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空中的绘旅人」当他带着所有记忆与你初见
-又名“当男人们拿到剧本之后”。
-阅读顺序路>罗>叶>艾>司,叶塞>乐园>小剧场,最后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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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辰
◇ 路辰·高阶法师
你觉得这位路辰法师着实有些奇怪。
自从首席法师命他看守你后,路辰法师一路跟着你,名义是“监视”,实际却又不像。对于一个刚见面的“祭品”来说,看守者没道理事事体贴周到,偶然和你对视时甚至能从目光里飘出星星点点的温柔来。
他一整天都显得心事重重,可看表情又不全是坏事——
夜已深,你没了倦意,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蹭去门边蹲下,谁知还没坐稳,对面就传来了轻柔的声音:“...
-又名“当男人们拿到剧本之后”。
-阅读顺序路>罗>叶>艾>司,叶塞>乐园>小剧场,最后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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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辰
◇ 路辰·高阶法师
你觉得这位路辰法师着实有些奇怪。
自从首席法师命他看守你后,路辰法师一路跟着你,名义是“监视”,实际却又不像。对于一个刚见面的“祭品”来说,看守者没道理事事体贴周到,偶然和你对视时甚至能从目光里飘出星星点点的温柔来。
他一整天都显得心事重重,可看表情又不全是坏事——
夜已深,你没了倦意,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蹭去门边蹲下,谁知还没坐稳,对面就传来了轻柔的声音:“神女阁下,是您吗?”
“……啊。”你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摸摸鼻子,很小地应了一声。
屋里残留着清甜茶香,路辰轻轻的笑声在门缝处听得清晰。他特有的声线混进低缓柔和的夜色,显得分外勾人心魄,听得你悄悄红了脸。
“睡不着?”他带着一点笑意问你。
“嗯……是这样的。”你不好意思地绞着裙角,“我打扰到你了吗?”
“当然没有,您永远不用担心这个。”
路辰顿了顿,轻轻敲了敲门:“如果睡不着的话……麻烦您往后稍微避一下。”
你怔了怔,往旁边让了让,门随后被人推开。
尽管有提示在先,他开门的速度依然很慢,非常小心地避免了一切误伤你的可能。
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单手平举,另一只背在身后,微微躬身,微笑着看你。
碧色的眸中含着一泓清泉,眼神无辜、唇角弧度柔和,还有一点带着狡黠的势在必得,统统浸溺在无边的温柔月色中。
你看得有些发怔。
“神女阁下,恕我唐突。”
裹着手套的五指在你面前展开,纤细、优雅又充满力量,像展翅欲飞的白鸽。
路辰的声音温软柔和,带有令人心安的魔力。
“可以邀请您去看星星吗?
“……也许不只有今晚哦。”
◇ 路辰·乐园主人
你惊愕地看着眼前自称乐园主人的路辰。
他在三小时之前用一团白雾把你招进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小花园,并以单刀直入的方式将他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他创建乐园的原因、维系乐园运行的机制、各种怪物的活动规律,甚至包括罗夏已经毁灭的世界和即将毁灭的地球,最后他严肃地看着呆滞的你。
诡异的小花园和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二者结合让你有依据相信自己是头待宰的肉猪。
你瑟瑟发抖:“……这些是我可以知道的吗?”
路辰默默地看着你,须臾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来:“当然。”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是想做什么?”你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我为何而来,也知道我们的立场……恐怕不太一样,你我并非知根知底,不怕我成为你的威胁吗?”
路辰摇了摇头。
你如临大敌,以为这个仿佛神经错乱的乐园主人马上要回答“因为你对我根本不算威胁”,却听他蹦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知道怎么拯救乐园,我不会毁灭你的世界。”
“……你连这个都知道?”
路辰点头。
你彻底茫然了:“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你专程把我叫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啊?”
路辰沉吟片刻:“……嗯,把你叫过来?是想邀请你和我谈恋爱。”
“??”
此时无声胜有声。
乐园的人都这么奔放的吗?
“不是,不是……路辰,”你摇摇晃晃地撤了一步,捂住脸,“路辰,不是,我说我……是我穿越的方式不对吗?是做梦吧,不好意思,你等等,我先把自己捶醒再……”
“别弄伤自己。”
他轻轻捏住了你的手腕,力道不大,在卸了你的力气后又很快松开了手。
矜持、克制、不逾矩。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难以接受。”路辰话说得有些艰难,“而且,我……我其实有些事情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情?”
“我的曾经。”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如果你愿意和我过完三天的‘恋爱时间’,我可以把我的过去都告诉你。”
你愣神的时间,路辰已经反应过来,他狠狠地皱了下眉,主动往后退了一大步,摆摆手道:“对不起。”
你听出他话音里的苦涩,心里忽然泛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对你没什么吸引力……抱歉,是我冒昧了,你肯定觉得我很奇怪吧。你想出去对不对?就是这条路,沿着浓雾出去就可以离开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也可以去监督我。我说过我要解除对你世界的威胁,就一定会做到的……诶?”
“喏,送给你。”
他不解地眨眨眼,看着面前举着一朵玫瑰的你。
你呲着牙折断花茎上的尖刺,把它递到路辰手里:“别苦着一张脸——也算借花献佛啦,不好意思,这朵花……呃,等我回去之后赔你一朵一模一样的。”
“……”
“虽然不太明白你到底说了什么,但一来我还要监督你,二来……既然你把我请进了你的花园,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客人吧?哪有主人把客人往外撵的规矩,你说是不是呢?”
玫瑰在路辰素白的手里显得愈发娇艳,他紧紧捏着玫瑰茎,花骨朵颤抖起来。
“……是啊。”他轻声回答。
你歪着头,看见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惊讶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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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夏
◇ 罗夏·皇帝
你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待遇。
罗夏喝住了恐吓你的司岚,在后者惊愕的注视中亲自把你从笼子里抱出来,脸上洋溢着真心实意的笑容,一路哼着小曲顶着他亲卫匪夷所思的目光,把你放在他寝殿的大床上。
你毛骨悚然,生怕接下来要发生某些十八禁的事情,画灵在床畔围了三周。
但出乎你意料,他什么都没做。
罗夏礼貌地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一脸期待地看了你半天,然后转头看了一阵四周如临大敌的画灵们。
你:“?”
四面楚歌的皇帝皱起眉头,半晌沮丧地一耸肩,眼疾手快地捞……没捞住,怀里一个蓝色的巨蛋“噗”地掉下来。
你:“???”
这是什么情况?
你预备合作的心忽然强烈地动摇了。
不然现在下床去找司岚法师吧?
至少他正常。
罗夏捡蛋的时候往前探了探身,于是虎视眈眈的画灵熊熊燃烧起来,洁白的大翅膀和鲜红的血线蠢蠢欲动,在房内若隐若现。
罗夏:“……”
皇帝陛下难过地瘪了瘪嘴,你几乎能看见他一头金毛里隐藏的、耷拉下来的耳朵。
然后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没什么想说的话吗?”
“……”你艰难地问,“什么?”
“比如和我结盟什么的。”
“!!”
你着实吃了一惊,但比起疑惑他为什么知道你的目的,你更好奇的还是——
“所以这个东西是……”你指了指那个蓝蛋。
“结盟信物,好看吧?”罗夏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你和我结盟,它就是你的。”
“……”
你托起这只被硬塞进怀里的蛋,和里面弹出的天鹅大眼瞪小眼。
妈妈,这盟结得未免太顺利了些。
……而且,邀请不该是由你发出吗?
◇ 罗夏·旅行家
你是进乐园后才得知,“旅行家”原先其实并不是能力者。
“……而且,旅行家之前雇我们当保镖的时候,是从来不收集魂石的。是哪一天来着,噢,正好是你到这里的那天,他——哎哟喂!!”
前保镖先生被一巴掌拍了三米远,罗夏意气风发地走过来,烈日下的蓝眼睛折射出璀璨的碎光:“都过去的事情了,提它干什么。”
过去的事情……
你看着他,心忽然“突突”跳了一下。
他是因为什么做出如此巨大的转变?
你等人散尽了,才迎着他的背影走过去,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担心变成……”
“……嗯。”
罗夏点点头,承认得很坦然,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是现在不担心了。”
你有些好奇:“为什么?……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说。”
“是你当然可以。”他笑了起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话说回来,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
“……天哪,你忘了?”罗夏捧着心口,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你忘了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向导在等待你的垂青吗?”
“哦!”你反应过来,“你不是说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吗,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
“我等不及了嘛。”他笑眯眯地说,“而且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我敢打包票,乐园里绝对没有比我更了解地形的人,有钱、有能力、还能带着你到处遛弯儿……童叟无欺。”
你笑了笑:“我知道,我不是不信任你。”
罗夏:“还有,如果你雇我当向导,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实现愿望。”
他话里意有所指,你一时讶然。
“我知道你爱你的世界,不希望它被……不希望它受到任何伤害。”罗夏轻轻地说,“相信吗?我也非常非常地希望能够守护住……你的世界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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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瑄
你带着乌泱泱一帮人赶到反抗军营地时,冰雪覆盖的郊外只剩下他一个人。
白银骑士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荒野里,那把你见过数次的剑随意搁在脚边。四周连一顶营帐都没有,他在一个小雪墩上坐着,象征纯洁、高贵、正义的骑士戎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如瀑银发反射着夺目的雪光,一直流淌到他洁白的衣袍边缘。
他站起身,远远迎着你,露出一个与往日无甚分别的温柔笑容。
几乎不打自招地告诉了你,他就是叶瑄。
你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走到离他十米远就不肯再向前一步。
你身后站着皇家侍卫和法师,皇帝、首席法师和行刑人首领簇拥着你。你没有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位结盟,但他们现在都站在你这一边,成为了你与白银骑士平等谈判的后盾。
这样对比,形单影只的叶瑄竟显得可怜起来。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向你走来,也没有招呼你过去。他的佩剑孤零零地落在一旁,他没有将其拾起,手无寸铁地站在你的对立面,却已经让所有人如临大敌。
你终于开了口:“叶瑄。”
他的笑意加深了,轻声唤了你。
“你……”你犹豫片刻,“你的……下属呢?”
“我让他们走了。”叶瑄轻柔地说。
你吃了一惊:“为什么?”
叶瑄不言,却抬起双手,拢成一个球状。
蓝色的华光在他身侧出现,渐有蝶翼的形状随着尖啸的寒风向他聚拢而去。他安然站在那里,不退不避,成群的冰蝶在他周围翩然起舞,显出某种毛骨悚然的美丽。
罗夏拔了剑,司岚下意识地举起法杖,他心里积聚了数不清的恨和怒意,速度快到你拦都没拦住。你惶然抬头看向叶瑄,生怕他被激怒,直接对你们出手。
但叶瑄没有。
他身周出现了波纹样的屏障,压迫性极强的、闪烁着奇异色彩的法术光芒仿佛毫无攻击性的霓虹光,在接触到他的瞬间被化解为无效。
“司岚。”
叶瑄念出他的名字,语气平淡无波。
白银骑士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算了,左右我们再无交集,不必多说。”
司岚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目光倏地聚焦在他脚下的异动。
“戒备。”
“全体戒备!”
艾因与罗夏异口同声,训练有素的士兵端起长枪和沉重的黑斧,明晃晃地对准了叶瑄。
叶瑄恍若未觉,手中冰蝶环绕的光球旋转得越来越快,他脚下逐渐出现了一片湿漉漉的青草地,然后以他为圆心,厚重的雪飞快向后退去。
飞散的雪拂过你的脸颊,触感微痒。你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时愣在当场。
五分钟前,你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赶来讨伐白银骑士。
而如今大地回春、冰雪消融,第一缕湿润的清风拂过你发丝时,你向他跑去。
“叶瑄!!”
他手中光球一收,后退半步,与你拉开了距离。
“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叶瑄目光澄澈、声线温软,谈话不再具有技巧,也不再看你。
“我告诉他们,是我带来了冰蝶,我会将冰蝶全部驱散。所以,他们没有再跟随我的理由。”
你望着他,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你为什么突然……”
“因为这是你观测的时间,是你所选择的未来。”叶瑄耐心地回答你的问题,“我们都是……我们拥有同样的能力,在某种层面上是对等的。在这个层面上,一个人观测的时间,另一个人是不可以打扰的。抱歉,我坏了规矩。”
“叶瑄,你……”
他又退了一步,摇摇头:“别跟上来。很抱歉给你热爱的世界带来冰蝶之灾,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学校的事务会委托给一位新理事长全权负责,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你可以安心地依赖她、接受她的照顾。”
你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双手攥成拳,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在你面前。
反倒是叶瑄轻轻笑了:“我想你之后应该不会想时常见到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等到以后……合适的时候,我会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解释给你听,不用着急。”
你咬紧牙关问他:“你要去哪?”
“……回……”
叶瑄罕见地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回到属于我的文明,这不是你现在能干涉的事,过好你的生活吧,我们会有再次相见的那天。”
他说罢就要离开,传送门的光圈在不远方浮现。你心里一急,几步疾冲上去,把他扑得踉跄一步,然后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你顾不得看身后那帮子人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叶瑄几乎一个激灵,传送门都吓掉了,润雅的声线维持不住:“你这是干什么!你放开,先放手……这么多人在这里。”
他完全乱了方寸,试图拉开你的手拽了几次没拽掉,声音发起抖来。
你额头抵在他后背上,低声威胁他:“再掰我的手,我就喊白银骑士倾国倾城。”
叶瑄:“……”
这招百试百灵。他被你噎得一滞,缓了半天才压着声音说:“你想干什么?”
“跟你走。”
“……什么?”
“我说我要你带我走!”你把他圈得更紧了些,眼眶开始发热,“莫名其妙把冰蝶收回去,说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你凭什么就这么走了?”
“……”他轻声叹息,“我说了,这些之后会告诉你。你先放开我,我不干涉你在叶塞大陆这一世,你愿意回地球还是留在这里,今后想和谁共度一生,我都不会……”
“我想和你!”
“……”
叶瑄大概是彻底没话说了,你们在渐渐苏生的荒野里静默站着,那一嗓子吼得你勇气尽失,过了很长时间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我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确定什么关系,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过下去。我想,我只想……拯救叶塞大陆是我必须做的事情,但如果要选人共度一生……叶瑄,我只想和你。”
最后几个字你说得极轻,他的呼吸却骤然急促起来。
四周有星点白光聚集。
你仰起头睁大眼睛,害怕他在白光里就这样消失掉:“叶瑄,你不要走,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感情。我真的只想……”
“我带你走。”
叶瑄打断了你的话,声音发涩。
他在你双手圈住的空间里艰难地转了个身,两人距离之近,你能感受到他清雅的呼吸。
“……抱稳我,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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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因
◇ 艾因·行刑人首领
你捧着热乎乎的肉汤,看着来往的人们,终于忍不住问艾因道:“你就……这么容易让我知道你们据点的位置吗?”
“啊。”艾因点头,“结盟了,不至于连这个还要偷偷摸摸吧。”
“可这进展也太快了。”你压低了声音,“你没告诉他们我们俩才认识一天半吧?”
“……没有。”
艾因低低笑了起来,他咬了一大口烤肉,含混不清地说:“那又怎样?”
“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艾因仍是笑:“唔,‘坏人’在担心好人的安危……”
“我说真的!”你有些急了,“你那么在乎他们,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不陌生的。”
艾因眯起眼睛,你在缝隙间捕捉到闪瞬即逝的刀光,一时无言。
少年的身体绷得很紧,藏在行刑人宽大兜袍下的年轻躯体拥有强悍的爆发力。他是一柄出鞘三分的利剑,原本应是机敏而多疑的,却在认识你的第二天就毫无保留地卸下了防备。
艾因的声音很轻:“……我是先皇与芙耶娜皇后之子,叶塞大陆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他抓住了什么,递到你手里。
“我父亲被斩杀于……剑下,母亲自刎于王座之前。我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得到磨练,从最底层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这把剑是母亲留给我的,名为传承之剑。”
手里的剑鞘是冰凉的,你却从他字里行间感受到了那颗火热的心。
“我自出生便肩负责任,我拿起传承之剑,就必须击溃冰蝶之源、守护叶塞大陆,但我也要守护我的部下,守护老鼠洞里的所有人,守护……我在乎的人,我必能守住。”
艾因将传承之剑往鞘里一合,剑身铮然鸣响。
他抿着唇,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我必能守住。无论前路如何艰险。”
◇ 艾因·焰
“小绿——咕嘟!”
艾因动手极快,一旁的风砚还没来及喊出你的新诨名,就被他压着头摁进了酒缸。
年轻的战团首领看向你,方才调度下属时的气场不翼而飞,你仔细地看了看他,居然从他脸上瞧出几分紧张来。
有点可爱。
你单手托腮,指尖在木桌上划着圈,狡黠地一眨眼:“可是,你们的提议我还没答应,万一我不答应加入你们……这么多信息都透露给我了,你们不会灭我的口吧?”
风砚狼狈地抹了把脸,还没坐稳就笑了起来:“那当然会——噗!”
“不会的,你别听他瞎扯。”艾因优雅地端起杯子,嘴唇在杯口微微一碰,“不过我有足够的自信,因为对你而言,战团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我就是想一个人呢?”
“我也有办法。”艾因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风砚。”
“……”
“风砚?”
“你是说调平师先生吗?”你小声说着,伸手一指远方的塔楼,“他刚被你一团火燎到那儿,挂墙上了。”
艾因:“……”
他顿了半晌,气定神闲地起身,对你招招手:“过来。”
你颠颠跟上:“什么办法啊?不能提前透露给我吗?”
艾因沉默了几步路的时间。
“……其实我没想透露的。”
他边走边说:“不过那是上次,这次我不会用任何方式把你和我绑在一起,在完成契约之前,我会向你解释我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情。”
“什么上次?”你敏锐地捕捉到了关紧词汇。
“没什么。”艾因笑了笑,“虽然我不确定对现在的你来说,知道这种东西会有什么想法……但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
你愈加迷惑:“隐瞒……什么?”
艾因轻轻摇了摇头:“不会隐瞒了——虽然很想一直瞒下去,但瞒你……即使费尽心思也瞒不了多久的。况且,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不该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他脸上有着很淡的笑容,是释然的表情,却看得你莫名难过。
……
我承认你是与我对等的合作者。
我不会背叛、出卖或者伤害你。
我愿意承担你受到的全部伤害,直到你我愿望实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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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岚
◇ 司岚·首席法师
他在异界神女降临的同时醒来。
跟随他最久的法师也没见过他如此失态。他失了魂,想不起用法术,一路跌撞到希琳身旁,踩到衣袍边角,踉跄一下,半跪在地上。
是个拥抱的姿势。
他只抱住了一团光。
他在下属的哗然声中闭上眼睛,脑海里横冲直撞的破碎画面扯得他头痛欲裂,暂时无暇分出精力管控祭祀间的混乱。他眼前几乎出现枫叶的幻视,口中喃喃重复着一个名字,不是希琳,不是法师塔帝都银雪城鸢尾村的任何一个他熟知的人,这个名字熟悉又遥远,它不属于这里,本不该降临在叶塞大陆的任何一寸土地上。
三十秒。
他重新站起来,深色衣袍垂落,无视皇帝陛下惊愕的凝视,穿过重重人群走向远方。
是不是喜欢希琳,所以才……
真残忍,这次献祭圣女,下次是不是就轮到……
他依稀听见这样的议论,于是回过头。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从不想当什么好人。他见死不救、漠视生命、清剿背叛者毫不留情、扶持现帝篡位弑君……他是人人都畏惧的存在,是执掌法师塔的首席法师,是暴君手下最锋利的尖刀,他磨灭了自己所有的情感,成为连自己都不认可的怪物,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人噤声。
他是叶塞大陆最强悍耀眼的存在,无论想与不想。
神女醒来前,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务。他和皇帝不眠不休地谈了三天两夜,交代帝都内外一切大小事务调度,又命人把暴君儿时的玩伴和医师从曾经开满鲜花的小巷接来,因为他们不再需要降临法阵,不再需要牺牲帝都内的所有人,也能让春天降临在这片冻土上。
他甚至帮皇帝拟好了解释一切的文书,连同篡位者归还王位的诏书一同放在桌案旁。
然后他把路辰喊来交代法师塔日后运转事宜,又郑重其事地道了歉,因为他救不了希琳。
他醒得太晚。他救得了罗夏,救得了路辰,救得了阿罗拉,救得了苟且活在这世界里的每一个人,可他唯独无法拯救一个早已逝去的生命,他能操纵梦境,却无法改变过去。
离开房间之前,路辰试探性地问他,是否与神女有关。
他说是,语气有些落寞,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鼻梁。
顿了片刻,他叫住路辰,让他用希琳留下的圣冠把神女送回原来的世界。
“等一切结束之后”。
最终他独自来到祭祀间,黄金铸造的鸟笼里安静地睡着应召而来的神女,她拥有他梦里描摹千万遍的面容。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目光平静、神色淡漠,他没有打开笼门甚至没有走近,连呼吸都平淡而克制,仿佛不为所动。
仿佛沉积在他心底的隐秘过去和火红色枫叶,只是一个不足提起的梦。
女孩如期醒来,按他记忆中的那样向他发起挑战,他接招、他落败,带女孩去法师塔时他看见她嘴角得意洋洋的笑,于是他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看向塔尖的方向。
他对她知无不言,可他并没在枫树下停留,于是她再无机会瞥见他封藏的过往。
他熟稔地回答她的一切问题,没有再顽冥不灵,甚至表露出了合作的意向。他亲手把与她的羁绊慢慢扯断,因为他的未来不需要同伴,他只会孤独地走向恒久黑暗的远方。
月桂节的前一天傍晚,一切安排妥当。
巨大的冰蝶在叶塞大陆上空展翅,白银骑士的计划彻底落空。
他带走了恐惧与寒冷,转身作别复苏和希望。
人们称他为奇迹。可无人想要探听奇迹陨落在什么地方。
他挺伟大的。神女说,这样你们的世界就算拯救完了?真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样不好么?新任首席法师温柔地笑起来,神女阁下,新世界不再有法师,但圣冠蕴藏的法力仍然存在。我送您回去。
神女点头,说好。
路辰目送她消失在星辰彼端,掌心飞出一片红叶,碎作齑粉,晃悠悠飘散在开始簌簌落叶的枫树旁。那是在前任首席的书架里发现的,压得很紧,看上去并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上面写了一句话,写字的人下笔很稳,风骨清绝。
你的未来,应当灿烂而充满阳光。
◇ 司岚·猎鹰
风驰电掣。
摩托的速度一上去,你就完全抛弃矜持抱住了司岚的腰,恨不得把脸埋进他脊背里。利风自两颊刮过,发丝糊了一脸,你简直睁不开眼睛,话音都是尖颤的:“司岚——!!”
他倒是淡定:“有事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庇护所里!”
好家伙,你躲进庇护所还没两分钟,就被人抄了家,掀了门萝卜似的把你拔了出来。
然后这戴着防风镜的司岚二话没说,往你怀里丢了个袋子,把你扔上摩托后座。
“直觉。”他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咳!呸呸!”
“没掌握技巧之前别一口气说太多话,会吃沙。”司岚好心地提醒了你一句,“我是司岚,但在沙漠里,他们都喊我‘猎鹰’。”
“……”
你费了好大劲才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一边怨怼这人为什么不能骑慢一点一边继续问:“我们去哪?”
