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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结，稍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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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哎！你很帅哎陈柏文！”这是矮个子室友第一次如此情绪激烈地夸赞陈柏文。要不是当时大家就站在大街上，姜典怀疑他的这位室友真的会一脸惊喜地跳起来去摇陈柏文的肩膀，然后再大声把这句话复述一遍给陈柏文听。

只是陈柏文脸上的笑刚挂起对方就说：“虽然你不是第一个追我们典典的男人，可是你是最帅的一个喔！”

说完话他兴奋地攥起双拳在胸前左右摇晃：“加油！我信你一定可以追到典典！！”

从陈柏文提出要“分享”一条钥匙后就再也没开口的高个室友在另一位室友“搞事”之后幸灾乐祸地，抱臂看着陈柏文：“好啦你们先上去嘛，我们去打包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他揽着室友准备离开这里，与姜典擦肩而过时歪头碰碰姜典的肩头，语气“无奈”地说道：“在这之前，典典可能要和柏文数一下自己拒绝过几个男人喔～”

姜典笑着答：“哎你们话很多哎。”

然后他转头就看到噘着嘴挂相的陈柏文：“……”

第一次看到陈柏文如此直白展露自己不爽的姜典双眸微弯，他低头晃晃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示意他们快点回家吧：“好啦也没有很多啦，快点走，先回家吧。”

两位室友一边吃炒粉一边从陈柏文嘴里撬出点“故事”。

他们好奇的事无非就几样，陈柏文什么时候喜欢上姜典的，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姜典的，什么时候开始追求姜典的，还有就是，什么时候和女朋友分手的。

说到前女友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包括陈柏文。陈柏文脸上的笑一瞬便凝固了，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低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然后答，前几天分手了。

于是高个室友也在沉默近半分钟后继续搭腔：“所以你一分手就来找典典了？”

“……对不起。”听起来确实很渣，可陈柏文道歉时直视姜典的两位室友，神态坦然真挚，“因为怕典典会放弃我，所以我一秒都不敢等。”

高个室友的眼睛在陈柏文和姜典身上打转，随后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并评价着“cool”，然后又低头吃死了粉。

陈柏文没待多久，一个小时后就驱车离开。姜典站在窗边，看陈柏文上车，车灯亮起，随后车辆倒车，掉头，然后消失在夜里。

他推开房门去看还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室友们，深呼吸一口气，问，我会不会真的很坏？

“我害他和女朋友分手。”姜典说。

“陈柏文从来都不会觉得你有错。”姜典的室友很会说话，两位都是，“所以错的人只有他。而且我觉得，姜典在他眼里，应该是十全十美的存在。是值得他犯错的。”

“……屁咧，夸我十全十美太夸张了。”姜典其实早已经被今晚纯情至死的牵手唬得晕头转向了，嘴上说着“我才没有那么好追咧”，结果陈柏文刚消失，他就要替对方说话了，“他也没完全错啦。毕竟，毕竟.....”

姜典说到这猛地停顿了一下，看到两双好奇的眼睛后眨眨眼，变得很臭屁：“毕竟，没有人会不爱我姜典啦。”

陈柏文到家已经很晚了，第一时间给姜典报备安全到家，半小时后陈柏文发来自己躺在床上，枕在枕头上的自拍。

很明显又是一张WINK照，有点俏皮又有点暧昧，在昏暗的灯光下。

姜典便回消息，说你干嘛发自拍啊，你这样很油腻哎。

陈柏文秒回，是一条压低声音的回话，在安静的环境中好似还有一点回音：“好想你。”

才分开两个小时的姜典：“......”

好吧。他又被击中了。陈柏文到底为什么这么会撩？

他明明记得他同陈柏文说，说“你的心跳很好听”的时候，这人也只是咧着嘴笑，看起来是无奈又好笑的样子。

现在的姜典好似已经完全被对方的爱意团团笼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流转，都会在陈柏文的注视中或行进或飞扬。啊，姜典想，这就是被一个人爱着的感觉吗？

被注视，被照顾，被夸赞，被担心，被挂念，被围绕。

姜典像一片叶子落进温暖的床铺，他翻身将自己卷进黑暗，舔舔唇，给对方也回过去一条消息：“才分开多久啊，干嘛想我？”

这次陈伯文回来文字消息：“典典从我眼前消失的第一秒起，我就会开始想你。”

“好肉麻。”姜典的声音闷闷的低低的。两三秒后他翻身躺平，将手机抵在唇边：“......我家钥匙自己来拿喔。”

当天姜典的摄影号更新照片，配图文案：“爱柔软的像影子，自由的像心。”

没多久陈柏文发来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颗黄色的爱心。

39.

两个人各自忙碌了两天才又见面。

关于染发问题，姜典是和陈柏文讨论过的。那人一开始是说，你染个红色吧，是樱木花道的发色喔！当时姜典正在和陈柏文视讯，身边两个室友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看电影，正忙着讨论剧情上的漏洞。于是当姜典盯着陈柏文那张帅脸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那你是更喜欢樱木花道还是更喜欢我？”

一时间身边的争吵声瞬间消失，有两束炙热视线落在姜典的后脑勺上，而姜典只听见被提问的陈柏文猝不及防地笑出声，然后答：“当然是你啊！”

陈柏文不开玩笑了：“好啦好啦逗一下你嘛，你染什么颜色都好看啊，你决定就好了。”

“那你陪我染头发吧。”让对方陪他去染头发这件事是姜典临时起意的，“就明天吧，你有空吗？”

“当然有。”陈柏文说完这话迅速切换到LINE联系列表向篮球队教练告假一天，说有事要陪同家属。他的视线向下，发送消息时敲打键盘的样子姜典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手将手肘撑在面前的桌子上，慵懒地问着：“干嘛？请假喔？”

对于陈柏文刚练两天球就被他抓着一起去染发需要请假这事姜典是一点都不觉得抱歉的。陈柏文立刻应答：“没有啦，回个消息嘛。”他说完话抬眼看姜典，眼底都是温柔，“那我明天来接你喔，先吃个中饭吧，染发好像要一点时间，吃饱饱。”

“好啊。”姜典伸手把早已放在茶几收纳盒里的东西拿起，在陈柏文眼前晃晃，“他们两个明天白天上班啦，给你放门口的地毯下面哦。”

银色的钥匙在陈柏文眼前晃晃，他大喊一声“哇！”，然后双手紧握对姜典发出喜悦的声音：“我有钥匙啦！！谢谢典典大人！”

“不客气。”姜典歪着脑袋抿唇笑，“不准那么早过来吵醒我，我这两天都睡很晚。”

“那就早点睡嘛。”这样建议的陈柏文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歪头抿唇笑，“是不是失眠睡不着啊？这样，我过来陪你好不好？”

“喂喂喂！两位！我建议不要！”根本无法屏蔽这两人谈恋爱时的酸臭味的室友及时制止。高个室友抬手按住姜典的肩头，探着脑子挤进视讯通话的画面中：“我们家这个墙很薄，隔音不好。”

“哎你干嘛啊？！”姜典猛地推开这双手，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后难得有些脸红。陈柏文就只是笑，笑声爽朗。姜典无奈摇摇头，说你们不准这样喔，很奇怪哎。

陈柏文就明知故问：“不能这样是哪样？”

姜典回头看人，看对方那样得意反倒又不脸红了：“不准和我一起睡觉啦，陈柏文。”

姜典说：“谁知道你会干嘛？”

上次什么都不说就要牵手，万一陈柏文耍赖真的要一起睡觉......

以前什么都不会发生，是因为陈柏文与姜典之间的爱情苗头尚未萌芽。可眼下情况变得非常不一样，以陈柏文动手动脚都十分干脆的个性......

姜典可不想一整晚都心动肉麻地睡不着。

次日，姜典是自然醒的。

醒的时候陈柏文就已经躺在他身边了。意识到姜典转醒的陈柏文第一时间放下手机。他抬手温柔地摸摸对方光洁的额头，注意到对方小鹿一样望过来的眼睛，有一点点朦胧的水色。他心头一跳，耳根蓦然开始发烫。陈柏文情难自控地低头亲吻了对方的脸颊，然后抬头去看姜典的表情，下意识舔舔唇，声音有点哑：“早安，典典。”

意识到自己昨晚把钥匙放在地毯下所以对方今天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躺在他床上的姜典猛地翻过身，手环住陈柏文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胸口。

他听见陈柏文开始缓慢加速的心跳声。

“早.....”缓了一会儿后姜典低声道早。他抬头侧首，露出那张好看的脸。

陈柏文面带笑意地盯着他，问，什么时候起床呀。典典就眨眨眼，视线向下，用手去勾陈柏文的。然后两只手有意识地十指紧扣。

姜典没答话，手不断地摩挲着陈柏文的手背。于是这两只手互相摩挲，分开，交缠，指腹勾着关节，扣紧，又穿入指缝，一次次十指紧扣。

陈柏文另一只手搭在姜典肩头，两个人无言玩了一会儿手之后陈柏文催促到：“起床吧小懒猫，你不饿吗？我们去吃饭吧？”

姜典无声点点头，随即抬头，看到陈柏文满是温柔与宠溺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的侵略性与占有欲在此刻都无影无踪，只剩下毫不掩饰的爱意。姜典想，啊，这个人好像真的属于我了。陈柏文的视线，陈柏文的心跳，陈柏文的甜言蜜语，陈柏文的一切，都好像，真的属于他了。

不再是其他人的了。

姜典开口：“喂，186.”

