要参观参观我的房间。”

邓佳鑫没有拒绝的理由，但片刻后，他有点后悔这个选择。左航的房间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有很小的一扇窗，他俩之前拍拖时，常常会通过那扇窗看外面，外面是像一扇空气墙般的大楼，房间密密麻麻，是格子屋。

邓佳鑫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香薰的味道，他往里看，和他印象里没什么区别，但他定睛一看，无端生出一些想逃避的情绪来，这种不适感像是他的秘密被窥探似的，狭窄的房间里收拾得很工整，明明是用的黑灰两种颜色，却铺着格子的桌布和地毯，桌面上摆了很多小玩意，像是从深水埗淘的中古玩具，房间角落有个柜子，放着一些古早电影的CD，或者是四大天王的磁带，整个房间看起来意外的协调，但又违和得要命。

例如把床换成木质的可能会更好，邓佳鑫扫过去一眼，像是鬼迷心窍般上前，打开了墙角的落地灯。

房间里瞬间被温暖的黄光包裹，光填满了整个空间后，邓佳鑫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二十三岁的左航是有些冷漠的，他的房间常年是白炽灯，是两人搬到一起住之后，才从白灯换成黄灯的，原因当然也不止这个，例如邓佳鑫觉得自己在被赤裸裸的监视，或者是什么别的，但这都是前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变化这么大呢。

邓佳鑫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轮廓，勾勒出对他的恨与爱交织的颜色，思绪一下缠上来，他就忘了，握着拳头等在了原地，左航默默守在背后，定时器响了后，他还是先开了口，说话轻轻地，悄悄地。

“先吃饭吧。”

左航做的饭一向很合他胃口，他俩祖籍是一个地方的，口味也很相似，两个人在家里做的时候，会偏向于做辣一点的菜，但邓佳鑫挺喜欢吃酸甜口，左航就会特地给他做酸甜口的菜。今天也不例外，桌上摆着邓佳鑫爱吃的番茄牛腩，还有两碟带辣椒的小炒，邓佳鑫投去眼神，左航自然接下：“今天时间来不及，我就没滚汤。”

三菜一汤，是两个人吃饭的标配。

但左航已经很贴心的给他手边开好了饮料，邓佳鑫嘴挑，可乐要喝无糖的，左航准备的又正好是无糖的。到底要到哪一步，才会熟悉到这种程度，邓佳鑫看着左航垂眸时的眉眼，情绪复杂，他咬着筷子，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我能问一下，你现在有对象吗？”

像是不解他的问题，左航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问？”

“就是，只是好奇。”

三十岁的左航是个完全被驯化过的男友，他装过，也倔过，同时也在和邓佳鑫的争吵中遍体鳞伤，但最后两个人都选择了妥协，所以才有了他，和他，但结局是好的，就是，熟悉，又在很多细节的地方很细微的体贴，要说左航有什么优点，三十岁的邓佳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太懂我。

但二十三岁的左航不是这样的，邓佳鑫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去左航家吃饭的那天，他想假装很坦荡，但手忙脚乱的，还是在匆忙中烧掉了一口锅，后来邓佳鑫给他买了一把好锅，还是陶瓷的贵货，这口锅自然也成了他们新家的宝贝。

顺带一提，那口锅现在就在灶台上立着，毫发无损。

“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单身，以及，你的前任？”

“想知道你会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左航停下筷，抬眼看向他，这个暗示其实很明显，难得被主动，左航眨眨眼睛，片刻对视后，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我的前任，是个看起来很宽和，人缘很好，但实际上不怎么好说话的人。”

“他有自己很固执的一套逻辑......”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又继续说，“而且认定的事很少回头，他说什么，虽然看起来像询问，但他试图说服你的时候，这件事基本上也是定下来了。”

“比如他说分手，我就默认我们真的分手了。”

邓佳鑫心底泛起酸潮，很微妙，听他说起前任，不像、也不可能是自己，这个时候的左航形容的，只能是更前的那任，想到这点，他忽然就有些难过了。

也有点想回去，也有点想回家，也有点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如果他那天不出去坐巴士，第二天会不会和好，会不会翻篇，就像他们往常做过的那样。

他回复道，如果前任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那你怎么不复合呢。

左航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偏移，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复合。

邓佳鑫猛地抬头，和他对视了，看不见对方清澈眼神下的暗流涌动，只看见他聊到前任时侃侃而谈，最后像晴天霹雳似的打下一道雷，他对着邓佳鑫说，我想要复合的。

邓佳鑫聪明了小半辈子，但到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茫然了，但茫然过后又冷静下来，目光无意识的往下一瞟，这一瞟，便如五雷轰顶。

他和左航有一对戒指，里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缩写，邓佳鑫的戴在手上，而左航是个很容易弄丢东西的人，所以他用一条银链穿着，戴在脖子里，这枚戒指是他唯一带回过去的东西，如今正好端端戴在他的手上，而左航因为要做饭，把衬衫换成了家居服，在圆领下露出了他颈上那条银链，邓佳鑫伸手，左航没有躲，戒指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常来这里吃饭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英文名？

我是想要你的号码。

我回铜锣湾，你顺路吗？

去哪都行，我带你去。

怪不得，二十三岁的身体装了三十岁的灵魂，装作过去的每一分钟都让邓佳鑫觉得煎熬，在某些角度来说，这和欺骗有什么区别。掌心攥着那枚内圈刻着DJX的戒指，炽热得像要把他的手灼伤，左航就任他拉着，眼尾下垂，平日里的模样不见了，这会的他，像是在认错的猫科动物——但猫科动物又哪里会认错，他这幅模样也像是意料之中。他想伸手去拽邓佳鑫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邓佳鑫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搬出两人远古时期吵架的话术来：“左生才二十出头，瞒我瞒得滴水不漏，真是佩服。”

随即他夺门而出，左航立马就慌了，喊了句等等，也顾不上自己还穿着围裙，拔腿就往外追，两个人在昏暗的走道里对峙，拖鞋和围裙，两个人对峙的画面很滑稽，但在光影下又有种诡异又微妙的和谐，像传统港影里会出现的一幕，

像是春光乍泄里的何宝荣对黎耀辉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但邓佳鑫没有问他俩能不能从头来过，而是喊他，左生，和他讲，你瞒我真是瞒得滴水不漏。

这称呼就是完全的在拉开距离了，在香港，先生是个很客气的称呼，邓佳鑫喊过他一次左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吵过这么多次架，连由头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次他俩冷战了大半个月，险些分手。

从左航，到左生，就一瞬间的事，他不禁怀疑刚刚他俩这七年的所有场景，是不是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梦境。

在昏暗的走道里，邓佳鑫的脸都看不清楚，左航走快了两步，慌慌张张的，伸手去牵他的手腕，“你不高兴吗？”

