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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aine

cp:信风/占祖

  @皮皮圆儿  老师写的摩登家庭!很美味的一篇于是画了点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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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ker

【风信】相依为命(续)

- 龙卷风假死梗,结局捏造式he

- 前文点这里


龙卷风轻轻亲吻信一的额角,随后拉开些距离,面对面,仔仔细细地观察对方。

一只手摸了摸信一的肩膀。

“瘦了。”

信一眨眨眼睛。

另一只手顺着胳膊摸下去,拂过信一右手的断指处。

“痛不痛?”

刚开始确实很疼,头几个月夜里常被幻肢痛闹醒。但后来也适应了,时间让人习惯一切,打麻将的时候他还能叫四仔别欺负残疾人。

“好痛的,哥,每天都好痛。”信一哽咽着说。

搭在他肩膀的手缓缓向上,撩开头发抚摸他的脸侧,拇指摩挲他眼底青色的痕迹。龙卷风叹息:“傻仔……”

信一闭眼侧过头,用脸颊磨蹭温热的手心。

 ......

- 龙卷风假死梗,结局捏造式he

- 前文点这里


龙卷风轻轻亲吻信一的额角,随后拉开些距离,面对面,仔仔细细地观察对方。

一只手摸了摸信一的肩膀。

“瘦了。”

信一眨眨眼睛。

另一只手顺着胳膊摸下去,拂过信一右手的断指处。

“痛不痛?”

刚开始确实很疼,头几个月夜里常被幻肢痛闹醒。但后来也适应了,时间让人习惯一切,打麻将的时候他还能叫四仔别欺负残疾人。

“好痛的,哥,每天都好痛。”信一哽咽着说。

搭在他肩膀的手缓缓向上,撩开头发抚摸他的脸侧,拇指摩挲他眼底青色的痕迹。龙卷风叹息:“傻仔……”

信一闭眼侧过头,用脸颊磨蹭温热的手心。

 

 

龙卷风还在恢复期,容易疲劳,一天中休息的时间多,活动的时间少。信一在床正对的位置加了张折叠铁架床,夜里躺在上面守着他。

疗养院的位置很僻静,夜深时更是比城寨里不知静谧多少倍,连屋外夜莺的鸣唱都听得清楚。龙卷风在黑暗中说:“信一。”

“龙哥你还没睡呀?”

“你一直那样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龙卷风拍了拍身侧。“过来。”

“……我怕挤着你。”

“不会,床很宽。”

信一起身,摸到床边,从被子撩起的一角钻进被窝里,躺在龙卷风身边。他面朝里侧躺,心脏怦怦跳动。他向前小心磨蹭,在鼻尖碰到龙卷风的肩膀时停下来,很是眷恋地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味,才向后退开一些。

龙卷风伸手往旁边摸索,找到信一的一只手,手指相扣握住靠在床面,小声说:“睡吧。”

信一嗯了一声,紧紧回握住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很快睡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陈洛军、十二和四仔陆续上门来看望龙卷风。他们陪龙卷风坐在庭院里晒太阳,讲讲最近的生活,也讲讲龙卷风离开后发生的事。(讲到他们是怎么破王九的硬气功的时候,龙卷风被逗笑了。)信一暂时没在城寨公开龙卷风还在世的消息,以防太多人前来打扰。

信一抽空带了一套精雕紫砂茶具和大红袍上庙街给虎哥斟茶谢罪。虎哥不跟他客气,又噼里啪啦说他一通。

“你知道龙卷风做的开胸手术,切掉了一个肺,一星期之前才刚从国外回来。他的样子你也见到了。我意思是叫你再等段时间,你非要急,你个后生仔听人说话只听一半啊!……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照顾你龙哥?”

 

龙卷风身上除了手术留下的伤口,还有许多陈年旧伤。从打打杀杀的日子过来的人,说好听点都是战绩。信一看来最扎眼的还是他手臂上新添的细密划痕,他记得清楚过去是没有的。龙卷风的左臂有些使不上力气,用力的时候总是发抖。起初龙卷风想敷衍过去,信一说你不肯说我再去找tiger哥问,他才把实情托出。

“王九只癫狗。”信一又红了眼。“他死十次都不够。”

龙卷风伸手在他背上安抚。“都过去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星期,龙卷风的体能恢复一些,不那么容易犯困,行动也稍显灵活。在某次信一陪他散步回来,龙卷风提出想要搬回城寨去。

信一不同意。医生认为龙卷风还需要修养一阵,城寨那个连太阳都难晒到的地方,太不合适。

“我可以不回去。但你得回去了。”

龙卷风抬头看他。

“城寨的事总得有人管。”

信一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可是你……”

“我就在这里,不会消失的。”

信一没说话。

“工作不能都扔给别人吧。”龙卷风拍拍他的手背。“听话。”

信一上前拥抱他,像不肯出门上学的小孩,撒过娇才直起身,说:“哥,那我走了。”

他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一眼。那眼神让龙卷风觉得自己做了残忍的事。龙卷风终究没说什么,目送他离开了。

晚上龙卷风独坐在床边,翻杂志直至深夜。信一还没回来。但他知道信一肯定会来。

果然,临近午夜时间,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信一从门外走进来,脸上有倦意和急切。

“哥,怎么还不睡?”

“等你。”

龙卷风关掉屋内灯光,同信一一起躺进被窝。这些天信一睡在他身边时不敢靠太近,怕压到龙卷风未痊愈的身体,只伸出一只手小心拽住他衣角或手腕。今天龙卷风主动缩短两人间距离,侧身伸长手臂将信一揽在胸前。信一下意识想后退,被龙卷风圈紧。

“没事,这样没关系。”

龙卷风吻在信一额头,另一手扣在信一脑后,让他靠在肩膀。随后,信一也伸手环抱住他。

 

接下来每日,信一雷打不动白天在城寨做事,晚上归来与龙卷风同眠。不太忙时也白天过来,陪龙卷风散步,聊一些近况。城寨哪户居民申到公屋,搬去港岛住,哪个帮派不长眼,又来闹事,如此云云。龙卷风偶尔出点主意,将从前来不及交待的细枝末节交付与他。

后来龙卷风忍不住感叹:“你这个大佬越当越趁手,把城寨交给你我没有不放心的了。”

信一说:“还不是因为你说你跟我的嘛。”

又经过快两个月,龙卷风的精神恢复许多,几乎与过去无异。他毕竟曾是山一样的男人,哪怕大病过后,比不得往日,依然远超常人。现在让他继续待在疗养院,他要闲得发慌。于是在龙卷风坚持下,信一再三同医生确认,办了出院手续,终于返回城寨。

一路上所有街坊都出来迎接龙卷风,本就狭窄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信一以“龙哥需要休息”为由叫他们让道,这才勉强走回红色大花笼。居民送给龙卷风的东西塞了信一满怀,场面太混乱分不清哪样是谁送的,进门前还有人塞了一篮鸡蛋进来。信一赶紧锁上理发店的门,把鼎沸人声挡在外面。

龙卷风往里走,打量与记忆中毫无区别的飞发铺。手摸过皮椅,干净锃亮的镜面,电话和保险箱还在原位,先前被打坏的东西都修好了,连梳妆台上的瓶罐杂物都原样放着。

信一找空地方放下街坊的礼物,小声抱怨着收拾了一通,腾出手,这才走过来向龙卷风邀功。“怎么样,哥,我替你保持得不错吧……”他看见龙卷风站在桌边,正打量手中一个白色药瓶。

信一夺过龙卷风手中药罐,反手扔进垃圾桶。“唉,垃圾而已,忘记扔了。”

龙卷风抬眼看他,问他吃了多久。

“你回来以后就没吃过了。以后也不会吃。”

龙卷风沉默着看他。龙卷风眉目深邃挺括,脸上不挂表情时不怒自威。被他这样看的人总是吓得说不出话。

信一凑上去,拽龙卷风衣角。“都过去了。”见对方不反对,他大着胆子往前贴,亲了亲年长者的唇边。“以前的事不提了,好不好?”

龙卷风无奈。“你这个样,我能说不好?”

信一眼带笑意,双臂搂上他脖颈,讨要一个更长的亲吻。龙卷风环住他腰间,撬开他牙关进来深深吻他。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息。一点点撩拨就让身躯快速发热,贴在腰侧的手掌微微发力揉搓衣料下的躯体。信一心中得意,看来两个月同床而窝只盖被子睡觉,难受的不止自己一个。他压住笑,故意捏出担忧的语气说:“龙哥,你刚出院,没问题吧?”

托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提。“等会你就知道有没有问题。”

(中间很小一段肉渣,实在发不出来,有需要去我wb看吧:ST赛博吉普赛人二号机)

练家子做事又是小别胜新婚,一场x事轰轰烈烈搞到半夜才休。信一浑身酥软趴在龙卷风怀里,白净腰腿后背肩膀都是发热红色印记。他困得点头,却硬撑着不肯闭眼。

龙卷风摸他后颈,问他怎么了。信一仰面,痴痴看龙卷风的脸,说我好怕我在做梦,一觉过去我就会醒,然后你就不见了,这个梦太好了,我不知道醒来我该怎么办。说着悲伤从他眼眶倏忽落下,滚烫滴在龙卷风心口。

他蜷缩在龙卷风胸前,好像想在那里找个开口,躲进去永远不出来。龙卷风一手抚摸他的头颅一手搂紧他,嘴里哄道,傻仔,我怎么会不见,难道我是巫婆变出来的,过了十二点我就要变回青蛙。

信一笑了笑,余下的泪水从眼角挤落。龙卷风继续说,我一直在这里,明天、后天,日日都在这里……直至信一合上眼睛,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一夜无梦,等他转醒已是日上三竿。漫进来的天光把卧室照得亮堂。

卧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

他下床,顾不得洗漱,只着底衫底裤,趿拉拖鞋往外走。

门外是空荡荡的理发铺,大花笼铁窗外能看到城寨的街道,一切看起来同过去几个月中的每一天毫无分别。

“醒了?”

龙卷风坐在靠窗的皮沙发上,放下手中打开的明报。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饿不饿?”

话音未落,信一已经快步上前,直接爬到他腿上。

“甘大个人还要抱。”龙卷风张开手臂抱住钻进怀里的人。信一把头埋进他肩窝,急促地吸气。龙卷风轻拍他后背。“好了,好了。”

 

“你现在有点分离焦虑,就好像……”四仔本来想说主人离开家的狗。“有的人老觉得家门没锁好,就不停地强迫自己回家关门。不过你不是天生这样,时间长了自然会好的。”

十二说:“哇,你看他的样子,有一丁点焦虑咩?我明明只看到春光明媚,容光焕发。”说着伸手来扯信一没扣上的领口,掀开看了眼,夸张地“啧啧”两声。

信一拍开他手。“做咩,性骚扰啊?”像是为了控诉他,还捂住衣领往后退。

“我性骚扰?也不看看是谁特意露出脖子给别人看你的蚊子包,我眼睛都被强奸了!”

陈洛军今日早放工,顺路从外面走进来。打过招呼后,他说:“信一,你看起来跟之前好像不太一样哦,你做头发了?”

十二哀嚎:“洛军你干嘛说出来啊……”

信一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龙哥的飞发铺重新开张啦,我是第一个客人,怎么样,是不是好靓?”

四仔把他们全部轰出去。“扑街黑社会,别妨碍我做生意!”

 

 

理发铺时隔一年重新开门营业,红色大花笼霎时变得好热闹。信任龙卷风手艺来的老顾客有许多,来跟龙卷风聊家常的街坊有不少,还把龙卷风当治安委员会主席,事事要找他解决的人亦有。

老mary走进来的时候,龙卷风正在给人烫发。老mary喊:“龙哥,大事不好,你来看看啊……”

龙卷风满手油膏调试着卷发棒,随口说句“等一阵啊”。坐在旁边的信一一下子站起来,朝老mary走去。“龙哥退居二线了,现在管事的是我,有什么事你同我讲啦……”说着半托半拉带她出去了。

龙卷风看一眼他离开的背影,把烫发机拉下来罩在客人头上。

后来街坊的热情期过去,理发铺的人流量少些,龙卷风得空又上阳台放风筝。

风从一线天往上吹,将纸鸢托起,孩童见状拍手欢呼。陈洛军坐在边上看着。

龙卷风问他:“你也想来放风筝?”

陈洛军说是,也不全是。他一张嘴就要说实话。“信一叫我看住你。”

“看住我做什么,怕我失足?”

“让你不要抽烟。”

龙卷风不明显地笑了笑,转而问他:“信一现在是不是很忙?”

“是啊,他好久没跟我们打麻将了。”

“做大佬好累的。”陈洛军说。

“是啊。”龙卷风说。

 

信一包揽一切事务,龙卷风倒成了闲人。有时飞发铺生意冷清,他甚至感到有劲没处使,只能留着夜里使在信一身上。

事后信一没骨头一样赖在龙卷风怀里,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用嘶哑的嗓音嘟哝:“大佬,好喜欢你啊,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现在你话事了,还喊我大佬做咩。”

“平常我是大佬,床上还是可以叫你大佬嘛……”信一话没说完,就头一歪睡着了。

后来不忙的日子,龙卷风就提早收工。红色大花笼铁窗一关,理发铺也关门。信一常坐在空皮椅上看漫画书,一双圆溜溜眼睛静悄悄从书页上抬起,偷看龙卷风来回收拾店面。

龙卷风忙完,坐到窗栅边的沙发上。信一就过去陪他坐会。有时泡上一壶茶,慢慢地讲最近琐事。说楼上新来的老汉经常偷对面挂的衣服,下面的粉档鸡档又闹出多少麻烦,给四仔送去好多生意。

龙卷风听着听着,说:“你做大佬,要操心的事多,但也注意工作量。并非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别老累着自己。”

信一笑道:“龙哥心疼我啊?那你疼疼我咯。”说着就跨坐到龙卷风身上去。

龙卷风被他压得后仰,伸手扶稳修长腰肢,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信一说你对我有意思就行,然后摘了龙卷风的眼镜,低头吻他。龙卷风抬头加深这个亲吻,逐渐收紧手臂……

理发铺的门从外面推开,提子的声音传过来。“信哥……我等会再来。”提子转身要溜,被信一叫了回来。

信一面不改色地从龙卷风大腿上起身,一边系刚被扯散的领带,一边问他“咩事啊”。

提子颇有些惊恐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龙卷风。

“叫你讲你就讲啦!”信一叉着腰催促。

“外面有个新来的帮派,说要见话事人。”

城寨外停着两辆黑色轿车,车上下来一群深色皮肤浓眉大眼的外裔人。打头的穿一套正经黑西装白衬衫,像律师又像保险经理,张嘴讲一口不熟练的中文。

“我们想进城寨做生意,听闻你们的boss名叫tornado,麻烦tornado移步同我的boss详谈。”

一句话让信一当场不高兴。

“龙卷风已经退位了,现在是我话事,回去叫你老板打听清楚我名号,要么跟我谈,要么就滚!”

打发走那两辆车,信一回到红色大花笼,对龙卷风说:“嗐,一群搞不清环境的南洋鬼佬,没什么要紧。”

语闭他低头搂住龙卷风脖颈,又凑上来亲他,想继续刚才打断的事。

龙卷风却抵住他,决定先把话说完。“我虽然退位,在帮内至少算个叔伯,不是彻底不干了,能帮手的事还是可以做些的。”

“好啊,叔伯,你想做什么就做咯。”信一蹭蹭他的鼻子。“别累着自己就得。”

 

两天后,一张饭局邀请函送到城寨里。上面恭恭敬敬写着“蓝信一”三个字,邀请方是先前来过的东南亚帮派。

对方颇有诚意,出于礼数都该见一见。龙卷风问信一需不需要自己陪同,信一摇摇头。“我一个人够。”

龙卷风笑了。“你是真想让我退休。”

“退休不好吗。”信一从座椅背后俯下身抱住他,用一头卷毛磨蹭他肩膀。“你就安心经营飞发铺,跟街坊聊聊天,放放风筝。别的事都有我搞定。”

龙卷风反手摸他的脑袋,手指伸进浓密卷发里拨弄。“那样我会闷死。”

“那我来陪你解闷。”

 

饭局那天,理发铺开门营业到晚上。最后一个客人是三姑。等着烫发机工作的时间,三姑跟龙卷风闲聊,说今天都没见到阿信噃。

“他谈事去了。”

“阿信现在好能干,不比你差。”三姑感叹。

“是啊。”龙卷风说。

 

收工后,龙卷风切了几块番薯,加红糖生姜一起扔进电饭煲里倒上清水煮。然后打开收音机,放出一曲《客途秋恨》。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正系旧约难渝潮有信,新愁深似海阔无边。……”

龙卷风抱腿枯坐,闭目养神,似要在新马师曾的唱腔中睡去。

待唱到“情缘谁为证三生”一句,信一终于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返回。

他喝了酒,好在没醉,松开了领口的扣子,外套搭在臂弯。进门时他看到龙卷风独坐在桌旁,觉得对方的模样与印象里有些不同,仔细一想,发现是因为他手里少了支烟。

“龙哥,你在等我?”

龙卷风点点头,问他跟那边见面什么结果。

“那帮鬼佬啊,不知轻重,我把他们全揍趴下了。”

龙卷风不说话,上下打量他一眼。信一身上衣服不算平整,但没有打斗痕迹。

“讲笑而已啦。”信一噗一声笑了。“现在时代不同了嘛,香港要回归了,ICAC和O记成日在外头抓人,14K都熄火了,吕乐也跑到台湾去,这些新生帮派哪里敢乱来。他们想收零件,走私到东南亚去卖。全香港的货我们这里最便宜。我同他们讲好,拿货是一笔钱,等货出掉再分成。”

他伸出手,比了一个数。龙卷风也忍不住笑。“你会讲价。”

信一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白牙。“我做得好,是不是该有奖励呀?”

“有啊,我煮了糖水,在电饭煲里,你洗了手自己去盛。”

“哇,龙哥,你做的番薯糖水?”

“洗手先啦。”

 

-fin-


茶刀chadao

【风信】夜航西飞

1.2w一发完/ 现代paro/ 双警AU / 失忆 / HE

凌晨时分,客舱中灯光全熄。三万英尺的高空中,空中巴士带领沉睡的旅客飞向港岛。

信一裹紧薄毯,拉开舷窗挡板,向窗外眺望。机翼的剪影逐渐越过晨线的边缘,地球的弧度已清晰可见。

机舱中殊无声音,睡眠耳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一努力闭眼,可总陷入绵长痛苦的噩梦——

红蓝警灯照亮漫漫的长夜,雨水在飞奔的车轮下四溅,他走进迷宫一般的集装箱码头,然后一声枪响——

第三次惊醒时,他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喘息着起身向周围被他打扰的旅客道歉。

十几个小时的跨国飞行本来就很辛苦,周围乘......

1.2w一发完/ 现代paro/ 双警AU / 失忆 / HE

凌晨时分,客舱中灯光全熄。三万英尺的高空中,空中巴士带领沉睡的旅客飞向港岛。

信一裹紧薄毯,拉开舷窗挡板,向窗外眺望。机翼的剪影逐渐越过晨线的边缘,地球的弧度已清晰可见。

机舱中殊无声音,睡眠耳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一努力闭眼,可总陷入绵长痛苦的噩梦——

红蓝警灯照亮漫漫的长夜,雨水在飞奔的车轮下四溅,他走进迷宫一般的集装箱码头,然后一声枪响——

第三次惊醒时,他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喘息着起身向周围被他打扰的旅客道歉。

十几个小时的跨国飞行本来就很辛苦,周围乘客都对他怒目而视。但一见他眼下青黑、脸色苍白,又看到他右手戴着黑色手套,似乎少了手指,就都闭口不言。

信一听见前座男人对他女友说:"你看他那样子,保不齐吸粉来的,别和他计较啦,不然掏刀捅你······"

信一做了十年警,第一次被人打成"道友",连反驳的精力都没有,默默坐下。

空乘走到他身边,贴心询问:"先生,你是否需要医疗援助?"

信一按住炸痛的太阳穴,摇摇头:"不,多谢······我缓缓就好。"

空乘似乎怕他死在机上,又替他拿来冰袋和热水。信一刚将冰袋按在额头,邻座男人就出声问他:"你还好吗?"

声音低哑温醇,又是家乡话,信一本来很不愿意应付陌生人搭讪,一听这声音,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

男人生得很英俊,眉眼凌厉,但神情平和,一头银发捋向额后,架一副茶色防风镜,见信一抬头,便露出一个微笑,问:"是否做了噩梦?"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信一的头痛奇迹般舒缓了一些,视野却忽然变得很不清晰——他掐了掐鼻梁,用力眨眼,回答:"是······是的。"

可他盯着男人看了半晌,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印象,反而男人的脸在他视线当中越来越模糊。

男人也盯着他看,信一总觉得他眼神中有一些难掩的伤情,仿佛也认识自己;但他一眨眼,那种伤情就不见了。

男人伸出手,在他脸颊轻轻一揩,叹息一般地说:"······别哭,别哭了。"

他指尖有坚硬的茧,划过信一眼下的青黑,带起一阵轻柔而细小的风;机舱内安静,他说话声音也低,像一阵微小的雷鸣,震动在信一的耳廓。

信一这才发现自己流泪。

这实在是莫名其妙。四仔说他病了,他还不信,嘲笑他是赤脚医生,趁早辞了警察、去做兽医。

现在看来他确实是病了,泪失禁好严重。

男人与他素昧平生,伸手为他擦眼泪他却并不抗拒,竟然就这么毫无戒心地任他摆布了。等到他反应过来这肢体接触有所不妥时,男人已经收回手,专注地看着他。

信一透过泪眼与他对视,他总觉得这男人看起来很熟悉,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这很罕见。信一从警好多年,对人的面部特征有特殊的敏感性,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对于感到熟悉的人,往往能在三秒之内想起对方的身份和初见的场合。

信一警觉起来。他上下扫视眼前的男人,发现他双手虎口、拇指、食指夹缝处都有硬茧,这是长期用枪的标志;而男人坐姿亦很端正,双腿微微分开,膝盖着力。信一对这个坐姿很熟悉,这是为随时调整姿势、然后迅速出击——

于是男人的身份变得很清晰:

要么是同行,要么是悍匪。

信一的手悄无声息向身后摸去。摸到后腰,才想起自己如今被上级"放长假"——说好听一点叫做放长假,难听一点就是停职,只是没有缴他的证件,但也不允许他配枪。

他收回手,筋疲力竭地想:"算了,要是匪,叫他开枪打死我好了······总算一了百了。"

可是机上还有其他乘客。

就在信一思考瞬间制服男人的胜算有几成时,男人似乎看穿了,宽容地一笑,从内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展示给信一:

"西九龙总区,ASU总督察,龙卷风。"

原来是同行。信一却没有完全松懈,这名字看起来真像个假名,他接过证件仔细查验,却发现"龙卷风"三字切实印在证件上。

他确信是真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残缺的右手和男人交握,自我介绍说:"龙sir,我是西九龙调查科蓝信一。"

龙sir没有问他的手指为什么断了,甚至没有多看那手指一眼,只是正常与他握手——这种态度让信一觉得很放松,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出门在外,不是工作场合,不必拘谨。"龙sir的手掌坚硬温热,与他一触即分。

这名字也很熟悉。他们O记与机场特警在工作上往来很少,但信一记得他们的总督察似乎并不姓龙······信一努力回想,直想到大脑抽痛,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似曾相识,却似是而非。

男人担忧地在他眼前晃晃,问:"信一,你还好吗?"

信一不好。听见他喊自己名字之后,更加不好,他的头炸裂一般痛起来,不得不喘息着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不顾礼貌,艰难地说:"没事······你不要、不要再说话了。"

龙卷风不明所以,但依言噤声,轻轻拍他的背。

信一再抬起头,已经双眼赤红。他生得很漂亮,狼狈时也透出别样的风情,龙卷风看着他,轻声问:"好些了吗?"

信一不答,他头痛欲裂,问:"龙sir······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龙卷风一笑,道:"我以为你忘了。22年,油麻地爆炸案,上级要求ASU到场支援,我在现场见过你。"

信一眨眨眼,大脑自动拼凑出记忆。大火、毒贩、来复枪、定时炸弹——那场景中似乎确有这张面孔曾出现过。

男人穿全套防暴衣,背影在漫天硝烟中仍显得安闲可靠,剪断定时炸弹的白线后直起身,脱了头盔,气定神闲点燃一根香烟,好像只是扑灭了一场厨房失火。

可是大脑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不算,又额外揽多份工,帮他杜撰了一份记忆出来——那时男人的头发尚是黑色,他吓得发抖,扑上去抱住男人,对方夹着烟的手轻轻一拍他脑瓜,说:"这么激动干嘛?以后怎么做大佬?"

可再往深想,就又开始头痛。他做了好多年警察,怎么会被一枚定时炸弹吓得抖?O记与ASU交集甚少,他扑上去抱人家总督察,不会被同僚群殴吗?

信一觉得恍惚,说:"对不起,龙sir,我······我忘了很多事情。"

"没关系。"龙卷风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只要活着,总有答案。"

信一被他的话打动,他抬起头与龙卷风对视。男人的眼睛依旧和悦无波,信一几乎觉得他被这双温和的眼睛看穿——

他去冰岛,原本是要殉情。他想走过奈何桥,总会见到爱人在桥边守候。

而此刻男人那双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好像能看透、能包容他的一切痛苦,带他航向梦中的温柔乡——

信一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好像在求救。龙卷风看着迷茫而痛苦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问:"你去雷市出差吗?"

怎么可能去冰岛出差?要是有这种公费旅游的好事,O记众人肯定抢破头。

"不,我去······"信一顿了顿,艰难回答:"我去祭奠我爱人。"

昏暗的机舱之中,龙卷风的脸色丝毫不变,似乎信一说的是"我去散心""去旅行"而已。他轻声说:"节哀。他在冰岛过世吗?"

"不,······他死在香港。"一些话一旦开头就变得很轻松,信一的声音变得顺畅,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在说别人的事情,亦或是在讲述电影剧情:"我们确定关系后,他几次带我去冰岛玩······我很喜欢那里,他向我约定,得闲就去度假。如今他走了,我独自去履约。"

龙卷风声音更轻,像是怕惊扰了年轻人脆弱的灵魂:"他怎么走的?"

"他是我上级。出警时,为了护我们几个后生,殉职了。"信一听见自己说,他的声音变得飘忽、渺远,"我······本该是我死的。"

这些日子,他不断在脑海中重复演习当时的场景,想象如果那颗子弹打进他的喉咙,而不是——他一直想、一直想,假装想一百遍,幻想就能成为现实。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已经换回爱人的命,可睁开眼睛,他依旧苟且偷生。

他眼中逐渐盈满泪水,道:“本该是我死的。”

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年长的警督似乎是终于不忍听,他轻轻按住信一的肩膀,将他唤回现实世界:"好了,不要想了。"

信一深吸一口气,幻想让他觉得晕眩。

所有人都说他病了,他不肯承认,却又心怀惴惴——他失去的太多,实在难以为继。

也许他真的病了。

他在雷克雅未克停留一天一夜,并未按照计划殉情。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尚未做完,是一件缺了三根手指也能做的事情。

龙卷风却体贴地并不多问,他将热水递给信一。

成年人盯住对方双眼超过五秒,一般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信一同龙卷风是同僚、战友、上下级,自然不会大打出手,那只能是后者;可是他们没接吻。

信一不知为何,觉得失望。在这失望当中,他又觉得羞惭,他爱人尸骨未凉,他却已有背叛之心,确实罪该万死。

在这种煎熬之中,他不自觉地掐住了自己的断指,钻心刻骨的疼痛从断肢涌入中枢神经,却延缓了他心理上的痛苦。

龙卷风见他脸色不对,皱起眉,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青年几乎是发狠一般地抠挖自己的伤口,指甲都浮现出青白色——

他心惊至极,强行掰开信一的手指,喝道:"你做什么!"

他的动作太熟练,私下里一定这样自虐过上百次。龙卷风眼眶都发红,一时间口不择言,道:"你这样做,你爱人不是白死了!"

信一脖颈上青筋起伏,他大口呼吸,声音里几乎带上病态的哭腔,但仍在陌生人面前维持住体面,抬起伤痕累累的右手,捂住了双眼。

他断指的血淅淅流过眼角,像一道艳丽的血泪。

龙卷风心如刀割,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终于发现自己失态,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信一不答,他只能唤来空乘,找紧急医疗箱把信一的手包扎好。

信一听见他起身时轻声咳嗽,声音不大,却止不住,像是有旧疾。

一小时后飞机落地,港岛正在落雨。信一失魂落魄走向廊桥,并未向龙卷风告别,卷发被雨水打湿,一身黑衣显得他好像一道雨中的孤魂。

龙卷风在他身后撑开一把雨伞,挡住从天而降的冷雨,主动问他:"回警署吗?我送你。"

信一勉强向他一笑,说:"我······被停职,回不去的。"

龙卷风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

他的断指仍在流血。龙卷风总觉得青年像个风筝,筋骨坚硬,却单薄脆弱,倘若放手,就会飞低,远远地碎在雨水里。

他们对面而站,信一低下头,耐心等待着年长的警督松手;龙卷风却并不想放任他飞走,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时,在下机乘客们的惊呼声中,信一身体向后倒去。

带伤长途跋涉加上心力交瘁,他休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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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再醒来时躺在医院,最好的加护病房里设施俱全,阳光灿烂,但仍有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想干呕。

十二坐在一边看电视,洛军在拿着材料加班。四仔坐在一旁,很担心地为他拍背,道:"信一,你······"

他把"你没事吧"四个字咽回肚里,因为信一看上去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他抓着四仔的袖子,问:"送我来的人呢?"

四仔一脸莫名,他说:"没人送你来啊,医院call我们过来,到的时候你就在这里了。"

"不可能······"信一皱起眉,他捂住脸,试图回想机舱内男人并不清晰的脸,"他说他是······他是ASU总督察,你认识不认识?"

四仔同十二和洛军对视,然后几经踟蹰,才小心翼翼地说:"信一,你忘了吗?ASU归Tiger哥管的。上个月十二还带我们回家吃了饭,你还送了他一瓶酒······"

四仔将现实的记忆强行塞进他大脑,一切都清晰起来。可是——龙卷风是谁?那张证件他看了,不可能有假——

信一又感到头痛,他抓过十二,问:"tiger哥是不是调走了?ASU换了新任督察!"

十二轻轻抓住信一的手,问:"换成了谁?"

"龙卷风,"信一急切地说,"你们认不认识?"

十二、四仔和洛军再次对视,信一本能地觉得他们知道些什么,拼命想从三位兄弟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可全无结果。

洛军摇头:"信一,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你若是确定他叫这个名字,我回到警署帮你查询。"

西九龙就那么大,西九龙警界更小,假如真有这个人,怎么可能他们不认识——怎么可能信一自己也不认识?

分明只是萍水相逢,可信一偏偏觉得自己认识他好多好多年。

那银发的男人像个美丽英武的谜团,亟待人去解开······信一头痛愈发厉害,他恨自己不会绘画,不能将龙卷风的长相付诸笔端。

十二和洛军还有工作,起身告辞,留四仔在病房照顾信一。

四仔日常是个寡言的人,面对身心俱伤的兄弟,他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搜肠刮肚半天,他说:"上级说,医生说过你的失忆不影响工作。你手伤养好就去复职。"

信一淡淡点头,四仔道:"你左手用枪也百发百中,让歹徒一只手都打不过你啦,不要担心。"

信一道:"好呀······多谢。"

四仔眼见从前那个活泼鬼马的信一像是死了一样,心里实在难过,没话找话,又问:"你在冰岛玩得如何?"

这话一出他就后悔。信一是去祭奠亡夫,能玩得如何?信一却轻轻笑,他说:"还好。"

四仔犹豫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无论信一想不想承认,他确实病了。

他在那场任务中失去了三根手指、以及关于爱人的全部记忆——没有什么比这更痛。就像一双恶毒的手,首先夺走他爱人的性命,然后磨平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就像此人从没有在他生命之中出现。

信一疲惫地摇头:"······你能否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名字?"

四仔张张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说话。病房中沉默半晌,四仔说:"我说了,你又要头痛······"

想获取一个人信息的方式有太多,信一脑中就有千丝万缕的线索,他记得对方是警察、是他上级,记得他怎么殉职,记得冰岛,记得雷克雅未克——

可是一旦涉及到具体信息,无论是来自同僚口中、还是他自己在内网搜索,他听过、看过就会头痛,再醒来,又是一片空白。

医生说这是心因性失忆,是承受巨大打击或伤害之后的自我保护机制,以保证他的内在的精神世界不至于被悲痛敲击得支离破碎。

简而言之,他忘了关于他死去男友的一切,以避免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信一也沉默下去。四仔几乎不忍看他,他劝道:"总会想起来的。"

"只要活着,总有答案。"

信一莫名想起飞机上龙卷风对他说的话。对方说出这八个字时,似乎对自己的话有种神秘的笃信。

信一有种奇异的直觉,一切的答案,就在龙卷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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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病得不重,很快出院,着了魔一般,并不相信洛军等人"找不到"的答复,回到警署,到处打听,又溜进档案室去寻,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姓龙的男人。

十二实在看不过去,他异想天开,给信一讲了一个鬼故事——

一对姐妹一同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看见了一个英俊男人,对他一见钟情,可回家之后,无论如何打听,遍寻不到这男人的踪影;不出几天,姐姐忽然意外去世。

信一听得懵懂,他问:"为什么?"

"《陀枪师姐》呀!你没有看过?"十二夸张地说,"欧阳震华!这是第四部里面他给犯人做精神鉴定的试题,只有变态杀人狂才能全部答对。"

信一耐心请教:"请问这位变态阿sir,答案是什么?"

十二抬起手好想给他一下,又顾忌到他有伤,还是没有下手,道:"因为那男人去葬礼,一定是他们熟人啊!姐姐死了,他一定会参加葬礼,这样妹妹就可以再见到他。"

信一沉默不语,好似从故事中受到启发。

过一段时间,他再次买了去冰岛的机票,英航BA800,在伦敦希思罗转机——

他一边觉得自己是否真的患上精神疾病,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幻想和期待这诡秘传说,仿佛那男人真是一缕倩魂,只在飞往北欧的航班上游荡。

他这次没有book房,没有带行李,只随身带了镇痛药、护照和手机,几乎怀揣着一种绝处逢生的信念,只身登机。

可是在客舱中,他却遍寻不到那个银发的男人,问过空乘,也说没有见过;他在在狭窄的走道里几番穿梭,又被周遭旅客怒目而视,只好回到座位坐定。

他筋疲力竭地想:"我也许真的是疯了。"

机身爬升向高空,信一被失重感折磨得不断低喘,闭上眼睛。

他从前和他爱人总坐这趟航班,记忆中,每当此时总有一双温暖坚硬的手将他双手覆住。

他觉得自己几乎又要流泪,心里却痛恨自己的懦弱。他好想念那双手,可却连默念爱人的名字都做不到,只能在心底一遍遍说: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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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梦,可这次却不是噩梦。

机舱内灯光熄灭,舷窗外远远可见地面城市丝缕的华光,那双手按在他肩头,轻轻说:"信一······"

"信一?信一!"他耳边传来一阵焦急男声,"你怎么样?"

信一睁开眼睛,先见一头银发。

龙卷风。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泪,像即将溺毙的人握住海上漂浮的木板,握住龙卷风按在他肩头的手,问:"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龙卷风神情一滞,说:"什么?"

"我回去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你······"信一哭得哽咽,"ASU现任总督察是我朋友的养父!我在九龙警务系统里找你,也没有找到,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龙卷风倾身将他抱住。

"对不起,我没有向你说明。"龙卷风轻声说,"我从新界调任往九龙,还没正式走程序,你自然找不到我······"

信一找他找得好辛苦。他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长警督,几乎是埋怨一般地哭诉:"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龙卷风不答,他把信一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卷发,似乎想抚平他所有的惊惧与不安。

信一埋头在他怀里哭,直到哭湿了对方的夹克,才惊觉自己失态,倏地退出他的怀抱,捂住脸,道:"对不起龙sir,我······"

"不必解释。"龙卷风宽容地说,"相见即是缘分,你想哭便哭吧。"

信一用残缺的右手擦眼泪,粗粝的黑色手套把他眼下薄薄的皮肤擦出一片殷红。龙卷风握住他的手,有意转移话题要他放松,问:"你怎么又去冰岛?"

信一当然不好意思向他讲那个变态故事,更不好意思说"我是为了见你",一时沉默下去。龙卷风轻声问:"你是想他了吗?"

信一点点头,他想起重要问题,于是认真地问:"龙sir······你是活的吧?"

龙卷风被他逗笑,伸手抓过他手指,放在自己鼻端,信一感到温热的呼吸,这才放心。

而龙卷风奇迹一般参透了他的想法,忍着笑说:"你不会是因为回去到处找不到我,认为我是这飞机上的地缚灵吧?"

信一的荒唐想法被他看破,麦色的皮肤腾地窜起一层薄红,大声辩驳:"我没有!"

"好好,你没有。"龙卷风哭笑不得,"靓仔,就算是地缚灵,也要有'地',这飞机离地三万英尺,哪里有地缚灵?"

信一更大声一些:"我!没!有!"

"好了,"龙卷风捂住他嘴,"一会儿把旅客都吵醒。"

信一甩头避开他的手,像一只生气的卷毛大型犬。

他们沉默一会儿,龙卷风又咳起来。信一上次航班其实就见他咳,心里过意不去,连忙为他拍背,问:"龙sir,你怎么样?"

龙卷风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两口,摆手说:"不碍事,以前出任务肺叶中了枪,留下旧伤。"

信一听见肺部中枪几个字,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但是他很好地掩盖了过去,问:"你又去冰岛做什么?"

"我去参加葬礼。"龙卷风说。

信一:"······"

信一:"什么?"

"上次我不是说去探望朋友?其实是他母亲病重。"龙卷风没注意到他的诡异脸色,自然地道,"后来她去世。按照当地习俗,很重视年长者逝世后的葬礼,悼念仪式很隆重。我因为忙于调任的事情,这才赶回香港,但葬礼还是要参加。"

他说完,才注意到信一不对,问:"怎么了?"

信一破罐子破摔,索性把十二的故事和龙卷风讲了。龙卷风听后,脸色更加精彩,喃喃道:"俊义每天脑子里都想了什么东西?"

信一问:"你认识十二?"

"不认识,"龙卷风矢口否认,"你刚才不是说他叫俊义吗?"

"哦······"信一将信将疑。

捱过十几小时漫长飞行,他们终于落地。信一本就精力不济,现在更是昏昏欲睡,龙卷风问他:"你有没有预定酒店?不然我们同住。"

这句话很暧昧,但叫龙卷风一说,就显得好正直,只是前辈在异国他乡关照后生仔。

信一半睁着眼睛点头,龙卷风看得心软,叹气,说:"你怎么这样好骗?这就跟着我走,不怕我对你不利?"

信一表现得很是不屑,问:"你能把我怎么样?"

龙卷风思考半晌,斟酌着说:"我会占你便宜。"

信一被他过于老派且委婉的用词逗笑,搬用四仔的口头禅,说:"那我会打7你。"

论年龄、资历、职位,龙卷风都不是一个能让他蓝信一这样调侃的人。信一平日里也算是八面玲珑,不知为何到了龙卷风面前总是很放松,而且放松过头。

他说完才觉得不对,道歉说:"龙sir,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卷风笑了,他们慢慢走去租车,他鼓励信一说:"怎么不是?有人要占你便宜,你就要打他,做得很对。"

信一靠在门边抽烟,懒懒看着龙卷风用英语和工作人员交涉。

这个背影很熟悉,这场景也很熟悉,吉光片羽的记忆掠过他的脑海,他几乎确信自己想起了什么,但这次却没有头痛。

那工作人员明显对龙卷风这张英俊的亚裔面孔有印象,问:"你们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

龙卷风点头,说:"是。工作实在太忙。"

那人又问:"这次你男朋友没和你一起来吗?"

信一远远看见龙卷风的手下意识动了动,似乎想指向门外,但还是忍住了,回答:"没有。"

龙卷风拿着车钥匙出门,信一将烟头扔进街边烟灰缸,问:"龙sir,你有男友呀。"

龙卷风一顿,似乎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简短地说:"我们分手了。"

"哦······"信一识趣地没有再问。

他以为龙卷风会带他去住朋友家,但后者却定了一家很漂亮的民宿——这家民宿信一实在眼熟,他觉得自己从前住过这里,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发现民宿在雷市市中心,在窗口就能远眺哈尔格林姆大教堂。

他心有不安,觉得龙卷风对他实在太好,他说:"龙sir,我会把房租分摊给你。"

龙卷风笑道:"干嘛这么客气?'忠诚勇毅、心系社会'啦,你们平日里艰苦战斗,薪水却没有多少,权当我替香港警队向你道谢了。"

他搬出公对公的态度,信一又没办法说什么,一掂量自己那仨瓜俩枣的工资,也只好答应下来。

龙卷风去厨房检查用具,信一独自在房间里乱转,他开始确信自己来过这里不止一次,顶楼套房、藤制摇椅、按摩浴缸,都太熟悉——尤其是这个浴缸,信一站在它面前十秒钟,逐渐开始脸红心跳——

就连厨房里那个丑丑的smeg黄色煮水壶都很眼熟。

他一定和他爱人曾经来过这里,而龙卷风恰巧挑中这家民宿,这巧合让信一感到愉快、却又不安。

他站在厨房门口,轻声说:"龙哥······"

龙卷风霍然抬头!他们对视五秒,龙卷风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信一以为他不高兴自己叫得这么亲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改了称呼,仿佛内心深处就觉得自己该这么叫。

但实在唐突僭越,连忙改口回去,说:"龙sir,不好意思。"

"出门在外,不必拘谨。"龙卷风摆手,"你就这么叫好啦。怎么了,你饿了吗?"

信一点头,但他实在不会做饭,龙卷风看起来又是要开火煮饭的样子,他万万不能让总督察为他下厨,因此搜肠刮肚地说:"不如我们去喝一杯好吗?我请客,这附近有一个很不错的酒吧。"

龙卷风皱皱眉,看起来对他"肚子饿了去喝酒"的饮食习惯十分不赞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下来:"好呀。"

信一看起来像是很爱玩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带龙卷风去那种想象中灯光昏暗、群魔乱舞的bar。

这家书屋酒吧离民宿很近,里面很多人,但并不乱,也不嘈杂,音乐流淌,灯光明亮,氛围轻松,信一带他走上二楼,台上乐队正唱《hotel California》。

信一要了几瓶维京啤酒,很乖觉地替龙卷风打开,重申道:"谢谢你,龙哥。"

龙卷风无奈道:"你不要这样客气,显得我好像真要占你便宜。"

信一也笑,他们静静对坐喝了一会酒。

信一酒量明显是不怎么样,心中郁结,酒精游走更快,龙卷风制止了他喝第三瓶的行为,问:"要不要下去跳舞?"

信一眯起眼睛,几乎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龙卷风的脸在他面前变得有一点模糊,像他、又不像他,信一再次觉得,他已认识龙卷风很久、很久。

他露出一个笑容,说:"好呀,龙哥。"

他真的喝得醉,下楼梯都磕磕绊绊,但是在楼梯上又开始扭腰跳舞,差点摔下楼去。

龙卷风扶住他,劝说:"信一,我们回家吧。"

信一摇头,在酒精作用下前尘往事尽皆被他遗忘,他恍惚觉得自己从没出过那场血流成河的任务,也从没有失去挚爱。这只是一个没有罪犯搞事的普通假期,他同自己最爱的人在遥远的北欧共饮一杯,然后他倚在爱人怀中随着音乐跳舞——

龙卷风把他揽在怀里,听见他撒娇,说:"龙哥,我······陪我玩一会儿嘛。"

龙卷风心念震悚,他僵硬着脖颈低头去看,还没等狂喜涌上心头,就见信一神色迷蒙,脸颊潮红,就知道他只是喝醉。

他叹口气,依着信一,陪他挤进前排跳舞。

信一长得实在漂亮,又是亚裔面孔,一头卷发风情摇晃,黑衣也盖不住暧昧曲线,旁边的男男女女都要多看他一眼。龙卷风扶住他的腰,对旁人回以警告的眼神。

信一揽住他的肩膀。

他们在暖黄灯光中相依偎,在起舞的人群之中四目相对,信一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说:"龙哥,我爱你······我爱你。我好想你啊。"

他说着就开始流泪,龙卷风沉默不语,他脱下外套,将年轻的警官罩住,准备送他回家。信一却依然不依,他攀着龙卷风肩膀,去寻他的嘴唇——

龙卷风带着他跌跌撞撞走进洗手间,关上单薄的木门,信一伏在他肩头,抽泣着动情地索吻。

龙卷风将他从身上推开,他立刻眼中蓄满泪珠,不可思议一样低问:"龙哥,你不要我了吗?"

龙卷风心如刀割,他眼眶也开始泛红,他说:"信一,可是你明早醒来,会后悔。"

信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同自己心上人做ai,有什么错,为什么会后悔?

龙卷风轻轻握住他的腰。

一个美丽的、残缺的、哭泣的男人被他握在手中,仿佛掌中之物,任他如何对待,也只会痴情表白。

可年长者此刻眼中没有欲望,全是疼惜,他深深叹一口气,温柔地吻住信一的唇。

情到浓时,他听见信一喃喃地说:"龙哥,对不起······"

龙卷风低下头。有情人相见不相识,他们的眼泪融向一处,这声痛彻心扉的道歉来得好晚。

龙卷风轻声说:"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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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冰岛的日照时间只有四小时,信一头痛欲裂地从床上起身,窗外仍是一片黑暗。他在黑夜中思索一会儿,听见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信一疲惫地下床,差点撞在门框上。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民宿、租车、飞机的巧遇、肺部的枪伤,所有这一切的巧合让他一时有了隐约的猜测,一时又不敢相信。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双手发抖,几乎有些反胃。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传来敲门声。

信一步伐沉重地过去开门,就见房东站在门口。房东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不是本地人,倒是很热爱中国文化,会讲一点中文,也很喜欢中国客人。

见他开门,阳光明媚地用蹩脚的国语朝他打招呼:"早安!"

信一多少还是有一些偶像包袱,对于自己这幅刚起床的疲倦尊容出现在美女面前又些尴尬,回答:"早安。"

他来住过多次,他自己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房东明显是认识他,活力四射地朝他挤眉弄眼,把信一当成了中文陪练,说:"好久没见你和你男朋友入住了!怎么样,最近工作很忙吗?"

信一一窘,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上司。"

房东惊讶地问:"你们分手了?好可惜,你们很般配。"

"不是······"信一艰难解释,"我······我男友去世了。"

房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似乎他说的不是英语,而是某种外星语言。

她尝试理解,却又失败,几次三番之后,终于找到合理解释,直接夺门而入,在厨房找到龙卷风,道:"你男朋友生气了,咒你死掉。"

龙卷风不明所以,反应过来之后,慌忙拦她。但房东实在热心,龙卷风没有抓住她,就见女孩蹿回客厅,西方国家的低语境文化让她格外热情直接,她对信一说:"你看!你男朋友活得好好的!"

信一头痛得更加厉害,他分不清这是宿醉荒唐带来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他捂住头,刚才刚醒时的猜测又涌入他的大脑,他还在试图解释:"他真的不是······"

房东见他好像不舒服,不知所措起来,慌张地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一边随口说:"你们都来这么多次了,我怎么会认错?"

信一慢慢抬起头。

他听见自己问:"我以前和他来过?"

"当然!"房东情急之下开始狂飙母语,"来过很多次,这次我还给你男友打了折!"

信一的声音有点发抖,他按住房东打急救电话的手,轻轻问:"他check in时留了什么名字?"

房东彻底迷茫了。

她对这对中国情侣很有印象,不必翻记录就能说出:

"他叫······"女孩用不太标准的国语说,"他叫张少祖。"

张少祖。

那个他反复铭记却反复遗忘的、字字泣血的想抓却抓不住的,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信一张了张嘴唇,他向后踉跄了两步。龙卷风——张少祖,箭步上前将他扶住,回头向房东解释了什么,信一已经听不清楚。

巨大的狂喜与震悚攫住了他,记忆怒海沉浮,水落石出时终于现出了清晰轮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西九龙调查科,男人向他伸出右手,笑着自我介绍:"张少祖,O记总督察,以后你跟我啦。"

他想起他握着自己尚且完好的右手练枪,枪枪命中,他说:"好好练,以后把O记交给你。"

他想起每一个忙于案件的深夜,男人敲敲他桌子,偷偷塞来一杯糖水,偶尔被其他兄弟发现,又要起哄他们办公室恋情,职场潜规则。

他想起每一次飞往北欧的国际航班上,男人有力温暖的双手将他扣在掌心,温存的亲吻和柔柔的絮语——

他想起他们一同看过冰川火山、长天极光、黑海鲸落,想起他们曾在号称"地球尽头"的教堂中向神明起誓,生死相依——

强烈的精神冲击让他眼前发黑,张少祖扶住他,紧张地问:"信一?信一!你怎么样?和我说句话,救护车马上就到!"

信一并没有像八点档电影中一样在恢复记忆后两眼一翻昏迷过去,他握住张少祖的手,说了句话。

张少祖侧耳去听,听见他艰难地说:

"不要……这里救护车好贵的,龙哥,你要倾家荡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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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早,西九龙调查科探员陈洛军照常早起上班。

他今天精神百倍,因为他听说信一今天要回来复职——当然,信一复不复职,他对上班都很有热情,与如同死鱼的同事们形成鲜明对比——但是今天加倍高兴。

他在办公大楼门口遇见了十二和四仔,听见他们俩商量要给信一办回归party,不由得提醒:"你们把信一灌个烂醉,第二天龙哥发火,大家一起加班整个月。"

"哎呀,叫信一去求情好了。"十二说,"现在信一说什么龙哥都听的,就算他要谋权篡位、问龙哥要总督察的位子他也会给······"

洛军好奇,问:"信一到底是怎么想起来的?"

"心理医生说他是心因性失忆嘛,建议龙哥说,既然他已经把你忘了,不如你就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进入他生活,陪他到特定的地方去,这样会比较好接受一点。"十二说。

洛军问:"为何香港不行?"

"在信一心目中,龙哥死在香港。"四仔说,"香港对他来说不安全。"

"不管怎样,想起来就好。"十二吁了口气,随后神神秘秘地说:"给你们讲个搞笑的——他在冰岛想起来之后,非以为龙哥是鬼,尘缘未了、还魂来找他,抱着龙哥哭得不行,龙哥怎么解释他也不听······最后跑到华人社区弄了瓶雄黄酒来泼,信一才相信。"

洛军说:"雄黄酒不是治蛇妖的吗?"

四仔叹口气:"他受到刺激太大,龙哥当时又确实差点死了,他难免误会······不要笑他了。"

他们在门口说完小话,刚要走进大楼,一转身,就看见信一正站在他们身后——

三人难免心虚。十二顾左右而言他,率先开口,大声说:"信一,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他说着扑上去就要抱信一,被后者轻轻躲开。

信一脸色很淡,没什么表情,眼神透露出迷茫和一种客气的疏离。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我认识你吗?"

十二:"······"这小子重生归来怎么不忘演员初心?

"我说信一,"四仔勾他肩膀,"演点好的得不得?"

信一又轻轻闪开。他吁出一口气,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认识你们。请问调查科怎么走?"

三人面面相觑,信一的表情太陌生,他们几乎从未见过。洛军低声说:"他想起龙哥,把我们都忘了?"

三人几乎是同时心底一凉,十二说:"调查科他也不记得。"

信一却敏锐地捕捉到洛军说的"龙哥"二字,他抬起头,问:"你们认识张sir吗?"

洛军小心翼翼地说:"认······认识。信一,他是总督察。"

信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所以我们是同事。"

他露出一个很标准的信一版的客套微笑,嘴边笑出两道浅浅的沟,冲着他们伸出右手,道:"请多关照。"

洛军四仔与十二站在原处,头顶浮现出两个大字:

完了。

十二悄声问:"他想起龙哥要去冰岛,到哪里才能想起我们?"

四仔思考半晌,肯定地说:"棋牌室。"

他们说话的功夫,张少祖就从他们身后走过去,很自然地揽过信一,逗他道:"他们认识我,你认不认识?"

信一拉过他的手,道:"认识,但是不认识他们。"

"没事,他们不紧要。"张少祖被他逗笑,说:"走,回o记啦。"

信一雀跃地走了。而十二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他在演戏——

洛军率先指出:"他知道O记怎么走啊!"

四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着信一的背影咆哮:"扑街差佬!打7你信不信!"

信一回头,冲他们犯了个白眼,悍然无畏道:"来呀!怕你咩。"但很快被张少祖拎走了。

他们乘电梯上楼,信一对于他们的小话显然怀恨在心,眼疾手快关了电梯门。张少祖哭笑不得:"怎么还像小孩子呀。"

信一转向他,好像是在撒娇卖乖,说:"龙哥在我就是小孩子。"

张少祖看向他,他表情却很认真,满是失而复得的珍惜。张少祖又不由得心软,信一抱住他,说:"多谢你,龙哥。这一切······多谢你。"

"心理医生出了主意,洛军、俊义、杰森还有tiger哥都有配合,怎么只谢我?"张少祖摸他小狗头。

信一埋头在他怀里,像是在考虑,说:"他们都要谢。"

张少祖却不回答他钟情的表白,他轻轻扳过信一下巴,问:"你第一次单独去冰岛,你想要做什么?"