“乐园。”司岚说,“你怀里的袋子是门票,抱紧了,丢了我不负责给你补票。”
“这种东西……你就给我了?呸!”
“侧着脸说话。”司岚看不下去,终于直接告诉了你“技巧”,“我有足够的门票,剩下的带着也没太大用,不如给你。”
可我们也才刚遇见耶……难道是看眼缘?
不对,光司岚能这么准确地把你拔出来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奇怪了好吗?
你别过脸,狠狠地抹了把被风刮出来的眼泪:“你可以给你的朋友啊,给我干什么?”
“朋友?”
司岚笑了笑:“我没有朋友,‘猎鹰’不需要同伴。”
瞧瞧他说的什么鬼话。
不需要同伴?那你是什么,战利品吗?
你安静了有一阵子,认真思考这个世界里的司岚是不是有一点精神上的疾病。
没想到摩托疾速转了个弯,他却先行开口解答了你的疑惑:“不过……女朋友还是需要的。”
你心尖一颤,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不当也行,取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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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 现代·路辰
第一次去酒吧,你正对着琳琅满目的酒水单发愁,忽然有人在你面前搁下一杯饮料,碎冰浮在液体表面,与长柄金属勺碰出悦耳的叮当声响。
你一抬头,撞进一双笑眼。
路辰学长在酒吧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尝尝吗?是我配的‘深蓝之星’。”
◇ 现代·罗夏
把你从露台边缘拽回来的金发男子松开手,打量了你片刻,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你还没从“我的画中角色在我瓶颈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惊悚中回过神来,虽然面前的人看上去不太像反派,你却依然有些戒备。
“你好,我是罗夏·罗斯切尔德。”
他似乎察觉到你的不安,主动开口做了自我介绍。
“方才无意冒犯。不过你受了惊,暂时不适合留在甲板上……不如去那边的休息室如何?同样能看见风景,而且是公共的,非常安全。最重要的是,能赶在丈母……”
“?”
“……不,不是。”
罗夏住了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是说,赶在大家伙儿发现这个露台之前。”
◇ 现代·艾因
你看了看起草到一半的画纸,又看了看面前整齐划一鞠躬的黑衣人,不动声色地合上自己的下巴,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你们好啊?”
紧接着,练习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你画作的主角出现在你面前。
脸色微红。
“站在门口偷听我弹琴干什么。”
艾因清淡地瞥了你一眼,扭头往室内走去。
“……进来坐。”
◇ 现代·司岚
你站在校内海洋馆的宣传栏前,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
“同学,麻烦让一下。”
你点点头,给粉色头发的学生会成员让了路,一边欣赏对方张贴布告时流畅的动作,一边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紫色头发的学长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海报上的鳐鱼,又考究地和你对上视线。
他眼里划过一丝暗光,旋即推了推眼镜。
“不错,是你。”
◇ 星之提督
“我想和你度过三天的恋爱时间,在……”
路辰话说了一半,一幅投影消无声息地在他身边浮现。
长得和他极像的男人凭空出现在投影中间。
那“路辰”穿着一身制式军服,看清是你之后,脸上交杂着迷惑、喜悦、劫后余生和松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路辰的话:“那个,老婆……”
你:“?”
路辰:“???”
你茫然无措,觑着路辰如临大敌的表情,对这个凭空出现的、上来就喊你“老婆”的男人先入为主地有了敌意。
“不是!不是,你先听我说。”
军服路辰笑得发苦:“我知道在他的线里我是反派,彻头彻尾的大反派。”
他深吸一口气:“你跟他恋爱吧,在他的线里好好恋爱,我不阻挠你们,我马上把拯救乐园的方法传给你们,不要报酬,真的不要报酬……就是你记住。”
你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他说,“记住我是个好人,下次再遇见的时候对我好一点,别让我追……”
在你和路辰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屏幕里的男人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追你追得好痛苦。”
◇ 首席法师·当你带着所有记忆与他初见
异界神女能徒手把笼子拧成螺丝这事儿就离谱,跳脚指着皇帝鼻子大骂不解气,又冲上去把试图控制场面的首席法师暴K一顿,就更有悖常理了。
你以为你在一次次轮回中早已看淡尘世,没想拎住司岚衣领子的瞬间眼泪还是糊了满脸。
拥有光辉灿烂的记忆之后,你没急着直接找司岚算总账,而是一遍遍回溯、不断磨练能力,直到现在,你能轻而易举打碎光辉未来,甚至能一天在时空罅隙跑两个来回。
揍区区一个司岚自然不在话下。
司岚被你压制得惊诧写在脸上,差点以为自己抓了个金刚芭比这么嚣张,被你眼泪鼻涕呼一脸时更是茫然,记忆里被你逮缝连凿数次才裂开一角的冰山瞬间垮成雪堆,连处变不惊的皇帝陛下都被你吓得够戗。
你哭得背过气去,就这样还能硬压着让司岚指尖飚不出蓝光,他挣不开你,只能忍着发麻的头皮耐心劝哄,直到听清你嘶声重复的每一个字。
“司岚你他妈你敢!!”
全句七个字,俩字名字,仨字粗口,只剩下掰开揉碎还能咂摸咂摸的“你敢”,外带俩表示语气强烈的叹号。
司岚在罗夏“矮油你怎么负人家小姑娘了”的目光中恨不得就地刨个坑钻了,直到听见破碎的“法师”“冰蝶”“王血”才收敛了尴尬的神色,待听见“枫叶”“轮回”“救赎”时更睁大了他八百年开不了一条缝的眼睛。
或许你这副号丧的鬼样子与他“最温柔坚定内心勇敢的救命恩人”形象实在相去甚远,司岚嘴皮子颤抖了半天,才一脸惨不忍睹地憋出两个字:“……是你?”
紧接着,他又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是?”
你放开卡他脖的衣领子,双手摁在他肩头,活生生把高贵冷漠的首席法师压倒在地,瞪着一双兔子眼扯着嘶哑难听的破锣嗓子:“我是你老母!!!”
司岚:“……”
罗夏:“……”
异界神女落地变女疯子,叹为观止。
你知道在他的世界里他和你尚未相识,而且还抱着——曾经抱着把你当成祭品的心态,这么不管不顾地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实属不该,可你忍不住。
这么多年、这么长时间累积的委屈和心酸如山洪暴发,你哑了嗓子,仍觉得内心悲痛未能缓解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你知道我轮回了多少次吗!”
两万六千七百八十二次!
两千多年!!
喊得太狠,嗓子不出声儿了!
脑壳子嗡嗡的。
喊不出来,你狠狠一拳捶在地面,血红的拳印染在祭祀间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居然不疼,完全不疼。
你很清醒地知道你不能走原来的结局,谁也不知道叶塞大陆迎接既定的“未来”后时间还能不能回溯、回溯之后你还是否拥有记忆,所以每次轮回你都只能看着他,不能接近、不能干涉,一个人熬了两千多年的日日夜夜,熬到你终于能把拯救叶塞大陆的方法告诉他,终于能触碰到圆满结局——哪怕你无法将冰蝶从司岚身上驱逐,也能在他堕入罅隙之后,再把他从那暗无天日的“不可能集合”中拽出来。
两万多次轮回换来的,是司岚再也别想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用胖揍敲碎了冰山的外壳后,你身上巨大的悲戚终于令他察觉到了什么。
你完全说不出话,只能狼狈地趴在他身上,还想大喊、想咆哮,想宣泄内心无法忍受的酸和苦,你用不惜喊废嗓子的力量怒吼,直到司岚摘下手套,轻轻掩住了你的眼睛。
滔天的悲愤在这一刻凝成春水细流。
他从你支离破碎的喊话中勉强拼凑了一个真相,轻声说:“对不起。”
司岚动作僵硬,话说得也有些大舌头。
可你在眼睛肿得睁不开之前,看见他也红了眼眶。
“对不起。”
“我来晚了。”
“……对不起。”
他握住你破皮出血的拳头,你撑在他肩头的另一只手颤了片刻,悄无声息地软倒下去。
司岚没有再攻击你。
失去意识之前,你落入了一个陌生远大于熟悉的怀抱,气息却令你无比安心。
他说:“终于,我在未来遇见了你。”
不,不止是你。
还有真正光辉明媚的、属于两个人的以后。
和就此成为过往的曾经。
-Fin.
【里女指】莫比乌斯
Summary: 日光底下,并无新事。
……
巨岩底下是延伸的大陆架,海水太浅,角鲸无法接近,否则将搁浅。在巨岩末端观察角鲸是安全的。里在巨岩末端蹲下。骨笛收在他左胸衣袋,贴着该是心口的位置,像一颗心脏、滚烫。男孩子把骨笛交到他手中,抓住他手指,笑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哥哥,男孩说。这个给你,吹响它,你会看见一只机械角鲸向你游来,男孩说,雪原人叫它——
——德雷克。
里哑声唤道。
暗红的、半阖的鲸眼睁开了些。
指挥官走来里身后。里判断德雷克没有攻击意图,于是并不阻止指挥官。——德雷克。指挥官也试着唤。
于是鲸眼睁大。德雷克不挪动,它静静望着里,望着指挥官,冷水在鲸眼...Summary: 日光底下,并无新事。
……
巨岩底下是延伸的大陆架,海水太浅,角鲸无法接近,否则将搁浅。在巨岩末端观察角鲸是安全的。里在巨岩末端蹲下。骨笛收在他左胸衣袋,贴着该是心口的位置,像一颗心脏、滚烫。男孩子把骨笛交到他手中,抓住他手指,笑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哥哥,男孩说。这个给你,吹响它,你会看见一只机械角鲸向你游来,男孩说,雪原人叫它——
——德雷克。
里哑声唤道。
暗红的、半阖的鲸眼睁开了些。
指挥官走来里身后。里判断德雷克没有攻击意图,于是并不阻止指挥官。——德雷克。指挥官也试着唤。
于是鲸眼睁大。德雷克不挪动,它静静望着里,望着指挥官,冷水在鲸眼下浮动,它的眼始终是湿的。泛红的。它开始呜咽。声音荡过黯色的冷水。巨岩、岩下的陆地、陆地尽头无垠的幽深的海,都嗡鸣,都似鲸呜咽。……
注定的帕弥什,闭环的莫比乌斯。
两者竟如此密切,是吗。以至他思维如星子间的长风,无碍穿绕过去。
是的。他直觉帕弥什是一种源自生命之初的、注定的毁灭,这是对的。因为人类历史,本就是一环生灭灭生、轮回不止的莫比乌斯。
这是里第一次读出莫比乌斯。
此时再望去头顶星空,他心口处生发出一种暗昧、一种寂静。至高的规律展开在他眼前,如漫天星轨,脉络缜密清明。他就近撷取一小段,便是撷出小时间尺度的一片宿命。
于是里看清一场雨。雨无休无止达四十昼夜,此后又一百五十天,大地沉在水中。
……
(试阅,全文请走微博,ID:晏同风_)
(但希望大家看完后回到这里,把红心蓝手评论留在Lofter。微博不常用。给大家鞠躬了。)
【库指?】对谈夜
启动日我也来凑凑热闹嗷。
已经写了一些库洛姆的船,想到“如果库洛姆看到了指挥官写自己的船会有什么反应”,也许是个好话题。这篇不会有太多剧情,【也没有船】,但会有敏感词所以走外链。库指一开始不是热烈的恋慕状态,而是对话、剖白和理解,慢慢互通心意,走心理向。
指挥官性别不明显,方便起见就打他了,但大概不太便于代入……因为会有很多自己“为什么我要写他的船”“为什么我写出来的船会是这样”的反思。
哎,不管了,我想写。
库洛姆启动日快乐。请凑合食用。
wid 4511405
已是凌晨,灰鸦办公室仅余指挥官一人,屏幕的荧光映着无表情的面容。他敲下最后一行字,熟练地打开中转用服...
启动日我也来凑凑热闹嗷。
已经写了一些库洛姆的船,想到“如果库洛姆看到了指挥官写自己的船会有什么反应”,也许是个好话题。这篇不会有太多剧情,【也没有船】,但会有敏感词所以走外链。库指一开始不是热烈的恋慕状态,而是对话、剖白和理解,慢慢互通心意,走心理向。
指挥官性别不明显,方便起见就打他了,但大概不太便于代入……因为会有很多自己“为什么我要写他的船”“为什么我写出来的船会是这样”的反思。
哎,不管了,我想写。
库洛姆启动日快乐。请凑合食用。
wid 4511405
已是凌晨,灰鸦办公室仅余指挥官一人,屏幕的荧光映着无表情的面容。他敲下最后一行字,熟练地打开中转用服务器,将内容悉数粘贴进去,又在空中花园指挥官论坛打开新帖,将中转链接粘了进去(lof日常操作 呕)。完成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他轻点“发送”,看着进度条推进至100%,才打了个哈欠、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站起来。
刚才发送的内容,自然有要在深夜偷偷发出去的理由。突击鹰的库洛姆是文章里常出场的主角,在指挥官的笔下,他是空中花园邪恶实验的祭品,或者与误打误撞成为实验对象的队员同赴地狱;或者,他忍受被升格者断肢、锻打、侵 犯的痛苦和耻辱;或者,他在情 欲的旋涡中,无助而诱人地祈求指挥官的慰藉。这些文章在空中花园的指挥官论坛上小有人气,但这是灰鸦指挥官绝不愿在现实中被人知道的秘密爱好。到目前为止,算是滴水不漏:他从未与日常接触的其他指挥官提起此事;构造体们虽然有骇入网络的功能模块,但并没有访问指挥官论坛的权限。
产文如产子,指挥官在疲惫和满足感中想道,应该没问题吧。
敲门声就在此时响起。来者并未刻意用力,但这声音在死寂的深夜里、对于刚做了亏心事的指挥官来说响如炸雷。他几乎蹦了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立即火速关闭窗口,平静心神,回到办公桌后端庄地坐定,清清嗓子道:“请进。”
勉强平定下来的心跳在看清来人的一刻,又是一阵大乱。进来的正是库洛姆,刚刚在他笔下残损、迷乱的主角。现实和文章霎时微妙地重合,指挥官稍一恍神,看着库洛姆在未开灯的办公室里幽幽发亮的蓝眼睛。
“库洛姆?还没有休息吗?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
库洛姆的表情却也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和白日里见到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大不相同。他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停顿几秒后才开口,道:“指挥官,很抱歉深夜打扰您。其实,我这几天看到了一些……内容,感到有些困扰,想跟您谈谈。”
全文里最想表达的一段话:
“指挥官咬紧了牙关,仿佛要顶住龙形异聚核心的推力逆流而上。没有什么让人理智溃散的病毒,没有无法违抗的变 态实验,没有拘 束下的强烈刺激。头脑清醒着自我怀疑,律法、规范、社交伦理叫嚣着存在,千钧之重只能独自撑过,真实的亲密接触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战双乙女里生贺12:00】无疾而终
*里哥生日快乐!
*我一辈子都爱里哥jpg.
*全篇一万字左右
1.
在母亲说出祖母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悲伤,大概是因为看过太多的生老病死,而祖母年纪也大了,在我们看来死亡这件事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我总是有一些不甘心,但是我又能不甘心在哪里呢?我是不甘心于祖母手上戴着的莫比乌斯环样式的戒指,还是不甘心她一个人就这样孤独的在医院里度过了三十年?
我觉得我两者都有,我在怨恨着那个给祖母戴上戒指的构造体的同时,我也在怨恨着三十年来什么也没作为,也不怨恨着谁的祖母。
她明明才是那个最应该拥...
*里哥生日快乐!
*我一辈子都爱里哥jpg.
*全篇一万字左右
1.
在母亲说出祖母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悲伤,大概是因为看过太多的生老病死,而祖母年纪也大了,在我们看来死亡这件事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我总是有一些不甘心,但是我又能不甘心在哪里呢?我是不甘心于祖母手上戴着的莫比乌斯环样式的戒指,还是不甘心她一个人就这样孤独的在医院里度过了三十年?
我觉得我两者都有,我在怨恨着那个给祖母戴上戒指的构造体的同时,我也在怨恨着三十年来什么也没作为,也不怨恨着谁的祖母。
她明明才是那个最应该拥有这些情绪的人。
但是她这三十年来,没有一次对我们发过火,见到我们还是和那场战斗之前一样,笑着和我们说话,但是只有我觉得,我们都有罪,在看见浑身是血下半身血肉模糊的祖母的那一瞬间,我们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有罪。
祖母一直就是一个骄傲的人,即便她总是温和的说着话,但是眼里总是自信的光彩和眼神还有作战的语气没有骗人,我好像能明白医院祖母的眼睛里偶尔会一闪而过的失落,但是却有不明白为何她一点脾气也不发,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那时候的我和我的母亲。
即便我现在去看她,那款很老土的莫比乌斯环样式的戒指,依旧戴在她无名指上,从没取下来过。
但是那个构造体也一样,从没来看过她。
当然我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再看见过他,我甚至有一段时间都在恶毒的想着他是不是死了,虽然我也明白构造体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于对方的各种往坏处走的猜想。
第二天清晨我就甩开了要跟着我一起去看空中花园看祖母的母亲,一个人率先跑上了飞机。
因为人类战胜了帕弥什病毒,所以空中花园几乎没有什么人类还在那里居住了,大部分人类都回到了地球,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而我看见他们只觉得满地球都是傻逼,然后冷漠的甩开头望向了名义上是“修养在医院”实际上是“因为体内帕弥什病毒浓度过高所以被监禁在医院”的我祖母的方向,没有人知道我对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恨,她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我改变不了祖母的结局,挽回不了对方即将要逝去的生命,也找不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构造体。
到了医院我先是和以前照看我祖母的护士长打了声招呼——她也变老了,对方朝我笑着点点头就和我错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于是我拖着背包大大咧咧的推开了祖母的病房,令我意外的是,今天的这里还多出了一个人,不,准确地来说,是一名构造体。
而祖母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这很不寻常,平常的祖母即便是再累也不会处于这种睡眠状态,不如说因为她生活的时代,不允许她拥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而我之前来病房的时候也从没看见过这个构造体来看她,只是花瓶里面的红玫瑰倒是一天一换,我问祖母,她也只是解释说是护士放过来的——她那时候笑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喜欢那些鲜艳的花朵,于是我也不再多问。
而现在坐在我祖母旁边的构造体,也只是朝着惊讶的张开嘴巴的我竖起食指放在嘴中央——那是让我安静的手势,而这个手势也让我看见了对方无名指上和祖母一模一样的老土的莫比乌斯环样式的戒指。
我看过很多次他这样的手势,那个时候我母亲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正是她们食物短缺的时候,那天我甚至看到了对方提着我的母亲一副恨不得把她甩出去的样子,但是祖母制止了他,并给了我一块饼干,可能是那时候我太饿了,以至于三两口就吃完了,那时候的我觉得那种饼干简直是世界第一好吃的东西,晚上我听见里和祖母吵架才知道那是祖母的晚饭,那时候我还听见祖母和里软着声音说:
“没事,睡着就不饿了,我今天早点睡!”
“不饿??谁上次饿的睡不着然后出来找草皮啃然后被我发现还说自己只是想感受下大自然的味道??”
两个人的争吵也让那个时候的我感到有点愧疚,大概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想法催促着我要出去哪里找点吃的,我悄悄的趁大家都不注意跑出了他们驻扎的一栋废弃的大楼,企图在附近翻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但是周围的物资显然都被搜寻过,我只能越走越远,好不容易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好像是战乱中被人丢下来的背包,我跑过去翻了一下发现里面还有一块压缩饼干,那时候的我欣喜若狂的拿起饼干准备往回跑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亮起了一圈的红光——那些都是感染体,我慌不择路的转身就跑,同时也没忘记怀里揣着的那包压缩饼干,但是因为我那时候人又矮又小,脚上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很快就被堵到一片高楼废墟前,我被迫光着脚走上那些断垣残壁,血腥味在刺激着我的鼻子的同时显然也在刺激着这些感染体的电回路,我都感觉自己跑不掉了,于是想着干脆一屁股坐着等死好了,从我头顶飞过一把黑色的大剑堵在那些感染体的前面,跟着就有子弹擦过我的耳朵向前面飞过去,这时候的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紧接着就有人抱着我两下就落在了平整处。
我抬起头看过去,那是被祖母叫做渡边的男构造体,我往回又看了看,那边拿着黑色大剑有着一头金发的男性构造体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我的脑袋被人猛地一拍,我抬起头看过去,那是捡我回来的母亲:
“小丫头,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真不怕死啊你?”
她的语气里带着生气又带着点长舒一口气的感觉,我看见她身后被里抱着的祖母,她的嘴唇有些泛白,显然是没吃东西的原因,于是我只是把手里的压缩饼干递过去:
“给,给你的。”
那个时候的祖母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但是也只是拍了拍里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她走过来拿走我手上的压缩饼干,然后拍了拍我的头,然后告诉我:
“没有关系,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们也不会抛弃你的。”
我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我哭了,或许是因为她承诺我不会再抛弃我,又或许是因为她拍我脑袋的手过于温柔。
后来我被里叔叔一脸嫌弃的拎着回到了驻扎点,祖母因为吃了点东西所以面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在母亲的旁边躺了一会,又屁颠屁颠的起来想找祖母,和她一起睡,结果刚进帐篷就看见了侧躺在简易床上一手护着祖母脑袋一手在给祖母打血清的里。
那时候的我莫名的觉得这对一个人类和一个构造体的组合莫名的让人插不进去,里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但是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抬起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就像现在一样。
那个时候的我捂着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小声一点,祖母好像被我吵醒一样闭着眼睛在那里小声问:
“里?有什么动静吗?”
被她叫到名字的构造体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开口说:
“时间到了,给你打了血清。”
我听见祖母只是胡乱的“嗯嗯”两声又缩回去继续睡了,那边的里则是抬起头一改对我祖母温柔的态度朝我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我赶紧回去。
对方看见我安静下来,于是也放下了让我“噤声”的手,缓慢的站了起来,然后从我身边走出了病房,期间没发出一点声音,我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我搬来凳子坐在病床旁轻轻的拍了拍祖母的肩膀。
祖母这才醒过来,看见是我,她的笑容瞬间就挂起在脸上,知道我母亲没来她也没多问为什么,只是抽出床头花瓶里面的那支玫瑰花递给我,说着这花可好看了,每次看着有生命力的东西她的心情都会很好,我拿着那朵明显是被人精心修剪过的玫瑰花坐在凳子上,想开口问关于她和里之间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了张口又什么也没问出来。
和祖母聊到了快晚饭的时候我才起身告辞准备回地球,走出病房的时候看见从医院门口走过来的护士拿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装着的明显是刚摘下来的火红的玫瑰花——花瓣上还带着一两滴的水,我看着对方将花拿进了祖母的病房,好奇心促使我抓过放好了花瓶走出病房的护士小姐姐开口问道:
“啊,护士你好,刚刚那个花瓶里面的花,请问是空中花园哪里有卖的吗?”