“没有不高兴。”邓佳鑫答，“只是，左生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让我很痛苦。”

左航沉默了。

“我不想和这样的人再接触了，抱歉。”

“邓佳鑫。”

他背对着左航，不知道对方的脆弱从何而来，可左航的声音颤抖，包含着很多很多复杂的、像线团一般凌乱的、缠在一起的情绪，他忽然就想起分手的那天晚上，左航问他，能不能让他再想想，邓佳鑫本来果断的要分，但他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左航的语气几近恳求，他便叹了口气，甩下一句，你别让我等太久，就走了。

于是就回到了今天，一切都乱套了，他的生活，被二十三岁的，不一样的左航打了个猝不及防，他怀疑自己是否记忆错乱？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和左航的关系，进展，虽然按部就班，但有些事由左航做起，就给他们的关系加足了马力，根本不容得他有时间好好思考。

为什么呢，他俩的关系一直如此，表面上看起来是邓佳鑫在主导，可任何事情都要经过左航同意，就算是穿越回到过去，左航也在他们的关系中握足主导权，就像他们的过去一样，左航是个很固执的人，他决定了的事情，旁人就很难更改，就算是邓佳鑫，也无法让左航放弃月亮，奔他而来。

邓佳鑫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左航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这就是摊牌了，而这是过去的七年里，邓佳鑫第一次听到左航示弱。

“我只是不想让你等太久。”

”我怕我来不及，又怕你下定决心，不是故意要瞒你。”

“我太自私了，没有和你讲，让你很难过，对不起。”

08.

两个人走到这步是情理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明明是一路人，明明是成年人，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又在路口处分道扬镳。时间如流水般潺潺地过，邓佳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星记，左航这个人就像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

但就像港岛的潮湿季，任何东西都有迹可循，只要存在过，就会有痕迹，例如下班时在大堂等一会儿，就会听到飞驰而过的摩托声，例如午饭时间看到的熟悉背影，一晃眼，又消失在嘈杂的街头。

迟来的戒断反应让邓佳鑫觉得痛苦，漫长的潮湿几乎把他淹没，他开始频繁的梦见和左航的七年，从他们的第一个吻，闪回到同居的每个瞬间，睁眼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梦境一场，他绝望的捂住脸，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七年到底是梦境，还是经历过的那个现实。

窗外响起打雷的轰鸣声，夏季本就多雨，从早上起就乌云盖顶，电视里晨间天气说今日雷暴，下班时更是下起大雨，邓佳鑫不喜欢雨天的地铁，像巨大的焖烧炉，于是他上了回家的小巴，刷卡抬眼，见到左航。

两人均是一愣，邓佳鑫眼神都还没移走，左航就别过了头，和身边的人说话了，邓佳鑫这才发现他隔壁坐了个人，这个人他觉得眼熟，随即他马上想起，以前左航有个旧钱包，里面有一张发黄的大头贴，两个人面容青涩，举止亲密，是左航的前任。

前任有一张好看的脸，身板很细，有点矮，邓佳鑫记得这段，大学时谈的对象得知他在香港，跑到这边来玩的时候想和他见面，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和左航谈恋爱了，所以当他前任过来的时候，左航先是问了他的意见，然后带着他一起去的，对方笑起来灿烂，说话又温和，分手后还能当朋友，邓佳鑫对这个前任的印象其实不是很坏，但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邓佳鑫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只能背过身去，浑身僵硬的，湾仔到中环，小巴也才十五分钟，但他却感觉时间好长，好漫长，单手拉着环，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放左航对他前任的评价，很固执，认定的事不会变，那认定他呢，也不会变吗？想复合，到底是想和谁复合？

他本来觉得是前任，后来又觉得是自己，但现在他又不确定了，盯着窗外略过的一幕幕，邓佳鑫沉默着想，如果他们复合，那我是什么，那孤独的回到这个世界的我，又该怎么办呢？

邓佳鑫想不清楚了，他的脑袋被浆糊揉成了一团，挤满了他大脑里的每一条缝隙，余光能瞄到，甚至能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他忽然感觉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如果他先行一步离开，不就是能成全他们吗？有更好的人，左航又有什么必要回头。

他的鼻子酸得不行，情绪涨潮，蔓延到胸口，就收不回去了，幸好到站，邓佳鑫把伞一开，握着伞柄往下压，街道的水洼被他踩出一朵又一朵的花，他大口的呼吸着，却还是没法避免的，让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了。

左航主动了，接近了，示好了，没错，然后被他拒绝，所以他俩在那天晚上才算真正的分手，而分手了就应该当个死人，他不应该阻拦左航去追求别的人生，也不应该在这里因为他去追逐别的人而掉眼泪。

但他忍不住，幸好是下雨天，有伞挡着，不至于让行人侧目，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缓缓。忽然一双手拉他进巷口，在雨棚底下，两把伞挡在一起，大滴的雨水顺着往下流淌，邓佳鑫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左航。

“走这么快，我要跟不上了 。”左航有些喘，他的裤脚都湿了，而邓佳鑫的后背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走得太快太急，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伞到底打在哪里，被左航一说才发现，衬衫早就湿了，左航的那把伞被他收了扔在旁边，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邓佳鑫闻到他身上香水的后调——是他给左航买的那瓶，重来一次左航没收到，但他又自己买了一瓶。

有很多情绪，很多压抑在心口的东西，在雨天呼之欲出。

“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

早就想到邓佳鑫不会承认，左航只是用衬衫的袖口擦过他的眼尾，在他的脸颊处蹭了蹭。可能是情绪忽高忽低，爆发得太厉害，邓佳鑫没缓过劲来，险些要倒，左航握着他的小臂，让他往后靠在墙上，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雨帘拉开帷幕，他们也总算在这一刻坦诚相见了。

“左航。”邓佳鑫的情绪还没缓和，想起刚刚的场景，仍觉得像背叛，“你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你明知道我回来了，却什么都不和我说，重来一次还是钓着我，我就像只兔子一样，以为自己变成猎人而沾沾自喜，小动作，小心思，所以情绪，全部被你看得一清二楚，你开心了？”

“我以为总该轮到我了，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你只是二十三岁的左航，你不是和我谈恋爱的那一个，已经和我谈过七年恋爱的那个，彼此厌倦的左航。又因为我是喜欢你的，我爱你，所以我才想和你再相处看看，不是重蹈覆辙，而是重头来过。但你知道，只是和你重新相处这件事，我下了多少决心吗？”

“而你呢？说主动就主动，说抽身就抽身，说句对不起比天大，没有给我一点想的时间，也不给我准备的机会，我这七年不过是你的一瞬间，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也没有计划过，而且我们是为什么分手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要折磨我了，给我个答案吧，好不好？”

