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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白川到夕阳丘

【火有/翻译】途上 二

(文中提到的山椒鱼故事点这里


有栖和火村坐在一起听了第三节课,四处投来的箭一般的目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女孩子们盯着新学期首次来到学校的火村,视线包含的热量快把有栖压倒了。然而,火村本人却在旁边淡定地坐着,这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实在令人钦佩。如果视线真的是箭——有栖加强了想象,在倾注的无数箭矢中,坦荡而若无其事站在那里的火村,就像立着死去的弁庆一样。

“爱丽丝前辈,你知道‘山椒鱼’吗?”

“诶?”

“山椒鱼。”

“啊,是《山椒鱼》。”

这里不是水族馆或宠物商店,没有鱼缸让那种扁脸的山椒鱼游来游去。有栖反问跟自己打听山椒鱼的同事:“井伏鳟二的小说吗?”

“啊,对对,就是...


(文中提到的山椒鱼故事点这里




有栖和火村坐在一起听了第三节课,四处投来的箭一般的目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女孩子们盯着新学期首次来到学校的火村,视线包含的热量快把有栖压倒了。然而,火村本人却在旁边淡定地坐着,这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实在令人钦佩。如果视线真的是箭——有栖加强了想象,在倾注的无数箭矢中,坦荡而若无其事站在那里的火村,就像立着死去的弁庆一样。

“爱丽丝前辈,你知道‘山椒鱼’吗?”

“诶?”

“山椒鱼。”

“啊,是《山椒鱼》。”

这里不是水族馆或宠物商店,没有鱼缸让那种扁脸的山椒鱼游来游去。有栖反问跟自己打听山椒鱼的同事:“井伏鳟二的小说吗?”

“啊,对对,就是这个井伏鳟二写的《山椒鱼》。”

头发向内卷起的内田道了一声谢,消失在「イ」行文库的书架之间。【注:「イ」音同“伊”,井伏鳟二的姓名首字母】

有栖刚上大学就开始在这家书店打工,理由很简单,因为可以用员工折扣买到便宜的书。

虽说是兼职,由于整整工作了两年,其他打工的人都十分仰仗他。内卷发的内田小姐比有栖小一岁,在打工方面也是晚一年的后辈。比起文学书籍,她对封面登着八头身女模特的华丽时尚杂志更感兴趣,所以偶尔会向有栖请教客人们咨询的书。作为后辈的内田能轻松地称呼有栖为“爱丽丝前辈”,并不是因为有栖缺乏威严或者受到轻视。在这里打工后,店长早早就开始叫他“爱丽丝君”,以此为发端,现在几乎所有的店员都不再叫“有栖川”这个冗长的名字,而是“爱丽丝”。

这间店铺占据了车站大楼的单独一层,面积相当大,藏书数量也很多,所以顾客阶层五花八门。下了班的工薪族买畅销书,学生买参考书,年轻人买漫画,推着婴儿车的女性买图画书。如果是平常,现在正是下班回家的工薪族可以顺便逛逛的时间,不过从收银台里看,今天的书架之间非常冷清。

“井伏鳟二啊……我没读过《山椒鱼》呢。”

给客人指路《山椒鱼》的内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有栖旁边。她手中拿着《山椒鱼》的文库本,尽管在工作中,仍然哗啦哗啦地翻着要出售的书。反正几乎没有客人,工作很清闲,就随她去吧,有栖也变得宽容起来。他越过头发蓬松内卷的内田,探头看着那本《山椒鱼》。

“教科书里没有收录吗?”

“嗯,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读过他写的《黑雨》。”

“那篇?”

提到《黑雨》,和《山椒鱼》田园诗般的氛围不同,它以战后的广岛渔村为舞台,描写了原子弹爆炸的悲剧和原爆受害者的悲哀。不像十页左右可以轻松阅读的短篇小说《山椒鱼》,《黑雨》自始至终充满了阴暗与沉重,是有着相当厚度的长篇小说。所以内卷发的内田会读这么阴暗厚重的书,虽然有些失礼,还是让有栖很惊讶。

“我是广岛人哦。”

“原来如此。”

内田一直说着没有口音的标准语,有栖觉得她肯定来自东京或者周边的关东地区,于是把自己原本的想法告诉了她。

“我还以为你是东京人。”

“啊,好开心喔,爱丽丝前辈。我曾经以为爱丽丝前辈是英国人呢。”

“这反而让人微妙地开心不起来啊。”对于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抖机灵的玩笑,有栖只能苦笑了。

那天,有栖一边适当地处理工作,一边跟内田有些热烈地讨论着广岛和大阪的御好烧,不知不觉迎来了下班时间。


工作到九点关门,在车站检票口附近和反方向的内田道别时,有栖决定还是去火村的住处拿回草稿。明天虽然也有打工,但是下午才轮班,根据情况今晚可以在火村那里留宿。反正要去,干脆一并庆祝火村的感冒痊愈吧,有栖想着在途中买了酒,朝北白川出发。

事先没打招呼就来是常有的事。尽管火村好像不太愿意让别人进他的房间,可是从没对有栖抱怨过,因此有栖总是很轻松地拜访那个房间。

到达北白川的传统租屋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有栖站在租屋前抬头望去,缺了大半部分的月亮仿佛卡在樱花树的枝条上一样。

他在门外喊了一声“火村”,然后敲了敲门。以前也有一边说着“火村,是我”一边敲门的时候,但是被火村挑毛病说“‘我’是哪位啊”,从那之后有栖就不再说“是我”了。

开门的火村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有栖伸出装着酒的塑料袋,对他说道:“我来祝贺你痊愈。”

“真是以恩人自居的家伙啊。”火村一边讲着讨人嫌的话,一边往袋子里瞧。

“要喝吧?”

“喝。”

火村把酒随意地放在矮脚桌上,说着“只有剩下的这些”端出了下酒菜。

有栖坐下来刚要打开啤酒,火村随即把草稿还给了他。

“给,有栖川老师。一直以来辛苦您了。”用调侃语气递来的稿纸让有栖有些火大。

“你是编辑吗?被你称作老师,我只能听出挖苦的意味。”

“太遗憾了。”

火村也在矮脚桌的对面坐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噗咻”,响起了空气跑掉的声音。

“那么,火村老师。”有栖报复似的开着玩笑。

“啊?”

“别瞪我啦,不是你先说的吗?”

“什么事,有栖川老师?”火村像演戏一样平摊手掌。

“我问你,教科书上有井伏鳟二的《山椒鱼》吗?”

“记不清了,”火村把啤酒罐放到嘴边,若有所思地看向斜上方,然后喝了一口,“应该有吧?”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火村问他。有栖答曰今天打工的书店里有客人咨询。

“我以为那是一篇寓言,难道不是吗?”


——某一天,山椒鱼发现自己无法从小小的岩洞里出来了。“多么失策啊!”它哀叹道。望着青鳉鱼和水甲虫游泳的样子,山椒鱼最终对出不去岩洞的自己感到绝望,连眼睛也不再睁开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只青蛙误闯了山椒鱼所在的岩洞。“我要把你一辈子关在这里!”山椒鱼说着,用自己的头堵住了岩洞的空隙,把青蛙关了进去。它和青蛙日复一日地争吵。

“出不出去是我的自由。”

“好啊,就让你一直自由着吧。”

“你是傻瓜。”

“你才是傻瓜。”

就这样过了两年左右,青蛙饿得无法动弹了。

最后,山椒鱼问它。

“你现在想什么呢?”