陈柏文歪头看他，手捏捏对方的脖颈：“嗯？”

“我应该要等你多久？”姜典问。

他应该要等陈柏文多久才合适，要等陈柏文多久才能和对方在一起，才能让对方完全属于自己？

陈柏文捏着这人脖颈的手一紧，喉结滚动。

他回望着姜典认真的双眸，眼眶泛红：“我又让你等了太久吗？”

“没有。”从告白到现在也就一周时间而已，可是姜典却觉得，他又等了好久。是啊，他感觉自己又等了许久。他明明那样喜欢陈柏文，虽然不爽陈柏文像个瞎子一样曾忽视过他的喜欢，可是当陈柏文对他告白，他那些不爽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典好像被自己打脸了。他说“我姜典可不是那么好追的喔”，可是一旦对方是他喜欢的人，他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所以一周的时间对他来说真的好漫长，漫长到好像又过去了一个世纪。于是他问，陈柏文，我还要等你多久才能和你在一起？陈柏文红了眼睛，可能害怕自己又让姜典伤心难过了。他起身张开了双臂，脸上在笑，可是却没见酒窝，反倒是有点可怜的样子：“随时。”

“只要是典典，我随时都张开手等待着他来到我的世界。”陈柏文说。

于是同样红着眼的姜典伸手去环保对方。他的双手搂在这人肩头，脸埋在对方肩头，感受到陈柏文强烈的颤抖。他们的心跳声都是一样的强烈，隔着两片胸膛与对方的同频，正扑通扑通，为对方心动地跳动着。

陈柏文的手不断拍打着姜典的后背，在人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我又让你等我太久”。姜典就像个小朋友一样用力地摇摇头，鼻尖蹭着陈柏文的脖子，呼吸滚烫：“好啦真的没有等太久啦。”

姜典的直球是非常有杀伤力：“是我想快点和你在一起。”

于是他们接吻。

这是他们在时隔七个月之后的第一个正式的吻。不是游戏惩罚输了之后的亲吻脸颊，也不是如饼干游戏那样与对方轻擦唇瓣。这是一个非常温柔又非常黏腻的吻。从陈柏文轻颤的一声“我爱你典典”中迸出，然后在两双眼的交缠中，四片唇轻贴在一起。

一个温柔的，轻触对方多次才缓慢深入的吻。陈柏文的眼泪克制不住地滚落，被姜典察觉到后吻去。泪水可能是咸的，也或许是苦的，没吃进自己嘴里所以无法分辨。于是陈柏文张嘴去撬姜典柔软的唇，好奇着眼泪的味道。舌尖贴过对方牙列，陈柏文抬手将对方拉到自己身上，手托着姜典的腰身，按着这人肩背向自己更近一些。

胸口的心跳声几乎重叠，陈柏文与姜典耳边都只有彼此接吻时诞出的啧啧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暧昧得可怕。可是无人停下，任由这过快的心跳声继续，任由这滚烫的体温继续步步上升，任由这潮湿热烈的吻继续。

眼泪的味道早已被吞没，在这个缠绵温柔的吻里，他们尝到的只有彼此身上的甜味。

陈柏文双眼微睁，注视着姜典沉浸在甜蜜中的脸庞。他的脸很红，耳朵也很红。他的发丝擦过陈柏文额前，很痒，像是小猫的爪子。

于是陈柏文想， 好想就这样下去。

好想就这样一直吻着姜典，然后告诉他，我的爱就是你的影子。

我的爱就是你的影子，我们永不分离。

其实，在拍完奇迹最后一场戏之后，姜典还遇见过陈柏文……

那一天，天气还挺好的，姜典和朋友在附近拍完新作品的片段，就被朋友拉着去了附近的时新咖啡店，他说还是很多人打卡的。这个店很有意思，每一个人进去都会推响门口的风铃，简直就是i人的噩梦。

叮铃—

还挺好听的姜典想，不过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比竟网红店嘛，全部都是帅哥美女拍在拍照打卡，不过姜典却看到了眼熟的人，没想到一个多月没有见的陈柏文居然也在这里。

不过，姜典可没有想去打招呼的意思，他真在帮他的女朋友认真拍照呢，哪好意思去打扰，姜典和朋友说了一声之后就去外面放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姜典看到那一幕，会感觉心口闷闷的，是还没有出戏吗？或许答案不是很重要……

姜典回去就看到了陈柏文发的ins，正常来说姜典都会点赞加评论的，比竟是在CP表面的互动还是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姜典今天却不想这样子做。

姜典忽然间想起以前的一个直播回答的问题；要是喜欢的人是男的怎么办。当时姜典很潇洒的说’把那个人掰弯”，但是，假设比竟是假设，谁会喜欢去当爱情中的被动者呢。而且，对方还是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

接下来几个月，林凯和芋头偶尔在四人群聊里发信息，好像是打球之类的，不过姜典都没什么在意的， 因为他也不太喜欢这些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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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天剧组那边吩咐说要他们多多联络，于是乎姜典也加入了旅行中，四个人拍了一路的VLOG好像感情还是和刚拍完一样好。晚上，他们去吃了火锅，艾迪在剧中是个爱吃辣的小辣椒，但是现实中的姜典却吃不了辣。

吃完后，陈柏文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要送姜典回家，姜典坐在副驾，开着窗看着晚间的路灯，车上默契的安静，没有交流，陈柏文忽然间开口；“典典，剧准备播出了”姜典微微一愣，还在称呼的转变上面没有反应过来，忽然间明白过来，笑着回了一句“好的，大哥哥”但是语气里没有很多笑意。

还是到了剧播的日子，两个人像暧昧的，甜蜜的一样，在卖腐，其实，姜典还挺佩服他的，他在演爱人这上面，演技真的很好，无微不至的照顾，细致入微的在意你的每一个动作，还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是既然是演戏，也都会有剧终的一天。

其实姜典是真的心动过的，不是一点心动，他自始至终都是体验派，在奇迹上面，在演戏的时候，在营业的时候，姜典爱的也一直是陈柏文。

姜典坐在理发店时，看着刚刚染好的黑发，就好像染掉的不单单是头发…

  虽然艾迪爱陈毅爱得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牺牲自己为他扛，但两人正式交往后，他还是很不习惯陈毅现在的样子。

  以前的陈毅，木讷、笨拙，对感情的事极度迟钝，不仅分不清对老大是爱还是崇拜，连喜欢自己都要别人提醒，甚至是离开之后才恍然大悟。喜欢永远藏在心里，只有略带可怜的目光不断追随。

  现在的陈毅……好啦，可怜的目光虽然也是不断追随这点没错，但能不能稍微看点场合啦！和小杰他们谈事，陈毅目光追随；一起吃火锅，目光追随；就连去洗澡，不仅目光追随还脱光衣服跟进来。四年的光阴到底改变了这个人什么，艾迪有时候抓破脑袋也想不清楚。怎么以前那个闷骚的陈毅，变得如此明骚？不敢相信！

  最不敢相信的是，以前藏獒似的陈毅，现在完全就是一只大型泰迪嘛！目光追随就算了，还好粘人！明明艾迪在跟小杰他们谈事，他还要趁小弟们不注意偷捏两把屁股。当艾迪恶狠狠地瞪过去时，陈毅又憨憨一笑，搞得艾迪也不好意思当众发火。在家更是明目张胆，恨不得跟艾迪当连体婴儿，强壮又满是伤痕的身躯紧紧地抱着他，然后跟狗一样到处乱亲到处乱蹭，蹭硬了就插进去，也不打商量，艾迪好几次猝不及防地失声闷哼。有时候艾迪明明在认真地想事情，一只大暖炉就贴上来。抱着自己的大暖炉很舒服是没错啦，但暖炉的烟囱能不能打个招呼再工作？艾迪有一次气得想要踹开他，但一抬头，陈毅正爽到双耳发红，沉重湿润的喘息喷落在艾迪的脖颈。哎呀……这他妈怎么打断嘛！于是，艾迪又一次任由陈毅为所欲为。

  这不，今天两人正在商量去哪里度蜜月，陈毅一言不合又想凑过来。

  “靠夭，你别整天跟泰迪一样啦！他妈的先离我远点，正在商量正事，快看看去哪里旅行比较好啦！”

  陈毅又露出湿漉漉的小狗眼神：“可是我的脑子里只有你啊，管它去哪里，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艾迪气鼓鼓地一巴掌呼过去：“哇靠你的脑子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讲这些骚话！还有，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多！最起码我多爱了你好几年，敢在我面前说脑子里只有我？这种事我才是前辈好吧！他妈的脑子能不能装点正经事啦！”

  陈毅像狗皮膏药似的又贴上去，刚刚那巴掌不过是蚊子挠痒痒，他爱死艾迪口是心非的模样。嘴上让他脑子里装点正经事，实则放任陈毅对他上下其手，三两句话没说完，又顺着陈毅的胳膊窝在他的怀里。

