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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即时预告！李子维或成新一代宠女儿狂魔！

上篇：李家有女初长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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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看那我们囡囡肯定是先叫爸爸。”李子维小声说，此时此刻两个当了父母但还是像屁孩一样的两只，趴在女儿的小木床前，看着熟睡的女儿。要说这小李同学也是聒噪，当初被李子维视作把他父母的话全都说尽了的莫默也没她这么能嚎。不过自家女儿，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的了，这睡着的小模样可是李子维百看不厌的。

 

“你有没有点生活常识，”黄雨萱拧了李子维的胳膊一把，后者无声的朝着黄雨萱呲牙咧嘴的，其实两人都知道，黄雨萱根本没有使劲，“按正常的生理发展，是先叫妈妈才对。”

 

“才不是咧”李子维回呛，“我们囡囡和爸爸这么要好，肯定是先叫爸爸。”

 

“切，那你就想想吧。”黄雨萱双手抱胸，在一旁暗生闷气，别别嘴不想看李子维。

 

而李子维却伸了手，轻轻摸着囡囡的小指头，小小的手指握成了小小的拳头，简直像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玩具。李子维甚至能回想起来，她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指的时刻。小小的五指把他的大拇指握在同样小巧的手心，从那五个小指头传来的温度是那样的温暖，那是黄雨萱和他一起创造的可爱的小生命。他简直都迫不及待的想伴着她长大，想看见小女儿上了小学叽里哇啦天天和他说话，想看见女儿穿上制服，像当初他和莫俊杰陈韵如一样，在高中里找到最要好的朋友，接着找到她一生的挚爱。

 

他的思维仍在奔逸，如果不是囡囡的啼哭打断了他的思考。

 

“哎呀，叫你不要动她睡觉啦。”黄雨萱本在一旁整理着衣服，此时正快步过来。熟练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婴孩的背。

 

“这不是看咱们女儿太可爱了吗。”李子维甜言蜜语简直一套一套的，黄雨萱朝他翻了个白眼，朝向另一边去了。

 

女儿还哭着，哭喊中夹带着音节，“ma。a”

 

她含混不清的说着，但这声响却如同电流直指黄雨萱的心房。“子维，”她叫到，“女儿会说话了，她叫我妈妈。”

 

“听到了啦，”李子维屁孩似的半撅着嘴，一副吃了醋的表情，”还是先叫你妈妈了。“李子维朝着渐渐止住哭声的女儿扮了个鬼脸，后者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很奇怪耶，她竟然不会被你吓到。“黄雨萱看着这幅美好的画面，不禁嘴角带着点笑来。

 

”那当然不会咯，“李子维又在洋洋得意，他这时候的女儿奴气质已经很明显了，看着小女儿的样子，他总是像是回到了17岁似的，很多时候黄雨萱都觉得，这个女儿的到来，非但没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像夫妻，反而像是回到了黄雨萱是个高中生的时光。”我可是她最亲的daddy哦。”

 

他说着女儿的事，却突然靠近了黄雨萱向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做什么诶，囡囡看着哦。”黄雨萱用眼神示意李子维，“让她看看，她的爸爸是个大流氓诶。”

 

“daddy不是大流氓哪来的她哦。”李子维一脸深情的在旁边开着车，他还习惯性的揽着黄雨萱的腰，将她基本整个人拥在怀里。

 

“不要在女儿面前说这种话。”黄雨萱飞起一脚蹬在李子维的小腿上，接着抱着囡囡走远了。

 

“黄雨萱，很痛耶！”李子维捂着自己受伤的小腿。

 

...

 

02

 

几年后

 

穿着粉嫩睡衣的囡囡坐在幼儿吃饭椅上用小叉子吃着饭，香蕉，面包，火腿，简单的食材，却被做饭的人装饰成了卡通人物的形象，可见做饭者的用心。

 

看看吃的多好。黄雨萱朝对面的李子维做着口型。要知道这个卡通人物的点子可是黄雨萱想到的，自从有了不同的卡通人物作伴，囡囡的食量突飞猛进，个头也长大了。

 

李子维拿着咖啡，抿了几口，无声的挑眉，赞同妻子的看法。

 

”mummy！“囡囡将小叉子放好，接着举起了半个面包的边边，“我吃不了了啦”她道。

 

“囡囡，”黄雨萱走到囡囡面前，半蹲下来，鼓励她“这只有一点点，吃掉好了。小小兵看到你全部吃光光，也会高兴的。”她十分温柔的对小女孩说道。

 