对方极为客气地答道:

“现在,我已经不太生你的气了。”


有栖难以理解这个结局。

“从岩洞出不去的山椒鱼,把青蛙当作遭罪的同伴一样关在岩石的缝隙里吧?对青蛙来说这是很不讲理的事。可是为什么青蛙没生气呢?这简直像在告诉人们,对别人做出残酷的事情也没关系哦、对方不会生气哦。”有栖嘟囔着。

“说到底,只是因为《山椒鱼》本身没有什么寓意吧。”

“是吗?不过就算这样,读了这篇小说的小学生也会认为欺负弱者无所谓吧。”

“那么,你不觉得山椒鱼已经付出了充分的代价吗?从无法离开岩洞的那一刻起,它就承受了报应。”

“也许吧,但是这和那个是两码事。如果是这样,青蛙就属于白白被连累的了。”

“是啊,被连累了。”

火村叼着烟点火。他单手拿着啤酒,动作灵活地同时进行饮酒和抽烟。

“你有没有认真思考啊?”

“思考着呢,有栖川老师。”

有栖哼了一声,嘴唇凑近罐子喝完了所剩无几的啤酒,“被关起来的青蛙,真的没有生气吗?”

“难说。但是把那个结局看做友情的诞生或者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类的评论实在令人反胃。”

“这一点我也同意。”

因为青蛙最后说了“现在我已经不太生你的气”,所以有观点认为,即使被关了两年,时而沉默时而争吵的青蛙和山椒鱼之间也许萌发了友谊。的确,如果是小学生的话,这种想法也是一种解读。但是仔细梳理文脉之后,会明白结局并不是那么片面的东西。

对山椒鱼的怜悯、因为饥饿而动弹不得导致的死心、无法离开狭窄岩洞的悲哀,青蛙接受了这一切,才说出“现在我已经不太生你的气了”。


房间的窗户开着,柔和的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好像能闻到盛开在近旁的樱花啊,有栖想。他甚至觉得,向远处延伸的京都街道上那些星罗棋布的寺庙神社,仿佛也散发出某种历史的气息,在空中飘荡着馨香。

有栖又拿了一罐啤酒,走到窗边倚着。他渐渐沉醉在这种美好的感觉里,悠闲的心境令人懒洋洋的。

“话说回来,你从谁那里听说我卧床不起?”

“是隔壁的冈本。”

有栖恰好坐在火村右隔壁的冈本房间的对面。他抬起胳膊,朝那边伸出食指示意。

“他啊。说起来那家伙也是法学部的吧。”

“是呀,大一的时候我们就一起上第一外语的课,别看这样,其实关系很好哦。”

醉意让有栖变得豪迈起来。呵呵,他有些得意地笑了。和火村的邻居关系好,就等于那些邻居才会知道的事情都对自己无所遁形,有栖得意的是这个。

“哼。”

“冈本也来探望过你吧?”

“谁知道呢,我忘了。”

“什么嘛。既然是你的邻居,要跟人家搞好关系啊。万一发生了什么事,远亲可不如近邻。”

轻微的说教口吻大概是喝酒带来的弊端。而且,对于火村这个动辄被评价为讨厌人际交往的性格,有栖虽然知道自己多管闲事,还是常常在意。无论如何,他是带着轻松的心情含笑说的,但是回复他的却是出乎意料的低沉声音。

“吵死了。”

因为这句硬邦邦的话,有栖多少清醒了。

“你怎么回事,态度好差。”

火村的声音仿佛毫无阻碍地撕裂了春天独有的安稳空气。或许这个男人也醉得不轻吧?有栖边想边看向火村,对方手里拿的仍是最初那罐啤酒,也就是说,火村连一罐都没喝完。

“说点什么啊!犯不着生气吧。”难得心情愉快地喝醉,结果被扫了兴,有栖想责问火村为什么突然说出那种话。实际上,他还朝火村那边探出一点身子。

“我没生气。”

“明明生气了。”

有栖想不通究竟哪里惹到了火村。即使不高兴,如果只是一点点的程度,当成醉鬼的玩笑听之任之不就好了。火村虽然冷淡,但是应该不会因为发脾气就轻易把别人牵扯进来。

“所以我说了没生气。”

“就是生气了。”不喝酒无法坚持下去,有栖倒了倒啤酒罐,“我明白的。”

这一瞬间,火村明显暴起了青筋。

“你明白什么?”

“谁知道啊那种事,只是话赶话罢了,笨蛋。”

有栖也非常恼火。随便吧,他自暴自弃,跟火村你一言我一语地话不投机起来。

他们像一对观察着彼此态度的野兽,暂时陷入了沉默。房间里唯有火村吐出的烟在飘动,两个人似乎放弃了争吵。倘若是轻微口角,火村和有栖都不认为能忽视对方,但是他们没有蠢到把这种无益的事情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

有栖坐在榻榻米上的双腿快要发麻的时候,火村忽然无力地笑了,笑容里带着自嘲。

“我来告诉你一件你绝对不明白的事吧?”

“什么?”有栖打量火村。他像一只草食动物,面对急速拉近距离的对手不知该采取什么态度,裹足不前。

“而且如果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有栖歪了歪头,到底是什么事?

“想听吗?”

“什么啊,少装模作样了。”

“我喜欢你,爱丽丝。”

这句意想不到的话,让有栖迟了片刻才理解它的意思。

在理解之前,他一直看着火村。火村同样看向这边,带着仿佛瞄准了目标般的锐利,直视有栖的眼睛。

不仅是说出口的言语,火村的眼神也如实诉说了一切。

回过神的时候,有栖已经错过了笑着说“我也是哦”、把这句话当成玩笑的时机。火村说得很认真,有栖听得也很认真,彼此心知肚明。

有栖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这是——”

“当然是恋爱意味上的喜欢。”

火村打断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有栖。

有栖从火村身上移开目光,低下头。

恋爱意味?

喜欢?

谁喜欢谁?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现在几点、电车是否还在运行了。总之要尽快离开这里,有栖想。事后回忆起来,这不过是把问题抛诸脑后的逃避行为。但是如果马上离开,刚才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呢,这种毫无根据又自我中心的想法也占据着他的大脑。

有栖脚步踉跄,好不容易抓住了包和手稿,从火村的房间飞奔而出。



(待续)