护士先是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但是这种问题也不是什么病人隐私的问题,于是便告诉我,空中花园上面的大部分人类转移走之后,医院后面的一块空地被人租了下来,但是那里一直是一个构造体在打理,那名构造体每隔三天都会送一束玫瑰花过来,是指名给祖母的,但是他从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有什么线索在我脑海里延续起来,我弯腰谢过护士小姐姐之后又跑到她所说的空地那里,我平复了一下因为剧烈跑动而加快的呼吸,刚打开这片玫瑰园外面的栅栏门,就被迎面浇了一脸的水。
而我之前在揣测的那个构造体,正拿着水管皱眉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和对方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对方拿着水管走了进去,然后过了一会一块毛巾从天上飞下来正好盖在我脑袋上面,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擦干脸上的水才继续走进去。
里并没有要理我的意思,他依旧只是拿着水管全神贯注的浇水而已,我猜测对方可能是在用机体的系统检测土壤的水分够不够,于是我也就屁颠屁颠跟在对方后面看他干活,浇完水对方又开始检测头顶的日光灯,我看着对方一系列熟练的操作,差点让我忘了这个构造体原先是用来打架的。
等到几个小时过去了,对方才转过头来看我:
“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倒是被问愣住了,说到底我赶急赶忙的跑过来,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但是具体你说要是什么好奇心,我也不知道,而且他说话的语气莫名的很像以前我干了坏事他拦着祖母和母亲非要说教我的时候的语气,于是我只能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就是....好奇,然后就来了......”
因为低着头我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对方一声叹气之后好像是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然后递给我一根棒棒糖:
“早点回去吧。”
我低头看着这个熟悉的糖果,依稀能记得起来这是以前他拿来哄祖母的东西,那时候我看着对方每天都能从兜里掏出一个糖果来塞到我祖母的嘴里一度以为对方的口袋里有一个像机器猫一样的口袋,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
因为我曾经见他拿着一个小锅和一些水果偷偷摸摸的进了实验室,糖果外面拙劣的包装也昭示着这是谁做的,我祖母当然也看得出来,但是她在对方第一次拿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揶揄的笑笑,没多说什么,就拆开来吃了下去。
认真地说,无论是地球上还是空中花园,都不会有哪一家糖果工厂做出来的糖果长的这么丑,即便它突破天际的不好吃。
只是他现在没有人能给糖果吃了。
于是我接过糖果,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我愣愣的看着对方的身影,只觉得就算拥有着永远不会变的年轻的容貌,但是里叔叔他已经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就和现在在医院里面躺着的祖母一样。
最后我还是叼着对方给我的棒棒糖回去了,虽然这个好像已经过期了很久,但是我相信我的胃够坚挺,路上因为没有垃圾桶,于是我只能将那糖纸攥在手心里,到家的时候我才发现手里因为糖纸里面残留的糖开始变得黏糊起来,我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坐在桌子上写东西,我打了招呼之后将糖纸扔到对方脚边的垃圾桶里,那有些劣质的糖果香精的味道一下子散开来。
母亲弯腰将糖纸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然后很平淡的开口问我:
“你见到里了?”
我在厨房洗着手然后应了一声,突然发觉不对劲的我立马跑到桌子边拿开我母亲握着笔的手,认真的问她:
“妈妈你知道里叔叔一直在空中花园?”
我的母亲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
“你也知道对方现在在空中花园种花????”
“我还知道你祖母病房的玫瑰花从三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是他送的。”母亲端起手旁边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然后看了抓狂的我一眼,轻飘飘的晃了晃手上的糖果纸,继续说道,“这种三十年前的人类才能找到的这种糖果纸,没想到你也真敢吃。”
“三十年前???”我震惊的盯着她手上拿着的糖果纸,她知道我说的不仅是这个糖果的年纪,还有她前面一句话里面的“三十年”。
“我也没有瞒着你,谁知道你就这么心大的活到现在。”
我觉得我的母亲现在应该是在嫌弃我为什么这么傻,毕竟她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傻孩子”三个字,我的内心现在是又气愤又无可奈何,但是我依旧有很多疑问。
于是我呐呐的开口:
“祖母,知道吗?”
母亲静静地看了我一会,然后摇摇头说:
“没有人能说出‘感同身受’这样的词,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你也知道,她手上的戒指,从没拿下来过。”
我抬眼看着我的母亲,她并不年轻了,人类并不会像构造体一样拥有永远不变的样貌和永不衰竭的器官,母亲黑色头发里夹杂着的白色的细丝让我明白了什么,于是我嘴巴里面的糖果带起了一点苦味,但是我终究是没把它给吐出来,我只是觉得很难过,吃着糖果都这样的难过。
晚上做梦的时候我又梦到了以前,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夹杂在梦里,有时候我看见里会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祖母嘴里塞糖果,有时候我会听见里在训斥着我祖母,说不能太宠孩子之类的,我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天祖母因为那场最后的战斗失去双腿被救出来为止。
我满头大汗的坐起来,脸上划过的湿湿的东西让我用手给胡乱的抹开了,我这才发现我哭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梦见发生了什么而哭泣的眼泪水。
第二天我去了空中花园,只是这一次不再去医院,我慢悠悠的在医院后面的那块花园周围走来走去,进去还是不进去这两个选项快把我脑袋给挤破了。还是在里面浇花的里先发现了我,关了水龙头给我打开了栅栏门,还先一步开口问我:
“你怎么又来了?成年人不用工作了?”
好的,这家伙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坐在椅子上看他重新开始给他的宝贝玫瑰浇水,我开了口:
“你就打算这样浇一辈子花然后不去看她吗?”
我看见对方的手明显的停了停,然后才开始继续浇水的动作:
“小屁孩管那么多干嘛?”
我不服气的噘着嘴小声的骂他胆小鬼,作为听力系统还没出问题的构造体很快就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威胁我:
“你说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很怕里,比起雷声大雨点小的里,我更敬畏我的祖母,或者我的母亲,刚开始见到他觉得不适应是因为自从祖母进了医院里面,我就再没看见过他,三十年里面就好像世界上不曾存在过这样一个叫里的构造体。
但是他大抵上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所以看见我服软又转过头去修剪玫瑰花的枝叶,过了很久,久到我开始百无聊赖的想要去祸害他的玫瑰花的时候,他才开口:
“不是只要有感情就可以在一起的,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只要想就会理所应当顺理成章的事。”
我停下了要去揪他玫瑰花的手,然后看着他,我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什么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揪掉了旁边玫瑰花的花瓣,等对方转过身来看我的时候我旁边的好几朵玫瑰花都变成了光秃秃的了。
所以我被对方提溜着提了起来,然后被一脚踹出了他的花园。
我看着对方走回去怒气冲冲地剪好了被我揪光的那几朵花回来扔到我脸上,然后让我赶紧滚,我撇了撇嘴然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最后拿着这几朵光秃秃的花坐飞机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在熨一件很久没看过的黑色的正装,对方听见门响也转头看过来,看见我手上那几朵光秃秃的玫瑰花也明白了什么:
“被赶出来了?”
“嗯....也还好吧,里叔不一直都那样雷声大雨点小。”
“是呢,他一直都是嘴硬心软的代表。”母亲这么说着,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熨衣服,我拿着那几朵光秃秃的花走过去,才发现母亲不仅在熨自己的衣服,也在熨我的正装,我抬头看着母亲,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但是母亲连个眼神也没给我,于是我也只能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就躺上了床。
半夜不知道因为什么东西而惊醒的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穿着黑色的正装西服拿着电话急冲冲的要出门,看见推开门的我她一下子也愣住了。
我听见我颤抖的声音响起在家里:
“母亲....出什么事了吗?”
我和母亲赶到空中花园的时候,祖母已经从抢救室里挪到了普通病房,她很虚弱,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大半张脸都被呼吸机给盖住,我甚至隔着病房外面的玻璃窗都看不见她胸廓的起伏。
母亲在刚刚接到电话带着怒气急冲冲的跑出去,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母亲这几天在忙的事情——想让祖母回到地球下葬的事情估计被驳回了,所以母亲才这么怒气冲冲的。
但是我看着气息微弱的祖母,还是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祖母听见门响也只能微微的转过头来,在看见是我之后稍稍提了提嘴角,我拿凳子坐了过去,握住了她因为生命在快速流失所以变得冰凉的手,床头柜上明明是两天前才换掉的玫瑰花也开始凋谢,就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一样。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第一次感受着生命是这么的脆弱,整个人都陷入了悲伤之中,祖母冰凉凉的手捏了我一下,我抬起头看过去,她像是用尽全力一样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像在安慰我不要伤心,但是我的眼泪水却不听话的一下子掉了下来,我连忙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我流泪的样子,最后干脆握住她的手整个人埋在她的床边。
“您....您不该是这样的....人们,什么也没能记住,您就这样在空中花园孤独的过了下半辈子,明明您不应该这样活着的......”
对方松开了握着我的手,然后安抚一样的在我头顶拍了拍: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的,所以你还是..孩子呢...”
我听见这句话脸压在床单上哭的更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拍着我头顶的那只手过于温柔,我在梦里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我看见祖母也回到了年轻时候的样子,她笑的很开心,她的面前站着的是同样挂着微笑的里,他们戴着戒指的手交叉缠在一起,就像这辈子不曾分离过。
她没骗我,她说她不曾孤单过,这世上也依旧有人爱着她,哪怕她不再美丽,不再健康,不再会醒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甚至一片一片的掉落在了柜子上面,床上空无一人,没有余温的被子让我明白这里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我迅速的反应过来跑出医院,我冲到那片玫瑰花园,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烧毁了,就像这里从没来过什么人,什么人也都不曾存在于这里一样。
我看着身后同样是气喘吁吁来到这里的母亲,突然她像明白什么一样,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她朝我张开双臂,我没能忍住一样的又哭又笑的跑进她怀里。
我很高兴,虽然空中花园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甚至一再要求我们把祖母那具体内疑似含有高浓度病毒的躯壳交出来,我和我母亲则是难得同样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将对方拒之门外。
偶尔我们会收到来自于各个地方的照片,上面什么人像也没有,只是一个小盒子和一个机械手臂然后是无望无际的海或者丛林,我知道那是谁和谁,母亲也知道,但是我们不约而同的都没说出来,只是小心的把这些珍贵的相片放进新买的相册里,相册的第一张就是年轻的祖母和里唯一的一张只有两个人的合照。
那个时候他们还正年轻,正活的肆意。
后记:
关于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
我来到空中花园的这家医院已经有三个月了,当初就是看中这里的人都已经回到了地球这里肯定会很清闲,我才决定要来这里工作的,只是没想到不出一周我们这里就来了一位特级护理的病人,对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没能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惋惜:
“年轻的孩子,就这样了。”
听说刚来医院的时候更惨一点,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有新的有旧的,还有那双被明显是碾压过的,血肉模糊的腿——她已经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然后我低头翻看这位今后要让我接管的病人的名字,才发现对方原来比我还大一点,我还在病房外踌躇的时候,身后有一个蓝色的身影已经先我一步小心的推门走了进去,我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对方:
“先生您不能进去。”
然后我就被对方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闭嘴。”
我震惊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想要去拉住他,但是身后跟过来的医生制止了我,并且把我带离了这里,我被这位熟识的医生一路捂着嘴拖到护士站才停下来,然后我掰开对方的手疑惑的问道:
“这是谁啊?是病人家属吗?你不能因为别人长得帅就把他放进去啊??”
医生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这是病人家属,你以后只要知道别拦着他就是了。”
于是我带着疑惑压下了好奇心。
但是我后来很久都没看见这位家属,来看这个病人的大多数都是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女人,直到一个月后,对方穿着蓝色的风衣捧着一束玫瑰站在医院楼下,我当时下班路过门口还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对方像看见我一样带着这么一束鲜艳的玫瑰就走到我面前,说老实话,这么帅的人拿着这么大一束玫瑰花来到我面前,一瞬间我的心真的跳的很厉害,但是下一秒对方就吐露出了丝毫没有感情的话语:
“你是ICU七号床的责任护士吧?能帮我把这些花送给七号床的病人吗?”
听了这话,我虽然很伤心也很生气,但是谁能拒绝帅哥的请求呢?于是我悲愤的点点头,对方将花递给我,然后又拿出一个玻璃瓶,继续说道:
“不要告诉她是我送的,你就说是你买的,每天让她挑自己喜欢的几支花然后插进去放在床头就可以了。”
于是我一边微笑着接过玻璃瓶一边在心里流下了羡慕的眼泪水,男朋友真好啊呜呜呜——
“如果她有什么事,可以去医院后面那块花园找我,以后就麻烦你了。”
我一边不知所谓的点头一边又走向了医院的大楼,等到上了电梯才反应过来,等一下,如果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让说是他送的???
于是我接下来几天都因为这件事魂不守舍的,一边觉得好奇心让我想要真相,一边又觉得自己的猜想怎么也不可能,然后我的医生朋友给我解答了疑惑:
“你不知道吗?那个男的是个构造体。”她红色的头发随着她点烟的姿势摆了摆,然后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看来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啊——”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说的是我还是那个病人,所有激动的心情在一瞬间都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偶尔会跑到后面那块空地,哦不,现在应该说是花园找那个构造体,两个人隔着花园的栅栏聊天,不过聊天范围都不会超过那位女病人,比如她今天吃了什么,今天有谁来看她了,她今天也很喜欢那些玫瑰花。
每当这个时候,那名男性构造体脸上才会露出不自觉的笑容,就好像他们从未分离过,我有时候看着对方的笑容也会跟着笑,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们得到幸福,我的朋友有时候看见我过路笑的像傻子一样的表情也会隔着老远骂我蠢,然后我就会隔着老远向她扔出我手上的病历夹。
这种一个医院里面四个人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那个小孩变成大人,久到那个病人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久到我已经快要辞职了,来了新的护士要照顾她,我看着床上躺着的只能用呼吸机才能在夜晚睡个好觉的病人,那名构造体就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然后静静的看着旁边在小声运作的心电监护仪,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在一起。
我的朋友托着她的老花镜过来叫我回去睡觉了,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边答应着她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我们两一起踏上回家的路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来看着她一边在掏烟盒一边走的背影,而对方也很快就察觉到了停下来的我,于是她点燃了烟回头看我:
“怎么停下来了?”
我握着背包的肩带,吸了口气然后朝对方开口:
“我都知道了啦,你不要每天都换那种人造皮啦,我还是喜欢你年轻时候的样子,薇拉。”
她手上点燃的烟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脚踏了上去,踩灭了刚开始燃烧的烟头,然后转身说着:
“回去吧,够晚了。”
第二天我就看见了才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美丽,就好像我刚进医院的时候她嫌弃的看着我的那天,于是我笑了出来:
“啊呦,还是这样好看——”
我们两和一大清早从医院出来的男性构造体打了个照面,对方看见变回年轻的薇拉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就错过身走了。
医院仅剩的那位病人病危的情况我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但是没想到这么急,只是大家好像都已经接受了,无论是那名男性构造体,还是在我身边不停地抽烟的薇拉。
病危通知下达后的十分钟左右,病人地球上的亲属就赶了过来,而那名男性构造体则是很冷静的在门口等待着,他在等待着带着里面的人离开,我知道,等那个孩子哭着睡着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简易呼吸装置,让对方迅速的换了下来,我看他脱下身上的深蓝色外套,将床上陷入深度睡眠的病人裹起来,然后抱着走出了医院,我和薇拉一直跟着对方到那片花园的附近,薇拉却拉住了我,摇摇头,让我不要再跟进去了。
我这才看见前几天我来看的时候还水灵灵的玫瑰花大多数都已经枯死了,我惊讶的回头看着薇拉,只能透过她死死皱着眉头的表情大概猜测出什么,在我反应过来要冲进去的时候,离我不远处的一瞬间而腾起的火舌席卷着整片花园,我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感受到这股热量。
即便这里已经被大火席卷过所以什么也不剩,但是我会记得这里曾经的人,曾经的故事,还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都将一直存在的爱情。
很久以后来到空中花园参观的人们,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就是一家花店,花店的老板是个构造体美女,红色头发的,脾气老不好了,还喜欢抽烟,偶尔还喜欢看着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骂对方是傻子,但是她会给每一个来到这里人们,送上一朵红玫瑰。
她说这是在歌颂这里存在过的,永不磨灭的爱情。
真正的后记:
这个不是我的第一个版本,第一个版本因为太过于平淡所以被我砍掉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写完一篇文的情况下全部重新改,所以应该会有很多不足(笑),这篇文的大致故事其实也很简单啦,只是两个相爱的人类和构造体没能在一起,我一直觉得相爱这种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在一起这件事却很难,女指在意识到自己在不断变老变老和残疾的双腿之后,即便还深爱着作为构造体的里哥,也不愿意再和对方在一起了,原因很矫情也很简单,只是她觉得自己不配,即便她知道里并不会介意这些东西,里哥也知道,骄傲的女指不会想让他看见那场战斗过后,狼狈的不堪的自己,虽然在里哥看来无论女指怎么变,只要还是她就好,对于构造体来说无论是容貌还是其他的什么其实并不是他所在意的点,他所在意的只有女指这个人而已,但是他同时也尊重女指的选择,其实也就是女指仗着里哥爱自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笑)
里哥也就真的很纵容女指,我悄悄的参与你的生活不让你知道,我悄悄的来看你也不让你知道,但是其实女指是有意识到的,只是当她心结解开的时候,她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人类生命的时间对于构造体来说也不过只是昙花一现,但是没人知道这样的短暂的美丽,也已经是构造体一辈子所求的风景。
最后还是在梦里给he啦~毕竟是给里哥的生贺嘛——
最后的最后还要感谢企划的老师们让我参加这次活动,老年菜鸡选手泪目,群里的老师们写文画画都好牛逼,大家以后也要一起磕里哥啊!!
【战双乙女里生贺9:00】幻痛
太阳高高地升起来,
以它金白的强光,
照遍狂欢与悲恸、丰收与萎死、清醒与梦。
【0】
里猛地抬头。
窗外日光正盛,明晃晃地穿进来,烧在光镜上。
里避过日光,视线下移,小臂上赫然是几道红印。去揉同样滚着印子的额头,指腹触到冰凉黏腻的汗水。胸腔中动力核心嗡鸣好一阵才偃息。里有了结论,刚才他趴在办公桌上睡去,他的小睡沉沉、且不安。
里摊开手脚,把后背交给靠椅。他深呼吸几次,机械肺大量鼓入空气;他这才感到泥泞的、梦魇的残影,已从意识海中揭过了。应该是梦,但里不确定,他只觉得胸口...
太阳高高地升起来,
以它金白的强光,
照遍狂欢与悲恸、丰收与萎死、清醒与梦。
【0】
里猛地抬头。
窗外日光正盛,明晃晃地穿进来,烧在光镜上。
里避过日光,视线下移,小臂上赫然是几道红印。去揉同样滚着印子的额头,指腹触到冰凉黏腻的汗水。胸腔中动力核心嗡鸣好一阵才偃息。里有了结论,刚才他趴在办公桌上睡去,他的小睡沉沉、且不安。
里摊开手脚,把后背交给靠椅。他深呼吸几次,机械肺大量鼓入空气;他这才感到泥泞的、梦魇的残影,已从意识海中揭过了。应该是梦,但里不确定,他只觉得胸口钝痛,痛得不真切。就像人类截肢后,不复存在的肢体处还传来疼痛。这就对了,是他的心。心脏不复存在,但他胸口钝痛,好像还拥有、也好像已失去。
桌上一只闹钟滴答滴答。当时针分针折成一个钝角,里身后有了动静;办公室大门的把手,被咯吱下压了。
里从靠椅中弹起,抽出几页文件,拍在桌上。他迅速做出正襟危坐模样。
指挥官进门,径直走到办公桌边。里装作埋头于文件的样子,在心底倒数几秒,才抬眼看指挥官。指挥官眼中团着漉漉的水雾,深深看进他眼睛。
里,我和相亲对象有约,……就在下周末。
里眉头一蹙。他终于将手边文件一推,哈?他条件反射地迸出语气词。
滴答、滴答、滴答。
指针转动的机械声碾磨过神经。里感到一双太阳穴突突直跳。
指挥官视线追着里。她蒙上水雾的眼瞳深黑,折出一点钻面似的光。里打量她,她就后撤半步。鞋跟叩响,脆声伶仃。
一把心火冷冷地烧过去,拜她所赐,现在他无比清醒了。于是里开口,嗓音寒凉,我无意干预你的私生活。你提前整理好工作:00报告就行。
指挥官眼中光亮碎散。她深深看进里眼睛,良久,在唇边浮出一个苦笑。
【1】
搞到具体时间地点不是难事。
里现在是恰好落座在露天咖啡厅,透过绿萝叶片的罅隙,恰好望见落地窗内指挥官与那人的下午茶。此刻他是无心撞见的路人,不能说路人正窥视。
但落地窗还是太厚了,透不出一点声响。里只看清指挥官嘴唇翕动、神色并不轻松。对面那男人两手交握、礼貌微笑,一双眼始终注视指挥官。不时颔首。若不是男人西装革履,小桌上卧了一只公文包,里就要认为那人是正倾听顾客反馈的大堂经理了。里把视线掩在层层绿萝下,指挥官偶尔眺望窗外时,他就压低脖颈,从瓷杯中啜饮一口美式。酸苦地。
咖啡少下去,在杯壁残留出棕褐色的渍,一圈又一圈。里在这如坐针毡太久了。咖啡杯是一棵植物,植物已生长出圈圈年轮了。只剩杯底一层液体时,终于,里窥见指挥官起身、男人随之起身。男人先伸手,之后指挥官抓握他五指。他们握手两秒。
这根本不是……。指甲壳竖起,在杯身擦刮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里五味杂陈地想,这简直是谈判。不是这样的,指挥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会趴向桌面,埋了一半脸在臂弯里,眯起一双猫儿似的眼睛,静静看他。她会拿他送的小机器人做镇纸,在取放文件的间隙,悄悄伸手摩挲。她会把特供巧克力丢进他兜帽,他总能感到自己兜帽咚地一沉,但他并不挑明,这就是他的不拒绝。她会叫他里哥哥,一遍遍,叠声地唤。
而现在,相亲……约会……发生了什么?急转直下,他简直一无所知。
如果是她刻意要叫他拈酸吃醋,那么很好,她做得漂亮。
咖啡凉透时,里抬起头。隔着层层绿萝,他瞧不见落地窗里两人的身影。里心烦意乱,哗啦地拨开叶片,——的确无人。两只餐椅都被拉离桌边。小桌上,刀叉裹好在餐巾里,两碟蛋糕完好无缺,顶端一抹巧克力酱正安静地、黏糊糊地塌陷。一双杯子里茶汤满满。杯中腾起几缕散淡白雾,不多时,红茶就要凉下去。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她嗜甜,不爱茶。舌头沾到茶味时她就皱眉。她不沾茶,一点也不。
里先一步回到灰鸦基地。
露西亚、丽芙正在指挥官办公室兜转,说是寻找指挥官。几小时前就没看见指挥官了,呼叫终端无法接通,那边是免打扰模式。丽芙惴惴不安地掐着指节,我们以为她是和里先生你——但里先生你一个人回来——指挥官去哪了?
她不是说会去……里从齿缝中滚出几字,……相亲、约会、吗。
什么?