“这样子哦。”囡囡毕竟年龄小，玩不过自家妈妈的千层套路，所以你拿着面包条一点一点吃着。

 

“mummy”她又道，几口下去，面包只剩下少少的一部分，“最后一点真的吃不了了啦。”

 

“加油哦，这只有一小口哦。”黄雨萱正在整理今日野餐要用的东西，他和李子维一向都是分工明确的，所有的吃食已经由李子维全权准备好，那么整理东西自然是她效劳了。

 

半晌她回到了餐桌旁，囡囡似乎已经吃完了，她带着笑脸望着她。

 

“真乖我们囡囡。”黄雨萱半蹲下来想要给小女孩一个奖励。

 

“不是我吃的哦，”囡囡指指一旁看着女儿笑的眼睛狭长的李子维，“是daddy帮我的啦。”

 

“这样子呢，”黄雨萱望着一旁的李子维，“爸爸真的是好心呢。”黄雨萱的话语很温柔，但是只有李子维知道黄雨萱的眼底之意。

 

“等晚上的，我一定要揍你。”黄雨萱的眼神告诉他。

 

李子维扬扬侧脸，做着得意洋洋的动作，就像曾经两人千百次曾做的那样，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他们在无数个时间线里相遇，他们在无数个时间线里分离，无数次的生死别离终于迎来这一刻。他看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上一次出去野餐时拍的照片，他一手揽着黄雨萱一手揽着可爱的囡囡，照片定格的还有两人走过的无数风雨和无数岁月。

 

李子维再也不想要什么时空穿梭的奇幻奇迹，他所想要的只是，岁月静好。

 

 

end

至此，想见你的系列完全结束了。感谢大家在这个坑里的一路支持，祝愿我们可以在其他的坑里重逢。

希望我的凤南小队在他们的时空里永远和美，永远幸福。

再见，李子维，黄雨萱，陈韵如，莫俊杰！

06

回到家的李青桐和李进步正在李青桐爸妈的注视下进行一场“正式”的谈话。

“李青桐，你说说能激发你学习的动力是什么？”

“我不知道。”李青桐急躁地甩甩手，“那你说，你学习的动因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随便学学就这样了。”

“闺女啊，你们吵什么呢？”

“叔叔，你看看她，她连学习都没有动力。”

“闺女啊，爸爸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回到卧室的李进步突然想到李青桐之前对吴智勋的评价，就问她：“要是把吴智勋作为你学习的动力呢，你会好好学习吗？”

“这怎么可能啊！”

 

此时，段霄在日记本上写到，“今天还是和花在一起的一天。木木说学习需要动因，我当时在想我学习的动因是什么。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学习是为了能够成为家人的避风港，学习上大学，赚钱养家，帮妈妈减轻负担，给花提供好的生活。未来，我们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小孩。我会为了我的家好好奋斗的。”

 

又是新的一天，离月考又近了一天。

吴智勋到教室的时候，依然收获了一声“早”，他向对方问好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直到李青桐进教室，顾繁森才停下了手里的笔，“待会课间我给你进行一下考前辅导。”

李青桐边摘围脖边说：“能有什么用啊，明天就考试了。”

“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啊。”

 

大课间，李青桐范水水王小敏都聚在顾繁森周围听所谓的考试秘笈。

“所谓高中数学，常考的知识点一共有200多个，常考的题型有100多种。但是今天咱们不讲这些，该考试了得讲干货。”顾繁森拿出自己的卷子对着说，“你们看，选择题一共有40分，要是想答满分很难，但是想答个10分太容易了，全选一个选项就能达到。我之前的班主任还说，把卷子扔地下踩一脚，都应该能得10分……”

 

大题，顾繁森给他们只讲了导数、概率和三角函数。

范水水和王小敏听着连连点头，李青桐看起来就是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顾繁森问李青桐：“懂了多少？”

看李青桐只是傻笑，顾繁森把手里的资料给李进步，“花，你监督青桐把这些上午都记住，我下午给你们讲进阶版。还有我桌上的汽水你们拿着喝吧，我爸带回来的。我去找一趟老吴。”

 

“还有进阶版啊~”两种不同的语气交织在一起。

“李青桐，有这种材料你还不珍惜。过来背资料。”

 