  一个可爱的猫型抱枕。

  艾迪还在碎碎念，去国外很可能语言障碍，而且不能离弟兄们太长时间，可能会有变故。但是台湾就那么大，小小的台湾哪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不过是看看山、看看海，都是平时经常看的事物。你说这样会不会太没新鲜感了，我们好歹是要去度蜜月的……

  陈毅没怎么听清艾迪的话，他就看那一张一合的小嘴渐渐变了模样，一会儿是“o”，一会儿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从粉嫩的口腔中发出几句笑声。

  幸好这个人回来，这个人也属于他。

  如果无法重新拥有艾迪，陈毅想，自己一定会发疯。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啦！”艾迪见陈毅发呆，恨恨地双手掐住他的脸往两边拉。陈毅吃痛大喊，艾迪直到看见他脸颊发红，才挑了挑眉，得意地松了手。

  “现在知道痛了？叫你不听我讲话。”

  陈毅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凑近艾迪耳边说了几句话。

  艾迪的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他蹭地起身，快步冲出房间，过了一会儿又红着脸回来，瞪着眼睛说：

  “这是你自找的。今晚九点，给我等着看好吧！”

借一下陈艾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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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两个人看了两部片子已经到下半夜了，陈柏文被姜典留下，说在他床上将就着挤一晚。

姜典的床睡两个人确实小了，陈柏文开玩笑要不他睡沙发吧，姜典放下手机看他一眼：“有床不睡睡沙发，你干嘛，装可怜？”

“没有啦就是怕你也不方便嘛。”看姜典这副样子陈柏文反之是老实地躺下了，侧着身拍拍旁边的枕头，“来吧，睡觉噜。”

距离他们上一次一起睡一张床，已经过去了半年。

奇迹剧组当时给两对CP安排了两天一夜的合宿，那是唯一一次姜典和陈柏文同床共枕。

那天陈柏文睡得很早，姜典睡下的时候，对方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他躺下还看了看对方，发现对方的睡相很文静。

整个房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没有什么很特别，很有意思的事发生。合宿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和陈柏文交换秘密的时候，两个人都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然后清醒，然后互相共情。

这是他们后来关系会变得这么亲密的一大转折点。交换对方的秘密，相当于掌握对方的弱点，意为我现在百分百相信你。所以他们后来才可以这样无话不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姜典听对方的话躺下了，正好与陈柏文文四目相对。他双臂环胸，看着陈柏文的眼睛时缓慢的眨了眨，没有说话，膝盖惯性微微曲起。

陈柏文忽然放低了声音：“你看起来很困哎。”陈柏文发现姜典的眼窝都变深了，所以现在看向他的眼睛都呆呆的。

“睡觉吧典典。”陈柏文抬手覆在姜典的眼睛上，“晚安，明天见。”

姜典能感受到陈柏文掌心的温度，好暖，暖得让人有些不想放开。他其实很困，看电影的时候都差点睡着，结果陈柏文在旁边一时吃薯片，一时伸手来搂他，才没让他真的倒在沙发上立刻变身为睡美人。

可是这双手好像并不属于他，从不属于他，于是他抬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说：“陈毅。”

“嗯？”陈柏文放下手，就看见姜典用那双多情温柔的眼睛盯着他看。

姜典的美丽在某一时刻是极具杀伤力的。

就好比眼下。

陈柏文想起，上次他和姜典合宿睡一起的时候，因为交心到太晚，所以当天晚上他睡得很香。一觉安稳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候发现身边躺着个单薄的背影。

姜典。

他这才想起来，他们现在几个人一起合宿，所以姜典和他睡在一起。

他轻手轻脚下床，很怕吵醒自己的新搭档。好在姜典也睡得很沉，陈柏文绕到一边的床头柜去看姜典，想偷拍对方睡着的照片，发送给对方并道一声早安。于是照片他拍了，人也一并看了，然后在心里默默评价到，好乖喔。

姜典睡着的时候，好乖喔。

这张照片至今还在陈柏文的相册里。

没过多久奇迹开拍，陈柏文和姜典几乎是朝夕相处。受到人物角色的影响，姜典慢慢的对陈柏文放开，没多久，姜典就不再那么乖了。

初见时陈柏文摆着臭脸，现在再让他摆出这张脸对姜典，他可能会怕的要死。

姜典可能会掐着他的脖子问，你拽什么啊。

陈柏文沉浸于这一秒姜典用他精致脸庞对他发出的攻击，下一秒姜典松开他的手，很是奇怪地说了这样的话：“努力工作吧。加油。”

映后直播陈柏文提起自己开拍前和典典吃麻辣烫的事情，姜典当时围着可爱的口水帕靠在他身上，整个人可爱的像是浑身都是软骨头。

这一集里陈毅和艾迪有重点戏，两个人有一场吻戏。说道这里的时候姜典和陈柏文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和对方拍摄时的情景，很激烈的一场戏，四片唇撞在一起，没有柔情的舔舐，没有深情的纠缠，更没有共同奔赴的回应。陈柏文开始对人物心理活动进行解析，姜典就默默扣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他和陈柏文第一场亲密戏。

以前的公主抱和半包围式拥抱都是小儿科，姜典仍非常清楚的记得，对方扑过来的时候，身上是很清冽的味道。

可能是发胶的味道，或是化妆品的，也或者是衣服的，更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低气温，所以姜典才会嗅到对方的体温与冷气糅杂在一起的气息，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笼罩。

这场戏亲了几次，陈柏文嘴上的唇膏补了又补，所以姜典没吃到过对方嘴唇的味道，只是感受到对方唇膏摩擦在他唇上，沙沙的质感。

好像没有多甜蜜美好，只是让人印象深刻。

姜典不知道陈柏文记不记得他嘴唇的味道，记不记得当时他当时咬住他唇时落下的力道，记不记得他在昏暗灯光下慌张又惊讶的神情。但他好像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甚至能记住当时片场每一台机器的位置。

他看了看陈柏文。

陈柏文像只快乐小狗一样在发言。

姜典总是很容易被对方逗笑，而陈柏文一张帅气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好笑。于是姜典开始聆听，吃着陈柏文喂过来的食物，回答过一个又一个问题，感受过陈柏文下意识里的一次次搭肩搂腰。

和奇迹里的每一个人相处都很愉快。

姜典想。

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与环境，更喜欢这样的朋友与伙伴。

而他的伙伴不知道又在嚷嚷什么了，情绪激动。姜典抬眼去看对方，对方感受到了，突然就闭嘴了。

然后陈柏文又皮肤饥渴症犯了一样搂着姜典。

一遍又一遍，肆无忌惮。

晚上姜典终于是自己回家了，陈柏文离开前还问了两遍“确定不要我送回家哦？”，两遍都得到一致的答案后他耸肩作罢，只对对方比出一个附在耳边打电话的手势，说：“明天见咯。”

姜典纠正：“下星期见。”

“明天见啊。”陈柏文反驳道，“上次不是没看电影吗？干嘛，你又没空喔？”

姜典顿了一下，答：“明天我要回学校，学妹有找。”

“学妹找喔。”陈柏文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姜典的话，“找你干嘛？”

“有事。”姜典答。

“好吧。那没办法挤出时间和我看电影哦？”陈柏文又问。

“没有。”姜典答。

“什么鬼，啊你们要在一起一整天喔？”陈柏文向前一步，抓住了姜典的包包，作出了一副“什么？居然这样！”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姜典的话。

“明天一整天都没空啦。”姜典此刻有了点不适时宜的快感，“明天把一天的时间都留给学妹了。”

“好吧。”陈柏文不可置信的嘴脸转为委屈，他看了姜典好几眼，松了手，“那下次我们再看电影。”

“好。”姜典挥挥手，“拜拜，一八六。”

“拜咯，小典典。”这人也挥挥手，手才放下就开始嘟囔，“不让我送回家还不和我看电影，典典你变咯。”

“我没有啊。”姜典有一瞬的拢眉动作，只是一瞬，很快就松开了。然后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回家。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空的啊，我也要忙我的工作，学习，和朋友见面啊。”

姜典又爽了一次：“和你一样啊，不在家的时候，都在和朋友见面。”

11.