女孩们愣住。
丽芙抬眼,小心地打量里的神色。对不起。……丽芙声如蚊蚋。露西亚双唇抿作一线,视线压低下去。见里始终沉默,女孩们散开,给他留出小片空间。丽芙低声舒出一口气,拣了沙发一角缩进去。露西亚从抽屉中翻出软布,搭上太刀刀身,准备擦拭。露西亚推回抽屉的动静很轻,动作时,还抬头望了里一眼。
道歉?小心翼翼?因为戳到他痛处吗……呵。恐怕是的。露西亚、丽芙都看出来了。他现在的样子就这么灰败?里伸手按住面部仿生皮肤。他心头火起,脸颊便激得滚烫,但他手指冰凉。里在心底嘲笑了自己的矫情,一把拉开助理位上的椅子,椅脚擦过地板,嘶啦一声。他得用工作填充自己,作战报告、开支预算,什么都好——
咯吱。门把手下压的声音。
回来了。
露西亚、丽芙,你们也在?指挥官蹬掉鞋子,仰进沙发舒展四肢。现在是丽芙与指挥官并肩坐着,丽芙就凑过去跟指挥官咬耳朵。露西亚也丢了武器凑近来,三人挨挤在沙发一角。……指挥官约会去了,都不跟我们讲。
里胡乱翻捡文件的手一顿,动作立马就放轻,确保交谈声清晰入耳。
……没什么好讲的。指挥官笑得疲乏。就是想结婚了。
结婚?!这么快!
嗯。
对方怎么样?
不错。
不错是指?……
就是不出错。
看来指挥官不喜欢。
当然。我已经没有办法再——
嘘……轻声。里先生还在那边……
没事的丽芙。里会生气,也只是因为约会会拉低我工作效率吧。但婚后就好了。那人和我一样,工作都忙,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结婚不会我耽误工作。不、不是的,露西亚。你们情感模块的敏锐度不同。我想,分析型的情感模块难免迟钝……。不、不是。我不生里的气。是我自己奢望太多。
我不太理解……但我相信指挥官的判断。只要指挥官开心。……只要别再像前段时间那样难过。我们没有异议。
唔,露西亚。开心……吗。指挥官像是……很低落的样子。
里蜷起手指,手下纸张悄然皱缩。情感模块,迟钝?笑话。他机体性能是同批次中最高的。他迟钝?那么,该怎么解释此刻他意识海中一点膨胀的自尊——这自尊把他牢牢钉在靠椅上,他做不到走过去、把话挑明了说。
他心意已是昭然若揭。
小机器人,核心芯片,01000111000111。
他天性如此。他无法更前进一步了。进制换算,是法奥斯学院最基础的课程内容。她没有理由破译不出。她是知道他心意的。
她必定,只是在赌气。什么相亲、什么约会,都是做给他看的,拐弯抹角地抗议对她的冷落。她把对付人类的那套用在他身上了。但这怨不得他。她与某些男性构造体走得太近了,这要他怎么笑对?就让她赌气一段时间。他不担心,即便赌气,她也是有分寸的。她骨子里是理智的。她不会真把她自己搭进去。
这样想着,里深深呼吸。动力核心仍在胸腔中嗡鸣,这莫名的焦躁从何而来?但他不再多想了。把女孩们的私语抛在脑后,他从立架上抽出一本文件,细细翻看起来。
【2】
又是周末,指挥官依旧申请外出。里目睹了指挥官与男人的第二次约会。
指挥官与那男人在林荫道上漫步,中间隔着社交距离。男人想必修养极好,像是伊甸高层的世家子。男人褪下西装外套搭上小臂,内里衬衫一丝不乱,领带由金属夹子固好,也是严整地垂着。男人走在靠车道的左侧,但右侧、指挥官那边有大群路人迎面过来,男人便默然走去,把指挥官护在身边。
又是隔着,隔着林荫道最右侧的绿化带,里静静远望。恕他直言,要是遭遇莫名其妙的路人,指挥官恐怕比那男人能打多了,——毕竟是经战场淬炼过的。反观那男人,肤色白净,手上不见刀枪茧。一看便是没动过拳脚的。
但里明白,这倒也无关力量,只关乎修养。心底一点阴郁情绪翻涌上来,他不否认男人的优秀,但他不禁要拿自己与那男人相比,他便焦躁、便挫败。里看得分明,男人改走在右侧,就把西装外套换了手臂搭着,方便同指挥官讲话。指挥官开口,男人就微微侧身,确保能听清指挥官所讲的。——里不能继续注视那男人了。两相对比,自己还是太稚拙。自己冷嘲热讽、言辞别扭,自己何曾……这样温柔。
里紧咬后槽牙,注视他的指挥官。
指挥官笑意浅淡,面庞浮一层细绒,被日光晕上暖色。是独属少女的姣好。乌发低低盘在脑后,像花苞垂坠。树荫筛下光线,光影粼粼如水波,如在梦中。波光贴浮在她前额鬓角,她像身处水底,徐行着。指挥官说话不多,男人安静聆听,微笑,间夹一两句评论。评论想必是有力的,总叫指挥官咀嚼;男人开口,她便抿唇,若有所思。
小风拂动。草木沙沙作响如雨落,里闭上双眼。他将私心作为一个主观因素摘除。逻辑模块反复推演,得出叫他心上一痛的结论。——
她与那人是般配的。
之后的周末是第三次约会。
老地方。指挥官与那男人在落地窗边,同里相隔一条街道、几丛绿萝。靠窗的小桌上放两碟蛋糕。杯子里还是红茶,白雾缭绕。指挥官开始用金属勺挖蛋糕。勺子压下去,抹茶芝士、蜜豆与戚风的剖面就裸///出来。像沉默的岩层。
指挥官把蛋糕捣得碎烂,茸茸地、小团小团地。她挑了一勺,眉头无法自抑地皱起。但也只有一瞬。她开始咀嚼,眼睛垂下去。男人并不动自己那碟蛋糕,指挥官抬眼时,男人把碟子推到她面前。指挥官一愣,金属勺打落在桌面,折出明晃晃的光。
她当然会一愣。
里闭上眼。
面对示好,指挥官当然不习惯。她从来是示好、而不是接受的那方。
特供巧克力、空中花园观光券、CD唱片、畅销读物,以及一看就是花大力气拿到的精密工具套件。拿到,又想尽办法送给里。扔进他兜帽、藏进他抽屉、塞在他助理位的文件堆里。里心里喜欢,可话到嘴边就拧成了,——我并不需要套近乎。——你那些手段我知道的,不需要全都给我看。指挥官听了,笑意瞬间便僵硬,长久后,又露出个笑来。
里的回应寡淡,就一只小机器人。爱要不要,他强调。但指挥官接过小机器人,笑得眉眼弯弯。小机器人被她摆在办公桌桌面,她瞧上一眼,就抿嘴偷乐。
……太糟了。
即便如此,自己还想要她与其他男性构造体保持距离。
……太糟了。
她在抗议自己的冷落?笑话,他一贯冷落她。他可曾温柔以待?
里的指尖陷入衣料。指骨泛白。
睁眼时,里看清指挥官又挑起一勺蛋糕。茶味叫她嘴唇颤抖,但她正接连吞咽。圆头小勺送入口腔,她咬住金属长柄,两眼一瞬就红了。
像一碟蛋糕忘在桌面,顶上一抹巧克力酱就融化塌陷。像一杯红茶长久放着,腾起愈发散淡的白雾,渐渐就凉透。久久不得注视,心就冷了。指挥官并没赌气。指挥官决定离开里,这是完全的理性行为。
但她最终也没窥见病因——他那点可怜可悲的自尊。指挥官只温柔地归因于情感模块,是他作为分析型的情感模块性能不佳,不是他不堪。她太温柔。他不配。……他不配。
太晚了。里这样想。他一点点清醒,他的焦躁、他的怒火便悄然冻结,覆上一层霜色。被冰冻的情绪仍锋利,只是调转尖刺,回指向他自己。他感到冷、感到痛。太晚了。
里静静地看指挥官。
他看见小勺撞击碟子,指挥官一口口吞咽着蛋糕。指挥官喉头艰难滚动。她眼睛红红地,笑容微有扭曲,像被食物噎住;但她视线散在桌布上,她咀嚼,且并不专心地痛苦着。最后她端起茶杯,指节颤颤。嘴唇触到杯沿。从对面看去,茶杯恰好掩住她半张脸。她借这掩映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进茶汤。
有这样一个人,寡淡如茶。比苦涩的食物和饮水更叫她难过。
【3】
里回去灰鸦,就搬来高高的文件,堆在助理位上。他埋头于图表与数据,这些精密事物叫他安心。他到底是不擅长模糊的一切。无关机体性能、无关情感模块,他本就这样板直。
里抽出那本灰鸦人员记录,按例核查身份数据。翻开微微泛黄的扉页,他想到初见时他对指挥官讲,——你就是新来的指挥官啊,别犯蠢就好了。他胸腔起伏,把记录本反扣在桌面。从一开始他就是不近人情的。
里闭眼,试图平复呼吸。……那么就起草作战计划。里从立架上取下人类阵线据点地图,手指抚过微缩的断壁残垣,就想到自己挂在嘴边的,——战术和战略是不同的东西,不过我想你也不明白就是了。里指尖一痛,将地图册甩远。册子夹层中飘出一份褒奖名单,灰鸦赫然在列。他捡起名单凝视灰鸦二字。那时自己只是对她说,——不错,活着回来了。——你要记着,这只是为了更好的战斗罢了。
他吝于夸奖。吝于温柔。
但她温柔。他在挥霍她的温柔。
里静静地看过去,一份、又一份文件。指挥官个人能力出众,指挥官迅速从生疏到成熟、从胜任到无可替代。而他刻薄的批评始终伴随。这算什么?小男生青涩的把戏?要戏弄、要讥讽。在意哪个女孩,就捉了毛毛虫放进她文具盒,在她课本上画满涂鸦;要叫她气愤,看她情绪为自己牵动?
里翻转那本人员记录,抻平纸页。照片上的她浅笑嫣然。他指腹摩挲她笑颜,她深黑鬓发、她一双猫儿眼、她温软的唇。太晚了,向自己浅笑着的她已泛黄了,他早就失格。他觉得胸口钝痛,痛得不真切。就像人类截肢后,不复存在的肢体处还传来疼痛。这就对了,是他的心。心脏不复存在,但他胸口钝痛,好像还拥有、也好像已失去。
助理位桌面上,闹钟的时针分针折成钝角、锐角、之后又是钝角。窗外天光一点点暗下去,暗沉光线里,他垂着眼,感到某种近乎自罪的宁静。一切就这样发生,猝不及防,是梦?但为什么,痛过还不醒转,掐入手臂的痛感不够、悔恨的痛感不够,是要有多痛才能走出……他身上有些发冷,于是他轻轻笑起来。模糊地他听见露西亚在身后唤,里……里?他应了。他听见露西亚讲,指挥官答应那位先生的求婚了,真好。这才回来得迟了些,你别责怪她。她在分发糖果,你要来点吗?里没能转身,他只是笑起来。那我该祝福的,他说。
翌日,里进去办公室,在助理位上坐下。
指挥官已经在工位上,正拆着包裹。是一只小盒子。她并不打开盒子,只把它捏在手里,静静看它。眼神有些飘忽。里知道她这眼神,就像那天在餐厅吞咽蛋糕,她的痛苦不关乎食物。里已不自觉地扭身面向她,但他做不到走过去。他远远地望她,就像隔着绿萝叶子。
戒指。指挥官开口。
办公室仅他们两人。里愣神片刻,才想明白指挥官是在对他讲。他决定放手,便要扮演情感模块迟钝的样子。嗯,这很好。为什么不戴上试试?
不想。指挥官向里望过来,笑了。
不喜欢?里问。
我不喜欢。指挥官移开视线,把盒子扔进抽屉。我只是需要一段婚姻罢了,是谁都好。让道德与责任束缚我,叫我清醒,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说到这她抬眼,啊……你能理解吗?抱歉,里。我说了奇怪的话。
……。里暗暗咬住后槽牙。还行,我会尝试理解。但有一次我偶遇你和他,我认为……他值得托付。如果你不喜欢茶味的食物,你可以和他沟通。我是说,你可以尝试去喜欢……去爱他。好吗?
里已经说不下去。这是极限。他转身过去,把侧脸掩在纸页间。
下午茶那次?她声音平和,不行呢。情感是杯子里的水,倒出一些,就少一些。我的杯子空了。我可以清醒,但无法再爱了。
我羡慕你,里。她说。无法理解情感是好事。我宁愿我无知。
我不理解。我认为你还不够清醒。里这样讲着,立起文件隔绝她的视线。他极力压抑自己声音的颤抖。那人的确、的确,做得很好。他适合你,指挥官。
不理解是好的。她笑起来。
沉默并未维持太久。办公室大门被咚咚地砸,指挥官滑下转椅,去开了门。
神威挥舞手臂,元气满满地。指挥官,里哥!
……神威。他是想叫她跟神威保持距离的。神威总和她一起打电玩,两人并肩坐着,亲亲热热地。电玩是他不熟悉的领域,在这领域内,神威几乎是霸占她。他为此很是吃味。但这都是过去式了。他有什么理由再吃味?
神威蹿到她身边,果然,又自然地把手放去她肩上。指挥官有未婚夫啦?恭喜恭喜!神威乐颠颠地问,那人怎么样?
不错。指挥官笑。
他……神威眼珠子一转,会打电玩吗?电玩可是男人的浪漫!我想过了,如果指挥官把未婚夫带来……我好想三人联机啊,你也知道组野队有多惨,是的吧是的吧指挥官!
他机械手指收紧,铰链咯吱作响。
文件纸面划痕清晰。
讽刺。从来是他想太多。神威言行一致,从来只把指挥官当兄弟。里自嘲地笑,他能想象,这笑该是多难看。他那不存在的心脏皱缩在苦水里,他头脑因这苦而格外清醒。他一点点捋清事件因果。他已和指挥官走到这一步,如果要追根溯源,那么导火索是……是他因神威而拈酸吃醋。
是回收意识“桂尼”那次。
金发少女微微笑着,给初见的指挥官下了定义。“身上交织着众多繁复的情感之线。”“是受到众人爱戴的”。出战归来,构造体们挨挤在沙发上,指挥官被簇拥在中心。大家叽喳地说起这事。
里无法融入。他在一旁翻看文件,留了视线余光偶尔一扫。无非也就是指挥官摸摸七实小脑袋,跟卡列调笑两句,惹得卡列气呼呼地抬手。神威适时挤进来,以装甲型的身躯挨了卡列一拳,不痛不痒。神威看着指挥官就咧嘴笑,伸手挠挠后脑勺。卡列一把拽过神威耳朵根,神威不为所动,都龇牙咧嘴了,但还是看着指挥官,笑。像某种大型犬。
指挥官受我们爱戴,指挥官也爱我们吗?大型犬快要摇起尾巴了。是呀是呀,肯定是的。指挥官一个个地顺毛过去,露西亚最好了、丽芙最好了、最喜欢七实了……并列!我说的是并列!并列第一好吧,你们都……。
但大家哄笑起来。才不信呢,指挥官偏心得紧。“爱”这个字眼都不舍得用。指挥官只会对她的里哥哥讲——
里翻检文件的手一顿,转身过来。大家都把视线黏在他身上,都笑得狡黠。唯独指挥官抿了嘴,别过脸不看他。眼尾羞得通红。不反驳就是默认了,大家再一瞧指挥官这模样,便低声欢呼起来。
但里看得分明,神威手臂横过她后颈。她几乎要枕在神威臂上了。她双颊嫣红,别过脸时,几乎是要埋进神威肩窝。神威直直地看她,笑容明媚。谁能拒绝这毫不矫饰的笑呢?里自然知道她的喜欢,不用大家提点。但也许,自己不是她唯一关系这样好的。说什么爱呢?爱具排他性,不排他的爱就是假命题。内心一点酸涩占了上风,里在欢呼声中脱口而出,——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回去,写各自的作战报告。我希望你们清醒些。“爱”这种情感无益于作战。对构造体来说只是冗余数据。
欢呼声戛然而止。
大家愕然地看里,又看看指挥官。指挥官嘴唇翕动,颊边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注视里,眼睛瞪得很大,不眨。她两眼先是红了,接着漫出泪水。
……骗人的吧!里先生才不会对指挥官……。……我赞成丽芙。……对吧?露西亚,对吧?里先生一定……嘘。走了、走了。也是我们没摸清状况,我听说分析型的情感模块难免……也许分析型本来就没有情……
最后沙发上只剩指挥官。她垂下眼睛,两肩不住耸动。
里走去,将几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她抓过纸巾蒙住眼睛,又把手掌覆上去。她不出声,嘴唇紧抿作一线。纸巾在指缝中一点点濡湿。
之后她便绝少笑了。
再之后便是她急急地,要寻求一段婚姻。
讽刺。
是他不留情地推开了她。她由此遇见更好的人。日子一长,总会磨合出感情。这算什么,焉知非福?里笑起来,咯吱的声音咽在喉咙里,像老迈者的吁息。梦吗,醒来吗,这还不是疼痛的极点吗,为何无法醒来。或这一切本就不是梦。他疼痛,在他不复存在的血管里、在他不复存在的心脏里,疼痛纠在一起,穿刺了他。他笑起来。无法理解情感是好事。此刻他宁愿自己无知。
指挥官的声音、神威的声音。他模糊听见二人还在说着。——我陪指挥官去取捧花和婚纱嘛!好不好嘛!——我才不敢让你们陪我去。我是怕了你们的占///有///欲了。——哼哼,肯定、肯定是很舍不得啦,想把新郎拉来暴揍一顿那种。但指挥官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瞧,神威比他清醒太多。
——有这想法还是很危险的啊。
——大家都会这样想的吧!
——不,也不都会……我跟里说说,拜托里陪我去吧。
——啊啊、里哥犯规、犯规!情感模块真累赘。真想像里哥那样……
【4】
里与指挥官一同去了花店。
空气中氤氲着甜香。指挥官俯身去看一排排鲜切花,一排排地细嗅过去。最终停在一篮花面前。很美,指挥官叹道。她指尖轻触花身。芬德拉玫瑰,花色是凝脂模样。它开得并不很烈,花瓣规整地拢着,只在边缘蜷曲些;愈向花心,愈晕开淡淡的粉。真是的,叫我想到一个人。——指挥官笑了,伸手抽出花枝。她凑近去,嘴唇覆上花刺。
……你小心。扎破嘴唇很麻烦。里听到自己声音轻飘地讲。
真是的、真像。指挥官垂下手臂,将玫瑰插回去。好吧,该办正事了。她步履轻快地走向花架深处。与她错肩的一瞬,里听见她叹息。
指挥官的捧花被店员抱出来。蝴蝶兰与桉树枝条,素白清淡,瀑布样的一捧。比我预想的大,看来不能轻便地拿在手上了。指挥官并不评判花型,只是这样讲。那么捧花就再拜托你们一段时间,婚礼前一天我来取就好。
新娘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店员额上渗出细汗,……这倒没问题,只是女士,您不满意这花吗?指挥官一愣,这才舒展开一个礼貌的笑,瞧您说的,没有的事。花是不错的。
从花店出来,指挥官闲闲地走在前面。里在后头叫住她。
捧花不是你挑的。里口吻笃定。
啊,的确。指挥官并不回头看里。是他选的。这不好吗?婚纱也是他包办的。灰鸦指挥工作很忙,我不会在这上面花心思。
但他没征求你的意见。桉树枝的气味苦,像茶。你不会喜欢。
走过场用的东西罢了,不麻烦就行。指挥官终于回身,两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里。他得到他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各取所需,这就够了。
指挥官与里一前一后踏进婚纱店。
指挥官并不急着叫来店员。她静静地看一架架的白纱。里进去时,她手栖在婚纱腰线上,顺着蕾丝边滑下去。她又走向另一架。把衣架侧过来,塔夫绸的拖尾像尾羽那样绽开。她手指顺着柔软褶皱抚下去,眼睛就跟着指尖走。
指挥官并不拎起衣架,提起纱裙在自己身上比划。过于平静了。她是在旁观地欣赏。指挥官还手握着衣架金属的曲柄,就抬头看墙面的相框。相片里是位新娘。新娘正回眸,小半后背掩在头纱里,腰间白纱蓬开。新娘看向相框外,颊边晕开笑意,丰唇微翕。眼里有一点星子似的光彩。指挥官就注视她,也是笑意温和的。新娘正注视新娘。
但店主小跑来指挥官身后,轻咳一声。指挥官回头打量来人,笑了。您就是这位新娘。指挥官语气笃定。……是的,是的。所以……店主说着,面有赧色地把头低下去。为您摄影的先生,是您的新郎。指挥官压低声音讲。……啊。店主用手背贴上发烫的脸颊,您、您可真是。指挥官拉过店主另一只手,真好,您是幸福的。女孩子为心上人披上嫁纱,过来他面前,就会像花一样盛开了。
那么也祝您幸福。店主落下那手,握在指挥官手背上,笑盈盈地。
指挥官愣住。然后笑起来。谢谢,她说。
店主领着指挥官拐过架子与展台,去试纱。
……您先生真是体贴,已经帮您定好款式了。鱼尾婚纱可是热门款呢。不过尺寸还需要试一试。欸?欸……
指挥官在人形展台前停下脚步。
那是件一字肩、拖尾的婚纱。胸口处衣料柔柔地褶皱,似花瓣开绽。下身裙幅宽大,白纱曳地,雪似地云似地。
……您眼光真是好。要我说,这件和您先生更衬。您先生个头……店主说着,回身,迅速地打量里一眼。嗯,……是这样的,鱼尾婚纱会将您身形拔高。再踩上高跟鞋,和您先生站一起,就……
是的,我也觉……。指挥官把手垂下去,微微地笑,不。没什么。还是试试那条鱼尾吧。
也是呢。店主亲热地挽起指挥官手臂。走吧,可不能拂了您先生一片心意。
女孩子们去试衣间,留了里一人,坐去沙发上。沙发布面微微下陷,室内点着香薰,叫他心情安静一些。香薰浅淡,微甜,像一个梦,疼痛大梦中的小梦。是不错的。他在这有个身份,指挥官的未婚夫。只要店长不问破,他不愿揭穿。……他不愿。
里在心底希望店主粗疏些。要是店主问起,他只能说,哥哥。……里哥哥。她这样唤过。她这样唤,当然不带血亲的意味。这里头是一点心照不宣的亲昵。但现在他觉得类似血亲了。离她最近,但要目送她走向他人的人。
里深深呼吸,香薰的、甜梦的味道萦绕口鼻。只这一刻,只这一次,他安然入梦就好了。四周满架地都是嫁衣,白纱如云。落地灯长枝上缠绕花朵。圆桌边缘有花藤垂下。纱与花,就像婚礼的教堂。里知道指挥官从试衣间出来,就会踩过长毯,步步地走到他面前。他要在意识海中给自己一个婚礼,这就是、他此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有些遗憾自己没能西装革履。
……指挥官从环形楼梯上下来。小步地。拖尾拂过台阶。里的视线上去。蕾丝网纱包覆的、她的腰////身。人鱼一般妩媚。桃心领托着胸线,玲珑有致。她长发被盘起,雾样的头纱垂下来,掩了神情。
指挥官踩上长毯,向里走来。里在长毯那头起身,垂手静伫,就像是一个终点与归宿。胸腔中并不存在的心脏跳动,愈发清晰,咚咚地鼓震他耳膜。缓步徐行、拖尾轻曳的新娘。心上的女孩子。错失的女孩子。意识海中梦中的他的新娘。
新娘在他身前止步,掀开头纱。新娘神情平静。鱼尾婚纱太紧身了,她说,我行动很不便。但没关系。熬过婚礼,很快就能换下了。里让自己微微笑起来。很美,他说。
店主适时插进来打破沉默。还有它呢,店主将手头一双高跟鞋拎起,在二人眼前晃晃。啊呀……我知道撑着鱼尾婚纱不方便走路,再加高跟……但婚礼上总是要穿高跟的嘛。来,试试。但指挥官轻轻摇头。她疲惫一笑,就坐去沙发上了。
给我吧。里从店主手中接过高跟鞋。他蹲下身,手指抚在蕾丝网纱上,一点点牵开拖尾,露出指挥官赤着的双足。里抬眼时,指挥官压低下颌看他;她蒙上水雾的眼瞳深黑,折出一点钻面似的光。里注视这位玫瑰似的新娘,难以自抑地单膝跪下。他托着她双足,高跟鞋严丝合缝地吻上去,弓出脚背柔美的线条。在疼痛穿刺胸腔的一刻,里勉力抬眼,同她四目相对。——你要幸福。他说。
【5】
请柬分发出去,礼宾名单就渐渐加长。哈桑、尼科拉等高层也在当中。指挥官淡然地经手一切,就像操办会议。婚礼前一天,她从花店抱回捧花,就像取来会议桌桌面的摆花。检查过花朵与叶片,她理一理扎捆在花茎处的缎带,把捧花搁去办公桌一角。
终端嗡鸣。指挥官拿它起来,放在耳边接听。您好。……嗯,是的,灰鸦小队本月活动经费预算……武器养护一项需要确认?稍等。
指挥官蹙起眉头。她把终端抵在肩窝处,一手从衣袋里掏笔,另一手哗哗地扒拉桌面文件。但文件都重要,都不能当废纸来演算。
里听见指挥官那有响动,就离开助理位走过去。他站在办公桌边,看到指挥官弓了身子,指尖压住捧花缎带的一角,——在那一角演算。笔尖哧哧地划拉。嗯,如果本月作战任务不频繁,大概是……
通讯挂断。指挥官盖好笔帽,顺手拢了拢桌上文件。目光又落去缎带上。缎带末端的尖角处涂满数字,墨水浸透布面,黑糊糊地。她思考片刻,拉开抽屉摸出把小剪子。咔嚓,剪下了末端。
……你过于随意了。里的声音在指挥官身后响起,凉凉地。明天你就……但看样子你是把婚礼当儿戏?