吴智勋看着顾繁森拎着一个大袋子往教室外走，又想着刚才她说的答题套路，感觉心里又乱了。

之前就算是班级里再吵，吴智勋也能完全屏蔽掉杂音，专注在面前的习题册上；但是现在，就算是顾繁森压低了声音说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为什么能牺牲自己的时间给一群“没前途”的人讲题，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顾繁森进到办公室就看见老吴正在研究北京的语文月考卷子，就到他身边喊一声：“老吴。”

“木木，怎么了？”

“我爸爸去吉林开会带了点汽水回来，你给办公室的老师们分一下吧，尝个鲜。”

“那行，我就收下了。”

 

 

“你们怎么不喝啊。”回到教室的顾繁森看见大家拿着宏宝莱的玻璃瓶束手无策。

“这玻璃瓶打不开啊。”

“行吧行吧，我错了。小弟给你们打开。”顾繁森掏出钥匙链上的多功能刀具上的瓶起子。

“你怎么连这个都有啊。”

“我爸给我防身用的。”

 

……

 

周四考完数学，李青桐特意跟他们宣布，“考得非常顺手，非常好。”

对于这种宣言，李进步和顾繁森对视一眼，表示并不敢相信。

 

周一，老吴特意在晚自习说明月考的成绩。

“关于这次的月考呢，我着重表扬的人都集中在中间这一片。首先，李进步同学，咱们第一次大考，就彪进了学年前20名。”班上响起一片掌声，“接下来这位同学，也姓李，虽然成绩在咱们班常年垫底，但是这次考试进步卓著……对喽，就是李强同学。”

 

李进步、顾繁森、范水水看向李青桐的目光中显露出一些奇怪的意味。

 

“另外，还有咱们班顾繁森同学，虽然只参加了语数英三门考试，但是单算主课成绩排年级第一。尤其是语文，答得非常好。还有我手里有北京的月考卷子，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我来要。”

 

李青桐看着顾繁森的卷子说：“木木，你这语数英总分加起来比我六门加起来还高啊。”

顾繁森和李进步看着李青桐40分的数学卷子分析：“确实把我教的东西都用上了，期末之前可能会有一些进步。”

“那太好了，可是史地政怎么办啊？”

“身为理科生的我表示无能为力。”

 

吴智勋带着北京的考卷回到家，等待自己的果然又是一场疾风暴雨。

饭桌上，吴父质问：“你对这次的考试满意吗？”

“我已经是全年级第一名了。”

吴父拿着卷子，“你看看你这次的成绩，只比第二名高几分，还有语数英的总分居然比顾繁森低。我的儿子怎么能比他的女儿差……”

吴智勋拿回卷子，“我不吃了，我去图书馆学习。”

 

图书馆里，顾繁森正收拾写完的作业准备起身回家，突然发现，吴智勋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吴智勋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顾繁森手指指图书馆的门。

俩人站在门外，吴智勋沉默了一会正打算张嘴说些什么，突然肚子响起了咕噜的声音，一下变红了半张脸。

顾繁森低头抿嘴笑笑，说：“你等我一下。”

 

/破镜重圆

/中年追爱

/私设很多

01

李青桐原本不打算去高中同学聚会的。

她借着绵延铁轨和漫长岁月将自己硬生生从小镇剥离出来，疏远交际也居无定所。除了死党，同学们甚至不记得班里还有这号人物，更不会知道她20岁就匆匆忙忙结婚生子。

年轻时候的李青桐确实不够聪明成熟，抛弃了所有人苦口婆心劝她选择的最优解而执意生下李进步，到头也只能想出这样狼狈的办法来规避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

作为她屈指可数的如今关系仍然亲密的旧识好友，范水水见证着曾经横冲直撞的少女一路如何挣扎蜕变，对她怀揣着不为人道的那些破事儿死念头更是心知肚明。

因此关于这次同学聚会，范水水也就随口在干女儿的升学宴上提了一句，根本没指望李青桐能去。

如她所料李青桐确实没什么反应，倒是李进步颇有兴致地追问到：“范姨，班儿上的人都会去吗？”

范水水想了想：“除了你妈，差不多。”

“你确定？”

“确定啊，这次是毕业20年聚会，人可齐了！”

李进步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看向李青桐：“妈，去呗，我也想回铁原看看，就当是完成心愿了。”

“有啥好看的。”

李青桐心虚地撇开脸。

李进步前段时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变得懂事起来，不再追问有关爸爸的事儿，也不用催着盯着自己就知道奋发学习。