信一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神情一滞,逃避一般转开了头;很快被张少祖温柔但强硬地掰回来,他说:"信一,你要记住。只要活着,总有答案。"

答案是啤酒、麻将牌,是音乐、冰岛极光、是一切美好的事物,是"忠诚勇毅"、是这个污浊但仍可救的世界——

答案是他的爱人。

是他的爱人将他拉离痛苦的死欲的泥沼,带他重返人间,带他夜航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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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你兑现约定

飞到为我破冰

置身冰岛名胜

杀不死依存症

前尘埋没那段情

约誓残念却没有清

而你有讲过

来年再续旧场景"

 THE END

欢天喜地发家致富

【徐马】黑天堂 5



忙点好,忙点好,做人要上进,忙到昏天黑地,头晕脑胀,才不会想起徐云峰,但要命的是,进组之后一堆夜戏,熬几个大夜,结果硬是倒成了跟徐云峰一个时差,他记得徐云峰去苏黎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又被马杰抛弃了。

马杰那段时间也睡不好,在梦里和徐云峰翻来覆去地吵架,那些我觉得你根本没有真正深入了解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看中我的外在条件我的资本价值,但价值是否就组成了我这个人呢,但价值是否就等同了我这个人呢,好想血淋淋剖出心来给徐云峰看,逼他直视空洞的猩红的内里,看见那颗跳动的心脏,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会笑会哭的鲜活的人,不是一串数字,货物,报价单上的服务。

不对,一......



忙点好,忙点好,做人要上进,忙到昏天黑地,头晕脑胀,才不会想起徐云峰,但要命的是,进组之后一堆夜戏,熬几个大夜,结果硬是倒成了跟徐云峰一个时差,他记得徐云峰去苏黎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又被马杰抛弃了。

马杰那段时间也睡不好,在梦里和徐云峰翻来覆去地吵架,那些我觉得你根本没有真正深入了解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看中我的外在条件我的资本价值,但价值是否就组成了我这个人呢,但价值是否就等同了我这个人呢,好想血淋淋剖出心来给徐云峰看,逼他直视空洞的猩红的内里,看见那颗跳动的心脏,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会笑会哭的鲜活的人,不是一串数字,货物,报价单上的服务。

不对,一切都不对,徐云峰在梦里向他赔礼道歉,不应该讲那种话,不应该让他委屈,但是每句讲出的话里面都是有立场的有真心的,不是说讲完之后再反口收回就能解决,刀子已经捅进心脏了,徐总,刀子已经捅进去了,蚌肉将砂砾包进去变成珍珠,伤害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被消化了,他在梦里抬头望着徐云峰哭,非常冷静的,但是眼泪还是会不自禁地流下来,说出这些话,珍珠也会凝结成一把刀。

有时吵架,有时又不吵,又回到最初,含情脉脉地对视,在集团年会上初识,他们这些新人被带去给高管敬酒,敬到徐云峰面前时眼前一亮,徐云峰风度翩翩,目光和善,那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两秒,又轻飘飘移给下一个人,后来他们陷进同一张床,徐云峰的眼神依然是亮的,抚摸他脸颊,他眼神也是亮的,他那时年轻,漂亮,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落满世间星光,旖旎梦境没持续多久,就变成徐云峰吩咐他签协议,上面正式得像合同,名字签下去,另一种生活就开始了。

他醒过来觉得心力交瘁。

果然就是被豢养了就不要谈独立人格,好奇怪。他欲哭无泪,到片场了,今天有场哭戏,没多久就情绪上头,泪流满面,哭到伤心欲绝,哭到导演喊卡了还停不下来,捏着纸巾抽噎,鼻头都红掉。

然后就被夸,导演夸他入戏快,编剧夸他情绪到位,摄影师夸他姿态好看,场务没夸,只是中午又心疼地给他加餐,站姐没夸,站姐进不来,他倒是希望哭得凄凉的模样能被拍到,然后流传出去,最好舞到徐云峰面前,让徐云峰瞧瞧他究竟有多痛。

我有痛苦。我猜你应该也有。

他又想哭了,他又想起徐云峰惯常爱夸他,各种各样地夸,翻来覆去地夸,sweet talk比dirty talk杀伤力还大,怪不得都说要警惕糖衣炮弹,就是要提防徐云峰这种口蜜腹剑的资本家。

好了,哭完了,开工了。他拿起自己的行程开始盘,三天后电影节,下周末颁奖礼,中间还有一天要去拍杂志,他的悲伤应该点到为止,每一条主线前面都有无数要准备的,要尊重对手,尊重合作伙伴,他咬着笔一二三四点认真核对,数着自己的日子一天天过。

其实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每天根本记不起自己睡了多久时间,但摇摆在现实和梦境的边界间,他又意外地清醒,胃口也丢了,人也竟然清瘦起来,电影节当天出的图,又斩获一批路人粉,站子彩虹屁乱吹,十分已读乱回,盛赞他那身勾金线西装邪气与忧郁并存,青春与深沉共在,少年感是假,破碎感是真,马杰读完也碎了。

然后到颁奖礼,在化妆间敷粉的时候,对方突然说了句,杰哥,最近没睡好吗,黑眼圈有点深哦。他抬起眼眉,刚想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化妆镜前有个灯泡突然炸了。

一秒钟内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电流的嘶嘶声中,马杰下意识抬了手,眼前黑了一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化妆师面面相觑,还好都没事,工作人员火速围过来检查,又请他们换了个位置。这应该只是个慌乱的小插曲,不可抗力,可以理解,但是马杰过后低下头,发现那颗绮罗玉碎了。

经纪人安慰他,没事,挡灾,否极泰来,待会颁奖礼说不定能拿个好奖项。

他是有提名不假,前几年还在众和时拍的那出电影,本子挑得不错,最后送去了外面参展,今年终于上了院线,反响确实是不错,他虽然做配角,但也够卖力,但他万年专业陪跑,他还不信自己有实力配得起这个奖。

他将那根彩绳摘下来,连同裂痕丛生的玉珠,拿了张红纸小心折起来,包好,然后放在了胸前西装内袋,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妥帖安放,临出场前还要小心翼翼再摸了摸,确认无误才肯放心出场。

然后他挽起剧中女伴的手揭开那扇幕,挂起无懈可击的微笑,听见山啸海拥的欢呼,他们翩翩走上长长红毯,海滨城市棕榈树摇曳,他抬头看见幽蓝的天,有鸥鸟飞过,闪光灯闪烁不停,将场馆照得也如同白昼,他们拿起金色的笔,在签名版上签下利落名字,然后回身,合影,配合摆出斯文姿势,再在恰当时刻撤离。

短短几个月,他成长得飞快,果然红气养人,他好像突然磨练出来了,气质沉稳大气,也出了几个能令人记住的角色,不再是毁誉参半的短剧,正正经经拍的作品,认认真真做的角色,如果徐云峰知道,如果徐云峰能看见,应该也会为他骄傲。

整场活动下来耗时七小时,他记得如此清楚,直播的颁奖礼上不能带手机,他无聊的时候就在盘腕表,看上面指针一圈圈转,然后放空,胡思乱想,鼓掌,为旁人喝彩,很意外地,在满场迷幻的灯光中,在喜庆的音乐中,光影来回地转,好似一场走马灯,万花筒一般开屏,他脑子有点浑浊,又意外清醒,摸着徐云峰送的对表,却竟再也没有想起对方,好像自这一夜之后,他真的能把徐云峰这整个人彻底割裂开去。

直播结束,人群密密挤满出口,他还和同伴愉快聊天,等着人少点再走,他才不凑那个热闹,但是很快,他意外看见自己经纪人逆流而来,在演播厅中急切寻找他身形。

他欢快地向对方招手,结果就被一把扯走,他还懵着,经纪人迭声向他朋友们赔个不是,不好意思,急事,失陪失陪,脚步已经忙乱往外赶,然后将手机塞给他叫他自己看。

屏幕亮起,上面跳出未接来电68个,4个来自徐云峰,7个来自徐云峰助理,剩下57个参杂分布其中,分别来自各种各样的各个陌生号码,固定电话,手机号码,执拗地打,又执拗地换,一水儿依次排开,通红的未接来电标识看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他挑了最近的一个回过去,是陌生的声线,说来也正常,但对方显然认识他,开口就称呼他,马先生,我是徐云峰先生的私人律师,我姓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骗局,但地址很快发了过来。在香港。徐云峰竟然在香港。还好,也好,不然飞欧洲还要十三个钟,他说不定还赶不上见徐云峰最后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骗局,但马杰硬是信了,泪眼婆娑惊慌失措,马上买了最近一班飞机就要出发。

这颗玉珠,家传的,徐云峰戴过的,看来认主,被他戴碎了,结果徐云峰就出事了。

马杰后来才后知后觉这样想,摸着自己心脏处,他不敢把那包红纸拿出来看,只是隔着布料感触那质感,坐在手术室外恍恍惚惚,室内中央空调打得低,他整个人却汗津津的,发冷又发热,眼神都放空,经纪人找到过来的时候,也没多问他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转头就去走廊尽头打电话给他把明后两日工作全部推掉。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这姐姐当时从众和一路跟他跳槽到金五,是徐云峰也给她另外开一份工资叫她陪马杰走。徐云峰。怎么又是徐云峰。他怎么根本摆脱不了徐云峰。徐云峰的魔爪无处不在。

但万一徐云峰不在了呢。万一徐云峰死了怎么办。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怎么可以不死在他手里,他可是做好了要跟徐云峰纠缠一辈子死磕一辈子的准备了,怎么对手这就临阵逃脱拜拜了您,这可怎么办,那他余生跟谁斗,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他看见徐云峰的律师出现,王律西装革履,语气冷静,我是来转述徐先生遗嘱的,他的遗产会全部留给你。然后马杰眼角那滴泪就终于滑落,流下弧度,盈盈悬在耳垂,像一对最完美珍珠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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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地发家致富

【徐马】黑天堂 4



港岛天气比金江好点,起码不是雾沉沉的天,地形倒是差不多,当他跟着徐云峰在中环上山下坡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如是评价。

徐云峰适应良好,熟门熟路,在狭窄街头带着他左穿右插走小巷,三日行程见了不少旧朋友,他们握手,寒暄,对徐云峰身边的马杰也报以友善微笑,仿佛他们真是一对真心璧人,神仙眷侣。

转眼就到赛马日,马杰意外见到刘主任,刘锋也来,代黎志田看看金五的马。真没想到,原来金五的马和徐云峰的跑同一场。

徐云峰和刘锋应酬,留他自己在酒会玩,就像往育儿室寄存小朋友,事情办好了再回来领。马杰才不搭理他,腿长自己身上我爱去哪去哪,等跑完马徐云峰再来跟他会合,熟络地勾上他肩膀,给他介绍新认识的朋友...



港岛天气比金江好点,起码不是雾沉沉的天,地形倒是差不多,当他跟着徐云峰在中环上山下坡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如是评价。

徐云峰适应良好,熟门熟路,在狭窄街头带着他左穿右插走小巷,三日行程见了不少旧朋友,他们握手,寒暄,对徐云峰身边的马杰也报以友善微笑,仿佛他们真是一对真心璧人,神仙眷侣。

转眼就到赛马日,马杰意外见到刘主任,刘锋也来,代黎志田看看金五的马。真没想到,原来金五的马和徐云峰的跑同一场。

徐云峰和刘锋应酬,留他自己在酒会玩,就像往育儿室寄存小朋友,事情办好了再回来领。马杰才不搭理他,腿长自己身上我爱去哪去哪,等跑完马徐云峰再来跟他会合,熟络地勾上他肩膀,给他介绍新认识的朋友,饮酒,致意,互换名片。

刘总呢?马杰张望了一下。

完场就走了,他赶今晚飞机回去。徐云峰波澜不惊,又跟旁人碰杯,然后问他,你呢,今天玩得开心吗,有认识新朋友吗?

马杰说有。

有几个眼熟面孔,也能攀谈几句,还认识两个新朋友,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看起来也仿佛在这等人来接,但是板着面孔,马杰观察他很久了,同情心发作,想过去搭讪陪人家解下闷,结果大错特错,错到离谱。

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白真相,三杏集团产品部总监,马杰眨了眨眼,对方面无表情推推黑边眼镜。马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哦没关系,白真相嘴上这样说,手指却很诚实地试图把自己名片收回去,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僵在那里,马杰眼明手快,看出他意图,顺势塞了个台阶,半点头哈腰将那名片接了过来。我叫马杰。他最后还是跟人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心想我总不能把徐云峰名片给他佯装自己就是徐云峰吧。

有眼不识泰山,他以为白真相这种大总监应该会和徐云峰他们在同一层周旋才对,这冷淡白孔雀听完,向他点头,讲了句谢谢,看来是走错楼层了,于是马杰还好心送他到电梯口。

从电梯口折返回来,马杰遇到了今天第二个新朋友,在门外徘徊流连,齐刘海耷拉着,挂一双下垂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怯怯的,像可怜小狗,穿着打扮也格格不入,马杰好奇心发作,走过去询问。

对方自我介绍叫韩东,是小记者,供职的报社说这里面可能有线索,偷偷潜入来想挖点料。

马杰疑惑,什么料,对方就惨兮兮冲他竖起手指在嘴唇前指了指。马杰助人为乐,看着那张脸,莫名生出一点恻隐之心,他拉扯过对方衣袖,将人一起带了进去。

徐云峰耐心听他讲完,已是后半夜,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徐云峰将手伸过来牵住了他的,豪车后座宽敞,马杰却非要挤过来挨着他,下巴搁在他肩头,抬头望他时,刚好映出外面如流水的灯光。

很有爱心。徐云峰抬起他下巴低头亲他,温柔夸他,真的也像夸小孩。我果然没有看错马杰,good boy。

等回到金江,马杰已经忘记这些偶遇,凭心而论,他混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早前没有工作那段时间,仿效海王到处留情四方乱投简历终于得到回应,新角色堂堂来袭,又可以进组了,拍天拍地给徐云峰随手拍,真像小情侣谈恋爱一样,乐而不疲地骚扰对方。徐云峰不一定及时回,也不一定每条回,但最后总会盖章定论留个戳似的,以上,此条为限,密封线内不许答题,复个,已阅。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依赖上徐云峰了,真要搞到又像以前做金丝雀时候一样了,不对,怎么还比以前更黏腻了,非常上头,非常可怕,非常受不了。他低头读剧本,字里行间仿佛出现徐云峰名字,他简直要骂自己是恋爱脑了,扔了本子决定去找人谈谈,一头扎入现实世界,见见活生生的人,跟导演聊,跟编剧聊,跟摄影师聊,跟场务聊,跟站姐聊,各种插科打诨聊,势要将徐云峰踢出脑海。

成效不可谓不显著,那可真是太显著了。跟导演聊,成功给自己争取到多加两页戏;跟编剧聊,又重新梳理认识了这个角色和人物动线;跟摄影师聊,知道了自己究竟哪个角度最上相以后可以活学活用勾引徐云峰不对怎么又想起徐云峰了打住马上打住;跟场务聊,喜提中午盒饭额外加码免费奶茶及大鸡腿;跟站姐聊,把奶茶转手送给对方,收获绝赞夸夸,心情好就人好看,他咧出一口大白牙,又插手比耶,腕上那条五彩绳就掉下来,刚好卡在恰当的地方。

上网冲浪时发现自己热度又上去了点,全赖那批奶茶换来的美照,虽然精修高P唇红齿白他有点怀疑这是谁是我吗我家好像没有这一人啊,苦思冥想其时正蹲在保姆车里吃饭盒,没吃饱又想去加个泡面,被经纪人狠狠的眼光盯住了,露出乖巧柴柴微笑,讪笑着收回手。

没过几天恰逢节日放长假,他飞了趟大谭,去那个19层的家里拿回了玄关那支苦橙香水,又偷偷摸摸去众和找徐云峰,开徐云峰那辆紫红色迈巴赫,漂亮,张扬,流光溢彩,停在徐云峰的专用车位,僭越之心昭然易见,徐云峰叫助理下来接他,一见面那小姑娘就笑,难得见他鸭舌帽口罩墨镜全副武装,溜来加班时点的众和,鬼祟得仿似偷情。

徐云峰看他进门也笑,揶揄他,大明星,有头有脸了是不是。

他好久没来这间办公室,一时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玻璃窗后面那条江依然奔流不息,他突然感到了些许怀念,怀念起以前在众和打工的日子,轻快地上班下班,贫穷地上班下班,上班收一份粮,下班再收另一份,不用像现在这样累成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啊不行,马杰,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可是靠自己双手勤劳劳动踏实赚钱,虽然是血汗钱,但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

一秒钟脑子里能转八百个念头,他站在落地窗前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直到发现徐云峰的电脑屏幕上飘着的是自己的照片。

剧本挺烂,但是照片拍得不错,徐总显然很满意,转头发给助理吩咐冲印出来裱进相框里头,又问马杰,你那什么,站姐,需要给她一个工作吗?

马杰噎了一下,吞吞吐吐,无语望天,人家,应该也有工作吧……

他现在倒是怕私生粉,虽然他一个人住,但偶尔也会两个人住,惊动到徐云峰就不好了。

想到这个,他又记起众和内网那个帖子,问徐云峰为什么不删掉,徐云峰说删了,调了后台记录给他看,发现原来是把评论里说这人我认识这不就是那谁Magic吗也不是小男孩了老板看中他啥啊诸如此类指名道姓的删了。

他一时失语,手撑在徐云峰办公桌边,徐云峰又调回网上刚才那几张照片看,他就眼见自己又被端上来评头论足,这回是浑身上下装扮全部被拆解点评,一样一样拎出来列明品牌型号加估价,那账号写得头头是道,贵价衫裤鞋袜自是不必提,就连拍到的饰品都要讲,手腕上五彩绳,市面常见品牌连锁金铺出品,诚惠一百大洋,明星同款轻松get。至于上面串的那颗绮罗珠,就只配了一个问号再加几句揣测,私人物品?品牌赞助?拍卖行货?家传珍藏?听起来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地离谱。

他这样念给徐云峰听,笑嘻嘻地打趣,徐云峰刚摘了眼镜揉眉心,闻言,就老神在在点头。家传的。

家传的,什么世家,什么身家,他咂舌,又闭嘴,在大谭住了两天,又回金江,在机场和徐云峰分别,徐云峰走国际出发,他走国内的,临别时公众场合,徐云峰矜持地保持距离,只是指了指手机,跟他说,落地了我会给你发信息。

他好像现在突然多了很多个家,心情轻快地推门回家,太久没回来,客厅乱糟糟的,还停留在他们临出发香港前那晚的鬼混中。那晚徐云峰不知道发什么疯,本来两个人好好地在厅里看电影,看着看着,小酒喝着,又开始厮混,这种时候最紧要就是不需端着佯着,徐云峰摩挲他脸颊,心情应该很好,又开始不断地夸他,直夸得他面红耳赤,自觉献身,将徐云峰也拉扯下人间,倜傥风流全部云散。

他开始收拾东西,意外翻到徐云峰遗留下的支票本。后来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刻,马杰都千万分后悔,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被引诱着,揭开了惊世开端,闪进眼里最新一张就是徐云峰预备写给金五的支票,金额空着,名目写了点名要马杰出席香港活动的伴游费。

金额怎么空着呢。

总不能是要给他赎身吧。

总不能是金五漫天要价吧。

马杰摇晃了一下,只觉晴天霹雳,外面烈日炎炎暑热难消,好似当头一棒,那种感觉好像,徐云峰依然只是将他当成一件货物,明码标价的货物,和那张照片上他身上所有被写明价钱可以拿出来讨论的品评的货物,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要价码合适,就可以随意在不同人手上交换来交换去。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爱比恨容易,他突然惨淡认识到自己还是爱徐云峰,正因如此,杂质反而显得更耀眼了,他完全无法假装看不到。

马杰脸色发白,又一次想逃,但这是他自己房子,他又能逃到哪里去,惶惶然举目四顾,徐云峰气息已经再度悄无声息入侵这间屋,橱柜里的饮水杯,鞋柜里的红底鞋,镜柜里的洗面奶,高调又霸道地昭显他存在,他又想起再相逢时徐云峰硬要拉他去专柜买新衫,也没问过他意见喜不喜欢好不好看,顾自按自己意愿打扮他,果真无愧为一言堂堂主,只能我愿意给,不能你开口要。

马杰看了看手腕,将那串彩绳摘了下来,既然是贵重的东西,他一时不敢直接寄回给徐云峰,还是下次亲自去大谭交还给助理小姐好了,不对,这么贵重也不能就这样留在家里,还是随身保管吧,还是由我戴着,肯定不会弄丢不会失窃,他迟疑着,动作僵硬,又缓慢扣回了手中。

他决定逃去工作,只有工作永远不会亏待你,火速将自己打包发走空投,临出门前不忘关好水电煤气,还有最重要一点,将徐云峰再删除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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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京狐

【徐马】再爱就不礼貌了

*整点爱而不得还倒贴的登,字数2w+

*浅虐老登,小狗不追夫,照样he

 

01

 

要问徐云峰这辈子做过最大的傻事是什么?那必然是爱上马杰。

 

连广进计划烂尾、年会上被“盼马壮”举报进橘子、刚出橘子又中了圈套、阴差阳错和马杰滚了床单还被人拍照留念、最后出于种种考虑而选择跟马杰结婚等层出不穷的破事,都得为他傻兮兮的爱让位。

 

因为马杰是个beta,是个举报过他的beta,还是个极难受孕又不顾家的工作狂beta,最关键的在于,马杰是个不爱徐云峰的beta。

 

别看马杰在徐云峰面前跟个弱势群体似的,老不声不响的耷拉着脑袋......

*整点爱而不得还倒贴的登,字数2w+

*浅虐老登,小狗不追夫,照样he

 

01

 

要问徐云峰这辈子做过最大的傻事是什么?那必然是爱上马杰。

 

连广进计划烂尾、年会上被“盼马壮”举报进橘子、刚出橘子又中了圈套、阴差阳错和马杰滚了床单还被人拍照留念、最后出于种种考虑而选择跟马杰结婚等层出不穷的破事,都得为他傻兮兮的爱让位。

 

因为马杰是个beta,是个举报过他的beta,还是个极难受孕又不顾家的工作狂beta,最关键的在于,马杰是个不爱徐云峰的beta。

 

别看马杰在徐云峰面前跟个弱势群体似的,老不声不响的耷拉着脑袋,一副窝窝囊囊的受气小媳妇模样,其实心思可难琢磨了,反正徐云峰琢磨不透。

 

他从前以为马杰怕他,因为怕他才摆出逆来顺受的姿态,被他睡了也不敢吱声,被他求婚也不敢拒绝,稀里糊涂当上了徐太太,却还是主动停留在下位,肩负起妻子职责的同时,又不敢将徐云峰视作自己真正的丈夫——用马杰的话来说,这未免太僭越了。

 

没办法,谁让他俩的相识就没开个好头,徐云峰倒不是不能理解,可他最初也没太当一回事,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谈恋爱,徐总可是专业的。

 

想他曾经在国外留学时,那是花花蝴蝶翩翩飞,恋爱学业齐头并进,皆是他生活的主旋律,可谓千锤百炼,天道酬勤。以至于后来徐总在情场所向披靡,内心都无法收获太多成就感,只能说:“无他,唯手熟尔。”

 

现在徐云峰要攻略马杰,第一步就是消除他的恐惧感,结果轻车熟路的一通老操作下来,徐云峰惊奇发现,阻碍他和马杰长远发展的根本原因居然不是恐惧,而是马杰的有意为之。

 

换句话来说,不是徐云峰吓退了马杰,而是马杰压根没想靠近他,他俩在颗粒度上就没对齐。

 

徐云峰这头上演着《契约夫妻,转正倒计时》,还是一部颇有古早风味的言情剧,马杰那边则是纯纯的职场励志片,他白天为众合打工,晚上为徐云峰打工,婚姻就好比是他的一份兼职,他可以干得兢兢业业,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但你指望他付出真情,可就太无理取闹了。

 

站在马杰的视角上,连徐云峰的表白都显得如此诡异,像极了你那吃饱了撑得慌的傻缺领导,摧残你的肉体不算完,现在还想拿你的感情来取乐,有病吧。

 

但徐云峰给得太多,马杰不好直接怼他,只能装傻糊弄,等领导对他的新鲜感消散。

 

徐云峰想说他不是三分钟热度,他也觉得自己的感情荒唐且愚蠢,但每天下班后能回家见到马杰,他心里还是高兴,他无法控制这份喜悦,正如他不受控地爱上马杰。

 

落到马杰耳朵里,就成了:balabala下班balabala。

 

下班好,下班最美妙。

 

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重要。

 

02

 

徐云峰跟马杰结婚结得潦草。

 

年会事件过后,徐云峰虽然有惊无险地躲过了牢狱之灾,但集团正处于完犊子的边缘,依然是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该挽的狂澜他还得挽,拖上高铭队伍一起挽。

 

从徐云峰回众合的那一天起,公司正式开启中高层大加班时代,连皮特这种酒桌混子都没能幸免,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写了半个月的方案,边写边抠脑袋。

 

在大家(被迫)的共同努力下,倒也真做出了一些成绩来,这段时间徐云峰忙得晕头转向,直到在庆功宴上看见马杰,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想起就想起吧,徐云峰也没准备做什么,他的人生中总有更重要的事情,实在没有精力去找一个小角色的麻烦。

 

谁知他不找马杰麻烦,麻烦反而先找上了他,就在当晚,徐云峰的易感期竟无故提前,且来势汹汹。

 

接下来的剧情也不难猜,没开灯的酒店房间,来路不明的醉酒男人,一场酣畅淋漓的419,天亮后,先睡觉后面基的两人双双傻眼,爽都爽完了又开始悔不当初。

 

徐云峰盯着赤身裸体的马杰,脑海里凭空冒出了一黑一白两小人,白小人说:“没有比眼前更糟糕的情况了。”

 

黑小人抬杠:“那如果把马杰换成胡建林呢?”

 

白小人被雷的七窍生烟,白小人咆哮:“你的胜负欲就非得体现在这种时候吗?!”

 

什么时候?火烧眉毛的时候,大事不妙的时候!

 

徐云峰就不信他跟马杰的露水情缘会是单纯的巧合,有人设计他俩,准确来说是设计他,以马杰此刻不知所措的状态,徐云峰排除了他的嫌疑,并开始跟他谈判,商量补救措施。

 

随后他俩春宵一度的照片果然在公司小范围流传开来,收到邮件的是几个有话语权的高层,高铭就是其中之一,他怒斥徐云峰,先是翻旧账,说他造成的年会风波已经使公司名誉受损,现在又乱搞AB关系,伤风败俗。

 

当初年会是全网直播,现在都热度不减,徐云峰和马杰作为两位备受瞩目的主人公,居然滚到一张床上,万一照片流传出去,谁知道舆论会怎么发酵?419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就在高铭图穷匕见,准备点题,说“杰弗瑞品行不端,再三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必须严惩”之际。

 

沉默已久的徐云峰终于开口了,他说:“我跟马杰是夫妻。”

 

03

 

其实结婚本身也是一件傻事,是徐云峰生命中极少数的不明智决定,毕竟这可比艳照外泄的代价大多了。

 

但徐云峰估计是在庆功宴上吃错了药,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身体被掏空,他能感受到自身的虚弱,精神却依然亢奋,还在回味昨晚的声色犬马。

 

alpha就是这点不好,在激素的操控下,繁衍的欲望会大于一切,马杰在419中的表现极佳,徐云峰看马杰就份外顺眼,黑白小人还在他大脑里蹦哒,黑小人说,生生生,生他个一百零八将,别说众合了,梁山都是我们的!

 

白小人则言简意赅,它说:请和我结婚。

 

人生难得几回癫,内分泌失调的徐总癫一癫,把自己重新癫成了已婚人士,等他的上半身终于从下半身那儿夺回主导权,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光速领证的骚操作,让徐云峰的形象由约p下属的猥琐上司,瞬间逆转为被小人侵害隐私的无辜丈夫。连马杰举报他的意义都跟着升华,以前充其量是不畏强权,勇气可嘉,现在成秉公灭私,大爱无疆了。

 

俗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马杰此等高义之士,还肯跟徐云峰睡一个被窝,说明徐云峰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吧?

 

在年会上塌成一片废墟的徐总,竟然能从如此刁钻的角度被洗白。

 

徐云峰用大头思考,认为事情的发展虽然荒谬,但好像也不错。

 

徐云峰再用小头思考,嗯,是真的很不错。

 

他原本没打算跟马杰长期深入交流的,聘请马杰当他的妻子,意思是马杰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领证以后对外宣称:“没错我是徐云峰老婆。”,就能按月收取丰厚的酬劳,直到徐云峰喊停。

 

但易感期做多了,马杰又从不拒绝,徐云峰便有些上瘾,坏习惯的养成,总是这样轻而易举。

 

其实性对于马杰而言没有意义,他又不会被标记,也几乎不可能怀孕。由于beta没有易感期,导致别人都存在一个误区,认为beta不需要x生活,可他们又不是x无能,为什么会不需要?能爽则爽,谁还会跟快乐过不去吗。

 

何况徐云峰挺帅的,洁身自好,技术也好,不是一个难以忍受的对象,所以做就做吧,马杰无所谓。

 

只是某些时候,他出于善意,还是想劝徐云峰注意身体,不要仗着自己是alpha,就没有节制,以他那么个做法,铁杵都能磨成针。

 

徐云峰可不爱听了,捂住他的嘴,就开始一通猛騲,捅的马杰眼冒金星,生理泪水便不知不觉淌了满脸。徐云峰在灯光下沉默地望着他,然后低头亲吻他的眼角,从眼角吻到脸颊,湿漉漉,冷冰冰,但马杰的嘴唇温热柔软,像块芬芳的软糖,两人唇齿纠缠时,画风逐渐由钙v向mv转换,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源于相爱,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04

 

徐云峰也不是一开始就爱马杰,虽然他喜欢跟马杰做,但做归做,爱归爱,倒是不难区分。alpha普遍心比鸡硬,没那么容易坠入爱河。

 

马杰就更不容易了,他长这么大,恋爱长跑短跑接力跑统统体验过,却似乎从未正儿八经的爱过谁。好在他出生于一个温馨的家庭里,见过爱,了解爱,所以哪怕不爱,也能游刃有余地表演爱。

 

马杰能跟每一个前任保持良好关系,徐云峰不是他的真现任,但同样吃他那一套,就像没人会拒绝快乐一样,也没人会拒绝马杰无微不至的关怀。

 

徐云峰被关怀久了,不能免俗的掉入了爱的海市蜃楼中,他同情起马杰,认为对方爱自己爱的好辛苦,纯粹的爱不辛苦,爱惧交织才磨人。

 

也算猜对了一半,因为马杰的确害怕徐云峰,怕他哪天回过味来,要报年会之仇,于是只好在他尚未发作前,多伏低做小表忠心。

 

后来发现徐云峰没有那么小心眼,马杰就不再怕他了,继续待他好,只是出于对金钱的尊重,可以理解为责任心,或者翻译成爱岗敬业,另外徐云峰对他也不错,马杰不讨厌徐云峰。

 

但爱是完全没有的。

 

徐云峰想把马杰介绍给朋友,马杰哪怕再忙也会抽空赴约,累到睁不开眼也会强打精神,不让老板丢面。但马杰从不跟自己的朋友提起徐云峰,别人问起他的家庭,他就含糊代过,以废话文学应对所有八卦。

 

徐云峰送马杰的礼物,都会被马杰换成钱,不是马杰多么缺钱,而是徐云峰的礼物除了值钱,没有其他价值。

 

马杰在备忘录里记了徐云峰的生日,但不会刻意去记什么结婚纪念日,徐云峰想纪念,马杰也不介意陪陪他,烛光晚餐很好吃,就是吃完了犯困,回家还得陪老板睡觉,马杰有点疲惫,马杰不会说。

 

徐云峰用私人号加了马杰,对他朋友圈三天可见。马杰用工作号加了徐云峰,全开放的朋友圈里堆满了公司推文,像个负责运营的机器,没有丁点活人气息。

 

马杰不允许他的生活里留下太多属于徐云峰的痕迹,因为没有必要。

 

就算他和徐云峰相处融洽,他们婚姻的本质也不过买卖一场,马杰很满意现状,不满意徐云峰忽然爱他,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

 

05

 

徐云峰对马杰属于日久生情,日子久,日得也久,硬生生日出一片深情。他意识到此事的契机,是某次去X国出差,恰好遇上当地地震,徐云峰人没事,他运气向来不错,有那么点祸害遗千年的味道。

 

没想到马杰直接提交年假,买了飞机票就追出国门,非得亲眼瞧见徐云峰安然无事,才肯长舒一口气。

 

徐云峰心窝暖暖,也就是那天,他们同床共枕,却破天荒的没日,马杰跟徐云峰闲聊,说起他的童年。

 

马杰家境普通,但幼时的马杰不普通,他打小聪明乖巧,上幼儿园包揽了班上全部的小红花,上小学连续担任六年班长,进入青春期也没有叛逆,成绩还始终稳定的名列前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alpha,然而他却分化成了一个beta。

 

说不受打击,那是不可能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alpha才能成为真正的主角,然后通过性传播,把光环分给拥有生育价值的omega。至于beta,只是用来衬托红花的绿叶,是平庸的代名词。

 

众合连外包都是alpha,马杰作为一个beta,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落后别人十万八千里,要不是那场轰轰烈烈的年会,他恐怕还得卡在K8的位置,看他的草包alpha上司莺莺燕燕。

 

所以马杰发自内心地感激徐云峰,他365天加班都无法弥补的性别短板,居然被失足徐云峰给弥补回来了,大恩无以为报,马杰只能祝福他亲爱的徐总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徐云峰:“……”

 

徐云峰感觉怪怪的。

 

他发现他俩和谐共处久了,马杰是越发肆无忌惮啊,把年会都说的这样轻描淡写,是料定了他不会计较吗?

 

行吧,看在“平安健康,长命百岁”的祝福上,不计较就不计较,只要马杰不再用“老马失前蹄”之类的垃圾成语,徐云峰能勉强容忍他的口无遮拦。

 

其实马杰未必感受不到话语中的不妥之处,但他懒得细细推敲,反正徐云峰又不会生他气,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不容本宫放肆也放肆多回了,还差这一回吗?”。

 

于是徐云峰终于意识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谨小慎微的马杰消失了,如今躺在他身侧的,是由他亲自纵容出来的徐太太。向来公私分明的徐总被“徐太太”三个字击垮了心理防线,他想,真是大事不妙。

 

06

 

X国一行后,徐云峰自认跟马杰实现了情感上质的飞跃,甚至有一个不在众合的马杰朋友,都知道了他俩的夫妻关系,那个人就是潘妮。

 

潘妮发表吃瓜感言:我早就知道了,但这种破瓜还是别再分享给我了,影响我一整天的好心情。

 

虽然马杰失言才无意掉马 ,但马杰向前一小步,徐马前进一大步,依然意义非凡,可喜可贺。

 

徐云峰那段时间心情都不错,还准备带马杰去看海,马杰心想上回地震差点引发海啸把你给淹了,你倒是心大不后怕。不过领导的决定也轮不到他来质疑,他认真回复:magic收到。

 

但看海这事最后还是黄了,因为徐云峰负责的新项目的对接人,是他高中的omega同学。

 

同学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当年他俩因为信息素契合的缘故,没少被班上人起哄,可徐云峰往往一笑置之,花瓶太无聊,没意思。

 

久别重逢,omega依然貌美如花,听说他嫁得挺好,前夫有权有势,哪怕离婚了,也念在夫妻一场,给了他不少好处。

 

徐云峰看出来了,omega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头脑空空、无忧无虑的高中生,却能身居高位,还能坐在他徐云峰面前傻话连篇,再想想马杰一路走来的艰辛,讽刺效果直接拉满。

 

送omega离开时,对方含羞带怯地喊他名字,云峰。他说:“云峰,以后我们可以私下聚聚。”

 

徐云峰的思绪又跑偏到了马杰身上,他想马杰都没喊过他云峰,成天把徐总挂嘴边,以前徐总不在意,此刻才觉得不好听,得找机会改掉。

 

然后徐云峰刻意伸出戴婚戒的那只手,跟omega礼节性地握了握:“没问题,陈总哪天有空,欢迎来家中做客。我夫人也来自山东,应当同陈总聊得来。”

 

omega撇嘴,显出少许失落之色:“这样呀,那日后有空再联络。云峰,再见。”

 

碰巧路过的高铭听了一耳朵,又闻见空气中稀薄的信息素,便在目送omega进电梯后,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云峰,那位想必是二夫人吧。”

 

徐云峰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用结婚来解决桃色绯闻,徐云峰懒得理他。

 

第二天,徐总在公司相会老情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众合,在此先为高铭澄清,不是他带头造谣的,就omega那等级别的美貌,那洁白透亮仿佛在发光的无暇肌肤,到哪都是人群中最吸睛的电灯泡。

 

他来众合走一遭,照片随后就上了论坛热帖,群众很快挖出了omega以前是徐总同学的重要信息,同窗之谊,A才O貌,加上满分的信息素契合度,试问谁能不浮想联翩?

 

徐云峰觉着他们无聊,又觉着只是小事一桩,回去跟马杰解释一下就好。

 

不料马杰情绪稳定极了,压根不需要他的解释,还主动向徐云峰提议,如果陈总有空,欢迎他一同去海边旅行。

 

徐云峰疑惑了,三个人去海边旅行?这算什么?难道不诡异吗?

 

马杰跟了徐总多年,自认已经很会揣摩领导心思,就善解人意的给出最佳解决方案:“我不去也没关系,刚好公司事多,我留下来还能为您分忧。”

 

徐云峰回过味来,险些被他气晕:“好啊!那你就别去了。”

 

其实一点也不好,冷战本身就不好,徐云峰没看成海,还给自己气了个七窍生烟,马杰倒无事发生,他知道徐云峰生气,但不知道徐云峰为什么生气,只能冷处理,毕竟领导要发疯,也不是他能制止的。

 

后来还得靠徐云峰自己想通,再不想通,他这出独角戏能唱到一千年以后,徐云峰唱不动,选择跟马杰聊一聊,他告诉马杰,我爱上你了。

 

07

 

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能有被领导表白的福气,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反正马杰不想要。

 

因为那可是领导呀,领导是上位者,在不平等的关系中永远占据主导地位,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人家是世界的主角,有随心所欲的资格,马杰有么?

 

他作为beta,连信息素都闻不到,被徐云峰翻来覆去的騲,也没有怀孕的迹象,好在事业方面时来运转,有所起色,现在不抓紧机会向上爬,反而去爱一个跟其他omega满分契合的alpha?那他简直比领导还有病。

 

所以面对徐云峰的表白,马杰除了尴尬一笑外,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了。

 

徐云峰感到不可思议,第一章就说了他是情场战神,二十岁以后就没被人拒绝过,而老好人马杰,长了一张从出生起就没拒绝过别人的脸,他却拒绝徐云峰。

 

从那天起,他俩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马杰越发喜欢加班了,因为加班就不用回家,回家得挨騲,他想等徐云峰恋爱脑冷静下来再騲,否则越騲越上头,他日后更没法脱身。

 

徐云峰偶尔会来办公室找他,看他有没有按时吃饭,马杰没吃也会说吃了,然后眼珠子乱转,盼望对方快走。徐云峰不走,一片死寂中,他们谁也不说话。

 

于是很久没騲,也很久没说话,马杰渐渐丧失了跟徐云峰相处的能力。他谨小慎微的特点又回来了,在徐云峰跟前总是不知所措,小心把握着说话的尺度,以前是害怕冒犯领导,现在是害怕领导误会,他不想显得他们太亲昵,给徐云峰营造相爱的错觉。

 

马杰还会悄悄怀念当初的徐云峰,刚结婚时,徐云峰除了睡觉以外,基本不跟马杰互动,就算有烦心事,也会憋着独自消化,在周身形成一圈低气压,不声不响的覆盖全家,以及家中的马杰。

 

马杰当然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很好忍受,一来徐云峰不会直接冲他发泄,二来马杰习惯承受来自外界的负能量,三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卡上每个月上涨的数字,足以令马杰原谅一切。

 

他甚至贱嗖嗖地想,要不徐云峰骂他几句呢?钱来得太容易,他不安心。

 

马杰是不怕徐云峰伤害他的,但他害怕伤害徐云峰,尤其是伤害一个爱他的徐云峰,因为辜负别人的爱,好像是一种罪过。

 

所以马杰逃避,他不想背负徐云峰的感情,也不想成为罪人,便只能逃避,等万能的时间把爱消磨殆尽,他就又能问心无愧了。

 

徐云峰有些无奈,他没想到他自以为水到渠成的表白,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马杰对他肯定有感情,否则也不能请假出国,就为了亲眼确认他的安危。

 

马杰是什么人?365天全年无休的众合卷王,他请假的时候把皮特都吓了一跳,还当他家出了多大的事,结果就是徐云峰的事。

 

请假前他俩通过电话,马杰早知道徐云峰平安,但他依然风尘仆仆地赶来了,难道这都不算爱吗?

 

徐云峰很快知道了答案,因为见到了来公司找马杰的马杰发小,地震发生时,他也在X国。

 

08

 

复盘马杰的行程表,会发现他11号请假,当天就飞往了X国,X国不算远,但徐云峰是12号下午才见到的马杰,中间空白的时间段里,马杰跟谁在一起,答案不言而喻。

 

没错,绿了,so what?

 

开个玩笑,马杰还不至于像他老公道德低下。

 

徐云峰:……

 

马杰承认自己第一时间是去找发小了,他那不省心的朋友就爱满世界乱蹿,蹿去X国后还把手机弄丢了,又恰好赶上地震,家里人联络不上他,急疯,把电话打到马杰这边来。

 

马杰也联络不上,索性亲自去找,还能顺便看看徐云峰,在老板面前刷波好感,两全其美。

 

潘妮听了,都忍不住想歪,她问马杰,你是不是对你发小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你有白月光,干嘛还嫁给徐云峰?咱不当贱受也不能学那些死渣攻啊!

 

这可真误会马杰了,马杰没有白月光,发小就只是发小,在当时的情况下,发小生死未卜,优先级自然更高,何况一起长大的真朋友,肯定比假老公重要。

 

不爱一个人的原因,其实大都很残忍,因为我深爱着别人,没有余力再来爱你,因为你的综合条件没达到我的预期,所以要被淘汰出局,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波及了我们,我们不能在一起……

 

但更残忍的是,不爱也可以没有原因。我不爱你,不需要有个白月光作为前提,哪怕我的感情没有被他人占据,心里的位置空荡荡,就浪费在那里,也不会给你。

 

徐云峰挺好的,然而alpha和beta好像不适合跟爱扯上关系,马杰也想象不出他和徐云峰能共同拥有的未来,徐云峰越好,他越惴惴不安。

 

09

 

当徐云峰不再跟个哲学家一样跟马杰谈论爱的真谛,马杰慢慢找回了演员的职业素养,继续扮演领导的好妻子。

 

好妻子主要是“好”在床上,下了床magic就指望不上了,他以前还会洗衣做饭大扫除,嫁给徐云峰以后被奢靡享乐的不正之风深深腐蚀,生活技能早已全面退化。

 

上回难得贤惠一把,帮徐云峰洗点贴身衣物,还把领导内裤洗成了开裆裤,怎么说呢,手不算巧,劲倒不小。

 

大部分时间里更是连人都瞧不见,马杰今年刚升K11,基本全天扎根在公司里,卷起来就发了狠忘了情没了命,比徐云峰一个K14都忙碌。

 

没办法,beta就是得加倍努力,才能赶上正常发挥的alpha。

 

徐云峰下班回家得接近凌晨,如果马杰在家,或者随后赶到家,他俩就小做一下,每次马杰都很配合,强打起精神装出兴奋的模样,做到后面就成了真兴奋,疲倦加上灭顶的快感,在眼前催生出明明暗暗的光点。

 

通常情况下马杰会成为晚归的那一个,徐云峰已经睡了,马杰不想吵醒他,就会去睡客房,第二天早上再一起吃早餐,还没吃两口有人打电话来谈公事,马杰叼着肉包先行出门,只来得及跟徐云峰挥手道别。

 

徐云峰生日那天马杰请了年假,马杰近几年只请过两次年假,两次都为了徐云峰,上次X国重友轻色就不提了,这回得整得动人些,结果又临时接到出差通知,马杰把鲜花和礼物放在桌上,忙不迭地赶飞机去了。

 

他在飞机上睡了半个小时,醒来看看手机,没有看到徐云峰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马杰有些内疚,他感觉自己不够称职,让领导迁就他的时间,洗坏领导的内裤,还放领导鸽子,是真把自己当领导老婆了吗?这么任性。

 

然后马杰意识到,他跟徐云峰结婚已经好几年,两个人都不再年轻。人到了一定年纪,会开始向往采菊东篱下的安逸生活,经不起风浪,不喜欢变动,所以大概率不会再离婚,马杰可能得跟着徐云峰,做他一辈子的老婆了。

 

但很快马杰又清醒过来,笑自己太僭越,怎么把徐总说的像个迟暮老人。四十五岁的确不够年轻,但马杰希望徐云峰活够一百岁,所以他的人生也才走了一半不到,提什么一辈子。

 

徐云峰的一辈子,大概率和其他alpha相似,得找个完美的omega结婚,再生一个孩子来继承他的英俊、聪慧、财富和数不完的坏心眼,为万恶的资本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马杰陪他走过一段是一段,现在就已经走的力不从心,更何况是将来呢?光是想想都疲惫,疲惫的叫人心碎。

 

10

 

马杰近来比较奇怪,情绪好一阵歹一阵,连对工作都不太上心了,有几次开会时徐云峰都抓到他在走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徐云峰猜他是真的累了,没人能像机器似的连轴转,尤其马杰身体又不好,多爬几阶楼梯都能大喘气的人,成天劳心劳神,拿寿命换成绩。

 

前段日子更甚,马杰出了奇的亢奋,在公司亢奋,回到家养生,十点半就上床睡觉,扬言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结果凌晨一点还两眼放光,在床上打滚。

 

现在想来,应该是一种回光返照,人的肉体及精神被重压击溃前,都会把体内的精气神一股脑释放出来,然后才会彻底衰弱,进入一蹶不振的摆烂形态。

 

摆烂的马杰周五准时回家,没带笔记本电脑,周末也不准备回公司加班,徐云峰难得跟他共进晚餐,见他难受,心里也不好过,便想起曾经半途而废的看海之旅。

 

徐云峰周末有安排,但不是很要紧,索性全部推到周一,把腾出来的时间,用在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事实证明,说走就走不可取,旅游还是得提前做攻略,至少把当地的天气预报给看了,否则就会赶上两天不间断的暴雨,没法看海,甚至没法出门。

 

徐云峰和马杰在酒店里睡了两天,清醒的时刻不多,要么是坐在床上一起看电视,刑侦题材的老港剧,马杰拿来当教育片看,每当有领导因作风问题被抓,他就侧头看看徐云峰,欲言又止。

 

要么是去顶楼的餐厅补充能量,马杰心情不好,最爱吃的海鲜都吃不下,嫌麻烦,徐云峰亲手给他剥虾扒蟹壳,他才勉为其难吃几口,饭后徐总反复洗了十几分钟的手,才除去指缝里顽固的腥味。

 

大堂里摆了几副老板私人珍藏的字画,据说有谁谁谁的真迹,马杰看不懂,但来都来了,拍照留念一下,马杰拍照没有技巧,笑容尴尬,姿势单一,翻一翻徐云峰的手机相册,全是马杰对着镜头比大拇指。

 

晚一些会有人送下午茶,满满一桌子的精致小甜品,徐云峰不吃甜食,马杰不想吃,两人一人捧了个椰子,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雨景。

 

徐云峰喊他的名字,马杰。

 

马杰转头看他,听见他说:“刚认识你的那年,我不太喜欢你。”

 

马杰露出拍照时的标准尬笑,表示理解,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刚认识就差点把自己送进橘子的人。

 

但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徐云峰不喜欢马杰,单纯是觉得他愚蠢,而徐云峰不喜欢蠢人。

 

大闹年会,胡建林可以保全他最重视的厂子,潘怡然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顺便宣泄在公司多年累积下的不满,他们一个有追求的目标,一个没有什么可失去,衡量好得失后,才统一做出了选择。

 

唯独马杰,他的勇敢更像是被人煽动后的情绪失控,从扔出螺丝钉到走下年会舞台,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友谊、正义、英雄情怀,宛如一连串咒语,蛊惑他不计后果的加入这场对他有害无利的闹剧。

 

后来徐云峰的想法也得到了证实,马杰需要工作,他舍不得离开众合,却也没想好留下来该如何自处,胡建林回了山高皇帝远的标准件厂,潘妮辞职,剩下孤零零的magic在公司受人排挤。

 

一个举报领导的不稳定因素、挑战alpha权威的beta、没有背景只有不值钱的努力,好脾气好欺负无实权的K10,就算徐云峰不跟马杰计较,也多的是人愿意来踏上一脚。徐云峰平安回来后,更是把他先前的壮举,衬得像个笑话。

 

beta得付出多少才能成为大厂的K8?谁会为了一个别人阖家欢乐的结局,而选择牺牲自己?如果不是愚蠢,那只能说自我定位不清晰,侥幸当了个K8,就真以为beta也能跟alpha平等竞争,以为失去的一切能轻而易举夺回来,现实的巴掌尚未扇到脸上前,都还以为后果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其实还是愚蠢。

 

直到两人阴差阳错结了婚,让徐云峰有机会认识到一个真实的马杰,才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蠢,马杰当然清楚现实的残酷,跟徐云峰这种天之骄子不同,他是在社会的丛林中一路摸爬打滚走来的,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制裁了他小半辈子,他凭借执着和一丁点老天赏的好运气,终于闯了出来。

 

那个年少被所有人认为前途不可限量,又被命运无情抛弃的马杰,时至今日,也仍在不停地奔跑。

 

他可以为了不平凡的人生而倾尽一切,也可以为了让别人过上“养家糊口”的平凡生活,而放弃自己的野心。

 

可惜除了徐云峰,没有人知道年会上马杰真正牺牲掉的,究竟是什么。

 

马杰看了徐云峰很久,正如过去的岁月里,徐云峰曾无数次注视他,爱在那一刻仿佛化作了实体,马杰能够感受到它的重量,如窗外暴雨,沉甸甸地砸在心头,而他不做回应。

 

“徐总你想多了,我就是不太聪明,你不知道我先前还想销毁证据呢。是潘妮和老胡拦住我,一顿心灵鸡汤给我灌迷糊了,其实我可后悔跟你作对了……”

 

徐云峰凑过来亲他,马杰立刻消了音,他不擅长亲密接触,在每段感情中,都是承受的那一方,被拥抱被亲吻,被爱被抛弃,马杰不拒绝,也从不在意。

 

这次不一样,马杰反客为主,很认真的将徐云峰吻了一遍,椰子味的吻,清新寡淡,攻势却堪称凶猛,徐云峰被他咬伤,唇齿间混进去一丝血腥气,

隐隐品出疯狂的味道。

 

随后马杰平静下来,他说,徐云峰,我们离婚吧。

 

11

 

马杰提离婚,并没有给徐云峰一个明确的理由,只是道歉,说徐总不好意思啦是我对不起你,咱俩还是离了吧。

 

徐云峰肯定不乐意,但他不乐意也没用,老婆跑路已成定局,从海边回来后,马杰乘他不在家,把东西收拾收拾,拎着个小行李箱就搬了出去。

 

他走得那么突然,徐云峰脑子都不够用了,你说死缠烂打吧,也不符合徐总一贯的高逼格人设,拉拉扯扯的场面多难看,他不喜欢强求。但莫名其妙就被老婆甩掉,换谁谁都想不通。

 

徐云峰脑海里的黑白小人又一次现身了,黑小人说,有什么想不通的?马杰他显然不爱我们。

 

白小人暴怒:胡言乱语!老夫老妻还讲什么爱不爱的?不爱不也好好生活了许多年吗?不爱不也做了一遍又一遍吗?再说了,以前不爱不代表现在也不爱,你能保证就没有一点爱吗?!

 

黑小人耸肩:反正马杰不要我们了。

 

白小人破防,徐云峰也感觉自己的身体碎了一部分,他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又去书房转了几圈,企图在冷清的三百平豪宅里,寻找到马杰离他而去的原因。

 

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由于走得匆忙,马杰不得不把断舍离的原则发挥到极致,他每个季度都会自动更新的衣服、鞋柜里很符合徐云峰品味但他没穿过几次的新鞋、被他翻烂的郑渊洁系列图书、人生中第一件阿森纳球队签名球衣还有无名指上不起眼的婚戒,马杰统统不要了。

 

徐云峰亲自整理他留下的一大堆杂物时,居然翻到了几个剪下来的吊牌,看品牌名称应该是婴幼儿服饰,断裂的尼龙绳像根导火索,顷刻间将记忆引爆。

 

徐云峰想起马杰一反常态的早睡,说从今以后要开始养生。想起他胃口不好,东西没吃多少就反胃。想起他上个月还乐呵呵,颇有闲情逸致地在家烹饪晚餐,鸡蛋羹配胡萝卜泥,不放糖不放盐,徐云峰还奇怪,说不像给成年人吃的食物。

 

徐云峰按迹循踪,得到了他所追寻的答案——他老婆怀孕了。

 

马杰怀孕了,非但没有告诉徐云峰,还准备跟他离婚,以徐云峰对他的了解,无非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马杰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他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也怕继续和徐云峰在一起,将来还会再次出现类似的意外。

 

不过从马杰前期的种种表现来看,第一条很好排除。

 

第二,beta几乎不可能怀孕,马杰腹中孩子降临的概率,跟中彩票一样一样的,所以他舍不得,要把孩子留下来,去父留子的那种留。

 

不知道马杰结合了哪些因素来分析评判,最终得出了“孩子最好还是不要有一个徐云峰那样的父亲”的结论,于是他带球跑了,甚至没给徐云峰一个自我辩护的机会。

 

徐云峰得主动争取这个机会,他决定找马杰聊一聊。

 

马杰的新家就在公司附近,当初从选址到装修都是他自己一手操办的,没有任何环节经过徐云峰,按照他们的婚前协议,这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所以徐云峰也是第一次来。

 

马杰以为他是来谈离婚的,便没有抗拒,也不喜悦,就淡淡的,像筋疲力尽过后,不得不陷入的平静。

 

听到徐云峰拆穿他怀孕一事,马杰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脱下西装外套,又仿佛不能呼吸似的松了松领带。

 

马杰说:“徐总,误诊而已,我没有怀孕。”

 

12

 

马杰一开始也误会了,他那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东西,正餐开动前得先找点小菜开胃,后来有一回“盼马壮”聚餐,马杰一个人造完了桌上的酸黄瓜,被潘妮调侃像甄嬛传里的华妃。

 

华妃闻多了欢宜香,马杰是个beta,beta怀孕的可能性虽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尤其是徐云峰那么个搞法,荒地都能浇灌成绿洲。

 

回家的路上,马杰鬼使神差地拐进了药店,买了根验孕棒,接着便光荣喜当妈。

 

其实马杰若是能理性思考,就会想到验孕棒的准确率并非100%,应该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可他当时魔怔了,验孕棒上那两道显色极浅的红线简直像真理,不可动摇。

 

以至于后来医生朋友告诉马杰,他并没有怀孕,只是忙工作时没有好好吃饭,才引起的肠胃紊乱,马杰都下意识反驳她:“不对吧,是不是检查结果出错了。”

 

检查结果没出错,beta没有怀孕也不算稀罕事,彩票不是那么好中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不过是个乌龙,从始至终,属于他们的孩子都没有存在过。

 

徐云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心里难过,但马杰不难过,就显得他的情绪有点多余,同时他更加不解:“那你为什么要离婚?”