他鼻子红红，说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掉了眼泪，一句一句，给左航判了死刑，左航的眼眸很深，深不见底，面色也不好看，但在听见我爱你时，目光灼灼，在听见分手时，目光沉沉。邓佳鑫很少哭，每次和他吵架的时候，都是一字一句，把他说到哑口无言，眼神和人都一样坚定，就像左航和邓佳鑫说的一样，他印象里的邓佳鑫，是很固执的，他的逻辑和想法都是独一套，只要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更改了。

那么他说要分手，左航就没想过有回转的余地，但他又不想，没给出答案，又退缩，没做出改变，才走到了这一步。握不住指尖的沙，时间就如潮水一般流逝，左航沉默了，他的心脏被酸涩满满地裹紧，心里的声音喊着，左航，抱他，抱住他，说你很想他。邓佳鑫的眼神越来越冷，像被雨打湿，他们又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再一次走到了尽头。真的到这种时候，左航反而镇定下来，一句句的开始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深呼吸。

“我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你也回来了，因为你没有主动和我说话，我在想，你是不是不想认识我了？你后悔了，重来一次，你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我们刚分手就穿越，我甚至没给你答复，就回到了这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怎么敢告诉你我也回来了。你记得你没去星记的那一周吗，我每天都去等你，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你每天都会来，我们不就是那个样子才认识的吗？”

“但你这次没有来，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我开始尝试新品，你记得我只吃面的，那天点了你喜欢吃的东西，但我不习惯，我就喜欢吃你碗里剩的那一口，和你分开几天，我饭也不是很想吃，前几天接你去我家，只是因为想和你再吃几次饭而已，无论你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就算你不想要再见到我也好，我也想和你多吃几次饭。”

“阿辉喊我去酒吧，让我也去认识别的人试试看，那周你没来星记，我就去了，但是那里这么吵，我无论和谁见面，我就只想你。”

“我还是只能想到你。”

“我知道你家住在哪里，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我知道店里的电话，我也知道嘉乐的学校，我有一万种可能性可以找到你，但我没有那样做，我就是在等你想明白，然后重新认识我，不是认识三十岁的，很多毛病的，你已经厌烦的那个左航，而是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朝气的，像个笨蛋一样的左航。”

左航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可能因为淋了雨，也可能压抑了很久的情感爆发，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是像木头一样的男人，但木头发了芽，长了绿色枝丫，像藤蔓一般包裹住了邓佳鑫的心，左航完全的剖析了自己，把软肋拿出去，完全的暴露在了对方的刀剑下。

但邓佳鑫举着刀，手却没有落下去。

他听见左航继续说。

“我知道你觉得我不主动，所以重来一次，就我主动，我记得的，你吵架的时候说的，你说没有主动权，那我就把主动权给你，要不要继续，要不要见面，要不要重头来过，都由你来定，好不好。”

“你可以去认识别人，也可以和别人约会，也不用非要和我见面，怎么样都行，只得你开心，也不要这么早盼我死刑，你就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答应你，我们分手，但你不要把我拒之门外，我不想做左生，你就当我是左航，在某些时候，重新认识我。”

“我给你好多时间，你也给我一点时间，不要把我推远，可以吗？”

09.

左航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了邓佳鑫的世界里，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那样，邓佳鑫吃遍周边全部餐厅，最后还是回到星记，看见左航在大口吃面，他对面放了邓佳鑫常吃的套餐，见他来了觉得惊喜，伸手把餐具都准备好，放他手上。

“我只是怕你来晚了，来不及，才帮你点的。”

“如果我不来呢？”

“别担心，从来不浪费，点两份，就当我晚餐也一起打包咯。”左航说。

邓佳鑫哦了一声，还是埋头吃起来，虽然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开，但邓佳鑫心里还是有郁结，他难得开口，有些扭捏的问：“你上次，阿明是怎么回事？”

阿明就是左航的前任，听到这个问题时，左航低头笑笑，看向邓佳鑫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戏谑，似是心情很好。

“你很在意？”

“是啊，在意你有没有在拍拖时出轨啊。”

“上次他来找我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那样才让他死心的，所以我这次也带他坐了你下班会坐的那趟车，和他说我在追你，才死心的。”左航耸耸肩，“就是没想到，意外地听到你以前不会和我说的心里话，毕竟每次吵架我们就只是在对骂而已。”

邓佳鑫也是头一回听见左航的心里话，其实在那个时刻，他有被镇住，有恻隐，有后悔，也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感，他在窗台上看着左航离开的背影，很想大声喊他的名字，让他留下来。一个人待着时情绪逐渐逐渐的，全部消散了，最后剩下的，好像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他去找别人，也舍不得他的未来里没有自己，其实他有一句话说错了，在两人的关系中，真正计划未来的人是左航，而他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活在当下的那一方。他认命了，喜欢左航真的就是港岛夏日里一场漫长的潮湿雨季，他以为自己打了伞，但恍然清醒时，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湿透了，水汽和蒸汽都蔓延，左航是一场巨大的雨幕，他没打伞，于是哗啦啦地，把他淹没了。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见你的真心话。”邓佳鑫缓缓开口，”你不爱说，我自己多想的话，怕你觉得我矫情，实际上我很难感受到你的情绪的，有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现在我也在想，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还是只是像沙嗲牛肉面一样，是你习惯了，改不掉，所以才想回头，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只是想我待在你身边。”

“不能失去你也不算爱吗？”左航停下筷，“那不能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只算是占有欲，不算爱；想和你过所有未来也只算习惯，不算爱，那什么才算爱呢。”

“没有人会想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的，邓佳鑫。”

邓佳鑫沉默了，左航又拿起筷子，默默地把他那盘出前一丁面吃完了，走之前他摸了摸邓佳鑫的耳朵，像是安抚他的情绪一般，看着左航的背影，邓佳鑫浅叹口气，饭也没心思吃了，筷子一扔，又长出一口气。

10.