好像本来两军对垒剑拔弩张唾沫横飞，对方却忽然放下武器给了她一个拥抱，显得全副武装的她更加蛮横不讲理。

李青桐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精心准备了个烛光晚餐想跟女儿好好聊聊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过去。

李进步却说她不想知道了，只希望如果自己考上好大学李青桐能满足她一个心愿。

9.9包邮的简陋烛台上插着的两根白蜡烛噼啪作响，明暗交界线随着烛火跃动不断变换，房间里昏黄而朦胧，色调像极了年代久远的照片。

李进步好像又回到了千禧年，她陪李青桐吹生日蜡烛，那时候她的母亲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亲密无间的朋友，睁眼就可以看到幸福的走向。

是她突然的出现在李青桐的人生中劈开另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想到这儿李进步心里阵阵发涩：“妈，其实当你的女儿也算幸运。”

李青桐呆愣着看向她，从前那个倔强又叛逆的小丫头不知不觉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其实李进步和她吵架说的话也没错。她自顾自地生下孩子后，看似竭尽所能为其创造条件，可实际上李进步跟着她这个不太靠谱的妈妈似乎一直在颠沛流离，一直在被迫成长。

如果非要追究幸运儿是谁，那拥有李进步这个女儿的她也可以被提名。

“怎么说起这个？”李青桐慌忙垂下头，起身吹灭蜡烛后抹去眼角的泪水，走到女儿身边久违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妈答应你了，这回绝对说到做到。”

当时她怎么也想不到李进步的心愿竟然是要回铁原看看。

“怎么，李青桐，不敢啊？看你怂得。”

李进步见她妈沉默着假装鸵鸟，使出了必杀激将法。

“谁不敢呢！”李青桐咬咬牙，“去就去！”

可是去了说什么呢？继续编造她复旦毕业公司高管的璀璨经历，还是陈述从踏出高中校门没几年就变得仓皇混乱、缺乏可陈的颓丧人生？

又或者，大家坐在一起举杯怀念她珍藏着却又恨不得抹去的千禧年？

不管如何，三十八岁的李青桐被女儿推搡着，终于要回到铁原了。

02

聚会那天李青桐专门让李进步帮自己化了个淡妆。

其实她也就想随便搞搞，但是李进步非要把她化成绝世美妇人，动作都是精雕细琢反复修改，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等她人到酒店都快开席了。

范水水和王小敏坐在一起，两人看见她拼命招手示意。

光招手有屁用，李青桐吐槽到。还好兄弟呢，连个位置都不给自己留。

她略带尴尬地环视一周，发现只剩吴智勋和班主任老吴中间还有个空位。

这下更尬尴了。

老吴见她愣着不动，还以为是迟到了不好意思，乐呵呵地替她解围：“难得见你啊李青桐，赶紧过来坐吧。”

“抱歉抱歉，来晚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座位上挪。

“你这些年都干嘛呢？”

李青桐刚坐下，老吴就拉着她问。

“也没干嘛，就...公司上班呗。”

李青桐隐约意识到吴智勋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整个人顿时坐立难安起来，心里求神拜佛地祈祷着赶紧上菜好堵住老吴的这张嘴。

“你今天就一个人来？老公孩子呢？咱班聚会可有不少带家属的。”

李青桐下意识地看向吴智勋，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急忙低下头：“他们自个儿逛街去了。”

“这样啊，那改天...”

“老师。”吴智勋忽然打断他，“您刚说想让我回校做个报告，大概是关于哪方面的？”

“哦，就讲讲高三的心得体会和奋斗历程吧。”

老吴成功被吴智勋转移了话题，两人隔着她讨论起具体细节，李青桐小小地松了口气。

开席后李青桐更是能不说话绝不多说一句，埋头吃菜装得十分忙碌。

偶尔有借着敬酒想要窥探她这些年经历的人，也被她豪气冲天的叠声“干了”打乱节奏。

几杯下去，她落座时都有些摇晃。

吴智勋终于看不下去，伸手夺过酒杯，覆在她耳边无奈地小声道：“你酒量不好，别喝了。”

“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 李青桐已然意识模糊了。社会上打拼的这些年让她明白，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弱势只会更受欺负。于是李青桐习惯性嘴硬道，“我跑业务的时候一个人能干倒三个人呢。”