不挠不屈

【自翻】《印度俱乐部之谜》第四章 抽丝剥茧——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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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生田署,桦田警部叫住了我们。搜查上似乎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远藤报告了佐分利提供了印度俱乐部的例会上进行的那次解读的录音,警部问道,“怎么样?”
“还需要认真从头听一遍,仔细检查一下。虽然没有和事件直接相关的发言——”
他的句尾有些犹豫,大概是想要征求火村的意见吧。对远藤投来的球,副教授灵巧地接了下来。
“在解读时,似乎曾有过几次比紧张的场面。间原乡太在对方提起自己过去的时候好像很狼狈,如果进一步调查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说明了具体是怎样的对话之后,火村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王公应该并不希望对方过分追究已经去世的前妻的情况。这不仅是从录音里得出的结论,当时在场的佐分利也说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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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生田署,桦田警部叫住了我们。搜查上似乎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远藤报告了佐分利提供了印度俱乐部的例会上进行的那次解读的录音,警部问道,“怎么样?”
“还需要认真从头听一遍,仔细检查一下。虽然没有和事件直接相关的发言——”
他的句尾有些犹豫,大概是想要征求火村的意见吧。对远藤投来的球,副教授灵巧地接了下来。
“在解读时,似乎曾有过几次比紧张的场面。间原乡太在对方提起自己过去的时候好像很狼狈,如果进一步调查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说明了具体是怎样的对话之后,火村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王公应该并不希望对方过分追究已经去世的前妻的情况。这不仅是从录音里得出的结论,当时在场的佐分利也说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动摇。拉吉普的提问里,充满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关键词,总觉得意有所指。”
“充满了关键词。”警部重复了一遍,“比如说?”
“「自然灾害」、「山的附近」、「夜里」、「雨下得很大」,这四个词。——拉吉普所说的这些关键词,似乎在引导推测间原乡太的前妻是在夜里被卷进豪雨引起的山崩而去世的。就差没说出「泥石流」这几个字了。可以说,除此之外让人想不出前妻死亡还会是什么别的原因。”
没有异议。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好像有什么想说的。”火村转向了我。
“嗯,你说的意思我都可以理解。在印度俱乐部里,除了间原夫妻之外,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是之前的妻子被卷进泥石流去世这种事,被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为什么间原乡太那么惊慌呢?”
“这只能问当事人了。他可能会回答说「被说中了过去的时,吓了一跳」之类,不过看上去似乎有什么隐情。”
“什么隐情?”
“我现在可回答不了。或许是坊津理帆子调查的事吧。——刚刚我也说了吧。在提问里使用了一系列的关键词,为了要诱导出特定的推测。那么诱导的人是谁?提问的是拉吉普和他的翻译出户这两人,但他们不过是被操纵的人偶,操纵他们的就是坊津。那个私家侦探似乎在独自调查些什么,这样看来一切都串了起来。她利用公开解读阿伽西亚的叶子这个机会,试图让间原产生动摇。”
“明明也没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麻烦事实,真的会动摇吗?”
“今天有栖川刑警的状态不太好啊。”说得真不客气,“就因为不希望在同伴面前被人提到这件事,所以间原尽管没有失去理智,但当时确实没能保持平静。也就是说,在前妻的死这件事上,有着某些不太妙的隐情。”
桦田在同意他的说法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原来如此,确实有这种可能。——可是,这种做法也太迂回了。虽然不知道所谓不妙的隐情是否牵扯到什么犯罪,如果想要以此来威胁对方的话,给本人打电话或是发邮件不就好了吗?如果担心留下通话记录,那就见面的时候悄悄在耳边说一声。特意借着公开解读阿伽西亚叶子这个时机,这么拐弯抹角地施加压力,似乎有点……”
虽然我今天状态不好,这里我还是要支持火村的意见。
“这还是因人而异的吧。当然我并没有见过生前的坊津女士,但从相关人员的描述来看,她是个性格比较特别的人,我觉得她确实很有可能做出那种坏心眼的试探。”
远藤站在了警部那一方。
“可是,既然好不容易抓住了可以用来要挟的把柄,就应该好好利用吧,真的会在这种有复数个第三方的场合上暴露出来吗?对胁迫的对象,理应要在暗地里进行交易吧。”
两名专业人士的看法确实合理,火村并没有坚持用自己的看法来说服他们。本来这也只是现阶段的假设而已。
“关于这件事,在接下去的搜查的过程中继续思考可能会比较好。我比较在意的是前妻死亡时的情况。她遭遇雨水引发的泥石流去世,是在二十二、三年前,而地点则是——”
说到这里,他挥起右手,指尖指向了我的胸口。我从学生时代就不太擅长回答老师突然的提问,但这次的回答我是知道到的。
“是小栗温泉吧?”
是坊津在九月造访过的那个地方。
“我不太熟悉那个地方,是在深山里吗?”
“如果那里不算深山的话,日本就没有深山了。”
虽然没有去过,我还是随口说出了这样的夸张的解释。听到我们的对话,远藤转向手边的电脑,打开了浏览器,匆忙输入了「小栗温泉」「泥石流」,进行搜索。
“平成二十三年的十二号台风在十津川村造成的危害倒是有很多报道,但不管是二十二年前还是二十三年前,都没搜到在小栗温泉造成人员死亡的泥石流的相关结果。”
二十二、三年前的话,也就是1994年或1995年,当时网络还没有普及,这也没办法。
“二十世纪真是不行啊。”我小声嘀咕着。
远藤试着改变了搜索的关键词,但还是没能找到相关情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应该不是那种引起了大规模伤亡的灾害。
“要向当地村公所询问吗?”
刑警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问道,警部说,“不用了。”
“倒也不是那么争分夺秒的问题。就算不麻烦村公所的职员,上先生也已经过去了,我们只要等他的报告就行。万一他说「间原乡太的前妻是在这里死亡的」的时候,我们回答他说「这个我们问过村公所之后,已经知道了」,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算是合理精神呢,还是人情呢?还是它们的融合产物呢?
总之,之后还要像间原夫妇问话。还好我们之后已经约好和洋子夫人见面。我们三个人要在下午五点去拜访印度亭。
“在那之前老师们打算做些什么?”
远藤吃完爱妻便当之后,需要写一份报告书。
“我们会在四点四十五分回到这里。”火村说,“可以去楼下的食堂吃饭吗?”
“当然。现在那里应该已经空下来了。”
听到远藤的回答,我们离开了刑警们的房间。
“我还是第一次在警署的食堂吃饭,是什么感觉啊?”
火村曾有过几次经验。
“在附近找合适的店也比较麻烦,所以选了最近的地方,对作家老师来说也算是种新鲜的体验了啊。除了身边都是凶巴巴的警察官之外,菜单什么的都很普通。现在已经超过两点半了,应该没什么人了。”
下了楼,食堂里只有一个穿私服的刑警和两个穿制服的女性。套餐已经卖完了,他们三个都在吃面。我还在想着是吃乌冬还是荞麦,结果面类也已经卖完了。剩下的菜单只有一种了。我们两个把咖喱饭放在了托盘上。
“简直就像是从宇宙诞生的那个瞬间,就注定了你和我今天会在这里吃这个似的。”
“进展到这一步其实是必然的。而且既然你将这次的田野调查命名为《印度俱乐部之谜》,吃咖喱的画面总是必须要有的吧。当然,如果是正宗的印度咖喱那就更合适了。”
“确实啊。在《46号密室》和《菩提树庄的杀人》里也出现了咖喱,在《印度俱乐部之谜》里吃咖喱大概是不可避免了。毕竟这是从我们的学生时代就开始存在的灵魂食物。”
听到我的话,火村肯定想起了佐分利提到的灵魂伴侣这个词。他喝了口水,似乎想说什么。我阻止了他。
“没错,我们两个是孽缘,或者说是咖喱朋友。”
“当然了,而且仅限于现世。”
我们悠闲地聊着天,我提起了昨天火村留下的作业。坊津那个「被预告的死亡」的谜团。
“凭借有栖川老师的睿智,应该很轻易就能解开这个谜团吧?”
“不,完全不行。虽然有了一些假说,但听了佐分利的话之后那个就分崩离析了。”
“该不会,你脑子里想好的故事是拉吉普假装在手账上写下了日期,实际上最后那个是凶手写下来的吧?”
连错误的假说都被他看透了。
“该不会,”我也用了同样的词,“你也想过同样的事吧?”
“我只是保留了这个可能性,但确实觉得那样的话有点奇怪。”