左航确实做到了，在追他，像是追得越久，就能让邓佳鑫越心安，他日日送他回家，就像往常做的那样。日子过久了，就连邓佳鑫都险些忘记两个人已经分了手，熟悉的昵称和亲昵的语气又跑出来，又连忙被他制止，而左航就当没听见一样，实际上偷偷笑着，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

在日复一日中，左航兢兢业业的接他下班，后面还衍生了送上班业务，一直到快冬天的时候，左航来接邓佳鑫上班，老人家起得早，左航找过来时天才蒙蒙亮，正好赶上阿婆开铺，左航头盔都没摘，靠边把摩托停了，搭把手把铁闸拉起来。

“航仔，咁早啊？”阿婆定睛看他，这小子长得靓，她是很喜欢的。

“阿婆早。”左航应了声，阿婆又问，“接阿鑫上班啊？”

“一直都系啦，冬天了嘛，坐巴士要提早好多起床，坐摩托就七分钟就到了。”

“咁你地要注意安全哦。”

“绝对某问题！”

话音刚落邓佳鑫就叼着前一天买的菠萝包从旁边的楼梯下来，香港寸土寸金，楼梯也很逼仄，只堪堪够他一人，背个包都显得拥挤，他眼睛还没睁开，就看到左航一个模糊的影子，也没管是楼梯最后几级，就往下跳，左航下意识去兜他的腰，结果对方稳稳落地的样子显得他很蠢。你干嘛？邓佳鑫明知故问，掌心拽住他的外套，左航反手牵住他，邓佳鑫也没躲，就任他牵了，闻到空气中快入冬的味道，手心也暖洋洋的，带着上车后，左航还是没忍住，垂眸盯着邓佳鑫咬菠萝包的嘴巴，很想上去咬他一口。

离他俩的分手宣言已经过去了好一些日子，邓佳鑫一开始还担心左航会跑，但他俩现在已经过渡成七年热恋的模样，他也不担心左航要跑，看见左航的眼神落点和欲言又止，他也总算决定好，于是他提议，今晚下班过九龙，从之前租的那个房子开始，两个人坐小巴兜港岛一圈。

左航知道他要干嘛，只好配合，两个人到九龙的巴士站，踩着点上了车，刚好接了一大帮游客，嚷嚷着要坐落日飞车，邓佳鑫嫌吵，只好拉着左航往下面坐，只有他们两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层，巴士穿过海底隧道，隧道灯光映着他温润的眉眼，左航听见他缓缓开口。

“其实分手那天，你给我打电话了，我知，但我睡着了，猜猜我睡着的时候想的什么？”

“我想的是，如果我不知道睡到哪里，你会不会来接我，然后我就幻听了，听见你新买的那台哈雷的引擎声，但是我又想，你都没有追出来，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

左航沉默了半晌，随即笑着说：“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耳朵这么灵。”

“我们从来不提分手，是约定，但那是唯一一次，你邓佳鑫，表面上看起来很洒脱，但实际上有自己的一套，很固执的逻辑，认定的东西呢，就不会放手，做的决定也从不更改，所以我当然害怕啊，但是我们问题很多，改都要慢慢来，但前提是，我要先追上你，然后和你讲，我不想分手。”

“但这句话隔了很久，时间线上是隔了七年，但我还是想说，幸好你没有放弃我。”

邓佳鑫眼眶润润的，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也幸好我追出去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打趣，但邓佳鑫的心情确实因为这些话而变得好起来。他们聊了很多，很多郁结都豁然开朗了，例如他以为的独自出逃实际有人兜底，例如他以为的前任其实形容的是自己，例如左航接他之前特地先去买了个头盔，例如他以为左航不爱他，但左航说，只是吵架而已，又不是不爱你了。

只是分手而已，又不是不爱你了。

小巴驶入城市，霓虹灯一盏盏略过，夜晚的香港总有着独特的魅力，灯影灼灼，邓佳鑫的眼底映着彩色的光，而左航牵过他的手，问，邓佳鑫，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试试？

此刻他的语气带着颤，明明是很淡定的，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他透过这幅年轻皮囊，看见了他三十岁的灵魂，说着喜欢他，也说着爱他.但爱总是建立在不稳定，和不安身上，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初次告白的那天，成为那天附着在邓佳鑫身上的一段灵魂，他想，那天的邓佳鑫，是不是也和今天的他一样，摇摇欲坠，不知所措，等待审判。

二十三岁的邓佳鑫问二十三岁的左航，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而三十岁的左航问三十岁的邓佳鑫，你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试试？

邓佳鑫认了。

可能重来一百次，他还是会和左航纠缠一辈子的。

“好啊。”

巴士未停，但天晴了。

End.

  *直球钓系飞行员左x纯情钓系航空医师邓

  *这周的加更来啦，两个钓鱼佬（不是）的对手戏开始了！追更可以放个屁股定个阅喔，更新会自动提醒的。

  *写在前面：首都机场是个大设定，因为懒得原创角色所以会有很多二三代甚至可能有四代的串场，所有人都是为剧情服务，不拆家不挨骂，希望大家多评论和我玩，祝大家观看愉快！

  四、守株待兔

  要到邓佳鑫的排班其实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左航也很想嘴硬这么说，但事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儿，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直到这天才发现自己的人脉根本不够用。

  邓佳鑫的名字是张泽禹帮忙问的，人是自己找的，微信是朱志鑫帮忙要的，他从重庆飞回来之前就开始联络朱志鑫，让朱志鑫帮忙找航医的人问问，邓佳鑫下一班排的什么时候。

  朱志鑫吃着黄焖鸡米饭收到他这消息，脸上写一个大写的服了，他也不是地勤组啊认识的人还没左航多呢？？就在这时候他灵机一动又灵机两动，直接把他和左航的这段聊天记录截屏给贺峻霖发了过去。

  航医的老大贺峻霖，是朱志鑫同期的空少严浩翔他对象，这层关系左航自己不记得，但朱志鑫还是记得的，他和贺峻霖也算熟稔了，是能跳过严浩翔单独约饭的关系，所以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贺峻霖就回复了。

  贺呵呵贺：？

  贺呵呵贺：[恍然大悟][恍然大悟]

  贺呵呵贺：小邓下一个班排的什么时候对吧，想知道这个？[犯贱]

  小朱佩奇：......对，他只想知道这个，也不用告诉他别的。

  小朱佩奇:[拜托]

  贺呵呵贺：名字叫什么，是那个左航？

  贺呵呵贺：[图片]最上面那一条是他这周的排班。

  排班表要到手，左航又欠朱志鑫一个人情了，不过他的人情欠到还也还不清，朱志鑫也懒得问他要，左大少爷缺对象又缺爱，唯独不缺钱，大不了生日礼物坑他个大的，但兄弟的恋爱问题非常重要，在他看来左航难得上心，虽然也可能是三分钟热度吧——三分钟热度也得呵护，朱志鑫是这种人，哥哥当久了身上有种普度众生的美，对着每个身边好友平等的释放光环，这次的光环照到左航头上。

  有了排班表，不过是守株待兔，黄昏的时候，左航站在航站楼出发区灯光明亮的大厅里，冲着正对着的N47门里走出来的身影打了个招呼。

  这不就是待到了吗，邓佳鑫对左航的到访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意外，成年人总会对某些一见钟情的时刻有所感悟，到底还是那阵风的威力不一般，他多少觉察，但左航的速度的确比他想象中还要再快一些。

  邓佳鑫是个看起来很温润的人，虽然在首都机场没什么朋友，但只要和他聊天，他就不会让这话落在地上。所以和陌生人初次见面时，他总是会当先开口的那个，可左航明显没让他这么做，迎上去时先问他：“赏脸喝杯咖啡吗？”