为了工作要和三个人拼酒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在吴智勋的设想里，李青桐善良又仗义，像个无时无刻不在发光的小太阳，根本不会被生活所磋磨。

这样的她分手以后也能找到另一个人，陪她从少女安稳走到中年。

但李青桐的只言片语让他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丈夫产生了莫大的敌意与不满，好像那是世界上最无能最该被唾弃的男人。

吴智勋无法抑制地冒出了假设李青桐的丈夫是自己她一定不会这么辛苦的荒唐又卑劣的想法，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那个男人其实半斤八两，一个让李青桐有段惨烈的初恋，一个让李青桐有段劳累的婚姻。

吴智勋盯着趴倒在桌子上的李青桐，喉头来回滚动，最终只低声呢喃了句：“嗯，辛苦了，你很厉害。”

散场时李青桐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吴智勋只好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等在酒店门口的女孩儿见了人急忙朝他们奔去：“妈，你怎么了？”。

小姑娘跑到跟前怔愣半响，才对着他喊了声“叔叔”。

吴智勋皱起眉头：“你一个人？”

“嗯。”

“我送你们回去吧。”

“谢谢叔叔。”

吴智勋车开得很慢，小镇晚间的道路除了两侧兢兢业业值守的路灯和在风里短暂亲吻的树叶，很少有其他闯入者。

于是他深吸了两口气，借着内后视镜偷偷打量小姑娘。

小姑娘十分乖巧懂事，扶着妈妈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安静地窝在后座。

或许是陌生的空间令她有些紧张尴尬，她的眼神四处飘来飘去，恰好和吴智勋目光相接。

吴智勋干咳两声，率先打破沉默：“你爸呢？”

“我刚生下来他就和我妈离婚了。”李进步很诚实地回答到。

“是吗。”吴智勋握住方向盘的指节猛然收紧，牙齿撕扯着嘴角翻起的死皮不再说话。

李进步见有些冷场，连忙转移话题：“叔叔您呢？是做什么的？”

“我回国不久，目前在复旦任教。”

“真巧！我今年刚考上复旦！”

吴智勋呼吸一滞：“你十八岁了？”

“对啊，怎么了？”

这么算李青桐大二的时候就生下了她。

吴智勋脸色阴沉得吓人。

也就是说他们分手后不久，或许是出于尽快逃离上一段感情阴影的目的，又或许是真的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李青桐仓促地走进婚姻，而后迅速转变为单亲妈妈。

二十岁，她还是个小姑娘呢，带着个婴儿怎么生存？

吴智勋不敢细想。

夜色浓稠得好像氧气稀薄的深海，每口呼吸让人都疼得五脏六腑挤在一起。他心有余悸地拼命往前游，终于在看到如灯塔般立于李青桐家门口的路灯时得到救赎。

他将母女俩送上楼，折回车里迎着微薄的灯光沉默地坐了许久。

03

吴智勋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按下手机一看才半夜3点，又颓然地倒了回去，盯着天花板出神。

准确地说这并不是梦，而是回忆。

他刚出国的那会儿经常想起，后来时间久了就慢慢淡忘了，这次大抵是又遇见李青桐的缘故吧。

梦里的时间线停在大一。

他考上了复旦大学，数学成绩经常个位数的学渣李青桐认认真真背完了那75页笔记，也勉强考进了上海一个普通一本。

绿皮火车载着他俩从铁原慢悠悠地驶向上海。

女孩子坐在窗边撑着下巴欣赏飞驰而过的风景，他坐在女孩儿身旁目不转睛地描摹起光斑落在她脸上的轨迹，然后偷偷地，心痒难耐地摸索着牵住她另一只垂在桌下的手。

少年人的感情本就汹涌又热烈，一发不可收拾。

强行被掌控欲极强的父母捂着嘴巴困在金属鸟笼中，待它长出翅膀只会加倍反噬地歌唱，从夜晚唱到黎明，直到玫瑰吸尽最后一滴鲜血。

吴智勋再也不要他的爱意委委屈屈地低着头东躲西藏。

在上海念书的那几年，他和李青桐仿佛是到了年纪马上领证的情侣，肆无忌惮地在阳光下拥抱，在夜色中亲昵。

他们横跨两个校区，挤出时间陪对方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自习，去丈量校园里每条林荫小道，一起过中秋元旦，也一起见过上海的初雪。

那次他还在图书馆为期末复习，李青桐裹着雪还没化干净的围巾帽子忽然出现在他旁边，眼睛里全是细碎星光。

“吴智勋，外面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哦。”