 

马杰摘下眼镜,用手掌抹了把脸,突然感到很烦,他烦死了。

 

“徐总,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很多遍了,答案是真的不够明显,还是你很难接受,你的人生不能一帆风顺呢?我要离婚,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这段婚姻,不喜欢如今的生活。”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跟你结婚吗?你以为我缺钱缺到必须来跟你卖身,或者是怕了你,所以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吗?我只是想以你妻子的身份,去堵公司的悠悠众口!让那些想讨好你的,想看我笑话的人统统闭嘴。”

 

“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徐云峰,明明做错的是你,凭什么最后你没事,里外不是人的却成了我?但你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候吗?是我在你身边醒来的那个早晨,他们选择把我送到你的床上,甚至都不是为了针对我,而是为了恶心你。”

 

“我每天加班加到深夜,被排挤也尽量照顾身边人的感受,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还上年会揭露你们这群伪君子的真面目,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我也做了,我做了那么多才到K10,但到头却依然什么也不是,只是你们alpha斗争中随时可以牺牲利用的工具。”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事情是我做的,我承担不了后果,那就走,但我凭什么要走?你可以好好的呆在K14的位置上,凭什么要走的人是我?!”

 

“既然世界的规则如此,那就只能遵守规则,我既然已经是K10了,就不能不是K10!你愿意当我的跳板,还给我狐假虎威的权利,我又何必拒绝你?我真的很想知道beta和alpha的差距在哪里,我和你的差距又在哪里。”

 

“现在你说你爱我,但是你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你吗?怀孕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完蛋了,我想留下我的孩子,可他又是你的孩子,只有你爱我的时候他才会是我们的孩子,哪天你厌烦了我,我又能做什么?”

 

“所以误诊……误诊是好事,这是上天在给我后悔的机会,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本就不该走到今天。追究过去的错误没有意义,最好的选择只有及时止损,所以徐云峰,我们到此为止吧。”

 

马杰滔滔不绝的说完,目光开始闪躲,他方才慷慨激昂地发泄了一通,要与徐云峰一刀两断,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可一闭上嘴巴,气势也就随着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画面看起来,倒更像是徐云峰拿了张支票来打发他玩腻的小情人。

 

那时在江边也是如此,马杰向徐云峰宣战,又不敢抬头看他,一副问心有愧的模样,非得蜷缩成一团,躲进不见光的阴影里才踏实。

 

徐云峰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知道马杰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好人,生活的磋磨和极端的野心都不能覆盖他善良的底色,不喜欢麻烦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举报罪有应得的坏人也会于心不忍,嘴上说着“徐云峰我没有爱你的义务”,身体却不受控地在颤抖,过高的道德底线又一次绊住了他,马杰在为他的“不爱”而愧疚。

 

徐云峰也痛苦,来这里之前,他曾有过许多设想,猜测马杰是被孕激素影响才变得反复无常,或者是他工作压力太大想使点小性子,再不然是存在什么误会,难道那个无聊的omega真打电话来徐家,跟接电话的马杰说他要来吃饭吗?

 

他就像一个苦哈哈的文科生,在大题空白处奋笔疾书、滔滔不绝,最终得到老师一句评语“请不要篡改历史”。

 

马杰问他,答案是真的不够明显吗?是的,对于徐云峰而言,是这样的。

 

虽然他们的婚姻没有善始,也未能善终,然而过程还算温馨幸福,不乏一些类似于相爱的瞬间,徐云峰分不清那是“爱”还是马杰的“好”,他原本也不必分清楚,糊里糊涂地“爱”下去又有何不可。

 

马杰却偏要用决绝,逼迫徐云峰认清现实,告诉他过去那些缠绵悱恻的好日子,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双向利用,他被爱冲昏头脑,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但马杰不会忘,他是beta,要比alpha更努力,更清醒,更坚定,才有可能从起跑线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跑到他想要的终点。

 

马杰没有余力去爱任何人,尤其是alpha。

 

尤其是,徐云峰。

 

13

 

据说人在弥留之际,大脑会以极快的速度回放他的一生,好似走马灯。可能是因为马杰和徐云峰的婚姻也即将死去,马杰最近总频繁想起从前的事。

 

他跟徐云峰结婚时没办婚礼,契约婚姻要什么婚礼?把婚前协议一签再去领个证就算齐活,第二天马杰大包小包地搬去了徐云峰家,还曾住过一阵子的客房,纯属脱裤子放屁的安排,因为他住哪里,都不妨碍易感期的徐云峰騲他。

 

马杰没有怨气,即便有也能忍。俗话说福祸相依,要不是alpha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退化成发情的野人,马杰哪来这逆风翻盘的机会,跟回报比起来,他要支付的代价实在微不足道。

 

几天后马杰双腿颤巍巍地回众合上班,发现全世界的恶意都蒸发了,他又能安心工作,专心进步了,那一刻马杰觉得这个婚结得真好,这顿騲挨得真值。

 

一开始马杰挺害怕徐云峰,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都得提前做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觉悟。然而家里的徐云峰不像老虎,充其量是只高傲的大猫,易感期过去了,他从野人变回文明人了,不想騲马杰的时候,也不怎么爱搭理马杰。

 

马杰不需要徐云峰理他,他喜欢这样互不干扰的婚姻,有钱有闲,无拘无束,每月的还有好搭子解决生理需求,简直人生巅峰,夫复何求?

 

有一次马杰病毒性感冒,断断续续发了两三天的烧,他自己没当一回事,还在早出晚归的上班,第三天深夜回家,直接晕在沙发上,迷迷糊糊中有人给他喂药,睡醒后人已经从沙发转移到了主卧的床上,徐云峰不在,房间里全是木调熏香的味道,听说徐云峰的信息素也是木调香,可惜马杰闻不到。

 

马杰还记得自己以感谢之名,送了徐云峰一支万宝龙的签字笔,那是他第一次送徐云峰礼物,也是他俩第一次面对面的闲谈,出乎意料的有话题,没冷场。徐云峰还笑了,他一笑,马杰也跟着心花怒放,发现曾经差点把他扔去时代车轮下增加摩擦力的徐总其实也挺好。

 

他们后来也经常聊天,除了工作什么都聊,凑一块无所事事的浪费时间。徐云峰带马杰去登山,险些把马杰累死在半山腰,马杰带徐云峰去漂流,湍急的水流差点把徐总冲走,最后两人达成一致,选择了又不过度耗费精力,又没有生命危险,还逼格满满的高尔夫球。

 

但马杰不喜欢运动,不喜欢登山也不喜欢高尔夫球,陪徐云峰在太阳下挥了一杆又一杆,他除了晒得黢黑以外,没有其他收获。徐云峰也会陪他,比如陪他看搞笑电影,马杰笑得花枝乱颤,徐云峰毫无波澜,渐渐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马杰就调低音量,去卧房拿了床小毯子盖他身上。

 

徐云峰的易感期期间,他们一直騲得很好,从分房騲到合房,顺理成章。平时就像一对忘年交,特别是在公司里,他俩在工作上鲜少来往,婚姻不和的传闻甚嚣尘上,徐云峰没有表现夫妻恩爱的意思,马杰作为被他雇佣的老婆,以夫为纲,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澄清。

 

次年年会的入口,马杰看见徐云峰在签到墙上签字,周围环绕着一堆人,便识趣的站到一旁,没有上前打扰。徐云峰转过头,一眼看见了他,竟隔着人群朝他勾了一下手指:“你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

 

马杰乖乖走过去,随后在众目睽睽下被徐云峰牵住手,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变得奇怪,踩起来像云朵,软绵绵,他们一起走进会场的路上,马杰还在寻思,我不会又发烧了吧。

 

婚后第一次出去旅游,是去挪威北部看极光,马杰本来不想去,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但客户是上帝,拒绝上帝也太没职业操守了,敬业小马终究还是跟着徐总缠缠绵绵到天涯。

 

他们运气很好,被天空格外偏爱,抵达的第二天夜晚就赶上极光大爆发,颜色各异的光带在上空翻飞,宛如进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马杰感慨,自然伟大,也深知这片星空终将消散,大抵美好的事物皆是如此,如梦幻影泡,如露亦如电。直到徐云峰吻上他的嘴唇,将这一刻变成永恒。

 

马杰没有向爹妈坦白过徐云峰的存在,但是徐云峰带马杰回过他的父母家,郊区的小别墅里,马杰跟徐爸徐妈吃了顿饭,看得出他们不是很满意他。正常,顶级alpha不找omega找beta,这是要断子绝孙的节奏。

 

然而徐云峰很刚,都快更年期的人了还跟青少年一样叛逆,他好像不太在乎父母的意见,带马杰回来也只是通知二老一声,把二老气够呛,心想不爱生就别生,生个像你一样脑子瓦特的孩子,七老八十了还得为你操心,不如不生。

 

走之前徐妈递了个鼓囊囊的红包给马杰,马杰看徐云峰的脸色,徐云峰点头,他就收下,产生一瞬间的错乱,好像他们真的结婚了一样。

 

马杰不愿意想起这些,回忆太沉,是他经受不起的重量,所以他拼命地忍,不去想过往,不去想徐云峰,半夜惊醒,感觉自己睡在一堆玻璃碎片上,尖锐的棱角贯穿了胸膛,没流血,马杰在黑暗中艰难地大口呼吸。

 

白天会好很多,因为白天要工作,充实到没有想东想西的闲工夫,而且也见不到徐云峰。原来众合远比马杰想象中的大,只要徐云峰不找他,他们就碰不上面。

 

马杰越来越不爱回家,他跟着皮特厮混,隔三差五去趟酒吧,其实马杰并非爱热闹,只是不想独自烦恼,回家前喝几杯,回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才有精力工作。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徐总在闹矛盾,但没人敢劝,皮特多嘴说了句“夫妻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得到了马杰的死亡凝视。他想你一个alpha,人生易如反掌,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能升到K11,你懂什么叫做坎?你怎么知道我的艰难?

 

马杰痛苦之余,还不忘努力工作,令诸位同事大受感动,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董事长有破例提拔马杰为K12的想法,短短几年,一个beta从K8连跳四级,magic都要成众合的miracle了。

 

虽然升职尚未落定,但马杰心里高兴,一高兴就喝得有点多,皮特想在附近酒店找间房让他休息一晚,马杰不肯,他指着面前一片虚无的空气,气势汹汹:“你们是不是又想把我送到谁的床上去?你们做梦!我现在就回家!”

 

皮特只能抓一个没喝酒的人送他回去,马杰坐在副驾驶上,脑子喝短路了,就认为司机是徐云峰,和往常一样,他来接他回家,回他们的家。

 

马杰没觉得这个场景有任何特别之处,他口干舌燥,想问徐云峰车上有没有矿泉水,侧过头才发现,身边坐着的不是徐云峰。

 

哦,不是徐云峰也正常,他们都要离婚了,徐云峰还管他干嘛?马杰又多看了几眼,视线突然模糊,把年轻的小司机吓懵了,赶忙递纸给他,马杰没接,他捂住眼睛,哭得一塌糊涂。

 

这跟电视剧里演得一点都不同,他和徐云峰提离婚,徐云峰就真的再也不管他了?没有挽留,没有质问,没有极限拉扯,什么也没有,你们alpha都这么自尊自爱的吗?

 

果然啊,徐云峰离开了他,就像杰瑞没有了派大星,马杰简直太难过了。

 

14

 

在遇见徐云峰之前,马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结婚。

 

他从小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也没有鲜明的个性,剔除掉学习成绩,就能分分钟泯然众人矣,马杰一直在想,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会分化成一个beta,这是上天在提醒他,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宿命,命里无时,不必强求。

 

等普通的学生马杰长成了普通的社畜马杰,周围人默契统一地进入了催婚模式,告诉他该结婚了,普通人到了这个年纪,都应该结婚。但是马杰偏不结,他不认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接受所谓普通人的宿命。

 

曾经的马杰意气风发,坚信努力就会有回报,而他人生的前半段也的确顺风顺水,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开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同学友爱,毕业又进入别人梦寐以求的大厂,然后噩梦才终于开始。

 

alpha的强大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就说每天吊儿郎当的皮特,开会大多数时间都在走神,但你问他有什么看法,他又能说得头头是道,因为他哪怕思绪已飘去了其他时空,也能把那些游走在耳畔的声音记个七七八八,脑筋还转得极快,思绪拐进死胡同里了,他都能翻墙跳出来。

 

马杰的青春是头悬梁锥刺股,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皮特的青春是一本疼痛文学,他让别人疼痛的文学,在校期间主攻的学科是早恋,掐腰红眼哑嗓给命,当红校园甜文的关键要素,皮特一个也不落。放学后就休闲放松一下,跟狐朋狗友泡吧上网打桌球,最后他和马杰上同一个大学。

 

但是在人才辈出的众合,皮特根本不算什么,比他厉害的alpha数不胜数,beta跟他们放一块,好比龟兔赛跑,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别闹,这两能是一赛道?

 

何况alpha这个高人一等的群体,不说多么邪恶,但大部分也跟友善不沾边。马杰一边跟他们竞争,一边跟他们相处,成日里忙得焦头烂额,他迫不得已变圆滑,自认已经足够小心,可同事们还是不喜欢他,集体跳槽都不带他。

 

给领导敬酒时说错了一句话,马杰再三道歉,当时领导也没计较,十分大度的宽恕了他,但从此以后无论马杰怎么努力,都一直卡在k8的位置上,领导说:“magic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个beta,不成熟的地方还有很多,仍需多加历练。”

 

遥遥无期的历练中,马杰把徐云峰给举报了,他做了心目中正确的事情,然后发现很多人并不在乎对错,他们只会觉得徐云峰固然不对,但马杰和胡建林算什么东西啊?轮得到beta对alpha指手画脚吗?

 

马杰他总是谨慎怯懦,因为他只是平凡的beta,平凡又不甘于平凡的他,人生的容错率极低,嫁给徐云峰,是他走投无路时,下过最险的一步棋。

 

徐云峰对别人不好,对马杰倒是不坏,时间久了,马杰也会偶尔遗忘掉合作关系,以为他们就是寻常的夫妻,在家里每个角落騲来騲去,不騲时也依偎在一起,睡前以一个吻互道晚安,早晨双双被堵在高峰期的车流里,困到睁不开眼睛,还跟对方分享昨晚有趣的梦境。

 

听到X国地震,马杰连会都不开了,第一时间去外面走廊给徐云峰打电话确认他的安全,马杰是为了朋友才请假去X国的,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准备找到朋友后就立刻回国处理工作,却又稀里糊涂的踏上寻夫之旅,想亲眼看看本就平安无事的徐云峰。

 

尽管马杰告诉自己,合格的下属也要懂得做好情感投资,但脑海中还是响起了危险的警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后面那个跟徐云峰完美契合的omega出现时,马杰一贯稳定的内核崩坏了,不用发展出婚外情的桥段,光是知道这世上有人比他更适合徐云峰,马杰都要血压上升,他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在沙发上足足坐了十分钟才缓过来。

 

幸好也只有十分钟,如果现在徐云峰要离开他,马杰只用难过十分钟,他就又是以前那个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的magic了。

 

马杰不爱任何人,因为他必须拼尽全力地去生活,没有为爱不顾一切的资格。爱是什么?爱是牵肠挂肚,不可割舍。而徐云峰的去留,不是马杰能决定的,他只能决定不爱徐云峰,不让对方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分离时就不会伤筋动骨,血肉模糊。

 

徐云峰对他说爱的那一天,马杰很高兴,他的高兴又让他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太幼稚,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会为了几句甜言蜜语而雀跃,就是好日子过够了想作死,非得去尝尝爱情的苦,马杰赶紧打开国家反诈app冷静冷静。

 

后来有了孩子,马杰心情复杂,他没准备要孩子,生育肯定会对他事业造成影响,这一切都怪徐云峰,就算騲beta也不能不用套啊,缺大德了。

 

跟徐云峰讲的话也全是马杰的肺腑之言,残忍又现实,他辛辛苦苦生个孩子,但孩子未必能一直是他马杰的孩子,谁让alpha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如果徐云峰哪天要把马杰扫地出门,再找个完美契合的omega给孩子当后妈,马杰又能做什么?所以还是不生的好。

 

但这些其实都是马后炮,当时的马杰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到徐云峰很爱他,那么徐云峰一定会开心。

 

马杰做好了未来一整年的工作规划,尽量避免孕假对公司工作产生影响,又琢磨着该如何花徐云峰的钱,从养胎到分娩到修复,再到养育一只四脚吞金兽,必然是花钱如流水,不过徐云峰有的是钱,老婆花花怎么了?以前有事没事的也花了不老少。

 

马杰还做了大量功课,比如研究“如何成为一对成功的父母”“宝宝辅食的一百种做法”“婴幼儿服饰哪家强”“爸爸有可能成为经济犯的情况下,孩子还能考公吗”。

 

马杰买了几件婴儿的小衣服,衣服可爱,他挺喜欢,也不管合不合适就先留下了,然后很宝贝地将衣服叠好,压在了衣柜的最底层。

 

马杰做了那么多,最后却被告知是误会,他没有怀孕,医生朋友看他脸色不对,还安慰他说不怀孕也有不怀孕的好处,后续大量的麻烦事他不用再跟进,多轻松。

 

听起来也有道理,马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彻底崩溃了。

 

那天马杰哭了很久,也是,他又不是跟徐云峰满分契合的omega,却想拥有一个跟徐云峰的孩子,他哭自己真的有病。

 

早就说了公私得分明,不要陷进去,凡事多考虑后果,谨慎再谨慎,他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把自己搞得这样伤心。

 

马杰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徐云峰爱他,就能让他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痛哭流涕,要是徐云峰哪天不爱了,马杰非得去世不可。

 

他不能再跟徐云峰继续纠缠了,离,必须离。

 

15

 

马杰做梦都想着离婚,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居然在徐云峰家。

 

要死啊,这是什么剧情?把喝醉的马杰送到徐云峰床上,难道是众合全体职工必须遵守的准则吗?!

 

马杰头疼欲裂,脑海里一会在思考一会在烧烤,他饿了。下床后轻车熟路的去洗漱,用冷水洗了两遍脸,徐云峰进来了,问他下不下楼吃早餐。

 

有日子没见了,两人竟然也没生份,还是老夫老妻的样子,默契尽在不言中。

 

马杰想吃饭,又尴尬,还有一点好奇昨晚的事,徐云峰就解释,说:“你昨晚喝多了,哭得一塌糊涂,司机说你一直在喊我名字,他就带你过来了。”

 

马杰心脏一梗,觉着血压又升起来了:“我昨晚干什么了?!”

 

徐云峰倒是不以为然:“你可以自己去看监控回放。”

 

马杰立刻冲去书房开笔记本,主卧是没有监控的,但是客厅有,恰好马杰发癫也是在客厅发的,被监控记录下了这宝贵的一幕。

 

视频里面马杰抱着徐云峰,在沙发上嗷嗷痛哭:“徐云峰我说我不爱你,其实都是骗你的,我当然爱你啦,但你又不是什么好玩意,万一你哪天不要我了呢?你前妻都被你甩了,你娶我也不是真心的,我说要跟你离婚,你就真的再也不来找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看上你了呜呜呜……要不我来当alpha,你来当beta行吗?不,你当omega,我给你做个标记吧!”

 

然后他张嘴,吭哧就给徐云峰的后脖颈来了一口。

 

夭寿啦,beta要标记alpha啦。

 

马杰绝望掩面,他就知道,靠近徐云峰只有死路一条。这不,他现在连遗书内容都想好了。

 

马杰不敢抬头,把头顶留给被他蓄意伤害过的徐云峰,声如蚊蝇,避重就轻:“领导,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也不是故意咬你的。

 

又来了又来了,徐云峰下意识抚摸脖子上的咬痕,仍在隐隐刺痛,马杰咬他又不是第一次了,咬的时候凶,不见血不罢休,咬完又装怂,比谁都无辜。

 

好在爱能止痛,徐云峰也不介意这个,他比较想和马杰唠唠昨晚的事。昨晚马杰控诉他,说跟他提过离婚后,他就再也不出现,其实徐云峰是故意的,他还是不想离婚。

 

但有些事情吧,你光想不成,得找出问题再解决问题,徐云峰保卫婚姻,自有一套无懈可击的战略。

 

解决马杰的离婚诉求,第一步就是把能够提出诉求的渠道都断掉,马杰无法提出,徐云峰就无法收到,没收到就不用回应,没收到就无事发生。试问你都找不到我,你怎么跟我离婚?

 

当然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拖延一些时间,让徐云峰思考下一步对策,马杰为什么非得离开他?因为马杰不信任他。

 

被社会毒打出ptsd的beta,面对爱情都会应激,怀疑幸福只是陷阱,害怕一个素质忽高忽低,人品极不稳定的alpha以后不爱他了,就会成为伤害他的利刃。

 

beta中不是没有爱上alpha的先例,be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七,伤心伤身都是基本操作,命好一点的beta可以飞去异国他乡重新生活,倒霉的还得被囚禁起来,成为已婚alpha不能见人的金丝雀。没有爱不会死,爱错了人,会生不如死。

 

徐云峰没有办法为未来的自己做担保,哪怕他愿意指天发誓,说我们将来会永远幸福恩爱的在一起。马杰也铁定不能信啊,甜言蜜语无非空中楼阁,给不了一个患得患失的成年人安全感。

 

所以成年人之间该如何建立信任呢?那就是证明背叛需要支付高昂的代价。

 

经过深思熟虑后,徐云峰准备把他名下大部分的财产都赠予马杰。

 

乍一听似乎很疯狂,还没离婚就净身出户的感觉,但其实这个举动并不会影响到徐云峰的正常生活,反正钱无论放在谁的名下,都是夫妻两人一起花,马杰大方,对徐云峰从不吝啬,人品又有保障,不会有携款潜逃的风险,所以只要徐云峰不辜负马杰,钱还是他的钱,该怎么花就怎么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哪天分开了,伤心欲绝的马杰至少还拥有钱,他可以靠消费缓解痛苦,定制一艘黄金打造的大尺寸舰艇模型,取名叫“徐云峰真舰,999纯舰”;可以在空荡荡的大平层豪宅里号啕大哭,哭完又换到另一处三层小别墅里继续哭;可以借酒消愁,把路易十三当水喝;可以辞掉工作去环游世界,让马尔代夫的海风吹干他的眼泪;他甚至可以把徐云峰囚禁起来当金丝雀……

 

听听,多高的觉悟。要不怎么说徐总是领导呢,他没有老婆,谁有老婆?

 

马杰又哭了,他想徐云峰为了挽回婚姻,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真是破釜沉舟,一点退路也不留啊。反观他从来没有想过挽回,哪怕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也没有走下去的勇气。他好对不起徐云峰。

 

怎么说呢,如果换个人的话,徐云峰的确会不满。他爱得认真投入,对方却只想逃避,懦弱的人不配拥有爱情。

 

可是马杰不一样,马杰很辛苦,徐云峰有时也会感慨一下高处不胜寒,领导实在太不好做,但他是有增益buff的alpha,还有富裕的家庭做后盾,马杰却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走错路的资格。

 

马杰跟普通beta还不同,他很难幸福,又很容易痛苦,想要的太多,所以经不起失去。爱是一场不会明价标码的豪赌,赢了就相爱,输了还不知道代价会是什么。有这么多血淋淋的前车之鉴,马杰当然要退缩,他都走到今天了,承受不起任何功亏一篑的可能性。

 

而徐云峰正是知道他的野心和脆弱,才知道他在年会上牺牲了什么,知道他的爱意味着什么。

 

徐云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愿意爱我,本身就是一种破釜沉舟。

 

END

 

【小狗的心路旅程】

第一阶段:跟领导相互利用一下,忍辱负重做对假夫妻

第二阶段:领导挺好,日子过得舒服,这钱挣得舒服

第三阶段:领导说他爱我,但顶尖A的归宿都是顶尖O,我又不是满分契合的omega,我可不能陷进去,万一他哪天不爱了呢?马杰啊马杰,请以事业为重

第四阶段:要死,我好像爱上领导了,我得赶紧跑路

第五阶段:跑了,发现已经晚了,领导我好爱你我完蛋了。

这篇文里的小狗他就是很介意自己是个beta,跟老登满分契合的omega不是他,他可伤心了,这是他的遗憾,但你要是真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会选择成为一个alpha……

徐云峰:你还真是事业为重啊。

马杰:就算我成为了alpha,我也会跟你结婚的,老公!

(内心os:我不要满分契合的omega,你也不准要。)

 

倦旅客

【徐马】个人英雄主义

05

真实的徐云峰是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戴上的面具太多太久,真实的面容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再掀开,连自己也辨不清真容。

徐云峰站在街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马杰的问题。他早已丢失了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徐云峰?是十六岁远赴异国求学的少年,还是二十六岁赚到第一桶金的青年,是三十六岁给马杰挑选生日礼物的丈夫,还是四十六岁,使尽各种手段也没能挽回婚姻的中年男人?

他无法做出回答。

于是他只好说:“我爱你。”

马杰快被他气死了,谁要这时候听这个,难道我们之间除了儿女情长就没有别的事可说吗,难道我们之间的爱情只是荷尔蒙之下的一场肉体悸动吗?或许隔着屏幕更容易说出心声,马杰咬着牙,连从喉咙...

05

真实的徐云峰是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戴上的面具太多太久,真实的面容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再掀开,连自己也辨不清真容。

徐云峰站在街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马杰的问题。他早已丢失了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徐云峰?是十六岁远赴异国求学的少年,还是二十六岁赚到第一桶金的青年,是三十六岁给马杰挑选生日礼物的丈夫,还是四十六岁,使尽各种手段也没能挽回婚姻的中年男人?

他无法做出回答。

于是他只好说:“我爱你。”

马杰快被他气死了,谁要这时候听这个,难道我们之间除了儿女情长就没有别的事可说吗,难道我们之间的爱情只是荷尔蒙之下的一场肉体悸动吗?或许隔着屏幕更容易说出心声,马杰咬着牙,连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艰涩:“我从没怀疑过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想知道你,云峰,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看法,这些都不能告诉我吗?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给司机一家转账吗?”

通话的另一边久久地沉默了,马杰听到公路的噪音,猜到徐云峰可能还在外头,他想问你现在安全吗,在不在开车,开车的时候不要打电话,但这又和徐云峰从前做的事没两样了,他直觉自己可能正在经历一个很紧要的时刻,只要他乘胜追击,就能靠近他爱人那颗真正的心,于是他不敢催促,只是在听筒的这一头静静地等待。

等待着徐云峰向他吐出那颗被隐藏在最深处的、火红的、跳动的真心。

即使可能等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但马杰需要的只是一个答复,他需要徐云峰向他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虚伪的、矫饰的、表演出来的,我是活着的,是有血有肉的,我有想法,我有需求,我有缺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交流。爱可以填补裂痕,爱也可以搁置争议,徐云峰最擅长耍这样的花招,用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或是几句好听的话遮掩他们之间那些丑陋的不堪的瞬间,这样的处理圆融、成熟,可马杰三十多岁了也没学会如何不做一个愣头青,非要争出个是非对错,他不需要一个完美的、会说一千句漂亮话的徐云峰,他只是觉得那个在夏夜里试图自己修车但失败了的男人非常可爱,让他心动得难以自抑,一不小心就坠入爱的河流。

马杰静静地等待,Magic不缺一遍又一遍打磨策划案的耐心,自然也不缺等待爱人开口的耐心,他等了很久,徐云峰终于准备开口:“我——”

马杰的心提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徐云峰会说什么。

片刻之间,变故陡生,徐云峰的手机似乎被谁撞掉了,马杰只听到一片尖锐的噪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塌了,又像是某种猛烈的撞击,随之而来是人群的尖叫,马杰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通话就被迫切断了。再打过去,就只剩下冰冷地无法接通。

发生了什么?

徐云峰在哪儿?

他受没受伤?

——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通话切断的瞬间马杰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各种思绪争前恐后冒了出来,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徐云峰出事了。这个念头让他无法镇定下来。

马杰冲出房间,撞在柜子上,身体传来尖锐的疼痛,老马在书房办公,张女士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见他出来,笑眯眯地问小徐今晚回不回来住,对上马杰惨白的脸色,神情也凝重下来:“出什么事了?”

马杰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同手同脚地走出来,哆哆嗦嗦地穿鞋,张女士拉住他:“马杰,怎么了?”

马杰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说不出话来,直觉告诉他,徐云峰出事了。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得全都是徐云峰可能碰到的意外,车祸、爆炸、抢劫……还能有什么?这是在国内,不用担心枪击——那万一呢?马杰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徐云峰在外面留学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什么是枪响吧?应该知道怎么躲吧?

“马杰,看着我的眼睛。”

马杰浑身一激灵,散乱失焦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张女士脸上,张女士眉心皱出刻痕,鹰隼般的目光盯着他的双眼,像一根针,强行钉住了马杰不知所措的灵魂,这是只会出现在张警官而不是张女士脸上的神情,马杰小时候放学去单位找妈妈,看到的妈妈就是这样的:“是小徐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马杰的眼眶酸胀,流出一点泪来,又很快用手指抹去了,“妈妈,我不知道。他好像出事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马从书房里出来,还是那副臭脸,他今晚似乎有什么公务要忙,电话线路异常繁忙,手机响个不停:“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他把徐云峰拿出来的那个文件夹递给马杰,“先看看这个吧。”

为人子的本能让他无法违逆老马,老马天生有一种泰山蹦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在这样的人身边也很容易冷静下来,马杰深呼吸几次,手还是抖得不成样子,千头万绪在脑子里乱窜,让他几乎失去阅读的能力,印刷体白纸黑字地在纸上排开,进到他脑子里就成了一片乱码。

这是什么?不会是徐云峰的遗嘱吧?徐云峰不是给我看过他的遗嘱了吗,我根本不需要他的财产。马杰茫然的目光无法聚焦在纸上,好厚一沓,徐云峰到底弄了个什么出来,他拧了自己一把,强行排空那些让自己恐惧的念头,把精神都集中在这份文件上,于是他终于读懂了徐云峰的诚意——《关于可持续经营婚姻的可行性报告》。

马杰的泪水终于滚下来,有什么呼之欲出,答案近在眼前,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他想起徐云峰说我不想你受伤,又想起徐云峰有段时间都鬼鬼祟祟的,后来才知道是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徐云峰,他的丈夫,一个总是遮掩自己真心,装作不在意的爱人。

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老马站在他面前,使了点力气从他手里抽走文件夹,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回屋了,徒留马杰自己消化那些激荡的情绪,马杰愣了一会儿,狠狠抹了一把脸,拿起手机打给徐云峰的助理,徐云峰走得急,助理还在给他收拾烂摊子,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行踪:“Jeffrey走之前让我帮他整理了一些文件,还送了一份遗嘱去做公证,晚上那会儿传给他了,哦,对了,二十分钟前他取消了review。“马杰千恩万谢,又断了一条线索,他还没想好下一个抓手,Nancy的通话又打过来:“Magic你休假了啊?这儿暂时有个方案需要你拍板一下,有点急,Peter说这块归你负责。”

马杰很想说求你了姐这点屁事就不要打扰我了以咱们HR的不重要程度再重要的方案你做成一滩屎都不会发生什么的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但他生来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只好掐着自己大腿回答:“好,我一会儿就看,ddl是什么时候?好,我知道了,你先跟进,没事,Peter那边我来跟,还有别的事吗,行,我这边有点事,可能晚点再看,如果着急的话再打给我,好的。”

挂掉电话,马杰长出一口气,在脑中根据轻重缓急列了个表,找到徐云峰显然是第一位的,但还没有任何头绪,张女士正在帮忙联系,自己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足十分钟,就算再健全的响应机制也没法在短短十分钟内把消息传出来。马杰用徐云峰的身份信息查了航班和高铁,没有任何新的行程,唯一庆幸的是他至少还在本地,而本地至少目前没有传出什么惊天动地伤人性命的大事。

排在第二的是Nancy的方案,Peter给的ddl是十点,方案已经发过来了,马杰机械性地在手机上点开文档,飞速审阅着方案,简明扼要地加了几个批注之后把电话给Nancy回了过去:“具体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意见我现在跟你说,你改过之后直接给Peter,跟他说Magic现在让你负责这个专案,我到时候会跟Peter沟通,先把该给的权限给你,你放手去做,没事,你能力很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得先信任自己,我还指望你独当一面呢。”

这话有一部分说给Nancy听,也有一部分说给自己听,徐云峰在私人场合总是不吝用鼓励性的语言夸奖他,马杰老觉得他是胡言乱语,但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获得感和满足感也是人类幸福生活的必需品。

张女士打完电话回来,马杰又在咬手,他从小就有这个毛病,老马试过很多方式也没板过来,索性随他去了,后来跟徐云峰结婚,反而通过另一种方式祛魅了,他想起徐云峰抓着他手上的咬痕亲吻,说看来小狗需要磨牙棒。

徐云峰总说他像小狗,马杰抗议过,但徐云峰说他可爱,小狗有什么不好呢,小狗很可爱。马杰灵光一闪问他为什么小狗可爱还不能养狗,他垂涎阿柴很久了,养一只可爱的阿柴绝对会是生活品质的超级提升,徐云峰当然没有被他趁虚而入,徐云峰怎么说得来着。这个时候马杰竟然还有心思走神,哦,徐云峰说得是:“你可以试着写一个可行性方案汇报给我,小马组长。“

“妈,怎么样了?”马杰站起来,走到张女士身边,他的身体仍在不明显地颤抖着,这说明他还处在一种应激状态里,张女士神情严肃,她站起来的时候其实个子很高,挺直的肩背像一棵青松:“本市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有人员伤亡。”

“那、那里面有云峰吗——”

“还不清楚,”张女士摇头,“伤亡名单还没出来,一线的同志们都赶过去了,不过伤员一部分已经送去了人民医院,你可以去看看。小杰,你听妈说,小徐不一定有事,可能只是受伤了,你——”

“那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呢?”马杰的脸上一片空白,“妈,你说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马杰。”张女士的声音坚定而缓慢,马杰总是能从母亲的话语中汲取到力量,“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出租车与一辆辆救护车擦肩而过,张女士坐在身边握着他不住颤抖的手,的哥是个健谈的大哥:“呦,您也去人民医院啊,我劝您啊有个头疼脑热的赶紧换家儿别的医院吧,您还不知道吧,出车祸了!人那医生都忙着抢救呢。”

张女士联系的老同事不会透露案情的具体细节,这时候他才知道是出了开车撞人的疯子,车,该死的,又是车,人类柔软的皮肉怎么能与铁皮做的壳子对抗,马杰的大脑迟钝地运转起来:车速快不快?撞到了多少人?徐云峰怎么样?是被撞到了吗?他到底有没有事,为什么不回电话?张女士像看穿了他的心声,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小徐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急诊大厅里挤满患者,马杰这时候几乎说不出话,张女士帮他在导诊台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徐云峰的患者,可能也是车祸过来的,跟我儿子差不多高,西装革履的,看着四五十岁,头发灰白。护士进抢救室问了一圈,又打电话,马杰丢了魂儿一样站在旁边,想起那天自己在急诊室睁开眼,看见了徐云峰那张焦急的脸,徐云峰很擅长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他觉得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再把喜怒挂在脸上就很幼稚,看见他醒了,又赶紧把表情调整成面不改色的状态,他又想起老马,徐云峰和老马其实有的时候挺像的,工作的时候老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家属跟我来。”护士放下电话脚下生风,马杰紧张得想吐,生怕她把自己带进停尸间,幸好终点是走廊边的一张加床,徐云峰很虚弱地躺在上面,西装外套盖在身上,淡蓝色的衬衫被血迹染红发黑,马杰脸上泪痕未干,看见活的徐云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被张女士一把拉住,共济失调一样走到那张简易的病床旁边,徐云峰感觉到动静,微微扭头,往他这边看。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是,十分钟前还在生死未卜,眼下就能看到个活的,马杰被自己的各种想法吓得不行,看见徐云峰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心就放下来一半,但还是腿软,也还是手抖,张女士有意把空间让给这对闹离婚的夫妻,自己去找护士问徐云峰的状态,办没来得及办的手续,马杰哆哆嗦嗦地去摸徐云峰的脸,明明下午才见过,早上还分享同一块床榻,现在却像过了一辈子。

“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帮我联系家属。”

“你怎么样,痛不痛?”

两个人同时开口,话撞在一起,都发愣。

徐云峰下意识地摇头,他很想说不痛,但这明显是骗人,于是又点头,马杰眼里再次流下泪来,他颤抖地亲吻自己的爱人,他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泪想流,他想告诉徐云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做鳏夫了,你怎么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但他说不出来这话,只能胡乱地亲吻他,温热的嘴唇落在因为失血略显苍白的皮肤上,找到了自己久违的另一半,嘴唇是太敏感的部位,马杰吻到疲惫和尘土,血液在身体内奔流,他闻到活的徐云峰。

徐云峰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马杰是个很感性的人,看电影会哭,看小说也会感动得偷偷抹泪,开会的时候摸鱼看到搞笑的段落会咬着嘴唇着嘴偷乐,以为谁发现不了似的。他觉得马杰这样特别可爱,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可看到马杰为他流泪又有点心疼,不就是被车撞一下吗,都是小伤,怎么哭成这样,对眼睛不好,他有心想摸一摸马杰的脑袋,但稍微一动就牵扯伤口,只好作罢。在马杰又一次贴上来的时候,用脸蹭他的脸颊。

他不知道跟该跟马杰说什么,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马杰的质问,那时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连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敢让医院帮忙联系马杰,他不敢确认马杰是否还愿意来看他,患得患失让他看起来不像那个运筹帷幄的Jeffrey,他不知道马杰会不会爱面具下为了一切事机关算尽的徐云峰。

但他想好了答案:

“我调查了那个司机,他们家生活挺困难的,我怕他们缠上你,所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你远点,他们应该把钱又转回给你了吧?我承认这是一种偏见,如果你想再联系他们,我也不会再反对你认那个小女孩做干女儿,她挺可爱的——你没怀孕,我怕你跟我又提离婚,为了堵你的嘴瞎编的,我已经向爸承认过错误了。”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是个好人,但我不是,我是那种……眼里全是利益的人,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马杰,我也当了一回英雄,救了人,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不离婚?”

马杰泣不成声,他说不出话,只好亲吻他的爱人。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

【徐马】航海日记

全文5.5w+,各路人眼中的徐马和徐马本身,希望喜欢!

文见微BO同名账号。这里存个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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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兴

[徐马] Morning Routine 晨间流程

Summary:上下级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边界感。


马杰被吵醒时,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闹铃声。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转过头,看见徐云峰刚坐起来,睡眼惺忪,脸上带着一种他十分熟悉的表情:那是每天早上六点半他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上班如上坟地准备开启新的一天时都会露出的表情。他又花了几秒钟才隐约想起来:哦,徐云峰好像说过今天要和美国客户开早会。


他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深吸一口气,并在原地呆坐一分钟后慢吞吞地挪动双腿下了床。马杰有点想笑,刚要张口问几点了,徐云峰就不知怎么有心理感应一样,回过头,在他手上拍了拍。“睡吧。才三点半。”


他好像是回应了什么,又或者没有,一闭上眼睛立刻又睡......

Summary:上下级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边界感。


马杰被吵醒时,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闹铃声。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转过头,看见徐云峰刚坐起来,睡眼惺忪,脸上带着一种他十分熟悉的表情:那是每天早上六点半他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上班如上坟地准备开启新的一天时都会露出的表情。他又花了几秒钟才隐约想起来:哦,徐云峰好像说过今天要和美国客户开早会。


他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深吸一口气,并在原地呆坐一分钟后慢吞吞地挪动双腿下了床。马杰有点想笑,刚要张口问几点了,徐云峰就不知怎么有心理感应一样,回过头,在他手上拍了拍。“睡吧。才三点半。”


他好像是回应了什么,又或者没有,一闭上眼睛立刻又睡着了。


等到马杰再一次在熟悉的铃声中醒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他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进卫生间,徐云峰正在洗手台前刮胡子,满下巴的泡沫。马杰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年代还在坚持使用直柄剃刀和手打剃须沫的人,但他选择闭嘴。徐云峰的说辞是电动剃须刀刮不干净,下巴上总有一点青色,很不好看,马杰对此嗤之以鼻,心想什么青色不青色,我看你对脖子上的一点红色倒是挺乐见其成的——不是说他自己有什么意见的意思。


“早饭吃什么?”徐云峰说。


马杰刚往脸上拍了捧冷水,稍微清醒一点,又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他问。


“早饭吃什么。”徐云峰重复道,又说,“我想吃你前段时间买的那个小馄饨。”


“那个已经吃完了,”马杰答道,开始涂洗面奶——可能是三点半醒来的那一次让身体误以为自己又多睡了三个小时,今天起床相当顺利,因而有时间加上这一道工序。他对着镜子里的徐云峰皱眉。“而且我没时间做您要吃的那种东西。”


“我又要吃什么了。”徐云峰说,竟然有几分委屈,“我好不容易在家里吃一顿早饭。又不是要吃什么北非蛋之类的。”


马杰对此有不止一句话要说,比如一大早的你那种又是虾皮又是紫菜又是红葱头猪油还要打个蛋花的吃法我哪有时间折腾,还有北非蛋又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个字转移了注意力。“你说什么?”连您字都忘了。


“今天耳朵不舒服?”徐云峰瞥过来一眼,他正用湿毛巾擦掉脸上的余沫,语调有些含糊。“我说我好不容易在家里吃一顿早饭,也不是要吃什么满汉全席……”


“我不是说这个。”马杰说,犹疑地拧开水龙头,眼神往旁边瞟了一下,跟徐云峰的目光撞个正着,又立刻收回,“我就是觉着,嗯,我可能有一些,颗粒度,没有跟您对齐。”


徐云峰把毛巾挂回架子上,也不说话,只是挑了下眉毛,意思是自己听着。马杰又把头低下去,一半是洗脸,一半是不想正视领导。“您不会是,什么时候,把我这房子买下来了吧。”刚一说出口自己也意识到过于荒唐,又马上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您是不是口误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可能承担不起这么重大的地位和责任,当然我责任心不足荣誉感不够这完全是我个人客观存在的问题我都虚心接受……”


徐云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打开一个褐色玻璃瓶,往手上倒了一点,搓动双手,然后轻拍到脸上。“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


马杰从镜子前抬起头,摸不清徐云峰是不是在装傻。对下属而言,误解领导的无心之言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比起事后被问责,尽管可能显得莽撞,但有些事最好还是当场说清。他纠结了一下措辞,最终还是决定有话直说。“这不是您家。”


“嗯,这不是我家。”徐云峰心不在焉地说,一边继续拍打脖子,一边把放在他那边的牙膏递给马杰。“我说错了,这是我们家。可以吗?”


马杰条件反射地接过牙膏,抓在手里没动,一时间只是盯着镜子里的徐云峰。后者捕捉到他的目光,低头在洗手台上巡视一圈,又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牙刷在你那边。”他说。


“不是。”马杰说,突然感觉自己要说的话难以启齿。他把牙刷拿起来,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的意思是,这是我家……不是您家,也不是,我们家。”他甚至为最后那个字眼打了个冷颤。


徐云峰终于也把眉头挑了起来。他盯着马杰看的时间太长,让后者刷牙的动作都变得小心起来。“我在这住了三年了,我看不出任何这不是‘我们家’的理由。”


马杰再次语塞。他们的颗粒度是不是一直就没对齐过?“不是。”他很少在这么短时间内否定这么多次徐云峰的话,不得不借着刷牙停下来给自己打腹稿。“您这是……留宿。借住。凑合!对,您就是在我这儿凑合一下,当然我真是受宠若惊,领导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但是这个确实应该不叫住下来,您看,您出差在外边住酒店,住再长时间,那也不是家呀,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云峰的表情更意味深长了,马杰完全看不懂。他又看了马杰一会儿,从神态莫测一转眼变成似笑非笑似的,重新把目光移开,拧上瓶盖,从架子上把梳子抽出来。“一周五天都在借住,和你挤在一张床上,晚上回来也不说什么话,早上起来连人都看不见,看见了还不愿意多做一口早饭,唉,确实是凑合。”


马杰眼睛都睁大了,被徐云峰这倒打一耙惊得目瞪口呆。晚上不说什么话难道是他的问题吗!除了晚饭桌上,徐云峰也没给他留多少说话的空间,有空间的时候往往已经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但马杰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了不拂徐云峰面子的另一条反驳。“早上起来看不见人不能怪我。”他严正声明,“除非您能屈尊迁就一下我们工薪阶层的作息,或者让公司打卡时间延后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半小时,或者两个小时,考虑到他其实并不特别清楚徐云峰什么时候起床:工作日他出门的时候对方还没动静,周末他补觉到中午醒来,人已经在书房看了小半天文件,或者出门打网球回来了。


徐云峰果然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马杰在心里小小欢呼一下:他早已经对当面怼徐云峰这事失去了从前的敬畏心,甚至可以说常常冷不丁要刺他一句,但每次让对方无话可说不知怎的还是很有成就感。他笑起来,吐掉一嘴泡沫,迅速地漱了口,偏过头让嘴唇在徐云峰脸上堪堪一落,随即脚底抹油溜出了卫生间。


等马杰在餐桌旁坐下,才想起刚才未竟的话题。他端起碗,看着徐云峰从卫生间出来,已经神采奕奕,头发抓得蓬松,走到冰箱前,开始审视里面的存货。审视的结果大概并不让人满意,徐云峰叹了一口气,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挑出两个鸡蛋,幽灵似地飘进了厨房。


“早上只吃碳水会饿得很快。”徐云峰说。


又抱怨道:“怎么连黄油都没有?”


马杰低头看了看碗里冒热气的小米南瓜粥,认为徐云峰这完全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您就稍微将就将就,我家冰箱总共就这么点儿地方。”他强调某两个字之后,突然意识到这说法只能给他在三天后换来一个带独立恒温储酒柜和生物养鲜室的新型号,迅速改口:“没事我回头去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一盒。”


那头又没声了,马杰疑心徐云峰在看不到的地方翻自己白眼。他站起来,端着碗走到厨房门口,不是为了抓现形,而是徐云峰做饭的场面实在千载难逢。对方刚把平底锅架在炉子上,拧开火,袖子甚至卷到手肘——马杰也叹一口气,造孽啊。“只吃蛋白质容易低血糖。你已经在办公室晕倒过一次了。”他没再费心加敬语。


“还有半袋面包,你忘了。”徐云峰说,把蛋液倒进锅里,居然没发出半点声响。马杰靠在门框上,看他用铲子在锅里搅拌了一会儿,不知怎的有点心虚,但又勇敢地提起在洗手间半途而废的谈话。“我觉得,您在称呼上还是得注意一点。不能随便把我家和您家混为一谈。”


他看徐云峰没有什么反应,思考一下,继续论证:“细节决定成败!我们的关系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应该有一定的边界感,否则对您,对我,乃至对公司都是一个不小的隐患。我认为我们之前就一直保持得非常好,这个现状不应该打破,否则日积月累,可能就会产生一些不可预知的后果,所以一发现任何不对的苗头,都应该立刻扼杀在摇篮里。”


“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徐云峰说。


“上下级关系,还有……肉体关系。”马杰说,磕巴了一下。“但主要还是上下级关系。您是领导嘛!”赶紧表忠心总是不会错的。


“嗯。”徐云峰沉吟道。他关掉火,开始把蛋皮从边缘往里折。马杰翻出个盘子呈过去,徐云峰把最后一点也翻折好,拎起锅,他们看着煎蛋卷轻柔地滑进盘子里。


“所以?”等他们重新回到桌前,马杰充满希望地问。


“你说呢。”徐云峰反问道。


他切开煎蛋卷,挑剔地看了看内部,吃掉一小块。马杰很想跳起来把这不分场合打哑谜的人痛骂一顿,最后只是冲他挥了下勺子,三两口喝光最后一点粥。“我的想法就是刚才那样,您考虑考虑。”


“我会考虑的。”徐云峰说,伸手去拿剩下的那半袋全麦吐司,又从果盘里拈了几个橘子。马杰可不想听他再抱怨家里没有什么抹酱,迅速一抹嘴站起来,一头扎进厨房洗碗去了。等他甩着湿淋淋的手从厨房出来,徐云峰刚把橘子剥完。“您记得把锅洗了,”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叮嘱道,“起码稍微拿洗洁精擦两下,我晚上回来洗也行,这油放久了就不好刷。”


后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马杰怀疑他有没有真的听进去。他刚把领带绕在衣领上,徐云峰就抽了张纸擦擦手,走过来,挥开他的手,捻了捻领带,然后开始把一头绕过另一头。马杰低下头看那双手慢条斯理地把细的那头绕了一圈又一圈,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徐云峰把最后一截穿过去,塞进环下面,调整了几处折痕,让几个部分交织成饱满的三角形。他的手指梳理过结上的褶皱,似乎系得太紧了,马杰有点呼吸困难,他转了转脖子,徐云峰后退半步,又确认地整体审视一遍,才大发慈悲地点点头。


“下午见。”徐云峰说,“今天不要加班了,临下班给我发个短信,直接来车库。上次订的那个戒指做好了,要过去取一下。”


马杰说好的领导,领导再见。他拿起包,对在餐桌旁目送他的徐云峰点点头,出门下楼去。如果说刚才有那么一丝不确信划过心头,也随着地铁和人流渐渐远去,在走到公司大门前刷脸打卡时已经彻底抛在了脑后。


他从挎包里掏出工牌,翻过面确认是自己的,戴上,摆正脸,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肩膀舒展,领带平整(虽然看不懂),露出六颗牙,而且不是假笑。


-END-


妙蛙橘砸

【徐马】上门分手后和前男友被续费了(6)

六.对决!众和第一深情花落谁家

很难讲平安无事还是又苟且度日,反正又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说好的时间一推再推,马杰的连体小狗睡衣已经完全不适合穿了,徐云峰穿来的大衣和高领毛衣也早就告别了这个季节。徐云峰从第一次穿马杰衣服的不习惯,到现在已经会很自然地去马杰的衣柜里面找衣服了。 


徐云峰不是没有送过马杰衣服,那些昂贵的西装只有极其偶尔的场合能穿上,至于依然价格不菲的毛衣和衬衫,穿在马杰身上,大概率会和优衣库一样不引人注意,确定不太会被发现之后,马杰也会穿着上班,徐云峰有点喜欢这种隐秘的快乐,还是k8的马杰坐在会议室的角落,身上穿着他今天上午亲手套上去的衬衫。


马杰看着穿着他的...