“也就是说火村老师有另外的标准答案咯?虽然不太甘心,但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我这么卖关子也挺对不住的,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想法,我还是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你吧。”
“我拒绝。”
毫无必要地严正拒绝了。
“既然你那么坚决地拒绝,我就不说了。像这样继续猜谜游戏的话,真相总是会出现的。”
“那样的话,你就不能跟我炫耀说「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觉得很遗憾吗?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倒不是说遗憾。……你干嘛啊,把手账推给我。”
我翻开了最后一页,指着右下角对他说,
“你在这边把拉吉普所写的坊津的死期为什么和她被杀的日子一致的原因写下来。这样就可以证明你今天已经想到了正确答案。”
“你的想法还真是有趣。”
火村将勺子放在了盘子里,从内侧袋取出了笔。然后他并没有做出「虽然找到了惊人的证明方式但这里的空白太狭小写不下了」这种费马流的宣言,在我移开眼睛的空隙里快速写完了。标准答案似乎非常短。
他将手账推了回来。我把那个放进了内侧袋。尽管随时都可以看,暂时我还是打算忍耐一下。
“你真的写下来了吧?”
“嗯,写了写了,我可以发誓,向佛陀也好向湿婆也行。”
他完全没有犯下将咖喱溅到白色外套上的失误,很顺利吃完了。副教授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说出了意外的发言。
“昨天回家已经很晚了,感觉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在神户和北白川之间来回太麻烦了,所以我打算今天就住在这里。这样即使是晚上的搜查会议也还是可以去参加。”
“真是奢侈啊。定好旅馆了吗?”
“定了在三宫站附近的商务旅馆。行李放在刑警们那间房的角落里了,我打算拿了行李先去办入住。——你呢?”
我没打算陪他住在神户,和他一起去办入住也没有什么必要,所以决定在四点四十五分之前先分头行动。既然如此,我打算利用这不上不下的空闲时间去两个地方。
出了食堂,和他告别之后,我走到三宫站乘上了JR的电车,在神户站下了车。我不是特地来看之前装着出户遗体的行李箱被挖出来的那个现场的。跟着手机里的地图,我最后到达的是横沟正史的诞生碑。我一直想着要来一趟,现在总算来了。
——横沟老师,我终于来了。
我对着两条莫比乌斯带缠在一起构成的黑色雕塑说道。不过这里并不是墓地,所以老师的魂灵也不会停留在这里,而且就算魂灵真在这里,大概也会用传说中终生未改的神户腔回复我说“我也没有在等你”吧。挥毫写下「横沟正史诞生地」几个字的是陈舜臣。真正的诞生地也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川崎重工业厂区的内部,所以我转身朝向了造船厂的方向。当然毕竟还是没有做出遥拜什么的动作。
对于川崎重工业,我一直有所误解。小时候我以为它位于神奈川县的川崎市。到了高中生时代,发现那是家神户的公司,然后又得知横沟正史出生在位于东川崎町的现·川重厂区内这样的知识,于是认为「是以发祥地东川崎町为公司名字的啊」,不过——该公司最初是在东京筑地成立的。名字其实是从创业者川崎正藏而来。
横沟正史出生于一家药店,根据他的自传,这附近有很多去川崎造船厂(旧名)上班的工人,早晚都很热闹。另外据说「到了夜里,有很多去新开发的街区游玩的人,还是人很多」,不过现在倒是很安静。
完成了一个目的的我回到了神户站,坐了一站之后在元町下了车。这里离杀人现场坊津侦探事务所、井深玲的瑜伽工作室还有刚刚去过的佐分利的心理诊所都很近,不过上述三个地方我都不去。我去的是中华街·南京町——的那个充满装饰性色彩的西安门再过去一些的那家旧书店。这也是我一直想去而又一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确认了蓝色招牌上「海猫堂书林」几个字之后,我进了店。
中间书架的两面外加左右墙面,塞满了以推理小说为中心的旧书。这家店的主人非常喜欢推理小说,书籍种类完美得令人嫉妒。这位主人也促成了刚才那块诞生碑设立,曾经还写过《侦探小说之城·神户》等著作。
因为之后还有事,我不能买得太多以防挎包太沉,所以我看着书架,心想要不买几本文库吧。店长正在接待别的客人,他看着年轻男性拿来的书单,认真地说“这个和这个我们这里有”。看到热心的客人正在询问,我不太好意思过去打扰,心想要不再等一会吧,结果一看手表,已经快要四点半了。我将手里查理·艾兹布拉加(Charles Exbrayat)的文库本放回书架,离开了店。我决定下次再来买书。街道上,天色已晚。
步行回生田署的话可能会来不及,我走到了元町站前面准备打车。结果正好接到了火村的电话。
“你在哪里?”
“在元町站边上,准备打车过去。”
对方吹了一声口哨。
“正好。”
“怎么了?”
“远藤先生有紧急任务,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了。你打车到生田署,把我带上吧。只要五点前到印度亭就行,还有时间,不用太着急。”
虽然在意紧急任务这几个字,但说明起来可能会比较花时间,我还是先挂了电话,抬起手拦下了靠近的出租车。
“请先到生田警察署,那里接一个人上车之后,可以请你开到北野的印度亭吗?”
我试着以这种方式来解释目的地,驾驶员问,“是间原先生家吗?”真不愧是王公。
咖喱朋友就在生田署前面站着。乘上了车,他说了句“真快啊”。
“不是说不用着急吗?这样的话到那里就太早了。”
“一上来就抱怨啊。在那边下了车之后再调整时间就好了啊。就当散步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异人馆街。——驾驶员现世,请不要开到印度亭前面在异人馆通附近让我们下车。”
“不需要你来介绍,我之前也来过这里啊。”
“是在《俄罗斯红茶之谜》的时候吧。明明是约会路线,我跟你去的时候总是有杀人事件呢。”
我本来想不要让驾驶员觉得太奇怪,结果还是不小心说了杀人事件这个词。
“远藤先生怎么了?”
“发现了拉吉普。”
这不是超级大新闻吗?
“在哪里?”
“四点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了出户的公寓。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管理员慢悠悠地来通报了,说是‘有个像印度人一样的人来找过出户先生’。”
本以为他在东京,没想到却出现在了神户。
“他怎么现在才又那么悠闲地跑去出户的公寓啊。”
“管理员和他语言不通,非常为难了。正好他读大学的女儿在,才给他们作了翻译。拉吉普不知道出户已经死了。听到事件的情况,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跑了。”
“他不知道出户的事?”
“如果是出远门去了东京或是别的地方,不知道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应该不会去看日语的新闻或是报纸吧,只是有工作时组队的话,平时应该也不会互相联系的。”
“要是管理员把他留在公寓就好了。就算做不到那样,至少能再及时一点通报警方的话……”
“毕竟管理员并不知道警方正在找一个叫拉吉普的印度人,这也没办法。是他女儿说‘可能和事件没关系,但以防万一还是跟警方联系一下吧’他才打了电话过来。如果拉吉普是脸色发白匆匆逃跑了的话,说不定管理员还能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但应该没有到那个程度吧。”
搜查员们直接去了公寓,向管理员和他女儿问了话,但匆匆离开的拉吉普当然并没有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他要是大吃一惊之后直接去了新神户站,现在他乘坐的形象差不多已经跑到滋贺县或是冈山县附近了。
“可是,也不能为了拉吉普发紧急通缉令吧。警方打算怎么做?”
“他们正在公寓附近走访,调查他往什么地方去了。然后要地毯式调查市内他可能投宿的旅馆。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拉吉普这样外貌特征明显的外国人,找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说着出租车已经开上了北野町的异人馆通,也就是山本通。“到这附近就可以了。”我说着下了出租车,拿出手机查好了印度亭的位置,往那边走去。
日暮时分的异人馆街。每次来这里,这附近都洋溢着观光景点特有的繁华,就算只是路过也让人有些心生愉悦。眼前就是连绵的六甲山脉,沿着南北方向走的话那些陡坡和石板路构成的变化丰富的地形也很有趣,对于光是看着西洋馆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华丽的杀人剧、因而心情愉快的推理爱好者来说,这个城镇整体就是一个空想的发生装置。
错身而过的人里,有情侣,也有女性团体,大家看上去都很幸福,这也让我很喜欢。而且今天路上漂亮的女性真多啊。我四处张望着,斜后方传来火村的声音,“爱丽丝。”
“喂,你等一下,不是应该在这里拐进去吗?”
“嗯?对哦。”
我们离开了热闹的大路,走上了坡道,那条陡坡夹在被山茶花栅栏围起的露天咖啡馆和小小的时装店之间,通向没有观光客的闲静区域。家里没车的话应该不会想住在这里吧。我家的公寓附近在大阪市内也算是坡道比较多的地区了,但不会像这样连绵不绝。
“虽然被围栏和树遮住了,但应该就是那个了吧。”
正好五点,我们两个站在了印度亭门口。