铁原的冬天总是覆着厚厚一层雪，他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

“我们去看雪吧！”

女孩儿故意摆出祈求的眼神，双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来回摆动。

吴智勋根本没法儿无视，只得叹了口气，乖乖收起书包。

后来，他送李青桐到车站等车的时候，小姑娘才告诉他韩剧里都说一起见过初雪的情侣会走到白头。

他这才恍然大悟。

李青桐自己说完觉得害羞，把脸偏到一边不肯看他。

吴智勋笑了笑，从背后主动绕到她面前。

“李青桐，闭眼。”

路灯暖黄色的光线给飘散在空中的雪花镀上了一层金色，勉强可以当做新婚时喜庆的彩带，除了李青桐还傻傻瞪着双眼，一切刚好。

但这也无关紧要了。

他俯下身，唇瓣轻轻贴到李青桐的唇上。

然后梦就醒了，也许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时间总会恰恰好停留在最甜蜜的时刻，制造着混乱又破碎的后续从来没有发生的假象。

大二暑假，在父母的追问下吴智勋承认李青桐是他女朋友。

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直接冲上她家破口大骂，诸如李青桐根本配不上他儿子，一家子没家教的只会教女儿勾引男人之类的话，什么难听说什么。甚至和李青桐的父亲动起手，吴智勋拉架时还挨了两拳。

李青桐父母莫名受了侮辱，也不许她再和吴智勋来往。

整个暑假两人都被关在各自家中。那时候吴智勋总是期盼着开学，只要开学只要逃离铁原，一切都会好的。

可最终他等到的，只有一张机票。

他的父母瞒着他报名了学校的2+2项目，接下来的两年他都要在国外另一所大学念书。

他颤着手打电话给辅导员，被告知名额难得，是看在他足够优秀，家人又大力支持的份儿才会分给他，报上去就不能更改，反悔直接当退学处理。

他挂了电话，父母得意洋洋地出现在身后催他抓紧去办护照。

吴智勋茫然地盯着书桌上那本边缘卷起的皮皮鲁，眼睛又疼又涩好像要涌出泪来。

他的父母做事决绝，严防死守着半点与李青桐道别的机会都不给。

缺少发达通信网络的世纪初，两人就这样轻易地断了联系。

其实吴智勋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大三那年寒假，他口袋里揣着国外省吃俭用攒钱买的铂金素戒偷溜出门，却得知李青桐已经搬家了。

大四那年寒假，他仍旧不死心，站在李青桐家楼下发呆时偶遇王小敏，从他的口中得知李青桐好像结婚了。

然后，他就放弃了。

二十岁的他们一穷二白身无分文，只有可以无尽挥霍的岁月和不撞南墙不肯回头的孤勇。

他们自以为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但其实不过是只脆弱的风筝。

家长把线牢牢攥在手里，只要用力地扯一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偏向另一个轨道，眼睁睁看着彼此渐行渐远。

04

梦醒后吴智勋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闭眼时脑海里是少女时期的李青桐，睁开眼天花板上浮着昨天见到的涂了夸张眼影的李青桐。

被吹散的爱情正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吴智勋在床榻间翻来覆去，熬到早上八点，终于鼓足勇气从同学群里加了范水水好友，又问她要到了李青桐微信。

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他还以为李青桐因为宿醉会起得更晚些。

吴智勋的心跳不自觉地鼓噪起来。

他向来嘴笨，就算和李青桐最亲密的时候也说不来动人的情话。

更别提现在他们隔着空白的几十年，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最后删删改改打出了个平淡直白的陈述句。

［我想了很久，你现在离婚了一个人带孩子，我在国外也没有过交往对象，如果你还愿意，我们重组家庭，可以吗？］

［混蛋］

消息算是秒回，吴智勋的指尖悬停在键盘上，一下子愣住了。

对面这时又发过来一句

［等我妈醒了，你当面跟她说。］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李青桐女儿替她回的微信。

人到中年被晚辈撞破恋情不可谓不尴尬。

一时间吴智勋也忘了说点类似保证会对她们母女好，也会把她当亲女儿之类的好话为自己拉高印象分，干巴巴地回了两个字儿

［好的］

发出去才后知后觉有些懊悔。

［懦夫才会用微信表白。］

小姑娘新发来的消息让他哭笑不得，原来这也算表白吗？

不过他觉得这话说的对，是他太过心急地想要得到回复了。

曾经那么勇敢的吴智勋和李青桐，如果重新开始，值得拥有一个更加郑重盛大的开幕式。

05

吴智勋加了李进步微信，再三确认过李青桐已经起床，现在意识非常清醒后，驱车赶往她家。

之前的聊天记录他拜托李进步全部删掉了。

隔着屏幕怎么也传达不出最热烈直观的情绪。

而且李青桐这个人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而口是心非，光凭语言文字根本无法断定她的真实想法。