六.对决!众和第一深情花落谁家

很难讲平安无事还是又苟且度日,反正又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说好的时间一推再推,马杰的连体小狗睡衣已经完全不适合穿了,徐云峰穿来的大衣和高领毛衣也早就告别了这个季节。徐云峰从第一次穿马杰衣服的不习惯,到现在已经会很自然地去马杰的衣柜里面找衣服了。 


徐云峰不是没有送过马杰衣服,那些昂贵的西装只有极其偶尔的场合能穿上,至于依然价格不菲的毛衣和衬衫,穿在马杰身上,大概率会和优衣库一样不引人注意,确定不太会被发现之后,马杰也会穿着上班,徐云峰有点喜欢这种隐秘的快乐,还是k8的马杰坐在会议室的角落,身上穿着他今天上午亲手套上去的衬衫。


马杰看着穿着他的兜帽卫衣站在他前面排队等检测的徐云峰,马杰的衬衫和西裤徐云峰不是不能穿,天冷的时候穿大衣内搭正式一点没什么,真到了天热起来的时候,徐云峰再继续按照自己的穿衣风格下楼从马杰的衣柜里面进行奇迹Jeffery 的搭配,像T台男模一样出现在检测队伍当中,只能被当成大家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证明,手里再端个红酒杯摇晃,立刻成为爆款视频走红网络,顺带暴露徐云峰和他被feng在一处。


徐云峰妥协,开始穿马杰的宽大舒适的休闲装,并彻底把自己能取消的一切视频会都改成了语音,最近人人面目憔悴,不必在视频会里抱团取暖。但徐云峰毕竟衣服架子,笔直挺拔,穿马杰的卫衣卫裤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显得闲适好看,灰色的头发没有抓得一丝不苟,柔顺地垂在额前。

前段时间因为头发有点长到遮眼镜,徐云峰提出马杰帮他修剪了一下头发,马杰当晚在各个视频平台纵横学习如何修剪头发,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块野餐布洗了一下,第二天披在徐云峰身上开始给他修剪头发。

徐云峰的发质很好,柔顺蓬松,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或职级应该有的发量,马杰观察过徐云峰是不是偷偷吃黑芝麻丸,后来发现全靠基因,真是让人嫉妒。马杰的手指穿梭在徐云峰的发丝间,以往在别的时刻才会有的亲密动作,黑色里混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剪刀贴上去,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落下第一剪。

徐云峰说:“剪吧,大不了我天天出门戴帽子。”

所幸剪得不算太差,徐云峰就一直顶着马杰给他修剪得头发下楼。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是马杰的东西,好像他已经被马杰彻底围困,但马杰尚未完全属于他。


过了几天吃完晚饭,马杰的检测结果迟迟没出,明明是和徐云峰一前一后做的,徐云峰的结果中午就已经有了,马杰的还是待复核。楼群里有人说似乎有人中招,徐云峰伸手去探马杰的额头,马杰比徐云峰更眼疾手快,避开徐云峰的手先给他塞了一个口罩。

“干什么?”徐云峰说:“只是结果还没出来而已。”

“戴上。”马杰说:“保持安全距离。”

“你要是真中招了我现在戴也没什么用吧。”徐云峰说。

马杰拒绝听,先给自己夹了一根温度计,然后进了卧室去拿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走出去的时候顺手用紫外线灯给卧室消了个毒,马杰拐进客卧,关门落锁,说:“结果出来前暂时先这样。”

徐云峰被马杰流畅高效的一套动作搞得措手不及,站在门口敲门的时候觉得自己像Anna 对着Elsa 唱歌那么苦情,好说歹说听见马杰回了一句,“没发烧,别担心。”


“你今晚就睡地板吗?没病都要睡出病来。”徐云峰说,“我真的不介意。”

“我介意。”马杰说,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不是在对您的年龄进行攻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徐云峰没有继续说话,但也做不到回卧室休息,他坐在餐厅工作了一会儿,却始终觉得心烦意乱,什么都看不下去,拿手机查了一圈现在的处理办法,发现最差也能两个人一起被拉走,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

徐云峰听见房间里面有东西翻动的声音,似乎马杰已经正在整理客卧准备休息,徐云峰走回去,靠在主卧的门口,斜斜对着客卧的房门,说:“要不我们就这样聊聊天?”

马杰没说话,房间里面是东西翻动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徐云峰听见脚步声,马杰打开了门,眼眶泛红,徐云峰皱着眉头说:“结果不好吗?”

马杰摇摇头,扬起手机给徐云峰看那块新鲜的绿色,然后侧了侧身,露出了客卧里面,被马杰打开的徐云峰带来的两件行李,有东西摊在地上,东西拿来之后马杰一直没有去整理,时至今日打开的,是徐云峰摊在光天化日下的私心杂念。


“我们谈一谈,马杰。”徐云峰说。

“好。”马杰说。

他们两个在餐桌面前对坐,三个小时前两个人刚在这里吃完一顿晚餐,徐云峰早就不挑挑拣拣了,马杰做什么他吃什么。之前马杰心血来潮在家做馒头,发面发不起来,徐云峰坐在暖风机旁边一边工作一边看着发面的不锈钢盆,期待温度能给予一点魔法。可惜魔法失效,马杰拿那盆面给徐云峰做面片儿汤。

几个月前在他的办公室,他和马杰面对面坐着,和他说标准件厂的事情,他选了大局为重,然后迎来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混乱的一段时间。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徐云峰觉得对他的审判此时此刻才真正开始。


“东西我都看到了。”马杰说:“所以……所以……”他想了半天没想好怎么继续发问,抬头看了徐云峰一眼,又低下头沉默。

“里面都是我的东西。”徐云峰好心地替马杰说完:“有几件换洗衣服,其他的是没来得及送你的礼物,还有我想放在你这里的东西。”


马杰已经全部看过,他当然知道有些什么,徐云峰喝水的杯子,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礼物和一个新的冰箱贴,他拼好了大半结果被家里的扫地机器人撞散的乐高,徐云峰拼完了,用盒子固定好。还有那个被他放回去的戒指,静静躺在盒子里,像他收到的那天一样。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对他没见过的戒指……桩桩件件是徐云峰决意入侵他生活的决心。

“我就是故意的。”徐云峰坦然说:“没有什么上门来还你东西刚好被封在你家,唯一有运气的成分是我比你提早了一点知道你们小区要被feng。收到消息我就来了。”

这是徐云峰的准则,世界上所有事情能够成功,运气是不可或缺的buff,但行动才是根本。他就是自投罗网,要换马杰回心转意。


马杰掩饰地喝了一口水,但是手都在抖,马杰摁着自己的手腕,说:“您想挽回什么呢?”

很俗套的酒后失态,顺理成章地保持长久关系,说是潜规则没有捞到一点职业便利,说是恋爱没有一点正式开始的承诺和说明,送了同款戒指只是希望挡掉马杰身边不必要的其他关系,所以马杰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稍微亲密一点的床伴。

在这段关系里马杰无数次扪心自问究竟因为是老板还是因为是徐云峰才会做到很多事,但他没有收到自己的回答。直到徐云峰被带去调查,他坐在徐云峰的家门口想,他确实爱上了徐云峰,但他并不能承担这份爱的后果。

好一点的结果是徐云峰全身而退,作态也好大发善心也罢,不追究他的事情,也因为他的行为从此断掉这份关系;差一点的结果,可能会丢掉工作,生活天翻地覆。

去爱徐云峰也是一样的,徐云峰有资本随时随地全身而退,马杰没有办法在这段感情里面自保。

他只是在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没什么有余力和胆量去爱。


“这次年会完不是说一起出去玩吗?”徐云峰说:“我本来打算那个时候问你要不要定下来,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国内的话,在咨询律师……”

“徐总,”马杰喊他,第一次打断他的话,说:“我今年三十岁,要工作有房贷,生活下去已经很费劲了。从前那样的关系,我们各退一步,还能是老板和下属,再糟糕一点,我也不是非要在众和到退休,如果您想恢复到从前的关系,我可以答应您。但是再进一步,我没有办法。”

徐云峰说:“你也爱我。”是个肯定句,徐总一贯果断又自信。

“是呀,”马杰伸手捂住脸,他说:“可是我们两个现在被困在一处,要操心的是明天几点会被叫醒,家里的米还有多少,都不吃胡萝卜的话怎么办,抽纸快不够了……”马杰的声音带着闷闷的哭腔,“爱有什么用,我还要生活。”


徐云峰把马杰的手从脸上拉下来,强硬地扣住马杰的手指,不合时宜地想到马杰刚说抽纸快没了,只好用另一只手去给马杰抹眼泪:“因为你爱我,所以早上被吵醒的时候你会去捂我的耳朵,会想办法去买橙子蓝莓……我看着你就觉得心安。因为我爱你,我现在在你身边,你会觉得这段日子没有那么难捱吗?看我穿你衣服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你做得胡萝卜蛋糕是我觉得全世界最好吃的蛋糕,你会想徐云峰离开我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笨人,不愿意加群不会团购,要是一个人被feng,可能会在空荡荡的家里发疯,你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又很重要吗?爱情没那么伟大,有情也没法饮水饱。”徐云峰的拇指缓慢地擦过马杰的脸,说:“但会让你生活得好一点。这些都是爱带来的,至于我想和你长久地生活下去,让你不会因为我提心吊胆,我会给你更切实可靠的保证。”

“徐云峰!”马杰忽然直呼其名,叫了一声,“不要用你的精英语言干扰我的平民思维。”马杰甩开徐云峰的手,猛地站起来,说:我要冷静一下。”

徐云峰没给马杰这个机会,徐云峰走过来把马杰按在冰箱上捧着脸就吻,马杰的后背撞上去,来自各地的冰箱贴散了一地。世界崩落于脚下,徐云峰在吻他的终点。

非要在此刻谈爱的意义吗?马杰想,也许他和徐云峰不仅职级有别,思想高度上也有别。

他即将在生活的河流熄灭最后一点火光,去操心粮食蔬菜,居家办公下楼检测做饭睡觉四点一线,把所有欲望降到最低,来换取一些平静。但徐云峰把他拉过来,决定此时此刻此地,要和他说爱。

爱并不伟大,爱可有可无,徐云峰吻他,到我身边来,你不要熄灭。





兮兮复兮兮

【徐马爱人者愚24H|17:00】年会结束后,马杰捡到了徐云峰

马杰年会之后再次见到徐云峰,是在一个傍晚,他跟几个下属庆祝某个项目成功,小酌了几杯。马杰一向被人评价为最好说话的k10,现在也不例外,他给开车的下属叫了代驾,又叮嘱每一个人注意安全,最后才慢慢往家里走。

这家火锅店离马杰小区不远,马杰吹着夜风,踩着路灯的影子往家里走。其实这个时候,已经距离那次年会过去两个月了,徐云峰好像没有真的进去,也确实再也没有来公司。

而把徐总踢出局的罪魁之一马杰,就在这个并不沉醉的夜晚,无端想起了那个力挽狂澜未遂就中道崩殂的徐云峰。老实说,马杰并不讨厌徐云峰,相反,他是会在论坛内部最有魅力上司投票里匿名投徐云峰的那种。

马杰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前面那条小路两边都...

马杰年会之后再次见到徐云峰,是在一个傍晚,他跟几个下属庆祝某个项目成功,小酌了几杯。马杰一向被人评价为最好说话的k10,现在也不例外,他给开车的下属叫了代驾,又叮嘱每一个人注意安全,最后才慢慢往家里走。

这家火锅店离马杰小区不远,马杰吹着夜风,踩着路灯的影子往家里走。其实这个时候,已经距离那次年会过去两个月了,徐云峰好像没有真的进去,也确实再也没有来公司。

而把徐总踢出局的罪魁之一马杰,就在这个并不沉醉的夜晚,无端想起了那个力挽狂澜未遂就中道崩殂的徐云峰。老实说,马杰并不讨厌徐云峰,相反,他是会在论坛内部最有魅力上司投票里匿名投徐云峰的那种。

马杰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前面那条小路两边都是闪着花花绿绿招牌的小店,有三三两两的男女,穿着花里胡哨的,靠在电线杆子上聊天。马杰从这边走过两次,第一次还不清楚这巷子是做什么的,一进去有个二十出头的小男孩黏过来,问马杰买不买水。

马杰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哦哦可以啊,矿泉水吗。男孩笑了笑,然后就去揉马杰下面了。马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人推开,连滚带爬跑掉了。开玩笑,马杰的道德底线还是相当高,万一被抓了,一抱头一蹲下,马杰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从此之后万不得已马杰不选择从这条路走,走了也是低着头避开所有妖男妖女,夜路走的少,就不会撞到鬼。

结果今晚撞到鬼了,马杰看着不远处靠着电线杆抽烟的徐云峰,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属实宕机了。他仔细看了看,确认是已经被优化的徐总本人,又看见徐总咬着烟,很不耐烦的推开一个缠上来的男人。

马杰有点想躲开,上班上久了躲领导变成了本能,哪怕那个领导是马杰认为众合最性感的徐云峰,哪怕那个领导已经被马杰亲自踢出众合了,马杰还是下意识想躲开。

但是躲避未遂,被徐云峰看到了。被看到了就直接硬着头皮上前,马杰还有点醉,走路不稳当。徐云峰看见马杰低着头,晃晃悠悠过来,然后低眉顺眼的在自己面前站定。

马杰抬起头,徐云峰的眉眼氤氲在烟雾后面,该死的,马杰迅速低下头,听到徐云峰嗤笑一声。遇到前老板应该说什么,徐总好久不见,徐总您吃了没,徐总您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哪一句都不合适,尤其这种情形下,马杰脑子一抽,嘴比理智快,说徐总好巧啊,您也来站街啊。

这话一出来马杰就想扇自己了,他刚想说什么试图挽回,就看到徐云峰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讲猩红的烟头按灭在冰冷的电线杆上,他朝着马杰轻轻俯身过去,说是啊,可惜生意不好,怎么,你要买吗。

马杰本来就因为酒精不太灵活的脑子彻底宕机,他忘了自己跟徐云峰说了什么,只记得徐云峰笑出了声,然后他饶有兴趣的握住马杰的手,牵着他去了巷口打车。然后在马杰耳边问,那你要带我去哪里,酒店还是你家。

马杰磕磕巴巴说去家里,等拧开门,马杰才后知后觉,坏了,忘了问价格了。他看着徐云峰一身修身的西装,又看向那张已经带着岁月痕迹但是包养得宜的脸,他心想自己大概是买不起徐云峰的。

此处不让过

马杰迷迷瞪瞪的,含混不清的说是前妻,离婚了。说完头一歪就睡着了,徐云峰环顾了一圈这个不大不小的卧室,最后视线落在沉睡的马杰身上。马杰赤裸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上面被徐云峰捏出好几个指痕。

第二天马杰醒来,身上并没有多么不适的感觉,下身很干爽,似乎被人清洗过。徐云峰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马杰床头好整以暇。他好像逗弄一只发条不是很灵活的玩具,跟马杰大眼瞪小眼。看马杰发懵的时候说,该付钱了。

马杰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属于先验货后付款,心想徐总昨晚草自己草的很舒服,应该是要多加点小费的。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然后扯着干笑看徐云峰,说徐总,麻烦您先加我一下。

徐云峰拍拍马杰的脸,说既然如此就先欠着吧,马杰有点内疚,徐总服务了一晚上,结果没拿到钱,他仰着脸看徐云峰,说徐总那要不我请您先吃个早饭吧。

徐云峰点点头 ,说好,马杰问他想吃什么,徐云峰熟练的报出了某家餐厅的名字,马杰看了看均价,紧紧咬住了后槽牙。徐云峰吃的倒是心安理得,保持一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优雅形象。吃完后他站起来说要走了,游戏嘛,玩玩就行,结果马杰拽着他的衣袖结结巴巴说徐总,钱我还没给您。徐云峰不在乎马杰这点钱,说那就先欠着吧。

徐云峰走了以后,马杰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被徐云峰通过了。他连忙转过去一笔钱,马杰不知道这一行的平均价,但是他本能觉得嫖了徐云峰,价格应该不菲。

过了一会儿转账被收下了,徐云峰还贴心回了一句,客人对我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马杰瞥到这一句脸一下子红了,徐云峰似乎在他体内还有存在感,他还能回忆到男人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的触感。马杰扔开手机,把自己捂进了被子。

马杰在这以后就没有见过徐云峰了,有时候坐在公司里,看到那个空着的副总办公室,他就会突然想起来徐云峰,有时候是论坛最性感领导的评选高楼又被顶起来,徐云峰那张优雅矜贵的照片被挂在首楼时,马杰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来那天湿热的口腔,和自己低低的叫声。

马杰最后还是点开了和徐云峰的聊天界面,打打删删好几次,才发过去一句话,徐总,今晚您有预约吗。

马杰发送完才觉得自己色令智昏,徐总那个等级的鸭,日程应该是早就是满满当当。他连忙又补了一句,您要是客人多就算了。这句刚刚发出去徐云峰就回了消息,他说可以,然后给马杰发了个酒店定位。

马杰一看,很好,本市五星级。估计徐总嫌弃他家里破,开房都要有格调和品味。进去时徐云峰已经穿着浴袍喝红酒了,高端的服务也要有高端的配置。他冲着马杰笑了笑,说我已经洗好了。马杰连忙说好的好的,那我去洗澡

此处不让过

徐总的服务水平堪称一流,马杰被擦干净,抱到卧室里又来了一次。这一次弄完累的很,徐云峰要带着他去清理,马杰拉住了徐云峰的手,说先歇一歇吧。徐云峰说好,陪着马杰躺着。

马杰在昏睡前不忘了给徐云峰转账,他觉得房费也应该是自己掏,于是忍着破费的心疼转了自己半个月的薪水,心里都在滴血。徐云峰收了钱,俯下身亲了亲马杰耳边,说谢谢客人。

马杰快要睡着了,嘟囔着说,徐总,别干这个了。他声音太低,徐云峰听不清,说什么?马杰就又说了一遍,说徐总别干这一行了。徐云峰就笑了,他的笑声低低穿进马杰的耳朵里,笑够了拍拍马杰的脸,把他本就昏沉的神经拍回来,说怎么,又要逼良为娼,又要劝人从良。

这句话马杰听进去了,他有些忐忑不安的坐起来,因为他徐云峰失业落魄,走上这条不归路。马杰看了看徐云峰,看不懂徐云峰上的神情,他觉得自己应当是要做出补偿的,于是马杰鼓起勇气覆上了徐云峰的手,说徐总,我可以养你。

徐云峰看马杰一脸诚恳的看着自己,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下属此刻眼神里有一点内疚和心疼,徐云峰勾了勾唇角,说好啊。

马杰就这么跟徐云峰签订了包养协议,徐云峰翘着二郎腿,含着笑跟马杰说,不要他的钱,只要管吃住就行。马杰感动的热泪盈眶,徐总白天洗衣做饭,晚上兢兢业业的睡他,马杰张了张嘴说徐总,这样算是白嫖,不太好。徐云峰笑出声了,笑够了就探过去亲马杰,马杰牙齿都打颤,亲的时候下意识攥住椅子的扶手。

回家的时候,马杰给徐云峰录了指纹锁。攥着徐云峰手指的时候,马杰看到了他无名指的婚戒,他怔了一下,徐总现在要靠着卖身养家糊口吗。

徐云峰轻描淡写说了句,离婚了,跟你一样。马杰哦哦了两声,连忙请徐云峰进来。包养了徐云峰,就要给他安排住的地方,马杰家里有客卧,他刚刚准备收拾,就看见徐云峰自顾自的进了主卧室。

马杰连忙跟进去,徐云峰已经熟练的坐在落地窗的藤椅上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婚纱照。马杰说徐总您的房间在那边,徐云峰抱着手臂,这间不可以吗。马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徐云峰便走过来,扭着马杰的脸跟他接吻。

为什么不让我住这里,因为这是你的婚房吗。马杰被堵住嘴说不出来,想反抗就感觉徐云峰轻轻含住了自己的喉结。徐云峰的亲吻混着低沉的声音,我要住这里。

马杰没办法,徐云峰住进来的第一晚就在他的婚纱照下面上了他。他逼着马杰仰着头,凝视笑的很幸福的前妻的脸。“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拉着马杰的胳膊,叫人搂住自己的脖子,马杰慢慢适应着徐云峰,一边听话回答徐总的问题,“大学在一起的,他学的美术”。“还是校园情侣呢,那为什么离婚”,他盯着身下马杰的脸,半哄半逼的叫马杰轻轻含住自己的手指,“出轨了?还是”他恶意的加重了力度,马杰一下没承受住,在徐云峰背上留下一道抓痕,“还是性生活不和谐”。

马杰意识慢慢飘远,想到前妻嫌弃他在床上永远只有那几招,学长的温柔会被生活和岁月催化成社畜的窝囊。徐云峰的存在感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咬着马杰的肩头把马杰草成了一摊烂泥,吻着马杰颈边问,“老公,舒服吗”。马杰被这句话刺激的几乎要尖叫,他推着徐云峰让他别这么叫,徐云峰倒是觉得更有意思,接着学马杰的前妻叫他,“老公,我草你草的爽不爽”。马杰大脑一片空白,最后一个记忆片段就是徐云峰吻上来的瞬间。

徐云峰登堂入室以后,马杰就再也没有吃过食堂了。徐总的保温饭盒里永远装着贵价食材做出来的精致餐食,甚至还颇有兴致的给马杰炖了汤。马杰每天拿着饭盒去加热的时候,总能看到同事们投来的羡慕眼神,有知道马杰离婚的人打趣他,经理,这么快就再婚了啊,怎么也没请大家。

马杰就打哈哈,说没呢没呢,还没结婚呢。然后斟酌字句回复徐云峰的消息,徐云峰会问他老公,今天的饭好吃吗,马杰被这两个字弄得面红耳赤,不自觉就想到徐云峰晚上的恶趣味,他整个人一下就软了。

马杰就称呼这件事跟徐云峰据理力争过,他说徐总,徐总您还是叫我马杰或者magic就行。徐云峰不置可否,说那你怎么叫我呢。马杰说徐总,徐云峰不行。他似笑非笑看着马杰,马杰,不是你亲自把我从徐总的位置上拉下来的吗。马杰就闭嘴了,然后徐云峰就去弄他,说马杰,我听人家包养人,都是叫人喊daddy的。

马杰立马疯狂摇头,徐云峰偶尔使坏叫他老公的时候他已经受不住了,要是灰白头发斯文精致的徐总喊他daddy,他可能要当场折寿。于是果断拒绝,徐云峰面露难色,说那可不行,都是这样叫的,总有一个人要叫daddy。

马杰红透了脸,小小声喊徐云峰daddy。喊了一声就浑身鸡皮疙瘩,徐云峰倒是受用,马杰不肯再叫。徐云峰就从马杰身上下来,说你不给名分,总要给个称呼吧。马杰几乎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又被徐云峰捞出来,他被逼着把徐云峰,云峰,云峰哥几个称呼全都喊了一遍,最后徐云峰亲亲他额头,说嗯,还是daddy最顺耳。

金主马杰和他包养的daddy徐云峰周末的时候会出去逛街,带着情人逛街嘛,无非是买衣服吃大餐。不过马杰的收入,不会花万把块钱买件外套,徐云峰会,甚至算是消费降级。马杰看了眼价格,眼前一黑,徐云峰体贴的凑过去,说没关系。徐云峰眼角笑意很深,马杰看了看修身的西装三件套穿在徐云峰身上的样子,咽了咽唾沫说买。。。买下来。

买完了衣服就去吃饭,马杰吃米其林三星吃的时候满脑子价格,宫保虾球被做成分子料理端上来,味道并没有跟大排档里三十八一盘的好太多。但是徐云峰喜欢吃,吃完了回家把肉疼的马杰堵在墙上亲他,说好喜欢马杰送他的礼物。

所谓爱人如养花,马杰养徐云峰是又贵又花钱还要献出屁股。在看到自己这个公司中层的银行卡余额刷刷刷往下掉之后,马杰终于还是低着头跟徐云峰去谈判了。

他说徐总,咱家的食材不一定要从高档超市买,农贸市场也不错。说徐总,咱俩的衣服不一定要大牌,我看拼多多就不错。说徐总,楼底下新开了一家大排档,我觉得味道比米其林三星也差不了太多。他越说越低头,最后不敢看徐云峰表情。谁家做金主做成他这样抠门,马杰越说声音越小,心想没什么钱就别学别人玩包养了。徐云峰倒是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只说了一句,不是不让叫徐总了吗。

之后徐云峰开始和马杰一起去农贸市场买菜,穿五六十的T恤衫,插着兜跟马杰穿梭在带着新鲜泥土气息和鱼腥味的市场里。马杰带去公司的饭盒里菜式一样精致,他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想徐云峰早年在海外留学应该是吃了不少西餐的苦。

晚上吃大排档,这家马杰和徐云峰已经吃了很多次了,其中一份白灼虾,徐云峰在耐心给马杰剥。马杰后来想想,如果那天晚上他不嘴馋吃虾就好了,但是世界上不仅没有如果,他更不能把一切都推给一盘无辜的大虾。

当徐云峰把一只剥干净的虾放在马杰盘子里时,他手指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汁水,然后马杰的前妻出现了,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了马杰面前。

他看了眼徐云峰,又看了看马杰,笑着说你现在也找到一个给你剥虾的人呀,以前你还会给我剥呢。说完又去跟挽着的人撒娇,我前夫嘛,老公你不会吃醋了吧。前妻走了以后,徐云峰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开始专注吃自己的。马杰自知理亏,主动给徐云峰剥虾,却被制止了。徐云峰语气很平静,但是马杰就是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他说不了,担待不起。

其实只是生活中很常见的一件小事,却真实的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足够让徐云峰窥见过去马杰和他前任的恩爱。不至于吃醋,但是总归是隔应。

更隔应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以后,前妻哭着给马杰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要用钱,跟马杰借钱。马杰说借多少,前妻说二十万吧。又说马杰现在的年薪,二十万不是很轻松吗。马杰无言以对,他没法跟人说自己的存款基本都用来养了情人,而那个情人此刻正围着有些幼稚图案的围裙,在给自己熬鸡汤。

马杰瞥了徐云峰一眼,很心虚。徐云峰像是完全不知情,将一勺鸡汤吹了吹送到马杰嘴边,“尝一尝,是不是淡了”。马杰食不知味,紧握的手机里还有前妻抽泣的声音,他勉强扯着一个笑,说好喝的,刚刚好。

马杰老实说,替前妻筹钱仅仅是因为岳父岳母当年对他很好,为了这份人情,马杰也愿意帮帮家里。但是任谁看来,这都是马杰对前任余情未了,爱意深重。徐云峰看来自然也是这样,但是对外人马杰没有解释的必要,对徐云峰,则是没有解释的正当身份。

金主不会向情人解释感情,嫖客更不会。只有爱人有这个义务,但是马杰看向徐云峰沉睡的侧脸时,又只能偷偷去阳台,向亲朋好友借钱。

其实就连马杰自己也感觉到,这份有些莫名其妙开始的关系,快要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没有正当的开始,也就没有正当的结束。所以当马杰看到徐云峰跟一个周身富贵的男人从酒店出来,握手把人送走以后,马杰低下了头。

他还是在酒店旁边的巷子里截住了徐云峰,徐总,马杰声音有点颤抖,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在面前被撕开,露出让他心碎的真相来。但是他此刻依旧在勉强,他说徐总,不是说好了我养您吗。

徐云峰没有再顺着马杰说下去,他说马杰你应该是知道的,那是我的生意伙伴,你自己酒精上头才会觉得我徐云峰会落魄到站街的程度。他说不过是角色扮演,你也不要太上头。马杰抬起头看着徐云峰,才惊觉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听,实际上徐云峰什么都没有说,徐云峰只是很冷漠的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话,马杰,游戏结束了。

要死,马杰想。其实谁都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马杰只要认真想一想就知道那可是徐云峰,但是他没有细想,徐云峰也乐意一起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不过都是图个有趣。当然,徐云峰玩他不是白玩,他甩给了马杰一张卡,除了这段时间马杰花给徐云峰的钱,余下的还有好多好多。

马杰蹲下来,好像玩剧本杀,游戏结束很久,只有他一个人还在走剧情。他有些无助的去抓徐云峰的手,却阴差阳错的把他的戒指薅了下来。他想还给徐云峰,那人却皱皱眉,说不要了。

马杰回家以后对着戒指发呆了很久,不是什么大牌子,是很亲民价格的素圈,他也有一只,情侣款,戴在无名指上。曾经他和徐云峰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婚戒,有一天事后他玩徐云峰的手,突发奇想想买一对戒指。

当时已经进入了马杰紧衣缩食的元年,于是两个人在柜台前专门挑便宜的。最后挑中的那一对,尺寸上都有点不合适。徐云峰那只有点大,马杰一拽就掉下来了。马杰这只有点小,他现在努力想摘下来,都是徒劳无功。

马杰想起徐云峰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他站在背光里的,神情马杰看不清,但是声音很冷淡,他说马杰,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我们的身份。

马杰于是使了劲,把那枚勒人的戒指拔了下来,和徐云峰那一枚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又在晚上的时候,穿着睡衣打着手电站在寒风里把戒指挖了出来。

马杰再见到徐云峰是公司大团建,在集团名下的酒店里,觥筹交错间,员工都携带家眷进厂。马杰一个人来的,同事好奇,问他那个手艺很好的未婚妻呢。马杰就干笑,说分手了,现在回归单身。

同事拍拍马杰肩膀,说单身就单身吧,正好今晚大型社交,你可以看一看其他部门有没有心仪的。然后马杰就看到了自己心仪的人,董事长亲自鼓掌欢迎k15徐副总归来,徐云峰站在人群中间,接收来自众人的欢呼。

马杰站在人群之外,跟徐云峰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他在那一刻深刻理解了徐云峰跟他说的话,马杰,要想清楚我们身份之间的差距。

马杰想清楚了,但是他放不下,喝多了香槟,在露台吹风。吹风的时候听到有人讲八卦,说徐副总带着重量级项目堂堂归来,董事长意欲拉拢,这不,把自家那个早就出柜的侄子介绍给徐总了。又说那侄子长的好看,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跟前夫离婚以后一直单身,正好徐总也是单身。

马杰又喝了一杯,有点上脸,夜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乱糟糟的。马杰转回去,看到徐云峰端着酒杯,正在和一个身形修长的漂亮男人交谈。还挺般配的,马杰想。马杰觉得自己手指疼,像是那枚戒指还勒在那里,他想摘下来,一摸却是空的。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不去看灯火通明的大厅,晚上的露台很冷,吹的马杰脸上生疼。马杰趴在栏杆上,感觉身后有脚步声,那声音让他熟悉。马杰不敢回头,直到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盖在了他身上。

马杰一下子有点想哭,徐云峰把他扳过来,看他被吹的通红的脸。徐云峰跟他说,马杰,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很难受吗。他很温柔的帮马杰拢了拢外套,说,想清楚再回答我。马杰没回答,他吸了吸鼻子,说,徐云峰,我想你了。

徐云峰脸上的肌肉绷紧了,脖子上有青筋绷出来,他像是咬着牙,把马杰按进怀里。马杰声音被闷进徐云峰身体里面,他说徐云峰,我还能买你吗。徐云峰把头埋进马杰颈窝里,马杰,他揉着马杰的头发,说,马杰,我吃醋了。

  end

  上一棒@麦旋风生水起

  下一棒@遠山與鶴

炽燏

【徐马爱人者愚24H | 18:00】作茧难愈

*2w+ 一发完

*现实向HE


————————————————


“每个笨蛋都能迷惑某个最复杂的灵魂。”

 

一.

马杰第一次闯入徐云峰的视野时,突兀而鲜活。

 

大企业里的人们似乎都很忙,忙着打卡上班,忙着复印材料,忙着回复消息,忙着讨论会议,忙着装作繁忙。因为他们自知庸碌过后没有结果,于是干脆放弃了赶路,可是没有人真的停下,他们都在走、在奔、在爬,倘若自己驻足,就会被撞至桥下粉身碎骨。于是众人只好迈开脚步,混入人群如无头苍蝇,奔走直至油尽灯枯。

 

徐云峰于上层低头漠视。从电梯间出来缓步来到会议室的路程上,他看到的就是这幅...

*2w+ 一发完

*现实向HE


————————————————


“每个笨蛋都能迷惑某个最复杂的灵魂。”

 

一.

马杰第一次闯入徐云峰的视野时,突兀而鲜活。

 

大企业里的人们似乎都很忙,忙着打卡上班,忙着复印材料,忙着回复消息,忙着讨论会议,忙着装作繁忙。因为他们自知庸碌过后没有结果,于是干脆放弃了赶路,可是没有人真的停下,他们都在走、在奔、在爬,倘若自己驻足,就会被撞至桥下粉身碎骨。于是众人只好迈开脚步,混入人群如无头苍蝇,奔走直至油尽灯枯。

 

徐云峰于上层低头漠视。从电梯间出来缓步来到会议室的路程上,他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无数人埋头急走,抬头喊声“Jeffery总,早。”而后又低头投入在自己的步调中。

拐过弯来,就要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人急匆匆经过,说得是“劳驾让一让!”。徐云峰闻声挑了下眉。他在这个位子上,一丁点儿上位者的傲慢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让他让路,新奇。新奇归新奇,他也只是颇为诧异地一顿,随后左旋身子,让开了路。

 

“诶诶,谢谢,您受累——”马杰左右手各提了两个纸袋,一个纸袋里就是四杯咖啡,统共16杯。他稍弯着腰,降低重心,手指尽力左右张开,避免纸袋间相处过切失了平衡。他低头盯着杯盖下咖啡的波澜,生怕一个不注意洒了出来,眼睛不够使的,便只好瞅着一路上他人的腿脚看路避人——他没能认出来那双锃亮的皮鞋和平整锋利的深蓝色西装裤腿来自K14Jeffery。

 

“纵使天赋异禀也难抵挡世事难料。”更何况马杰生来就和好运气八字不合。眼见着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末了他却偏偏在会议室门口,地毯翘起的一个边上栽了跟头。一声闷响,马杰膝盖着地,手臂抬高堪堪保住了十几杯咖啡的命运——有一个纸袋不幸运,撞在门把手上来了个大摆锤似的运动弧线,整4杯咖啡,全军覆没。倾洒在厚重的灰色地毯上。

 

会议室里或坐或立的几位领导都是一声惊呼,关心是人之常情,但在职场里,这声惊呼里更多的是对冒失下属的不满,以及四杯咖啡谁没有的暗自较劲。

 

会议室里有16位领导,只有12杯咖啡,怎么分?

 

马杰额上的冷汗打湿几缕发丝,他起身把幸存的咖啡放在桌上,小声重复着“抱歉抱歉……各位领导……”

 

胡启明关切地问了一句:“没磕着碰着吧?”纵然地毯够厚,没有缓冲磕在地上,膝盖也痛得厉害。“没有没有……董事长……”可马杰哪敢说有事。胡启明点点头,看了高铭一眼。高铭脸一板,出口不带一点人情。“你哪个部门的?!”

 

马杰头更低,连忙从自己兜里掏了手帕纸,跪回刚才的地方,弯腰擦着贡献给地毯的咖啡。高铭嘴还没停,似乎有点不放过的意思。“你是HR的吧?平常工作也这么不利索吗?你们部门……呵。”他有意指桑骂槐,托马斯舌尖顶过上牙膛,敢怒不敢言。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转头暗暗瞪了眼马杰。

 

高铭今天像吃了火药,此时徐云峰溜达着终于到了门口,立在马杰背后。正赶上听那句趾高气昂的质问:“洒了的几杯,怎么办吧?马上开会了,你去哪买?”

 

徐云峰皱眉,他很不喜欢高铭的架子。自己低头看向马杰的时候,正好马杰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人——深棕色毛衣裹住颤巍巍的身子,腰塌下来,跪坐在腿上。袖子卷起一半,漏出半截匀称白皙的小臂,眼镜下茫然无措的眼睛看过来,好像急得要掉眼泪。徐云峰就这么插着兜,看着身前狼狈的男人,有些想笑:多大的事啊,哭什么。

 

马杰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给自己让路的就是徐云峰。他立马低下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歉:“徐、徐总,对不起……挡您路了。”徐云峰挑了下眉,看人站起来退到门侧给自己让路,心底没来由地一软。

 

他迈进来一步,扫过各怀鬼胎的众人,不紧不慢脱下大衣外套,递给马杰——哦不行,手上有点脏。徐云峰沉默两秒,把衣服一折叠,放在了马杰臂弯里。

 

“地擦干净了?”徐云峰也用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看起来就像暧昧的耳语。“差不多了徐总……”马杰觉得还带着体温的金贵外套足有千钧重,他一动不敢动。

 

“行,你先回去,帮我照看一下外套。”“好的徐总,哎不是!咖啡我还……!”徐云峰已经把门关上了,连同马杰一颗忐忑的心也一并拍在门外。

 

徐云峰当然不是什么护犊子的体贴领导,但是高铭借着机会发挥,让他有点不爽。男人完全不在意地上那块没干的痕迹,踩着去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后才和高铭对视一眼,扯一个笑。“洒了几杯?四杯?正好,不用给我们这边了。”徐云峰点过自己和包括托马斯在内的三个手下的K11。

 

“人无完人啊,没必要。大家都是往一处努力的,迁怒,不好。”徐云峰低头兀自解开表链,装进衣兜,挽了一下袖口,一副进攻的姿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不指名道姓,先抨击高铭高高在上,表里不一,又讽刺他不把下属当工作伙伴,只当打工的奴隶,还得加一句他脾气不好,情绪不稳——简直一无是处嘛。相比下来,徐云峰神情淡然,体谅下属,大方忍让,神仙领导。

 

高铭吹胡子瞪眼,还想反驳什么,胡启明一拂手,面上挂一点笑意。“云峰也到了,赶紧开始吧。”

 

高铭只能咽下这口气,冷哼一声。徐云峰整个人放松地向后一靠,双手抱臂。哦,倒不是挑衅,是刚才火气上来脱了外套,现下吧,有点冷。

 

徐云峰于是绷着嘴角,咬着后槽牙,抱着胳膊听完了全程会议。高铭气得要命,觉得这人真特么装,谁能想到徐总是冻的。

 

会议结束出了门,徐云峰就想去找马杰拿回外套,本来想着问问托马斯:马杰工位在哪。没曾想一出来就看见马杰抱着电脑坐在茶水间里等。为什么要抱着电脑?因为面前小巧的桌面已经被整整齐齐叠放着的深灰色大衣外套占满了。

 

听到会议室散场的声音,马杰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托起外套,刚要上前,却见着徐云峰身后的高铭阴沉地看了自己一眼。马杰脚步顿了一下,徐云峰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看着马杰这么怕高铭,觉得怪有意思,特贴心地侧身挡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视线,向马杰的方向走过来——闲庭信步,真看不出来他浑身还打着点哆嗦。

 

“徐总,您外套。”马杰递上来,徐云峰习惯性伸来一只手——忘了眼前的不是助理。不过那只不合时宜的手就只尴尬地停了一秒,马杰立刻心领神会,抖开衣服,帮徐云峰穿上。

 

嗯,其实距离有点暧昧了,徐云峰看人低头给自己整衣领的样子,偏头滚了下喉咙。“徐总,谢谢您。”马杰小声说。“谢什么,我的人不能被高铭欺负了。”马杰一愣,随即漏出一个弧度不大的笑,整好衣领,后退半步,微微弯腰算是鞠了半个躬。

 

“领导说得是!那我先回去工作了。”马杰欠着身子退后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徐云峰看着人背影出神,仰头哈出一口气,只觉得套上衣服,五脏六腑都暖和了些许。

 

马杰的反应倒也正常,笑的含义有很多,比如笑自己被阵营老大保护了,比如笑徐高二人每天都在明争暗斗,又比如笑徐云峰的护犊子行为。总之一定是关乎职场、领导、前途的礼貌微笑。可是徐云峰偏偏能自己纠结出一个另一种含义:比如,他是说比如啊。这位下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一句“我的人”而害羞了。

 

马杰长得不错,属于不惊艳但是看久了很迷人的一款,恰好也是徐云峰最喜欢的那款。徐云峰仔细一琢磨,这人虽说刚刚在自己面前出了个大岔子,但他怎么看都是格外心细的,无论是抱着电脑等自己,还是立马反应过来给自己穿外套——再加上这个小插曲让他反呛了高铭一把,他心里愉快,所以马杰很讨得徐云峰喜欢。

 

于是情场老手徐云峰当下便说了这样暧昧的话,暗戳戳把“我们部门员工”说成“我的人”。徐云峰拈花惹草不是皮特一样的花蝴蝶性质,他内敛放松,别具绅士风范,选择权都在人家——暧昧不明的话他轻易就能说出口,对方听了日思夜想几天便会自我攻略。徐云峰于是就同别人发展一段日子,把握好火候,在对方遥想未来之前,再用自己的方式逐渐疏离结束。

 

徐云峰没有和尚情结,倒不会觉得斩断红尘就能登峰造极,七情六欲上他不会亏待自己。但是这辈子也不会有认定一个人厮守一生的念头——麻烦,世俗,不浪漫。

 

一想到自己要同对方勾勒一个家,徐云峰就觉得厌倦,或许是因为他破碎的原生家庭吧。有人会用一生来治愈童年,而徐总用平均三个月换一次枕边人来治愈自己。

 

马杰让他特感兴趣,他用得还是老一套,关心体恤甜言蜜语——不过这次反响平平,马杰似乎尝不出自己的别出心裁。左说“哪里哪里您客气”,右说“没有没有应该的”,横批一句“领导说得对”,便没了多余的话。

 

徐云峰也不急,毕竟马杰对于自己全面侵入他的生活一事就像毫无发觉坦然接受了一样,也不算一种完全的没进展。

 

二.

又是一个周末,傍晚五点,徐云峰叫马杰来自己家处理工作。马杰推脱了一下,徐云峰问他有别的事?马杰隔了两分钟后说没有。于是徐云峰说:那就来吧。

 

不容拒绝的语气。马杰按按太阳穴,叹一口气,提着电脑出门坐地铁。

 

六点钟,徐云峰被一道闷雷惊醒,他在书房里看文件,没注意睡了过去。揉着酸痛的脖子,在昏暗没开灯的房间里摸到了压在文件夹底下的手机,冰冷的亮光刺得他眉眼一皱,看着马杰的三个未接语音电话,后知后觉人还没来而窗外倾盆大雨的状况。

 

他回拨过去一个电话,马杰接了,雨声太大,话都听不清。

 

只是说着他快到了。

 

徐云峰心里生出一丝慌张,问他有没有带伞。

 

马杰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徐云峰心底一沉,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却突然有些慌乱,好像有什么变故就要发生了。

 

他撂下一句“我去接你”便挂了电话,撑着一把伞就出了门。

 

没走两步,雨瀑中,一个摇晃如莲的身影——是马杰。徐云峰快步上前,黑色的伞面隔绝两个人和破碎的雨幕,落雨声强烈,眼下却好像只能听见心跳声,焦灼试探。

 

“你怎么——”徐云峰蹙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怀里鼓鼓囊囊,竟是藏着电脑包,除了电脑包还算干燥,眼下男人像刚捞上来的,徐云峰不明白——他冲进雨幕的执着。

 

马杰发丝贴在脸上,还在淌着水,倒像泪痕。他鼻声重,声音哑,看着徐云峰凝重的神情,眼底泛着委屈,太委屈了,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一并在这个暴雨天泼洒而出。

 

“我给您打了电话。”

“我睡着了,没接到……”

 

马杰站在地铁口的第一个电话是想问问徐总自己没带伞怎么办能不能来接他一下,第二个电话是想跟他说自己打了二十分钟车没人接单,第三个电话他想问能不能这次就让自己回家的。统统无人接听,马杰一咬牙,只好冲进暴雨里。

 

他的执着,来自徐云峰的一点恩情,一点不敢违抗上级的懦弱,一点还尚不能说的原因。

 

“徐总,我……”马杰咬了咬下唇,脑子昏昏涨涨,哽咽一瞬。“我也需要休息……”没说一句徐云峰的不好,徐云峰却了然,他这是在怪自己。泪水一旦掉落一滴,便会决堤,马杰抖着身子抽泣。徐云峰有些无措,让马杰接过伞,脱下外套给人披上,不小心触碰到脖颈处时,徐云峰感觉到有些异样。他忙抬手覆上马杰额头——先是雨水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便是一片滚烫。马杰正发着高烧。

 

徐云峰呼吸一紧,刚刚看着马杰这副可怜样子,最原始想要亲吻的冲动被自己咽回肚子里,立马拉着人进了家门。先赶着人脱了湿衣服去洗澡,又烧上一壶水,紧接着在医药箱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半盒还没过期的退烧药——徐云峰金身玉体,还真不怎么感冒发烧,反倒是些资产阶级的心理疾病更容易犯。

 

冲好药,他去敲浴室门,特意嘱咐了人先冲个水暖和过来就行,时间也该到了,还不出来,别是晕里面了。

 

“徐总……”

 

哦,看来人没事。

 

“我没……衣服穿。”

 

马杰这会儿鼻音重,说话听着更黏糊。徐云峰只是想了一下马杰光着身子在磨砂门后同自己讨衣服的模样,就觉得气血上涌——混迹情场多年,他鲜少这样波动过。

 

徐云峰把自己的浴袍给了马杰,似乎早不在意了自己的那一点点洁癖。

 

马杰踉踉跄跄踩着拖鞋混着水汽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徐云峰推搡着进了卧室裹进了被子里。

 

我擦,这好像是主卧,我擦,这是徐总的床。

 

马杰被徐云峰按着吹头发的时候,如上两个震惊远没有现在来的惊悚了。

 

马杰被暖风和徐云峰的指腹伺候得舒服,加上高烧未退,困意席卷而来,头一歪,倒在徐云峰小腹上。

 

徐云峰试着发丝被自己吹得干燥蓬松,关了吹风机,顿了几秒,感觉脑子里绷着的弦还是断了。他做不成绅士了,低头吻了下马杰的唇。兴许是噪声停了,又或这个意外的触碰,徐云峰离开的下一秒,马杰清醒了片刻睁开眼。

 

徐云峰倒不心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说让他喝了药再睡。药端过来,正好晾到了适口的温度。徐云峰举着杯子给马杰喂药。最后一口含些药渣,马杰呛了一口,握成拳咳嗽的时候还在说:“抱歉徐总,工作我……”徐云峰揉了一把马杰的头发,让他睡醒退烧再说。

 

关了灯和房间门,徐云峰就退了出去。

 

若不是昏暗的房间,风雨大作的白噪音,加上枕边格外好闻的香,马杰一定会被徐云峰这顿动作吓得睡不着。幸好还是病体占据了上风,他抱着被角入眠,梦中一段旖旎。梦中从徐云峰低头吻了自己开始,剧情走向极其离谱混乱不可言说。

 

马杰半夜惊醒的时候一身冷汗,四下静谧,暴雨已过。

 

——雨停的时候,不一定都是晴天,也可能是无尽的深夜。

 

马杰心里憋一口气,胸闷得难受,转头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一咳,惊动了刚躺下不久的徐云峰。他窸窸窣窣支起身子来,把马杰吓了个半死,屏住呼吸不知道旁边是何方鬼神。

 

“怎么了?”徐云峰出声问。

 

哦,是徐总啊,还以为自己加班猝死被请进阴曹地府了呢。马杰顺过来那口气,也是,何必等着请。若是阎王要他三更死,二更马杰就下去了,只为留给地政府领导一个好印象。

 

所以堂堂K14副总为何同我共宿一张床?这不合适吧徐总,这是另外的价钱……

 

马杰又咳了两声,说“没事没事徐总,打扰您了……”。徐云峰询问别人是出于礼貌,不听回答则是他的人生态度。男人手掌摸过来,抵住马杰额头——“嗯,倒是不烧了。”也不顾手上沾染的薄汗,他俯身越过马杰要去扭床头灯,听着几声咳嗽,他觉得要给马杰灌点水喝。

 

男人移动时带过一点风,清凉一瞬,紧接着,便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下,马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徐云峰侧脸——徐云峰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也勾在马杰鼻尖,原来枕侧的香味来自主人。

 

徐云峰脸侧痒痒的,心里更是。他突然停了开灯的动作,想在今晚讨一个答复——尽管马杰从没表现过那种殷切,但他总觉得对方也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虽然自己总在用给人家增加工作量的方式拉近距离吧……谁知道呢,爱情这种东西,奇怪。

 

徐云峰于是偏过脸,整个人笼罩在马杰身上,却只像个意外一样,嘴唇划过身下人的唇。

 

马杰呼吸一滞,偏头躲过。寂静的夜里,唯有心跳声那样突兀。徐云峰笑出一点气音,有了把握。他声音不大,调侃着砸进马杰耳朵。

 

“心跳好快。”

“……抱歉,徐总。”

“你怎么这么喜欢道歉?那这次,你对不起的是什么。”

“……您、公司、我妈。”

 

喜欢上公司副总,是我僭越了。搞上办公室恋情,是我违规了。没办法结婚生子,是我不孝了。

徐云峰勾起唇来,心情特别好,心花怒放的程度。他打开床头灯,马杰皱眉闭了下眼,适应了后再睁开,看向徐云峰时——羞怯、怯弱,统统没有,平静之外却有着一点说不上的怜悯。徐云峰把这归结为他下垂眼的缘故,但他不想看到,莫名想逃。于是关上灯,就当没有过刚才的插曲。

 

关灯的手转而过来摩挲马杰的下巴,指腹上抬,按过人干燥起皮的下唇。马杰斟酌了一下说:“徐总,您会被传染的。”徐云峰饶有兴致,拇指撬开牙尖,按过马杰温热的舌。“哦,那等你病好了以后呢?”马杰含着手指,含糊轻哼:“……我不知道,我听您的。”

 

徐云峰于是拿出手指,低头吻上去,含住那片干燥的下唇吸吮。黏连的水声代替了心跳声,成为这个夜晚最动听的存在。

 

“发烧的身体…会不会更烫了?”

“……徐总,我已经退烧了。”

“那就是病好了。”

“……听您的。”

徐云峰又一次得手,只是他没发觉,这一次,可不是人马杰主动贴上来的。


 三.

第二天,徐云峰看着空空的床榻,眉头一皱,从卧室走出来,马杰正在穿自己已经洗过晾干的外套,眼看就是一副要偷偷溜了的样子。徐云峰脚步轻,一把扯住人后领往自己怀里带,马杰为了不被勒窒息,惨死领导家中,只好顺着劲后退,跌进徐云峰怀里。

 

“不打招呼就跑了?”

“徐总,我是怕扰您睡觉……我得去上班了。”

 

马杰堪堪回过头,紧张地看过来。

 

徐云峰突然有些拿不准,昨晚的一切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面前这个人,他当真了吗?

 

徐云峰沉默了片刻,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马杰愣了半晌,红着耳尖送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早安,徐总。”而后,见徐云峰愉快地松了手,他便要去赶地铁。

 

徐云峰被哄得舒服——于是,又把人拎了回来。

 

“急什么,等会儿,我送你。”

 

马杰坐在徐云峰副驾的时候,俩人倒没什么超出上司和下属的互动,徐云峰给马杰买了早饭,让他一边吃,一边听徐云峰一路上叮嘱这那的,尤其点了“Peter他们那种团建,少去。”话里意思能品出一点新晋恋人的醋酸味以外,倒也算平常。

 

地下车库里,马杰四处张望了没人,落下一句“谢谢徐总,麻烦您了,我先上去。”就要解安全带——卡扣被徐云峰压在手底下。

“…徐总?”

 

徐云峰看过来,“这就跑了?”

 

马杰心领神会,凑过来又是一个吻——被徐云峰主动加深的吻,直到喘不过气了才被放开。

 

马杰只顾着低头缓劲,没注意电梯间看过来的一个人,徐云峰倒是看见了——高铭。

 

徐云峰并不在意,自己的取向从来不是什么秘密。看着高铭可能是厌恶的神情,徐云峰挑衅一笑。

 

见高铭翻着白眼进了电梯,他才摩挲了一下人的后颈,放人去上班。

 

年轻的情人走后,徐云峰收起嘴角的笑,转而又想起高铭,想起自己的棋局。

 

天也逐渐暖了,蝉鸣一夏,坐等秋收。

 

四.

六月末,徐云峰后知后觉。

 

自己同马杰算来竟然也有四个月了,而自己尚没有腻味的感觉,还是喜欢。不合理,很反常。仔细想来,马杰同自己之前处过的人都不一样。他从不多问,也不讨好处,就好像只要待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徐云峰不信,感情哪有利益来的可信。可是偏偏马杰挑不出毛病,一双眼看过来的时候,乖顺里带一点羞涩,没半分其他的欲望。

 

也罢,徐云峰想。眼下他还操心不上情感问题,马杰这种伴侣,特别时期倒也省心。

 

徐云峰吻了吻马杰侧脸,如往常一般,欢愉过后打算相拥入睡。马杰今天却是多了话。

 

“徐总,您最近好忙。”

 

黑暗里,马杰抬手蹭掉额上的汗,睁着眼不经意地问。

 

“嗯,最近在——”徐云峰下意识就要说他在盯换货的事,堪堪止住话头,搭在人腰的手上抬摸过马杰侧脸,食指轻敲,延长着无端的沉默。

 

猜忌,无声的怀疑。马杰闭上眼,偏头蹭了蹭徐云峰干燥的手掌,似乎并不在意那断掉的话,自言自语般补上一句:“我很想您。”而后便停了动作,直到规律的呼吸声频起。

 

徐云峰良久,无声叹了口气。

 

自己的疑虑重,没曾想马杰只是觉得这几天见面少了。徐云峰几乎觉得可笑,回想自己前半生,竟然被折腾着没了正常去爱人的能力。马杰的睡颜被钻进来的月光勾出一个边儿来,看着不谙世事与世无争。徐云峰没发觉自己正在笑,嘴边不知道是想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马杰听。

 

“等事情都结束……”

 

我们就以“经营一个家”为目的在一起吧。

 

徐云峰心情好,静悄悄地坐起身来,缓步去了平日落锁,从没让马杰涉足的书房处理“公务”。

 

门缝间一瞬的光亮骤起又泯灭,静待几秒,马杰睁开眼,摸来床头手机,从短信界面输入一个已经背过的手机号码,打下几个字:

 

“确认有鬼。”

 

【发送成功!】

【是否确认删除对话框?】

【已删除。】

 

马杰终于感到了困意席卷,手指揩过徐云峰摸过的脸颊,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不过超出马杰预期的则是,徐云峰竟然同自己坦白起来了。

 

不,坦白倒也算不上,只是马杰心知肚明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猜徐云峰的哑谜。

 

“待在K8这么久,你不想升职吗?”那天徐云峰在饭桌上突兀地提了一嘴。马杰低头啃排骨,闻言又是背了几百遍的话术,嘟嘟囔囔的。“待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升职降职都是公司看我适合在哪个位置嘛——”徐云峰敲敲桌面,打住了这一通没营养的发言。“趁还有机会,你不如走走我这个后门,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徐云峰给马杰碗里又夹了一筷子。马杰恰到好处地一愣,他心细,自然该听出言下之意——还得是哄着领导开心的那一层。

 

“……徐总,我以后就没机会了吗?”

 

徐云峰看着马杰以为自己要断了关系而皱起的眉头和眼底的慌张,确实被哄得开心。世界上并非只有酒能醉人,角落里肆意暗长的情愫也不逊色。

 

“不,我怕我没机会。”

 

当身后有了牵挂,便无法摒弃一切去赌,谈不上留退路,却也要给身后人一个知情权。

 

“如果哪天,你发现我和你每天面对的样子不一样怎么办?”徐云峰直勾勾地看着马杰,面上平淡,心底倒是着了慌。

 

马杰眨了下眼睛,随即笑了一下。

 

“徐总怎样都好,我都喜欢。”

 

徐云峰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不过从马杰嘴里出来,却像是有一万钧重量的真诚。

 

那好吧,毕竟自己也是为了公司好,手段脏了点而已,仅此而已,不是吗?