  他值晚班到明早九点，这会确实有些犯困，左航时机挑得刚好，邓佳鑫也没什么拒绝他的必要，两人并排着往航站楼外走，邓佳鑫单刀直入的问他：“找我有事？”

  这是两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正式对话，邓佳鑫也挺感慨的，上一次和左航说话还是他告白时的情况了，那次实在不堪再提，这次比起来愉快许多，左航摇摇头，又点点头，走到星巴克不过几分钟时间，他撑着吧台靠在上面，整个身体面向着邓佳鑫，他说：“没事就不能请你喝个咖啡吗，要喝什么，我请客。”

  他们刷星巴克的单是有员工价的，邓佳鑫也没推辞，点了个超大杯的冷萃黑咖啡，回头一看左航点的焦糖玛奇朵加奶油顶，看起来和这人算是格格不入。像是察觉到邓佳鑫的疑惑，左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喜欢吃甜的。”

  邓佳鑫眨眨眼睛，浅浅的哼了一声就当是回复了，左航觉得他这行为挺可爱的，脸凑前了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但仍然保持在社交距离上，他说：“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左航。”

  “我知道。”邓佳鑫回复他，眼神瞟到他脖子上挂着出入机场的证件，左航本人比照片上好看，他棱角分明眉尾又飞扬的样子，比高中时的他成熟不少，思绪一下有些停滞，但他很快地接：“我看见了。”

  半晌后他郑重的伸出手去，不紧不慢的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初次见面，我是邓佳鑫。”

  左航哑声，被他一句初次见面噎了个十足十，邓佳鑫一脸淡定，嘴角带着一抹很难消散的笑，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等着左航伸手去接，幸好左航心里素质也够强，不至于因为这几个字而乱了心神，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晚上还有班？”左航抿一口奶油顶，他俩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这家星巴克是T1起飞层最大的，来来往往不少人，其中还有左航的熟人，只可惜左航顾着把视线放在邓佳鑫嘬吸管的嘴上，根本没有空把注意力分给别人，邓佳鑫的注意力也在对方的嘴上，觉得奶油顶的白色沾在左航薄薄的上唇上面，特别碍眼，不自觉跟着对方动作舔了舔唇：“还以为你知道。”

  左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短短几句里他已经品出邓佳鑫是块硬骨头，可硬骨头对他还算开明，嘴角也似笑非笑的，对上他的眼神也不躲闪，有问必答的模样。

  乖，但不像看起来这么乖。左航打量了他一会儿，眼神里透出一点自己也没察觉的光。

  邓佳鑫眨眨眼睛，纯当没看出他的打量，抿抿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挺发自内心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没一会儿，邓佳鑫就要去出班，左航却一点动静没有，走前忍不住问他：“你等我下班，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喝杯咖啡的吧？”

  左航笑了，说：“今天就只是为了请你喝杯咖啡的。”说着他看了看日程表，他把邓佳鑫这周的日程表和他的合并了，重叠得地方多，意味着能见个几次面，他默默地收回手机，只是说：“明天我要飞广州，下次见吧。”

  邓佳鑫也无所谓，左航都能拿到他的排班表了，那么要到他微信号也是易如反掌，真有心就会有下次，再反问又显得突兀了，他点点头，任由左航把他送到登机口，接了那杯喝完的冷萃扔进垃圾桶里。

  他俩刚道别，转身就收到左航的申请，屏幕上一个叫Left的微信名，配上一个猫咪的头像，个性签名空空如也，他笑着点了同意，也没打招呼，塞兜里就工作去了。

  等到下一次见面是下周四的早上了，邓佳鑫有个习惯，他早上交班的那顿会在机场食堂解决，童禹坤一般会来和他俩一块儿吃，揣着饭卡和黄朔一起往外走的时间里，他见到左航靠在大厅的落地窗上等他。

  不得不说，左航的头肩比确实很好，那么精致的脸和那么小的脑袋下面还有着笔挺的肩膀和身形，见到邓佳鑫出门他就迎了上来，问：“去哪吃？”

  邓佳鑫笑道：“这么久没见就自来熟啊，说带你了吗？”

  左航倒是会装无辜，肩一耸手一摊，直接给黄朔肩膀搂上了，邓佳鑫给他俩相互介绍：“这是左航，这是黄朔。”

  黄朔这人倒是也自来熟，虽然看着懵懵的也任他搭着肩，一边走到食堂的路上一边问他：“哥你是哪个部门的？”

  左航偏头看了邓佳鑫一眼，对方似笑非笑的，没有要替他回答的样子，于是他回答说：“我是空勤部门的。”

  黄朔估计把他当成空少那边的，一下没拦住就把邓佳鑫底全抖搂出来了，他说：“空勤啊，那边有不少人都想追邓哥啊，有好几个姐姐都来找我要过微信号。”他没看见邓佳鑫和左航对视暗流涌动的模样，朔的直接，朔的没眼力见，他又接着说：“飞行也有来问过的，但飞行吧，我觉着挺花心的，配我哥也行，但我觉得我哥起码得配个三道杠的，不是三道杠以上都不行。”

  “三道杠才能追你哥？”左航问“那你看我行不行？”

  邓佳鑫乐了，左航看他没反对也没同意，反倒是默认了自己在追他的这个事情，心里打了半天的鼓也冷静下来，他开这个玩笑前还在担心，万一邓佳鑫是个直男，这事就不大好办了，说到这，他还真得谢谢黄朔这个大漏勺，这年头女飞行凤毛麟角，又都是踏踏实实做事的，哪来的花心这说法。

  于是邓佳鑫这柜就这么出定了，但邓佳鑫确实也没遮掩过自己的性取向，左航也没遮掩过，他在民航是个写在脸上的双性恋，大城市在这方面接受度挺高的，除了他爸不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其实他爸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他更想让他知道，干脆气死他。

  黄朔看他不说话，现在又有眼力见了，话风一转马上就夸起左航，说个高腿长比例好的空少当然没问题，温柔体贴有耐心，怎么怎么好，左航听他讲了一路现在笑得根本合不拢嘴，进食堂后远远地看见窗边的位置空了，邓佳鑫推了他一把，黄朔就自个往那边去了。

  他刚转过身，左航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晃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他们空勤飞行是单拎出来的工牌，挂脖子上的上面写着空勤组登记证，两者并无区别，可工作证就不一样了，会标着名字编号以及部门白底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飞行部，黄朔茫茫然看向邓佳鑫，邓佳鑫就站在后面，对着他的眼神补充了一句。

  “你别听他瞎说，这人，飞行员。”完事儿他又加了一句“三道杠的。”

  看着黄朔的屎表情，左航乐不可支，压低声音问他：“三道杠的，配不配你哥？”