陈柏文等了一天，都没有看到姜典发IG。

他今天去打排球，练习得很痛苦，球高速转动后落下，凶狠地砸在地上。一八六高大帅气的男体育生在练习场酣畅淋漓，休息的间隙翻看了几次IG，都没有看到姜典更新。

对方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姜典昨晚说的话还在耳边，陈柏文当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回到家却突然琢磨了一下，然后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姜典好像有在怪他。

他和姜典见面的次数说实话，这半年要数的话，两只手是完全可以数的出来的。但无论是他和他的朋友，还是姜典和他的朋友，半年见面的次数肯定都不止十次，至少是他们见面次数的五倍十倍以上。

陈柏文觉得，姜典应该是在调侃他很少约对方这件事。

他的生活与姜典真的完全是天差地别。基本上他休息的时间段只做几件事，打排球，打篮球，去朋友家玩，或者朋友家聚餐，不是一个两个人，基本都是一群人，到哪里都是。而姜典和他不一样，姜典会去学习，会去感受大自然，就好比他昨天和朋友去看海这件事，也是和一群他根本不认识的人一起去的。所以两个圈子没有实际交融到一起的时候见面的契机好像并不多，姜典有暗示过在等陈柏文来约健身和打球，可是每每陈柏文都不会开这个口。

不开玩笑，他打起球像个莽夫，不止他，他的朋友都是这样一群野兽，姜典混进去，不会死也会被撞伤。

风险太大，他不敢冒险。姜典看起来就文文弱弱，跟他们这群人打球，一但好胜心上来拼了命的冲，受伤了陈柏文至少要自责个三天三夜。

跟他们这群人比姜典精致的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强融只会让对方受伤。所以陈柏文不是不肯和对方打球，只是很怕他受伤。

可是他们之间的私约也很少。

他们其实都会互相约一约，如果彼此都有空的话。只不过这样的时刻很少，因为陈柏文要顾及的因素实在太多。

所以他们有关单独两人的Moment才会这样少。

所以姜典就是在怪陈柏文没有主动约他。

陈柏文想了一个晚上，白天去练习的时候还在想，还在等姜典的IG更新。只可惜他没等到，晚上十点的时候，对方的状态栏显示的依旧是昨天的消息。

陈柏文没忍住，给人发了讯息。

“在干嘛？”他问。

“刚洗完澡。”十分钟后，姜典回了。

“今天怎么样？”陈柏文又问。

“很好啊。”对面答。

“那怎么都没看你更新？”陈柏文继续追问。

“更新什么？”对面的人不明所以，“没什么想发就不更新啦。”

“我以为你会发一些和你学妹啦，和学弟的照片。”陈柏文小心翼翼地答。

“没有啊，今天一天都在看学妹给的剧本，讨论了很久，没时间想其他的啦。”对面人又答。

“剧本喔？又要在别人的镜头下出镜了吼。”陈柏文打趣。

“还不清楚呢，人物角色和剧情都不饱满，不一定能敲下来。”姜典说到这才反问一句，“你干嘛，很关心我今天干什么了喔？”

“对啊。”陈柏文如实告知，“我就想知道你拒绝我去看电影是跟学妹聊了多重要的事情啊。”

“你干嘛？你吃醋喔？”陈柏文光是文字表述就仿佛能听见姜典说话时微微带着笑的声音，表情也一定是打趣的，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很乖很甜的样子。

///////有看小说，有追剧，文里设定是书剧混着来的

///////我流ooc陈艾，有年龄差，废话多，很乱

///////哑巴陈毅

///////15k

///////七杯呗

“还痛不痛啊？”

白宗易偶尔会这样问，他的视线垂下，游移在艾迪后颈间。

“很—痛—欸——”

艾迪总是这样答，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要拉长音，明明带着鼻音听起来却并不像在撒娇，反而是一股子调笑意味。

比艾迪早进监狱一年多的白宗易被狱中其他帮派的人暗算伤了后脑，记忆力大不如前，甚至有时会出现短暂的失忆状态。

艾迪一进来就在监狱里闹了一场，嘴上不饶人，下手也狠。有耍阴招的敲断了牙刷柄，尖锐的塑料断口在混乱中自艾迪后颈处到肩胛骨中间留下一道豁口。狱警赶来的时候，白宗易死死抱着艾迪的腰动都不敢动，那半截断了的牙刷有点滑稽地插在艾迪后背上，正随着那具身体微微地颤抖。

等艾迪再回来，同屋的人就都消停了，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不要命小个子加上义云盟动用关系稍加打点，监狱里这一间关着的各位便以还算“和谐”的状态相处着。

白天自由活动的时间里艾迪会有意无意地盯着白宗易，两人在狱中的第一次交流还是白宗易主动开的口。

“你怎么进来了？”

一开口还是那副乖乖好学生样，艾迪差点觉得自己是乱闯老师办公室的人渣校霸。

“呛声啦，打架啦，黑帮火拼被抓啦，问黑道怎么会进监狱，你书都读到哪里去啦？”

艾迪惯会说些没营养的烂话，即使收敛点但要糊弄个书呆子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他瞧着白宗易记忆力差归记忆力差，可学霸的脑子终归还是在转的，所以摆了个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耐烦地去踢白宗易的鞋尖。

白宗易看着眼前这颗染回黑色的脑袋，脑子里还是有些想不通，范哲睿从没跟他透露过帮派的事，但也遮遮掩掩地以“认识的朋友”的名义聊过几个兄弟，最先说过的就是跟他同岁的艾迪。在他短暂的十七年人生里也曾有过惨痛的经历，但他没想过会有一个人的人生与他这么不同。

他握着笔，艾迪握着球棍，他穿着校服在日出日落时往返于家和学校，艾迪披着艳色衣裳在酒吧街后的阴暗小巷踩断别人的鼻梁。

听范哲睿跟他描述那些场面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一句：“那他爸妈呢？都不管他的吗？”范哲睿沉默的那两秒里，他迅速明白了什么，但真相却远比他想的还可怕，父母双亡，天生带毒，情绪失控，每一个词都让他难以想象。好在范哲睿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个叫陈毅的，他便像抓住了稻草一般一脸好奇，防止自己沉湎于可怜艾迪的人生。

陈毅比他大不了几岁，年纪轻轻手段狠厉，是艾迪的青梅竹马，对艾迪是管着也护着，保着艾迪安安稳稳没出什么大事地长到十七岁。

从记忆里逃出来的白宗易甚至在考虑这唬烂帮派怕不是要散了这种可能性，陈毅怎么会任由艾迪闹到进监狱呢？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他不太敢想，会是为了他吗？如果是这样，是谁授意的？艾迪是怎么同意的，陈毅又是怎么同意的？

一阵闷痛从后脑传来，白宗易的思路被打断，大脑一片空白，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陌生——这里好像是监狱——啊，对了，我确实在监狱。眼前垂着头晃晃悠悠不站直的小个子也有点眼熟——黑色头发——黑色头发？他侧了侧身顺着那黑色头发的发尾向下看，一道刚结痂的伤疤狰狞地置于那纤细的脖颈之后，贴着肌肤向下钻进衣领深处。

“还痛不痛啊？”

艾迪被侧上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刚刚一直低着头玩没注意，白宗易的上半身离他有点近，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在说他的伤疤，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说痛，在仔细瞧过白宗易茫然的表情时止住了话头。

教师办公室里的好学生盯着桌上的职业生涯规划表格，铅笔笔尖压在纸面上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艾迪突然明白范哲睿口中的“海马体损伤”到底是什么概念，后颈伤口处隐约传来扯到新生皮肉的疼痛，胸口也闷得难受，那是一种狠踩油门碾过对手身体都不会觉得爽的遗憾和无奈，艾迪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要了个小本帮白宗易记录生活，不过也只有心血来潮时才会添两笔：今天午饭有牛肉看起来很开心、好像也不是特别能吃辣、怎么每天起床都那么轻松啊、问我还痛不痛的次数+1。

经历过一次的艾迪不太伤春悲秋，他还是相信白宗易既然好好活着，那就都会好起来，忘了过去也会有新的未来，于是总是要喊着疼去看白宗易的表情，哪怕每次回应他的都是一张不知所措的脸，他还是觉得有趣，调笑过后都要踮着脚去搭白宗易的肩膀，扯得白宗易身子都歪下来，任他怎么玩也不躲开。

一切安好的时候白宗易也会不是特别有眼力见地提起陈毅，艾迪一脸万事大吉的样子让白宗易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就在艾迪以为即使真的面对陈毅他也能从容应对时，他和白宗易终于要走出这座巨大牢笼。

“不要回头，白宗易。”艾迪说。

不要回头，艾迪。

被陈毅塞进副驾驶的时候艾迪差点想去撞玻璃，他自以为的重新开始在看见陈毅的那一秒全部破功，探头出去嘱咐白宗易也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在监狱这几年，陈毅有几次申请探视，艾迪通通拒绝甚至连范哲睿都不肯见，铺天盖地的思念让他想赶快逃，他下意识伸手去探后颈的疤，那道伤口在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蜿蜒凸起的增生，他背着手去摸甚至都摸不到头，指腹下的皮肤触感很差，他下意识用了点力。

好痛，他想，很痛诶。

那痛感让艾迪清醒不少，他抱着包假寐，在心里念叨着白宗易，不知道他上车了没，应该上了吧，那以后最好就再也不见，他们各自继续各自的新的人生。

艾迪双臂交叠地死紧，闭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好在开车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哑巴一路无言回了北堂。

堂口的兄弟们特意聚齐，艾迪从下车到坐在餐桌边，肩膀上搭的手就没断过，桌子上的红油火锅辣味飘香十里，艾迪欢欢喜喜地吃了满头汗，身边人忍得满脸通红也岿然不动地挨着他，动了几筷子也只是朝着没什么辣味的拌菜，艾迪没瞧他，自顾自吃得开心。

有几个喝得上头的，陈毅早把他们赶到后院去休息，还有下午有别的安排的，也要么陪了几杯就走，要么找地方续摊去了，堂口大厅一时没剩下几个人。底下的人都很有眼色地散了，只剩艾迪盯着不再翻腾的火锅汤底有些直眼。