北白川到夕阳丘

【火有/翻译】途上 一

大学时代,通往恋爱的路上

标题:途上

作者:よめこ


说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照料过病人啊,有栖想。

听说火村感冒了。那个优秀头脑和端正容貌让人觉得有些机械化的他,也会得感冒?有栖一边莫名佩服,一边“哦”地随声附和。

“有栖川,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已经躺了将近一个星期呢。”

卧床一周的话,与其说是感冒,更像是什么严重疾病吧。不过,火村住在说好听点是充满人情味、说难听点是容易侵犯隐私的老式租屋,实际上似乎遵从了房东老婆婆的命令,去过医院也喝过药,做了最低限度的措施。把火村感冒这件事告诉有栖的男生冈本,也和火村住在同一家宿舍。

“不管怎样只是感冒吧?”

“...


大学时代,通往恋爱的路上

标题:途上

作者:よめこ




说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照料过病人啊,有栖想。

听说火村感冒了。那个优秀头脑和端正容貌让人觉得有些机械化的他,也会得感冒?有栖一边莫名佩服,一边“哦”地随声附和。

“有栖川,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已经躺了将近一个星期呢。”

卧床一周的话,与其说是感冒,更像是什么严重疾病吧。不过,火村住在说好听点是充满人情味、说难听点是容易侵犯隐私的老式租屋,实际上似乎遵从了房东老婆婆的命令,去过医院也喝过药,做了最低限度的措施。把火村感冒这件事告诉有栖的男生冈本,也和火村住在同一家宿舍。

“不管怎样只是感冒吧?”

“话是没错……哦,那边有位置!”

新学期的食堂比任何时候都要拥挤。有栖和冈本并肩坐在终于找到的空位上,说着“我开动了”,掰开筷子吃午饭。

“四月的大学吵得受不了。”

冈本皱眉说出这句话。虽然他染着茶色头发还戴了耳钉,但是不同于半是动机不纯地为了小说素材而就读法学部的有栖,冈本以律师为目标,热心听讲,可以说是模范的法学部学生。

刚开学的校园内总觉得有些浮躁和喧嚣,果然还是因为新生的缘故吧。在他们适应这所大学的生活之前,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就像冈本说的那样,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自己也经历过东奔西跑找教室的迷茫期啊,有栖回忆着,把荞麦面上的天妇罗虾送到嘴里咬了一口。

“喂,有栖川。”

“啊?”

“你难道没有把它分我一半的温柔心吗?”

“遗憾的是我并不温柔。”

有栖躲开冈本的骚扰,仿佛故意给他看似的又咬了一口。冈本立刻改变了语气,捏着嗓子说道:“有栖川君呀,是那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吧?”别扭的说话方式让有栖不由皱起眉。

“这话是谁说的?”

“法语专业的女生。意思是如果从你身上摘掉温柔,究竟能剩下什么。”

“多管闲事。”

虽然很好奇法语专业的女生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番话,但是又不喜欢深入打听,有栖干脆吞掉了整只天妇罗虾。

“火村居然会感冒,我现在还是难以想象。”

他明晃晃地转移了话题,吸溜着荞麦面。不停向天妇罗虾暗送秋波的冈本也放弃了,开始老老实实地吃起乌冬。

“是啊,有时候都怀疑那家伙是不是靠电池驱动的。”

“靠电池。”有栖一边偷笑一边朝嘴里放荞麦面。

“绝对哪里藏着电池盖子。”

“确实。如果在冰枕和电池盖之中二选一,火村好像和电池盖更配。”

对吧对吧。听了有栖的话,冈本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装着电池盖的男人到底哪里好了。”

没有恶意的直言不讳既是冈本的优点也是缺点,不过从他说话时非常扭曲的表情来看,可能是因为喜欢的女孩子对火村很着迷吧。

那之后,有栖在整个午休时间和冈本聊了聊课业。准备去上课的时候,他决定趁放学探望一下火村。今天下午还剩两节课,结束后没有打工,而且自己也有久违地想见火村的理由。

难怪进入新学期之后一直没见过他。如果不是新学期,马上就会注意到火村没来上学吧。有栖和火村原本不是同一学部,主修的课程当然也不同,但是热衷学习的社会学部优等生经常潜入法学部的课堂听讲,实际上他们的第一次接触也是在法学部的课上。因此,如果火村将近一周没在常去的课上露面,有栖应该能发现异变。可是在学期更替的时候,课程和上课的学生阵容都焕然一新,就很难察觉到火村不在其中了。

不过既然是偶像般受到女生注目的火村,在消息灵通的她们之间,火村因病缺席的事或许早就众所周知了。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有栖动身前往火村的住处。他走出教学楼穿过庭院,今年的冬天不知怎的有些漫长,最近阳光总算暖和起来。校园的长椅上坐着几个轻松谈笑的学生,仿佛在享受等待已久的温暖。校门前的樱花树没赶上入学仪式,到四月中旬这个时候才开始盛放,在往来学生的头顶上染出淡淡粉色。

碧空映衬下,泛白的花瓣不时轻轻飞舞。这种天气却要躺在房间的被窝里,有栖觉得火村有点可怜。为了抓住飘落在眼前的花瓣,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可是没成功。


慰问感冒病人带什么比较好呢?有栖苦思冥想。因为想不出合适的东西,他最终买了一盒骆驼烟。如果那家伙一直躺着,爱烟的库存也算不上充裕吧。虽然考虑过患感冒的人能否抽烟,但是有栖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可以让火村高兴。

到达北白川宿舍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老屋的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枝头同样开满了沉甸甸的花。有栖在去年樱花凋谢之后才结识火村,所以即使来过这里好多次,他仍是第一次看到樱花绽放的景象。是吗,自己跟那个男人的奇妙相遇已经有一年了啊,有栖抬头看着盛开的樱花默默想。

“哎呀,有栖川先生。”

“您好。”

有栖踏进院子时,房东篠宫夫人正好从玄关探出头。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包,看起来马上要出门。

“是来探望火村先生的吗?”