指挥官捏着那角缎带,并不专心地察看。然后她把带子绕在指间。不,不算是吧。我这还有些工作,等工作处理完,再慢慢跟你解释。晚上九点吧?就在办公室外的露台。——唔,我想你最好还是过来。我正好有事拜托你。
九点时,准新娘已在露台上了。她倚着栏杆立柱,闲闲远望。里走过去,自然地同她并肩站着。她就看过来,用注视桌布、注视婚戒的眼神看里。里叫她看得心头泛苦。里明白了。她不喜欢茶是情有可原的,苦并不给人痛快,苦是一种窒息。
你会觉得我把婚礼当儿戏。指挥官看他。但我说过,我和那人是各取所需。那么,婚礼的仪式就只是走过场了。
……各取所需?
里蜷起手指。
之前去看捧花时她的确说过,但当时他并未细想。
我这边……我也跟你说过,在拿到婚戒那天。我需要一段婚姻,是谁都好。让道德与责任束缚我,打消我对某个人不切实的期待,使我清醒。不,如果不借外力,靠我自己放下,那很难,他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叫我动摇。但不行啊,我不能再优柔了。灰鸦的指挥任务耽误不得。我不能叫感情误了任务。
我明白。……我想知道、你未婚夫、他想得到什么。
里逼视指挥官。
指挥官轻轻叹气,之后笑了。……他那边吗?很简单。灰鸦指挥官还算挣了些功勋,和议长等人关系也还不错。灰鸦指挥官,这身份能给家族换来地位。愈是世家,愈看重这个。他约会我,是因为“灰鸦指挥官”。
但他对你……!
里紧咬牙关,从齿缝中逼出声音。
啊,那些吗。温柔体贴、绅士做派?指挥官扩大了唇边的笑。世家少爷修养良好,对人一贯如此。
仔细想来……里无法反驳。那人若是有感情,不至于在再次约会时,仍点上一份她抗拒的茶味蛋糕。若是有感情,不至于定下婚事,就再不现身。若是有感情,不至于不把婚戒亲手送上。若是有感情,不至于替新娘包办她不爱的捧花和嫁纱!
以及——约会时指挥官的低落。林荫道上微笑疏离。共进下午茶时默然流泪。她眼前是一人,心上是另一人。指挥官并不掩饰低落,但那人浑不在意。若是有感情,必定在意。若不论感情,何需在意!
他看那人比他更优秀,竟以为那人能给她幸福!他竟以为这是婚姻,不是契约、不是交易、不是各取所需!他总是粗疏,总是自以为是,总是……迟到……!
要是早一点、再早一点。要是在婚礼请柬尚未发出时,就问清“各取所需”的含义。要是在取婚戒捧花婚纱时,就觉察那人的淡漠。要是在目睹约会时,就看出两人的异常。要是在她向自己走来、说要去牵旁人的手时,就抱住她、紧紧锢住她,请求她嫁给他!去它的情感模块迟钝,去它的构造体冗余数据!他爱她……!别扭、笨拙、从始至终地,爱她!
太迟了、太迟了。就在明天。请柬发出,伊甸高层大多都将出席明天的婚礼。悔婚?逃婚?灰鸦指挥官的信誉名声,将荡然无存。
真相大白时,无法回头。太迟了。
简直荒唐……你这样做……这样做,值得吗。幸福吗。
里声音发颤。
值得。清醒了,这就是我的幸福。
她笑起来。
里上下齿格格颤栗,浑身颤栗。疼痛从他四肢深处纠起,他死去的心脏被疼痛直指。接着是穿刺。疼痛倒悬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很快。她说一句话的时候那痛穿刺下来,洞开胸膛。她以一句话审判了他。
想拜托你的,是婚礼时父兄的位置——带我走向那个人,把我交给他吧,里哥哥。
你就像哥哥,她看着他眼睛慢慢地讲,我刚来灰鸦时,你像长兄那样事无巨细地指导我。谢谢你。但叫你哥哥只让你感到不快。对不起。就这一次了,就最后一次了。里哥哥。
他发声装置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旁人待她亲密,他心里吃味,口不择言地讲——构造体无需感情。从此她误以为他情感模块迟钝,他心中无情,无法爱上任何人。她理智上决定放手,情感上却无法放手,永远对他报以期待。她转而寻求一段婚姻,以此逼迫自己放下。但对方亦是有目的地步入婚姻,在无爱婚姻中,她将永不幸福。
一层层因果回看过去,根源在……他。是他口不择言。是他别扭、且吝于温柔。
夜已深沉。不,无法入眠。里在办公室助理位上,椅背碾着他脊骨。工作,文件。把所有时间填满,不去思考就好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情感模块的迟钝演到底,不揭穿,她便不至太痛苦。但这对他是加倍痛苦。不、不,不去想。把支出预算拿出来。把作战计划拿出来。把作战报告拿出来。翻开,拿起笔,勾画,看进去。明天就挽着她手臂,同她走过红毯,把她手交到另一人手中。本月作战不频繁,主要为收复035号城市据点,灰鸦在外围配合,机动作战。明天她抛出蝴蝶兰桉树枝的捧花,未婚女孩们争抢那束苍白的幸福。军方后续计划是联合地面势力,摸清格式塔同源AI的所在,并提防升格者的干预。柔和的唇角,注视自己时熠熠的双眼,缎子似的乌发。指挥官。最好的、在他心上的女孩子。
纸页从里手中滑下去。纷扬地。没有意义了,他看任何都是她。里明白为何她说她不能洒脱放下了。做不到、做不到的。得借外力;借一段寡淡如茶的婚姻,再借一些时间——数量未知的辗转反侧的夜。里颓然摊开两手,文件纸散乱在桌面,轻卷着边角,白茫茫地。光镜发烫,光镜起了水雾,视野是白茫茫地。
残存的一点理智叫里伸手向文件纸。不看,但至少拢好。都是她批复过的,是她心血。里在茫茫的白中捉到一点米黄,是一份旧文件存档。里抽出纸页,这不是重要文件,可以放入碎纸机。但纸面一些线条映入眼帘,里瞳孔紧缩——她的字迹。
她写下0 1000111000111。小机器人核心芯片上的数字。
轻车熟路地换算进制,得出0 4551。
便卡在了0 4551这一步。纸面线条纷乱,是密集的数字与公式。数列计算、base64、ASCII、ROT5、ROT47……各类解密方式。最终一筹莫展。
里抓在纸面的手指颤抖。她以首席的、学术的思维去破译。她没能想到仅仅是谐音。你是我唯一。里在唇舌间又将谐音翻滚一遍。数字5甚至没能与文字一一映射。他终于感到这谐音的违和。他必须承认……不怪她。这密码本就拙劣。
他总是别扭,他将心意藏入密码,这是他唯一的剖白。但这所谓密码太拙劣,她无法破译。她最终不知这心意。
于是在她眼中——她有理由相信——他对自己并不抱有任何感情。
她不知。
那便也、永远、不必再知道了。
如此,她放手的痛便会轻减一些。如此,便可以迎来最后的治愈——时间。时间绵长,或许将冲淡她对他的执念。
她的痛淡下去。那么所有的疼痛都涌起,回指向他,他几近破碎。一条密码锢死他的剖白,一次口不择言将她推远。误会如雪片积压,层层地,最终酝酿作声势浩大的雪崩。是他,他是牵动暴风的那只蝴蝶。所有疼痛都回指向他,齐齐穿刺。铮。她晏晏的笑迸裂成片。在本是心脏的部位,他支离破碎。
不再祈愿是梦了,他理应承受这悔痛。
他流出泪。清洗液没有温度,爬过脸颊,就掉进衣领里。他有一瞬的颤栗、又或是抽搐。
【6】
里推门进来时,晨光熹微。指挥官安静坐好,卡列立在她身后打理新娘的盘发。两个女孩子在窗下,窗外是清晨的日盘,渐渐升高起来。卡列手上层层地打着鱼骨辫,发饰与发辫就逆光,模模糊糊地,像要融入一片金白颜色。
里伫在门口。露西亚、七实、比安卡……慢慢地也来了。她们来时,大多小心地打量里一眼,再侧着身子进去。都身着伴娘的蓬蓬裙。丽芙把身子转向里,小声说,里先生……这儿暂时是女孩们的地方。给新娘梳妆的地方。
指挥官听见。她被卡列束着头发,就不扭头向门口看来。没关系,她说,里今天是兄长。兄长是没关系的。
丽芙深深看里一眼,便垂下眼睛。丽芙拈起一枝珠花,插进新娘鱼骨辫的辫缝中。
……那么就完成了。卡列退后两步,端详起自己的作品。嘿,指挥官本来就好看,这下更……没有,你别得寸进尺!刚才我啥都没说!
女孩们都跑来,簇拥着指挥官,叽叽喳喳地。粉色蓬蓬裙簇拥她一袭白纱。她神情平静地应和女孩们。卡列便两手一拍,趁指挥官还没上妆!要和新娘贴贴的过来!
女孩们中间爆发出欢呼,挤挤挨挨地围上来。指挥官伸开双臂,与每个人都拥抱,与每个人都贴了脸颊。起初还是打趣,渐渐地,欢笑声就低下去。丽芙双臂环绕指挥官脖颈,埋头在指挥官肩窝,一言不发。露西亚把指挥官手拢在手心,小力地一握。卡列在旁边,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下眼睛。……好了好了,起来。卡列含糊不清地讲着,该化妆了。
舍不得指挥官。丽芙声音闷闷地。
怎么啦,我又不是不做灰鸦指挥官了。指挥官微微笑起来。
指挥官怎么不嫁在我们身边呢。我们都以为……总觉得,离指挥官远了。
指挥官笑容凝滞。好一会后,那笑才柔柔地化开。
行了行了!卡列一手攥拳,另一手操起粉底液小瓶,朝丽芙挥舞起来。化——妆!卡列口气暴躁地讲着,一双眼睛却泛红了。
婚车在教堂外停下。
指挥官以手挽着裙边,从婚车上下来。鱼尾婚纱。桃心领漏出胸线。腰处曼妙曲折,身/////下拖尾温柔流泻。着妆后的,愈更明艳的面容。
你怎么在这?隔着头纱,指挥官声音中带笑。你可以去教堂门口等的。
这一路,我是要牵你的手吗?里只这样问。并不回答她。
我会挽着你手臂。这样就好了。
于是里点头。他走去指挥官身边,替她理了理手中那束蝴蝶兰,将花叶翻得平展整齐。让缎带自然垂坠。指挥官捧好那素白花束,挽起里手臂。里感到臂弯温热。他亦是西装革履,扣眼里亦插着小束鲜花,但他要将他手里、新娘的手、交给另一人。
教堂外,碧绿草坪辟出的小径上,里与他的指挥官挽手相偕,缓步前行。太安静了。不是这样的。那个在他兜帽里咚地投下巧克力的女孩,趴在桌面用一双猫儿眼悄悄看他的女孩,瞧见小机器人就抿嘴偷乐的女孩,她该一手提着裙幅宽大的婚纱,另一手舞着玫瑰的捧花,奔向她心爱的人。裙袂飞扬。
……说点什么吧。里艰难开口。
不要。指挥官手指在他臂上扣紧。你别说话、也别看我。
好。里说。他蜷起手指,抓皱在西装袖上。他没能将自己另一手搭向她手背。
里领着指挥官拾级而上。教堂大门就在眼前,他们跨过门槛,走进去,阳光在他们身后收隐起来。
教堂拱顶很高,侧边开着花窗。几缕阳光透过花窗筛下,变作斑斓而略显幽暗的颜色。于是火烛燃起。烛台分枝上缭绕着白纱,云烟似地。
里与指挥官脚下是红毯,人群分坐于两侧。里抬眼时,看到新郎已伫在红毯中段,安静等待他与指挥官。那就是他此行的终点。慢一点到那里去,但在那之后,他就没入人群,就能不加掩饰地疼痛了。也是好的。但现在他得步履平稳,臂上纹丝不动。即便无法做出微笑,他需保持仪态。
红毯一侧,齐站着唱诗班,童声轻灵。——我的良人好像羚羊、或者小鹿,他站在我们墙壁后,从窗户往里观看、从窗棂往里窥探。我良人对我说,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起来,与我同去。——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
圣经雅歌。
指挥官那手挽在里臂弯中。我的、我的良人哪。
里引着他的指挥官走到男人面前,那时,管风琴洪亮庄严,提琴弦上拉出明丽高音。那么就到这里吧,哥哥。雾样的头纱掩住她神情,轻灵的唱诗模糊她声音。
——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
里终于握住她手,她手软和冰凉。里将她手放入男人掌心。
——我的良人哪,求你等到天凉起风、日影飞去的时候,你要转回,好像羚羊、或者小鹿在比特山上。
里用尽生平力气转身,新娘头纱消失在视野的一瞬,他便明白。疼痛的极点是虚无。
他感到他正消失。
新人挽手相偕,穿过垂坠玫瑰的拱门,走去讲坛十字架前。新人站定,阳光一瞬便盛大,巨幅柳叶花窗倾泻光线,刺破深暗的大堂;那便是天堂坠落到地面,五色斑斓、明光璀璨。
牧师宣告,两人手按圣经起誓。
主啊。把这婚约交在你的手里。求主亲自作王,分别为圣。
我今宣誓——
里便默然宣誓。
助理位桌边,她眼中团着漉漉的水雾,深深看进他眼睛。
——从今时直至永远。
与他隔了层层绿萝叶子的她起身,神色严峻地与人手指交握。
——无论顺境或逆境、
她漫步在林荫道上,微笑疏离,若有心事。
——富裕或贫穷、
她把一勺蛋糕送入口中,咬住金属长柄,两眼一瞬就红了。
——健康或疾病、
她细嗅鲜花如亲昵心上人,用唇去贴那花刺。
——欢乐或忧愁,
她从环形楼梯上下来,缓步徐行,婚纱拖尾逶迤。玫瑰似的新娘。只这一次她向他走来。
——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至永远。
你是否愿意——
里沿来时的红毯走回去。
他感到他正消失。
红毯两边围着橡木栏杆,缀着纱与花。花都大朵、都明媚,馥郁的花香逐渐浅淡下去,像化开在清水在风中……最先模糊的是嗅觉。围栏后面宾客满座,烛光跳动,将每人的脸庞映得暖和,烛光摇曳,那欢笑便影影绰绰……之后模糊的是视觉。我愿意。……她肯定地回应他了,是的,他并不怀疑她的谙爱。真好,那么听觉也是可舍弃的了。里笑起来,疼痛不再穿刺,他感到身体成为轻盈的空洞。
逆流而去。他背离十字架圣坛与红毯。他背离管风琴提琴与唱诗。他背离白纱烛台与玫瑰。他背离爱情又像是恒久忠诚,他好像失却一切,又好像从未拥有。教堂大门轰地开敞,他进入到丰裕的风与光线里面,不能嗅、不能闻、不能见,仅仿生视网膜上残着一片金白颜色;是了,是那时,逆光的发饰与新娘发辫,他所能注视的她最后的温柔,在强光中揉碎入虚无。太阳高高地升起来,以它金白的强光,照遍狂欢与悲恸、丰收与萎死、清醒与……
梦。
【0】
里猛地抬头。
窗外日光正盛,明晃晃地穿进来,烧在光镜上。
里避过日光,视线下移,小臂上赫然是几道红印。额上汗水冰凉黏腻。胸腔中动力核心嗡鸣不止。刚才他趴在办公桌上睡去,他的小睡沉沉、且不安。
里直起身,流出泪。清洗液没有温度,爬过脸颊,就掉进衣领里。他有一瞬的颤栗、又或是抽搐。里在喉咙深处呜咽,就不可抑止地流泪。他手掌摊开在桌面,清洗液纠缠着他的掌纹,从指缝中淌落。桌上一只闹钟滴答滴答,时针分针折成钝角、渐渐又成了锐角。其间他始终流泪。
是梦。里觉得胸口钝痛。痛得不真切,就像人类截肢后,不复存在的肢体处还传来疼痛。这就对了,是他的心。心脏不复存在,但他胸口钝痛。他好像还拥有、也好像已失去。
当时针分针又折成一个钝角,他身后有了动静。是办公室大门的把手。
被咯吱下压了。
指挥官进门,径直地走到办公桌边。指挥官眼中团着漉漉的水雾,深深看进他眼睛。
里,我和相亲对象有约,就在——
指挥官瞪大眼。
——你怎么了?怎么了,里?
里猛地站起,椅脚刮擦过地面,刺啦一声。手肘撞在桌角,堆高的文件倒下来,白纸纷扬。里俯身紧抱他的指挥官,下颌搁去她肩窝。……我做了噩梦。他说。意识海里很难受。所以我自私地感到不能离开指挥官……不能,在我这余生。请一直、一直地,看顾我的意识、让它温柔平和,好吗?说罢他紧咬牙关。压抑过的呜咽,从齿缝里漏出来。
有一瞬安静。
是吗,里……原来你并不……我还以为……。
里双臂更紧地锢住她,以此回答。
指挥官以手掌掩住眼睛。
良久,她撤开手,垂下脖颈。一个吻贴在里发顶。
好、好啦。让我把文件纸捡起来。我是说……好。就在夏天吧,里哥哥。那时日光丰沛,玫瑰也盛开正好。我想要芬德拉玫瑰做我的捧花。
( 幻痛 后日谈 见合集 )
夏虫【神指/指挥官♀】
01.
183C号任务结束,汇报提交完毕,S级任务归档,无人员伤亡,灰鸦小队。
“这样就结束了,接下来……。”
刚完满的结束一个任务,你就划开了指挥官通讯,查看下一个任务,平时你的移动终端任务都是无缝衔接,完成一个就有下一个在等着你,今天打开是空白的。
你接通了灰鸦专属联络官的通讯,联络官啊一声:“这个,您有别的任务,灰鸦暂时无指挥官作战进行一些简单的作战,现在这个任务有些特殊,只能您来做。”
你都不知道自己队伍的构造体已经被调走了,微微诧异之后就淡然的接受这个安排,你询问了联络官任务内容,联络官用有些复杂的语气说:“指挥官您要负责一个很特别的构造体,特别到您可能会控制不住的那种……。”
通讯里联络官的声...
01.
183C号任务结束,汇报提交完毕,S级任务归档,无人员伤亡,灰鸦小队。
“这样就结束了,接下来……。”
刚完满的结束一个任务,你就划开了指挥官通讯,查看下一个任务,平时你的移动终端任务都是无缝衔接,完成一个就有下一个在等着你,今天打开是空白的。
你接通了灰鸦专属联络官的通讯,联络官啊一声:“这个,您有别的任务,灰鸦暂时无指挥官作战进行一些简单的作战,现在这个任务有些特殊,只能您来做。”
你都不知道自己队伍的构造体已经被调走了,微微诧异之后就淡然的接受这个安排,你询问了联络官任务内容,联络官用有些复杂的语气说:“指挥官您要负责一个很特别的构造体,特别到您可能会控制不住的那种……。”
通讯里联络官的声音被拆房子似的巨响盖过,金发少年撞开门气势浩荡的闯入,可怜的门已经从门框上扯的脱落,额头上尖锐的逆元装置穿透门板,门板挂在头上,朝你伸出手竖了拇指:“嗨呀,你好呀,我是神威,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专属指挥官了,就让我们成为空中花园最强小队吧!”
“嗯,你好。”你没什么表情的打量了一下坏了的门,还有挂着门跟你打招呼的人,门把神威挡了大部分,老实说你眼里就看见个尖锐的逆元装置,还有个从门边伸出来的手,感觉像是门成精了长出只手在跟你点赞呢。
你的冷淡没有冲散神威的热情,他自来熟的扶着门框,见面不到一分钟就嘴不停哗啦啦的往外倒自己的事,“指挥官,能帮我把门拆下来吗,我的逆元装置实在太不方便了,总是撞到门,刚投入运行的时候我还弄伤过人类,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很熟练了。”
“指挥官对逆元装置有什么看法,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比较喜欢队长那种的,看不出来是构造体,是可以做坏事的类型。”
“不能,自己拆。”
你回过头,继续和联络官说话,“嗯,差不多,我已经见到他了。”
“这么快?!好吧,联想到是神威的话也不觉得奇怪。神威的意识海中存在着区别于升格者和构造体的第三种意识,这个意识很强大,抵抗病毒侵蚀的临界值远高于空中花园研制的所有构造体,目前我们无法接触这个意识,更遑论解析,但这个意识对我们空中花园来说至关重要。”
“需要我做什么。”
你靠在椅子上,科学理事会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总不会推给你。
桌椅被撞得闷响,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指挥官!指挥官救我!啊,撞到桌子了,什么东西碎了?可恶,可恶的门,你以为神威我会输给你吗?”
“神威的意识海存在着两个意识,上次任务中他被病毒侵入,多亏了那个特殊的第三方意识压制才没有让他感染,但也因为如此他的意识海一直处在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如果意识海炙热沸腾超出正常值就会暴走,彻底变成感染体,或者是升格者?”你很快接话,散落在角落的记忆被拉扯出来,“你说的神威,是那个一个人追着升格者打了半个地球的构造体?”