吴智勋暗自庆幸他勉强也算解读李青桐面部微表情的高手。

万一被拒绝，兴许还能从她脸上看到点残存的留念。这样的话他就能如同沙漠里看见海市蜃楼的旅人，怀抱着微弱希望仍然拼了命地迈开双腿去追逐他的解药。

吴智勋长吐一口气，理了理衣服，拿起路过花店时专门买的玫瑰上楼。

李进步抱着篮球刚好和他在楼梯道儿撞见，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那什么，我去打球了啊，你和我妈好好聊。”

右手托在下方，小臂弯曲将球夹在腰侧，和他惯用的持球动作一模一样。

吴智勋恍惚间看见女孩子的身影和17岁的自己重叠。

所有伏笔此刻都连成了一条清晰的时间线，鲜血淋漓地刻在他大脑皮层上。

怪不得李进步今年刚好18岁，怪不得李青桐和他分手不久就生了小孩。

原来李进步是他的女儿。

他才是李青桐所有劫难的罪魁祸首。

迟来的愧疚翻涌着逆流而上，堵在他的喉管把原本想说的话冲得支离破碎。

他如同濒死的鱼在海岸上徒劳地大口呼吸。

深海里追逐的温柔光点摇身一变成了炙烤和审判他的无情烈焰。

每道卷起的海浪都在疯狂嘲笑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想什么破镜重圆呢？

他们本应该是共历风雨的家人。

无论是作为丈夫又或者是作为父亲，吴智勋整整迟到了十八年，事实不会因为他的悔恨和愧疚改变分毫。

那是他无法逃离的家庭的过错，是无能又怯懦的他的过错。

如今他怎么好意思把重组家庭当做双赢的好事说给李青桐听？

“还愣着干嘛？上去啊。”李进步见他迟迟不动，拔高了音量提醒到。

话音未落，李青桐猛地推开家门：“李进步，你声儿能不能小点？吼啥呢？”

逼仄的楼道内挤着两个人，她本以为另一个是李进步的朋友，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吴智勋，顿时愣在了门口。

吴智勋随之仰起头，而后如梦初醒般拍了拍李进步的肩膀，越过她三步并作两步站到李青桐面前，手掌压住杂乱的心跳，微微喘息着看向她。

“李青桐，我能抱你一下吗？”

06

李青桐显得有些局促。

吴智勋坐在餐桌另一头，手里捏着朵快要变形的玫瑰，活生生像个不会说话的雕塑。

房间里只有隐约起伏的呼吸声。

她获取的每一口空气都似乎刚刚从吴智勋的胸腔中路过，带着熨帖的温度，旖旎又缱绻地亲吻她的每个细胞。

李青桐在这种温情里感到胆战心惊。

吴智勋实在太聪明了，她拿不准这次突然登门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正常人面对忽然多出的孩子都会有种人生节奏被打乱的恼怒吧。

李青桐端起面前的凉白开猛灌一口，给自己壮了壮胆：“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吴智勋摇了摇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就是来看看你。”

“那，现在也看到了哈。”

她摊手耸肩故作轻松的动作再配上左右飘忽的眼神在吴智勋看来尤其虚张声势。

“李青桐，你不用紧张，我确实都知道了。”他缓了缓，继续到，“这都不重要，你想怎样都好。不想见我，我就马上离开，如果还愿意和我一起，我们就重组家庭。”

李青桐沉默许久，然后目光坚定地看向他：“生孩子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觉得愧疚来补偿我。”

“不是补偿。”吴智勋心里一酸，又加重语气重复到，“不是补偿，是我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实现的愿望。”

李青桐蓦然红了眼圈。

谁还没许过这种愿？

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在生李进步的时候，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总祈祷着下一秒吴智勋就仿佛神兵天降回到身边。

后来失望随着脸上的皱纹一层层叠加，她不再抱有幻想，但梦里虚构的一家三口却始终不肯在深夜轻易放过她。

她其实没恨过吴智勋，就他那对父母搁谁谁都没办法，小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只是她到现在也不敢再有期待了。

“我...”