陪在旁边的陈毅清了清被呛得难受的喉咙，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盒子放在桌上，推到艾迪手边。

墨蓝色盒子上缠了条浅蓝丝带，在上端绑了个挺漂亮的蝴蝶结。艾迪拆开包装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choker，黑色皮质choker的中段钉着三颗金属钮扣，尾端是偏长的粗金属链条，跟他从前常戴的一款有些相似。他勾唇一笑，手指捻起金属链就往脖子上戴，有一阵子没戴竟有些生疏，搭扣好不容易在颈后扣好，长出一截的金属链垂在下头，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就又触到那道疤。

“谢啦~”

艾迪的手一直没离开后颈，拽着那段链条晃来晃去，陈毅也想去碰一碰，终究还是抓紧了椅背没有动作。

“艾迪，”陈毅开口又顿住，“多谢你。”

艾迪倏地一下抬头，这是回堂口后他看陈毅的第一眼，他盯了会儿那双眼睛，随后什么都没说。

艾迪进监狱是应了范哲睿所托，不过归根结底，是陈毅判断失误导致义云盟和龙帮矛盾激化，帮派之间的打斗波及到无辜的白宗易，甚至中间还有范家出手。义云盟欠着白宗易的，最后还是让艾迪来偿了其中的万分之一。

若是由陈毅做主，让艾迪坐牢这种事他必然是不会答应的，但这是艾迪自愿去做的，再相见时他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以北堂堂主的身份表达感谢。

艾迪起身打破了僵局，陈毅从来说不出自己爱听的，他早习惯了，往堂口后院走的时候他举着胳膊摆摆手，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记得帮我去总堂报声平安，唉，好累，我要去睡了，拜~”

陈毅看着那小个子的背影皱了皱眉，他刚刚怎么，没有抓住艾迪的手呢？

——

四年前范哲睿为了白宗易反击误杀张腾之后龙帮就日渐动荡，这几年里周明磊花了不少心思再去探龙帮的底，陈毅行事也成熟不少，手段利落地分走了龙帮许多地盘和生意，导致龙帮在黑白两道都大不如前。

如今义云盟北堂声势浩大，已显地位稳固之态，然而北堂堂主年纪尚轻，接管龙帮生意总有人不满挑事，陈毅虽然心有不忿，但有陈东扬压着，也有白宗易一事的前车之鉴，这几年堂口的打斗事倒是少些。

不过开宗立派哪有不流血的，艾迪在堂口晃了两天，拉着小杰飙车飙了个爽，就听见小杰跟他抱怨，说底下有几伙人快要压不住了。

之前张腾手底下有个有点规模的柏青哥店，北堂也有这样的生意，总有人着了魔似的对着游戏机一天又一天，用被掏空了的钱包去满足他们虚无的欲望。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瞧着规模扩张得差不多了，张腾竟动起了更大的心思，飞了几趟东南亚去敲定那边的事。

龙帮当时虽说风头正盛，但白道一直打压也不敢做得太夸张，可惜张腾是个经不起撺掇的，居然在本地就明目张胆地做起了拿人当商品的生意，挑人的时候也不小心，有一回差点就被查到头上。

自北堂接手这家店，面上的经手人就换了，北堂一时分不出多余能管事的人，只能从店里原来的人里挑一个看起来能用的。周明磊早知道这店不消停，就嘱咐陈毅多留心，陈毅虽忙但也盯着，不过店里小打小闹的却也难得分身去管，常常是小杰抽空带着人过去。次数多了小杰也烦，陈毅又不想太狠，收编的手段怀柔居多，可是一路打打杀杀的黑道哪里吃这套，店里边惹事的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艾迪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还带着机车手套的手抓了抓额前的黑发。从前他觉得陈毅手段太厉过于冒进，如今为了稳扎稳打竟显得有些怕事。艾迪心里烦躁，抓起头盔正打算再开两圈，小杰的电话铃声就在这时响起了。

“妈的，又是他们！”

小杰接了电话没听几句就气得要命，店里最近有人来找事，人来了折腾一通便走，店里损失不大，找人也费劲，小杰来了两趟处理过，店里管事的想让帮里管管，小杰费了点功夫也没查出什么头绪。刚在电话里听见又是这事，甚至都不想去了。

这情况艾迪听着倒新鲜，让小杰给了他个地址并且照往常一样去处理。小杰骑上车调头走了，艾迪在手机地图上搜了搜，也往那个方向去。

艾迪找了个店附近的商业街把车一停，路过一家精品店又折了回来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副透明镜框，他在街边服装店里买了个挂身上的大包，把皮衣和choker都塞了进去，外套换了件格子衫，脚上的皮靴也胡乱套了袋子塞起来，要了一双做旧的运动鞋蹬上了。边走边逛进了拐角的公厕，走出来的艾迪微微弓着背，后脑头发胡乱翘起，脚上的运动鞋也像穿了许久似的踢踩得不怎么干净。

这天是个周末，柏青哥店里玩的人不少，还有一眼看去就是刚成年的少年少女围在靠近门口的机器那里玩。

艾迪走进去就步伐缓慢地在里面兜圈，偶尔路过一台不少人围着的机器他还踮脚往里边看两眼，坐在机器前的玩家手悬在圆盘把手上静待时机，小钢珠入洞时机器悦耳欢腾的庆贺音乐便响起。艾迪兜了两圈有些不耐烦了，找了个有人围着的机子对面的位置，塞了张纸币，他玩了两把就有人绕到他身后看，不过站一会就走了，艾迪手上不太熟练，玩得烂但还是想玩，一张一张纸币投进去，最后输了个精光，他好像比刚进门的时候更颓败了，绕了两圈看别人玩得上手就一脸羡慕，虽不甘心还是摸摸兜走了。

艾迪把身上的衣服又换了回去，一路飙车回堂口。店里营业状况正常，机器的赔率也不算夸张，周围也没什么可疑的人，里边的气氛像未成年都能进的电玩城似的，居然还有人三番两次地来找事，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反正他也不太想常常见到陈毅，索性早出晚归地在外面晃，晃够了就今天从这走明天从那走地在店周围徘徊，为了不显眼，他还是顶着一头黑发，倒是嫌choker总戴总摘太麻烦，索性不戴了，甚至翻出来几件旧的灰黑色外套规矩地穿着，好好遮住了后颈的疤。

艾迪查了几天，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结果偶然在商店街附近的旧写字楼外看见了店里的打手。说是打手其实是艾迪猜的，他见过那个人出入柏青哥店，总是离开一会又回来，然后就再不见他走出来，加上那人身材健硕，艾迪就以为是店里的人，这次碰见勾起了艾迪的好奇心，他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

铃声响起，陈毅从睡梦中醒来，他已经快两周没见到艾迪了，一开始小杰还天天陪着天天向他汇报，可这几天连小杰都不知道艾迪在做什么，调了堂口监控才知道，艾迪竟然每天那么早就跑出去。看着艾迪行动自如没什么异常，陈毅松了口气，不过担忧还是没能全部散去，他特意设定了很早的闹钟，被叫起来之后就守在艾迪门前。

“靠北！”艾迪倒吸一口气然后喊的很大声，“谁啊？大早上堵门口，不想活就直说！”

小机关枪正准备把会的所有脏话都骂出来，就看见了一张不想看见的脸。陈毅的表情看着不太好，但艾迪才不管这些，抬手就推，要从陈毅旁边的缝隙走出去，把陈毅搞的老大不乐意，抱着人两脚悬空就往屋里走，还不忘一个反手关好房门。

艾迪向来不会逃出陈毅的怀抱，但此刻他却挣扎着要跑。陈毅护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怼在墙边，眼看着小机关枪要发射子弹，就捂上了他的嘴，用胳膊肘压着艾迪乱动的肩膀。

“躲着我？”

一句话就消了艾迪的气焰。

陈毅没说错，虽然几年前是艾迪自己下定决心要放下这段感情，但要是他和陈毅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是永远不可能放下的，所以在他还没想好以后怎么相处的这段时间，不如不见。这点小心思被陈毅点破，向来有话说的艾迪不知道怎么接了。

正当陈毅要再开口的时候，嘴被捂上的艾迪轻轻喊了句疼，陈毅连忙把手都放下了，他以为自己没怎么用力，可是艾迪脸上还是被他的大手按的红红的。

其实救了艾迪的是他背上双肩包里的相机，这几天他查的事有了些线索，怕跟着人的时候行踪暴露，所以找了台相机方便远距离观察。刚刚陈毅用了点力把他按在墙上，背后包里的相机包边缘硬硬的，硌得他腰疼。

“我查到点事，还在跟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艾迪连忙把包拽到身前，翻出来一叠照片塞给陈毅转移话题。照片上是柏青哥店的那个打手出入店面，和在隐蔽转角给人东西的画面，还有陈毅提上来的那个新管事的和几个东南亚人走在一起的场景。

那个新管事的叫阿力，陈毅查过他，背景还算干净，本来是觉得看起来老实才提拔上来，没想到也是个爱惹事的。

“是药。”艾迪趁机从陈毅面前溜出来，坐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好像是没见过的新款，不过我没拿到样品，八成是那个阿力从那几个外国人手里买的，最近店里不消停，估计也是那个阿力自导自演。”