“哦?连从不问世事只闷头做任务的无趣指挥官也知道他的大名。”
当然知道了,一个装甲型构造体追着需要五支以上精英小队才能应战的升格者打,怎么说也会在意,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对空中花园来说他是能改变现有战斗模式的珍贵特殊战力。
这样想你就知道为什么会把神威专门交给自己了。
扑通的身后闷响,门框砸在了什么硬物上,手忙脚乱的拍打,“好疼,啊,逆元装置要断了,这个门在咬我!门咬我,指挥官!”
“指挥官是训练生首席毕业,精神力是历届毕业生最强,所以我们需要您跟神威保持意识链接,在科学理事会找到解析神威的方法之前,确保他的意识海不会沸腾失控暴走。”
“大概需要多久?”
“不确定,不过应该很快,跟指挥官说话就是轻松,反正你们两个已经提前见面了,我就不过来了,祝你们相处愉快,没事不用找我,有事也尽量不要找我,我刚找到女朋友,谢啦指挥官,拜拜。”
被切断了通讯,有些无礼的行为,你从来没心情在这些小细节计较,你的脑子里只有任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在乎的必要。
略微整理了下思绪,就是让自己控制一个危险品,整个空中花园的指挥官,你保持意识链接的时间是最长的。
“神威……是吧?”
你坐着椅子转过身,身后你房间的客厅一片狼藉,圆茶桌被撞得歪到一边,上面摆着你心爱的红瓷茶具已经变成地上的碎片,茶杯可怜的裂成两半,沙发的抱枕掉在地上,上面留着犯人的脚印,地上七零八落的散着你的东西,搭在沙发上的制服外套已经不知道被踢到那里去了。
神威仰面倒在沙发上,手脚并用的跟门板搏斗,又踢又打,神威的逆元装置在右侧额头上,角度倾斜向下,这种不分青红皂白野蛮的方式让门板卡的更紧。
“指挥官,帮我。”
神威说的委屈巴巴,你冷眼看着没有动,“指挥官和构造体之间的规则没有帮忙解决与战斗无关麻烦的一项,我没有义务帮你,解决好自己的事然后把我的房间恢复原样。”
说完你完全无视了他的求助,在移动终端上用自己指挥官的权限请求开启神威的资料,他的资料竟然都是加密的,无权阅览,有一瞬的诧异,转而去下载他迄今所有战斗的资料,专心的研究他的机体。
一丝不苟的看完,时间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你忽然想起来还有个麻烦的构造体,回头看房间凌乱依旧,乐观的想想还是有改变的,比如你的沙发比之前破破烂烂一些。
神威躺在沙发上呈咸鱼状,“我放弃了,玛利亚以后就跟我生活在一起,神威进化,门板神威。”
可以,已经给门板起了名字,构思未来生活了。
“下不为例。”
你的门不想变成玛利亚,也不想下岗,按住神威乱动的手,他感觉到你过来就不挣扎,你扶着门板上下挪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逆元装置卡的这么紧。
你下手是没留力气,神威嗷嗷叫:“疼疼疼,要断了,断了会死的,指挥官。”
不理他的痛呼,你粗鲁的抓着门板往外扯,啪的一声把门板摘了下来推到一边,神威捂着逆元装置疼得有泪花,“疼。”
淡紫色的眼眸清澈透亮,犹如剔透的宝石,干净的一眼看到底,紫色这种颜色他身上竟然能看出不谙世事的纯真。
迄今为止你的世界里都是战斗和死亡,看见的眼睛要么是只知杀戮的感染体,要么是麻木惶惑的人类,在末世浑浊裹挟着一切往下沉,你已经习惯了,连地球都被病毒的阴霾覆盖,哪里还有余地去看见阳光。
这样的眼睛让你愣了神,神威不躲不闪,迎着你的目光睁大眼,“哦,玩瞪眼游戏,我是不会输的。”
“在我回来之前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
虽然之前和联络官把所有事都说清楚了,现在你有些在意,需要去当面向议长问清楚。
离开前神威信心满满的跟你保证绝对会弄好,你不抱什么期望,但跟负责的联络官一起回来时你没想到还能这样。
门别说门板没按上去,门框消失,墙壁都缺了几块,客厅家具已经变成了碎片,或许能从颜色分辨出来它们曾经是什么。
跟你过来安排事宜的联络官哇哦一声:“指挥官,您在拆迁吗?”
“没有,我让神威打扫房间。”
“那不就是拆迁,这样的话他的休眠仓暂时不能送过来了。”
客厅的废墟已经让你想不起来原本是什么样的了,神威在碎渣里抬头,手里一左一右拿着两半门板。
“啊,指挥官,这么快,你放心,工作进展很顺利,马上就整理好了。”
没有看出来哪里顺利,你敏锐的察觉到神威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快步走过去:“跟我建立意思链接。”
神威的意识海果然有不正常波动,而且感觉十分奇怪,一般意识链接都能感觉到构造体的整个意识,而你现在链接进去像是只触碰到大海的浅滩,有道透明的墙壁横隔在深处,外面一览无余,里面神秘莫测。
尝试着要突破那层隔膜,意识只碰到隔膜一下就感觉到一股森冷的目光警告一样的压下来,毛骨悚然的恐惧蔓延到全身。
你从意识海里退出来,心脏剧烈的跳动。
“指挥官?怎么啦?”
神威朝你歪着头,金色的头发上挂着些许木屑,傻傻的。
“你的意识海有异常,今晚留在我这里,保持意识链接。”你揉了下额头,又添了句:“这些不用你管了。”
神威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好哇,跟指挥官意识链接之后我的意识海轻松平静下来了,这种感觉好舒服,可是我听说长时间链接对人类有伤害。”
“这个与你无关。”
你走进卧室,神威跟进来,他好奇宝宝似的打量你的卧室,“这就是人类住的地方,哦,这个这个!我知道,是叫床的东西吧,好大好软,没有休眠仓诶,我睡在哪里。”
“随便,地方这么大,地板,沙发,不过是个构造体而已,你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或者你在门修好之前去睡门口看门。”
拉开衣柜找了睡衣,链接神威的一个意识就有种比平时累的感觉,你想早点洗洗睡,心累,身累。
02.
你犯了个大错,不该把神威单独留下来的,从浴室出来,看见神威在你床上蹦来蹦去,“指挥官!快来玩,我发现床的真正用处了,人类睡前都是用这个来训练弹跳力,我发现了人类的奥秘!”
“……。”你感觉理智在崩溃的边缘,“神威,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不是说让我自己选睡觉的地方吗?我要选床,跟指挥官一起睡。”
对,自己说的,自己说的没有吞回去的道理。
你花了半个小时才让乱蹦乱跳的神威安静下来,终于明白联络官说无法掌控是什么意思了。
躺在床上,板正的双手放在小腹上,闭眼睡觉。
“指挥官指挥官,我第一次跟人类一起睡觉,好兴奋啊怎么办。”
“……。”
“指挥官,我能靠近你一点吗?这个床好大,你离我好远啊。”
“……。”
“指挥官,我能摸你吗?”
“不能。”
“指挥官,枕头好香,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你忍无可忍,“神威,你知道性骚扰这个词吗?”
“诶?不知道,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吗?告诉我告诉我!”
神威和别的构造体不同,他没有构造体之前的记忆,等于他所有的生活经历只有启动后的这三年,而且听说他还重启过一次,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只有三年经历的小孩,他对世界的认知基本是空白。
“是一种能让你被关起来的东西。”
“指挥官跟我关在一起吗?”
被子动了一下,你伸手去摸神威的脖子:“虽然之前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关闭构造体的开关在哪里?”
神威往后躲:“好痒,没有开关,构造体只有在休眠仓可以休眠。”
你失望的缩回手,“安静点,我要睡觉,跟你保持意识链接很累,如果你吵我休息我就掰断你的逆元装置。”
神威惊恐的捂住口鼻,坚持一分钟后松开手大口大口的呼吸,差点把自己捂得窒息。
这是个傻子吧,你闭着眼听见旁边人缺氧后的呼吸。
这个威胁很有效,终于安静下来了。
就在你迷迷糊糊快熟睡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你耳边呼唤你:“……指挥官,指挥官。”
你清醒过来,“有什么事?”
“啊,你还没睡着啊,我就想跟你说长时间意识链接很辛苦的,你要早点睡。”
冷静冷静,杀构造体违反规定。
简陋陈旧的地下城楼房歪歪扭扭的挨挤堆叠,通道深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破,感染体像是蝗虫前扑后拥的涌进来,尖叫,哭喊,哀嚎,血肉被狂暴的机械撕扯开,鲜血洒在你脸上,你抱着一只玩具兔子站在角落里,恐惧绝望到极致没办法思考,乱舞的人群机械中,你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立于混乱之外,黑色的斗篷,纤长的双腿,戴着严严实实的兜帽看不清面孔,像是角一样深紫色的逆元装置伸出兜帽。
“妈妈……?”
你收回目光,看见一直把你护在怀里温柔的女人,眼睛忽然变成了红色,人类的面孔扭曲拉扯,皮肤撕裂露出下面的机械,她抬起手五指交缠在一起变成尖锐的棱锥,猛地朝你的头刺下来,“……快……跑……。”
尖锐的棱锥停在你睁大的眼睛前,一柄巨剑气势汹涌抡开,激起扇形的气浪,将周围的所有感染体像是虫子一样斩碎,被叫做妈妈的人头部和手跟身体缓缓分离落地,露出身后站着的那个人,黑色的斗篷轻松的拎着巨剑,你仰视着他,看见了兜帽下那双神秘深邃的暗紫色眼睛。
再次睁开眼是黑暗的天花板,旁边神威坐在床上俯视着你,身后是朦胧的月光,和梦里一样深沉的暗紫色,像是有吸入所有的深渊。
“神威,不要窥探我的内心。”
你平静的声音习以为常的掩盖情绪,即使现在有恼怒,也听不出波动。
“哼,是你先窥伺我的,说这句话未免太可笑。”神威似笑非笑的打量你,“所以,这就是你讨厌构造体的原因,相依为命的母亲其实是机器人,在病毒侵入的时候对你刀刃相向。”
你翻身不想面对他,“不是讨厌,构造体只是我手里的工具,讨厌,喜欢,这些感情都不会用在工具上。”
对,机械就只是机械,程序编写出模仿人类的喜怒哀乐,在病毒侵入后那些虚假的感情不堪一击,只是按照命令行动的钢铁而已,没有必要对没有生命的钢铁投入感情。
第二天你好好的,严肃的,跟神威交代了关于即使他是特殊的构造体,拥有反向进入指挥官意识海的能力,也不许擅自去翻看意识里的回忆。
“啊?我没有啊,我昨晚睡得很熟,什么什么?我能反向进入指挥官的意识海?这么厉害,我从没听说过,教教我怎么做!”
神威听见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靠过来,你没看出来那浅紫色清澈的眼中有隐瞒或是谎言。
03.
科学理事会那边的进度出奇的慢,你现在等于是监管神威的状态,两个人形影不离,但也不能执行任务,突然从任务中闲下来,你有种犯罪的焦虑,只能不断的投身在资料和书籍中。
多亏身边有神威这个闯祸精,你都不需要担心自己时间太多,每天不是在给神威处理麻烦,就是去给神威处理麻烦的路上。
神威是很容易懂的孩子,没错,就是孩子,对周围不知道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开朗灿烂,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一般这样就会成为熊孩子,你很快摸索到让他听话的方法。
面对十万个为什么的神威,你可以编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答案告诉他,他就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他还爱学你这个人类,你吃什么他也要吃什么,这就可以让他听话。
半个月后最大驻地的指挥官会议,神威不能离开你身边,你带着他去参加,联络官和热恋的女朋友正在甜蜜期,远远的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笑。
“哟,指挥官,难得有神威在的地方能这么平静。”
宽大肃穆的会议室里指挥官基本都就坐,长型的黑色长桌两边是穿着军装的指挥官,你坐在椅子上看见门边神威在门缝后面朝你露出笑,你无奈的叹气,朝他招招手。
神威开心的进来,旁边联络官绿了脸:“这次后勤是我负责啊。”
“没关系,神威现在很听话的。”
你右手伸出,掌心朝上,“来,右手。”
神威把右手搭上来。
“左手。”
神威把左手搭上来。
你握着他的手摇了摇,揉了他柔软的头发,“很好,乖。”
淡紫色的眼睛欣喜的亮起来,你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三颗糖,一颗剥了糖纸喂到他嘴里,剩下两颗放到他手里,“不准嚼碎,慢慢吃,一个小时才能吃一颗,在外面等我,吃完我就来接你,如果乱跑就没收明天后天的份。”
神威满足的捧着脸,酸酸甜甜的糖在嘴里漫开,“好,我等指挥官。”
“你看,神威很听话的。”你送走了神威,让他在会议室外的休息室等你,面无表情的对联络官证明神威很乖,联络官全程目瞪口呆,“喂喂喂!听话是听话,但是指挥官你不觉得有大问题吗!为什么以前我没发现你是个恶劣的人啊!”
会议时间很长,因为带来的是对人类十分不利的坏消息,你被单独的留了下来,关于升格者开始频繁袭击人类的据点,你手上的神威将是目前能扭转战局的关键。
等你从会议室出来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休息室神威听见了你的脚步声背对着你没有回头,以往他能精准的分辨出你的脚步声还没靠近就自己朝你冲过来。
“神威。”
你站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他不理你,你也不说话。
过了会神威先败下阵,朝你摊开手,手里三张整齐叠在一起的糖纸,“指挥官你骗我,你说吃完就来接我,我吃完很久了你都不来,我生气了。”
“但是呢~看见指挥官我就开心,完全生不起来气,所以三秒钟,我三秒钟就原谅你啦。”神威朝你竖起三根手指,笑容灿烂,把刚才心底的沉闷都驱散,被他感染的轻松不少。
你手摸了摸他的头,差点脱口而出抱歉,为什么要对一个构造体说抱歉,这种事没有意义。
“接下来我们有战斗任务,你可以吗?”
“哦!终于有任务了吗,只要跟指挥官在一起,我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无论是什么任务都轻轻松松。”神威闷了这么久听见有任务迫不及待的就想直接冲出去。
你忽然想起来联络官跟你说的一句话,狗狗运动量不足会过于兴奋。
夜色下战场荡开一层气浪,巨剑挥舞后潮水似的感染体都被拦腰斩断,黑暗密匝的地面骤然干净,从散去的黑暗中间露出你的身影,怪异紫色的月亮在天空之上,你无所谓的就地坐下,对站在你身后那个戴着兜帽的人说:“神威,你没必要总是进来,我已经习惯了。”
这半个月来神威的意识海总是不稳定,除了偶尔休息,你连睡觉的时候都尽量保持意识链接。你的精神力强大,其负面效果就是幼年屠杀之夜的梦魇挥之不去,常年精神紧绷,每天晚上都是五花八门的噩梦,相同点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当年妈妈的刀刃穿透了你的喉咙,以你的死亡为结束。
但是从第一天晚上开始,你的噩梦里都会有个身影,在感染体的幻影出现后挥刀尽数杀死,噩梦莫名的变成了两个人在没了感染体的梦境里相顾无言的等着天亮。
最戏剧化的一次是你难得梦见了在屠杀之前的事,你坐在厨房里,捧牛奶,温柔的妈妈端着你爱吃的布丁走到桌边,戴着兜帽的人双手环胸靠在窗边,看默剧一样看着你的梦。
摸着你头发的妈妈手扭曲在一起变成棱锥,就要刺下来时她的喉咙被一只手抓住,她被掐着喉咙缓缓提起,脸孔变成嘶吼的机械,猛地被甩到一边砸在地上,化作黑烟消失。
那次是他第一次在梦里跟你有交流,梦魇消失后他走到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觉得不能对客人没礼貌,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倒了杯牛奶垫脚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即使在梦境里你的身高不到他腰,也一副大人的样子。
“卡穆。”
第一次摘下兜帽,和神威一样的面容,但是和沐浴在阳光中灿烂热烈的神威不同,他像是浸于暗影之中,深沉神秘的黑紫色头发,逆元装置的角也是如深渊中生出的矿石一样涌动着暗紫色。
“我不是神威,是卡穆。”
“你就是隐藏着的第二个意识。”
科学理事会绞尽脑汁想研究的就是他,之前你就有隐约的预感,现在只是证实,没有多少惊讶。
又一次卡穆进到你梦里,在废弃的地下城斩碎感染体。
“以后不用进入我的意识了。”你现在被卡穆浏览了几乎所有的记忆,让卡穆全程参观你被心理阴影折磨其实是件挺丢人的事。
“我乐意。”卡穆把巨剑插入地上,翻身到高处坐下,兜帽上连接的尾带被风吹得飘动。
潜台词是你管不着,你确实对这个特殊的意识没有办法。
梦境里安静平淡,和神威相比,卡穆跟你可以一句话不说呆一个晚上。
早上你睁开眼看见就是透彻清凉的淡紫色眼睛,阳光一样的金发垂下来,“指挥官指挥官你醒了!”
和卡穆截然相反,两个人一个光一个影,神威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卡穆的存在,卡穆出现的时候神威会进入沉睡。
你头疼的手按着神威的脸把他从你身上推开:“我们约法三章,不准在早上盯着我等我睡醒。”
“我一个人好寂寞,我想等指挥官醒,第一时间跟指挥官说话嘛,就算跟指挥官多一秒的相处时间也是赚到的!”神威抓着你的战斗服往你身上套:“快吃饭,然后回基地。”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昨天来不及回去,露宿荒野,难怪昨晚的噩梦是在荒野上被感染体包围。
早餐是空中花园的应急食品,补充能量有余,味道难以言说,神威对这个好奇一直看着你,你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到他嘴里,他嚼了两下,皱着眉眼里有复杂:“指挥官,这就是人类的爱好?”
“不,这是人类生存的挑战之一,如果忍耐不下去就没办法生存下去。”你最近的爱好之一就是一本正经的忽悠神威,伸出手指擦掉他嘴角沾到的汤汁。
你们准备启程回去的时候你移动终端上发来了个新的定位坐标,联络官急躁的说:“有两个升格者突然出现袭击了我们的运输小队,队伍里有关于病毒的研究资料,绝对不能被夺走,议长让你们立刻过去。”
04.
你和神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但情况比想象中严重,临时据点摧枯拉朽般被毁坏成废墟,在你们之前赶来增员的构造体全都被击败,一地感染体和构造体的残害。
这里站着的只有你和神威,罗兰扯开钢铁防护壁,从里面抓出来一台加密的移动终端,加百列坐在角落里。
罗兰忽然回过头,“哦,是熟人神威啊。”
两只升格者,构造体全灭,没有胜算,你抓住神威的衣摆:“立刻走。”
“听着,那个资料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拿到。”议长的声音在你便携耳机里响起,这条通讯是你们两个的专属通道:“你让神威去把移动终端抢回来,他拖住升格者的时候你撤退。”
你愣了下,议长是要放弃神威,议长察觉到你的犹豫:“只是一个构造体而已,即使有研究价值也大不过你这个优秀的指挥官和资料。”
“神威……。”你在斟酌着字句,想要用什么措辞让神威察觉不到你要牺牲他自己先跑,他那么单纯又信任你,随便说一下他就会相信,没必要那么谨慎,可你就是有种害怕被他发现这种卑劣想法的恐慌。
“指挥官,你要那个终端对吧,等会我想办法抢过来丢给你,你一刻不要停的跑,往西南方向,那里我侦测到有空中花园的部队,他们没有移动倾向,看来是放弃这个区域了。”
神威把你要说的话都说了,你不需要去编造,应该点头让他去就好,却忍不住问:“你呢?”
“我啊,这已经是我考虑的极限了,再多就想不出来了,接下来的事就先打了再说,总会有办法的。”神威露出个坦率灿烂的笑。
他挥舞巨剑拔剑高高跃起,重剑破开空气砸向罗兰在的地方,腾起沙尘,飞沙走石的混沌中移动终端被穿开沙尘朝你抛来,你接住移动终端转身就跑,
加百列打了个响指,原本躺在地上的构造体都红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行尸走肉一样朝你的方向包围。
被病毒感染了,附近没有病毒浓度它们却感染,那两个升格者可以将自己的病毒灌入构造体体内,你将这个消息通过通讯告诉了空中花园,保持着冷静在围过来的构造体中后退。
枪的子弹充沛,弹匣还有两副,可是支撑不了太久,你背靠着断壁的掩体冷静的射击,精准的瞄准脖子上的机体控制枢纽,感染后机体的硬度速度都大幅提升,基本两颗子弹才能停止他们的行动。
包围圈越来越小,被杀死是时间问题,你心情毫无波动,这么多年你从未从那个噩梦里走出来,死亡是你每天都在等待的事情,你更多考虑的是怎么把移动终端在死后也能让空中花园拿到。
“指挥官!”神威重剑砸在罗兰的身上,逼退罗兰想要往你这里来。
“战斗中不该分心。”一直暗中不动的加百列抓住了破绽,从背后袭击了神威,神威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罗兰红色的瞳孔泛着光,恶意的笑着抓住神威的头发,手中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病毒:“神威,送你个礼物,你会加入我们,还是成为散失理智的傀儡。”
病毒的侵蚀让神威痛苦的大喊,你看着他一点点陷入狂暴,缠在心底不肯放过你的记忆浮现出来,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哦?意识波动好奇怪,是……失败了吗?可惜,那就去杀了你的指挥官吧。”
罗兰退后一步,恶趣味的欣赏自己编织的剧情。
神威垂着头站起来,拖着大剑一步步的朝你走来,周围的构造体退开一条路把你让出来。
神威走到你面前,慢慢的抬起手,和那个时候一样,保护你的人对你挥刀,最后还是逃不开,被噩梦追逐了十年,最终成了现实,迟来的结局。
果然,构造体就只是构造体,被命令所左右的工具,你死死的盯着神威,手里抱紧了移动终端。
他抬起的手落下,粗鲁的按着你的头:“你这是什么表情,以为我会杀了你?放心吧,既然我能砍碎你的梦魇,现实里就不会变成你的梦魇,给我站到后面去,挡在我前面碍手碍脚的。”
你完全没想过这种发展,按在你头上的手有人类的温度,说不上温柔,还重重的把你往后推。
不过瞬间,他举起剑挥舞,剑刃上有黑色的能量溢出,和神威完全不同的感觉,不过一击所有构造体都变成两半。
卡穆提着剑转身,抬起手指着罗兰和加百列:“接下来,你们。”
尾音还在空中飘荡,人影已经消失,瞬间出现在罗兰面前,巨剑迎面劈下,罗兰堪堪避开,“怎么回事,这种速度和力量,他体内感觉不到病毒,被压制了吗。”
“很特殊的机体。”加百列起了兴趣,展开第二形态加入战局,两个升格者的围攻,卡穆竟然能不落下风。
“还不走?!”