“是的,听说他卧病在床就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醒来喝了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火村先生最近一直躺着,肯定很无聊,如果可以请陪他说说话吧。”

夫人笑眯眯地如此说道,有栖差点笑出声。面对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婆婆,过分老成的火村也获得了和孩子一般无二的待遇。

送走了说要出门一趟的篠宫夫人,有栖来到火村房间所在的二楼。他轻轻敲了敲左右并排的板式拉门的其中一扇,尽管没人回应,有栖还是毫无顾虑地推开了。这扇门虽然装了锁,暂且不论没人的时候,有人的时候从来没见它锁过。意料之中,门顺利地滑开,有栖走了进去。

榻榻米房间铺的被褥上,火村仰面而卧,旁边放着脸盆、空杯子和体温计。为了不妨碍火村睡觉,有栖安静地走到近前,悄悄打量他的脸。虽然皮肤看起来很干燥,但是气色好像不错。注意到火村耳朵旁掉落的白色毛巾,有栖伸手拾了起来。大概是睡觉翻身时从额头滑落的吧,毛巾湿漉漉的。有栖在浮着冰块的脸盆里用冷水浸湿毛巾,拧干后搭在火村的额头上。

他就这样不由自主望着火村。以为在这一年间看惯的脸,由于平时没有仔细盯着,重新让有栖意识到它有多么英俊。尽管现在可能因为感冒而显得少许憔悴,眼睛也闭着,但是仍然能看出五官很漂亮。怎么说,感觉像在欣赏美术作品。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火村一开口就让有栖以为是佛像在说话。不过这么端正的长相,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令人由衷地赞叹。

窗户好像开了一点,从那里吹来暖洋洋的风。窗外是那棵樱花树。从这个房间也可以观赏到盛开的樱花啊,有栖想。他突然好奇火村躺在被窝里的视角能否看见,于是把脸凑到火村的枕边,朝窗户的方向望去。窗框分割出的景色大部分是黄昏的天空,不过覆盖着淡红色的樱花树顶,似乎仰躺在被褥上也能看到。

“你在干什么?”

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刚睡醒,响起了有些沙哑的男中音。有栖从这个奇怪的姿势中爬起来,看向火村的脸。

“醒了吗?”

火村表情诧异,又问了一遍他在干什么。有栖觉得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很麻烦,于是极其简洁地回了一句“看樱花”。

他的回答让火村瞬间皱了皱眉,不过只是哼了一声便没再追究。有栖见火村打算艰难地坐起来,想伸手帮忙,却被冷淡地拒绝了。

“感觉怎么样?测过体温了吗?”

“你来干什么?”

“这是什么语气啊,别人难得来探望你。”

“又没拜托你来。”

该说还是老样子吗?作为病人,明明更虚弱一点也没关系,可是火村除了表情有些疲惫之外,和平常变化不大,有栖擅自失望起来。

“啊,对了。”

他把路上买的骆驼烟递过去,火村挑起一侧眉毛。

“这是什么?”

“慰问品。”

“谁会给病人送烟啊?”

“那算了,我自己抽。”

“不,还是让我感激地收下吧。”

火村飞快地夺走骆驼烟盒,放在了被子的另一边。

“你现在应该禁烟了吧?”

“差不多。”

火村扭过脸,撒着毫无干劲的谎话。有栖无可奈何,想对他说“婆婆会生气的”,转念一想估计已经挨骂了。这个男人就算得了不治之症,绝对也会躺在病床上吧嗒吧嗒地继续抽烟。

尽管不可能是因为聊到了香烟的话题,火村还是咳了几下,有栖往杯子里倒了水,端到他嘴边,被火村接过来喝了。有栖忽然产生疑问,为什么这个男人要从自己递来的杯子里喝水呢?即使没主动拜托,应该也有很多女孩子想来照顾他,火村肯定也觉得让可爱的女孩子喂水比较好。“麻烦你了。”喝完杯子里的水,火村礼貌地向有栖道谢。

“你现在没有交往中的女朋友吗?”

明明追求者众多,有栖却从未听说火村和哪个固定的对象交往。不,正因为太受欢迎所以才没有“固定对象”吧。大学里流传的闲话中,火村不是甩了年度英都小姐,就是和陌生女人一起进了酒店。这些全是毫无根据的卑劣谣言,根本不可信。在友好相处了一年的有栖看来,火村确实没有“固定对象”。他既不在学校里跟女孩子亲密交谈,好像也没带女生来过租住的宿舍。但是,不固定的对象又如何呢?像火村这样的男人,也有可能不停换女人吧。身为朋友,有栖虽然不赞同这种交往方式,不过特殊时刻哪怕有一个类似的女人能让火村撒撒娇也好。

“突然胡说什么啊,我都生病了就饶了我吧。”

“如果是你,一定会有女孩子片刻不离地陪在身边照料。”

火村仿佛在驱赶什么恼人的苍蝇,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然后开始钻被窝。即使看起来很精神,和别人聊天果然还是辛苦吧。他像刚才那样仰面躺下来。

“对不起。”有栖道歉。

“对不起什么?”

“诶?因为我太吵了?”

“很有自知之明啊。”

火村闭上眼,轻轻哼笑一声。他带着平时基本见不到的放松表情,好像就要这么睡过去。有栖拧干浸在脸盆里的毛巾,小心地叠好放在火村的额头上。夕阳开始从窗户照进来,暖融融的黄色光线在被子上拉得很长。

“我没有交往的女人,太麻烦了。这样可以了吗?”

这语气究竟是觉得和女人交往麻烦还是嫌说话麻烦啊?尽管有栖无法释怀,不过火村闭着眼睛、说话几乎不张口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嫌烦了。

嗯,有栖暂且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来这里的首要目的。他伸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摞稿纸。因为初见的时候火村几乎是以偷看形式读完了小说草稿,所以让他阅读投稿前的作品已经变成了有栖的习惯。火村既不会恭维也不会客套,不留情面的指摘虽然偶尔令人生气,但是他无疑是有栖强有力的读者。

离投稿截止日期还有一段时间。今天先放在这里,下次让火村还回来就行了吧。有栖把那叠稿纸轻轻放在枕头旁,离开了火村的房间。

 

两天后的周五,火村总算在大学露面了。

为了赶上第三节大课,稍微提前来到学校的有栖在校园樱花树下的长椅上,发现了那个抽着烟的男人。

“火村。”

“哦。”

“给我一支。”

有栖在火村身边坐下,伸出手。

“爱丽丝,为什么你从别人那里要东西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了不起的是谁啊?也不想想是谁送了你整整一盒烟。”

火村叹了口气,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有栖在里面拿了一支烟,又借了火村的打火机点燃。

“感冒好了吗?”

“托你的福。”

虽说托自己的福,可是有栖只是在火村快痊愈的时候打扰了不到一个小时,把香烟和草稿硬塞给他。而且就像“打扰”的字面意思那样,毫不体贴病人,在火村枕边自顾自地唠叨了一番。

校内的樱花开始慢慢凋谢了。坐在长椅上的火村和有栖,头顶上至今还有花瓣飘落。飞散的花瓣和尘埃混一起,堆积得到处都是。

这个时间多数学生还在吃午饭。校区内安置的几条长椅大概占满了一半,有像火村和有栖这样凑在一起聊天的,有独自看书的,还有闭着眼睛睡觉的。在这和煦的天气里,沐浴着阳光想要小憩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下午的课程一定是和困意的斗争吧,有栖也漫不经心地想,冲着翩翩而落的花瓣“呼”地喷了一口烟。

“抱歉,我本来想把你的草稿带来,可是忘了。”

“啊,没关系。下周寄出去也来得及。对了,你觉得怎么样?这次算是我的自信之作了。”

“确实,没有逻辑上的破绽。”

“真的?”

有栖转向火村,对方叼着烟点了点头。

“这次会引起评委的注意吗?”