  *直球少爷飞行员左x冷静钓系航空医师邓

  *这周更新来啦，追更可以放个屁股哦，固定周六下午更新，会在彩蛋里掉落一些奇怪的剧场番外。

  *写在前面：首都机场是个大设定，因为懒得原创角色所以会有很多二三代甚至可能有四代的串场，所有人都是为剧情服务，不拆家不挨骂，希望大家多评论和我玩，祝大家观看愉快！

  三、目光

　　邓佳鑫在二十四小时的星巴克买了杯热美式，值班熬到头还剩一会儿，虽然天还是由黑色的方块七零八落的凑在一块，但隐约能看见几颗星星，宣告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工作日，首都机场早间航班并不多，他穿着制服拎着小药箱，戴好口罩就往登机口跑，又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好友的时间表，他俩的班基本上都一个点，例如现在，他现在去的这趟飞重庆的飞机，童禹坤应该正在做飞前检查，等他俩一起下班了，说不定能一起在食堂一起吃个早饭。　

  直到去年他还是一名光荣的临床医师，每天出入手术室给导师递钳子剪刀，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便从前线退下来了，还不到半年时间。这种熬夜对于他来说是小case，但对于黄朔来说就不一定了，黄朔也是今年刚来的航空医师，这位刚毕业被分配的男大学生，作为邓佳鑫的饭搭子，在一次次的晚班中败下阵来，明确的和他表示过早餐是吃不了一点，回办公室就倒头呼呼大睡去了。

  他们俩从职业年限来说是同期，但黄朔会喊他一声邓哥，邓佳鑫这该死的温柔又无处发散，真就把黄朔当小孩带着，所以他俩最常见的状态，童禹坤邓佳鑫，吃饭，外带一个黄朔。

　　来首航是童禹坤推荐的，他俩从高中好到现在，有这份情谊也不容易，童禹坤热情又活泼，在首航人缘很好，和他衬在一起，更显得工作时的他话少，又因为职业的缘故，习惯性带着白口罩，又不说话，刘海下面露出漂亮的一双眼睛，直把人空乘小女孩盯得发慌，邓医生盘靓条顺的，看起来又温柔靠谱，童禹坤莫名其妙的就做了那个传话筒，天天问邓佳鑫要不要加这个那个的微信。

　　邓佳鑫摇摇头，又点点头，人是加了，但他不看消息，也不回消息，童禹坤当然是知道为什么，通过好友是礼貌，但邓医生的性取向可是无法动摇，至于高中那个罪魁祸首——不提也罢，反正结局是，邓佳鑫的自我介绍为，性别男，爱好男。

　　性别男爱好男的邓医生挨个给机组成员做完酒精测试和身体检查，他不爱看着人眼睛做检查，一方面是觉得有些奇怪，另一方面是心里压力也挺大的，不想被人看见。但这回离开廊桥时，他不知怎么地鬼迷心窍，突然回过头，把视线放在门前飞行员优越的五官上，发现对方在盯着自己看时，邓佳鑫的心扑通扑通的，直直地迎了上去。

　　从他挑高的眉尾，落在他明亮的眼睛里，邓佳鑫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单子是打印的，黄朔睡前给他印好了，所以他不知道机组人员的名字，差点就错过了左航，之前在机场见到时他就想躲，这下直接面对面，他的复杂情绪无路可退，落在对方的眼里，就像是一种手足无措。左航的嘴唇很薄，微微扬起时，总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到底是第几次被他张脸迷得找不着北了？邓佳鑫想，他习惯性隐藏了情绪，对视时，发誓对面的人看不出来，于是他强装淡定的，捋了把刘海，然后走了。

　　左航的目光盯着他直到走远，炽热到邓佳鑫无法忽视。

　　这种目光让他想起以前，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左航的场景。

　　九月份的天很热很热，空气中又黏又闷，这天是九月一号，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开学的第一天，邓佳鑫也不例外，他刚从初三升高一，在同龄人里也算长得中等身材，也不算矮的，但在一群成年人里面还是窜不出来头。

  人群熙熙攘攘，校门口人头攒动，邓佳鑫在保安的帮助下挤过家长方阵，他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提着一个大袋子，斜挎包歪七扭八的挂在身上，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又一个方阵，这个方阵比家长年轻力气大，动不动就要把他挤出去，没错就是——开学看公告栏新生方阵。

　　和他同龄的青少年可有力气多了，邓佳鑫又推又喊的，好不容易往前挤了点，又马上被人潮挤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他就放弃了，一屁股坐在树丛边上，没过多久就有人坐在他身边，他往边上一看，这人瘦到就剩个骨架子，个子看着不是很矮，但驼着背，校服空荡荡的在他身上挂着，像一个行走的衣架精，这人看着他，龇着个大牙冲他乐呢。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左航的场景，因为这是童禹坤。

　　邓佳鑫率先开口问了：“你也挤不进去吗？”

　　童禹坤点了点头，冲他扬了扬手臂，薄薄的皮肤包着一层骨头，肩胛骨和小腿都是细细的一条，看起来像营养不良。邓佳鑫腹诽，万一他一不小心陷进那个方阵，岂不是要折掉四肢才能出来了。

　　然后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虽说不如童禹坤那样瘦弱，但也绝对说不上强壮，童禹坤看他眼神瞟瞟这又瞟瞟那的，就觉得这人挺逗的，抢先对方一步抬起手来。

　　“我是童禹坤，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两人都瘦，但青少年血气方刚的，总想试试看超越同龄人，但抵不住烈日当空，挤到一半时，汗从后颈直接流进衣服里，衣服又湿漉漉，黏糊糊的粘在后背上，好不容易到了最前面，看到那张表格的时候，他俩并排站着，看着对方笑了，像照镜子似的，同样像遭受了极大的命运不公，两个人看起来都狼狈极了。

　　就在这时，邓佳鑫的余光瞟到他们身边的，就站在他的右手边，明明都是夏天，但那人看起来没费吹灰之力就钻进了这个队伍，干干净净的，校服也好好地穿在身上，和他截然相反的，像一阵风似的清爽。

　　又正巧刮起那阵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一点，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平视着扫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和邓佳鑫撞了个正着。

　　——好帅一男的。

　　邓佳鑫感觉自己颜狗的DNA在血液里狂叫，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就愣在原地了，也没去看自己几班，也没去看自己是几楼，童禹坤从旁边拉他，兴奋地给他指两个人连在一起的名字，可他的耳朵只听到了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喊左航，左航你哪呢，你看见没啊？

　　左航拔高声线应了声，灵巧地从人群中溜走了，邓佳鑫晕乎乎的被童禹坤拽出人群，第一句话就是和童禹坤说：“完了完了童禹坤，拉我一把。”

　　“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童禹坤啊了一声，眼神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人群密密麻麻，穿着一样的校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谁？”

　　“我好像听到他叫——左航。”