 

“在家别这么称呼我了,生疏。”

 

“好的徐……领导。”

 

“行,这会你倒是不会那套甜言蜜语了。”

 

徐云峰笑着摇摇头,“家”原来是这般温暖的。

 

五.

广进计划顺利开展,同天,胡建林来众和报道。

 

接待新人应该算个普通工作,如果不是马杰发现人调错了的话。

 

“和徐……云峰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

 

马杰一五一十地说。

 

高铭哼了一声,并不在意。“反正也是他手下人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没关系那也是教育得不好,扣个帽子的事。”

 

马杰闻言皱了下眉,转瞬即逝,没让人瞧到。

 

“直接从他家讨证据难的话,不行就咬着这个厂子员工,看看能不能煽动他们去查。”

 

“……”

 

“还有事?”

 

“没有,明白了。”

 

马杰退到门前,推开一个缝,见没人,这才快步闪出到电梯间,回了自己工位。

 

要扳倒徐云峰是因为他行迹不对,可是高铭又是扣帽子,又是牵扯无辜者借刀杀人的——也没见好在哪里,同样的自私。

 

算了,他就一当枪使的。

 

领导——高铭总当时的话术“都是为了公司”,马杰其实没听进去,他可没什么这样慷慨仁义的抱负,只是高铭挑中他了,已经同他说了计划。他就是再不乐意,也成了半个知情人,眼下拒绝,往后日子还过不过?只能笑笑干了手里这杯,说“感谢领导信任!”就算现在才发现高铭也只是私人恩怨来的,又能怎么办呢,箭在弦上,马杰在徐云峰床上。

 

亲近关系用不上,计划改为撺掇胡建林这边了,马杰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日日夜夜面对徐云峰的时候,不用怀着愧疚的心意了,真真假假,他都要快分不清了。

 

秋日里,天凉得快。徐云峰又穿上了那件深灰色的大衣外套,剪裁立体修身,配一副皮手套,隔着捂不暖的皮质按过马杰大腿肉的时候,总会冰得人一颤。

 

徐云峰最近会在自己办公室,锁上门就做些越界亲昵的动作。都是第一次——第一次把人带回家,那是因为马杰懂分寸。第一次在公司就做,谈了个我司员工顺道的事。第一次体味吃醋的心情…好吧,徐云峰就是喜欢他。

 

马杰仰着头咬住下唇终于到了极点,被徐云峰吻了吻,撬开死死咬住的牙关,低声近乎一种不满:“隔音的,忍什么。”

 

他当然不满,一个公司方便见挺好的,但一谈到“公开”,马杰吓得能跪地磕三个求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徐云峰也理解,偷摸的办公室地下恋情听上去也挺刺激。高领毛衣遮不住的痕迹,电梯角落里若有似无环过一圈腰的手,楼道年久失修的监控底下的接吻,平添悸动。颇有种上学早恋怕被教导主任抓到时的感觉。

 

而这种欺上瞒下,却偏偏让徐云峰没了一个光明正大的位分。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马杰的生活里天天围着那个新员工转,忙前忙后,还替人做工作。徐云峰有意无意提过一次,大意是说他最近工作好像很多,要合理安排。Magic收到,Magic没把工作还回壮,叫了个年轻漂亮有个性的小姑娘来帮他。

 

徐云峰两眼一黑,再后来,这个聚集各类极端的互补铁三角愈发紧密了,马杰留给自己的时间更少了。

 

徐云峰用牙尖磨了磨马杰自己咬得泛白的下唇,幽怨得很。

 

“我倒希望你大点声让全公司都知道……”

 

你是我徐云峰的人。

 

马杰还在余潮里颤栗,脑子跟不上处理,只是本能地勾住徐云峰脖子,讨亲。

 

徐云峰哼哼一声,闭上眼甘愿沉溺在这温柔乡,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破碎的梦。

 

六.

饶是再喜怒不形于色如徐某,一开门,见马杰身后跟着一个胡建林,徐云峰也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两个人如影随形,嫉妒倒肯定谈不上,只是马杰难得主动来找自己,居然是为了别人,有点不爽。算了,爱人的朋友,能帮则帮,他开心就是了。

 

哦,原来是升官发财死老公式的开心。

 

徐云峰临危不乱,只是偏头看了一眼马杰,无辜、热切、期待。

 

好吧,没什么可怀疑的,胡建林是那厂子错调的,自发查来也不奇怪,他能处理好。给过爱人一个笑容,徐云峰不慌不忙地送了客,门一关,脸上收了笑,踹了一下办公桌,内线把托马斯叫了上来。

 

这边马杰也等来了Penny的电话,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他当即提出那就给庄正直演一场戏来套话。其实细想来是很莫名其妙的脑回路,至少不该是一向稳重内敛的马杰能想出来的,但是事态紧急,另外二人没多想,应了下来。

 

潘怡然抱着电脑不满足于只是叙事,还要添加鬼畜效果,急着马杰快跪下求她别这么精益求精的时候,徐云峰早在楼梯顶端,背光俯视。

 

为什么呢?马杰。

 

知道是我之后,为什么不来亲自问问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就认定了是我?为什么这么急切给我定罪,就好像你本来就知道,根本不需要缓冲时间呢?

 

徐云峰一步一步向下走,心在沉底,落入无尽深渊。

 

曾经那暗自增长的情愫,枯萎一瞬,坠作不安分的恶念,潮湿地覆盖住每一次心跳。

 

马杰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当下有点慌,他下意识躲在同伴身后,低着头不敢对视。早晚有鱼死网破这一天,可是马杰不敢看徐云峰探究的眼神,就像徐云峰那晚不敢看自己怜悯的眼神一般。

 

徐云峰没刁难马杰,开条件升职的时候,徐云峰就知道不可能——马杰贪图这个的话,早就向自己要了。

 

不,如果他不是近期才被收买,而是连那场遇见都是别有心机呢。

 

——高铭的眼神原来不是冲自己,是给马杰的指示。

 

亏他这一年来……什么动心,什么家庭,蠢得要命。

 

原生家庭的支离破碎让自己痛苦了这样久,终于下决心要像一个平常人一样去爱人,为什么还是这个下场。

 

马杰看都没看徐云峰一眼,沉默着抛出一个螺丝钉,“叮”得坠地。

 

徐云峰没来由地想起半年前。

 

“徐总怎样都好,我都喜欢。”

 

【徐总怎样都好,与我无关。】

 

徐云峰冷笑一声,径自走过。马杰被手下人按倒在地,双膝一跪,一声闷响,冥冥之中和地毯上那一跪吻合,只不过一个是开始,一个是结束。

 

——力挽狂澜。即使现在没有马杰,这个视频也还是会在年会上播放出来。往会场狂奔的时候,马杰的大脑已经游离在外了,他引起的惯性足够带着胡建林潘怡然完成剩下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不会被开除,毕竟他是高铭的人,于是马杰甚至好整以暇地在签名墙上签下一个名。心底倒是茫然——惯性是刹不住的,就像他爱上徐云峰也是刹不住的。倘若一开始有所图谋的接近还能说服自己,可自从胡建林来了,自己不需要从徐云峰这里刷亲密度偷证据开始,所有的亲密,已然没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无可自拔地沉溺其中。

 

可是他还是背叛了——箭在弦上,回不了头的。

 

七.

散场后三人往下走的时候,徐云峰追了上来。


胡启明没办法立刻马上报警,反正事情已经闹开了,今晚更重要的是同外公关,看他徐云峰再怎么力挽狂澜,也是无能为力吧。


可是徐云峰根本不在意他们,销毁证据,找替罪羊,远走逃脱——他都没干。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他追上马杰。他想见马杰。


“马杰。”他声音没什么情绪,一如往昔温柔的呼唤。


马杰的笑容僵在脸上,潘怡然猫一样炸了毛,转身瞪着徐云峰,见他是一个人来的,才稍稍松了口气,危机时刻还忍不住吐槽一句:“阴魂不散的…他女鬼转世啊?”


胡建林张开手,把马杰和潘怡然挡在身后。“你有什么不服,你冲我来!”


徐云峰罔若未闻,只是偏偏头,看向马杰。“马杰,我们谈谈。”


马杰颤着呵出一口气,他倒不觉得徐云峰有当场杀了自己的本事,可是他害怕面对一个现下看起来颇为失落的徐云峰。


徐总不该是这样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才是他。而这一切变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马杰拍拍胡建林的肩,“没事儿,你们先走。我跟他…单独聊聊。”他绕过胡师傅堪堪举着的手,低着头走向徐云峰。


步履向上,他们似乎终于得以平视。


徐云峰不说话,注视着一步三回头的胡建林和潘怡然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四下无人,他才看向马杰。


对视无言,徐云峰一肚子疑问自己化了个干净,来人睫毛轻颤,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徐云峰抬手,想抚过马杰侧脸,想逼人抬头,想看看那双眼睛里,到底还能不能盛下一个自己。


马杰缩了下身子躲了过去。“徐总,我…”话没说完,只听着徐云峰冷笑一声,那手拐过弯儿按上马杰后脑勺,逼着他同自己接吻。


马杰瞳孔一缩,反应过来后,第一次抵抗徐云峰的亲热,他抬手要把人推开,却被徐云峰另一只空闲的手一并抓紧了手腕动弹不得。


马杰挣扎不出来,只好转头躲过去,徐云峰大概也是气急了,见人躲过去,倒是拿白皙的脖颈对准了自己。徐云峰一口咬上,牙尖厮磨吮咬,留下痕迹。


徐云峰以前从不会在这种位置上胡作非为,他足够尊重马杰的生活,不会为了一点私欲让他产生困扰。可现在,他慌乱地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别人,告诉马杰,告诉自己:马杰还属于自己。


“嘶!”马杰皱眉,终于挣开束缚,捂着被折磨过的皮肤向后退了一步。徐云峰盯着人,一字一顿。


“马杰,我爱你。”


徐云峰明知他们之间不是因为少了这句话才产生的裂隙,可他手里什么什么筹码都没有了。他不知道如今孤注一掷,马杰愿不愿意让自己赢。


“…徐总,您能找到更合适的伴侣。”总归不是我这种胆小鬼和背叛者。


“我爱的是你。”徐云峰上前一步。


“可是我不爱您!”


马杰见人又逼近一步,低着头近乎低吼地喊出这句话。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为幸福了,可是马杰的世界是空洞的废墟,自己岌岌可危站在楼顶苟活着也就算了,根本承重不了另一个人的到来。


过往的温存早已打乱马杰的步调,如果此刻他们要谈及“爱”,马杰的世界只会毁灭式坍塌。


他不敢拿自己规律的生活赌,不敢信自己背叛过后还有生机,不敢猜徐云峰的爱是真是假。


于是他出口成谎,换一个清净。


片刻,徐云峰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马杰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抬起头,眼泪浸湿整张脸。


徐云峰带走调查,胡建林回厂做二把手,潘怡然辞职追梦,自己升职加薪,尘埃落定,一切照旧。


八.

太阳仍然东升西落,唯有马杰心里的落空难以疗愈,他只能用大量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那天下班,又是近半夜的时候,他一个人下到地下车库,只有声控灯走一路亮一路,随即又灭掉。马杰到自己车前,“滴滴”两声开了锁,握上门把手正要开门,车窗倒映着从身后升出一个人影。随即,腰上抵过一个硬物——刀?棍?砖?马杰脑子嗡地死机,这些天来调动不起的情绪,此时终于在未知的生死面前,有了一丝波动。

 

许久的沉默,声控灯兀自熄灭。


半晌,马杰感觉到自己放在门把上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住——那人戴了皮手套。马杰太熟悉这种触感了,心里有了一个底,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沉默是最好的回答。那只手一点一点掰开马杰的手指,最后一点希冀也脱落。马杰被逼着转身,向另一辆车走去——徐云峰的车。


副驾驶车门打开的同时,声控灯再次亮起,马杰低着头上车,不敢看来人。徐云峰一顿,刚要关上车门的手又反劲儿拉开门,卡住马杰的脖子,逼他抬头——马杰垂着眼,波澜不惊。


徐云峰眼睛一眯,手上缓缓使力,马杰不得已本能地急促呼吸,双手攀上徐云峰的小臂——只是抓紧了却没有用力推开挣扎,似乎被他掐死也无所谓了,只不过这个过程里,马杰可能会有点害怕,遂而找个安慰罢了。


见人没有反抗的意思,徐云峰怕他真的死了——不能这么便宜他。徐云峰松了手,空气大把涌入狭窄的喉咙,马杰偏头,呛得厉害。


徐云峰摔上门,自己去了驾驶位,一句话没说,开离了公司。


等到了自己家的停车位,徐云峰说了两人再见后的第一句话:“下车。”


马杰既然会乖乖上车,就不会在人家的地盘上再想着跑。他拉开车门,下车,被徐云峰拽着进了家门,摔在玄关处。腰侧撞上鞋柜一角,痛得厉害,马杰跌靠在鞋柜上,捂着腰侧皱眉。徐云峰插着兜,走近一步,抬脚,皮鞋踩在马杰捂着腰侧的手上。头一歪,像看一条岸上濒死的鱼一样,冷漠地看着马杰,脚上使力。


马杰终于痛出一声惊呼,也终于看向徐云峰。他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徐云峰不满意。他想看到马杰或惊恐、或害怕、或厌恶的神情。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真的不在意他们两个之间的一切一样。


“你好像并不惊讶。”


徐云峰站回原地,慢条斯理解着外套的扣子。


“嘶…徐总,别来无恙。”马杰咳了一声,揉了揉惨不忍睹的手背。


徐云峰毫发无损,马杰不惊讶。接触越多,他越知道没人斗得过徐云峰。可是男人似乎确实没有曾经那样意气风发了。


“呵。”徐云峰把袖口往上翻了一截,扯起人领子从玄关一路拖到了卧室。


马杰以为自己就要终结在此了——这个卧室实在不像之前见过的模样。床头的手铐,地下的的脚镣,另外建起的一个纯透明玻璃隔断的卫生间,看着瘆人,不过就是没有能见血的东西。


被锁在床头的时候,马杰反倒不懂了。徐云峰不是恨他吗?


是啊。徐云峰恨他入骨。


经久未能痊愈的伤痛,被马杰的虚情假意舔舐着才刚刚结痂,却又被这人亲手撕了下来。从始至终站在高位的徐云峰,抱着此生仅剩的一点真心双手奉上,却是被践踏脚底。他想和这个人有个家啊,这个人却把这样甜蜜的幻象亲手撕碎。


要他怎么不去恨。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既然信任换不来,那便正大光明的不信任,监禁不听话的伴侣,哪怕一辈子。


徐云峰扳着马杰下巴,面部识别打开他的手机,写了一份长期请假声明,字里行间透露着历经“年会”一事需要休息的请求,提交后,徐云峰一挑眉,直接私聊高铭。果不其然,两人私下有过联系。而那边作为奖励,高铭打了声招呼,批准的足够快。


在厂里的胡建林和忙着比赛的潘怡然更不必担心,群里发了一条:自己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五湖四海旅游去了,都别问。


便关机收缴了。


马杰孤立无援。


徐云峰按着人,展开一场不带任何情感只是欲望使然的久别重逢。


九.

马杰想逃吗?是个正常人都想。从白天到晚上,砸监控,撬锁,呼救,怎么都干过了。


可是徐云峰晚上回来只是默不作声装上新的监控,换新锁,处理马杰身上弄出来的伤。


每每到这时候,马杰就会收了想逃的心——徐云峰瘦了,下颚线冰冷而锋利,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近乎温柔,却是在情事上毫不留情。


温情和泄欲似乎并不冲突,这些是爱吗?这算是爱吗?马杰绝望地闭上眼。


绝望不是因为他逃不掉,绝望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愧疚至此,不愿逃。


徐云峰总会把众和新资讯带回来。高铭被自己反杀告赢,复职K14,胡启明一步走错,眼下只能装着笑脸和徐云峰周旋。


徐云峰按住马杰的头向下,声音低得很,就像在对情人耳语调情:“宝贝儿,你怎么能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儿呢?”


他说的轻佻,却深知马杰根本听不得。喜欢宣扬正义不是?倘若让他知道自己站错队了呢。


他要马杰和自己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马杰确实足够痛苦,并非正义使然,而是他站在徐云峰身后,在被绝对信任的保护圈里,亲手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徐云峰不是别人,徐云峰……曾经是他的爱人。现下如果被这样折磨和对待,能弥补自己的过错,那就这样吧。


马杰每一次不抵抗的沉默,徐云峰都以为是自己的报复所致。其实不然,都是马杰对自己的一次次审视鞭挞,是悔恨,唯独不是疼痛。在四下两步路走尽的天地里,和也许算得上爱的人纠缠厮磨,怎么不算一个家。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无人打扰的家。


潮湿的牢狱浇灌出一株扭曲的爱意。


十.

就这样过了半年的光景,徐云峰今天回得早。马杰立在窗前,没听着身后来人,先是感到自己落进一个怀抱,单薄的衣物被撩开,肢体间亲昵无间,唯有亲吻从来不会落下。马杰自然习惯了,垂眸转过身,被徐云峰抱上窗台飘窗,脊骨抵在玻璃上。马杰伸手要解徐云峰领口,被徐云峰第一次抬手制止了,他的手覆上马杰的手,收紧时竟然在微微颤抖。马杰不解,抬眼看过去——徐云峰眼底泛红,眉头紧锁。马杰一愣,“你……”


徐云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急着回来,他想见马杰。即使知道自己无论何时回……家,他都在。可是今天不一样,徐云峰觉得自己有病。


非法囚禁半年,他破天荒定了一个蛋糕——他要给马杰过生日。


去年的生日,也是在自己家过的。有鲜花和蛋糕,马杰死都不要礼物,他说自己还不起,但是——“这太贵了徐总!我不能收!!”“戒指……非要戴的话,那种自己做的手工戒指怎么样?”


徐云峰一身名贵货,从此手指上却套上一个粗糙的素戒。


这次生日准备得慌忙,不是事情多而慌,是心里慌。


现在算什么呢,他们。徐云峰还是想要那份爱,别人看来廉价的,自己却似乎求之不得,哪怕被欺骗过一次,仍然渴求的那份爱。


于是徐云峰握住马杰的手,踟蹰的一切尚没能说出来。还是从他们最熟悉的方式开始,这次倒是温柔。


一番云雨,马杰呜咽出声。徐云峰一顿,低头吻了吻人耳尖。马杰吓得躲开了一下。徐云峰皱眉,掐着人下巴,一个大半年没有过的亲吻。


马杰这次没躲,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环住徐云峰的脖子,慢慢收紧。


这算什么呢。两个人都以为彼此只剩下恨意不是吗,那突如其来的亲吻算什么呢。


徐云峰放开马杰,夜色深沉,看不清彼此。


他起身出了卧室门,马杰偏过头,觉得大概是徐云峰一时没忍住,眼下又升起一股厌恶吧。


门重新被推开,一点幽微的火光,不是熟悉的晶粉色玫瑰花状,是普通蜡烛。


马杰:……


恨到不用低温蜡烛了,而是真的要灼伤自己了吗。


火光映照着徐云峰脸色不清明,他缓步走过来。


马杰这才发现,蜡烛底下是一整个蛋糕。奥利奥底的,上面是几块憨态可掬的小饼干。马杰认出来了,是去年自己想吃的一款冰激凌蛋糕,当时看着徐云峰沉默的一瞬,马杰立刻改口说还是更喜欢徐云峰看好的那款漂亮精致的奶油蛋糕。


暗无天日的卧室,手腕的镣铐,不着寸缕包裹在被子里的身子。面前立着身形修长的徐云峰,一只手端着那个幼稚过头的蛋糕,上面插一根摇曳的彩色蜡烛。


那人说:“……生日快乐。”


“噗——”马杰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笑得仰倒在床上。


徐云峰在床沿坐下,有些无奈。“笑什么…过来许愿了。”


马杰于是撑起上半身凑过来,挂着笑闭眼许了个愿,而后吹灭了唯一的亮光。


“这么快,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


徐云峰抬手打开床头灯,把蛋糕放在床头柜,切下一小块,托在轻飘飘的纸盘里。马杰从撕开的餐具纸袋里掏出来个塑料叉,转头过来却发现徐云峰已经叉了一块凑在了自己嘴边,马杰微怔,低头叼走。冰激凌在舌尖融化,顶上的奶油绵密,甜而不腻,刚刚好。


马杰觉得自己简直神经病,莫名地笑完,又那么想哭。喉头紧着发酸,眼泪已经止不住地直直掉落,没有抽泣和难忍的情绪,马杰抽离着想,世界上居然有一种哭的形式是可以只任由眼泪在掉的。


难过的情绪是迟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经久的囚禁让自己思绪迟钝——可是徐云峰在身边的时候,也会把彼此的手用手铐锁起,收在外套衣兜里,带他出去逛逛,谈不上与世隔绝。


只不过外人看来的亲密,可怖而泥泞。


所以情绪为什么突然反扑呢?徐云峰有些无措,抬手抹掉他的眼泪,总是抹不尽。吃尽苦头的时候不肯哭,如今吃点甜的怎么在掉眼泪。


徐云峰放下纸盘,低头轻吻,尝到那点还没被人咽下的奶油。


或苦或甜,滋味同尝吧。


奶油化尽,那点隔阂也终于碎了一地。


“讨厌你…”马杰推开人。


徐云峰无声沉默,皱眉想透过亮闪闪的眼泪看清楚他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半年的行径有多畜牲,可是,只是讨厌吗?马杰,你应该恨我。


他期盼能从马杰眼里看到一点愤怒、仇恨、敌视……怎样都好,只要不再是麻木顺从就好,在他的计划里,他希望蛋糕吃完,放马杰走后,他能直接报警把自己抓进去。


上次不是没能送进去吗?这次,他想要一个罪名。


十一.

徐云峰此人真是奇怪——四十年来上下,似乎才终于挣扎着学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如果那也算做家的话,那么他的家庭用支离破碎来形容还不够贴切,那是密不透风窒息的笼,那是不见天日荒唐的狱。从小到大,他漠视着自己的同学同事下属,一边自知高傲,一边忍不住好奇。


父母是联姻的工具,他诞生于族谱必然填补的空缺,而非一对伴侣日夜期盼的惊喜。


那场盛大的婚礼后,父亲撕破面孔,略施手段,间离母亲和她的家庭,对外盛赞女人热衷家庭甘愿销声匿迹的自我牺牲,回家却是看着双眼空洞的女人,细心修剪,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长成想要的样子。母亲怀胎十月,没有一天不想自我了断。徐云峰的出生,似乎也没给母亲带去希望,只剩痛苦。


麻木癫疯的女人对年幼的徐云峰的情感如此矛盾——孕激素使她没法选择地去爱这个孩子,也自责如果不是自己了断不成,也不会让他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可她同时,看着徐父变态罪行的产物,看着相似的模样流淌着的肮脏的血液……她讨厌小小的徐云峰那副冷漠的样子。


人之初并非性本善,幼小的孩子只有求生的本能。母亲犯错会被父亲惩罚,父亲是家里的强权者,母亲阴晴不定有时恨不能杀了自己,父亲十分满意自己好学而听话的继承者模样。徐云峰权衡利弊后,默不作声地站在父亲的身旁,冷眼旁观。


父亲爱母亲的,爱她所以要得到她,细心养着,没错的。


为什么母亲,明明被爱着,还要日夜哭泣呢。


徐云峰之父的野心可以吞下世界,所以他的继承人也要对世界有征服欲,不可避免地,他必须走出牢笼去见世界。


他要融入集体生活,他也要上学,上课,接受教育,更要往上走。


徐云峰学着父亲在外的样子,也装扮成游刃有余的大人模样,带着权势者该有的睥睨姿态,忍不住偷窥普通人的生活。


原来他不是城堡顶楼的王,他是洞穴的囚徒,是苦难中心不自知的蠢物。


原来放学的时候可以骑在父亲的肩头,母亲手里拿着棒冰。原来开学畅聊节假日的时候不是只有音乐会和公司考察,还有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原来被爱的样子是笑着的,徐云峰,原来被爱的人是会发自内心笑着的。


徐父认可的复制体在背面长出一枝幼嫩可笑的芽,不起眼,但足够在未来的时候,刺痛一下徐父和徐云峰自己。


母亲的死是嫩芽的催生剂,徐云峰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愤怒的情绪——她死在你的手里,葬礼上你凭什么悲伤,杀人犯凭什么有资格再去讨得别人的同情。


没人会责怪采花的人——他说他要把美丽的花朵放进琉璃瓶——他这么爱花有什么罪呢?


花儿凭什么说不呢?


徐云峰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恶心的帮凶,不闻不问纵容着父亲的所作所为,亲生的骨肉早就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比父亲还高的男人了——却从来没有上前一步挡在母亲面前。


迟来的愧疚不知还有没有用,可是徐云峰不想和母亲一样,住在父亲的牢笼里了。


他亲手摧毁父亲的城堡,甘愿连同自己也粉身碎骨。抽出十几年来粹着毒的苦心栽培里还算有用的部分,他被众和看中来到K14的位置。


收敛身上的刺,徐云峰压抑着自己和父亲相似的那部分,从不敢放松对感情的掌控——只要自己不去爱上任何一朵花,只是撩拨一下,就不会伤害别人。


更何况,这个地步的他碰到的,从来也不是柔弱的小白花,个个都有自己的所图——不像母亲那样傻。


于是他干脆把自己塑造成多情的样子——无情的内心。


马杰的出现是节外生枝。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不图谋,不附和,被欺负了不知道反抗,太傻了,太蠢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甚至不算是花,只是一棵不起眼的树,却是绿油油的,旺盛得很。


是这个恶心透了的世界里,他能遇见的,最单纯的存在。


徐云峰产生了一种保护欲和征服欲——保护马杰,政府自己。如果自己能学着像普通人一样去好好爱马杰,是不是就证明,他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了。


徐云峰想试试,一切都是那么巧,马杰也喜欢他不是吗?


自己常年压抑的邪恶欲望还没被发现,马杰可能只是喜欢自己装出来的样子,不过没关系。


他可以装一辈子。


可是——节外生枝。


自己烂透的人生怎么会降临天大的好事?


马杰比以往的任何人都要恶毒不是吗?


不经意的摇曳仔细想来却是无风自动,是算计自己的第一步。用最纯良无公害的模样害自己——或许马杰更像那个欺骗爱人的父亲。


所以马杰也应该受到应得的惩罚——他把马杰锁起来,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


半年时光里,徐云峰如此痛苦,粉碎成两个自我。


一个徐云峰不能否定自己爱马杰曾经“伪装”的样子,他宁愿掩耳盗铃,原谅马杰的过往,重新修剪掉那些令自己厌恶的枝丫——他在爱马杰,像父亲爱母亲的样子。


另一个徐云峰同时又痛恨和自己父亲一样欺骗爱人的马杰,他认为这种人都该死,都该受到惩罚,所以他把马杰锁起来又是一种正义之举。


自己究竟是在成为父亲还是杀死父亲,徐云峰也说不清了。


直到他亲手布局把高铭送进去——也许有时候,对手也是最了解你的那个。


最后一场对峙,徐云峰高高在上气定神闲地听着夏蝉亡音,高铭却提起了马杰。


“他杳无音信这么久,肯定在你手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烂货。”


“哼,不过他也该,那会我都说了不用待在你身边了,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他爱上你了,真特么恶心。说什么不想继续了,想退出。”


“妈的,要不是我威胁他……我当时都怀疑,你没进去是不是你俩合伙演我,哼,幸好你也是蠢。”


“Jeffrey,你和你爹当年,有什么两样?”


所以,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在成为父亲吗。


悔意如海啸吞没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受罚,进入牢狱,却又在马杰每日顺从的姿态里自我欺骗:如果他恰巧是愿意被装在琉璃瓶里的那株呢?


可是被爱的人是会笑的。马杰脸上没有笑容不是吗。


思来想去,马杰生日将近,他决定自私地陪人过个生日,然后放他走。


马杰看着蛋糕笑的时候,徐云峰一瞬间庆幸过——那么灿烂的笑容,会不会……


可是落下的眼泪也紧跟着浇灭希望。


所以是什么愿望呢?是期望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吧,还是期待着哪一天可以逃开自己。


算了,算了。


经年不起眼的幼芽早就长成了尖锐的刺,刺穿徐云峰的心脏。


“……生日快乐,你…”徐云峰想说“你走吧。”


马杰却突然抬头主动吻过来。


“不,喜欢…你。”


十二.

马杰的视角里,徐云峰托着蛋糕进来的时候,大概就是一种原谅吧——原谅自己的欺骗和背叛。


他不敢乱猜测,可是他觉得那蛋糕的模样,那个冰凉的吻,总归是爱意使然吧。


所以徐云峰——如果不再恨我了,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呢。


马杰许愿的那几秒里,恳切地期望,他们还有迂回的余地。


“讨厌”是谎言,骗得是自己。


马杰觉得自己应该讨厌这个囚禁自己的人,可是只是待在他身边居然就安心得很。


百无聊赖的人生里,他是不被期许却不许出错的孩子,成绩好没有夸奖,不合格却是要被打骂的。安静乖巧顺从是好孩子的标志,娱乐是不被允许的。成年前最普通的心动和情愫被父母视为大敌,可是成年后,要么立马谈女友结婚生孩子,要么事业有成步步高升,这才算勉强及格。多么可笑,年少时连同女孩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过了18岁的生日,却居然要求他奔着结婚生子去。马杰宁愿一天到晚加班工作,至少上班还有个上学的基础打底,恋爱他没有经验。


本来,接近徐云峰也是事业的一部分。可那是他头一次被爱。


原来很小的事情也可以被夸——原来自己在他眼里足够温柔体贴,原来自己每天加班会被说太过认真努力。原来也会有人心疼地甚至想动用关系减轻自己的负担。


前期徐云峰的甜言蜜语到后来真挚的一点一滴,马杰格外受用。


前三十年里不曾被爱抚过的头顶,不曾被给予过的拥抱,不曾被肯定过的努力,尽数让徐云峰无意之举填补过来。


马杰怎么能不爱他——尽管这半年那样病态,可是徐云峰不曾伤自己分毫,马杰迷恋这种被人捧着诉说“我想占有你。”的日子。


似乎只有这样,自己的存在也有着特别的意义,无论如何,这就是爱。


马杰不想逃了,不是因为发现自己逃不掉了,他背叛过自己爱的人,被惩罚是应该的。只是后来承受着每一次欢爱时,他发觉自己是愿意如此的。他狡猾地像一个受害者一样被锁在徐云峰身边,却是每日雀跃地等待人回家。


他爱徐云峰。


他呈上一个吻。


——如果这仍然是马杰的骗局。徐云峰眨了下眼睛掉下一滴泪,还好脸颊贴着脸颊的时候,马杰看不到。


他面上尚存最后一点上位者的自尊,内里被侵蚀着摇摇欲坠的自我顷刻坍塌,世界静音,马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心疼得拾起一片又一片。


不枉他叫Magic,他明明不知道这是徐云峰破碎的自我,只凭着感觉拼凑着,却居然拼回一幅完整的徐云峰。


徐云峰拦下他,说当心碎渣扎手,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人只会一脸懵地说:“可是亮闪闪的,我喜欢这个,我想要这个。”


一地狼藉的不堪,他说喜欢。


十三.

吻那么烫,落在爱人身体大大小小的伤痕上。


“我可能这辈子都治不好,会像那个人一样,忍不住再对你做这种事情。”徐云峰埋在马杰颈窝,坦白了一整夜的过往,怀中的爱人体力不支,昏昏欲睡。可是徐云峰此时此刻就想要一个答案。


“我会吃不该吃的醋,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要求,会想要你离不开我的视线。”见马杰没回话,徐云峰拿牙尖磨了磨细嫩的皮肉,满意地听到一声闷哼。


“如果你能…不,如果你受不了,明天我醒之前,你自己走。”徐云峰环住人腰的手蓦地收紧,停留十多秒,似乎要把怀中人气味身形都烙刻在生命里,这才松了手——他希望马杰走的时候,别弄醒自己。他希望到那时自己是真的在梦里,而不是闭眼装睡,不然他会反悔的。


马杰迷迷瞪瞪转过身来,把头埋进徐云峰怀里。


“要是我有醋可以让你吃,我的人生可能就没那么糟了…”马杰嘟囔了一句,而后真的睡着了。


现在被一个拥抱锁住的是徐云峰了。


他还尚不能明白这句话背后更为深刻和令人心疼的含义,但是,大概,马杰不会走。


是上天的垂怜吧。


徐云峰于是重新搭过手,搂紧那个扰乱自己全部人生,却又让自己头一次见了光的人。


十四.

马杰休完假回公司,有事无事常去徐云峰办公室。


以前他去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怕被人看出来两人的关系。


现在倒是正大光明了——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是马杰逃了半年还是逃不过,只能回来承受徐云峰的报复。


马杰在电梯上收到了徐云峰的消息,叹一口气,按两下自己办公室的楼层熄灭按键,手指上移按亮徐云峰的楼层。


同行用过午餐的同事皱眉替他抱不平:“午休时间啊!他怎么这么记仇啊!”


马杰听着“记仇”一词,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办法,他比较黏人。”


“……什、什么玩意儿?”


电梯门开启,同事下意识走出厢门,惊恐地回头看马杰——什么词儿啊,太惊悚了!


“愚人节快乐。”


马杰吐了下舌头,电梯门缓缓关闭。


“……呼,吓死人了。”不知道是这对冤家差点成情人听起来更吓人,还是马组长也会说冷笑话了更吓人——什么愚人节玩笑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对于马杰可不是,这段对话可是他专门录了音的。


在徐云峰又一次埋在自己颈窝嘟囔着“为什么还跟别人吃午饭”的时候,马杰点击播放。


徐云峰立马抬头看向马杰,眼底的激动藏不住:“你愿意公开了?”


“嗯…”


徐云峰果然受用,当下就忘了刚才的质问,牵着马杰的手就要出门。


马杰嘴角抽搐,徐云峰到底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了!爱一个人一定都会爱到不聪明吗?


他连忙拽住人,补上一句“徐徐徐总,愚人节快乐……”


徐云峰转过来,只沉默地看人。


他说:“你又骗我?”


声音轻轻,足以引起马杰心里一阵警报声迭起——他们之间真的不能再有任何一句谎言了。



“开个玩笑的…”马杰把徐云峰的手拉过来,偏头把侧脸贴在他手心。


“徐云峰,我爱你这事儿,不会骗你。”


毕竟你从白苍苍的雨幕里,撑一把伞奔过来的时候——突兀而鲜活。



作茧自缚难自愈 无光的日子里 只等一人来


你是意义

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

除了爱你

没有真理


                     ——《Super Star》



END.


——————————————


上一棒:@遠山與鶴 

下一棒:@水勺 



Camelliaaaa

【徐马】亲爱的他

*马杰要跟徐云峰分手,徐云峰同意了。





大屏幕的视频放到庄正直对着“jeffery总”诉不平的时候,马杰站在台中央,侧了身。这个动作并不在编排之内,胡建林和潘妮情绪高涨,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


叫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大新闻,除却音响里呼啸的巨浪狂波,会场里安静得出奇,应当是没有谁会多分出视线给他的,马杰得以喘息,匆忙瞥一眼台下。


可惜,年会六千万的投入,舞台打光给力得很,白花花的刺眼占据视野,马杰什么也没看清。


他心脏跳得很快,“噗通噗通”快要盖过伴奏的鼓点。


唱啊马杰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弘扬正义,坚守本心。他不是潘妮那样的理想主义者,也没有胡建林这般将功...

*马杰要跟徐云峰分手,徐云峰同意了。





大屏幕的视频放到庄正直对着“jeffery总”诉不平的时候,马杰站在台中央,侧了身。这个动作并不在编排之内,胡建林和潘妮情绪高涨,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


叫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大新闻,除却音响里呼啸的巨浪狂波,会场里安静得出奇,应当是没有谁会多分出视线给他的,马杰得以喘息,匆忙瞥一眼台下。


可惜,年会六千万的投入,舞台打光给力得很,白花花的刺眼占据视野,马杰什么也没看清。


他心脏跳得很快,“噗通噗通”快要盖过伴奏的鼓点。


唱啊马杰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弘扬正义,坚守本心。他不是潘妮那样的理想主义者,也没有胡建林这般将功赎罪的必要,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钱是Thomas收的,人是peter调错的,标准件厂是壮签字遣散的。只有他,唯独他,仅仅只是完成好工作。


马杰只是觉得,不该做错的事。


好像因为这种行事风格搞砸了不少事,“实事求是”啊,“讲道理”啊,他点头哈腰追在上司屁股后边谋求一点公平公正,有时候是为自己,更多时候是为别人。结果呢,组内组员跟着组长跳槽没透露半点信儿给他,其他组变本加厉把工作塞到他手上。就好像马杰的善良,是天经地义。


徐云峰说:“不要自找罪受。”


还好吧,也没怎么受罪,都是正常的。马杰扒拉着碗里的饭,两菜一汤,两个人对付一顿差不多,徐云峰喝完汤搁下碗,说:“我开会。”


筷子停在凉透的菜边,书房的门紧闭着,偌大的房子就他一个。剩下半碗白米饭吃不下,又觉着浪费粮食,泡了汤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打开社交平台,马杰在自己的小号上发:今天的汤多放了盐。


情绪是需要出口的,马杰白日里毫无怨言接收的种种被他一箩筐倾倒在文字里,在许多个失眠的深夜,又倒出来一一摊平了给自己看。然后告诉自己,都挺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慢慢的,在小号记录生活倒成为了他的习惯。互联网这么大,没有人会知道他是谁,就两个关注的粉丝,一个是他自己的大号,另一个是默认头像的陌生人。马杰点进去看过主页,对方好像也是个上班族,发布的都是些咖啡或者键盘的特写。马杰点了互关,能有个互相理解的人,哪怕是从未交谈过的陌生人,也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人嘛,社会性动物,再习惯多久的寂寞,也无法适应总是一个人。


马杰发一条动态,那个人就点赞一条。他给对方发消息:朋友,我谈恋爱了,也祝你幸福。


对方回:会的,感谢。


和集团副总谈恋爱这事儿,对马杰来说,是从未设想过的。就算摆出实打实的证据在当初的自己面前,也绝对会认为是个惊世骇俗的噩梦。马杰惶恐,马杰拒绝。


拒绝也没用,副总是铁了心要追人。是追求吗?总助通知peter:“让你们部门那个magic来一下,jeffery总找。”


peter肃然起敬,整理仪容仪表,恭恭敬敬把马杰送上电梯。


电梯关合的那一瞬间,马杰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他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工作上哪里出了纰漏,可是直属领导peter还没发难,怎么就跨级跨到副总了。该不会是要被优化了吧,啊啊啊,这种事情不要啊。


忐忐忑忑坐到总裁办的真皮沙发上,还没等马杰酝酿好怎么义正言辞表达自己对公司绝对忠心耿耿,就听jeffery总说:“叫你来呢,就是想和你商讨一下谈恋爱的款项。”


哦哦,只是谈恋爱啊,还以为——等等,谈恋爱??!


马杰艰难地运转起他卡壳死机的脑子,人生头一次怀疑起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亟待返厂重修。


啊?和副总谈恋爱?我吗?


徐云峰跷着二郎腿,以谈判签合同的姿态,毫不费力赢下这场交锋。


人没当场撅过去已经算他心理承受能力良好了,哪里敢交锋啊,马杰腹诽。速速在小号上吐槽:完蛋,被上司潜规则,我的人生终究还是被资本家荼毒了。又收获一个赞。


好吧,和副总谈恋爱也不亏。虽然不懂徐云峰的用意,但徐云峰真的很会爱一个人。无论是平时的相处还是床上,那架势,不是马杰一个纯情社畜经架得住的。


节日有惊喜,上下班有接送,生活品质直线上升,马杰肉眼可见地焕发,一改往日普通社畜的形象,华丽蜕变成为一个精神抖擞的社畜。潘妮一脸怀疑地看他:“马杰克,你不会做医美了吧?”


有经验的壮笑嘻嘻地凑上来,说:“叛逆你不懂,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谈恋爱了吧马杰克?”


谈了,谈的副总。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王炸,炸得潘妮和壮三天没和他说话,一个是气的,一个是吓的。也没和他一起吃午饭。这倒不碍事,反正马杰现在午饭都是和徐云峰一起吃。


潘妮看着马杰进入电梯,转头气鼓鼓地说:“没骨气的家伙,真叫资本家谋反了。”


“天杀的徐云峰,还我马杰克。”


壮老神在在,说:“叛逆啊,我觉得你有失偏颇,马杰克只是谈个恋爱而已,爱情多美好啊。”


爱情美不美好不知道,但和副总谈恋爱真的不亏。吃穿用度就不谈了,马杰不认识就跟普通的没差。主要是吧,在引人这一块,徐云峰真的很有一套。


半夜醒了,马杰迷迷糊糊坐起身准备上厕所,枕边人长臂一挥,把夜灯打开。等到结束回来,位置上的温度多多少少有些散失,被人揽过去,严严实实搂着,在肌肤相贴的温暖里最后一点凉气消失殆尽。马杰嫌热,暗戳戳想外挪,被领导拦住腰,热气呼在颈窝,声音倦怠沙哑:“别闹了,乖。”


晚饭后散步,走到江边,靠着围栏看对岸的灯火,徐云峰的大衣被夜里的风吹起,散乱的发丝随之轻荡,眼睛泛着光,像粼粼的江水。马杰的手被紧握着,在大衣口袋里,掌心干燥,心却开始潮湿。


每当这种时候,马杰心里就生出不合时宜的,不应该的,小小的企盼:是不是徐总,真的有点喜欢自己?哪怕只有一点,一点也好。


那天,马杰的小号没有更新,第二天迟迟发布条动态:江岸的风好大。


野草席卷,他的心像沼泽,无可救药地陷进去。


他说:“徐总,我爱你。”


徐云峰不答,汗珠从他的下颚滑落,滴在马杰的上唇。卧室里气氛攀援,他们接吻,只有濡湿的眼角里藏着无处言说的咸涩。


社畜想,徐总说得对。马杰,你这人真是自找罪受。


后来,小号里的内容被删得一干二净。他卸载了软件。也不知道那位素不相识的网友怎么样,还会默默无闻,给某个人点赞吗?


他来不及寻思,因为他和徐云峰提了分手。


徐云峰说:“好。”


两个人又恢复成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不,并不是上下级,一个k8,一个k14,中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马杰又恢复了天天守在工位加班的日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喝了酒,意乱情迷的宿醉之后,现在终于酒醒了。尽管醒酒很难受,但总归醒了。潘妮在三人群里骂徐云峰要骂出花儿来了,横向纵向扫射攻击,壮的打字速度跟不上,只能发点衷爱的中老年花字表情包以表劝解,又被气头上的潘妮骂得哆哆嗦嗦撤回。


马杰打字:penny,谢谢你。可以了,不要再骂了。


潘妮:别管,特么的狗东西真是改不了吃史。


马杰:……penny,你好像把我也骂进去了。


壮:一朵牡丹送给你,快乐长久展笑颜(花字闪烁版)


马杰:……虽然没押上韵,但还是谢谢你,壮。


当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社畜也没什么不好,失恋带来的风雨在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里最终平息。但是,生活总不遂人愿,平静就是用来打破的。


当马杰答应陪着胡建林去找jeffery总的时候,他其实有些犹豫,按理说,前任最好的状态就是死了。


但潘妮说:“你替他考虑什么啊?你特么还嫌糟心呢!”


壮:“小小年纪,口无遮拦……”


潘妮:“少管我,多管管马杰克吧,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主。”


马杰苦笑,他不是怕徐云峰,他是怕自己。


证据递出去,jeffery总拆开文件袋仔细翻阅着。马杰知道徐云峰看了自己一眼,只有一眼。对面那人还是气定神闲搭着腿,儒雅的上位者姿态,他之前也是坐在那儿,问要不要谈恋爱?胡建林探着身,马杰塌了肩。


jeferry总清清嗓,亲切的上司模样:“这样,我来解决。”


胡建林明显松了一口气,朝徐云峰道谢,带着马杰欲走。


jeffery总又开口:“magic留一下。”


马杰脚下一顿,胡建林察觉不对想上前解围,被副总干脆利落地抵回去,“John,你先离开。”


别无他法,胡建林担忧的目光被门板阻隔。


“还好吗?”


“工作没问题,jeffery总。”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工作。”


马杰不说话了,手里捏着自己的工牌。徐云峰站起来,把证据放到桌上。


“这件事,你不要参与。”


马杰愕然抬头,看见徐云峰给Thomas打电话,气压极低:“马上给我滚过来。”


手机里潘妮在疯狂发消息:庄正直在找jeffery总,他们是一伙的!他果然不安好心!


马杰有些不可置信,又有点理所当然,他似乎突然领会到为什么徐云峰会选择他,他在下一盘大棋,而有人得替他做这个内应。而三组被剩下的,孤零零的副组长,老实巴交的副组长,最容易拿捏。


马杰耸耸肩,感到一阵轻松。挺好的,谁也不欠谁的。


“徐总,我不是找罪受,我从来都告诉自己说,只要做的是对的,就问心无愧。虽然这件事我并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但……我有我的坚持。”


他不是个会拍马屁的下属,不是个会邀功的职场老炮儿,他是上班族,是社畜,是马杰。


“magic……”


马杰没停下脚步。


总裁办内,Thomas和他的副手坐立难安,惊恐地道歉:“对不起jeffery总,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是一群蠢货。徐云峰靠坐着沙发,手指揉捏着鼻梁。


这么简单的差事都能办得拖泥带水,为一点蝇头小利把他也算计进去……接下来怎么收场……


累。


徐云峰的能力从未受过质疑,但奈何,职场乃至市场都并非单打独斗的擂台。有了人就意味着有团体,有团体就有争斗。他不怕争斗,他最不缺的就是运筹帷幄的谋略和破釜沉舟的魄力。只是,阴谋、暗算,他惯会利用,而今也懒得应付。


徐云峰走到这个位置,什么诡计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的是法子连本带利算计回去。人潮汹涌,他身边来来去去,都带着心眼,满是目的。回头看,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他觉得厌烦,觉得腻。他漫无目的地到处找,还真叫他发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社交平台上每天分享着日常,应该是他的小号,事无巨细写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有时候是委屈,有时候是惊喜,百感交杂。


“领导又让我加班,自己的工作不做非要交给我,唉。算了,改变不了的事情何必再愁,早点做完下班吧magic,兴许还能看到晚霞。”


“今天在茶水间听到八卦了,好炸裂,快记到小本本上。”


“组长带着组员跳槽了,为什么不给我讲呢?我不值得信任吗?有点难受,明明之前帮助了他们那么多。打住magic,你的行为或许并不是帮助,帮助也不能奢求获得回报,你做得对,仅此而已。”


“路上碰到的小朋友邀请我玩游戏,居然叫我叔叔,我有那么老嘛!好吧,诚实是件好事,叔叔给他们买了糖。”


“外卖商家送了小点心,好吃,直接一个好评。”


“尝试煲汤再次败北,没关系,越战越勇magic,下次必成功!”


……


这些动态呈现给徐云峰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好像透过字里行间看到一个有些笨拙,但很认真的人在尽他的全部力量去生活。


时不时也会分享一些照片,有时是路上的晚霞,有时是三明治早餐,有时是桌上摆的叠纸小狗。照片主人不太注意细节,在小狗的身后,有一沓纸本,最上的会议记录封面上,有很小的“众和”两个字。


他叫magic吗?


徐云峰握住手机,落地窗外的夜景拓印在他的眼底。


“马杰是个没有棱角的社畜。”收集到的信息全都指向这点。徐云峰笑了,挺好的,有脾气的真实的一面,留给他就行了。


手机来了消息:朋友,我谈恋爱了,也祝你幸福。


徐云峰删删打打,回复:会的,感谢。


他带着马杰重新从头到尾体验他的生活,马杰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后来逐渐放松,就像小狗开始摊出肚皮。


马杰的爱是具象的,是浓重的。他给马杰开夜灯,马杰把被子给他盖好,说:“胃着凉了怎么办?”然后把他那暖烘烘的手放到他冰凉的胃。早上马杰总起得比他早,轻缓拍着背,说:“该起床了,大领导。”


马杰歪着椅子探出身,手里还抱着电脑,说:“应酬少喝酒。”他说好,不去了,你给我做饭吃吧。果真,马杰开始钻研菜谱,也不加班了,难得顶撞了peter,连失败的汤也成功煲会。


马杰下班还喜欢带小甜点回来,一脸雀跃地告诉他:“排队抢到了!这个小蛋糕很好吃!快来尝尝,你肯定喜欢!”


他开完会,发现马杰还在桌前坐着,小号更新了动态,他亲亲马杰的鼻子说:“对不起,我应该陪你。”马杰说:“什么?不用啊,我不想让你有负担。”


他带着马杰在江边散步,两个人并肩走着。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对方鼻头泛红。马杰倚着栏杆眺望,风从他的领口灌进去。江面上因风而起的点点跳跃星光消失又出现,他怕马杰也跟着走,紧紧握他的手。


抓住你了。


马杰说:“徐总,我爱你。”


徐云峰没回答,他怎么回答呢?


贫瘠的土地上浇来慷慨的水,水说:“我爱你。”这不对,应当是土地变得湿润变得肥沃,长满鲜花,长满青草,有小猫小狗,和一栋小木屋,然后下了雨,那是水。水说:“好久不见!”土地说:“不要再离开我了。”


但他忘了,在水变成雨回来之前,是注定要离开的。


土地还没来得及变潮湿,他等来了马杰的分手。


马杰说:“徐总,我们不太合适,还是分开吧。”


徐云峰想了想,说:“好。”


两个人谁也没闹,谁也没哭,好聚好散。


年会要开始了。胡建林,潘妮还有马杰,在江边紧锣密鼓做着视频,商量着要在年会把真相公布出去,还标准件厂一个清白。徐云峰坐在车里,远远看着。


“jeffery总,我们要不要下去把他们处理了?”


徐云峰翻看手机,发现点赞的内容不见了,特关的号空白一片。


Thomas提心吊胆看着jeffery总对着江边拍照,拍了很多张,打开相册开始挑选。


“除了马杰,其他人看着处理。”


看到本应该消失的胡建林出现开始唱歌,马杰站到台上,徐云峰毫不意外。这才是他,为了心中的坚持、为了朋友,他能做到一切。徐云峰拿着手机,打字,没一会儿又放下,听马杰唱歌。


控诉自己的视频正前方大屏幕播放着,庄正直的声音全方位环绕。董事长脸色应该很不好,高铭或许在暗喜。徐云峰都不关心,他看着逆光的人,那人似乎回头瞥了一眼。


我该拿你怎么办?


徐云峰想起江边的风,想起晦暗的天光,想起马杰的远眺,想起掌心的温度。马杰看起来不高兴,徐云峰很难说高不高兴。他应该当风应该当雨应该当数不清看不明的灯火,唯独不该当土地,他留不住。人潮多汹涌啊,挤来挤去,他还是一个人。


副总离席,后续他会被带走接受调查。


马杰搬进k10的办公室,在高层看同徐云峰看到的一样的风景。


集团有了新消息,副总离职了,去向不知。


马杰心里空落落的,又感觉装了很多事,满得快要溢出。他不知道跟谁说,把小号下回来了。


熟悉的页面和操作,他翻着自己空白的主页,有些遗憾。看到关注栏,马杰点进去,发现那位网友依旧没取关,还显示不久前新发了动态。


马杰好奇点进去,只一眼,眼泪滂沱。


在那人的主页置顶着一张照片。发布日期是年会那天,微弱的路灯下,在江边,被江风吹得发型潦草的人,那是马杰。


配文是:“亲爱的他。”


在他们正式开始谈恋爱之前,徐云峰已经透过屏幕爱了他很久。


马杰现在不用经常加班,他开着车买上小蛋糕沿着江岸开。找一个僻静的岸边,边喝茶水边吃糕点,等到天色暗下来,就收拾东西往回走。


今天的晚霞还不错,比之前任何一个晚霞都要好看,马杰拍了照,分享在小号,自己再点一个赞。


夜色差不多降临了,沿江亮起了灯。他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准备往回走。


不远处路灯下,有一个人站着,银灰色头发很是扎眼。


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穿着大衣向马杰走来。


乌云遍布多日,云层黑压压的,土地等待良久,雨不再吝啬,哗啦啦下了起来。马杰肩膀颤抖,视线变得模糊,被人揽进怀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钝痛从心尖褪下,他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


“好久不见。”


“不要再离开我了。”


嗯,抓住你了。










马杰:有对象了,朋友们。


潘妮:谁啊谁啊,小社畜焕发第二春了?


马杰:是个总裁,别家公司的。


潘妮:6,又是总裁,发张照片看看实力。


壮:马杰克,好事情,改天带出来见面喝酒!


马杰:……说了你们别生气。


潘妮: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徐云峰那狗贼阴魂不散吧?


马杰:对不起……就是他……


潘妮:……


壮:没事马杰克,爱情嘛,都是这样的,想当初我在第一届年会上——


潘妮:我超!!!!!真是狗改不了吃史啊!!!!马杰克,我再帮你说话我是那个!!!!!!!


fin.