卡穆巨剑格开加百列的利爪,一边应对升格者,还要分心压制体内的病毒,意识海越来越混乱,要是继续释放自己的能量,体内的病毒就会失控。
“神威,你这个废物好歹在意识里清理下病毒,别给我添乱。”
你看了眼在缠斗的三个人,迅速离开。空中花园的部队早就在外围驻扎好,摆明就是等着战斗结束,你没有及时出来也被划入了牺牲的名单。
“资料。”你擦过溅到脸上的循环液,移动终端直接抛到了另一个指挥官怀里,从他腰间的战术包里抢过来一支血清注射到手臂中。
“你去哪!议长的命令拿到资料就迅速撤离。”
空了的针筒被随手砸在石头上,你放下袖子没有回答,步履坚定的往回跑。
像是被飓风肆虐过的战场只剩下神威,他力竭的扶着巨剑单膝跪在地上,抓着胸口痛苦的喘息。
“神威!卡穆!”
你尝试着建立意识链接被拒绝,他的意识海沸腾的不正常,这种迹象更像是病毒在吞噬他的意识海。
听到你的声音,神威被吸引一样转过头,紫色的眼睛覆盖上了一层红色,无神嗜杀。
刚才的战斗卡穆不得不解放力量,上次的病毒还没清理干净,这次直接被升格者灌入病毒,失去了对病毒的压制,你心沉下去,他的机体受损严重,跌跌撞撞的朝你走过来,手抬起来,遵循着病毒的驱使要掐断你的喉咙。
指尖快要碰到你的时候指尖擦过脖颈,转而覆上你的脸,神威艰难的撑出个笑:“抱歉,指挥官,我的身体有些奇怪,必须要去个地方,很快就会好的,我保证。”
05.
“我反对出动清理部队,神威离开前我能正常跟他对话,意识海波动仍在临界值之下。”
“神威的机体已经感染病毒,他之前的病毒感染只是百分之十,这次我们检测到他残留在战场的循环液,病毒含量已经高达百分之三十,没有任何机体能在这么高浓度的感染下保持自我意识,即使有一点隐患对空中花园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
“神威能压制病毒,目前能对抗升格者的机体只有他,他对空中花园是个值得研究的对象,这么轻率放弃是损失。”
“这些不足以让我搭上空中花园的安危去保他,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清除,指挥官,注意你的言行,我判断你的发言有严重的主观倾向。”
“不,我是基于人类的未来思考,我与神威相处了一个月,保持最长时间意识链接,我得出的结论比只看空洞的数据报告和无人机拍摄画面的资料的人的判断更可靠,神威有留下来的价值。”
“我们已经决定了。”
“行,那我自己去把他带回来,证明他机体一切正常。”
“指挥官,你违反命令行动是准备叛变吗?那只是个构造体,你没必要这么做,你不像你自己了。”
“我乐意。”
和议长的争执不管多少次都没办法阻止清理部队,你整理了背包带上武器,深夜自己偷了回收部队的车,按照神威给你留下的信息前往地下遗迹。
只是一个构造体而已,没有必要。
可你乐意。
在遗迹碰上了清理部队的人,他们不会对你出手,你也借着他们的光有惊无险的跑到地下遗迹,封闭的大门后面汹涌的暗属性能量让清理部队不敢贸然靠近。
“废物,把身体让出来,你跟着这些垃圾一起消失。”
卡穆重重的挥刀,神威被砸飞到墙壁上,他滑下来坐起身,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和感染体的战斗还要面对卡穆的步步紧逼,第一次感觉到如临深渊的绝望。
“这可不行,我有必须存在的理由。”
“你太弱小了,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抱歉,这确实是我的错,卡穆,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指挥官出事了我恐怕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神威擦掉额头上流下来的循环液,右手虚握,一柄大剑浮现在手里,他灿然的笑容依旧有阳光,“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更加努力变强,如果在这里认输退却,我跟丢下指挥官逃跑的懦夫有什么两样!”
两柄巨剑碰撞,纠缠不休的战斗,意识海里病毒的虚影又涌上来,混乱的战斗让三股能量剧烈碰撞,意识海沸腾处在崩溃边缘。
“能量波动超越正常值,指挥官,请跟我们离开。”
大门后那股不明暗能的涌动越发汹涌,清理部队随身携带的警报器开始锋鸣,身边的构造体拉着你要走,这股力量空中花园尚未明晰,还是未知的能量,谁也不知道突然爆发会产生什么后果。
神威的意识海在变弱,再这样下去会沸腾到彻底消散。
就放任他吧,你能做的都做了,只是个构造体而已,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以吗……?
你挣脱了构造体,推开门冲进了那团黑暗的能量中。
感染体带着雾气将神威和卡穆缠住,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意志在融化,本就不多的记忆慢慢的被吞噬。
糖的味道,床的香气,必须要进去的梦里。
是谁在等着回去,有个人,绝对不可以忘记的。
缥缈的声音由远至近,一声一声渐渐靠近。
“……神威……。”
“……卡穆……。”
“神威!卡穆!两只菜鸡给我清醒点!”
“唔,指挥官?”
“……菜鸡?”
浓重的雾气被破开,你一左一右抓住了那两个人的衣领,没有形象的大吼:“快点醒过来!我强行链接撑不了多久,再耽搁一会我会变成傻子的。”
你抓着他们用力的将他们从雾气里抓出来,穿过浓雾回到已经坍塌了一半的意识海里。
遗迹中汹涌外泄的暗能骤然收敛,空气中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那股骇人的能量,清理部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指挥官,你来接我了啊,我好像睡了很久。”神威躺在地上睁开眼。
你大脑绞痛,眼前模模糊糊,淡淡笑了:“……下不为例。”
“能再看见指挥官真好。”神威抓住了你的手腕,招牌性的笑容穿透了你模糊的视线,然后你看见他胸前的衣服上接二连三的砸开红色的血滴,耳边是锋鸣,鼻血控制不住的流出来,眼睛充血泛红,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他身上。
“指挥官!”
强行链接比你想的对大脑的负担更大,所幸没有对大脑造成什么无法逆转的损伤,比如变成只会流口水的弱智,起码现在你能躺在病床上写检查。
这次违背命令的行动,虽然救回来神威,但性质还是违背命令,你的惩罚还在身上,好消息是神威的能力大幅提升,现在在科学理事会接受身体检查。
“感觉怎么样?”
病房的门被推开,你的好友提着果篮进来,在这个时代水果还是稀缺品,是听说你伤了脑子下血本了。
“还好,智商没有下降,刚才做了九九乘法表,只错了两个题。”
你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他无奈叹气:“当初地下城的幸存者就你跟我,你出事了我都要急死了。”
“我很好。”
你笑了笑,他俯身轻轻抱了你一下:“我还有任务,不能呆太久,我走了,下次不要乱来。”
“放心。”
你朋友转身离开,门口站着联络官和神威,神威的机体换成了新的机体,衣服更厚重,为了压制体内的暗能,材质也都是重型的。
“哟,指挥官。”
联络官带着神威进来坐在你病床边,神威和平时开朗的样子相反,心事重重的坐在一边走神。
“神威?”你叫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眼里带着困惑,“指挥官,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神威目睹了两个人的拥抱,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心情很糟糕,无法排遣的难受,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拥抱,人类之间用来传达好感的动作。”联络官开口解释,神威期待的看着你:“那我也要,我也喜欢指挥官。”
“那是人类之间的动作,你不行,会弄伤指挥官的。”联络官还记得神威手没轻没重。
“我会小心的,让我抱,我会很轻。”神威扯着你的衣袖,不像是普通的好奇,更像是一定要的执着。
“好吧。”你朝他伸开手,“只准一下。”
神威开心的双手环住你的腰,小心翼翼的合拢,紧张的注意不让逆元装置碰到你,下巴搁在你肩上:“好软,这就是人类的拥抱,开心的意识海都起了波动,我喜欢。”
你被神威抱住,他的手小心的控制着力道,两个人的动作都称不上拥抱,他怕弄伤你保持着距离。
联络官摇头:“小孩子,我先走了啊,指挥官你的检查报告记得交。”
神威目光忽然变了,整个人神情都深沉下去,抱着你的手收紧把你压在怀里:“哼,不过如此,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一般。”
神威和卡穆现在和谐相处,偶尔会换着出现,你也开始有意识的辨别他们,你试探的问:“卡穆?”
“你们人类真无聊,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以后不要在做了,浪费时间。”
你拍拍卡穆的手:“既然这么嫌弃,能先放开我吗?我要写检查了。”
卡穆松开你坐回去,闭上眼再睁开,眼睛清澈透亮,颇有些撒娇的跟你抱怨:“卡穆不跟我说就自己跑出来了,指挥官,他欺负我。”
你继续在桌板上写检查,“神威,人生呢总是有不如意,所以当你被欺负的时候呢就躺平,这样最起码两个人里,欺负你的人能得到快乐,总的来说不亏。”
“指挥官,你是不是在骗我?”神威略微思考了一样,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惊讶了,以前神威你说什么是什么,怎么现在他不好哄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的义正言辞,让神威把刚刚萌生的怀疑打消了,他伏在你床边:“指挥官,我能摸你吗?”
“可以抓着左手,你今天怎么了?”
你伸出空闲的左手,神威开心的笑着双手把你的手合握在掌心,软糯的声音可爱:“不知道,最近我好奇怪,会没由来的开心又没由来的生气,还会突然难过。”
“机体出问题了?上次能量的关系吗?”你放下笔认真的观察神威,神威摇摇头脸压在你手上:“应该不是,只要跟指挥官在一起就会平静下来了。”
“应该是意识海还没适应三种能量吧,等病毒彻底清除就好了,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都会最大限度跟你保持意识链接。”
你继续写检查,神威又开始叫你,“指挥官,指挥官。”
“嗯?”
“我们现在这样是什么关系?”
“母子关系。”
“……。”
“这次你绝对是在骗我吧。”
06.
你很快修养好,有升格者任务的前科,再加上考虑神威身上还没完全清除干净的病毒,分给你们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任务,比起之前紧张的出生入死,这段时间让你感受了一下轻松。
“神威,前面的资源回收点有上个小队留下来的资源,等会搬到我们车上。”
这里曾经是繁华的都市,病毒末日后这里成了巨大的感染体坟场,报废的机体堆成小山,神威背对着你蹲在那堆机体上翻找什么,你都习惯了,应该是在找什么好玩的东西。
手上的探测器朝着某个方向指示,你朝着那个方向走,神威扯出来一个角一样的装置,抵在右边的额头上,跟逆元装置对称:“指挥官,看我!双角龙神威,嗷~”
“嗯嗯嗯,很帅。”你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你没注意脚下那部分废弃机体是悬空的,一脚踩下去,中空平衡的构架被破坏,你瞬间就跟着坍塌的机体滑到了一个裂缝样的深坑里。
这个坑周围都是松软的泥土,你稍微用力它就开始往下滑,坍塌的更厉害,你无奈只能站在坑底往上看,裂缝的天空里露出个脑袋,神威趴在坑边:“啊,指挥官,好过分,你丢下我一个人在玩什么?”
“我掉下来了,我背包里有绳子,拿过来丢给我。”
神威朝你比了个手势很快消失,等他回来手里拿着你的包,他把绳子从上面丢下来,扭动潇洒的绳索格外亲切,你站在底下接住最先落下来的一端,准备拉着上去,而绳子没有停住坠落,另一端跟着所有绳子砸下来,死蛇一样在地面弹动两下。
你握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忽然不知道应该先反省自己太高估神威还是先生气。
你抬头朝上面喊,“神威,你想挨打吗?”
神威很委屈:“你让我把绳子丢下去现在又说我。”
“你应该抓着绳子的另一端!这样我才能上去。”
神威恍然大悟,“明白了!”
缝隙边他的身影消失,你只带了这一条绳子,他还有备用的吗?
一柄大剑旋转着从上面抛下来插入地面,你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神威翻身干脆利落的从高处跃下,踩着剑柄借力落下,他站稳后起身,走到你旁边抓起掉在地面上的另一端绳子:“好啦,我抓住了,接下来怎么办。指挥官果然聪明,我都想不到这样怎么上去。”
你看着笑容灿烂像小太阳的神威,生气是生不起来了,“神威,你能上去吗?”
“当然可以。”
他答应的爽快,现实是不可以,只要在两侧借力松软的泥土就往下滑,神威一番折腾没有上去反而让这个缝隙里泥土垮塌不少,你怕承重的结构被破坏,等会被活埋了,叫住神威:“别动,我发了求援信号,等别的小队来救我们上去吧。”
“为什么,我可以的,让我再试试。”
神威似乎很抗拒别人,你找了缝隙里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朝他招手让他过来:“因为缝隙会吃人,你要再这样踢它,它就会把嘴合起来把我们都吃下去,过来坐着。”
“它把我们吃了装在哪里,肚子在哪?构造体会被消化吗?”
神威乖乖的坐过来,开始他的十万个为什么,你应付的游刃有余,从口袋里出来一瓶糖,倒了颗糖塞到他嘴里,“装在地球里,肚子是合拢的,不会被消化会被压成肉饼。”
“好了,提问时间结束,我要睡觉了,你看着我的移动终端,有别的队伍联系就喊醒我。”
你把外套反过来盖在身上准备休息,神威朝你伸手:“今天的抱抱。”
自从上次教会神威拥抱,神威沉迷其中,不分地点不分场合粘上来,构造体和人类的界限在空中花园规范的很明确,神威不懂但也要防备有心人,你跟他约定一天只能抱一次,不准别人看见。
开始你还担心自己这个约定有个漏洞,没有说一次多长时间,结果发现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神威没那个脑子想到可以抱着不松手。
你抱住神威,神威收紧手,“嘿嘿,每次都觉得指挥官的身体好软,要好好保护才行。”
“如果你停止你的性骚扰发言我会很开心。”
计划等两个小时左右就会有队伍来援救,你自然醒天上漆黑一片,有颗流星划过,怔了两秒坐起身,身边神威一脸认真严肃盯着你的移动终端。
“神威,你在做什么?”
神威移开目光看向你,自豪的求表扬,“帮你看移动终端啊,指挥官不是让我看好吗,我视线一秒都没有离开过。”
你默默的把移动终端拿过来,有好多条未接到的通讯,打开定位器,浮起蓝色光屏,上面显示着你们的位置,周围已经没有队伍了,他们已经在落日前回到基地。
“我不是说有人联系我就喊醒我吗?”你艰难的挤出和善的笑,神威点头:“对啊,可是这些发过来的通讯都没有说要联系你,所以我就没管,没有打扰你睡觉,我聪明吧。”
“聪明,聪明,聪明你个头!”你的笑容碎裂,到底没忍住气翻身压到神威身上,捏着他的脸颊扯来扯去,“错过求助,今晚我就要困在这里过一晚上了,笨蛋神威,如果你不接通通讯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找我。”
神威脸被扯扁,恍然大悟:“似哦!”
“是个头,我生气了。”你今天开始就被神威连环坑,以往冷淡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计较,这段时间你感觉到自己情绪起伏越来越大,好像是活过来有温度的正常人,是接触神威之后才被他那种天真开朗的性格感染,你有时候会恐慌,害怕于自己的这种改变。
感情开始影响了你的理性,你知道怪神威没有用。之前的你肯定不会计较,只会保持体力等着明天,现在你就是想要跟神威打闹。
“可恶,我的背包被你留在上面,什么都没有,我要在这里挨饿到天亮了。”你从拉扯他的脸变成揉,开始还是泄愤,后面就是好玩,神威明明是冷峻的脸型偏偏傻乎乎的可爱。
“窝戳惹,疼。”神威把你的手拉下来,“指挥官饿了,我去给你找吃的。”
“你去哪找,这坑里哪有吃的,我吃你吗。”你开始不讲道理,神威有瞬间困惑,然后点头:“好啊,指挥官真的饿了话,不过,能不能别吃的太多,我不想重启,重启就会忘记指挥官了。”
今晚的月光清冷,从云后落到神威的眼睛里,清澈透亮的淡紫色眼睛特别的像是晕了光的宝石,里面的真诚和无条件的信赖温柔的缠上你,一点点把你拉向他,像是被蛊惑,你俯身靠近:“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神威总是用他的无保留坦率改变着你封闭的内心,一点点的让你理智散失,靠近让距离缩短,闭上眼轻吻,柔软的唇,跟人类没有区别。
神威……。
理智很快回笼,你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猛地直起身子,慌乱的躲到一边,神威摸着嘴自己也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意识海忽然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那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很喜欢。
“指挥官,刚才那是……什么?”
果然,神威来问了,你现在就是负罪感加身,你对什么都不懂的构造体做了不该做的事,而且违反了空中花园的准则,罪加一等。
你背对着神威装睡装死,他不依不饶的来拉你:“指挥官,告诉我,那是什么,为什么我意识海会升温,思维开始混乱,你对我做了什么?”
“指挥官,指挥官。”
你被神威拉了过去,避不开开始胡扯:“这是……这是摸!摸的一种。”
“摸?”
“对啊,人类互相接触就是摸,你之前不也说喜欢摸人类,我摸你一下怎么了。”你最后一句话红着脸不讲道理,神威若有若思的点头,“明白了。”
还好糊弄过去了,你松了口气,神威俯身压下来,你挡住他:“你做什么?”
“摸你呀,这种感觉比拥抱还好,我还想要。”神威拉开你的手,你慌张的躲避:“不行,一天只能一次。”
“这个也是?人类好奇怪。”神威不开心的放开你,你总算度过这个危机,身后神威的语调变了:“喂,我也要。”
“卡穆……,你来添什么乱。”
“少废话。”卡穆捏着你的下巴强硬的低头吻下来。
卡穆比神威难糊弄,接下来你又想了个新的说辞解释,“这是人类之间表达好感的动作,跟拥抱一样。”
卡穆深邃的紫眸盯着你,你都开始心虚了他才点头:“哦,你不准对别人有好感。”
07.
大概是那天的一时冲动,你踏出了规则外的一步,想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但是神威被你教会之后就不会退后。
神威不满足于你给他的答案,开始往图书馆钻,他迫切的想要找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感情的来由,“指挥官,我们这样关系,是不是书上说的兄弟。”
“嗯,没错,我们是好兄弟。”
你在处理事务,难得神威没有问你自己找了答案,你当然轻松的附和。
神威忽然从背后抱住你,有茫然和失落:“那你也会和你人类的兄弟做这些事?可是我只想指挥官跟我这样,我不开心。”
神威放开你跑出去,你放下移动终端,门外已经没人了,最近神威总是这么奇怪,之前没心没肺心里什么都不装的样子没了,喜怒不定,你在考虑要不要去图书馆找本怎么跟青春期儿子相处的育儿书籍看看。
喜欢粘着你的神威在你处理完文件都没回来,你以前只觉得被他缠的压力大,现在人不在了莫名的孤单想要去找他。
你在发呆的时候神威回来了,客厅噼里啪啦的响动,忍住出去的冲动,找点什么事分散注意力,可是外面忽然出现了不可描述的男女间嗯嗯啊啊的声音。
你傻了,推门冲出去,投影仪投出来纠缠的画面,冷静的走过去遮住神威的眼睛把投影仪关掉,“神威,你在做什么?”
“别人给我的人类交配的资料,他说我看了就懂了,指挥官你要和我交……。”
你另一只手挡住神威的嘴,生气的问:“谁跟你说的。”
神威抓下你的手说了个名字,“他说我什么都不懂,夏虫语冰,什么意思?”
生于夏天的虫子看不见,也不会懂冬天的冰雪。
构造体永远不会懂人类的感情。
“这个不用管,你没有揍那个人吗?”你是想揍的,总觉得神威被欺负了。
“构造体不可以攻击人类,指挥官你好傻,这都忘了。”神威捏了你的脸,他在学你平时欺负他的动作。
“拿着。”你把你的枪塞给神威,“指挥官的配枪,以后遇到这种教坏你的人直接开枪杀了,你用我的枪杀的,所以算是我杀的,不是你。”
“……指挥官,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神威本能的觉得不太对。
“这个东西删除。”你把神威移动终端里的那段’资料’删除,“还有,你去图书馆的权限我冻结了,以后你看的东西由我来筛选,你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太多了才会有烦恼,以后多看点你这个年龄段该看的东西,比如白雪公主之类的。”
“指挥官,我查了书,北极有冰雪,我们去北极看好不好?”神威倒是不在意你封了他权限的事,抓住你的手想做出约定。
你也没有去过北极,那里冰天雪地,听说还有从天上垂下的极光。
“如果有任务的话。”
你没有正面回答,因为距离神威清除体内病毒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你很快就可以回到灰鸦小队,照顾神威的任务就要结束了,未来的约定是可以预见的失约。
08.
和其他队伍的联合行动中大多数是卡穆出来,任务结束后的休憩,卡穆冷漠的靠坐在人群外的阴影里,只有你靠近他才不会直接挥刀。
“肚子饿?自己去吃土,我们没有东西给你吃。”卡穆懒懒的偏过头,你坐到他旁边:“指挥官跟构造体呆在一起很正常吧。”
“要不要吃糖?”你随身还带着半瓶糖果,卡穆冷笑:“你当我是神威那个蠢货?”
卡穆果然是成熟高冷的男人,你感慨完还没一秒,卡穆一脸你是傻子的表情:“拿出来啊!”
“什么?”
“我的糖,笨蛋吗。”
“你刚才不是说不要?”
卡穆自己伸手从你包里把瓶子拿过去,仔仔细细的各种不同的口味里挑选,认真的像是做什么严肃的事,最后找到紫色的葡萄味,打开糖纸丢到嘴里,瓶子丢回给你。
你看着卡穆的侧脸,冷漠无表情,左边的嘴巴含着糖果微微鼓起来,莫名有股傻气,就是这个时候能看出来本质其实都是神威!
“看什么看。”卡穆察觉到你盯着他,扭过头凶你,你笑着摇头。
卡穆吃完糖后神威冒出来,他笑嘻嘻的挽起袖子:“卡穆说指挥官饿了,我有办法,那边有水塘我去捞鱼给你吃,我在书上看过,人类在野外都是这么生存的。”
神威跳进旁边池塘里捞鱼,他是第一次,与其说是捞鱼不如说是玩,动作中扬起的水花撒到你身上。
“神威!”
“指挥官也来啊。”神威站在水里,金色的头发上挂了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细小的光。
“不来,你自己慢慢玩。”
你坐在岸边看着他,鱼是抓不上来了,捞了一手绿油油的水草。
“……你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是朋友的声音,你们两个避开大部队在偏僻处,神威玩闹的声音把他吸引过来。
“没做什么,看神威摸鱼。”
朋友调侃:“你的目光太温柔了,一点都不像在看构造体。最近你很奇怪啊,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笑过了,这段时间你笑的加起来比我们来空中花园后都多,你该不会要成为空中花园第一个打破规定对构造体产生感情的人类?”
“你胡说八道什么。”冷淡的回答带着听得出来的恼怒,朋友摆手道歉:“诶,怎么就生气了,我开玩笑呢,怎么说也发生过那种事,我们两个最明白构造体是没有感情的机械,谁都会违反这个规定唯独你不会。”
你还是不接话,朋友求饶:“好了好了,我是来喊你的,联合任务完成,一起回去吗?”