陈毅没什么精力处理无关痛痒的小纠纷，次数多了连小杰也会懒得来，那之后阿力只要在纠纷过后再上报或者索性默默地处理，这样即使有人闹事，只要条子不掺和，多混乱都可以绕过北堂的管控，反正店里几乎没有北堂的人。时间久了，这家柏青哥店就成了阿力的小地盘，店里鱼龙混杂人来人往，最适合做些摆不上明面的生意，不要命的赌鬼多，真命大的硬碴少，在道上还能背靠北堂，阿力的算盘打得可真精。

“我跟到那几个东南亚人住的酒店，不知道他们是一直在这边发展，还是有生意才过来，今天我得再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查到别的，先走啦。”

艾迪见陈毅皱着眉头沉思就想先溜，结果被陈毅抓着手腕不让走，他挣了两下觉得疼，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

站在门口打过电话安排好事情的陈毅一回头，就见艾迪无聊地仰头靠在单人沙发上，手也伸直腿也伸直，纸一样摊在那儿乖得很。还没来得及心软，那人颈间空荡荡的样子又让他想皱眉，打量了一眼那人的装扮，猜到是因为要跟踪所以穿得低调的很。

据艾迪说，今天他要去跟那几个东南亚人，明天又到了店里那个打手把药给下家的日子。陈毅想了想，那陌生的药想来也不能是什么好东西，店现在归北堂，如果药的分量够重，闹到条子那边，北堂是既保不住人又要被削掉块肉，虽说他一向谨慎，不会让小杰忽视细节，但如果这么纵容着发展下去，难保是他先查到还是条子先查到，他要谢艾迪的事又多了一笔。

“一起走。”

陈毅把照片收拾好，拎上艾迪的包打开房门，等着艾迪磨磨蹭蹭地跟着，他挑了辆没改过的机车，把驾驶位的头盔扔给艾迪，在艾迪诧异的眼神里拍了拍座椅。

艾迪一路飙到酒店附近的商场，陈毅坐在他后面时搂他的腰搂得用力，开了一路全身都僵着，下了车都没缓过来。

酒店在商业街边缘，大门对面一条街都是店铺，艾迪本以为陈毅会走进中间那家茶馆，茶馆是中式装修，二三楼的露台座正适合他们观察，没想到陈毅看了看，一头扎进了茶馆旁边外墙粉刷成奶白色的咖啡店。

工作日早上的咖啡店人不多，二楼窗边正好有空着的座位。艾迪一头雾水地端着餐盘跟陈毅上楼就坐。

“吃点东西。”

陈毅把艾迪放在一边不理的早餐推到艾迪身前。艾迪正观察着楼下的环境，瞥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陈毅，只好切下一大块帕尼尼放在嘴里嚼。

艾迪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他觉得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吃起来没意思，可是陈毅在对面盯着，他就一口嚼个六七十下，再磨磨唧唧地往下咽。

看着艾迪乖乖吃早饭的陈毅很满足，从前艾迪总跟着他，吃饭也跟，打架也跟，他早就时时刻刻都能分出一些心思放在艾迪身上，他花了两年多时间也没适应艾迪不在身边的日子，眼前一幕让他想起从前，他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掏出笔记本在上面敲敲打打的动作太流畅，穿牛仔套装的长腿男生像刚步入社会的运动系男大，就是脸上戾气有点重，电话打个不停，语气也并不友好。零零散散坐在咖啡店二楼的女孩子们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少年，少年一头黑发，发顶不太乖顺，阳光在卷翘的发梢上映出悦动的光圈，少年总是朝街上张望着，侧脸看着显得很安静。

“这么忙还跟过来？”

手上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合上笔记本的时候艾迪的声音从对面飘过来。陈毅起身下楼，背包和笔记本都搁在原地，过了一会他端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了几个小蛋糕。

托盘又被推到艾迪面前，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陈毅，陈毅还是那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文明标兵艾迪忍了一上午的脏话化成一个白眼，对陈毅进行了无效攻击。他挑了一份红丝绒切块就着咖啡吃下一点尖尖，又挑了别的放在眼前，戳来戳去的。

中午没吃好，下午坐了许久也没看到那几个东南亚人出面，艾迪烦躁地抖腿，看起来是坐不住了。陈毅载着他提前回去，刚到门口就有几个小弟拉着艾迪投屏看电影，小桌上摆了各种辣味的卤味小吃，小杰兴奋地说这都是老大安排的，今天好好玩，明天去干一票爽的。陈毅嘱咐了两句就往后院去了，艾迪知道陈毅已经有了打算，就放宽心玩到半夜。

所谓干一票爽的，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爽到。小杰带着几个能打的，把正在卖药的那个打手抓个正着时，陈毅和艾迪砸了柏青哥店，倒是没怎么碰机器，只是把那些看不顺眼的杂七杂八打了个稀烂。阿力怒气冲冲走出来的时候，店里客人早已跑光了。陈毅随手拉了个圆凳坐在能看见后堂的地方，艾迪拉下最后一扇卷帘门，偌大的店面一时暗下来，只剩下游戏机周围的霓虹灯光有频率地闪烁着。

陈毅接通视频电话的时候，小杰那边抓住的打手已经招了大半，药的来源是张腾以前搭上的那条东南亚生意线，张腾死后，那边的老板给了阿力一种药让他证明自己的能耐，那是一种还没流通的药，成瘾性和毒性尚不能量化定性，阿力就让手下找人试药，手下的人也并非把药卖给下家，而是找欠了店里钱的赌狗，让他们试药抵账。

电话那边小杰的声音刚落，阿力的一声惨叫从陈毅身后传来。艾迪穿着那双脏兮兮的运动鞋踩折了阿力的右小臂。

屋子里隐约能听见挨过打的痛呼声，艾迪捏捏刚刚被人偷袭打到的右小臂，站在两排机器中间，蓝黄灯光交替频闪映在艾迪脸上，他抬头去看走近的陈毅。

陈毅撸起艾迪的卫衣袖子细细察看，确认并不严重之后大手贴了上去，刚刚打斗时被波及到的一台机器突然发出断续的庆贺乐曲，时有时无地竟与彩灯变换的频率相合。

“开心了吗？”

“哼，还——不——错~”

陈毅无奈地摇摇头，嘴角翘起。

——

经此一事艾迪算是正式回归了义云盟北堂，还接管了商业街那片的生意，周明磊忙着东南亚那条线的收尾，陈东扬则是欣慰得差点敲锣打鼓。

陈毅和艾迪的相处模式好像回到了以前，又好像有些微妙的变化。小杰这周第三次在北堂找不到陈毅时，福至心灵地给艾迪打了个电话，艾迪嫌弃地一拳捶上陈毅胸口，把手机扔给他转身走了。

陈毅这一阵子跑总堂跑得也勤，除了柏青哥店的事收尾后的那次，艾迪再有事要汇报，就直接丢给陈毅，陈毅这几次回总堂都是一个人。

“艾迪那小子怎么回事，啊？长大了就不知道回来看人了是吧！成年才几年啊，就……”

陈东扬还在厨房心气不顺地大喊，会客室里周明磊盯着陈毅的表情欲言又止。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好好说话很正常，但是艾迪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才好。”

周明磊还是说了，陈毅和艾迪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到了该苦恼的年纪，他也要好好引导不是吗。

——

吧台角落坐着的黑发男生穿了件橙黄色的毛衫外套，暖融融的像个团起来的小动物，但是看表情不太开心似的。

今天傍晚艾迪无事，陈毅回了总堂没缠着他，他就找了酒吧一个人待着。

最近陈毅不太对劲，艾迪总觉得他好像察觉了什么，以前也没见他这样，正想得脑袋里快要转筋，范哲睿的消息突然传来。

对话框里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中间是一家甜品店，看样子像是从街边远远拍的，艾迪说大少爷实现梦想的手段就是在道边开甜品店吗？好朴实哦。

没想到又传过来一张，甜品店柜台后忙碌的，居然是跟他当了两年多“室友”的白宗易。

艾迪百思不得其解，也等不得范哲睿挤牙膏似的消息，所以一个问号发过去。

看起来是好事情,所以肯定会迫不及待要分享的吧。艾迪难得在自己的事一团乱麻的时候露出一个还算幸福的笑。

——其实还没在一起啦。但是每天都看得到，而且早晚都追得到！！！

——没追到你显摆个屁啊，追到了再来老子面前秀，记得每天拍十张发来看，不然就打爆你猫猫头！

打字速度要跟上贫嘴的速度，艾迪差点把手机屏幕敲烂。

最后一句话发出去的时候艾迪觉得自己眼睛热热的，下一瞬间就清醒过来，自己最近实在是太矫情了，矫情到要起鸡皮疙瘩了。他抓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就打算结账走人，没想到调酒师小哥又送来一杯龙舌兰日出，红橙渐变色在吧台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艳丽的光。