注:徐云峰是刻意让马杰误会自己“利用他”的,让他揭发自己,包括发置顶照片,都是为了让马杰觉得亏欠,然后适时出现,就可以“抓住你了。”


妙蛙橘砸

【徐马】工卡权限三个月(一发完 he)

这是一个颗粒度没对齐的故事,无年会事件设定。

一.倒计时90天

马杰和徐云峰搞/在一起了,字面意义上的搞,动词。但除了搞之外两个人的生活天上地下没有交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我们在同一栋楼上班,你有专属电梯,我的工卡没有进你那层的权限。

马杰有一张没有名字没有信息卡面甚至有划痕的纯白临时工卡,徐云峰给他的。有效期三个月,可以让他顺利刷进徐云峰的办公室以及高层休息区,方便去徐云峰的办公室加班,以及应对加班之后的突发状况。

哦,那就是这次的卖身契时效三个月的意思,不愧是徐总,做事多么的滴水不漏,但自己作为一个职场老炮,读懂领导的暗示是多么的轻而易举。

反正徐云峰的暗示是挺好读懂的,总之就......

这是一个颗粒度没对齐的故事,无年会事件设定。

一.倒计时90天

马杰和徐云峰搞/在一起了,字面意义上的搞,动词。但除了搞之外两个人的生活天上地下没有交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我们在同一栋楼上班,你有专属电梯,我的工卡没有进你那层的权限。

马杰有一张没有名字没有信息卡面甚至有划痕的纯白临时工卡,徐云峰给他的。有效期三个月,可以让他顺利刷进徐云峰的办公室以及高层休息区,方便去徐云峰的办公室加班,以及应对加班之后的突发状况。

哦,那就是这次的卖身契时效三个月的意思,不愧是徐总,做事多么的滴水不漏,但自己作为一个职场老炮,读懂领导的暗示是多么的轻而易举。

反正徐云峰的暗示是挺好读懂的,总之就是那天因为率先喝翻已经吐过一轮不幸清醒过来的马杰,成为了hr部门聚餐之后还能好端端站着的人里面职级最高的那一个,左看右看,Peter大着舌头说,送领导回家。

不知道Peter意思是送自己回去还是送徐云峰回去,但是马杰当时的大脑进程只能处理到送职级最高屈尊降贵来参加自己嫡系板块部门聚餐的领导徐云峰回家。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比较离奇,徐云峰示意司机把隔板升起来,马杰第一次看见车里的隔板原来是这样运作的,一般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电视剧里面。

但这样的场景一般代表着霸道总裁要么开启一些私密事件,要么展开一场听来可能会死的谈话。

马杰很不幸的两件事都撞到了,但马杰自己没有预料到。

徐云峰喝了多少马杰不得而知,但身上没有很重的酒味,车里的空调温度升上来,只有徐云峰昂贵大衣上的古龙水味道在空间里面慢慢散开,马杰觉得这个气氛和温度有点暧昧了。挺直了腰背坐在一边,他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喝多了酒的人听人说话心烦,选择闭嘴让徐云峰好好休息准没错。但徐云峰轻轻地靠了过来,马杰一瞬间觉得一道冰锥从天灵盖直直劈下来,从头顶清醒到脚后跟,徐云峰闭着眼睛把头靠在马杰的肩膀上,因为身高差的原因,马杰只能坐得再挺拔一点,让徐云峰方便靠着。徐云峰的声音轻飘飘地飘上来,往马杰的耳朵里面钻,声音比往常还要低些,带着热气,把马杰的耳垂燎了个通红。“我头有点痛,让我靠一下。”

“好,好的。”马杰说。

徐云峰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靠在马杰肩膀上假寐,昂贵的大衣面料柔软,蹭在马杰的手背上,马杰心里都是,不要被我这双劳动人民冬天忘记擦护手霜的手刮起球就完蛋了。

如果马杰把无限的工作时间投入一点到有限的互联网文学的阅读中,在升起隔板和身体接触这两个环节已经发生之后,他此刻心中就应该警铃大作,立刻跳车逃跑。但马杰同志是热爱工作的好同志,他心里面没有这个知识储备,徐云峰的手伸出来,慢慢扣住了马杰的手,马杰立刻回应:“徐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徐云峰只是笑,把玩着马杰的手,说:“我点名要你送我回来的。”

马杰有点疑惑地偏过头去看徐云峰,正好撞上徐云峰迎上来的吻,天灵盖降下十道冰锥,把马杰冻在当场动弹不得,徐云峰轻轻慢慢地//吻他,吻//够了,看着马杰被揉得泛红的下唇,好心伸了拇指去擦上面的水/渍,下唇柔软,徐云峰的手指嵌/进去压出凹痕,说:“就是这个意思。”

领导压力大了都容易心理变态,马杰的大脑发出僵硬的转动声,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给徐云峰一巴掌,跳车,周一因为左脚踏进众和喜提优化,要么就……就这样呗。徐云峰看起来对他也不会有很久的兴趣,临时起意而已,好过跳起来一拍两散,自己被震得飞出去十米,徐云峰毫发无伤。

 反正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随即周一马杰就被徐云峰召幸,因为没有工卡权限,还劳烦了一下徐云峰亲自来门口给他刷了一道,马杰低着头跟在徐云峰背后走得唯唯诺诺,徐云峰走在前面说:“现在没人,抬起头来吧。”

进了办公室,徐云峰给了他一张临时工卡,所有权限对标徐云峰。马杰把那张纯白的工卡揣进口袋,那张卡不算新,上面还有几道划痕,马杰不禁开始想着到底过了多少人的手。脑子里的场景已经演到了徐云峰坐在他的老板椅上翘着腿,特助恭恭敬敬地呈上来一盘子工卡,邀请徐云峰翻牌子,马杰不幸被翻中,特助就在旁边宣告,留牌子赐卡!

工卡的时限是马杰自己发现的,那天去高层休息区清理,刷卡的时候马杰看到了时间,有效期90天。马杰把卡揣回口袋,在手机上给自己也设置了一个倒计时。


二.倒计时59天 


留牌子赐卡事件发生之后,马杰的周末去公司加班时间被大大压缩,但本质上和加班没有任何区别,他还是在伺候领导以及去伺候领导的路上。

“带你去打高尔夫?”徐云峰问是这么问,实际上已经收拾妥帖,后备箱放着球包的人是他。

“我不会。”马杰说:“我之前没打过。”

非常诚实的发言,马杰甚至不知道打一场球要多少钱,但总之应该不便宜,不是经济实用的马杰应该去消费的地方。

“那今天跟我去练球场,你可以先学学挥杆。”徐云峰说。

马杰不知道自己学了有什么用,只是坐在副驾驶嗯嗯啊啊假装很认真在听,等到徐云峰不说话了,马杰就捏着手机,像第一次坐特斯拉一样疯狂搜索应该怎么开车门才不会显得没见识,马杰迅速搜索高尔夫球的规则和专业术语,准备在徐云峰打球的时候疯狂鼓掌,配合专业术语的夸赞,给足领导情绪价值。

是的,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徐云峰开车,他之前一直用司机,挡板升了几次之后觉得马杰坐在后排僵硬得像一个塑料模特,说什么反应都慢半拍。所以后来这些适合独处的场合,徐云峰都选择了自己开车。不是马杰不会开,是他自己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副驾上,一边扯安全带一边说:“徐总,我不敢开你那么贵的车。”好有道理,不敢开那么贵的车,但敢让那么贵的人做司机。

徐云峰欣然接受了这个理由,甚至还有几次在马杰还没有系安全带的时候俯身过去帮他扣安全带,这是一种暧昧的礼仪,但是马杰不,马杰双手高抬,摆出一副立刻投降的姿势僵在原地,什么嘴唇擦过灰色的发丝,什么侧身而过的时候获得一个吻根本不可能,徐云峰看了只是气得想笑,想了想又觉得笑得有点放松。

这就是个市郊的练球场地,徐云峰平时不会在这边打整场,草坪的质量和周围的环境还达不到徐总的标准。到了场地之后徐云峰开了后背箱准备去拿球包,马杰立刻表现出了一位职场老炮儿眼里有活的职业素养。忽视了周围已经迎上来的球童,气沉丹田,沉肩屈肘,准备用一个轻松的姿态帮徐云峰背上球包,然后马杰挎过球包,往身后一甩,立刻就像被生活一样重的球包压弯了腰。

徐云峰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看着,马杰抬起头来假装冷静地和他对视,徐云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球童,说:“不要抢了别人的工作。”马杰还假装推辞了一下,推辞不过,让球童接过了球包。徐云峰看着马杰如释重负的样子又有点想笑。

和人一起打整场高尔夫是一种商务行为,大家一边打一边聊聊事情,互相客套地夸赞一下可能也就那样的球技,借着打球组个局,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维持一种健康但略昂贵的生活方式。但是带人来练球场这件事也可以归结为暧昧的礼仪之一。马杰尴尬地坐在旁边喝茶,周围坐着陪练球的女士居多,马杰坐在这边稍微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马杰很快调整好心态,反正都是小隔间,徐云峰都不尴尬他尴尬什么,他有点紧张但还是迅速地吃掉了一块小饼干,专心看徐云峰打球。

无法凭技术判定,但平心而论,徐云峰打球的姿势是好看的,在一众中年成功男性当中,肩宽背直的徐云峰非常赏心悦目,身体转动牵扯出利落的线条,一样的屈膝,一样的挥杆,一样的转体,徐云峰看上去仪态就是要好一点。

徐云峰打出了一个球,看着球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地,转身撑着球杆看马杰,马杰立刻给他鼓掌,真心实意地说:“好球!!!”

倒是喊出了球迷看球赛的气势,徐云峰只是微微一笑,说:“我刚才所有球里面打得最烂的一个。”

马杰闭上嘴不说话了,徐云峰冲马杰招招手,说:“过来,你来试试。”

马杰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他八百年不运动,健身只是为了更好地拉磨,指及其偶尔的去公司的健身房稍微踩一下椭圆机,然后用接下来一周的四肢酸软作为回应。

前面已经说了,这是一项暧昧的礼仪,不是指马杰坐在这里被迫长久地注视徐云峰,欣赏徐总保持得很好的身材和英姿,这件事在公司开大会的时候也能做到。而是指马杰人生第一次握住球杆,徐云峰站在他身后,又觉得这个姿势在外面有点不妙,于是站到马杰身侧来,伸手把住了马杰的手,握着他的手指,说:“对,手指打开,这样握住。”马杰觉得这句台词在其他场合也听过,但还是忍不住看徐云峰的手,徐总金贵的手被白色手套包裹着,有一种杀人越货干净利落的优雅。

“膝盖弯一点,用腰去发力。”徐云峰的手掌贴在马杰的侧腰,说:“现在挥杆。”

马杰挥杆打出了他人生里的第一个球,侧腰的肌肉顺着徐云峰的手掌滑过,白色的小球飞了出去,划出一道不怎么美观的弧线,马杰想立刻抬头去看,被徐云峰按住了肩膀,说:“动作完成了再抬头。”马杰抬眼和徐云峰对视,徐总看上去教得心无杂念,搞得倒像是马杰在心思浮动。要死要死要死,明明外面是宽阔的草坪,这边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空间,徐云峰身上的香水味怎么贴得那么近,一直消散不去。

“之后找个教练教你。”徐云峰说。

马杰嗯嗯两声应了,心想就三月之期现在都过了三分之一,还找个教练教我,是准备在这边离职之后那边无缝衔接上岗成为徐总的球童,负责背着和工作一样重的球包伺候徐总打完全场,在徐总要换球杆的时候精准递杆,及时鼓掌,也一样是付出体力劳动提供情绪价值的工作,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hr的基本素养,马杰还偷偷查了一下球童的时薪和jd,又浅浅破防了一下,毕竟陪徐总打球需要收费,现在坐在这里看徐总打球不收费纯倒贴。

这是不被优化的潜在积累,马杰自我安慰道,还能欣赏徐云峰还有小饼干和红茶配着,也不算完全吃亏。

徐总是一个生活得很有格调的人,所以不会让运动只是为了更好地运动这种事情发生,他练完球,准备带马杰去吃个提前订好的餐厅,但周末的回程路上堵得一塌糊涂,马杰靠在椅子上精神萎靡,徐云峰偏头过去看他,说:“晕车?”

“没有。”马杰说:“我好像红茶喝得有点太多了。”马杰看了徐云峰一眼,觉得话要说完整,不然徐云峰容易误解他想上厕所,马杰心一横眼一闭,在肚子叫出声,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之前把话说完:“好饿。”

“车上没什么吃的。”徐云峰看了一眼导航,前面一片都是耀眼的红色,说:“你搜搜附近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就近吃。”

然后徐云峰就坐在了一家他觉得他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踏进的关东煮店。

挺好的了,徐云峰想,毕竟隔壁就是炸鸡店,马杰看了一眼炸鸡店,看了一眼徐云峰,又看了一眼炸鸡店,转身决绝地说;“不如我们去吃关东煮,比较清淡。”

是的,徐云峰非常挑食,重油重辣不吃,气味重的不吃,附近一排店看下来只有关东煮能勉强满足徐云峰的口味需求,品质另说。

徐云峰坐在小店里面,因为打球今天穿得休闲一些,但还是精英得金光闪闪,看着马杰拿铅笔在菜单上认真写,竹轮,萝卜,豆腐年糕福袋…徐云峰不是很想吃,但觉得马杰挺好吃。

“你在公司不是也经常吃这个?”徐云峰问。

“徐总怎么知道?“马杰说:“食堂的关东煮很好吃。”

怎么会不知道,偶尔经过一次马杰的工位上面放着就是关东煮店的外带杯,去徐云峰的办公室加餐+加班回来,徐云峰处理完事情下去抓马杰一起下班,看见马杰偷吃的夜宵还是关东煮。

就这么好吃吗?徐云峰非常怀疑地夹了一小块萝卜吃,马杰几乎是在用期待的眼神等待着他的点评,确实还挺好吃的,萝卜柔软清甜,吸饱了汤汁的鲜味,比不知道什么原材料的丸子好吃很多。

加班回家的深夜路过便利店,或者因为去得太晚了已经没有什么菜的食堂,关东煮是最好的安慰,捧在手里面一边吃着一边喝汤,胃和手都觉得温暖,平等地抚慰每一个疲惫的灵魂。

徐云峰不知道是不是被食物的暖意短暂抚慰了一下,和马杰说:“有空带你去日本吃。”

今天的大饼含量有点太高了,马杰想,又是学高尔夫又是去日本的,马杰的自我定位是徐总的工作日加餐便利店关东煮,就不要有变身百年老店一锅汤几代人守护的关东煮店的想法。但马杰不说,马杰只是点头说好。男人可能小时候被限制无法玩芭比,变成社会精英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搞一些华丽蜕变按自己喜好打扮的情节。这也许是一种养成,但养成社畜真是很怪的癖好。


三.倒计时37天 


Peter因为前一天的轰趴头剧痛实在起不来请了假,反正方案都是马杰写的,所以那天去做汇报的工作落在了马杰身上,马杰现在当着徐云峰的面念ppt已经没有一开始紧张的腿肚子转筋的感觉了,单独汇报的次数太多,他可能已经像旋转烧烤台上的串儿,旋转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逐渐变熟。

马杰讲完ppt,徐云峰简单点评了几句他们这半年的工作,展望了一下接下来半年的计划,临走的时候补了一句,Magic留一下。大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马杰,但行动上纷纷毫不留情地快速撤退。

“徐总。”马杰抱着电脑微笑等待指示。

“今晚什么安排?”徐云峰问。

“今晚……”马杰想了想,说:“新上了一部大片,组里大家一起买了票去看。”

徐云峰皱了皱眉,简单点评,“无聊。”

马杰只能等着徐云峰的下一步指示,等了半天徐云峰没有说话,倒是在拿着手机发消息,消息发完徐云峰把手机放回桌面,说:“我和你组长说下半个财年的规划有个部分需要微调,你留下了加班进行一个对齐。”

“哪部分需要调整?”马杰恭恭敬敬打开电脑就准备当场记录,徐云峰笑了一下,指着ppt说,“这里加个句号。”

马杰加完了句号,抬起来看着徐云峰等着进一步指示,徐云峰说:“没了。”

马杰来不及换姿势,抬着头眼神里巨大的疑惑就被徐云峰看了个正着,徐云峰说:“微调一下你的周五计划吧,去我家看电影。”

对于高了很多职级领导的指示马杰无反抗之力,他只是微笑点头,心疼了一秒自己的电影票钱,说:“好的。”

周五晚,打工人一周最快乐的一天。徐云峰甚至准备提前下班,马杰看着自己的下班打卡时间,说:“这样我组长会发现我早退了。”

于是徐云峰同意让马杰坐在他办公室里干熬半个小时等下班,因为周五大家的下班热情高涨,马杰没有胆量在下班的点跟着徐云峰坐高管的专属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徐云峰又答应继续delay,但确实在办公室里加了一会儿班。

马杰一边勾着口罩遮住自己红肿发烫的嘴唇,一边站起来去摸徐云峰会客桌上的藤条香薰,把藤条拿出来换了个方向放进去,小声说:“盖一盖味道。”

徐云峰立刻觉得今天马杰应该加班到十二点,但今天是周五,可以回家加班。

回家去看电影本来只是阻止马杰浪费时间看烂片不跟他走随口想出来的借口,但是回家路上马杰就开始兴致勃勃地问要看什么,徐云峰稍微思考了一秒,觉得也不耽误,说了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电影片名,马杰在网上搜了搜,随即对徐云峰的品味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回家,吃提前订好的高级餐厅外卖,洗澡,徐云峰换了他的真丝睡衣,马杰穿着他的纯棉格子睡衣,抱着一床小毯子,两个人移驾徐云峰的影音室。

这个地方的使用频率相当低,徐云峰坐在这个纯黑隔音的环境里面想事情的次数都高过看电影,电影播放起来,马杰裹着毯子坐在徐云峰身边认真地看,光影打在马杰的侧脸上,徐云峰偏过头去看他。

欧洲闷片对于部分人是精神食粮,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具体效果可参考《爱情神话》中观看《爱情神话》,徐云峰更年轻一点的时候会看这些电影,他对自己一贯高标准严要求,和伴侣的约会日常里面没有进电影院看好莱坞片的选项,但可以两个人端着香槟点着香薰蜡烛聊一聊为爱痴狂的法国电影,为之后的事情营造一点虚假的爱情氛围。但马杰的文化体力早就被上班消磨殆尽,去电影院看大片还能获得一点视觉刺激,现在窝在沙发上穿着柔软的睡衣裹着温暖的毯子看听不懂的闷片,完全等同于催眠。于是徐云峰就抬着肩膀等着,马杰的头一点一点,然后靠了过来。马杰的头发有点卷,很软,发顶戳在徐云峰的侧脸上,这个场面有点太柔情了,但徐云峰还挺喜欢,他偏过头去贴了一下马杰的头发,和他身上是同一款味道,但马杰身上比他暖和,把这个味道烘出了一点甜香,他把马杰身上的小毯子扯了一点盖到自己身上,放任自己和马杰头靠着头睡了过去。

大屏幕上的电影还在尽职地播放,红衣服的女演员和男人交握着手,贴在他耳边说,我从未和人逢场作戏,但我还未睁开眼睛并认真思考。

四.倒记时22天


今天是徐云峰的生日,对他来说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到了过生日会有点尴尬的年纪,到底要被归类为庆生还是祝寿。是按自己的日常喜好约人去吃顿法餐权当庆祝,还是开个包厢推杯换盏都很奇怪。于是徐云峰决定忽略不计,反正也没人知道。

他那天工作结束的有点晚,大概十点的时候马杰给他发了消息请示他是否已经下班?徐云峰回了他一句正在去停车场,马杰立刻回复,想来找您。

徐云峰开了车出去,马杰刚好从公司走出来,徐云峰知道马杰小心谨慎,把车停得稍微偏了一些,外面在下雨,徐云峰看着马杰手里提着个盒子出来,雨下得不算大,马杰自己没打伞,但是把盒子小心地用衣服遮了一下。

马杰窜上副驾驶,先对着徐云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徐云峰发动了车,问马杰:“我记得我的这个权限关了。”

“我们负责员工的生日福利发放。所以,”马杰说:“我在后台能看到。”

徐云峰车开出去了一段,停在了江边,江对岸灯火通明,雾蒙蒙的雨天依旧有星光闪烁,徐云峰说:“来给我过生日。”

“嗯。”马杰说:“清点的时候发现您的蛋糕没有领,您每年都不领。下班的时候看到有人刚散会,猜您也才下班,所以就问问。”

“没人领走的蛋糕会怎么解决?”徐云峰问。

“一般放在茶水间给加班的同事吃。”马杰说,“有时候剩一个,我们内部留着做早餐了。”

那也许很早之前,马杰已经吃过他的生日蛋糕了。

“就给我拿了公司准备的蛋糕吗?”徐云峰问。

“没有。”马杰心想,谁还不知道您徐总多么挑食,这种高糖热量炸弹绝不多看一眼,就算是动物奶油你也只会立刻弹开,“昨天核对表格的时候才发现,来不及订更复杂的款式了,就只能订店里有的款式,豆蓉裱花零卡糖夹层是佛手柑奶冻,您可以稍微吃一点。”

“来得及你想给我订个什么?”徐云峰有点好笑地问。

马杰愣住,心里涌出金光闪闪的k14蛋糕插牌和寿星寿桃主题蛋糕,但他不敢讲,害怕下一秒被徐云峰揣到江里。

徐云峰没追问,马杰把两个蛋糕都拿了出来,公司统一订得是红丝绒,马杰买得是冷淡风浅绿裱花的小蛋糕,两个一红一绿放在一起,倒是非常有生日应该有的喜庆。

“啊,有一根蜡烛。”马杰说,他插在了自己买的那个蛋糕上,问徐云峰有没有打火机。

徐云峰没有烟瘾,在车上找了一会儿才摸到一个打火机,他把车窗降下了一点,看见马杰捧着蛋糕等他点燃蜡烛。

徐云峰不许愿,他想要的东西一般都靠自己去实现,他看着马杰被生日蜡烛微弱的暖光照亮的脸,马杰扬起眼睛看着他,音响开始播放生日快乐歌,这种场景在徐云峰的生活里很久没有出现过。他没有闭上眼睛假装虔诚,只是看着马杰的脸,江风吹过来,吹灭了蜡烛,代替他许了愿。


五.倒计时3天

徐云峰最近两地出差,和马杰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到,这天终于结束了出差行程,和马杰说了他回来的时间,马杰非常上道,立刻回答,是否需要卑职来接机?徐云峰思考了一下,打下一个字:好。过了又补了一句,你和司机一起来。

徐总有自己的思考,马杰开不惯他的车,他又觉得马杰的车底盘低坐得头晕,机场来回路远,开起来也挺累,马杰一开车就全神贯注,分不出精力来听他说话。

飞机落地,徐云峰心情挺好地开了手机看消息,顺着把工作信息扫了一遍,在和助理等行李的时候看到了私人微信,马杰发来的,时间是他起飞后的一小时,马杰说:“徐总我今晚来不了了,有个急锅明天要交。”

徐云峰心情立刻变得很差,他打电话给马杰,马杰很快接起来,说:“徐总您到了!”徐云峰的生气和马杰听起来欢快的语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他咬着后槽牙问:“什么工作比接我还重要?”

“月度复盘。”马杰声音低下去,“就快弄完了。”

徐云峰直接挂了电话,上车的时候和司机说去公司,一个k8搞得比他k14还要日理万机,这是什么道理。

徐云峰去到马杰工位的时候楼层已经熄灯了,黑黢黢一片里面只有马杰的工位还亮着灯,马杰的脸被电脑的光照得一片惨白,黑眼圈显出来,头发都塌下去了,像个被工牌带子绑在工位上的地缚灵。

徐云峰走到马杰面前站定了,马杰才抬起脸来,“您怎么来了?”马杰猛地站起来。

“我来看看多重要的工作。”徐云峰拖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坐在马杰旁边,说:“我看着你做,反正迟早也要发给我。”

马杰不说话了,抠了一下手指,和徐云峰道歉,徐云峰几乎要气笑了,说:“你晚交半天复盘不会有事,但让我不高兴…”

徐云峰没说完,马杰已经又道了一次歉,徐云峰抓着马杰上了他的办公室,生起气来什么都在和他作对,面部识别不出来,马杰沉默地站在徐云峰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白色的工卡,轻轻把门刷开了,马杰被拽着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权限还剩3天。

马杰想,可能这次要提前关闭权限了。但自己进K8楼层的权限能不能被保留下来啊!

他被徐云峰推进办公室,倾身压了//下来,马杰睁着眼睛迷茫地承接徐云峰落下来的/吻,他有点不明白徐云峰怎么那么生气,但徐云峰掐着//他腰的力气很重,很深地顶//了进去。

马杰被顶得有点想干呕,他忍不住抓着徐云峰的肩膀,但手上没有太多力气,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没吃晚饭,不会真要晕了吧。

马杰是在徐云峰办公室的休息室里醒过来的,身上简单清理过,马杰摸到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多,徐云峰已经不在了,马杰躺着想了一会儿,决定好好把握最后的工卡有效期,爬起来去高层休息区洗了一个澡,衣服有点皱了,但也不至于不能穿,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回到工位继续把没做完的复盘PPT给写完。

工位的桌子上有一盒小点心,马杰拿起来看了看,是徐云峰去出差的那个城市的特产。马杰拆开了一个小酥饼吃了,枣泥馅,很甜,太甜了,吃起来嘴巴里甜得发苦。

马杰把PPT写完的时候大概八点多,他坐在椅子上发呆,摸到了口袋里那张白色的卡片,马杰掏出来放在桌面上看了一会儿,在电脑打开了一个新的OA申请窗口。

上午十一点,马杰被叫进了Peter的办公室。

“你疯啦?怎么想的?”Peter看了一眼马杰,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昨晚通宵写材料了,我知道你工作忙事情多,难免有点情绪,你这几点提的,早上八点半,困懵了吧,给你算半天调休,你回家去补个觉,今天周五,你周一睡醒了再来跟我说。”

“没有,我很清醒冷静,Peter总。”马杰说:“那个分部离我家近一些,岗位职级也合适,我真的很想调回去。”

“别人削尖了脑袋进不了总部,你自己还往外面走。”Peter恨铁不成钢地说,思考了一会儿挥挥手,“你先回去调休,我想一想。”

马杰有点茫然地下电梯下楼,因为熬夜嘴巴里一直发苦,他和上班的同事们擦肩而过,有人和他打招呼,马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有隔壁组员拍了拍他,说:“是不是昨晚通宵加班了,脸色特别差。”

马杰眼神涣散,心想,可不是么?都加班加晕了。

马杰开车回了家,坐在小区门口的一家早餐店里,他很久没有这样坐在店里吃早餐了,一般都是坐在工位随便吃完,马杰要了一碗豆浆一屉小笼包,他夹起来慢慢地吃,忽然他放下了筷子,轻笑出声。

他明白了徐云峰为什么生气,照顾好徐云峰的情绪是他现在最重的KPI,三个月的任职期,他在最后一刻弄砸了这个项目。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这三个月的相处,他竟然胆大包天地觉得,徐云峰亲密到可以偶尔包容他一刻。

很多事情要为工作让步的,但他已经没有把徐云峰当成最重要的一份工作了。

周末的时候徐云峰没有找他,项目果然是提前结束了,马杰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觉得周末无聊起来,他坐在沙发上打了一会儿游戏,又做了一下家务,发现时间才过去三个小时。他想了想,自己为了打工放老板鸽子,怎么都算尽职尽责,徐云峰没理由拿这个优化他,他转岗去其他地方,不在徐云峰眼皮子底下晃悠,为下一任留牌子赐卡保留充分的神秘感。反正按他的职级,转岗审批只需要过到Thomas就足够,最差周一去Thomas的办公室门口一躺旁边放个牌子装晕,所有事情完美解决。


六.倒计时清零

周一马杰还没有去找Peter就已经被人抓去了办公室,Peter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走得马杰头晕,“您坐您坐,这是怎么了呢?”Peter不好意思说因为马杰走了他会失去一位熟练的接急锅下属,那些报告汇总复盘方案写得人脑子疼,这么好的工具人放走了实在可惜,他口头画饼:“下次特调给你按最高比涨工资,马杰你是很重要的员工,是很有潜力的培养对象,不能因为一时扛不住压力就放弃了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年的前途。”

马杰坐在沙发上扣手,决定今天不吃饼,他正准备开口继续说服Peter,就听见Peter的手机震动起来,Peter看了一眼屏幕大惊失色,示意马杰立刻噤声,随即笑容可掬,恨不得原地鞠躬地接起电话,说:“徐总,您有事找我?”

徐云峰的声音从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马杰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到了语气不是很好,说:“月度复盘是Magic写的,上面怎么没有他的名字。”

Peter恨不得原地跪下,瞪了马杰一眼,用眼神逼问他这么点事怎么就上达天听了,开了公放让马杰一起听,方便随时串供,马杰疯狂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辜,徐云峰接着说:“我周五凌晨回公司的时候亲眼看到的。”马杰一副臣妾此身从此分明了的表情,Peter小心回答:“抱歉徐总,可能是套模板的时候没注意改名字,我立刻修改。”

“如果自己份内的事情处理不好,那就让能处理的人坐这个位置。”徐云峰说。

现在轮到Peter和马杰一起发抖了,Peter立刻连声应好,说:“一会儿让Magic来我办公室一趟。”马杰皱着脸拼命摇头,Peter狠狠瞪他,说:“好好,徐总,我马上去办。”屏幕黑下去,Peter稍微松了一口气。

“徐总都注意到了你的努力,Magic。”Peter说:“算我求您了,一会儿上去,可千万别提什么调岗换城市的事,多帮我在徐总面前美言几句吧。”

马杰还是报以死一样的沉默,Peter坐在马杰旁边摆出一副推心置腹好领导的样子,说:“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那么着急回去。”

“我失恋了。”马杰呆滞地说:“我喜欢的人因为我太爱上班不要我了。”

Peter还没有做出回应,就听见电话里面传来一声惊天怒喝,“什么失恋?!!马杰你现在立刻来我办公室!”

马杰抬头望着Peter,目光涣散,Peter看了一眼手机,看上去比马杰还要支离破碎,说:“哈哈,集团内部的工作软件就是容易延迟挂断。”

是的,是这个问题,所以大家一般都在会议室忍两分钟确认安全再痛骂客户or同事。

马杰已经立刻被Peter请出门去了,Peter求他赶紧去找徐总解释清楚,顺便帮自己洗清冤屈。马杰拖着机械的脚步往徐云峰的办公室走,上楼的电梯里面空无一人,马杰靠在电梯里内心一片荒芜,脑子完全不会转了,根本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和徐云峰解释。

走到楼层门口,马杰掏出白卡刷了一下,系统响了两声报警音,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马杰掏出手机,上面的倒计时软件正在尽责地弹出提醒,90天倒计时结束。还真是非常会卡点,马杰破罐子破摔地给徐云峰发消息:徐总我卡过期了,我进不来。

徐云峰冷着一张脸出来接了,摁开门键的力度让马杰觉得他在摁毁灭世界炸弹的按钮。徐云峰走在前面一言不发,马杰跟在后面表演行尸走肉。跟着徐云峰走进办公室,马杰顺手关门,徐云峰连坐都不坐了,就站在桌子面前问马杰:“什么意思?”

“就是您听到的意思,”马杰说;“我提了转岗,我想调回家那边。”

“我问你失恋的意思。”徐云峰咬着牙问,看起来非常生气,下一秒就可以让k13及以下灰飞烟灭的那种怒气。马杰从兜里掏出那张白色的卡放在徐云峰的桌上,说:“今天刚好90天,到期了,还给您。”

徐云峰看上去要被气笑了,他看着那张卡说:“这张卡时限90天,你就卡好90天是吧,真是一天都不多干。”

“您要续时长吗?”马杰说。

“失恋是怎么回事?”徐云峰又问了一次。

马杰把白卡往徐云峰那边推了推,说:“到期失恋。”

真是非常擅长创造新词汇,徐云峰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到期失恋,但是下一秒他已经领悟过来,哦,失恋是说得和我,我没有赶时髦被成为男小三。

徐云峰瞬间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甚至在办公室愉悦地走了两步,思考怎么开口。

“周末怎么不找我?”徐云峰问。

“啊?”马杰抬头看着徐云峰表达疑惑,“您不是生气了吗?”

“生气了不上来哄哄表个态,就这么放着?”徐云峰说:“你不是到期失恋,你是消极抵抗。”

“是是。”马杰应了两声,好像终于回过点神来,这什么跟什么呀,他在努力加班工作,在为了徐云峰的财富和梦想的路上添砖加瓦怎么还有错了,“但是我加班也是为了公司。”

徐云峰不赞同地摇摇头,说:“我们一贯支持员工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说什么屁话,这话谁不会说,有本事管管那些半夜在群里艾特改ppt的人再讲。马杰在心里嘀咕,听见徐云峰继续说:“快乐工作,认真恋爱,把这句话写了贴在你的工位上。”

马杰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没带笔记本,能不能下去再写,徐云峰矜持地点了点头,允了,说自己改日回抽空下来检查。

“两件事。”徐云峰说:“一件公事一件私事,先听哪一件?”

马杰很想说公事,但是看了一眼徐云峰又忍了下来,说:“私事。”

徐云峰又奇怪地满足到了,说:“过两天给你张新卡,到期失恋不存在,希望你用认真端正的态度继续维持这段……恋爱关系。”

马杰已经蒙了,也不管徐云峰还在站着,自己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面去,防止自己眩晕一头栽倒在地。“公事的话,你的晋升流程已经在120天之前启动,内部的考核审批流程走完,全员无异议,职级提到k9,之后你会独立带一个新组。”徐云峰通知道。

马杰又啊了一声,120天之前就已经启动,他怎么不知道。

“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防止员工为了升职而在短期内表现良好,对考核结果做出影响,k8之后的晋升流程一贯如此。”徐云峰说。

“恋爱?”马杰说。

哦,还在上一part。徐云峰走到马杰对面坐下,膝盖碰着马杰膝盖,说:“是的,恋爱。”

“顺便补充,”徐云峰说:“我是在晋升提报名单汇总里面注意到你的,观察了一个月,确实各方面我都很喜欢。”

所以90天的时候出手了,马杰想,怎么是这个时间线。

马杰听见自己说:“我觉得我有点晕,我可以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徐云峰偏过头去,亲了一下马杰脸颊边的酒窝。


七.新工卡

马杰收到徐云峰的消息时正在写新的方案,关于如何有效减少和监管无效加班行为,消息刚宣布下去,大家正在公司开始做人了和公司没钱给加班和交通补贴中讨论得轰轰烈烈,短期内在公司加班会被避免,但长期如何落实下去,是马杰现在要参与负责的模块了。

“来我办公室一下。”徐云峰说。

马杰上去了,他现在没有工卡,徐云峰又亲自在门口等他,马杰缩着脖子跟在他后面,徐云峰又笑,进了办公室看着马杰把门锁上了,才说:“公司又没有不准办公室恋爱。”

“我不想上员工论坛匿名版。”马杰回应。

“给你,新工卡。”徐云峰把卡递给马杰。

“你怎么…干嘛要给我一张新工卡。”马杰拿着那张工卡觉得烫手,徐云峰那张露出标准精英假笑的照片被一张小狗贴纸很刻意地贴了上去完全挡住,只露出一点点名字来。

“防止下一次我被通知到期失恋。”徐云峰说:“但三个月是系统能给临时卡的最长权限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给我你以前的工卡。”马杰问。

“有时候还是要挂着装装样子。”徐云峰说,“但我把这张卡挂失了,它就是一张单纯的卡片。”徐云峰把自己的工卡绳子绕在手里晃了晃。

“补一张工卡要50块钱!”马杰痛心疾首,“你就不能直接去印张卡片然后把真的给我吗?”

徐云峰看着马杰真情实感地在心疼那五十块钱,觉得实在有点好笑。

他偏过头去看着马杰,把自己的工卡挂在马杰脖子上,问:“那么心疼这50块,那下次去领个只要9.9的?”

————fin————————



白鸟迟留

【徐马】我和他的人生

summary:

我和他的人生,没谈过爱。

魔法小狗探监记  7K完

  

正文:

  

“马杰,你的人生还有许多事可做。”

徐云峰隔着冰冷的玻璃,用他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不必来这里浪费时间。”

马杰坐在他的对面,看起来有些疲惫,听了他这句话后,又似乎有些纠结。

“我应该听你的吗?”马杰问。

“……”

“你现在又不是我领导。”

马杰不像往常一样总爱碎碎叨叨地小声嘟囔,这句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前几年网络流行过一个段子,领导离职后,员工就改口直呼大名;马杰倒是没喊徐云峰大名,只是隔着玻璃,大有一副徐云峰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架势。

“……不是你领导...

summary:

我和他的人生,没谈过爱。

魔法小狗探监记  7K完

  

正文:

  

“马杰,你的人生还有许多事可做。”

徐云峰隔着冰冷的玻璃,用他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不必来这里浪费时间。”

马杰坐在他的对面,看起来有些疲惫,听了他这句话后,又似乎有些纠结。

“我应该听你的吗?”马杰问。

“……”

“你现在又不是我领导。”

马杰不像往常一样总爱碎碎叨叨地小声嘟囔,这句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前几年网络流行过一个段子,领导离职后,员工就改口直呼大名;马杰倒是没喊徐云峰大名,只是隔着玻璃,大有一副徐云峰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架势。

“……不是你领导就不能说了吗?”徐云峰反问。

“那我为什么要听您的?”马杰问,带着一种令人咬牙切齿的真诚请教,“因为我跟您发生过关系吗?

“.......”

徐云峰居然一时之间也没能回答他,但终究也没有干脆地起身离开。

“他们只给我半小时,你要是坐了十分钟就走,我就白来了。”

马杰把一份协议放在徐云峰面前。

“我问过您的律师了,不是直系亲属和法定配偶的话,不是每次都能来探监的,您能把这份意定监护人协议签了吗?这样我就方便来了。”

“我不可能跟你签这种东西,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徐云峰靠在椅背上,拒绝了马杰的要求。

“签了吧。”马杰交握着自己的手,徐云峰很熟悉,这是他绞尽脑汁在想说辞时的样子。

“毕竟您的律师都收过我的咨询费了,公证处我也交了钱,你不签就浪费了。”

“马杰。”

徐云峰终于被他气笑,他直直盯着这个特意请了一天假过来的抠门打工人,说话时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被咬碎了。

“你自己清楚,进来前我给你转了多少钱,你连这点咨询费都舍不得出?”

“……”

  

他们算不上恋人关系,连说是情人都有点奇怪。

当然跟蓝颜知己也没关系;徐云峰懒得说漂亮的废话,马杰连漂亮的废话都说不好,两个人要是想不开坐在一起,想交交心谈谈人生,也只能是相对无言。

好在他们都没有想不开,在一起时绝不说那些肉麻的情话,保持着床伴最基本的素养。

  

马杰第一次跟徐云峰时甚至过于合格了,徐云峰喝了酒睡得沉,醒来时马杰已经走了,发消息也不回,最后到早上九点整,马杰的消息像打卡一样发了进来。

——“徐总,别墅太远,早高峰比较堵,我就先走了。”

还附了一个所有输入法都有的抱拳表情。

等徐云峰到了公司绕道过去hr部门一看,马杰正弓着背坐在工位上,焦头烂额地处理着那些资料。

马杰不允许任何原因破坏他完美的全勤记录。

哪怕是跟副总搞上了也不行。

他们确实是你情我愿的关系,可当马杰到半夜提上裤子就走的行为发生了几次后,还是让徐云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感。

第四次的时候徐云峰带他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处房产,他不需要赶早高峰,所以不常住那里,住之前还得叫保洁阿姨再打扫一遍。

当晚坐在沙发上,又跟马杰强调了一遍,可以早上起来了再走。

马杰嘴里含含混混的,一句知道了刚发出来,就被异物撞击成破碎的声音。

  

后来马杰倒是不半夜跑了,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发出大的声响,窸窸窣窣的,烦得徐云峰也醒起来,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马杰犹豫了下,翻身坐起来,如实交代。

他说徐云峰这几十万的床垫和几万的枕头他真的睡不惯,多躺一秒都感觉是对金钱的亵渎。他认床,还容易失眠;实在不行,他去外面沙发上睡会,沙发硬一点,他躺着也舒服一点。

徐云峰半夜被闹醒,坐在床上,觉得真的跟马杰没什么可说,又觉得是不是自己人生过得太波澜不惊了,非要找上马杰跟他睡觉。

现在徐云峰确实也不想睡了,只想看看他还想做什么妖,于是让他下次来把自己被子床单枕头带两套来,自己铺上,走了再拿掉。

如果有必要,把他那张不知道多少钱的床垫也一起搬来。

马杰如释重负,说了句感谢领导。

等到几天后的下次时间,马杰真的带着他的床上四件套一起来了,鹅黄色磨毛纯棉材质,和只有黑白色的卧室格格不入。

倒是马杰铺好缩进去,很畅快地倒头就睡。

徐云峰这几天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忙,实在无心计较这个颜色搭不搭配。

只是关掉台灯前,望了一眼沉睡的马杰。

暖色系确实跟他更配一些。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他就被马杰轻轻推醒,睁开眼就看见马杰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他床前,垂着眼,看起来罪大恶极的人是他徐云峰。

“徐总,您先让一让。”马杰用一种尊敬的语气说,“我该把床单收起来了。”

“........”

后来那些颜色的床单到底还是没有被收起来。

  

  

马杰第二次来的时候,还是带着那份意定监护协议,签下后双方可以代理支配对方的财产,在医院替对方签字。

也包括有权利随时探监这种小事。

徐云峰想骂他有病,但他的教养又不支持他吐出这样的词语。

他们之间早应该体面地结束了,又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关系,犯不着隔窗相望上演不离不弃。

马杰为了所谓的公理走到舞台上揭发,他也能理解,各自为了立场而已;他在江边找人控制马杰他们的时候,也只是提前吩咐拳脚别往那个戴眼镜的身上招呼。

那一刻他们就应该分道扬镳了。

徐云峰去年会现场的时候还抽空给马杰转了五十万,他知道马杰有房贷要还,每个月还会按时给家里汇款,这笔钱足以支撑他顺利找到下一份工作。

就当是两清了。

  

马杰从没要过他的钱,也不太收礼物,拿了礼物也会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说一句您破费,就好像因为收了钱这段关系就会变质到哪里去一样。

徐云峰不为这种事情跟他辩论,马杰的工资水平不错,还不到徐云峰不给钱,就会觉得自己良心不安,好像在白嫖的程度。

  

马杰唯一一次主动要的礼物,现在仍旧戴在马杰的无名指上。

他们那天一起去商场,其实也不是特意一起去的;徐云峰要送百来万的腕表去保养,本来这种事让助理跑一趟就可以;马杰却忽然说他正好要去商场,徐云峰以为他要买什么东西,想着中秋节快到了,马杰还得留下来加班陪他,花时间买点礼物给他也不算什么。

于是一起去了商场,珠宝店和奢侈品都在一块,趁腕表保养的时间,徐云峰跟着马杰,看看他要买什么东西。马杰要去的是另一边的优衣库,冬天快到了,他打算买一件新毛衣。

毛衣挑得很快,马杰站在落地镜面前拉了拉衣角,看起来自己挺满意,转头想问徐云峰怎么样,最后却忍住了。

徐云峰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和他想说的话,但他自觉没有义务接话,只是把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等着马杰把衣服脱下来,他去付钱。

但最终只是买了件售价三百八的优衣库毛衣这件事让徐云峰十分不适应,好像他又回到几十年前在学校的时候,一件几百块的东西就是珍贵的少年情意,

他鲜少回忆,过去都已经过去,任何情绪和怀念都没有意义。

徐云峰只是不太习惯这样,好像生活中的一部分将被拉扯成了其他模样,变成不该属于现在徐云峰的样子。

于是他让马杰必须再买点什么。

马杰抵抗不过他用领导语气下的命令,被带着走了一遍各种奢侈品店,最后一副茫然不知南北的模样,指了一家珠宝店的柜台,说就要这个吧。

那是一枚素戒,银色的,和徐云峰手上那枚很像。

徐云峰没说话,只是像刚才那样干脆付了款。

走出店门的时候,倒是马杰主动问了徐云峰手上那枚婚戒。

“确实是婚戒,但没什么意义,可以避免一些麻烦。”徐云峰回答他。

马杰没追着他说什么,他只是默默把那枚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向领导学习。”

马杰看着那枚戒指笑了笑。

  

  

而现在马杰隔着玻璃,望着徐云峰手上的那枚银色戒指,片刻短暂的沉默后,似乎再一次鼓起勇气,把那一份协议往前推了推。

“马杰。”徐云峰看着那份协议,冷笑了一下。

“你不会不知道这份协议的意义,你想支配什么?是我的财产,还是我的生死?”

马杰有些哑然,他看了一眼那份协议,辩解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半晌又反应过来,争论说,是你当时主动提的,是你想要我签这个的。

“你也知道我那天喝醉了。”徐云峰很平静,“看见你,一时兴起。”

“马杰,不要忘记我们的关系,我们最开始,也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马杰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徐云峰看见他很快红了眼睛,但马上又深呼吸自我调整,抿着嘴低下头,转了转自己的戒指,就像平时徐云峰做的那样。

徐云峰很耐心,等他调整好情绪,才接着又说:

“趁早把你手上的戒指丢掉。”

马杰抬头,张了张嘴,徐云峰没来由心烦,早就知道马杰说不出来什么漂亮话,现在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几句。

“我戴着不代表什么,马杰,这是一枚婚戒,你早知道的。”

那天从商场里回到车里的时候,徐云峰就说了这是他和他前妻的戒指,只是戴习惯了没有丢掉。

他在给马杰划清楚界限。

“我知道的。”

马杰想让语气显得平静些,但是红着眼一低头,眼泪就一滴滴掉下来。

眼泪砸在戒指上,马杰低了很久的头,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也沉默着不说话。

“……”

徐云峰隔着玻璃,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一言不发。

马杰今天穿的是那件徐云峰买的毛衣,红色的,其实显得他整个人挺软和。

现在那件毛衣有点起球了,徐云峰想问自己给他买的其他衣服呢,但是最终没有问。

他们之间,果然不能聊太多话。

聊多了,总显得他们还打算贪图彼此的其他东西。

  

  

之后的两个月马杰没再来过,徐云峰算了时间,才惊觉自己已经在牢里待了四个月。

他的罪名是职务侵占,还有人身伤害,拢共判了一整年。

徐云峰对于这件事,其实是很看得开的,做了就是做了,他接受后果。

他从前没告诉过马杰这些事,徐云峰不是对马杰一无所知,他知道马杰内心对现实仍抱有期待,有理想的火焰还在心中燃烧。

是很天真,只是徐云峰没强行戳破它。

直到这份天真和理想,成为投掷向他的一把利剑。

徐云峰也想过,后来马杰是怎么想的。

但是又觉得没必要再想,他们没谈过爱,没谈过喜欢,只有一些不上台面的欲望,和体面的礼仪,在延续这段关系。

现在既然各自有了各自的想法和立场,顺其自然地分开才最好。

只是徐云峰有时也遗憾,他应该告诉马杰那件毛衣其实挺好看。

  

律师在中间来了两次,他和徐云峰认识很久,勉强也算朋友,这次也为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的前妻听说了消息,想见见他。

徐云峰只是蹙起眉头,告诉律师没这个必要。

“请你转告她,我们不会再相见,这才是分开的意义。如果一开始的离别,就想要为重逢做准备,那我不会选择分开。”

律师看着徐云峰手上的戒指,问道。

“那个向我付了咨询费的年轻人,也一样和你分开了吗?”

徐云峰没说话,只动手拔下戒指,拔下那刻,箍得太紧的戒指让手指有点痛,但徐云峰没有表情,就像看着马杰眼泪砸在戒指上时一样沉默。

他把戒指扔在了台上。

“都不重要了。”

徐云峰说。

  

他和他前妻的故事没什么可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有过几段触动过心灵的感情很正常。既然分开就是结束,他的一生,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一路走来抛下的东西不少,又何止是感情。

马杰想来也早该经历过炽热的爱,否则他不懂怎么去爱人,只是在人世间活到现在,他们要做得太多,早已都不讲纯粹的感情,把肉体和灵魂分开也算好事,不必谈什么白月光与朱砂痣。

他和马杰都当不上那种存在。

俗世间就着一起搭伴,竟然也有了感情。

然而人生有时本来就如此,充满命运的戏弄。

徐云峰有时想,他们的关系,其实应该停止在马杰给他房间铺上鹅黄色床单的前一晚。

或者再往前推一点,就停在第一次马杰从别墅离开的那晚。

和其他露水情缘不会再有什么区别。

  

  

那天的酒会喝得挺晚,广进计划成功完成了所有指标,徐云峰的野心又一次得以实现。

同行的人都知道他早几年就离异,趁那时气氛轻松,众人也纷纷笑着问他什么再找。

徐云峰没有被这种起哄煽动过,他的理智是他的优点,只是那晚也许喝得太醉,他坐在座位上,居然真的陷入思索。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马杰发进来消息。说他已经到家了,给他带了醒酒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云峰看着短信,忽然说了一句,快了。

那天到家时是十二点,马杰还抱着自己的毛毯坐在沙发上,不过他正在加班,也许不是特意等他。

马杰的面前还放着一台电脑,还在赶年会的ppt,桌上放了水杯,那是去年年会的参与奖,徐云峰手气不太好,那天只抽到这个杯子,马杰也一样,两个人提溜着颜色不一样的杯子,就这样一起回去了,路边已经有小孩开始放起了鞭炮,那是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本来徐云峰不用那个杯子的,见马杰用得挺高兴,于是把马杰的拿来用了一下,确实也觉得挺顺手,就随手放在自己车里。

马杰只能去把徐云峰那个翻出来用。

徐云峰吃了药,坐回沙发边,想了一会,问他要不要签双向意定监护人协议。

他们都是男的,谈不了结婚,但是签这个也一样。

当然了,徐云峰想,谈这个跟感情也没什么关系,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进入他的生活里。

而他已经习惯了马杰。

马杰敲动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徐云峰,有些惊讶。

“徐总,我.....我得想一下。”

马杰在犹豫,甚至是在回避。

徐云峰没有再追问,他的酒在那一刻已经醒了一半。

他只是说:

“我等你想好。”

  

马杰仍旧在犹豫,他有种逃避的心态,因为他们的关系实在是不清不楚。

徐云峰清楚马杰的想法,他知道他们的关系甚至是脆弱的。

当有朝一日要为各自立场做出选择的时候,那点感情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的选择,后来徐云峰也看到了。

这是他们不可避免的分歧。

徐云峰愿意认输,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情场职场双失意,他本以为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

因为马杰选择了分开,分开就没有必要再相见。

如果他的人生是一本书,那么他和马杰的这一段,到这里,也该画上不圆满的句号。

  


马杰再一次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月。

徐云峰淡淡恭喜他升到K10

马杰对他的消息灵通并不意外,只是说自己挺忙的。

两人相顾无言地望了一会,马杰忽然问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会跟送你进去的人在一起吗?”徐云峰冷漠地问。

马杰看起来有些内疚,但他仍旧告诉徐云峰,因为是你错了。

“我错不错是我的行为,你又是怎么想的?”徐云峰质问。

气氛有些奇怪,他们算是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我能怎么想。”马杰看起来有些激动,他的手拍到台子上,不算很重的力道,而那枚戒指仍旧戴在手指上。

“我下定决心,哪怕丢掉工作也要跟胡建林一起举报。转头庄正直告诉我幕后主使就是你,根本没有时间让我多想。

徐云峰,六千个人,就是六千个家庭的顶梁柱。在公司里面,一个职位可以随便买卖,一群领导只会推锅甩锅,这就是众和,你在这里待了几年你应该清楚。但我这么多年一直看着,做不到轻轻放过。”

马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那天早上我本来想好了的,我要来找你,跟你说我想好要签协议了,我不怕那么多了。”

“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是我的原则。我现在来找你,是因为我的感情。”

马杰见徐云峰没回答他,只好又找补了一句,“我的话说完了。”

徐云峰动了动身子,交叉起双腿。

“你现在还待在众和,众和现在有多少改变?”