“你们先走吧。”
你拒绝了朋友的提议,自己留了下来,坐在池塘边发呆。
一点清凉的水意点在你脸上,回过神来是神威放大的脸,天真浪漫,他的手指戳着你的脸,“指挥官,别的队伍都回去了哦,只剩下我们了。”
“神威想回去,那你走吧,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莫名的有些烦躁,说话带刺。
神威爽朗的在你身边坐下,“怎么可能,我当然要跟指挥官在一起了。”
你看见他手上缠着水草,拿出手帕认真的擦掉,摸了下自己的脸,脸上也有那种滑腻的水草。
“我不是你正式的指挥官,我总会回去带着我的队伍的,以后我也会从执行部队被调离,没办法跟我在一起的。”
“好复杂,未来的事我想不明白,我只知道呆在你身边就可以了。”神威手放在你头上用力的揉了揉,“放心,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神威……你的手还没擦干净。”
你在原地坐到了凌晨,再不回去会被处罚,可你就是不想动,“神威,我不想回去。”
“那好呀,指挥官,跟我去浪迹天涯吧。”
逃跑……?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抑制不住,你心跳加速。
神威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开玩笑的啦~”
啪的一声,神威莫名的捂着左手:“为什么打我。”
“没有为什么。”你要站起身,忽然被神威抓住拉回去抱到怀里。
“别闹。”
神威按住你挣扎的手,“今天的抱抱。”
“抱完了可以放开了。”
“指挥官。”神威没有依言放开,而是收紧了手,“我们这样不是兄弟吧,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生出的那股奇妙的感情,不断的驱使着我靠近你,我知道构造体是不被允许对人类产生感情,所以你才不告诉我,但是指挥官也有吧,这种不允许的感情,所以没有拒绝我。”
“真好呐,我羡慕那些可以光明正大靠近你的人类,我却没办法靠在你身上,因为逆元装置会弄伤你。”
“笨蛋。”你推开他的手,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扯下来枕在你腿上,“这样就靠着了吧,你跟人类没什么不同。”
神威惊讶的仰面躺在你腿上,你别扭的别过头不看他,可疑的红了脸。
“这种感觉真好。”神威抓住你的手放在胸前,“决定了,以后我都要这样睡觉。”
“只有这一次!”你没有挣脱神威,“暗能的机体为了压制能量增加了防护装置,你机体多重没点数吗?”
“那我这辈子都要这样不起来了。”
“我的腿会断的!”
09.
任务完成的日期比你想的还早,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现在有种强烈的不舍,你大概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指挥官,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用看管神威了,他身上的病毒清除干净,科学理事会的人也找到了方法能解析他意识。”联络官把你喊到单独的会议室说这个事,“最后拜托你把神威送到科学理事会的特殊休眠仓里。”
你思维有些混乱,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异常,“为什么要我送他进休眠仓,普通研究的话他自己会进去的吧。”
“短时间内科学理事会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解析的方法有些粗暴,对意识的伤害无可避免,他会被重启,如果被神威知道了应该不会配合的。”联络官话没有说透,意味深长,“神威不会愿意清除现在的回忆,毕竟现在的他有不能遗忘的理由,他不懂事,指挥官你不会不懂事,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我不会计较,你做好自己的抉择。”
你垂下眼睑,指尖冰凉。
联络官安慰的说:“神威本来就是空中花园重点研究的机体,你不用有负罪感,他没有人类时期的记忆,总是只有短短几年的记忆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
“因为科学理事会的研究,他的意识一直被重启吧,所以不断遗忘再不断重新学习,他永远没办法认识这个世界。”
“差不多,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从会议室出来,你不知道怎么找到神威的,他趴在你的床上翻你给他的童话书,封面上是白雪公主躺在花床上,旁边有个金发碧眼的王子。
“神威,跟我去个地方。”
科学理事会的研究室苍白的泛冷,你带着神威穿过长廊走到防爆室,里面有个奇异的休眠仓,休眠仓底部蔓延出来无数线路,密密麻麻在地面铺展开。
神威乖乖的听你的话躺进去,“这里好奇怪,和我的休眠仓不一样,有种刺痛感。”
“新的仪器总是这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很讨厌,适应一会就好了。”你伏在休眠仓边,一下一下的替他梳理金色柔软的头发。
“好吧,我听指挥官的。”
一滴透明的液体忽然滴在神威的脸上,液体从他脸颊上滑落耳边,他疑惑的看向你,手指擦过你的眼角:“这是……什么?指挥官,你眼睛里有什么流出来了?”
你茫然的摸了自己的脸,不受控制的涌出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怎么就哭了呢,你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你早已忘记怎么表达感情,身体却遵循着本能。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其实我懂的也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告诉你的很多事都是骗你的。”
你没有悲伤的歇斯底里,眼泪平静的从眼角滑落。
“卡穆跟我说过,他说你说的十句话里面有十一句都是假的。”神威手擦过你的脸,“指挥官,好奇怪,看见你这样我突然又生气又难受,比被病毒侵蚀的时候还难过,我该怎么做你的眼睛才不会继续流出来水。”
“既然知道我在骗你你为什么还要相信我?”
“因为我相信指挥官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只要是指挥官说的,我都相信。”神威绽开个灿烂到傻的笑。
“指挥官,等我身体检查结束了,我们去北极吧,我之前查到了有个任务在北极,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你抓住神威的手,“好,我们一起去看。”
你的答应让他很惊喜,像是得了应允的孩子还想要更多,“我知道了哦,那种感情是什么,你给我的童话故事里有,等我醒了你听说我好不好,即使构造体不被允许有这种感情,我也想认认真真的告诉你。”
“好,我听你说。”
“那你以后不要走继续当我的指挥官好不好?”
“好。”
“以后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好。”
不能再说了,一个个约定都是注定被遗忘,无法实现的未来,你俯身温柔的压在他唇上,最后的道别。
“嗯?今早不是已经做过了?”神威不解,但是嘴角上翘,开心的眼里像是有光。
“乖,让卡穆出来。”
闭上眼再睁开,卡穆不耐烦的催你:“你以为我是狗吗,叫了我就要来?说吧,叫我做什么?”
你有些好笑,戳戳卡穆的额头,“这么说还不是出来了。”
“你这么无聊?”卡穆握住你的手腕,你迅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说要公平的。”
卡穆哼一声,“这是你该做的,再来一次。”
你想试着捏神威脸一样捏卡穆,被他抓住了两只手,你认输的收回手,“卡穆,谢谢你一直在我的梦里保护我。”
“我只是无聊而已。”
“如果是别人跟你意识链接,你也会无聊的进去别人的意识?”
“别人关我什么事,我只看着你就好了吧。”
外面的门被轻叩了几下,提醒你时间到了。
“那么,我就走了。”
你站起来往外走,卡穆叫住你:“喂,明天来接我,你跟那个傻子约好去北极吧,我亲自监督你去接任务。”
“好。”
你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卡穆,卡穆要拉起休眠仓的手顿住,“干嘛?”
“抱一下。”
卡穆满脸不耐烦,啧一声伸开手,你快步走过去紧紧抱着他,从前克制保持着距离,这次没有顾虑紧紧的拥抱。
“谢谢,再见,卡穆。”
离开科学理事会的实验区,回到房间里,骤然安静有些不适应,初见时被神威弄坏的门早已修好,你的床上摊开那本童话故事书,书签放在页脚,那个书签是你给神威的,他一直在用。
摊开的书页上是童话故事完美结局的插画,醒过来的白雪公主在王子怀里。王子爱上了公主,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公主,公主吐出毒苹果醒过来,森林里的动物都为他们开心。
爱字上被滴了一滴眼泪,你抓着书合起来,没有人的黑暗房间可以不用担心被发现,蜷缩着放低了声音,不知道是对谁说,“是爱,那种感情是爱。”
很快就结束了,明天开始,这场不该有的意外都会归于平静,除了你不会再有任何痕迹,这样就好了,你也会努力忘却。
黑暗中你的移动终端响了,你朋友的声音有些疑惑,“关于神威这个月的行为记录你怎么还没有发给我们这里,科学理事会在催了。”
“嗯?”你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联络官没有跟你说吗?科学理事会没办法和平解析神威的意识,他们准备将神威的意识分离出来,两方意识很大可能性会损毁,我们需要神威所有的行为记录,在损毁发生后重组成最接近神威意识的构造体。”
“……你说什么?”
神威和卡穆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消失。
你在说服自己,还有百分之十的机会,没关系的。只是构造体而已,没关系的。
“等我一段时间,我马上发给你。”
半个小时后你将准备好的资料发给朋友,换好战斗服,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武器,暗影般坐在不开灯的客厅里。
如你计划的那样,科学理事会对你没有防备,打开的文件病毒侵入系统,整个基地的防御系统失效,灯火辉煌的基地全部陷入黑暗。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已经分不清了,你在不受控制的往一个深渊里坠落,无法回头。
抖出粒子振荡刀,切割开金属门的把手,撞开门,休眠仓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茧,地上一层都是它蔓延出去的触手。
一串子弹打在休眠仓电子锁上,花火四溅,电弧跳动。你戴上手套粗暴的扯开休眠仓的门,警报声响起,震耳欲聋。
渐渐能听见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神威睡在休眠仓里,你扯开他身后接入的线路,啪的爆出火花。
“神威!起来!”
强行将他唤醒,神威迷迷糊糊的揉眼睛,“指挥官?时间到了吗?”
“对,虽然有点早,我来接你了。”你走到旁边的武器封存架前,录入了自己的虹膜,解锁盒子,里面躺着神威的武器,“之前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我们去浪迹天涯。”
神威虽然弄不明白发生什么,但还是欣喜的眼睛亮了,“好啊好啊,我跟指挥官一起走!”
整个基地的战斗人员都赶过来,构造体,人类,他们手持武器包围着实验室,你抓着神威的手,感觉现在就像在梦境里,竟然能做出来这么疯狂的举动。
“看起来很危险啊。”
“只要指挥官在我身边,什么地方我都能闯过去,就这样一鼓作气跑到北极去吧!”
神威乐天的根本不像是被一堆枪指着的人,他把你揽到怀里,“准备好,要跳咯。”
七楼的玻璃被撞碎,火鞭一样的子弹倾泻而出追逐在身后,墙壁上留下一片片丑陋的弹痕,爆炸的硝烟中冲出一道身影直坠在地上。夜晚的黑暗还未让下面驻守的人员捕捉到危险,手里的剑就挥出,剑刃上附着的能量将他们冲击的东倒西歪,这一刻的破绽让被围捕的人冲出了基地。
10.
荒野上神威拉着你在黑暗中穿梭,安静的夜晚被枪火打破,身后空中花园的追捕步步紧逼,子弹几乎就追逐在脚边,火光照亮了一丝暗夜。
无人机搭载的空中打击一直在上空跟随,空中花园的追捕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指挥官,你的举动将会被判定为叛变,现在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我们所有指挥官里精神力最强的,对我们的重要性不需要我重复吧,不要做没有价值的事,我把你从地下城带回来不是让你为了个构造体叛变空中花园的。”
你的便携耳麦自动打开了,传来了议长的声音。
这就是一直用无人机监视而不彻底落下毁灭打击的原因吗,你自嘲一笑,直接把耳麦摘下来丢掉。
“神威,能甩开他们吗?”
“可以,可是用暗能的力量可能会伤到人。”神威拽着你闪身转进了废弃大楼后的巷道,你回头看见无人机跟了过来。
这一路上神威都在克制,他不想伤害到别人。
“用吧,这里没有多少人类了。”
神威听你的话切换到暗能形态,在这瞬间你余光里有来自高处的镜面反光,身体比脑子更快,你迅速挡到了神威面前。
暗能的力量让你们轻松的甩开了空中花园的追捕,为了躲避地面上的探测器,你和神威躲到了废弃的地下城,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现在只有满地生锈的残破机体。
“真刺激,这就是人类说的私奔。”
你无力的靠在墙边休息,神威还在那里傻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多严重,似乎只要跟你一起就抵得过所有利益权衡。
“指挥官指挥官,我们逃出来空中花园就代表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了吧,我是你的唯一对不对?你不用回你的小队了,是我一个人的指挥官。”
神威兴奋的一直在说话,你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刚从枪林弹雨里跑出来,你都不害怕吗?”
“指挥官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神威又想到了什么,满脸期待的跑到你身边抓着你的手:“我听说北极很冷,人类没办法生活,但是我在书上看过,也有人类住在常年下雪的地方,到时候我给你造一个大房子,抓好多好多动物给你保暖你就不用怕了,我会每天出去给你找木头生火,给你钓鱼吃,你还要陪我打雪仗,去看极光。”
“嗯,你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啊。”你有些疲惫的靠在神威身上,神威像是挣脱了鸟笼自由的鸟,抑制不住的设想着广阔的以后。
“我还想了好多,出来的着急没有带游戏机,等我们找到地方住下来,可以去附近的黑市买一个,指挥官总是不愿意陪我玩游戏,现在要陪我玩个够。”
“好。”
“还有还有!人类之间的游戏,捉迷藏也要陪我玩。”
“好。”
“好棒!我有好多事都想和指挥官做,总觉得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
刚才还开心的神威忽然又失落下来,你捏捏他的手:“怎么又不开心了?”
“人类不能吃生肉吧,可是我不会做饭,怎么办,你会饿到的,要不然我们……我们回去?”
神威犹豫的说出这句话,低头看你,眼里竟然漫上水雾。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哭笑不得,“卡穆也许会呢?他那么厉害,我们还可以慢慢学,反正我们还有……还有很多时间,而且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啊,就算吃不好吃的东西也可以。”
“啊,指挥官也会说这种话,总觉得好开心。”神威傻乐的停不下来笑,他握着你的手,隔着手套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的温暖,“现在没有空中花园,我对你的产生的感情不再是不被容许的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牵你的手,可以抱你,我要牵着你的手走遍所有地方,让所有都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以后我可以不叫你指挥官,我要叫你的名字,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了,人类叫做……。”
“神威。”你打断他,“这是吻。”
拉着他的衣服让他俯身,你迎上去,不是以往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唇齿相交的深吻,他开始不解你的举动,后来笨拙的回应你,本能的从被动变成主动。
你推开他,“神威,我现在很累,离北极还很远,所以我要你帮我,我们分开的走,你去引开空中花园的人,让我有机会绕路去北极好不好?”
神威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头脑被冲的晕晕乎乎,“那,那我还可以再吻你吗?”
这个傻瓜,你捏捏他的脸:“卡穆,出来。”
下一秒吻就压了下来,任由卡穆吻到尽兴,你抓紧时间把对神威说的话对卡穆说了一遍,他皱眉冷淡的拒绝:“不行,把你一个人类丢在外面自生自灭,你在开玩笑吗?”
“地球上也有很多人类在生存啊,我是空中花园的指挥官,我比他们更能自保。现在对我威胁最大的是空中花园,我不想被抓回去,可是我的体力没办法支撑着长时间的逃亡,所以你帮我引开他们,我们在北极汇合,我保证我们会在那里团聚。”
卡穆没有说话,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个举动太冒险。
“我很厉害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去北极找你,或许会比你还先到。”
你抓着卡穆的手晃了晃,卡穆松口点头,“有事就联系我,我会去找你。”
“放心吧。”你笑了笑,认真的对卡穆交代:“到了北极之后找地方藏好,照顾好自己和神威,如果有事优先去找遗忘者,他们比其他人更靠得住,或许以后空中花园会提出很多条件来让你回去,无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们。游离在大陆上的几个组织,他们虽然友善但也有自己的目的,你可以暂时的合作,但凡事都要留着点警惕,除了自己,不要完全信任别人。”
特别是你这样的人。
卡穆察觉到不对:“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不是在吗?”
“没有,我只是不放心你,卡穆其实也是也需要让人照顾的。”你搂着他,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擦在他衣服上,可现在只能自私的让他来担起这个责任。
卡穆伸手摸你的头,在找有没有伤口,“逃跑的时候你脑子被打到了?”
你摇头,着急的说:“好了,现在让神威出来。”
“你当我是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等到了北极我再跟你算账。”卡穆犹自生气,还是干脆的让神威出来。
“指挥官?”
神威看见你把你随身带的东西都整理在他衣服的口袋里,急救包,枪械,匕首,一个个放好,最后是装满了糖的瓶子,你放在他衣服最上面的口袋。
“太重了,这些东西你帮我装着,这些糖是你爱吃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慢慢吃,一次不要吃太多,听话。”
“哦,好,我会在北极等你的,指挥官要快点来。”神威嘿嘿的笑了下。
你温柔的替他整理好散乱的金发,“好。”
第一次感觉到说谎原来这么痛苦,面对双清澈天真的眼睛,你说出来的话都是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喉咙。
“神威,我要拆了你的逆元装置。”
有卡穆在,神威对病毒的抗性会提高,这个东西留着只是成为空中花园控制他的隐患。
神威明白你的意思,哦一声闭上眼,把额头凑到你身前,你摸上他的逆元装置,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你狠下心用力把逆元装置扯下来,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淡绿色的循环液从他额头流下来。
“好疼……。”
循环液流到了神威的右眼里,他疼得额头上有薄汗,逆元装置对构造体来说是最脆弱的部分。
你握着冰冷的逆元装置,边哭边用衣袖擦掉不断流出来的循环液,崩溃一样的止不住的道歉,“对不起,神威,对不起……对不起。”
神威慌张的忍住疼,无措的用手去擦你的脸:“不、不是,指挥官你眼睛里不要再滴水了,我骗你的,我一点都不疼,真的真的,我胡说的,不然……不然你把逆元装置插回去再拔一次,我这次不叫疼的!”
“走吧。”
你推了他一下,他犹豫了,你摸摸他的头:“去北极等我,去吧。”
“哦,那指挥官你要快点来,我会在北极乖乖等你的,你要是骗我我会来找你的哦,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神威站起来,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你微笑着看着他,目送他的身影彻底离开。
撑着的笑淡去,低头看着手上的逆元装置,低声呢喃:“神威……我也想跟你一起走……。”
背后伤口涌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衣服被浸透,你一直靠在墙壁上掩饰着伤,现在血已经流到了地面上。
你失血过多瘫软的靠在墙上,眩晕中忽然想起来,神威是不是知道什么是爱了,那他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出口啊,算了,没说也好,等不到你也不会太过伤心,过一段时间就把你忘了,他对北极那么向往,很快就可以开心的过自己的生活了。
这样,挺好。
短暂的睡了会,背后已经失去知觉。再睁开眼是朋友熟悉的面孔,他手里拿着枪,神色复杂,你悠闲的打招呼:“你们到了呀。”
神威身上的定位器被你悄悄拿了过来,逆元装置也在你手里,空中花园定位的东西都被你拿到了自己身上,在这里等着,果然来了。
“我不明白,怎么会是你,当初从被感染的构造体手下幸存的是我们两个吧。”朋友难以理解的质问,你轻笑,拉扯了伤口,流出更多血,“因为啊,我就是对它们都当做了亲人,才会那么的生气,无法原谅。”
朋友无法理解你,他对着你举起了枪:“把那个构造体下落告诉我,我可以对空中花园汇报你是被挟持的。”
你露出个淡然的笑,握着他的手把枪抵在自己的额头:“他走了,比起空中花园,这么大的世界更适合他,说起来,你看过白雪公主吗?”
“不要发疯了!告诉我他的下落!”
朋友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你手指覆上他的手,按上扳机。
“猎人把野猪的肝脏交给皇后,皇后以为白雪公主死了不再追杀她。”你把手里还沾着循环液的逆元装置递向他,“肝脏加上我的尸体,够不够皇后相信公主已经死了,拜托了,猎人。”
枪声响彻空荡的地下城,枪从无力的手中脱落,墙面绽开大片血红,尸体慢慢滑落倒在地上。
北极冰原常年覆盖着冰雪,冰原边缘有个新建起的木屋,木屋门前堆着两个雪人,神威坐在雪人边,含着糖脸颊鼓鼓的,“左边是我,右边是指挥官,这是给指挥官的礼物。”
“卡穆,好无聊啊,你陪我玩。指挥官真慢,是不是迷路了。”神威拍拍雪花猛地站起来,“决定了,等到明天再不来我就去找她,不管她在哪里都要把她带回来,然后告诉她那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你也想说吧,卡穆。”
绝望回声解密PartII—MessageV
—————剧透预警—————
里兄弟防剧透
[图片]
这一次超开心,和贴吧一位老哥联手解密,用时排名应该是全网前列
题图
[图片]
按中间的大音符可以听钢琴曲,巴赫平均律第一卷第10首e小调 BWV855(下面有英文名)
[图片]点击小音符,下载一个神秘文件downa. hw6x
将文件扩展名转为. mp3以后,是可正常播放的同名钢琴曲
音源解析以后(这一步参考了b站大佬的步骤,因为我们都是音盲),可以看到一段神秘代码
不要怀疑!他就是很像!百度网盘!
[图片]1hUOEEdTNtfkk5s1glkRp5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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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兄弟防剧透
这一次超开心,和贴吧一位老哥联手解密,用时排名应该是全网前列
题图
按中间的大音符可以听钢琴曲,巴赫平均律第一卷第10首e小调 BWV855(下面有英文名)
点击小音符,下载一个神秘文件downa. hw6x
将文件扩展名转为. mp3以后,是可正常播放的同名钢琴曲
音源解析以后(这一步参考了b站大佬的步骤,因为我们都是音盲),可以看到一段神秘代码
不要怀疑!他就是很像!百度网盘!
1hUOEEdTNtfkk5s1glkRp5Q
把这段神秘代码加上百度网盘的前缀,果然是百度网盘链接,得到
嗯?提取码?
但别忘记我们之前下载钢琴曲时,那个莫名其妙的文件扩展名. hw6x
没错,hw6x就是百度网盘的提取码!冲了!
谜底.mp3就是txt的音频版啦。
谜底文本如下:
——你知道大老板到底多少岁了吗?
——嘘!再说这种东西会被Garry抓去“心理辅导”的喔!
绝望回声解密PartII—MessageIV
—————剧透预警—————
里哥防剧透
[图片]
这次谜题难道大片英雄好汉,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大家没在时间限制内解出的。
是真的。。很难想到。。
主要是没那个专业敏锐度。
库洛,你敢不敢出心理学神经科学相关啊(无能狂怒)
[图片]
重点在话的最后一句,“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要是你想到肖申克的救赎想到锤子想到扳手十四帝——你就跑偏了。
下面就是展现库洛真正技术的时候!
我们把MessageIV这个网页的源码调出来,
[图片]
注意光标标蓝的地方,
给大家科普一下,html代码注释的格式就是<--!内容-->...
—————剧透预警—————
里哥防剧透
这次谜题难道大片英雄好汉,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大家没在时间限制内解出的。
是真的。。很难想到。。
主要是没那个专业敏锐度。
库洛,你敢不敢出心理学神经科学相关啊(无能狂怒)
重点在话的最后一句,“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要是你想到肖申克的救赎想到锤子想到扳手十四帝——你就跑偏了。
下面就是展现库洛真正技术的时候!
我们把MessageIV这个网页的源码调出来,
注意光标标蓝的地方,
给大家科普一下,html代码注释的格式就是<--!内容-->。这样一想,呼吸都差点停止(夸张的修辞手法)。
也就是说这个神奇的BV1pz411v7ht是注释,不影响网页功能的实现,是可有可无的……个鬼。
这是个BV号啊!
顺着BV号找上B站,Shome,果然是你,为了防止大家直接搜到你的名字,你还用大写加下划线写的ID……真是苦心孤诣。
这是一段音频。
“唉,我受够了,Kuro Service 做的咖喱真的是有够难吃,能不能改善点伙食。唉,当初被高薪骗进来,如今待遇越来越差,这个地方恐怕要完了!”
(Kuro Service 是听译的,疑似,不确定。疑似为日式英文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