顺着小哥手指的方向，是离吧台不远的散座，可惜艾迪还没看清人，视线就被一个高大身板给挡住了。

陈毅把卡递出去示意了一下，吧台后立刻有人过来把那桌散座客人的账结好了。陈毅一手搭上艾迪的椅背，一手搁在吧台上，虚虚环住艾迪的身影，把来自不远处的目光遮得严严实实。

调酒师给陈毅也上了一杯酒，陈毅低声道了句谢被艾迪捕捉到了。

“谢谢，谢谢，我看你只会说谢谢，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好好的人长了张嘴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艾迪有些醉意地开口，随后被陈毅打断。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陈毅没坐在座位上，他从出现就靠在艾迪身边，一双墨色眼睛追着艾迪的目光不放。

“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吗？我的口水也很珍贵啊，不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啦……”

“你喜欢我。”

艾迪一怔。果然。他想，果然被陈毅知道了。他闷头喝酒不去看陈毅，心沉了下去，触底就是荒芜。

他喝得摇摇晃晃地座上陈毅的车，这次他一直意识清醒，一路跟陈毅保持距离。

回到堂口陈毅还是一直跟着，进了房间之后艾迪一下扑到床上，背对着陈毅，他动作有点大，身上的衣服都乱了。

那道疤第一次这样大剌剌地露出一半在陈毅眼前，陈毅抖着手轻轻抚了上去。

“我是有话跟你说，陈毅。”艾迪沉沉的声音传来，陈毅的手一顿。

“白宗易跟我讲那道伤疤的位置的时候，那里还没完全愈合，那个时候明明低头也痛，弯腰也痛，但我还挺高兴的，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在同一个位置留下印记。虽然我的不太好看，但总归不是悄无声息的。”话音一落艾迪便慢悠悠地坐起身，陈毅也直起腰，看着艾迪的刘海遮着那双总是看向自己的眼。

“后来它慢慢愈合了，我却还是觉得痛，白宗易清醒的时候会说这是什么类似应激的幻觉疼痛。什么鬼话啊，说这些听不懂的，我就是觉得痛啊。然后我就想，既然是喜欢，那怎么会痛呢？”艾迪抬起头去看陈毅，泪水从眼角落下来坠在衣服上。

“你说的对，陈毅，我喜欢你。但是一直都痛真的很讨厌，所以我不要继续喜欢你了。”说完艾迪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又背对着陈毅躺了回去。想着陈毅待一会就会走的，艾迪醉意朦胧地睡着了。

床上的人微微蜷缩地睡着，呼吸绵长，陈毅却一动也不敢动。

自从艾迪回来他就一直想要确认艾迪的心意，周明磊的话也是在暗示他，没想到的是，他听到艾迪表白时内心的悸动，在下一刻就化成了穿透他心脏的一根尖刺，心痛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他霎时便冷汗涔涔，若不狠狠咬着牙，差点就要痛呼出声。艾迪整理过衣服之后他便不再能看到那道疤，可此刻他死死盯着那处的衣服，仿佛看见了刚受伤时的那一片鲜血淋漓。

陈毅缓了一会才又有动作，他伸长手蹭了蹭艾迪眼角早已干了的泪痕，帮艾迪关好房门后回到自己房间时，依然呼吸颤抖。

在艾迪宣告收回心意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到底爱的是谁。他曾无意识地剥开早已融入他身体的爱人的血肉，所以让两个人都痛彻心扉。

他踉跄着坐到床头，床头柜上摆着的是他和艾迪的合照，照片里的艾迪金发如灿阳，把恍惚的他拉回两年多以前。

那大概又是一次陈毅自认为的所谓吃醋，彼时白宗易在监狱里重伤的消息传出来，他本就忙着处理龙帮的事焦头烂额，陈东扬又传话让他回总堂议事。

周明磊把龙帮的把柄收集得差不多，陈东扬对着他，话里话外都是恩与情，从来不背着小辈。

陈毅心里堵得要命，把自己灌了个烂醉还要去坐驾驶座，艾迪吓得无证驾驶，一路把陈毅送回堂口后院的房间里。看着陈毅那个失意的样子，艾迪就气不打一处来，认命地给他脱鞋、擦脸、换睡衣，谁知道陈毅竟一起身把艾迪抱住了，大手托着艾迪的腰就往自己怀里撞，甚至捧着艾迪的后脑朝他嘴角吻了上去。

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次赌气的接吻，那时艾迪咬了回去，相比之下，此刻陈毅轻轻的啄吻还显得温情许多。

接吻过后陈毅把头靠在艾迪肩膀上，艾迪心跳如擂鼓，却在听了陈毅一声呢喃时，如死一般寂静。

“老大……”

艾迪忍着鼻酸把陈毅的身体扶正，他抓着陈毅的肩膀晃了两下，陈毅睁开朦胧的双眼。

艾迪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陈毅听进去，给陈毅盖好被子后他突然想起他曾跟范哲睿说过的话，他当然喜欢陈毅喜欢到可以替他去死，毕竟他的一颗真心早已为了陈毅痛死好多次了。

陈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很少起得这么晚，宿醉的头痛对他来说也颇为陌生，抓着手机看了眼时间，一时没反应过来，缓了一会才想起大概是闹钟没响。他去找闹钟界面，发现日常的闹钟被关掉了，前一晚艾迪送他回来的画面涌入大脑，他便以为是艾迪做的，正对这小子的体贴感到意外的时候，记忆中更多片段冒了出来。

“看着你的他妈就只有我。”

按压太阳穴的手停下，陈毅许久没听见艾迪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艾迪刚跟在他身边时年纪小，小孩子没什么忧虑，每日都开心得像只雀跃的小鸟。长到变声期的时候就吵着要跟陈毅一起练拳，陈东扬和周明磊都默许，甚至偶尔还陪着，陈毅觉得大人们小题大做，直到有一回发生意外才了解缘由。

拳馆里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嘴上特别不干净。有一日陈毅有事晚到一会，那几个少年在更衣室就跑到艾迪面前挑事，那是艾迪第一次情绪失控，他锁上更衣室的门捏紧了拳头。

训练馆教练听到声音赶过来踹门，门开时打斗声已经弱下去了，陈毅正好走进大门就赶紧穿过人群跑进来，绕过一排更衣箱才看见地上躺着几个被打惨的少年，他的小孩骑在其中一个的腰上，染血的拳头又要落下。

陈毅三两步跨过去拦腰把艾迪抱起来，瞧见艾迪已经不聚焦的双眼时，他心头一下慌了，一手抓着艾迪的手腕，一手把他的头往自己胸口按，嘴里毫无章法地哄着，回过神的艾迪在他怀里抖如筛糠。

这场架艾迪打得虽疯，但还好没吃什么亏，身上的伤轻，手上却因为没带拳套弄破了好几处，自己的血混着别人的，一眼看过去有些骇人。

陈毅给他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艾迪却不像往常叫破了喉咙似的喊疼，只是乖乖地披着浴袍坐在床边，双腿垂下来，头也耷拉着。周明磊解释和安慰的话在两个人脑子里飘，他们到底年纪还小，“毒瘾”、“极端情绪”这种词还是有些难以想象，陈毅怕艾迪接受不了，上药的时候眼神总是落在艾迪身上。

“很可怕对不对？”

变声期中的声音有些沙哑，传到陈毅耳朵里还有些委委屈屈的，陈毅撂下消毒棉棒和纱布坐到艾迪身边，腿挨着腿，亲密如常。

“超可怕的。”陈毅语气夸张地说道，紧接着便察觉到艾迪身体一僵，赶忙又开口，“跟黑道一样可怕诶！”

艾迪被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抬头，小孩鼻尖红红，眼角带泪的可怜样就这么被陈毅瞧见了。他握着纱布卷熟练地给艾迪包扎，听着小孩疼得哀哀地叫，抱怨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过的潮意，鼻音哼哼地闹得他心痒。从那以后艾迪就再也没哭过。

前晚艾迪的那些话断断续续地在陈毅脑子里回响，可他却没机会找艾迪问个清楚了，艾迪莫名其妙地惹上事，即使周明磊舌灿莲花，判决也还是不合常理般地飞速定下了，就连陈东扬也是在这之后才被告知了来龙去脉。

白宗易出事之后，范哲睿私下联系过艾迪，请艾迪护着白宗易。这本就是件大事，艾迪要犹豫、要拒绝也无可厚非，然而就在范哲睿等得焦心的时候，艾迪同意了，随后他就闹事闹到范家的一间铺子，范哲睿动用了一点关系，在义云盟的阻挠下仍然强硬地敲定了艾迪的刑期，自此便是陈毅与艾迪两年多的分别。

一开始陈毅焦虑得很，手上的账也看不进去，耳朵里都是艾迪跟他说话的声音，睡也睡不着，举杠铃的时候心不在焉，差点伤了肩膀。艾迪受伤的消息递到北堂的时候，他浑身戾气地要去找范哲睿算账，幸好总堂派了人过来把他绑进车里，避免了更大的麻烦。

坐在陈东扬对面时他下意识给自己泡茶，小茶案上升腾起袅袅的雾气，却一点都没能让他安心。

“年轻人老是学我干嘛？你才几岁啊，能喝明白茶吗？”

“习惯了。”