马杰摇了摇头,确实没有。

“我不改变我的观念。”徐云峰说,“当然我得承认栽赃,陷构,人身伤害,确实是些道德低下的小手段。”

“但裁员真的就一无是处吗?众和几万员工,重复冗杂的岗位你知道有多少吗?因为大量浪费人力资源,导致多少本可以带来效益的项目板块亏损。”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主导互联网数字转型的我,而是以人力和生产观念为主的董事长和高铭派系。”

“众和先是作为一个公司的整体,然后才由人组成,整体有问题了,自然要找到问题排除掉。裁员就是其中一种办法。”

“只是现在舆论需要一个替罪羊而已。”徐云峰手掌向内,指了指自己。

“马杰,不得不说,我欣赏你的勇气,哪怕为此付出代价也要去做的决心。”

“但做事要考虑长远,如果你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所有人高兴了一把,那意义到底在哪里。”

“……”

“你好像没怎么夸过我。”

马杰忽然说,他的重点抓得实在奇怪。

徐云峰有一种演讲被打断的无奈,但沉默到最后,只是说:

“你今天这身挺好看的。”

  

  

他们某种意义上算是和解了,吵了架后,默默都递了台阶。

徐云峰想,再遇到一次这种事,马杰还会不会动手给他送进去,又想怎么次次都可能被碰上。再转念一想,他波澜不惊的人生,在遇到马杰后确实徒增许多烦恼,有一些事也不太好说。

看来以后容易触犯法律的事还是得少做。

  

马杰又来了两次,每个月最多见两次,其实还是有不少的话要说。

他有时候聊聊工作,以徐云峰的能力,给他解答那点工作上的问题属于杀鸡用牛刀。但徐云峰回答得很认真,偶尔也会反问一些问题,搞得马杰觉得他要是回答不出来,徐云峰就得从玻璃那边出来,当场把他塞进监狱跟徐云峰一起蹲着。

后来有一次,马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他手上那枚戒指在哪里。

徐云峰只说是丢了,下次再买一个。

 “……”

马杰摸着自己的戒指,闷闷地点头,然后听徐云峰说:

“你把你那个也丢了吧,一起重新买。”

马杰才笑起来,他笑的时候会忍不住皱起鼻子,露出脸颊的酒窝。

“好。”

他笑着点了点头。

  

  

一转眼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马杰给徐云峰算了算日子,还有二十来天就出狱了。

徐云峰不让马杰来接,只让他在家里等,本来也有不少人想来给他接风洗尘,但对于徐云峰来说,实在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

监狱对他而言,不过是失败后的去处之一,算不上什么耻辱。

马杰没跟他争辩几句,就说那天在自己家等他,徐云峰那里他有一段时间没去了,这几天年底太忙,没时间过去打扫。

徐云峰本来想叫他请阿姨,想了想确实也没怎么去过马杰家,他住哪里都一样,于是便同意了。

探视时间快到时,又同马杰讲董事长其实已经向他重新递出橄榄枝,职位权力都不变,多分管了几项业务;还有外省的一家大集团也邀请了他,也是一样的职级。

徐云峰都还没答复。

“马杰。”他说,“不管去哪里,你可以和我一起,这是一个机会,既然你在一年前想要发声,就该试试,改变这一切时,会遇到些什么。”

“不管多难,你可以再试一次,只是改革的前提是往上爬,你就用时间来告诉我,你究竟能爬得多高,能不能还像现在这样。”

“……”

马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云峰没有笑,他用审视下属的目光扫了一遍马杰。

忽然就觉得人生好像也还好,原来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必须抛下。

他也不知道他们算什么关系,不过利益和生活都即将捆绑在一起,大约是很难分开了。

马杰没再提那份监护协议,他一向不会重复提要求,徐云峰想,大概是要等自己主动提了。

  

  

徐云峰出狱那天,天气不错,他来到马杰的门前,敲响了大门。

马杰很快开了门,他穿了一件衬衫,系着围腰,看见徐云峰时便微笑了起来。

“我都想打电话给你了。”马杰说。

徐云峰想说话,忽然被马杰从围腰口袋里掏出的柚子叶扫过肩头。

“是习俗……我没帮人扫过,不太熟练。”马杰说,手上动作不停,很认真地到处扫了扫。

徐云峰自然也没有被扫过的经验,于是静静等马杰扫完。

才问道:“现在可以拥抱了吗?马经理。”

他们隔着玻璃窗望了一年,现在终于可以彼此拥抱了。

远处响起几声鞭炮声,天色渐渐也晚下来,居民楼的住户陆陆续续开了灯,万家灯火在这个城市中亮起。

徐云峰拥抱马杰的时候心里想,确实是要过年了。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END

喵观

【徐马情满元宵24H | 10:00】出租男友

  1.2w一发完  保甜(*'▽'*)♪

  上一棒@宋也 

--------------------------

  1

  马杰死盯着屏幕上自己那张傻里傻气的脸,一小撮刘海耷拉在额头上,白衬衫黑毛衣,是自己工牌上的照片——刚升k8时拍的,同步更新在了集团系统里。

  那么谁来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个粉嫩的网站上?

  这个辣眼睛的,病毒一样在众合里传播着的,名叫“出租男友”的网站上?


  要不是潘妮幸灾乐祸的“善意”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被盗用了。马杰在键盘上戳戳戳,尝试了几串数字,最后试出来工号就是网站的默认密码。他本...

  1.2w一发完  保甜(*'▽'*)♪

  上一棒@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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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马杰死盯着屏幕上自己那张傻里傻气的脸,一小撮刘海耷拉在额头上,白衬衫黑毛衣,是自己工牌上的照片——刚升k8时拍的,同步更新在了集团系统里。

  那么谁来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个粉嫩的网站上?

  这个辣眼睛的,病毒一样在众合里传播着的,名叫“出租男友”的网站上?


  要不是潘妮幸灾乐祸的“善意”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被盗用了。马杰在键盘上戳戳戳,尝试了几串数字,最后试出来工号就是网站的默认密码。他本想直接注销掉账号,但登录成功的一瞬间,铺天盖地飞来的粉色情书和烟花特效把他吓了一跳,不等他进行任何操作,一封封信纸已缓缓展开。

  “沈小姐发来一条求租消息:这明明是我走丢三十年的老公!早点回家吧,我想你想的一天要吃五顿饭了。”

  “王小姐发来一条求租消息:以前车马很慢一生只爱一个人,现在网络太快,看上你我只花了0.3秒。”

  “张小姐发来一条求租消息:男孩子不要拍这样可爱的照片,容易被变态跟踪,我昨天就跟丢一个”

  ...

  马杰一个个叉掉求爱弹窗,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随便点开一人的头像照片,这女生挺眼熟,好像是隔壁五组新来的校招生。

  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人,在食堂还听他们组长夸她业务能力强,怎么私底下...

  

  我又不高又不帅又没钱我能力也没多强经常被领导骂我团建从来不上台表现我酒量也差我平时挺抠搜的很少请同事喝奶茶拍新证件照那天我忙得没空洗头到底哪里可爱了啊喂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搞错方向了,我喜欢男人啊!

  马杰转了转手上的素戒,自从他和父母出柜后就一直戴着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是表明自己的决心。

  

  2

  马杰撑着头,脸颊上的肉把左眼挤成一条缝,右手懒洋洋地操作着电脑继续浏览,他已经逐渐习惯网页红配绿赛狗屁的画风了。网页的设计者显然是拿到了他们众合所有男同胞的照片和基本信息,上到头戴厨师帽精神抖擞的食堂打饭大爷,下到一脸麻子萎靡不振的格子衫理工男,都一视同仁地贴上了“待出租”三个明黄色的大字。

  眼看午休只剩半个小时,马杰打了个哈欠,想合上电脑睡一会,屏幕下端突然滑出半个熟悉的深灰色脑袋。

  他滚了滚鼠标,是徐云峰。

  徐云峰 Jeffery “待出租”

  马杰从徐总的奶奶灰发型里品出一丝可怜来,毕竟他一路看下来,至少有二十多位男性旁边的标签是“匹配中”,包括他自己。而徐总还是待字闺中,这说明没有一个人倾心于他,连看30秒广告免费送五条的求租消息都没人愿意发给他。

  他咂咂嘴,谁能想到平日里光芒万丈英气逼人的徐副总,此刻在网站使用者的心目中和打饭大爷是一个水平的。

  一条网页弹幕幽幽飘过:“江小姐为李爱国先生点亮了一个小喇叭:大爷,下次打饭给我多来点咕咾肉哦~”

  

  唔,这下连大爷都不如了。

  

  3

  马杰盯着徐云峰的证件照,鬼使神差地把光标移到了徐总的嘴巴上,想当初就是这张嘴在校友分享会上吐露出蛊惑人心的话语,让马杰毅然决然地投身了众合。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公司里,除了在新员工动员会和年会上能见到这位优秀学长,其他的时候就是处理一堆堆有徐总签名的文件了。

  只有一次,算得上意外。

  

  那天早上他不幸最后一个踏进电梯,还没来得及转身,伴随着滴滴的超载警报声他又退了出去,冰冷的电梯门把他和一群同样双目迷离的同事们隔绝开来。眼看就要为了全勤奖去爬十三层楼梯,马杰从保鲜袋里叼出一片面包,吃好了准备上路,要是低血糖晕在楼梯上只能祈祷第二天早上九点的另一个倒霉蛋来拯救了。

  他小声对自己说了句加油,刚要推开厚重的楼梯间大门,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如同迸发着圣洁曙光的上帝在天堂呼唤着他。

  “欸,就是你,你过来,乘这个吧。”

  他心怀感恩地一回头,看到一张被毛发占据了大部分面积的脸。托马斯不耐烦地招手:“还愣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啊,领导等着呢。”

  马杰赶紧小跑着进了象征着身份的淡金色k11以上专属电梯,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了,他朝马杰点点头,开口:

  “几楼啊?”

  “十,十三,谢谢。”

  “嗯。”

  圆圆的按钮被点亮了,电梯向上飞速运行着,马杰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行。

  

  妈妈啊我出息了我见到活的徐云峰了我和他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他还和我说话了徐云峰主动和我说话了啊啊啊啊啊是他的意思让我上电梯的吗我刚刚只说了谢谢两个字是不是显得没有礼貌我等会下电梯应该说什么啊说徐总会不会太谄媚说领导会不会太冷漠啊啊妈妈救命啊他好帅——

  

  不愧是专属电梯,速度好像也比普通的快些,马杰背对着徐云峰,小嘴因为紧张向下撇着,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面包

  十三楼到了,门开,马杰回头小幅度地弯下腰,含糊地说了声“谢谢徐总”,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那天以后组长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些,但过了两周996的忙碌生活,他又变成了那个不会魔术的Magic了,好像电梯里那一照面只是马杰做过的一场梦。

  

  4

  好吧,看在他曾拯救我于13层楼梯的水火之中的份上,我就回报一下吧。

  马杰这么想着,点进徐总的头像,发送了一条空白的求租消息。他刷新了一下界面,看到明黄色的“待出租”变成了粉红色的“匹配中”,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看吧,成功男人的背后总需要另一个男人的默默付出,徐总,这次输给打饭大爷的面子,我给你挽回了。

  他合上电脑,摘下眼镜,毛茸茸的头陷在交叉着的手臂里,像高三午休那样趴在桌子上,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

  没有预料到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5

  徐云峰发现自己的女助理最近总是对着电脑屏幕神神秘秘地笑,他没有禁止下属谈恋爱,但这样发展下去必然会影响工作效率。于是他把助理叫进办公室,想要规劝一下这位涉世未深的女青年,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

  助理捧着电脑推开门:“徐总,您找我。这是上季度人员流动情况ppt,HR刚提交过来的,您审核一下。”

  “发我邮箱吧我一会儿看。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最近除了工作,是不是感情生活有发展啊。”

  “啥?”

  

  搞清楚了徐总的意思,助理讪讪地点开电脑浏览器,打开最近关闭的网页,放到徐总跟前。

  “就是这个网站。上面有众合几乎全部的男员工,我觉得挺好玩就求租了一个技术部的小伙子,这两天是在...”

  她战战兢兢地瞥一眼徐云峰瞥一眼屏幕,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簇玫瑰花牵着弹幕飞过:

  “马先生向徐云峰发去了一条求租申请,但他什么都没说,是不是有点害羞呀~(此为系统默认消息)”

  助理:想笑,但会丢工作。

  徐云峰自然也看到了这行字,他沉默了几秒,没让助理继续她被打断的话,只是交代了几句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末了,助理刚要推门离开,他说:

  “网站链接发我一份。我去让技术部查查信息泄露的事情。”

  助理急着和小姐妹们去讨论那个马先生是何许人也,忙不迭应了话,也没多想徐总要链接的借口是多么拙劣。

  

  6

  徐云峰登进了网站,同样的粉色情书飞来。他点进马杰的主页,只看一眼照片就记起了这个年轻人。倒不是领导的记性有多好,只是徐云峰对马杰印象深刻。当初在大学里做分享的时候,他扫一眼底下坐的都是求知若渴的小雏鸟,只有一个头发软踏踏的,眼睛亮亮的像只小狗,像他小时候纸箱里捡到的,后来被家里人送走了的小土狗。徐总这么想着,演讲的时候就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再次见面依然是小狗模样,马杰坐在底下,穿着公司统一发的不合身的黑色西装,挂着实习生的工牌,在笔记本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开完动员会他回去翻了翻系统,知道了小狗叫马杰,Magic,证件照里头发虽然梳上去了,但看起来还是软软的。

  再后来公司转型期,他每天忙得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还要应付家里人的唠叨。徐云峰是个不婚主义者,他认为爱情是昙花一现的,人类社会最坚不可摧的纽带就是利益。后来他懒得和别人解释,用一个银环就能挡掉许多嘴皮子功夫,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最近一次见到马杰,应该是在电梯里。他看到了小狗窘迫,失落,再到叼起面包重燃斗志,觉得好笑,一时善心大发让托马斯把人喊进来。

  刚进电梯看到自己的一瞬间,马杰眼睛都在发光,然后就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还有手上拿着的有圆圆牙印的面包片。徐云峰盯着面包想,怎么会有人能咬出这么坑坑洼洼的一个圆,莫非他真是个小狗不成。

  马杰走的时候含含糊糊地道谢,谢什么徐云峰也没听清楚,好像是谢谢学长。

  想到这儿,徐总摸了摸耳朵,觉得当时某人的耳朵也有点红。

  

  这事要是被当事人知道了,一定会在心里大骂:无耻的诽谤!中年男人的臆想!

  

  7

  徐云峰抿嘴笑了一下,刚想把网页关闭,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他手一抖,点在了同意申请上。

  想不点到同意也难,此时的网页百分之80的界面都被铺满了同意的按钮。

  一阵音效声过后,页面底部突然长出来一颗绿色藤蔓缠绕的红心,外圈还点缀着七彩的玫瑰花,红底白框的字弹跳着出场,还闪着金光:签约成功。

  字太丑实在影响了徐云峰的判断,他停滞了一秒,毫不留情地把网页关闭,然后点开了助理发来的ppt。

  徐总小tips:工作使人冷静,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ppt是他昨天下午交代托马斯去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徐总喝了口水,放回水杯时视线无意间瞥到电脑右下角,第一页是大标题,展示的时长顶多2秒,没人会注意到被汇报人挡住的小角落还有一行倔强的小字。

  “制作者:Magic”

  水差点喷出来,怎么这么巧,又是他,难不成他真会什么魔法。

  一个电话,正在泡脚的托马斯屁颠屁颠地跑上来。

  

  “徐总,您找我?”

  “我昨天让你亲自做的人员流动ppt,你做好了?”徐云峰的重音放在亲自上,要知道人员流动里涉及到一些高层数据,虽然不涉及到隐私信息,但倘若被猎头公司或是对家公司拿了去,对众合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我亲自!亲自...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了。”托马斯声音渐弱,头也低了下去,不敢看他。

  “下面的人?”

  “Peter,是我手底下的人,绝对信得过,不会给您添麻烦。”托马斯谄媚地笑。

  “信得过?”徐云峰冷哼一声。要是真信得过,为什么ppt上会有别人的署名,且还能出现在自己的电脑上?这几个人怕是连这个文件都没打开看过。

  他刚想发火,又回忆起某人叼着面包给自己打气的样子,最终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知道了,滚吧。”

  8

  马杰被叫醒,却不是被自己的午休闹钟叫醒,他耷拉个脸很不开心。

  “什么事啊?”

  潘妮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你和徐云峰好上啦?”

  “什么玩意???”马杰瞬间清醒,但他觉得自己还没完全醒。

  突然他福至心灵,打开电脑刷新网站,辣眼睛的特效窜来窜去,只看得清“签约成功”四个大字。

  “什么玩意...”这下是完全醒了,被丑醒了。马杰点进自己主页一看,在“情侣关系”底下赫然显示着徐云峰的头像了。

  “我靠,真的是你啊。”潘妮拍了拍马杰的肩,意味深长地笑,“加油,留给你找借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马杰点开潘妮分享给他的八卦群群聊记录,这才知道申请消息也会被全网站弹幕通报,当时是午休时间,在线人数也有个三四十,有人截了图,大家都在讨论是哪个马先生这么大胆,还要租徐总。本来只是一场恶搞,想来那些大领导也不会关注这个小网站,结果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姐姐说,这一切都被徐总看在眼里了。而激烈的讨论在一条粉色弹幕飘过后达到了巅峰:“徐云峰同意了马先生的求租申请,恭贺他们喜结良缘~”

  “我靠你们看到了吗?这是真的徐总吗,不会被盗号了吧?”

  “我感觉是真的,谁敢盗他的号”

  “对啊对啊,前面有人说了徐总确实知道这个网站了,还看到那条求租申请了”

  “那他什么意思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难道是见色起意?可惜我们不知道哪个马先生是谁”

  “会不会是HR的那个Magic?他现在可是求租大热门,蝉联榜首三天了”

  “但他不是一直戴着婚戒吗”

  “不会真的是什么禁忌之恋吧”

  “你们有钱人玩得真花”

  “诸君,我好兴奋啊”

  ...

  她们兴奋了,马杰心凉了。

  

  9

  马杰在摸鱼室也就是厕所冷静了下,现在可知第一徐总的账号大概率是他自己在操作,第二除了潘妮和徐云峰应该没人知道他就是马先生,第三...第三...徐总你到底为什么要通过申请啊!马杰上下揉搓着面部,试图理解领导的行为果然比读懂无字天书还难。

  Peter一个电话打来,马杰在裤子上胡乱擦了擦刚洗的手,刚把耳朵贴近听筒就听到:“马杰——你人呢?立刻马上来办公室找我!”

  

  马杰赶到的时候,托马斯也在,电脑上播放着他连夜赶出来的ppt,这两个人反复看了四五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样子想诈一诈他。马杰自然是不会主动交代自己的小巧思,这是他安慰自己打白工的方式。托马斯问不出想要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总不能是因为做的太快被徐总发现的吧?

  “徐总?”马杰听到这两个字,头都往前倾了点。

  “和你没关系。”想得太入迷了,一不小心说出来了。托马斯懊恼地往后靠了靠,忘记了自己是在Peter的办公室里,椅子离墙还有段距离,他这一靠差点直接摔地上。

  简直太丢人了。托马斯手扶着额头做沉思状,脚趾努力地抠着地。Peter见了赶紧把话头接过来,凶巴巴地交代了几句千万不能泄露数据,就让马杰走了。

  马杰回到工位上继续思考,他刚得知徐总可能看到了他做的ppt,且大概率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但却没有把这事告诉托马斯,只是骂了托马斯一顿。

  

  如果徐总看到ppt发生在他同意求租申请之前,那么有可能是...是他对我的工作很满意?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劳作,终于得到领导的赏识,要升职加薪,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了吗!

  这么想的话,或许徐总并没理解什么是求租男友,只以为是普通的好友申请也说不定。毕竟他们职级差的太远,没有对方的工作微信,徐总想单独夸奖一下自己,所以才通过了申请。

  嗯,一定是这样的,马杰痴痴笑着,已经想象出某个教学短视频的主角变成了自己:“3句话让男人为我花了18w。我今天真能干,来,给你个机会夸夸我。”

  

  “想什么呢?想你那徐总呢?”潘妮把一摞文件夹堆在他面前,“快醒醒吧来活啦,新的报表,Peter说下班前就要。”

  “这么急?”Peter说的下班,那就是写在劳动合同里的下班时间。马杰扶了扶眼镜,连水都没去接,放下手头里原本的工作,立刻开始了他的沉浸式做报表。

  

  10

  等马杰发现徐云峰站在他身后的时候,徐云峰已经站了五分钟了。他看着马杰灵活的小手在键盘上飞舞,脖子微微前倾着仿佛要看透每一个数据,工牌时不时因为身体的晃动磕一下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徐总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他在网站上无意间看到的别人给马杰的留言:天杀的狗贩子,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的小狗。

  周围也没人敢提醒马杰,谁知道徐总脑子哪根筋搭住到HR来体察民情了。

  午休刚结束的时候,徐云峰临时让托马斯去统计一个关于薪资待遇的报表,且还让助理给他手下其他人也零零碎碎派了点活,除了那劳什子Peter。

  他就想看看干活的到底是谁,如果又是马杰,那说明这个姓皮的一没有干活的能力,二没有管理的能力,毕竟他就使唤的动马杰一个人,昨天刚让人家加了班今天也不给休息,完全不考虑属下连轴转万一生病了会更影响工作效率。

  

  要是被潘妮知道了徐总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肯定要说:哟——你就是心疼了。

  

  徐云峰轻轻咳了一声,马杰回过头,整个人都吓得向后仰了三十度,“徐...徐总好。”

  “坐着吧。在做报表?”

  “嗯。是,是Peter总...”

  徐云峰摆摆手打断他,“继续做吧,做好直接交到我办公室来,”他顿了顿,“没那么急,晚点也没事,别出错。”

  说完他踏出去一步,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27楼。你自己来就行。”

  马杰呆呆的,信息量太大有点缓不过来,“好的领导。没问题领导。”

  他们交流的声音不大,周边人没怎么听清,都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只有潘妮过来拍了拍马杰的肩,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苟富贵,勿相忘。

  马杰惊魂未定地把表格做完了,还额外做了几张示意图,他抬头看看钟,时针还没指到六。他抱着打印好的表格,花了一分钟思考要不要去和Peter说一声,毕竟是越级上报,还不止一级。

  算了,我才不说,找徐总去喽。

  

  11

  “笃笃”

  “徐总,马杰来了。”助理小姐姐表面平静,内心已经燃起熊熊的八卦火焰。

  “进。”

  马杰推开徐云峰办公室的门,不安地把文件抱在怀里,他快速打量了一下徐云峰的办公室,真大,似乎还连着一间休息室。

  “徐总,您要的表格做好了。”

  “好,放在这里吧。”徐云峰指了指右边桌子上仅剩的空地。

  把东西放好以后,马杰边退边说,“那徐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啊。”

  “唉你留着。”徐云峰摘下眼镜,手撑着桌子,身体靠在椅子上很疲惫的样子。

  徐总什么时候戴眼镜了,看文件的时候才戴吗,难不成是老花镜。马杰胡思乱想着,找了一个离桌子不远也不近的位置站着。

  他背微微弓着,两只手握着垂在身前,脸上还傻笑着,和他工牌上的照片简直是复制粘贴。徐云峰看不得他这个伏低做小的样子,皱着眉说,“站直点。”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马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很听话地站直了。

  徐总失笑,“也没让你站军姿。随意点就行,别紧张。”徐云峰走到桌子前,双脚交叉靠着,手里还拿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泡的咖啡。

  

  “听说你们组前段时间集体跳槽了?”

  领导这是要谈话的节奏。马杰斟酌了一下开口,“是的,他们对现状有一些不满,所以想换个环境体验体验。徐总放心,虽然和他们共事了一年,但我绝对没有二心,我为公司鞠躬尽瘁!”说激动了,马杰还抬起手握紧了拳头。

  徐云峰认可地笑了笑。

  

  “你觉得,你那上司Peter怎么样?”

  要死要死要死,答不好就是送命题啊。马杰脑海里疯狂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高情商发言”,一句也用不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Peter总,Peter总他...有时候对工作效率的追求比较高,在一些任务的布置上很有大局观,而且经常会在方案上提出优秀的灵感,供我们参考。在我们团队的凝聚力方面也起到了积极作用。”

  徐云峰稍一沉思,“听懂了,你是说他总让你们加班,对细节不重视,经常临时改方案,还喜欢有事没事带你们去团建,占用休息时间。”

  马杰被徐云峰这一番理解能力给震惊了,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又听他问: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您...您当然是...”马杰感觉自己要碎掉了,这能说什么?夸他玉树临风是不是太轻浮了,夸他卓越的领导能力是不是太虚假了,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被徐总直接领导过...

  “您的领导风格和决策能力值得我们每一位员工学习和敬佩,我相信在您的智慧和远见的带领下,我们的企业会蓬勃发展的。就是劳逸结合不够,您也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好样的马杰,明贬实褒,而且徐云峰热爱工作也是出了名的,看看他满桌子的文件夹就知道了。

  “多谢你的关心。”徐云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端着咖啡往回走。

  “领导客气了。”马杰见他一副送客的样子,也放松下来准备离开,然后又听到一句毛骨悚然的话。

  “是不是到饭点了,”徐云峰抬起手看了看表,“等会一起吃个饭吧,六点半在车库门口等我。”

  马杰去开门的手僵在空中。徐云峰没立刻听到回应,蹙眉看他,“怎么了?晚上有别的安排?”

  “没有没有,六点半我等您。”

  

  12

  坐在餐桌边的马杰看起来还有点恍惚。这家饭店也有众合的投资,就开在公司不远处。桌上放了干冰还插着鲜花,一时间云里雾里的。

  这是梦吗,嘶,好痛,好像不是。

  马杰看着徐云峰的嘴巴一张一合,嗯,在说ppt有些错误,嗯,在说我报表做的不错,嗯,在说他也算是我的学长,嗯,等等,嗯??

  “怎么了?”徐云峰给马杰的杯子里倒上椰汁,他开车来的不能喝酒,也不许马杰喝。“我说的不对吗?”

  “是,是的。我就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徐总您这么关心我们这些基层的员工,”马杰双手接过椰汁,“我敬您一杯。”

  椰汁太甜,徐云峰意思意思抿了两口,马杰倒是很爱喝,他酒量并不好,还担心徐云峰会带自己出来喝酒呢。

  “也没那么关心,比较关心你。”徐云峰又开始语出惊人,“不是你上次坐电梯自己告诉我的吗?”

  “啊?我什么时候...”

  “你走的时候,说谢谢学长。”

  “我,不是,徐总,我...” 

  徐云峰摆摆手,“别叫徐总了,之前不是叫的挺好听的。”

  “好的...徐...学长。” 马杰怀疑他喝的椰奶里掺了酒,不然怎么脑袋晕晕的。

  徐云峰收起刚刚略显轻佻的样子,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约马杰出来吃饭,只是觉得眼前人脸颊红红的样子很有意思。

  “说工作吧。你们组之前集体跳槽,说明Peter领导不力,我这里听到的关于他的小报告也不少,这几天观察下来,这个位置是要动一动了。”

  徐总谈工作的时候好帅...

  不对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马杰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坐正了听徐云峰后面的话。

  “我准备,”徐云峰把马杰刚刚多看了一眼的红烧肉夹给他,“下周把他调走。你先升为临时副经理。”

  马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不过你得每两天来给我汇报,管理下面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我不希望看到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加班加点地在完成工作。”

  “能得到您的认可是我的荣幸,”马杰郑重地说,“我肯定不辜负徐...学长的期待!”

  “好了好了,别敬了,快吃吧,一会菜都冷了。”

  “吃完我送你回公司。下午在赶报表,原本的工作没完成吧。”

  马杰一口吃的还在嘴里,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他含糊地点点头,内心已经热泪盈眶了。

  妈妈呀,遇到这么贴心的男人就嫁了吧。

  

  13

  是夜,徐云峰坐在书桌前看美股。浏览器跳出一条消息——您的男友发来一条消息。他以为是什么广告弹窗,下意识想关,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因为误触和某只小狗签约了什么租赁合同。他是误触的,马杰又是出于什么心思给自己发的邀请呢?徐云峰越想越觉得有趣,强忍着审美上的不适打开网页,果然有一条未读消息。

  好像是一长串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以及表忠心的话,还没看完,马杰撤回了这条消息。他回家后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想感谢徐云峰请他吃饭,又没他微信,只能通过那个万恶之源的网站。发出去以后又觉得太唐突了,怕打扰人家休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聊天框上反复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徐云峰都能想象出马杰苦恼地坐在电脑前删删改改的样子,他勾起嘴角,打了几个字。

  “我看到了。”

  又是几分钟“正在输入中”

  “抱歉,影响您休息了徐总[哭哭]”

  “不影响,还没休息。”

  “已经很晚了,徐总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你也是,晚安。”

  “晚安[小狗眨眼]”

  关上电脑,马杰扑到床上,翻翻滚滚把自己用被子包了起来。

  啊,除了进集团第一天,从来没有那么期待上班!

  明天也会是美好的一天呢。

  

  另一端的徐云峰坐在床上,看似在进行睡前阅读,其实已经十分钟没有翻页了。

  马杰为什么那么关心我的身体,我看起来很老了吗?

  看来染发得提上日程了。

  

  14

  接下来的两周里,马杰严格遵守着徐云峰说的每两天来办公室报道。有时赶上午休,徐云峰就留他在配套的休息室里吃盒饭,休息室朝着东,往右能看到整栋办公楼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专供总裁的盒饭确实美味,还是徐总秀色可餐,马杰感觉自己脸都吃圆了一圈。

  吃多了就要去锻炼一下,结果又遇到徐云峰。

  

  偌大一个健身房,只有他一个人戴着耳机在跑步机上慢跑着。马杰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椭圆机慢悠悠做着,悄悄观察着徐云峰。轻柔的汗水从徐总英俊的脸颊上滑落,双手自然摆动着,上身挺直,脚步稳健,目光直视前方,腿上的肌肉随着动作一紧一松,有规律的喘息声和短裤布料摩擦的声音传到马杰耳朵里,后者咽了口口水。

  不愧是精英啊,慢跑都能看出隐忍的帅气。

  2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40分钟...

  

   很快马杰就没心情观察了,社畜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运动了。他从椭圆机上下来,控制住自己抖动的双腿,匆匆和徐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徐云峰装作刚发现他的样子,和蔼地回应了一下,确认马杰走远后,他慢慢停下脚步。

  再多五分钟就跑不动了!

  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实际速干衣已经湿透好几遍了。

  不过,这样他应该不会觉得我身体不好了吧。徐总用手抬起已经完全麻木的右腿,骄傲地翘起了二郎腿。

  

  15

  又如此心照不宣地过了两个礼拜。白天他们见面的频率不断增加,有事没事马杰就抱着文件往楼上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新助理了。

  打着工作的幌子,有时候也说些别的。马杰试探地问,徐总,不早点回家陪陪家人吗?徐云峰坦诚地说,我是一个人,戴戒指想逃避麻烦而已。马杰说,哦哈哈这样啊,那我们都把公司当家。徐云峰笑他,那都是领导说的客套话,你现在倒也挺熟练了。

  下了班,马杰在微信上向他汇报做领导的心得,碰到老油条员工或是棘手的事他也积极地请教,在人员管理上徐云峰还是很有心得的——这两年他忙于各种外资和收购,对企业内部的管理放松了些,不过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雨,徐总出门记得带伞”马杰默默咬着指甲,给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暗示。

  “你的车保养好了?”

  “还没有,不过我家离地铁站很近,不耽误上班”

  “早上八点半,小区门口等我。”这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学长[小狗星星眼]”

  马杰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以迎接大年初一般的神圣心情,把要穿的衣服都叠好放在床边,定好闹钟安心地睡去了。

  

  徐云峰看着小狗晚安的表情包,一直看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他还没有睡意。马杰不知道的是,这几天来出租男友的网站时不时还给徐云峰发来消息,内容均为:

  “您有一封情敌的来信。”

  这都归功于马杰的个人魅力,他升为副经理以后获得的喜爱只增不减。虽然他在网站上显示着与他人有情侣关系,但这都不影响广大女同胞对马杰表达情感。徐总看着这些大胆的求爱消息,牙根有些酸,所以才主动提出要送马杰上班。

  

  16

  第二天果真如他想的那样,众目睽睽之下,马杰从他车上下来,活力满满地进了大楼。正当徐总为他那可怜的占有欲得到了小小弥补而感到沾沾自喜时,他听到茶水间有人小声议论着,

  “天呢,Magic好可怜,他是不是被胁迫的。”

  “对对,我也觉得,天天要和Jeffery那样的大魔王打交道,感觉他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我看他下车以后精神都变好了,和大魔王待在一块很压抑。”

  “肯定的,最近都没在食堂看到他,是不是忙得没空吃饭。”

  不在食堂,那是因为在我的办公室!

  

  徐总端着空杯子回了办公室,再没眼力见的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他想让助理把马杰叫来,刚抬起电话又放下了。要真是凭他心情随叫随到,那不就验证了她们说的话了...

  电脑屏幕暗着,照出徐云峰的轮廓,和他的几丝银发。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染发,马杰就自告奋勇说可以帮他,好像网购的染发膏已经在路上了。桌上一抹显眼的绿色,是马杰上周正式成为副经理以后给他的回礼。

  那天马杰捧着它,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点土,不明显。他说这是他养的最好的一盆,不用经常浇水,一周晒几次太阳就能活,生命力特别顽强。据说能吸收掉空气里的有害物质,还能缓解紧张情绪和压力,马杰言之凿凿的,显然是觉得有些一盆草有些送不出手,可他也负担不起更昂贵的礼物了,再说那些徐云峰也不缺。

  好在徐云峰表现的很喜欢,他确实很喜欢,这盆绿萝也确实像马杰说的一样,很好养活。

  他送给马杰的是一个高级编织品牌的挂绳,好像也没见他戴,脖子上挂着的还是众合统一发的蓝色尼龙绳,都有些勾丝了。

  

  17

  那天以后徐云峰便不再主动叫马杰上来汇报工作了,当马杰一天中第三次抱着文件推开门时,他头也不抬,“下次叫底下小朋友送就行,不用你一次次上来了。”

  马杰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和自己生疏起来,好像要划清界限一般,态度也变得很尖锐,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或者就只有一个“嗯”。

  徐云峰也并不好过,他看到马杰就会想起茶水间的议论,说不定自己真的影响了这个优质青年寻找幸福,人家会有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而大魔王只会有越来越白的头发。越想越烦躁,连文件都看不下去了,徐总盖上笔,第五次给那盆可怜的绿萝浇水。

  一周后的某个夜晚,马杰兢兢业业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敲敲打打,时针已经走过了10,一层楼里只有他这儿还亮着灯。最近流感盛行,今天有两个员工请了病假,还有一个下午撑不住也回家了,年关将近工作量很大,虽然身体也有些不舒服,但马杰还是决定留下来加班。

  徐云峰也难得中了招,他下午头晕的厉害,想在休息室眯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了晚上。难得起了摆烂的心思,他想翻个身继续睡,扭头就看到13楼的灯还突兀地亮着。

  徐总披上外套,满脸阴翳地下楼抓人。

  

  马杰忙着擤鼻涕,没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也没听到徐总的脚步声。人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慌乱地站起来问好。

  徐云峰扫一眼桌上还没收拾掉的纸巾,认定了马杰又在心软地帮别人工作了,而且还是带病加班,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他早就和马杰说过,做领导不能只会干活,人心都是向着自己的,一味地纵容下属的懒惰只会害了自己,现在看来马杰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我...我在加班,徐总。”

  “你生病了?”

  “没有,就是,稍微有点流鼻涕。”马杰讪讪地把桌上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而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毫无信服力。

  

  “为什么要帮员工加班?我是不是早和你说过这是多愚蠢的行为!你这又是做给谁看,你手底下的员工会因此体恤你吗?多么好的领导啊,我的工作没完成他会帮助我的。你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底线啊马杰,你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

  马杰愣住了,他这几天工作忙得连轴转,还要思考徐云峰的态度变化,等了人家一周,就等来这么劈头盖脸一通骂。

  徐云峰把马杰的沉默错认为是一种名为抵触的情绪,感觉头痛欲裂,于是口不择言起来。

  “你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你并不适合做一个领导。马杰,你简直无可救药,我对你很失望。”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他看到马杰的眼眶红了。

  马杰吸了吸鼻子,他委屈极了,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指控,这个人连一句解释也不停,未免霸道过了头。

  “您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您只不过,只不过是我的上司!”

  “上司?好,好,”

  徐云峰气笑了,合着他做了那么多还只是上司,连学长都不配是。

  “我只是你的上司?你见过哪个上司专门去定做属下爱吃的盒饭,哪个上司让属下天天进休息室,哪个上司手把手教属下管理员工,哪个上司送属下去上班的?”

  “没见过...”马杰怔住了,但还没忘记回话。

  “马杰,你还是没明白。”徐云峰长叹一口气,坦白对他来说也不是易事,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只做你的上司。”

  马杰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个滑稽的鼻涕泡挂在鼻尖上,他赶紧低下头找纸。

  徐云峰走近了,抽出纸递给他。

  “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您...您已经是了啊,”

  马杰扯出藏在厚厚衣服里的,徐云峰送的编织挂绳,

  

  “我的出租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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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蛋是一个黑化徐总,有点涩

  大家喜欢的话可能有后续(o^^o)♪

  元宵快乐~

  下一棒:@克扣 

再嗑一口

【徐马】我糟糕的初恋

徐云峰女儿视角,特别雷,慎入


认识马杰的时候,我爸妈刚离婚。

我妈说我爸在外面有人了,我心想你们彼此彼此。我早就知道他们过不下去了,他们都很少回家,虽然我并不为此难过,但这件事成为了我叛逆的理由。现在想想,我可能是太缺爱,需要人关注。

我在学校里坏事做尽,只是为了徐云峰来开家长会时难堪,平时老师也会电话通知家长,但是每次都是他的秘书接听,我站在办公室里听电话那头传来礼貌又刻板的声音,好的我会告知徐总的。

但是家长会时徐云峰没来。我站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直到快要开始时有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他脸上带着笑,笑起来有一个酒窝,很蠢。他大概是跑过来的,喘着气说,您就是徐总的女儿吧,...

徐云峰女儿视角,特别雷,慎入


认识马杰的时候,我爸妈刚离婚。

我妈说我爸在外面有人了,我心想你们彼此彼此。我早就知道他们过不下去了,他们都很少回家,虽然我并不为此难过,但这件事成为了我叛逆的理由。现在想想,我可能是太缺爱,需要人关注。

我在学校里坏事做尽,只是为了徐云峰来开家长会时难堪,平时老师也会电话通知家长,但是每次都是他的秘书接听,我站在办公室里听电话那头传来礼貌又刻板的声音,好的我会告知徐总的。

但是家长会时徐云峰没来。我站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直到快要开始时有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他脸上带着笑,笑起来有一个酒窝,很蠢。他大概是跑过来的,喘着气说,您就是徐总的女儿吧,你和你爸爸很像。

我只见过徐云峰最亲近的那个助理,小时候他带我去过一次他的公司。我提防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自我介绍,开始自报家门,您好我叫马杰,徐总今天比较忙,所以托我来给您开家长会。

他的工牌还没有摘,在胸前晃荡,我一把扯过来,他有些猝不及防的狼狈。

愚蠢的工作照下方写着Magic。魔法,什么破名字。

马杰替我开家长会时坐立不安,他大概也没想到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会在堂堂徐云峰这里失效,整场家长会开得他很是煎熬,大概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向徐云峰交代。

老师又说,徐图之家长来办公室一下。我看着他惨淡的脸更开心了。

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马杰在里面挨批,心想如果换成徐云峰来老师还会这么凶吗。她尖锐地和马杰说,徐图之已经完蛋了,没有救了。

好脾气的马杰皱了皱眉,他说老师您不能这样否定一个学生,学生是发展的是变化的……老师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您在我这儿背教育学呢?

马杰带着被看穿的心虚,又露出他那愚蠢的笑容,开家长会前看了点。他又说,徐图之可能是最近不太开心,给老师您添麻烦了。

面对马杰这样的软柿子,老师也生不起气了,他挥挥手示意可以走了。马杰还留了老师的电话号码,说常联系,我站在旁边冷笑,干嘛,你要给我当便宜爸吗?

马杰还是好脾气地笑笑,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我看着他脸上那个酒窝,我说把你的微信给我。

加上了马杰,他说送我回家,他开的是奥迪,副驾上放了软绵绵的抱枕,还挺少女心的。他开车很平稳,我在车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当时我还想我没告诉他我家地址他怎么知道的,徐云峰不是挺注重隐私的吗。

结果徐云峰在家,他看着手上的文件,问老师今天说什么了。马杰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诚实诉说我的顽劣事迹还是替我隐瞒,徐云峰见他半天没说话,抬头看了一下我,说徐图之你回房间。

我哦了一句就走了,心想马杰有什么好怕的,直接说不就得了吗,我就是要让徐云峰不舒服,徐云峰不舒服我就舒服了。

我回到卧室,开始翻马杰的朋友圈,他的头像是一只戴眼镜的柴犬,和他很像。朋友圈里发了一些自己养的猫,一些做的菜,还有一些内推消息。很无聊,但是他养的猫挺可爱。

到了晚饭时间,马杰已经离开了,徐云峰和我坐在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餐桌上吃饭,我们坐的很远,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快吃完时,徐云峰突然说,你觉得马杰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不明所以,笨蛋老好人一个。

徐云峰露出一个很难察觉的笑。莫名其妙。

从那天起,马杰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生活里。可能是他太闲了,老师有事都是找他,他总是挂着他那讨好的笑容向老师道歉,向其他家长道歉,还不忘记为我辩驳,徐图之可能是因为……

到后来我都觉得没意思,我明明讨厌的是徐云峰,却总是在折磨马杰。我还没有坏到无药可救,所以我决定对他好点。

马杰是个极易满足的人,我不过是缓和了一下说话语气,他就高兴起来,他说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和我说话,我不屑地笑笑。

马杰对我很好,我一开始以为是想讨好徐云峰,这种人我见多了。后来发现他好像从没在徐云峰面前邀功过,我搞不懂他这莫名其妙的父爱,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挺享受的。

生日那天,徐云峰去美国出差了,他根本没有为我预留时间,或者说他不记得了。我和朋友去外面喝酒,借着酒意我给马杰打电话。

“我今天过生日你知道吗?”我问他。

他那边有点吵,但还是努力地大声说祝你生日快乐。听到马杰的声音我有点想哭,我说我喝多了快来接我,马杰被我吓死了,一边念叨你怎么还去喝酒了一边让我把地址给他。

马杰匆匆赶来拉着我就走,还说给徐总知道了可不得了。我看到他这胆小鬼的样子就想笑。我坐上副驾,马杰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等到我不耐烦的时候,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蛋糕,上面有一只小兔子,他说图之,祝你生日快乐。

喝醉了就会很想流眼泪,我刻薄地说,我又不属兔你买的什么。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时间来不及在楼下蛋糕店随便选的,图之听上去很像兔子啊。

很无聊的谐音梗,但是我真的流眼泪了,我爸妈离婚我都没哭过。马杰慌乱地给我递纸巾,只会说怎么哭了。我擦掉眼泪,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等我吹灭蜡烛,马杰笑着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

马杰的笑容僵在了嘴边,他满脸藏不住的尴尬,想当一个玩笑话糊弄过去。我偏不,我说我是认真的,你等着看吧。

马杰彻底慌了,他赶紧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然后他再也不看我,专心开车。

即使刚才我说的话让马杰不自在,但他还是没有丢下我。到家了,他摆着长辈的姿态,让我锁好门窗,有事联系他。

我看着他上下张合的两片嘴唇,好奇地问,我可以亲你吗。马杰吓得落荒而逃,我看着他的背影大笑起来。

没想到从那天开始马杰很少出现了,我发微信问他是不是躲我,他回我一个狗狗摇头的表情包,说只是太忙了。我冷笑,大人的借口永远都一样,但是我喜欢马杰,我宽容大度地原谅了他拙劣的谎言。

好不容易又和徐云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问他马杰最近很忙吗,怎么好久没来找我了。徐云峰看都不看我一眼,话里有话,你吓到他了吧。

山不由我我就来山,我好不容易拥有马杰,绝对不会让他抛下我。我偷偷摸摸去了众合,给前台看了徐云峰的微信以证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前台还是有些为难,我挤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甜腻笑容说,我想给爸爸一个惊喜。

好说歹说她替我刷了卡按了电梯,电梯数字上升着,我也在想要去哪里找到马杰。结果没想到这是我最顺利见到马杰的一次。

当时我站在徐云峰办公室门口,想来想去还是打开了他的门,徐云峰大概也没想到有如此胆大的下属敢不敲门就进来,所以在我踏入他的办公室时,我看见了马杰。徐云峰抱着马杰。

那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我甚至无法骗自己是上级对下级的欣赏,我想这个世界大概是疯了。

马杰惨白着脸,想对我解释什么,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徐云峰发现进来的人是我不是他的员工后反而坦然自若起来,他靠在椅子上,说你怎么来了。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我有点犯恶心,也不是因为发现徐云峰突然变异成同//xing恋,我接受我爸我妈不相爱,我接受他们去搞别人,但我无法接受他搞马杰。

我口不择言地冲着徐云峰说,你不觉得恶心吗?

马杰以为我在指桑骂槐,他的手颤抖起来,本来就惨兮兮的,现在看上去更加可怜。我说什么来着,我讨厌的是徐云峰,却总是在折磨马杰。但此刻我无法去安慰他。

徐云峰冷笑,他好像知道我和马杰的秘密,他盯着我的眼睛,意有所指,怎么才叫不恶心。

我和徐云峰真的很像,我们都是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精神病,但他技高一筹,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走出众合的。

我和徐云峰开始冷战,我们本来对话就少,现在更是一句话不讲。我把他当空气,他也没有半点低头的样子。

而马杰真的好像消失在我生命里了,我给他发微信,他没有把我拉黑,却再也没有回复过我,朋友圈也对我不可见了。年初终于看到他一次,他送喝醉的徐云峰回家,在院子里,徐云峰凑过去亲他,我躲在卧室的窗帘后面窥视这一切。

没有马杰的日子我就这样过,我一直都是这样过的。三月的时候我闲的没事在学校翻墙,其实我可以走正门的,但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

我从墙上摔下来,把老师吓得半死,他联系徐云峰,徐云峰大概在开会没有接,他又打给马杰。我是为了逼马杰来见我一面吗,我不知道。

他赶来时还是穿着那件夹克,我躺在医务室里揶揄他,跟了徐云峰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件衣服,徐云峰好抠。马杰不说话,也不敢看我。

他和校医确认了我的伤势,拉着凳子坐在我旁边,看着自己的脚尖,看天花板,看窗外,就是不看我。沉默了好久,他鼓起勇气说,图之,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冒冒失失的。

我说你真给我当爸当上瘾了啊,还是想给我当妈?

马杰被我说的脸通红,手指都要抠破了。他完全可以离开,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应尽的义务,但他还是坐在那里,顺从地听着我的阴阳怪气。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容忍徐云峰了吧,我想。

我叹了口气,我问他,马杰你幸福吗?

这是一个庞大的话题,马杰还没反应过来,我又问,你真的很喜欢徐云峰吗?

马杰低下头去,他的手又开始颤抖,好久好久的沉默,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答我了。然后我听见他说,嗯,我很喜欢徐总。

我恶毒地问,那万一他以后不喜欢你了呢。马杰愣了一下,带着点天真的理想主义,没想过诶,应该不会吧……

马杰宣告了我的死刑,我把脸转过去,我说我困了,先睡一觉。我的鼻音很重,他应该听出来了。马杰没有拆穿我,他说好,我看着你,等你爸来。

我默认了马杰和徐云峰的关系,但我们从未开诚布公说过这件事,马杰没有住进我们家,只是偶尔会送徐云峰回来。他望着徐云峰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出来爱,到底爱徐云峰什么呢,我不懂。

马杰曾想劝我回头是岸,也问过我到底喜欢他什么。我嘴上说不知道,就看你顺眼。马杰无奈笑笑,说我还是小孩子,还不懂。我怎么不懂,马杰才不懂自己有多好。我畸形的家庭环境让我一直缺乏爱的感知,马杰让我知道还有人在乎我,于是我爱上他,格外爱。

快到年底,我和徐云峰说,跨年让马杰来吃饭吧。徐云峰看我一眼,点点头。我又说,明年我想出去念书了,徐云峰说可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他。徐云峰从不吝啬他的钱,只会吝啬他的爱。

 

出国那天马杰和徐云峰来送我,徐云峰帮我推行李,我和马杰走在前面。我说我要离开了,你可以搬到我们家来。

马杰诚惶诚恐,我不会搬去的,那永远是你的家。他像当年替我解释一样替徐云峰解释,其实你爸爸也不是不关心你……

我说打住我们没有什么深刻的父女情你别努力了。我看着马杰的脸,他好像一点变化没有,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无措的。我说马杰我不喜欢你了,我可以抱抱你吗。

马杰说好,然后拥抱我,他身上是徐云峰的香水味道。不出我所料,马杰的拥抱很温暖。马杰说图之,会有很爱你的人。我说知道了。

我年轻且富有,当然会有人很爱我,但那个人不会是马杰。马杰对我的爱是有条件的,因为我是徐云峰的女儿,他是爱上徐云峰才顺带来爱我的。

登机前徐云峰说想家就直接回来,我说我才不想家。我走的非常潇洒,都没有回头,我没有哭,我的眼泪在马杰说很喜欢徐云峰时就已经流完了。我应该是没有哭,不记得了。

那一年我喜欢上一个愚蠢的男人,他愚蠢地爱着一个与他天差地别的男人。这就是我糟糕的初恋故事。

end

  

徐图之这个名字来自小踩的赛博二代


孤舟闲行

【瓶邪】手腕伤与眼药水(十年小甜饼,一发完)

1.

二道白河八月的晚上风不大,但微微有些凉意,天气晴响,霞光漫天,伙计们差不多落座,宴席将要开始了。

吴邪坐在下风口抽烟,他看着张起灵被簇拥着,胖子勾着肩,好像在和他说话。吴邪呼出白烟,将张起灵远远地笼进烟雾里,在尼古丁的效用里,那些伙伴们的身影像极了梦境和幻境,吴邪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看,他和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冲锋衣,没有说话,一如以前一样沉默而安静。吴邪眼睛不动,手上却一支接一支地燃着烟。

几个伙计拎着啤酒走到空位坐下,正好把人挡住了,吴邪偏了偏头,仍然看不到,不由得皱起了眉,下意识往石头旁边挪了一些,然而旁边是未干的水迹,吴邪混不在意,他换了个方向,能将那家伙恰好收在视线里的方向,......

1.

二道白河八月的晚上风不大,但微微有些凉意,天气晴响,霞光漫天,伙计们差不多落座,宴席将要开始了。

吴邪坐在下风口抽烟,他看着张起灵被簇拥着,胖子勾着肩,好像在和他说话。吴邪呼出白烟,将张起灵远远地笼进烟雾里,在尼古丁的效用里,那些伙伴们的身影像极了梦境和幻境,吴邪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看,他和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冲锋衣,没有说话,一如以前一样沉默而安静。吴邪眼睛不动,手上却一支接一支地燃着烟。

几个伙计拎着啤酒走到空位坐下,正好把人挡住了,吴邪偏了偏头,仍然看不到,不由得皱起了眉,下意识往石头旁边挪了一些,然而旁边是未干的水迹,吴邪混不在意,他换了个方向,能将那家伙恰好收在视线里的方向,在湿漉漉的岩石上重新坐下来。

宴席没开始的时间是最充实的,吴邪很喜欢这一时刻,为了一场盛大的聚会而努力很久,一切尘埃落定,宾客入场,而晚宴又还未开始的这个时刻,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说着,笑着,主人不在那个位置上,所有人会默认他在别处忙,而不会有人注意到他那么肆无忌惮的目光。

也不止他一个人在看。

张起灵是晚宴的焦点,即使他一言不发,但人们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谁,人们对他充满了好奇或敬意,零零星星的目光,借由各种机会打量他,偶尔也有人凑上去攀谈寒暄,这时候,那些人就会挡住吴邪的视线。张起灵向来不擅长这些,但今天似乎也没有给冷脸,吴邪从人影的间隙中,远远地看到他略微点头的幅度。

等吴邪挪到石头边缘也不太能看到人的时候,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站起来,剩下半支烟用脚尖碾了踢进旁边的河道里,正要走过去,又下意识抬起胳膊闻了一下,他身上肯定有浓重的烟味,自己闻不到罢了,吴邪将拉链扯开,敞着衣服对风口吹了一阵。他瞥见河道里隐约映着自己的倒影,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干净光滑,没有胡渣,发型也没有被风吹乱。

2.

吴邪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张起灵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然后心照不宣地散开,吴邪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自在张起灵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他被风吹得有点凉意,便很自然地想去握张起灵的手:“冷不冷?”

他的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背,像触电一样缩了一下,张起灵抬起头,视线向他敞开的衣领看过去。吴邪像被刀剜了一下脖子似的,但这时候再躲就太刻意了,他硬着头皮无视闷油瓶的眼神,等上菜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拉链扣到顶。

周围人多,闹哄哄的,想说话得大声地讲,但吴邪一坐到张起灵边上,就像进入了一个安静的气场,他偏过头,很轻地说话,因为声音不大,张起灵和他贴得很近,吴邪说:“太久没进食了,油腻的还是尽量不吃,我另点了粥,你先暖暖胃,等回去以后,我们再弄好吃的。”

他说着将张起灵的酒杯和空杯子调换,单手倒了杯牛奶放到他面前去。

张起灵不置可否,但吴邪忽然发现周围有许多眼睛在看他们。瞎子在墨镜下挑眉,小花眯着眼睛,意味不明,远远的对面有人在瞪着他,吴邪抬头一看,张海客。

吴邪立刻笑了一下,很给面子拿起张起灵那儿顺来的那杯酒,冲张海客敬了敬,抿了一口。他看对方在皱眉就觉得想笑,下意识去看身边,闷油瓶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端起牛奶来喝了半杯。

吴邪一下子笑出来。

张起灵看了看他,吴邪勉强收了笑,低头摸了摸鼻子,忽然又想到什么,凑到人耳边去问:“眼睛好些了吗?”

他抬头去看那双眼睛,很关切地再问:“眼药水滴了没?”他显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掌心向上向张起灵摊手。

张起灵从口袋里掏出眼药水来。

吴邪站了起来,周围两桌伙计齐刷刷看过来,这当儿,都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吴邪对周遭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低下头,把眼药水在手心里拧开,张起灵很顺从地扬起脸来,吴邪弯下腰,碰到他的眼睛,给人把眼药水滴进去,他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起身够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在张起灵眼角擦了擦。

“眼睛闭一会,”他坐下来,拉着人胳膊把他扶正了些,轻声说,“很快就好的。”

吴邪坐下来夹菜,才发现所有人都停着筷子,他困惑地去看了看胖子,胖子莫名其妙对他翻了个白眼,起身招呼大家喝酒去了。

吴邪一点也不在意,反正今天不管是他的伙计还是张家人,休想让张起灵喝酒,再说,姓张的又不是他请来的,也并非受闷油瓶邀请——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可以来接我。

闷油瓶可从没提过张家,不是么?

吴邪默默给张起灵夹菜,把凳子又往人身边贴得更近了。

3.