“谁知道呢。我只看过你写的推理小说,不懂其中的标准。”

也是。不仅是推理小说,但凡归类为“小说”的东西,火村都没怎么看过。虽然他对基础教育的文学有大致了解,不过与其说是充满感情地品读,更像是单纯把它们作为信息来浏览。但是正因如此,对于有栖逻辑稚嫩的小说,火村反而是值得信赖的读者。

“话说回来,因为小小的感冒就卧床一周,你的身体意外很弱嘛。”

“我可不想听你这么评价。”

“哼,随你怎么讲。”反正自己一直窝在房间写小说,没什么体力,身高虽然和火村差的不多,但是没一块称作肌肉的地方,还瘦得可怜。早知道了。

“感冒真麻烦。”

“麻烦?”

“既没有明确的病因,也没有正确的治疗方案。只能静养,然后实施对症疗法。”

所以很麻烦,火村耸了耸肩。

对症疗法的用词有些拗口,总之是指发烧了就在额头搭凉毛巾、冷的时候盖被子让身体暖和,诸如此类的事吧。

“而且,光是安静呆着就够让人烦躁了,闲得没办法。”

原来如此。火村有空的时候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看书,或者浏览论文,对于只知道学习的他来说,只能平躺的时间是非常痛苦的,这很容易想象。可是即便如此,抽着烟折腾喉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过,能给这样的火村送烟当慰问品,有栖自己大概也算奇人了。

“就因为你说了这种话,才沦落到躺了一周吧。”

“是啊。感冒也不可小觑。”

这个仿佛讲笑话似的苦笑的男人,明明可以认真学习,却做不到认真睡觉,有着戏谑般的性格。

“我接下来有课,差不多该走了。”有栖熄灭香烟,把烟蒂扔进旁边放置的烟灰桶里,准备起身。

“莫非是刑事诉讼法?”

“对啊,这么说你也是?”

“啊。”

“你真的好勤奋啊。社会学部的课程更是安排得井井有条吧?”

火村带着“这还用问”的神情看向有栖,把香烟按在烟灰桶上。

有栖只能对他的学习热忱到惊讶。用“执着”代替“热枕”好像也行得通。执着于学习的样子不是想模仿就能模仿的,有栖本来也没想模仿。但是,他尊敬着这样的火村。作为学生来说,这就是原本应有的样子吧。何况义务教育早已结束,他们支付着高昂学费来到最高学府,勤学苦练是理所当然的。能把这个“当然”优雅体现出来的火村很厉害。感觉像在听什么精彩的音乐会,有栖想。他只能站起身,毫不吝啬地送上赞扬的掌声。从火村身上就是可以感受到这种厉害。



(待续)


红桃A

延时生效 20

*是编的,都不要当真

*重度ooc,慎入

*请勿上升

*前文看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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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阿漆看到几条新闻的第一反应是刘昊然这回可真是栽了。

照片上的人疲惫不堪,夜里三点还要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王俊凯那里灰溜溜地跑回家。

“什么叫灰溜溜的?”刘昊然没好气,“难道一大早两个人精神抖擞地从家里出来效果更好吗?”

“是是是……”口舌之争阿漆向来占下风,顿了一会儿,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放着光,“昊然,我有招了。”

说完跳下沙发拉着工作室的人开起了紧急电话会议。


刘昊然看着经纪人忙碌的背影,不禁担心起了王俊凯那边。他不会猜不到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冲着他过来的,...

*是编的,都不要当真

*重度ooc,慎入

*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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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阿漆看到几条新闻的第一反应是刘昊然这回可真是栽了。

照片上的人疲惫不堪,夜里三点还要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王俊凯那里灰溜溜地跑回家。

“什么叫灰溜溜的?”刘昊然没好气,“难道一大早两个人精神抖擞地从家里出来效果更好吗?”

“是是是……”口舌之争阿漆向来占下风,顿了一会儿,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放着光,“昊然,我有招了。”

说完跳下沙发拉着工作室的人开起了紧急电话会议。

 

刘昊然看着经纪人忙碌的背影,不禁担心起了王俊凯那边。他不会猜不到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冲着他过来的,罗青也好,王俊凯也好,全被卷了进来。

他时不时地关注微信,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没有一条新消息进来。

王俊凯醒了,他知道。

 

面对王俊凯的沉默,刘昊然恍然醒转——自己的秘密可能真的,藏不住了。

王俊凯的心思比刘昊然活泛得多,就好像三年前刘昊然感觉不到的,暗藏汹涌的感情,如今王俊凯却是可以轻易捕捉到的。

如果说那场酒之前,两个人隔着的,是刘昊然看向王俊凯的单面玻璃,那场酒之后,就变成晕着水汽的透明玻璃了。问题是,谁去把水珠擦掉呢?

 

曾经有人说,暗恋是一场自己掌握主动权的恋爱。你可以自由决定它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到达高潮,什么时候结束,虽然整个过程都很寂寞,但它却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刘昊然曾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因为他确信王俊凯就是这样。他在孤独地演着一场独角戏,唯一的“失误”就是打破平衡,想要把刘昊然也拉进这场戏里。不然的话,尽管残忍和苦涩,他还能演很久。

但真的当自己站在那个空荡荡的中央,头顶是热得发烫的聚光灯,刘昊然才明白过来,这场独角戏有多难唱,当那个人偶然出现在观众席的时候,唱戏的人会有多想伸手把他拉到身边来,拥抱他,亲吻他。

告诉他:“留下来,陪着我。”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曾经的刘昊然,也只不过是一根滑不留手的浮萍。

 

这么想起来,刘昊然汗颜,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他想问问朋友,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该怎么办呢,但是又反应过来,他身边真的会有一个有这种经验的朋友吗!他们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就是“并不喜欢喜欢自己的人”,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那这个人,大概率就是王俊凯本人。

刘昊然自嘲地想,难道要问王俊凯本人?

他想得出神。

然后竟鬼上身一般地,点开置顶那人的对话框,哒哒哒地打字。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接着马不停蹄地发送出去。

发送成功之后,刘昊然才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全身的热血仿佛都冲到了脸上,又手忙脚乱地把消息撤回。

 

结果就是,王俊凯拿在手里的手机极快地连续震动了两次。

 

昊然: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昊然”撤回了一条信息

 

王俊凯的心突然重跳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刘昊然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像个琼瑶剧的女主角。但既然他立刻就撤回了消息,显然并不是真心想要向他提问,所以他决定装傻到底。

他打开对话框回了个问号。

刘昊然深深感叹怕什么来什么。

【没事,我打错别字了】

【怎么了么?】

【阿漆他们刚开完会,舆情监控显示没形成明显负面,所以工作室这边不出面了,舆论会稍微引导一下,也告诉你一声】

【知道啦,KIKI姐跟我讲了】

 

那就好。刘昊然松了口气,向后仰,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琢磨着王俊凯这几句丝毫看不出语气的回复。但他又几乎是秒回,那么一开始撤回的那条消息,他看到了吗。

那个“?”是针对撤回的系统消息,还是针对他发出的那条消息。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王俊凯见刘昊然没再回复了,又掉转头去思考他撤回的那个问题。他歪着嘴率性地笑了笑,心说还能怎么办。

 

眼前的时光飞速倒退着。回到王俊凯20岁那一年。

20岁那年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组了乐队,演了电影,还有努力忘了刘昊然。

那晚刘昊然走后不久,来电的那一刻,温暖的光毫无预警地冲进了王俊凯的眼睛里,他被这光照亮的同时,眼泪也终于被刺激得掉了下来。他蹲在地上,把箱子拉到跟前,把乐高一个一个捡起来。他紧盯散落一地的乐高,心里却莫名的轻松了片刻。