“李青桐，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了。”吴智勋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什么分析利弊倾诉感情的长篇大论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与二十年的自己此刻共同郑重承诺到：“我保证。”

或许，是可以试试的吧？

反正爱情总和理智背道而驰。

李青桐最后没有拒绝。

后来他们聊了许久。

临走前，吴智勋忽然想起：“孩子怎么上的户口啊？”

“还能怎么办？假结婚呗。”

“嗯？跟谁？”

“你认识，就是后来留级到我们班的陈君何。还别说，他人真挺义气，二话不说就帮了我这个大忙。”

陈君何？那个和自己打架还暗恋着李青桐的陈君何？

吴智勋简直郁闷，李青桐心也太大了吧？

可他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表达不满。毕竟如果不是他出国在前，陈君何也没机会当这个便宜爹，只好自己生着闷气。

李青桐倒是什么都没觉察到，捡起餐桌上那朵可怜的玫瑰花喃喃自语：“人家买玫瑰都买一捧，咋还有就买一只的呢？”

“那你不要就丢了。”

“丢了干嘛？”李青桐觉得他有些莫名奇妙：“哎你这人，我又不是嫌你小气。”

“知道啦，走了啊。”

“走吧走吧。”

吴智勋等她背过身，狠狠剜了她一眼。

他贫瘠的人生中只供养出了一朵玫瑰，诞生在千禧年，盛放于李青桐的掌心。

这人能不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啊！

07

现在不比从前，高考从七月挪到了六月，很多学校高二暑假就开始提前上课，铁原三中也不例外。

老吴转念一想，索性让吴智勋给那群准高三生开了个动员会。

李青桐嘴上抱怨着夏天又热又晒傻子才会去，到头还是很诚实的和李进步一人一顶遮阳帽混进操场的人群中。

说是动员会，吴智勋那个性格也做不来拿着话筒高喊同学们跟我冲的事儿，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主席台上从国外求学讲到复旦近况，从技术差距讲到时代使命，听得高中生们一愣一愣，倒真有点动员的作用。

他讲完还有个问答环节，刚开始问题都还很正常，中间有学生问了句［您长得这么帅又是学霸，高中时候是不是很多女孩子追啊？］然后画风就跑偏了。

吴智勋温柔地笑了笑：“只有一个。”

“哦——”

下面一片起哄的声音。

“那您早恋了吗？”

“嗯。”他点点头。

“哇——”

下面反应更加激烈。

“那早恋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美好。”

“是。”吴智勋越过人海，目光精准地落在李青桐身上，“却也不是。”

他提高了音量：

“我知道同学们在想什么，十七八岁时想要拥抱的人，等到二十岁可能就会插上翅膀飞走，所以希望趁早抓紧。这没错，爱情本身永远不是过错，但年轻的你们是否有足够的资本和能力负担它？如果没有，除了挣扎时掉落的羽毛，你什么也得不到。”

散场后，李青桐凑到吴智勋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看不出啊吴教授，你还对感情这么有研究。”

吴智勋嗯了一声，见李青桐脖子后面都晒红了，把她往自己的阴影里挪了挪。

这番话其实是他为过去的吴智勋准备的，今天见场合恰当刚好拿来用一用。

如果能穿越回千禧年，他一定要痛骂那个臭小子。

他喜欢李青桐又怎么样？少年人的喜欢是最不值钱的，既不能果腹充饥，又无法遮风挡雨。

李进步不知道从哪儿忽然窜出来，挤进他俩中间一手挽着一个：“爸，妈，我都饿了。”

“行，那咱今天就去校门口吃烤串！”

“哦耶！你俩谁出钱？”

“当然是你爸，想啥呢，你妈可没钱。”

“那我要敞开了肚皮吃，争取把之前的也补回来。”

“不用，机会多着呢。”

他们三个说笑着走进烧烤店，仿佛是从未分开的一家人。

进门位置的男孩儿听见风铃叮当作响，转身看见来人，笑着挥了挥手。

“花儿。”

08

爱情一马当先地跑在前方，姗姗来迟的结局终于紧赶慢赶打出了HAPPY ENDING的字样。

四个曾经被困在千禧年的人如今也迈着大步走在了最圆满的人生轨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