　　确实是这个左航，三中的风云人物左航，邓佳鑫的初恋，不，或者是他单方面的初恋左航，相隔十几年未见，又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稍微吹口气吧，就把他的心思吹起涟漪。但现在的邓佳鑫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今年二十八岁，也是个青年人了，恋爱没少谈会也没少约，左航在他面前出现，也顶多算是个缘分妙不可言，可你说要有什么关系吧，邓佳鑫不想有，他也不敢有。

　　可这次左航属实没给他逃过去的机会，邓佳鑫在原地打转的功夫，他直接追上来了。

  *长嘴木头飞行员左x面热心冷航空医师邓

  *是一个全新的职业文连载，写一些关于首都机场的大小事，追更可以放个屁股哦，稳定周六下午周更，看心情随机掉落双更模式，会在彩蛋里掉落一些可爱的对话剧场或者番外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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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的二更来了！

  二、错位

　　你问朱志鑫怎么想的，朱志鑫觉得他有病。

　　左大少爷想一出是一出，流连花丛好几年，压根没见过他对哪个人上心，这会说自己坠入爱河根本没人信。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是见色起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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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航反驳：“我怎么就是见色起意了？”

　　​

　　朱志鑫斜他一眼：“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之前谈的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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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航不愿意回忆，他用一块布朗尼小蛋糕直接封了朱志鑫的嘴，点开微信给他另一个哥们儿发消息，找他有事，问人在哪呢？

　　​

　　他不认识的人，对方就一定认识，在他们的小团体里一直保持着这种原则，朱志鑫也知道他找谁，偌大首都机场，总有这么几个人是人脉通。

　　​

　　一个是左航本人，另一个就是张泽禹。

　　​

　　张泽禹直到晚上才回复他的消息，塔台比飞行员多轮几班，张泽禹这周轮到白班，上班下班都是正常时间，给左航发消息的时候后者正在超市采购，接了电话随口就回了句：“忙完了？”

　　​

　　张泽禹一边脱制服一边回他：“忙完了，啥事儿啊？”

　　​

　　他俩是高中同学，高三时两人都报了民航，但可惜张泽禹体检没过，可能是对机场的工作执念，最后他是通过民选进的塔台。左航觉得这岗位特别适合他，张泽禹高中就当的学生会长，在他进入塔台工作后，左航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过——对你来说指挥飞机就像训狗似的，简单。

　　张泽禹被他逗得乐死，忙不迭地回复：“你是说你自己是狗呢还是你是驾狗的啊？人圣诞老人驯鹿拉雪橇你是什么，狗拉雪橇，那你得是狗。”

　　左航急了，张泽禹这嘴嘚吧嘚吧的，就算是他也鲜少能打过，但那他俩日常，输了不丢人。

　　​

　　“找个人，航医的。”左航答，拎了个泡面联排别墅放购物车里。

　　“你的新猎物？”张泽禹笑“你真是逮着空勤组哪儿嚯嚯不够，这下好，跑地勤来了。”

　　​

　　左航不乐意了：“什么叫猎物，这回我是正儿八经的想接触了解认识恋爱，懂吗？”

　　​

　　“行行行，正常接触了解认识恋爱，多大了？男的女的。”

　　​

　　“男的。”左航道，又思索了一会儿“像个大学生。”

　　​

　　“没了？”

　　​

　　“呃，眼睛很漂亮。”

　　​

　　“没了？？”

　　​

　　“没了。”

　　​

　　张泽禹翻了个白眼，直接抬手把电话挂了。

　　民航和私航不同，人太多，各个机组单位中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小团体与小团体之间除了联谊，几乎都是工作关系，左航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人虽然很多，但并不是能拥有每个人的联系方式，更何况他们航医组上下班时间其实并不固定。

  左航和航医的人并不是很热络，第一是她们本身团结又护短，左航口碑在首都机场算不上好——虽然也算不上差，但这事又说来话长了，左航不想回忆，就他这口碑，要是真的去打听消息，肯定连个屁都打听不到。

　　第二就是他特殊的搭讪技巧在那根本不管用，航医的姐姐，十个有九个都已婚，九个有五个都带娃，对他这种小毛头可谓是一点兴趣没有，所以入职几年来，左航和航医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是起飞前那一小会，拢共不到五分钟的起飞检查就是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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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等啊等，他的工作日程正式开始轮班，他担任F3副驾驶的第一天，张泽禹才回复给他三个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打听，难不成这个航医组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那地勤和空勤真的完全不一样。

  在飞行员和空乘里，联谊也是常有的事，他要是想要空乘的电话，别说三天了，下一分钟就能要到，这都是常见的，更多时候是上机前要了电话，如果凑巧的话，下机回来就能见到，一拍即合的，不就顺其自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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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航盯着他发来那三个名字，贺峻霖，黄朔，邓佳鑫，张泽禹具体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他觉得这三个名字都挺眼熟的，特别是那个叫邓佳鑫的，他记得读高中时就有一个同学叫邓佳鑫，同名同姓，但跨了一个城市，张泽禹觉得不可能这么巧，他就权当自己不知道，三个名字发过去，让左航自己猜。

  但左航又莫名其妙的欠了他一次，张泽禹想，他俩这么多年老友，这种事干得也不少了，左航时不时就又对这个感兴趣又对那个感兴趣的，他不是被当枪使就是被当挡箭牌，但这事是相互的，他坐在电脑前伸了个懒腰，盘算着家里缺个bose的蓝牙音箱呢，又这么刚好，左航的购物车里这么正好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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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左航正在北京飞重庆的飞机廊桥standby，同机组成员在登机前轮流检查身体，轮到他的时候，鼻尖缠上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往下看只能看到男生的发顶，圆圆的，还有没整理好的的呆毛翘着，面对面时，对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捏了一把，距离挺近的，但他似乎不愿意与左航对视，长长的睫垂着，下半张脸被口罩裹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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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喊他，张嘴。

  声音温温和和地，有些鼻音，倒是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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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嘴里不会有昨晚的饭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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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航突然感觉有点紧张。一方面可能是航医确实靠太近，一方面是左航觉得他有点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还有一方面就是他身上味道好闻，久了就有些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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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的什么洗衣液。他又在想，比香水还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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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松开他往后退两步，例行检查就结束了，左航懵懵的，忘记收回目光，一双眼睛上下扫视，就赤裸裸的盯着看，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一直到后面乘务长收拾好后在走道上冒出个脑袋：“小邓，今儿个也辛苦你了啊，是不是一会忙完休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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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称为小邓的人回答：“对，回家补觉呢......没事的小苏姐，不辛苦，应该的，那我先回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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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上廊桥和飞机的连接处，从旁边灌进风来，现在才是日出的时间，左航看他薄薄的航医制服被吹起来，隔着一道舱门的距离，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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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时，左航感知到一些情绪，一些慌乱，随即马上镇定下来，和他一模一样的，像一种发自内心的默契，他们认识吗？或者是，他们......在那之前还见过吗？