他安慰着自己:“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乐高倒了,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他磕了碰了,害怕一阵风吹来它都要摇摇欲坠甚至散架。就像刘昊然说不可以,也太好了。

长久以来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快被追光灯烤得融化了,如今舞台倒了。王俊凯想,自己终于可以好好歇一会了。

那晚王俊凯家一夜没关灯。他并不知道那时候刘昊然还在他家楼底下数着窗户,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待了多久。

王俊凯只是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愣是翻身下床,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把那箱子乐高又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公众号上说失恋了就要避免去接触那些曾经的回忆,以免触景生情。原本王俊凯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也仅仅是坚持了两三个小时候而已。然后就像是自虐般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倒了出来。

“真像心碎的声音”,王俊凯甚至酸溜溜地想。他拿着模型书,从那堆碎片中一个个比对,分类,拼接,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

如果失了恋之后,不停地去翻那些回忆,那很快就会脱敏了。

可事实上却是,那个模型完成之后,他就让助理搬到一个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关于“喜欢刘昊然”和“有多喜欢刘昊然”这件事情,王俊凯确信,这就是他一个人的故事,刘昊然知道的也仅仅是皮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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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桃A

延时生效 19

*是编的,都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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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刘昊然梦到了三年前王俊凯家突然停电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脚底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的触觉,现在好像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乐高积木轰然倒下的利落的,清脆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刘昊然急了,他想说话。

“小凯,我——”几个音节从干涸的嗓子里撕裂出来,刘昊然被喉咙间的不适感唤醒,他睁开眼是黑漆漆的,天花板是陌生的样式。他花了几秒钟反应,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王俊凯家喝醉了。他清了清嗓子,酒醒之后的缺水让他异常口渴。

他掀开身上搭着的毛巾毯,按亮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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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刘昊然梦到了三年前王俊凯家突然停电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脚底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的触觉,现在好像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乐高积木轰然倒下的利落的,清脆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刘昊然急了,他想说话。

“小凯,我——”几个音节从干涸的嗓子里撕裂出来,刘昊然被喉咙间的不适感唤醒,他睁开眼是黑漆漆的,天花板是陌生的样式。他花了几秒钟反应,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王俊凯家喝醉了。他清了清嗓子,酒醒之后的缺水让他异常口渴。

他掀开身上搭着的毛巾毯,按亮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他轻手轻脚地打开客房门,转到浴室去冲了把脸,然后走出了王俊凯家门。

 

其实是可以待到早上的。

但是为什么不留到早上呢,刘昊然心想,如果留到早上,可以像是之前录节目那样互道早安,分享彼此早晨的睡眼惺忪和鸡窝头。

但还是落荒而逃了,刘昊然回到车上,点火,打方向。车驶出地库,当他的视线里出现两排孤独的路灯时,他像是突然得到了答案。

他用一秒钟就能让王俊凯辛苦搭的乐高毁于一旦,作为交换,就只好用漫长的时光把他遗忘。

路灯在他的车窗外连成一道道绚烂的光带,刘昊然心里明白,王俊凯的心就像这光带,是不会往回看的。

 

 

六点,还没到王俊凯起床的时间,他就被KIKI的电话吵醒,他闭着眼滑动了通话键,把手机扣在脸上。

电话另一端KIKI的声音已经是清醒无比,夹着冷空气,凛冽而有穿透力:“醒了吗?”

“嗯?”王俊凯睡梦中的意识被逐渐往回拉,他应了一声,“什么事,天刚亮吧。”

“祖宗,你再不醒,天就不会亮了。”KIKI没好气地低吼。

王俊凯已经百分百清醒了,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直觉告诉他KIKI一早兴师问罪的口吻与刘昊然昨天的留宿脱不了关系。他立刻下床举着电话冲向客房。

听筒里KIKI的声音在继续:“你一定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给我交代清楚,是告诉你不要谈恋爱,但是万一,万一万一你有了情况,你最不应该瞒的就是我,你这样让我们的工作很被动,你知道不知道?在听吗?喂?”

KIKI一顿轰炸,王俊凯虽然是听了个囫囵但是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刚刚跑遍了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没有刘昊然的声影。

他颓然道:“这次又拍到了什么?”

“嚯,你倒淡定。”KIKI泄了气之后,口气缓和了些,“这次可不是上门来勒索来了,这帮丧心病狂的速度是快,三点半出门五点半出稿,愣是一分钟都没耽误。”

王俊凯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在脑海中搜寻昨晚刘昊然来家里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有没有会被拍到再误解的地方,再转念想到所有窗帘都是严严实实拉牢的,他稍微缓了缓。

“拍到什么?”

“刘昊然半夜三更睡眼朦胧地从你家地库开车走。”

“就这?”王俊凯无端觉得好笑,就这点东西甚至不足以把他从床上捞起来,“朋友来吃个饭,喝了酒,醒酒了再开车离开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俊凯义正言辞,但他想到昨晚,刘昊然晕乎乎地说那句“我自己也搞不懂,你搞懂了的话,记得告诉我”时,他隐隐约约是察觉到了点什么的。

清早起来发现刘昊然也没在家里,他就更有些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刘昊然口中的“搞不懂”,他可能懂。

 

 

向来睡眠质量差的他被突然吵醒,加之宿醉的反应,一时间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王俊凯的太阳穴一周,突突地疼。

他结束了和KIKI的通话之后,点开了她发来了几条公众号和微博大号链接。

标题赫然是:“昊青恋疑点重重?罗青或成烟雾弹,刘昊然地下恋情对象竟另有其人!”

王俊凯眉头紧锁,他依稀记得,这个文风和当成乱写他和刘昊然的文章如出一辙,他定睛看几个账号的名字,正是当初爆料他和刘昊然的那几个。他一时心情复杂,已经猜出来这就是当时使绊子的人卷土重来,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蹲点的拍照的人并不是陈酒,这两次的事情可能都是冲着刘昊然来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莫名的紧张。

这种紧张感,是和刚才接到KIKI电话时不一样的,它还带着关切和担心。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王俊凯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刻的动摇。

手机飞快震动起来。

是刘昊然连发了好几条微信。

【对不起】

【是我闯祸了,你应该醒了吧】

【你不要做任何回应,交给我,相信我。】

【抱歉,小凯。】

 

 

王俊凯想说道什么歉呢,这明摆被人摆了一道。

但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刘昊然酒后的胡话,分明是喝醉了,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真诚、清醒。

“我自己也搞不懂,你搞懂了的话,记得告诉我。”

他想,他是懂的。

刘昊然想要的,或许就和停了电的那个夜晚,王俊凯想要的东西一样。

想要的东西,很朴素天真,又难以启齿。

——比如永远拼不完的乐高,比如能够回心转意的爱人。

 

一边是王俊凯一边是罗青,本来想着配合小花炒一把恋情坐实男友力的标签,却又被拍到本来就被人调侃津津乐道的同性绯闻。所以明明刘昊然自己这边房子都要着火了,明明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要解释,明明自己才是狗仔紧逼着的受害者。

却还在微信里,真诚而郑重的道歉。

盯着手机那一排绿色的气泡,王俊凯的眼眶有点胀,这是三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回忆起以前默默地喜欢刘昊然时的那种心情。

那种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苦涩而温柔地,小心翼翼保护着这个秘密时的心情。

可时过境迁,当事人早已换了立场,王俊凯重新审视如今种种。他忽然发现,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刘昊然的这份心情,像是烈日下的洪水滔天,汹涌而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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