吴邪今晚喝了些酒,不多,没和胖子他们闹,这是张起灵下山第一顿还算正式的饭,吴邪一门心思扑在人身上,全程半步都没离开过,连粥都用小碗盛了放凉才放到张起灵面前去。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就凑近了问小哥累不累,要不要提前回去。

这场宴席吴邪准备连摆三天,明日醒来也接着吃吃喝喝,招呼伙计们不急于一时,和胖子他们也随时能聚,何况今天刚刚下山,也都累得不轻。

吴邪和边上几位打了招呼,便带着张起灵回了旅馆,他倒是默认了张起灵愿意和他住一间房,没说什么矫情多余的话,就从车里拎出行李箱把人带到楼上去。

他一直斜着眼睛看电梯镜子里闷油瓶的侧影,到二楼,电梯停了一下,保洁阿姨推着推车进来,吴邪下意识往里让到角落,张起灵也往后推两步,这样,他们被横着分在电梯两边,这时候,吴邪才发现,其实张起灵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神的方向,在他自以为不经意望着镜子的时候,张起灵也灼灼地,一直看着他,吴邪慌乱地和他对视一眼,目光躲闪但又延绵不绝,期期艾艾地总要往他身上去黏,自再见到闷油瓶开始,吴邪就没有让他离开过自己目光所见的范围了。

小旅馆运行缓慢的电梯终于到了,吴邪拖着行李箱找到房间,他心里有奇异的兴奋和紧张,或许是今天喝了些酒的缘故,吴邪总觉得心里沉沉的什么东西,坠得他心口发痛。

自青铜门开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两天了,前一个晚上他们在山里过夜,他们躺在一个帐篷里,吴邪一夜未眠,他在夜最深的那个时候轻手轻脚地起来,即使现在并不需要他来守夜,他坐着帐篷口的位置,不可控制地任由自己注视张起灵睡觉,他的呼吸稳而深,但吴邪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睡着了又或者只是闭目养神,他总是那么安静,那么隐忍。

吴邪看着他,想他的手腕是不是好了,眼睛还疼吗?要不是吴邪一直注意他,谁也不会知道张起灵眼睛不舒服……他看起来好像更瘦了些,皮肤更苍白了些,精神并不太好,看起来那么疲惫,那么安静,安静地让他心里隐隐发疼……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他觉得自己很放松了,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个人,近在咫尺地看着他,如果天光从此不亮,他也能就这样永远地看下去。

但真的是放松的吗?他撑着紧绷的神经和酸涩的眼球却不敢松懈下一点点,他的手心,别人看不见的位置有许多掐痕,他太怕这是一场梦,总以为一错眼不盯着,张起灵又会像幻影一样消失了。

那个夜里,吴邪强硬地克制着抽烟的念头,他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安静地盯着人看了一整夜,等到张起灵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吴邪非常非常害怕,他会不会醒来就不认识自己了?

好在那都是一下荒诞的念头罢了,吴邪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他刷了房卡,带着人走进房间。

吴邪的行李箱里带了几套全新的衣服,都是按张起灵的尺寸添置的,但他将要拿出来的时候,不知怎的私心递过去自己的睡衣。

张起灵看起来并没有多想,接过换洗衣物进浴室洗漱,旅馆的淋浴间是磨砂质感的玻璃,虽然几乎看不清人影,但张起灵想了想,仍然将那百叶窗放了下来,大概放到一半的时候,吴邪突然开始敲门。

“小哥……小哥!”

张起灵停下来,打开了浴室的门,吴邪看起来焦灼不安,但似乎又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对他说:“那个,”他指了指浴室的百叶窗,“你能不能不要……全部拉下来?”吴邪涨红了脸,又连忙解释,“不透明的!外面看不到人,我就是……我就是……”

吴邪那双眼睛里布满鲜红的血丝,像绝境中熬到灯尽油枯的濒死之人,张起灵几乎不忍再看下去,他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应下声来。

吴邪长舒一口气,听闷油瓶把浴室门轻轻合拢,他总觉得,刚才小哥有一种莫名的温柔,吴邪为自己刚才的请求感到脸红,但他默默回到床上坐下来,揉了揉脸,他并非有意想偷窥张起灵洗澡,他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

浴室的水声响起来了,吴邪侧头望去,那百叶窗挂了一半,好在隐约还能看到一点人影。

吴邪盯着那模糊的影子缓缓舒了口气。

这样就够了。

4.

很多人都还没回来,旅馆非常安静,只有浴室传出的水声沙沙作响,像舒缓的白噪音,柔和地梳理他躁动繁杂的思绪,他终于想不动了,疲惫一点点涌上来,视线从暖光的浴室灯光开始涣散……

吴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一下子闪过激灵,第一反应是,那令人感到安心的水声确实是停了,他几乎瞬间就清醒过来,跳起来去看周围,两张床干干净净,被铺整洁,毫无使用痕迹,他转头再去看浴室,灯是暗的,没有水声。

吴邪心里整个炸起来,不安和焦躁一下子占据了全部思绪,他跌跌撞撞冲去浴室,拧开门把手,门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响声,没有人!

吴邪耳边在轰鸣,他僵着身子回过头,整个房间都在旋转,他的行李箱还摊开着,但房里确实是空的。

胃里翻腾起来,他强压着呕吐的欲望,打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旅馆地毯的花纹和墙纸都像妖魔鬼怪一样向他涌来,吴邪慌乱地往前走,迎面听到胖子他们的声音,他冲过去喊:“小哥呢?小哥呢!”他攥着胖子的衣服,“张起灵呢!”

但胖子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用一种古怪的,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吴邪咽了咽口水,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嘴唇颤抖起来,眼前晕得更加厉害,这时候,他忽然看见后面走来的张海客。

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去,一把将张海客推到墙上,他声嘶力竭地喊:“张起灵呢!你们把他带哪去了!”

但是,张海客没有任何反抗,这让吴邪整个胸膛都像碎裂一样痛起来,张海客看着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你疯了吧,吴邪,你亲眼所见,门后都是些石头。”

他头疼得像要炸裂,手腕剧痛,胃也在痛,鼻腔、喉咙、全身一切地方都在碎裂,他一下子感觉到彻骨的冷,但这些都被他压下去,他捏紧了拳,下了死劲一拳头揍在张海客脸上:“放你娘的屁!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他一拳接一拳揍在张海客身上,很快,后面的人上来拉扯他。

“我把他接出来的——”吴邪嘶吼着,没有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我接出来的人,是我接出来的人……”

他哭着喊,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5.

眼前一下子亮起来,吴邪还在耳鸣,反胃的感觉非常强烈,他反应了很久,才听到有人喊他。

“吴邪,吴邪!”他一下子睁开眼,眼泪顿时滑下来好几道,眼前清楚起来,他看到闷油瓶穿着他的睡衣,拍着他的脸喊他。

吴邪愣了一下,用力抓住张起灵的手,深深喘了两口气,每次都吸到极限才呼出来,张起灵凑近了,换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吴邪看着他,什么也顾不上,竭力搂着人脖子抱上去,死死地搂住了。

他抱着张起灵大口呼吸,脸颊蹭到对方的脖子里,紧紧贴在一起,因为呼吸得太快太急,他开始不断地干呕咳嗽,然后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样喘了两分钟,才感觉稍稍回过神来了,他感觉到闷油瓶也抱着他,并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地,他感觉到鼻腔酸涩,眼泪忽然再一次涌上来,吴邪紧闭着眼睛,把自己往张起灵身上埋下去,他这时候才察觉到一种浓重的委屈,这情绪太过巨大,他完全没法克制或者忽视,终于呜咽着在这个拥抱里哭了起来。

太丢脸了,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好不容易让张起灵看到他游刃有余很厉害的样子,还没有帅过两天,就抱着人哭得停都停不下来了。

但是,闷油瓶也太会哄人了,他一直十分耐心,情绪稳定地紧紧抱着他,任由吴邪满脸是泪蹭在他怀里,他像抚摸动物一样,慢慢地摸着吴邪的头发和后背,尽可能和他更多的地接触在一起,这可比盯着看要有安全感多了,吴邪在这些有规律的抚摸中一点点安静下来,他不哭了,但仍然舍不得松开手,沉迷在这个温暖紧密的拥抱中,直到这一刻,吴邪好像才意识到,眼前不是他一个人的幻影,而是实实在在重返人间的,闷油瓶。

但是不论怎样,安静地抱了很久,也到底是要抬起头来的。

那件穿在闷油瓶身上的睡衣,肩膀上隐隐约约都是水迹,吴邪有点尴尬,但仔细一看,闷油瓶后背上也都是水,是从他发梢上滴下来的。

吴邪松开手,因为过度用力,他的胳膊和肩膀都酸痛无力,其中一只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你怎么——”

张起灵淡淡道:“没来得及擦。”

吴邪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眼睛还有点胀痛,他努力装出一切都恢复正常的样子,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毛巾递过去。

张起灵在他身边坐下来,垂着脑袋擦拭头发。

吴邪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紧紧盯着他,很快发现他的左手一直无力地垂在那里。

吴邪心里一跳,凑近了去看:“你的手,”他抬头去看张起灵的表情,立刻焦急起来,“它是不是没好?”

张起灵马上换了一只手拿起毛巾,淡淡道:“没事。”

“你让我看看。”吴邪意识到闷油瓶说的没事,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下子想到什么:“我刚才用力抓了一把……是这只手?”

张起灵摇头,并把手抽回来。“已经好了。”他在吴邪面前转了转手腕,并站起来,不欲与他再讨论这件事。

“你让我看看!”吴邪不依不饶地从他后面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他没敢太用力,但打定主意了不放手,张起灵终于转过身来,任由吴邪握着他两个手腕仔仔细细地看,终于确定地看着张起灵说:“左手这里是肿的,十年前的伤根本没好透,是不是?”

张起灵无奈地看着他:“门里的时间本来就趋于静止,身体代谢非常慢,没好透是正常的。”

吴邪气得直想骂人,看着闷油瓶这张脸又骂不出来,他焦躁地又有烟瘾泛起来,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正常?十年都没好落下病根了怎么办!一用力就肿怎么可能正常!”

吴邪烦躁地像个气球似的要爆炸了,梦里那种无力和自责又涌上来,尤其是想到闷油瓶吃饭的时候都好好的,和十年前那次一样,这只手腕再三受伤都是因为他。

他捧起张起灵那只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又意识到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转身狂躁地去翻行李箱,找出一卷绷带过来要给他包扎,张起灵避了一下,对上吴邪那双眼睛,还是妥协了。

“我们明天就回去,”吴邪一边缠绷带一边快速安排,“到杭州我约个专家,必须马上拍了片子找人看看。”

他现在包扎伤口非常熟练,一只手用力也缠得干净利落,他站起来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没来得及点,先急切地操作手机挂号,翻了一会又抬起头,看向张起灵,他摘下那根叼着的烟,在手里捏烂了,眼里闪着灼灼的光:“我觉得,我们还是现在就回去。”

他这样说着,一把扔了手里的烟草,急切地将所有东西往行李箱里塞:“我等不了明天,现在就回去。”

“吴邪,”他被按住了肩膀,张起灵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6.

吴邪一下子停下来,不解地去看闷油瓶:“什,什么怎么?”

他的脸色僵住,似乎是想到什么,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他转过身,满脸悔意:“小哥,我这样是不是让你……”他斟酌着找一个合适的词,“让你觉得不舒服?”

他又想去拿烟,被张起灵用力握住。

“小哥,对不住,”他低着头道,“我这些年情绪不太稳定,很久没这样了,我不知道……我不想让你不舒服的,我就是,就是不太能控制,我知道我有点越界你不舒服是正常的,我保证小哥,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但我……”他语速越来越快,忽然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手,它在张起灵的手里不停地颤抖。

张起灵仍然拉着他,轻声说:“你过来。”

他默然地闭嘴了,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被拉到张起灵面前去。

“手腕,复健阶段用力过度,”张起灵指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左手,“肿胀很轻微,几乎看不出来,疼痛不明显,是这个恢复阶段的正常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接着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说:“眼睛,长时间黑暗环境,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光线,现在已经没事了。”

“记忆,”他将吴邪拉近了一些,“这一次的天授已经结束了,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再有问题。”

“张家,”他轻声而平静地说,“张家的事,本质上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吴邪错愕地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但张起灵马上接了下一句。

“你,”他沉沉看向他,“吴邪,你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吴邪想反驳,但在张起灵这样说着的时候,一股压倒式的疲惫忽然涌上来,他一下子觉得肩膀重到像要把他拖倒了。

“你的手,”张起灵出其不意,突然一把握住吴邪的手腕,一股钻心的疼痛立马袭来,吴邪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只手,已经用不上力很久了,张起灵脸色很难看,“来之前就断了,怎么回事?”

“王盟……”吴邪疼得直冒汗,心说他娘的闷油瓶下手太狠,“这混蛋往手枪里塞了六发雷明顿霰弹!”

张起灵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的,等他很不容易好点了,淡淡道:“动动看。”

吴邪小心翼翼转了转手,惊喜地向张起灵看去。

“运气好,只是脱臼。”张起灵似乎情绪并不好,将床上那卷绷带递过去,“包扎好不能乱动,”他看了一眼吴邪,“比我严重很多。”

7.

吴邪看着张起灵单手替他缠绷带,看着看着就笑起来,止不住闷闷地发出古怪的笑声,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把最后一点纱布塞进去,眼神很不赞同。

吴邪笑得更厉害了,他用这只伤了的手,轻轻碰了碰张起灵的:“还好都是左手,都伤在手腕这儿,你说巧不巧?”

他的伤手,被张起灵轻轻握住了。

吴邪又笑起来。

“现在躺下,闭上眼睛。”张起灵的命令简单干脆,吴邪先照做,又睁开眼睛了,仰着头问他做什么。

张起灵从口袋掏出那个眼药水的小瓶子,吴邪愣了一下,笑得停不下来。

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脸,就在吴邪扭动着的笑里,像刚才吴邪做的那一样,小心地分开他的眼皮,将沁凉的药滴进去。吴邪眨眨眼,两道眼泪飞快地砸下来,被张起灵用指节抹掉了。

“闭眼,”张起灵把这句话还给他,“很快就好。”

吴邪扭过头,笑出一个气音,他捉住张起灵那只手,在脸上轻轻贴了一下,闭着眼说:“可是,我想看着你。”

“不要用眼睛看……”张起灵淡淡道。他似乎只说了半句话,但吴邪却没有等到后面半句。

张起灵反握住他的手,慢慢地将那只手放到心口去。

蓬勃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穿透纱布,落在他们交握的左手手腕处。

吴邪又笑起来,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了,也很久很久没有笑那么多次了。

“睡一觉,”他听到张起灵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地说,“你只是个病人,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休息了。”

END、

蓝蓝路

【黑花】前夜偷期

友友们新年快乐!新年当然要继续搞🫡

写一些两人的港岛故事。

---------

《前夜偷期》


黑瞎子对于必须要坐飞机这件事表现得有些抵触。

他这辈子最常干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往地下钻,被不同类型山石泥土包围的景象,几乎构成了他职业生涯纪录影像的全部,对身处狭小黑暗的环境,已经形成一套标准的条件反射,足够应付自如。但在无所依凭的天上,实在不是他能从容不迫的主战场,无云无风的平流层,太亮太空旷。载乘几百人的机械着实缺乏让人信任的理由,尽管解雨臣曾非常随意地邮件了他一份历年交通工具事故报告,详尽描述了飞机极高的安全系数。

在对铁鸟保持迟疑态度这点上,他和张起灵倒是难得同步了...

友友们新年快乐!新年当然要继续搞🫡

写一些两人的港岛故事。

---------

《前夜偷期》

 

黑瞎子对于必须要坐飞机这件事表现得有些抵触。

他这辈子最常干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往地下钻,被不同类型山石泥土包围的景象,几乎构成了他职业生涯纪录影像的全部,对身处狭小黑暗的环境,已经形成一套标准的条件反射,足够应付自如。但在无所依凭的天上,实在不是他能从容不迫的主战场,无云无风的平流层,太亮太空旷。载乘几百人的机械着实缺乏让人信任的理由,尽管解雨臣曾非常随意地邮件了他一份历年交通工具事故报告,详尽描述了飞机极高的安全系数。

在对铁鸟保持迟疑态度这点上,他和张起灵倒是难得同步了一回,人类没进化出翅膀之前,脚踏实地的感觉确实更舒适。

“这回下班还是应该订船票。”黑瞎子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不小,经济舱略显嘈杂,挨着他坐三连位的陌生人被突然的嘀咕吓了一跳,黑瞎子转头咧嘴,说不上歉意不歉意,正承受起飞不适的中年男人迅速缩进刚刚展开的薄毯子里,对挨着过道,全身漆黑又略显疯癫和可疑的同行人竖起戒备。

黑瞎子笑意更大了些,至少不喜欢飞行的人又多了一个。

 

抱怨可有可无。

因为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到达香港,飞机当然是唯一的选择。在迅速找到东家打道回府,和尊重自身喜好坐地面交通之间,不需纠结取舍,孰轻孰重,黑瞎子拎得清。

解雨臣已经失联超过48小时,算上登机延误,和可能浪费的寻找过程,形势并不乐观。自从相识,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一只手都掰得过来,其中还要算上吴邪贡献的大部分。

对此两人其实准备过一套完整的反应措施,以求有备无患,比如对“失联”的定义和时长的安排,毕竟“事业”所限,陷入信号无法传达的方位的机会太多,每次都搞一出救援行动多少有点劳民伤财和小题大做,解雨臣资本雄厚可以随意挥霍,但他目前仍旧是个无甚积蓄的打工人。

解雨臣早在一周前,就为了冬拍事宜出差香港,拍卖预展准备完全,拍品陆续抵达,唯有港商华辉国际迟迟联系不上,北京办事处更是闭门谢客。原则上这类工作交给推广部沟通即可,但解雨臣却决定亲自走一趟。黑瞎子很少主动插手正规业务,过多置喙总要引来董事会的一帮老头叽叽歪歪,而且鉴于两人在事件脱离掌控前,还进行过一次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或者说争吵,黑瞎子不愿如此形容,可当时的气氛到底说不上轻松闲适,分开一段时间也许是恢复冷静的好办法。

一切按部就班。

本应。

 

变故来得很莫名其妙。

解雨臣出差期间没有出席写进日程的例会。

视频会议开始前,夏秘书每隔30分钟发送一次的事项提醒全部石沉大海,放在对工作始终保持谨慎认真态度的解雨臣身上难以想象,于一众可以信赖的公司伙伴任职期间更是从未发生,夏秘书立刻拨通了黑瞎子的电话,这已经是团队默认的后手。

黑瞎子接听时,人正蹲在四合院的池塘边修喂食器。时针逐渐指向东南角,云很厚重,遮光效果良好,虽然空气泛着冷,黑瞎子却很满意。解雨臣走后他花了一天时间让自己摆脱情绪的束缚,并试图复盘“争吵”过程中的每一句附带负面语气的对话,但烦躁一直萦绕不去。黑瞎子不太习惯心气有太大起伏,漫长的生命可以抹平的东西很多,从解雨臣身上渡过来的火气和不怎么理智的冲突让他十分不适。

又有点新鲜。

眼前是缠绕在一起的线路和简单的金属构造,三步外,养得过度肥胖的锦鲤不知疲倦,头尾于水面轻点,来来回回,平和不可多得,凡俗更是珍贵,黑瞎子顿感落进一种身外无我的空境。

思绪清明,人欲入定时被打断,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手机铃声因此更显突兀。

备用电话很少响起,黑瞎子接起后保持沉默,对方没有在意,将始末简洁飞快地叙述一遍,以“您可以立即安排调度”作为结语。黑瞎子叹了口气,几日来的惶惶终于有了归处似的,被尽数吐露出去,好像之前的不定就是为了等待这通电话一样。

“我知道了,”长达五分钟的空白过后,他回道。“日程能推就推,推不了直接取消,其余不用你们管,保证公司运行就好。”

“预展怎么办?”

黑瞎子轻笑一声,“这还需要我教你们?”

对面呼吸急促了几秒平静下来。“展会按原计划安排,未到的展品会换掉。”

不错,他点点头,解雨臣的人果然不可能是榆木脑袋。

“还有,帮我订一张去香港的机票。”

“什么时间?”

黑瞎子合上喂食器的顶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现在。”

 

一路上,黑瞎子让头脑维持在持续运转的状态,几个岛都不大,开车转一圈也用不上太久,那边有解家的势力,同时也有他和张家的势力在,范围有限、人力资源充足,硬件无可挑剔,找个人吗,他最在行了,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一天内结束战斗。

但这一切都要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解雨臣是被动失去的联络。结合离开大陆前解老板的一系列动作,黑瞎子不敢在这上纠结,尽管当一种合乎逻辑且能追根溯源的猜测出现时,它最终发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夏池堂同时给黑瞎子订了和老板一样的酒店,中环附近,挨着金融街,价格高得离谱。虽然他已经预感到今晚注定不能休息,也没拒绝对方的安排,第一站当然是要去解雨臣临时落脚点找些线索,有张房卡更方便些。

国际机场离酒店距离不近,黑瞎子一边往出站口的方向走,一边订出租来接人,手机开机后自动调节的亮度晃得他眼疼,航站楼的灯光也不遑多让,抬头远离屏幕的一瞬间,他看到不远处有谁等在道边,正倚着车门冲他挥手。

黑瞎子的自控力把他欲现的惊讶隐藏起来,两步迈了过去。

“解雨臣。”

面前的人好像比他更惊讶,“是我,怎么?”

黑瞎子只带了个不大的背包,没有多余的累赘,他下意识调换了一下左右脚的重心,才再次开口。“你来接我。”

“很奇怪吗?夏池堂没走公司账,刷的我的信用卡。”他笑了一下。“你擅自要跟来的,不负责报销,钱从你工钱里扣。”

对方说得轻松,但黑瞎子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解雨臣把车钥匙甩给他,熟悉的抛物线,准确落在黑瞎子手里。

车子还是辉腾,挂的港牌,大老板对这款不显山不漏水的型号热衷非常,时常当司机的黑瞎子对它很熟悉。除了方向盘的位置有点别扭外,亲切的狭小的环境让他感觉稍好一点。

大老板坐在副驾驶,表现得很自然,他也不是那种会过多展露情绪的人,他们习惯于沉默或者简短高效的对话,归功于身世和阅历,毕竟按照一般的人生轨迹,很少能如他们切身体会这么多。所以尽管黑瞎子生出很多疑问,但却不想过早开口,他知道这样没用,双方在评估和沉淀。

目的地解雨臣没说,只单纯跟着导航走,几十分钟后青马大桥近在眼前,隔着车窗好像能听见水声阵阵。

“冬拍还有点时间,我们可以坐船回去。”黑瞎子打右转向,“今晚就有轮渡。”

解雨臣一直在通过手机处理着什么,黑瞎子用余光打量旁边人,车里很暗,屏幕冷光反射到脸上,看起来人少了点血色。

“这边事情没完。”解雨臣手机放低,屏幕持续亮着。“不能急。”

黑瞎子捏了捏方向盘的皮革,空间里有股廉价清新剂的味道,租用车的通病。“预展夏池堂都安排好了。”

解雨臣就笑他。“今天怎么这么拐外抹角,北京出什么事了?”

“解雨臣。”黑瞎子叫他,用在航站楼出口碰到他时相同的语气,和平时没太大差别,但被念到名字的人总能分辨出来。“这边出什么事了,忙到例会都不参加?”

空气凝滞了几秒。

“......我参加了。”

车子一个急刹,他们刚过了大桥,现在水声在他们身后。

解雨臣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亮度已经调低,页面始终没动,看样子就是在等黑瞎子的这句问。“夏池堂的每个提醒,我都有回复,显示发送成功和已读。会议链接也能正常打开。”

“继续。”

“对面似乎认准我没有在线。”

黑瞎子挑眉。

解雨臣继续解释,“你和团队的电话,我也全部有接听。”他轻触录音设备,前几条都是今天的日期,备注着“齐15”的文件被点开,黑瞎子记得这是他登机前尝试打过的最后一通电话。

忙音响过两声,解雨臣的声音出现。

“喂,是我,解雨臣,这是第15通电话,直到你挂断前,我会保持录音。”

非常清晰,智能手机表现良好,连最细小的电流声都忠实地记录。这句话后有大概一分半钟左右的沉默,黑瞎子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不会认错,沉默的时间也和记忆中的长度相等。

音频到此结束,很短。

“开车,”按灭手机后解雨臣目视前方。“先到目的地再说。”

黑瞎子重新启动,但不想结束对话,问题留着就永远都是问题。情况过于诡异,他记得每一通电话拨打于何时何地,甚至忙音响起的次数,绝对准确无误,他十分肯定对面没人接起来。

他向后望了望,后座有一个登机箱,拉链拉好但密码锁并未扣上,油表盘剩余的油量也很不乐观,估计勉强够从大屿山岛开进香港岛。

“你尝试过离开,但失败了。”黑瞎子说得笃定,这不难推断。“在机场,是因为你要登机,而不是为了接我。”

“事前发展到现在,顺便接一下你比较有效率。”

黑瞎子有点窝火。“你不该来。”

解雨臣立刻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原话奉还,继续吵架就算了,坐你的船下班,我肯定不拦着。”

“行。”

 

导航的机械女生适时插了一句,打断了焦灼的气氛。

他们靠边停下,解雨臣探到箱子旁边掏出件西装外套利落地穿好,动作别扭,但他做得很好看,整理完仪容后也没急着下车。

“我在机场迷路了。”

“迷路?”

“对,我走不到登机口,不管选择什么路线,最终一定会回到下车的位置。我尝试跟随同一航班的旅客,以及让地勤直接领过去,都失败了。”

“陌生人凭空消失,地勤甚至和我一同回到原点。”

“然后我收到信用卡支出的短信,只有夏池堂才敢直接动它办‘私事’,我嘱咐过他,通过你的安排产生的后续花销一定要走这张卡。”

“所以你选择留下来等我。”

“是的。”

“你看起来挺淡定。”黑瞎子的手没离开方向盘,指肚在粗糙的表面滑动,解雨臣知道他正考虑各种原因,目前自己在撒谎的可能性一定高居首位。

“因为很好解释。”

黑瞎子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这次放鸽子的拍品是个拓本,”他在相册里翻出照片,拓本有B5大小,整体呈棕黄色,有六到七行的古藏语,字迹规整。“明朝中晚期的复制件,年代一般,但胜在数量少,而且有佐证。”

“年初在阿坝州马尔康市深山挖到了一个苯教高僧的墓穴,出土了非常多的文物,光擦擦就有上万个,有字的文献也不少,但环境实在太差,纸张都脆化了,上头的正规考古队处理了将近一年,也只有几卷刻在人皮上的文字完整保留下来。”

黑瞎子立刻明白。“原本化成灰,所以拓本价格飙升。”

“没错。”黑瞎子的敏锐让他省了不少口舌。“华辉国际第一时间捉到风声,立刻和公司联系,也是在那时,他们的人接触了这张纸。”

“他们的失联也是因为这个?”

“对,北京办事处联系不到他们,自然也没办法回复公司。”

“奇了,”黑瞎子感叹,做作的成分占了90%。“既然已经出现状况,为什么还让你摸它,他们迟钝到这种地步?”

“......我主动要求的,而且问题不大。”解雨臣有些局促。“华辉刚收到拓本做一次鉴定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状况,但只要做好隔离,一周内影响就会消失。”

黑瞎子不语,深深吸了口气。

“就算你不来,再有二三天我也能回去。所以你可以直接下班,”他见黑瞎子没反应,又立刻补充。“来的机票给你报销。”

“嚯。”表情夸张,有点回归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

黑瞎子生气了。

解雨臣判断。最后这句可谓推波助澜,他乐见其成。

 

但黑瞎子接下来的话却并没有如他所愿那样将火发泄出来。

“你在激我。”他向后靠倒在座椅上,颈枕硬得像石头。“你曾经用这招对付我,可从来没成功过。”

“......总要试一试。”

还挺坦率,黑瞎子笑了一下,手指点了点眼镜腿和镜片连接的位置。“脑袋转太快,打北京我都能听见。”

“我相信故事应该是真的,至少大部分是真的。”

解雨臣想要说什么被黑瞎子抬手打断。“想要隐瞒一件事,比起避而不谈,不如用更离奇的事情吸引目光。从这点来说,解九爷和吴三省他们那两辈可比你拿手得多。”

看看吴邪被骗成什么狗样子。

“你知道我一定会找你。找到人,并且失联的理由正当,后续还不用操心,我就能安心回家,是不是?”

黑瞎子盖棺定论。

 

“手机拿来。”黑瞎子左手摊开,右手把车门和车窗锁死。“别想扔出去,让我看看。”

解雨臣把手机“啪”地拍过去,明显在耍脾气,让人十分诧异,但他暂时不做考虑。

黑瞎子边翻边继续刚刚的话题。“骗人嘛,七分真三分假,这个度你总是拿捏得很好,我刚刚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你的聪明才智,在驾轻就熟的位置上出纰漏。”

“最初不给我看手机和听录音我可能还会继续相信,你说的几乎都能用拓片解释,细菌、病毒或者真实的神秘力量拨乱感觉神经,有些物品就是有这些奇怪功能,让人误以为自己‘回复了’‘参加了’‘接通了’或者‘迷路了’,但短时间内伪造记录很难做到十全十美,我来得太快,而且我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呼吸声,‘回复’和‘接通’这两项一定是做过的,不是你的幻觉。”

“不觉得前后矛盾吗,在机场的一段描述,你好像黔驴技穷,但接着立刻就找到了完美解释。”

“有点太装模作样,反而让人起疑。”

“解雨臣,你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黑瞎子浮皮潦草地浏览一遍手机上的内容,眉头逐渐紧锁。“说实话。”

 

黑瞎子这回只等待了一小会。

“......我记不清了。”解雨臣像是终于可以脱掉伪装,立刻委顿下去,疲惫似乎瞬间充斥眼前人的四肢百骸,无血色的苍白,并不来源自任何光影变幻,是身体到达极限时最明显的表现罢了。

解雨臣把脸转向窗外。“我失联了几天。”

“从出差中最后一次联系公司,到我得到夏池堂的描述赶到这,两天多一点。”

“看样子没耽误太多事情。”他还有心调笑自己。“再具体一些。”

“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我和夏池堂开始保持频率给你去电,五点登机,八点半你我碰面。”

解雨臣点头。“和我想得差不多,外界试图联系我的那刻,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拍品拓片对大脑的影响是有的,但只要不去碰,完全不会出问题,就算摸到了效果也很差,并且它本身就在不停衰变。华辉失联的原因确实是这个,他们需要二次鉴定,不得不去碰,那边早见怪不怪,只是忘了提前发邮件提醒北京方,单纯的业务疏忽。见面后对方态度很诚恳,表示可以支付损失,之后邀请我参加年终晚宴。”

“你拒绝了。”

“应酬而已。”他抱臂,是个典型的防御姿势,黑瞎子看不惯,强行扒开换上自己的手握住。解雨臣的手很凉,指尖是冰的。“我开车离开,可不管怎么走,中途到了哪,最终一定会在现在这个时间回到酒店楼下。”

“期间表露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愿,过程会直接缩短,跳跃回这里。”

“你说的对,我的确黔驴技穷,”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真的太累了,所以没有骗到你情有可原,对吗?”

黑瞎子觉得自己是想抱抱他的,但有什么阻止了行动,最终他只捏紧了掌心的手。

 

解雨臣在循环开始时,应该立刻做了应对措施,手机中的录音,不是从黑瞎子那边拨入的,而是解雨臣拨出的,不看通话记录,单凭录音无法佐证来电还是去电,他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只要有人追根究底,会很快败露。黑瞎子的推断补充了最后一点内容。

夏池堂和他的行为将正确的时空联系起来,解雨臣认为这是个机会,他要利用黑瞎子的不知情,将自己带出去,但可惜。

“你该笨一点才好......”说完,解雨臣直接昏睡过去。

黑瞎子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酒店,表情晦暗不明。

 

黑瞎子在酒店醒来。

解雨臣在他怀里,衬衫西装都穿着,皱得看不出价格,人倒是呼吸平稳,可疲惫依旧,一夜的睡眠不足以弥合破碎的精神。

他环顾四周,房间很大,不知道是解雨臣的还是之后夏池堂给他订的,几小时的高度集中让黑瞎子也有点断片。黑瞎子最先浮出来的感官竟然是饥饿。

早餐最好是中式的,高级酒店别整洋玩意儿。他开门的时候想。

食物在门口的餐车上,正冒着热气,小轮划过地面的声响中,解雨臣坐着起来。

“什么时候?”

“还早。”

“我不是问的这个。”

食物堆在茶几上,两人简单洗漱挨着坐下。

“现在是第二天早九点。”黑瞎子回答。“有两种可能,我的到来打破了循环,我们可以离开了,或者......”

“或者正确的时间线在你没有被我骗到的那刻起,再次断掉,循环从今天重新开始。”解雨臣续道。

 

“保持乐观如何?”米粥里掺着几片百合,黑瞎子边建议边看着对面人一个一个挑出来扔到他碗里。

“你我说了不算。”

“给夏池堂去电?”

“手机的通话记录足够明白了不是吗?”解雨臣放下碗筷,“这些‘天’,我打了足有上百个,有些通了,有些没通。”

“昨晚故事的补充?”

解雨臣没理他,继续自己的内容。“在接通的部分中,有一些像我给你听的那样,只有呼吸声,剩下的我分辨不清真假。”

“什么意思?”黑瞎子追问。

“对面的‘夏池堂’‘你’还有‘吴邪’,随便一个我熟悉且有电话的人,”他挥了挥手,厌烦的情绪呼之欲出。“都很正常,符合我对你们性格的预期。”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黑瞎子生出一股极度吊诡的感受,不管这股力量是什么,它在完美复刻受害者心中对事物发展和对人物塑造的需求。它强大得过于可怕了。

解雨臣同样回忆起过往,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打通的电话里,我说了什么?”

“吵架的延续,可能我内心深处,你还在生气呢。”解雨臣尽量说得轻松,效果差强人意,黑瞎子配合着笑了一下。解雨臣又突然转换话题,很生硬。“我们可以出去,等晚上九点一到看我们是不是又回到这?还是尝试离开,不如坐船走?”

 

黑瞎子愣了一下,刚冒起来的那点不安消散殆尽。

有意思啊。

解雨臣很会观察,也很会交流,他抛出了选择,可结尾的问话却只给了一个选项,确实符合解当家多疑的性格,对人性的不信任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但这又多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黑瞎子非常敏锐,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抓到问题的关键,所以没立刻接话,见他随便对付两口不再吃,自己迅速处理了剩下的。吃饱饭好干活,他要做个实验。

“你有头绪吗?比如为什么一定要到晚九点?”他问。

“没有。”旁边人说得飞快。

黑瞎子没纠结于回答,换了个问题。

“你还记得这之前,我们因为什么吵架吗?”

“......我不想谈,”解雨臣一下戒备起来,“你还生气?真的?”

“......”可能疲惫确实过度干扰人的思考机制,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撒娇,黑瞎子不仅不受用,反而搅合得他从头到脚哪哪都不舒服。他直接截断对话,关心起眼前人的状况。“你现在需要休息和放松,至少保证身体健康才能继续向下走吧。”

“睡不着了。”

黑瞎子站起来,难搞的小孩加上怪诞的环境,艰苦加倍,烂摊子收拾好后必须要有精神和物质的双重补偿。

“行,我们出门。”黑瞎子拽了拽衣角,那里连个灰尘都没沾上过,也不知有什么反复整理的必要。

“去哪?”

“既然毫无头绪,只能等待,不如享受时光。肉体不想休息,那就放松头脑。”他又去点眼镜腿和镜片的交界。“香港我待过一阵,逛逛呗。”

解雨臣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疯了?现在是......”

“打住,我不想谈,”他原话奉还,接着把人拉起来。“走走走,离晚九点还有十几个小时,够逛好大一圈了。”

 

工作日上午的CBD实在乏善可陈,就算香港被冠上国际都市、购物天堂等等一大串名头也难逃规律。

解雨臣对逛街没太大兴趣,随着黑瞎子的脚步而已。他们先走出金融街这一段,拐进一个小巷买了两辆自行车。

“有必要吗?”解雨臣对对方持续毫无章法地行动表现出这几天来最大的情绪变化。

“方便啊,”黑瞎子不管这些。“时间回溯都能归位,问题不大。”

“也许我们已经能离开了。”

“自己都不信就不要说出来。”黑瞎子检查好轮胎和主梁,推给他一辆。

 

黑瞎子不喜欢香港低纬度的高温,尤其白日晃眼的阳光,曾经滞留在此的记忆也不算愉快,但城市是浪漫的,不妨碍他去了解,这更像是职业习惯。

他看起来胸有成竹。

解雨臣自行车的前轮离前车的后轮不到二十厘米,紧紧跟着,黑瞎子能清晰的感受到背上的视线。

地点不远,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停下来,金融街的繁华好像没被抛多远。

“我还不饿。”

“少吃一点。”

没有特制的牌匾,大门之上斑驳的水泥面直接贴着繁体的“银都冰室”四个字,金属字迹已经略微暗淡,很有年头。

店面不大,人也不多,大都脑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头顶吊扇嗡嗡作响,嘈杂的烟火气,解雨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

他们靠边坐,墙体下半贴着蓝花长条瓷砖,上半刷的黄漆,因高度难以清理,饱和度低了不少。

“来过?”黑瞎子举着菜单,也不抬头。

“怎么可能。”

“我也是第一次来,据说不错。”

塑封菜单黏黏糊糊,解雨臣没去碰,只浏览了一遍,指了指其中一行。“那就这个。”

黑瞎子笑了一下。

“油占多士,配鱼柳?”

“写着推荐菜。”

“行。”

 

两人是唯二的外地脸孔。

老板负责点单收银,于食客之间乱串,每个都能说上几句。

“来港倾公事哦?”生硬的普通话夹着粤语,倒不至于听不懂。

解雨臣没带其他衣服,早上换了件干净衬衫,和游客确实差了些意思。

“对,顺便逛一下。”黑瞎子健谈,保证话不落地。解雨臣手机依旧被没收,但看着也不算不自在。

“两位来得唔系时候,这附近搞重建,人都要搬光,不如往东走走。”

“是吗,房子还不算旧。”

“也算红火过,公房唔杂惯时代,早晚淘汰嘛。”

黑瞎子笑得更大了些。“谢谢老板。”

解雨臣没动鱼柳,多士也只吃了个边。

“没胃口?”

“说了不饿。”

“谨慎可以,不要太勉强自己了,”黑瞎子叹气。“夹枪带棒,这样怎么放松。”

“......我不喜欢脱离掌控。”

“我也一样。”

解雨臣给了个怀疑的眼神,黑瞎子隔着墨镜不在意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攻击。

“按老板说的东走吗?”

“你想去东边?”黑瞎子把问题抛回去。

“是你说要逛的,谁熟悉谁做主。”

“这么大方,那我们往西好了。”

 

黑瞎子真的带他向西,骑行将好眠带来的力气耗光,解雨臣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他拗不过,也确实对现状束手无策。

“真的吗?”黑瞎子在前面领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在风中散得只剩一丝尾音,但他知道,解雨臣肯定听到了。

“什么?”

“没什么,”他突然刹车,过近的前后轮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黑瞎子速度很快,回手扶住了解雨臣的肩膀。“我也累了,歇会儿。”

解雨臣把沉重的呼吸憋进胸腔。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黑瞎子仍感握住的是一块寒冰。

两人差了半步,黑瞎子不回头,手臂拉扯,谈不上舒适。

“距离九点还有多久。”

“手机在你那。”

“想问你。”

“不到五个小时,也许。”

黑瞎子摇头,指了指天空。“已经可以看到晚霞,我们的时间被快进了。”他尾音上扬,是略带疑问的语气。

“我没注意。”

黑瞎子用空闲的手揉搓面部肌肉,今天可能笑得太多,脸颊泛酸。

 

“我们在哪?”

“你不知道?”黑瞎子问,他们今天的对话,几乎由各种问句构成,更像是在用语言对打,他真的有点累了。

“我该知道吗?”

黑瞎子停下来,转过身面对面。“你有听到什么?”

他看到解雨臣闭上眼睛,黑眼圈很明显,疲惫也很真实,他整个人都非常的真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完美复刻了他心中,陷在困境中解雨臣该有的样子,或者说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面对无解谜题最正确的反应。

“有水声。”

“我们离海岸很近,香港岛很小,从中环到这里并不远,再走几步就是海,旺角在对岸,比这热闹多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黑瞎子上前一步,双手搭在解雨臣上臂,他挣脱了一下,但对面竟下了大力气,像钳子一样扣在肌肉上。“我现在要走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懂。”手滑到小臂,把人拉近了几寸,“不得不说,连气味都很像。毕竟是我脑子里的你,说得通说得通。”

“黑瞎子,放开我。”

“我只听大老板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算什么东西?”

“你!”

黑瞎子放缓声调,“对着这张脸我也确实说不出重话,所以请你老实一点,反正也不是真的疼,对不对?”

水声更大了。

 

“你避而不谈的吵架,可是进行得相当激烈。能让我们争执到那个程度,也没很多选项,眼睛、九门、家族,就这些。”黑瞎子先点自己的眼睛,后又点对面的脑门。“对于眼睛,已经吵无可吵,排除掉后更剩不下什么了。我和他都很固执,决定的事情想改变太难。”

“当时对于他要不要继续一堆陈词滥调一样的‘使命’‘责任’‘要求’,话已经说到头,还怎么办,他不带我,我不跟着,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解老板包年了,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吧。而且我可是很好用的。这是第一点,有充足的前提证明,我们绝对不会分开行动。”

黑瞎子观察着,就第一点他拿不太准,他大概只有四五成的把握,从四合院的水池边到他和“解雨臣”相遇的影像太过真实,吵架的部分更像老式放映机那样,画面黑白,跳帧严重,一段一段复苏过来,夹杂其中,模糊不清。

反正赌一把再说。

对面的东西已然沉默。

“你讲的故事,我一直觉得特别熟悉,后来明白过来,其实是拼凑感太强太生硬。周围的环境也是一个道理。把我脑子里存在过的东西整理一遍罢了,天下文章一大抄呗,幻觉也一样。任何一点拿出来,都能和我曾经的经历对得上,下地倒斗几十年,还能碰不上个鬼打墙?华辉的工作失误是和解家联系频繁之后第一个干的明面上的活。这个切入点不错,值得表扬。”

黑瞎子晃了下脑袋,长发甩出残影,“也不能太绝对,也许是刚刚经历的也说不定,我的脑子还在被影响着,时间感不强可以理解。”

“再比如,那个冰室,绝对不在离金融街那么近的地方,而且CBD怎么会有群租公房要修缮。只是我骑行过程中,坚信它就在那,果然我们都到了,神奇啊,一整个白日梦想家,有这能力还要什么青铜神树。”

“而且,想我靠近水也别太明显了。我对坐船可从来没有那么大的执念。”黑瞎子对大多数东西都没什么执念,飞机上的喃喃自语,可能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高铁不好吗?京九线听过没,客流量很大的。”

说完比了个“二”的手势。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我虽然了解解雨臣,但我期望的他,和真实的他并不一样,应该说永远不会一样,要不吵架从何而起。”

“解雨臣可能需要我,但他自己不会停止思考,不会毫无头绪,疲惫下也不会出现这么幼稚的纰漏,说如此潦草的故事,用着他的脸,不要干太蠢的事,我接受不了。对人对物的观察,解雨臣更胜一筹,我只是有些旁门左道。”墨镜深黑,黑瞎子的眼睛隐藏在下面。

“Q.E.D.”证明完毕。“现在放我出去如何?我不想表现得太暴力。”

 

掌下肌肉紧绷,脸上表情冰冷,黑瞎子苦中作乐地想,就固执这点,还是有点像的。

只有一点点。他强调。

“解雨臣”做得很好了,至少在他下飞机到进酒店这一整段,都十分“完美”,违和感更多的来源于故事,几乎是他说一点异议,对方找理由填一点坑。他脑子混乱是真,但这里实在是有太明显的失误,冗余信息几乎把错误高亮显示,让今早“解雨臣”的补充解释更像画蛇添足。什么力量能把多人刻画得真实到让一向精明的解当家都分辨不出?强大的系统都是逐步走向简洁的,当有太多部分解释不通,不如从最根本处入手,世界不合理,那它就可以不是真的。黑瞎子对釜底抽薪颇有自己的见解。

过犹不及啊。

不过粗糙有粗糙的好处,一会下手,自己不会太心疼。

“我曾经教过吴邪,在这行混,狠心一点才行。”

虽然眼下还有很多东西没搞明白:为什么是水?吵架的内容其实他也只是回忆起一小部分,他们来这,香港,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离开,他可以全部弄清楚。

“还好你和他差得远。”

话音刚落,黑瞎子手指挪到“解雨臣”的脖子。

声音还挺脆。

黑瞎子念叨了一句。

 

景象在半秒内急速退去,陷入黑暗,接着感官慢慢恢复,黑瞎子意识到,黑是因为自己闭着眼睛。

他试图调动末梢神经,判断身体状况,左边有热度逐渐蔓延开,有人握着他的手。黑瞎子升起一些怀念的情绪,没忍住揉搓了两下。

“醒了就睁开眼睛,现在是晚上,四周没有太亮的光源。”

黑瞎子就笑,借旁边人的支撑坐起来。

靠着解雨臣的半边身子缓了一会,现实的记忆回归得太快,信息流过大,需要清理下脑子。

“我们在哪?”他尝试整合信息。

“楼里,群租公房,不过人都搬走了,这一片都要重新修缮。”

黑瞎子点头,解雨臣穿着和幻境中一样的衬衫,很干净,有他熟悉的味道。人正转头看向他,有些疲惫但精神不错。

他们在一个封闭式中井的一层,望向对侧多是些商铺,看着荒废许久,其中有一家饭店,招牌的字都掉光了,但不妨碍能认出“银都冰室”的痕迹。

“还挺会就近取材。”他嗤道。

解雨臣好奇心被这句勾起来,问道:“发生了什么?”

“在四合院修喂食器,然后你死了,是我扭断了你的脖子。”

“海龟汤?你在梦里玩侦探推理?”

“差不多,大概是个三流作家写的,漏洞百出。”

 

黑瞎子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按照平时干活时的习惯,将感官尽量散出去。

“能听到水声。”

“当然,我们离海不远。”解雨臣从手机里调出地图,香港岛的西南角,贝沙湾一代。“九爷留给我的纸条上面写了这里的地址。”

“我知道,”黑瞎子想起了更多。“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存在11仓特别留给你的东西也没太多纠结的必要。”

“可能牵扯到同齐家和红家的事情,我需要来看看。”

“只是可能,而且时间还没到,日程表里它排在最后不是吗?”

“都已经到了,还要继续因为这个吵下去是不是过于没意义。”解雨臣叹气。“我可是花了钱的,机票还想不想报销。”

好吧。

 

“看出什么结果没。”

“暂时没有,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处理些棘手的事情。”解雨臣指了指月光照射的中井,他缓慢地踏出一步,瞬间有一大团东西朝他迎面扑来,黑瞎子更快,直接将人拉进阴影范围。“看清楚没?”

“非常清楚。”黑瞎子自己尝试了一下巩固认知。“是人,年龄普遍偏小,有很多。”

“它们不想让我横穿,但在走廊的范围内就没事。上次碰到这么硬核的灵异事件还是在04年。”

黑瞎子不置可否,拿过解雨臣的手机,专心研究地图。地图极其详尽,山脉水系以及区域划分都有罗列,想要看哪一个单独数据,也可以点击。“赞美科技。”

“背山面海,坐实朝空,不可多得的风水水局,很难想象能出现这么多怨气。”解雨臣放大区域,将山和水标示出来。

“可惜。”黑瞎子续道。

“可惜什么?”

“瀑布,”他在屏幕中间靠海的地方划了一道,这道黑色的线,像一把巨刃将山水分隔开。“水刀煞,位置太巧了,完美破局。”

说着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地名,第一个词条写着:华富邨瀑布湾,香港十大灵异地方之一。“水流湍急,水深变化大,每年因戏水溺亡的人论打算,倒是能解释为什么都是年轻面孔。解九爷可真会找地方。”

“一定有什么原因,解家不会干没意义的事情。我让夏池堂查了一下,整栋楼目前收归行政区政府,之前倒过几手,追踪到上世纪末,解家有股份参与。”

 

黑瞎子沉吟了半刻说。

“我想上任当家是在提醒你。”

公房是四方的,中井非常大,从地图俯瞰有中井结构的建筑不少,他们所处的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房子太老还邻海,海风和湿气腐蚀,承重柱出现裂缝,勉强用钢架支撑住,作为临时的手段。钢架纵横交错,于四面形成了一些图案。

“或者说,在给你提示。”

黑瞎子在想放火把这里直接烧掉的可能性,钢架结构还算结实,烧完应该不至于让建筑物倒塌。和吴邪不同,他只有基础的建筑学知识,但靠经验分析已经足够,就像专业建筑师可以一眼看出商场里防空通道被安排在哪,时常光顾的人,比如保安也能熟悉构造找对地方。

黑瞎子抽了口气,心说到头来还是个打手。

“我是怎么昏迷的?”

解雨臣不急于追问,指了下身后入口,“在那,我们分开行动,你说要顺着指示牌从右侧绕,我上楼查看。你倒地的声音可是很响亮的,在三楼都能听见,还好没伤着骨头,辉腾停得有点远,我不负责背你回去。”

“没良心啊解总。”黑瞎子把手插进头发里,无奈道。“正好绕了一圈,这么算我可是帮你挡了这一遭,多少给点好话吧。”

解雨臣做了个你最好说清楚的表情。

黑瞎子这回向左迈了一步,正对中井,站在两根承重柱之间,可以全景看到钢架围出来的图形。“你看它们像什么?”

解雨臣跟着过去,没有立即回答,掏出纸笔将线条一一画出,墨迹构成了一个不太规整的三角。“三角形可以指代很多东西,比如金字塔。”

“或者山坡的一侧。”黑瞎子接上。“我应该在走进来的那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建筑物有四面,四面山坡组成了一座完整的山,绕着中井走一圈就是在......”

“就是在转山。”

孺子可教,黑瞎子满意于解雨臣灵活的头脑。

“山坡形状和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神山冈仁波齐,这么特殊的样子,世界找不出第二个。”他有点懊恼于自己的疏忽。“从右侧逆时针转山,是苯教徒才会干的事情。”

黑瞎子向上看去,建筑只有九层。“‘九’在苯教中是个含义深刻的数字,地界从内到外共有九层,即九重天。”

“这是仪式,因为水刀煞,仪轨人牲充足,只要有人完成最后的步骤就行。”黑瞎子抬手,红色箭头扎眼。“把右行牌子放在大门口,生怕人看不见似的,解九爷也了解你,知道你会遵循路标,但他没想到你还带着我。解总,劳务费记得多结点。”他想起幻境中餐厅老板让他往东的话,忍不住摇头。

解雨臣不知其中关节,就笑他。“你还挺骄傲?”

“打工人的自觉嘛。”

 

两人心中有了相同的计较。

“密宗和吠陀有文献记载过类似的论点,地球是由七个脉轮点和能量网格构成的,网格线在西方叫雷线,在中国被称为龙脉。”他们开始顺时针转山。“顶轮就位于冈底斯山脉主峰冈仁波齐。”

“地球很大,网格必然有间隙,香港正处在一个网格空白的中心处,城市的‘气’很弱,难以聚集成像样的邪祟,华富邨属实是个难得的地方,但效果肯定差了不少,整个局如果挪到龙脉附近,我可能已经死在幻境中了。”

“九爷看在解家人的面子上的确手下留情,仅做警示而已。你觉得他在警示什么?”

苯教、圣山、幻境,结果不言而喻。

宗教仪式蕴含着经验主义的认识论内核和尝试触摸精神世界的哲学意义,信徒们相信转山可以洗清罪孽,免受落入无间地狱之苦。当两人再次回到原点时,地上出现了一个盒子,同最初从11仓交接给解雨臣的那个一模一样。

黑瞎子捡起作势要打开,被解雨臣拦住了。“等一下。”

“怎么,不放心?”

“我想自己打开。”

黑瞎子单纯调侃,见解雨臣伸手,没什么犹豫地递了过去。他在扭锁上拨动一下,上盖弹开,深色绒布上放着几片青铜。

黑瞎子先一步拿起一个,翻转查看。

“普通的青铜碎片。但就像你说的,解九爷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解雨臣点头。“那这里怎么办,放着不管要出事。”

黑瞎子“啪”地扣上盒子,转头冲他笑。

“恶业害身,以火焚之。你先走吧,到车边记得打999。”

 

——

解雨臣按灭手机屏幕,和黑瞎子一起靠在车门上,几百米外,大火正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远观像是个巨型火炬。

“不怕楼塌了?”

“我心里有数。”

海岸线有晨光露出,照在两人的身后,将眼前的阴影拉得很长,海风吹动头发,黑瞎子露出的侧脸被遮住了。

解雨臣欲言又止。

“我总会在的,论固执你我不相上下。”黑瞎子开口。“所以没关系。”

旁边人撇了撇嘴,终于有点放松的样子。

“冬拍什么时候结束的来着?”他突然问。

“月初就结束了,问这个干什么。”解雨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好好回答。

“我想年前公司应该没什么紧急的事,难得来次香港,坐船回家如何?”说着哼了两句歌。

渴望一个笑容,期待一阵春风,你就刚刚好经过。

解雨臣好像想起什么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笑着回答。“也行......”他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打断了对话,来电显示对面是夏秘书,黑瞎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是解雨臣。”

“老板,刚刚俄罗斯那边通过大使馆来电,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家帮忙,打的是很早之前留下的旧号码。”

“......知道了,我们很快回去。”

黑瞎子耸了耸肩膀,迅速订了两张回京机票,划的信用卡,解雨臣的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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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啦。

苍顾行
还是看《二十一天》想画的… “...

还是看《二十一天》想画的…


“回到海里。”解雨臣靠在他的怀里,看向海面,“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

还是看《二十一天》想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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