  那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的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明亮。他俩就这样隔着廊桥对视良久，而后忽然刮一阵风，在他转身时，把他的头发吹乱了，而他像丝毫不在乎似的，顺手捋了一把，随后慢腾腾地消失在了左航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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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航的心漏跳了半拍，很难被察觉，但平地起一阵飓风，也只是因为千里之外的蝴蝶动了动翅膀。

　　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位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逮着乘务长苏绚问呢：“姐，他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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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乘务长看他那发直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啥，没多说也没少说，只告诉了他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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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佳鑫。

  *长嘴木头飞行员左x面热心冷航空医师邓

  *是一个全新的职业文连载，写一些关于首都机场的大小事，追更可以放个屁股哦，第一周双周更第二周开始周更，周六下午会更新，会在彩蛋里掉落一些奇怪的剧场番外

  *写在前面：首都机场是个大设定，因为懒得原创角色所以会有很多二三代甚至可能有四代的串场，所有人都是为剧情服务，不拆家不挨骂，希望大家多评论和我玩，祝大家观看愉快！

  一、回家

　　伦敦已经下了大半个月的雨了，这地方真奇怪得很，就算是稍微偏一点，爱尔兰郊区的地方，也整天整天的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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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航每天睁眼时，下毛毛雨、从模拟机里干呕着出来时，下大暴雨、晚上闭眼睛时，天空墨黑色乌云盘旋，一颗星星都见不着——这意味着第二天也是如此，周周复始。

　　不过万幸的是从伦敦到北京的飞机，左航不用自己坐右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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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长途飞机是北京来的大三段，经停阿布扎比，左驾驶是他爸左毅——这也是首都航空公开的秘密了，左大少爷子承父业一路顺风顺水，全国最好的民航学校出来，直接在招人时被首都航空一把子捞走，从此飞行道路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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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人都说他是靠他爸上的位，左航倒是不在乎这种说法，他爸会给他开后门？不可能，从单招开始他就被分配到他爸底下学习，左毅的严厉在民航里都是出了名的，作为从事飞行行业三十年的四道杠，他是一直坚守在前线的军人，同时是机长、教官、老师，最后一个身份才是左航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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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业前途飞行，在左毅眼里哪个都比他重要，左航从成年起就和他爸对着干，父子关系说僵硬也还行，说还行又挺僵硬的，特别是自从他妈去世后，父子俩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左航不爱和他爸待在一起，他大学就是住的校，后来实习时住的宿舍，转正之后自己租了房子，自从左航外出外学习以来，他俩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所以当他进驾驶室时，浑身的筋都像绷紧了劲儿，双手在侧腿上握紧了拳，最后在对方的注视下叹口气，败下阵来，喊了声爸。

　　左毅自上往下的打量了他一会儿，左航就不由得感到心虚，伸手把衬衫的袖口折起来，试图让自己看着更板正一些。前者嗯了一声就当回答了，重新低头去看起飞报告，这时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左航下意识抬头看，正好对上一双微弯的漂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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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左航也认识，目前首都航空最年轻机长的记录保持者，四道杠，刚从短途转的长途，他二十八就升了机长，可谓是年轻有为，丁程鑫也确实是众多民航飞行员值得学习的榜样。他俩虽说不是熟稔，但也是互相认识，俩人是一个民航大学出来的，丁程鑫比他大了三届，他隐约记得在优秀毕业生发表大会上，穿着制服的丁程鑫和他们说：“祝各位前程似锦，山高水远，云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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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左航不知道，但在那个时候，台上闪闪发光的丁程鑫，还是短暂的入了他的梦的。

　　丁程鑫说话蛮俏皮的，和他爸正好形成强烈对比，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对方的无措，笑着道：“怎么样，半年多没开飞机了，要不要试试看从英国飞回去？”

　　​左航在他爸面前不敢造次，在学长面前也挺怂的，摆摆手回答：“我这国内单线都没开明白呢，哥你可别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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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你来我往的，机舱内的气氛确实因为这种行为松动了不少，国际航班不过是一个睡吃醒睡吃醒，吃了四顿饭的左航盯着外面的云层下落，一节一节的埋进云层，随后露出密密麻麻的房屋片区，离地面很近了，耳麦里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在哈欠下又变得清晰。

　　“首都1122，降高度2400，修正海压1014，跑道05。”

　　“降高度2400，修正海压1014，跑道05，首都1122。”

　　耳麦里传出来的是位清朗的男声，很不巧的是，左航也听说过这位，刚复飞就遇上这两尊佛和他一块儿飞，塔台频率也刚好，马嘉祺的声音在麦里格外清晰，脱离转塔台进近他在频率里笑了声，说首都1122，回见。

  左航一头雾水，直到看见副机长笑吟吟的模样。半晌后，飞机顺利落在首都机场的范围内。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他和他爸刚从飞机上下来就分大路两边走，是常态了，父子俩工作上有交集也像陌生人，生活中基本不联系。​短短几分钟路程，直到进机场门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他爸的背影了，左航是坐实习机长的位子回来的，不需要写回程单也不需要去备飞室，所以他把手机卡一换，在到达的牌子附近给朱志鑫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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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志鑫今天没有排班，但没回他消息，左航杵在星巴克门口，大冬天的，一阵风拂过面颊，他下意识看过去，看见一个清晰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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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却又有些熟悉的面孔，对方的刘海乖顺的搭在前额，往下看是长长的一截颈，挺白的，再往下看......似乎是感受到他直白投过来的目光，对方中断了聊天，停下脚步回头，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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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几百米空气两人对视了，意外的是，谁都没挪开目光，飞机就在脑袋上飞过去，声音很响很响，像是贴着天顶盖过去似的，于是在这一刻，左航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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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有坐过一趟前往挪威的飞机，到远在万里的城市去探望他外公，途径一片乌云，云层厚，风速又快，避又避不开，那趟飞机不是左航开，他只是作为一名乘客，他坐在发动机边上的位置，看见面前一道闪电劈下来。

　　他的心在那时候随着闪电的落点停跳了一瞬，发动机的轰鸣声，机舱的尖叫声，还有身边人说的那句：深呼吸，别害怕，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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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夹杂着轰鸣和心跳一起，成为了左航心动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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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对方率先移开视线他都不知道，直到对方走远了，他才缓过劲来，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想追也追不得。朱志鑫已经到了，在他身后盯着好一会儿，一头雾水，问他：“你看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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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左航的表情从呆滞变成兴奋，再从兴奋变成傻笑，他呲着个大牙乐呢，一个劲的和他说：“完了完了朱志鑫，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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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坠入爱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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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志鑫一头雾水，眼神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望尽的空荡荡，哪还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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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左航突然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他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