陈毅脱口而出的回答让他自己都一愣，如果喝茶是习惯，那么他看向陈东扬的目光也是习惯吗？那些伴随了他二十五年的憧憬和追随，对陈东扬口中肯定和赞许的渴望与欲求，这些也通通都是习惯吗？

那什么是喜欢呢？

他又想起艾迪的话。

茶杯里孤零零地漂着一根茶杆，静静地竖起，悬在清茶之中。陈毅盯着手里的茶杯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好像空了一块。

“这是他的手段，你要信他。”周明磊突兀地开口，脸上还是那一如既往的笑，“想他就去看看，这件事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陈毅听了这几句话如获大赦，陈东扬还没明白过来，他就恭敬如常地离开了。

探视的申请一直被拒绝，好在传出来的消息让陈毅知道艾迪一直平安，他又一次被梦里艾迪的声音喊醒，以为艾迪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第无数次在那天打开日历。

他想着，没关系，这次换他来等，早晚他会问清楚，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陈毅用大拇指蹭了蹭照片上艾迪的脸，这么一个灿烂热烈的人，到底在自己这里受了多少委屈。他想起自己从前总是自苦于难以告白的情愫，艾迪也总是在自己身边贫嘴，被艾迪闹腾得转移思绪之后，倒不再那么烦闷了。

嗯？艾迪以前说过什么来着？

——这么喜欢就敲昏带回来啊。

陈毅心里又膨胀起暧昧的情绪，他怎么能放任艾迪离开自己，大不了就像艾迪说的那样，把他敲昏带回来，日日绑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激动过后陈毅冷静下来，虽然他是黑道，但他如果能豁得出做出绑架囚禁喜欢的人这种事的话，恐怕他早就没命活了。

追人还是要有个长久的计划，不过他情感经验基本为零，在这种事上就是笨蛋一个，他决定明天起来要问问小杰，这家伙天天跟兄弟们秀恩爱，跟他取取经还是蛮靠谱的。

入睡前他突然迷迷糊糊地想起范哲睿曾经说过的煮饭做蛋糕那套，还没想清楚这世界上有麻辣火锅味的蛋糕吗，就昏昏睡去。

晚安，艾迪。

——

把一切都跟陈毅摊开说明白后，艾迪觉得轻松不少，他接手生意时间不长，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本想着估计要有一段时间和陈毅各自忙碌起来，没想到陈毅居然像打卡一样，开始隔三岔五地给他送东西。     

接管北堂之前，两人一直都生活在总堂，年少时的一些零散物件因为很少使用就留在总堂，陈毅特意回去收拾了一趟，找到些有意义的带了回来。

第一次送到的，是艾迪五岁时收到的一只电子狗。陈毅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些机器人玩具，可那个时候义云盟还动荡，他很少能玩到，所以长大后就求陈东扬给艾迪准备一只电子狗做生日礼物。没想到艾迪看了就大哭，嘴里喊着：“猫猫，我要猫猫。”陈东扬赶紧叫人送了一只小猫玩偶过来，陈毅有点愧疚地陪艾迪玩毛绒小猫，艾迪把玩偶放在陈毅头顶笑得嘻嘻哈哈的。

第二次送到的，是陈毅用过的一个小杠铃。陈毅十几岁就开始举小杠铃锻炼肌肉，艾迪却一直都是细胳膊细腿的，那个时候艾迪就跟陈毅跟得紧，陈毅在那锻炼，他就在一边看漫画。有一次陈毅去卫生间，艾迪偷偷玩起了小杠铃，没想到脚下被漫画书绊了一下，手上一个没握住就把小杠铃给摔了，重物砸在脚上。艾迪眼泪汪汪的，给陈毅吓了一跳，幸好医生说没砸到骨头上，是边上的筋肉皮肤处遭了罪，陈毅这才放心。虽然义云盟不兴孩子摔了还要怪地不平那一套，陈毅还是把小杠铃收了，换了别的锻炼方式。

第三次是两人的第一张拍立得合照，第四次是被艾迪拆了又拼回去害的陈毅没法复原的魔方，第五次是陈毅为了报复偷走了一套绝版漫画里的其中一册，第六次是两个人小时候练拳用的适用于未成年人的拳套……

短短一个月，艾迪没见到陈毅几面，却拾起了他和陈毅共度的十八年，每次他觉得记忆里好像没什么其他东西的时候，陈毅送来的旧物又让他想起与之关联的曾经。

艾迪有些不知所谓，这阵子他会偶尔与周明磊见面，大人的阅历和经验永远是让他成熟的铺路石。和周明磊聊生意经的同时，也旁敲侧击地问起陈毅的异常，但他是永远也玩不过周明磊的，套话变成了被套话，周明磊听了只觉得搞笑。

这父子俩，惯会用积年累月的情分留住人心。       

一连五天没送来东西，就在艾迪觉得陈毅总算消停了的时候，有一天回房间时，他在房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包裹。

堂口平日里有人守着，不会是陌生人送来的东西，艾迪进了房间脱掉外套才把它拆了，拆了之后发现竟是四根蜡烛。

2、0、2、3．

那是艾迪在监狱里过第一个的生日，那年他20岁，陈毅23岁。

陈毅长到18岁的时候，陈东扬就渐渐放权，少年用拳头拼出自己的路，好几次伤的很重。艾迪给他上药的技术日渐熟练，表情却每次都那么严肃。陈毅说别怕，做黑道的哪能怕死。艾迪说我才没怕死，但他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于是他们约定只要没死，就永远一起过生日，可是一岁又一岁，守着这个约定的始终只有艾迪一个人。

生日过后陈毅会老老实实地给艾迪补偿和道歉，艾迪跟陈毅吵嘴的时候也从来不提这茬，二人都知道其中缘由，尤其在陈毅得知艾迪心意之后，每一次的失约都多了一层让艾迪伤心的含义。

艾迪看着蜡烛心头火起，他明明已经决定放下了，陈毅搞这一出到底为了什么呢？他怒气冲冲地闯进陈毅的房间，陈毅的书桌正对着房门，他一进来陈毅就抬头看他。

“看来我送蜡烛是对的，你来找我了。”

陈毅苦涩地笑了笑，是艾迪很熟悉的那种表情，是爱而不得才露出的表情。

“你……”艾迪本来要兴师问罪，却被陈毅的苦笑弄得一愣，他把那包蜡烛甩在桌子上，“陈毅，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这还有以前的东西，但是我等不及要见你了。”

陈毅指了指角落里的大纸箱，那里还有不少小物件，有些看起来很旧了。

“二十岁的生日我没陪着你，今天补给你，二十一岁和二十二岁的都会有，以后每一年的也都会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毅站起身，绕过桌子去牵艾迪的手。

“放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老大……”

艾迪紧紧握拳想要挣脱。

“我没有喜欢老大！我只是习惯一直追着他的脚步而已，是我错认了这份感情，我忘了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你对老大是习惯，那你对我就不是习惯吗？”

“如果仅仅是习惯的话，现在我的心会那么痛吗？艾迪，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感受不到我现在有多难过吗？”

陈毅顺着艾迪的掌心揉开他的拳头，与他十指相扣。他把艾迪拥进怀里，让艾迪感受到他骨头缝里都逸散出来的爱。

他说的是对的，艾迪慌了。与陈毅天天厮混一起长大的人是他，陈毅的爱恨他都尽收眼底，他亲眼看见陈毅墨色双眸里的沉重爱意，心里却只剩哀戚一片。

为什么在他下定决心放弃这段感情之后，得到了陈毅的回应，他能相信吗，他敢相信吗？

眼泪掉下来之前他挣开了陈毅的怀抱，他只穿着单衣就跑来找陈毅，两人分开之后，他竟觉得身上有点冷，对这份温暖的贪恋让他害怕，他不想变得贪得无厌，索性从这里逃开了。

陈毅看着艾迪慌张跑出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他虚握着刚才拉着艾迪的手，胸口疼得发麻。

——

进入十二月之后，阴雨天多了些，潮湿的空气透过身上的衣服渗进骨头里。

艾迪的房间窗户朝南，每天只有清晨的时候才有阳光落在窗台上，此刻夕阳将落，在外面忙了大半天的艾迪在桌边窝成一团，开着电暖吃自热火锅。

风把窗外的树吹得哗啦啦地响，艾迪抬眼去看，视线落在窗台上的细颈玻璃花瓶上，花瓶里拥拥挤挤地插着五枝玫瑰，其中一枝是艾迪今早放进去的。

这又是陈毅的花招。蜡烛和补上的生日礼物送完之后，陈毅开启了鲜花攻势。最开始，插着一支玫瑰的玻璃瓶被艾迪忽视了，孤零零地留在房门边的墙下，第二天又被移到门前，里面又多了一枝花，艾迪拾起玻璃瓶旁边的卡片，里面是陈毅在跟他耍无赖。

——不收就送到堂口大门。

堂口不缺八卦的人，若这一天送给艾迪的玫瑰被大家看见，第二天就能有艾迪要和别的帮派联姻这样的谣言传出来。

艾迪捡起花瓶放进屋里再要出门的时候，陈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

“要不要脸啊你？”

陈毅看着艾迪脖子上挂着的那条坠着玫瑰徽章的颈链，笑得一脸欠揍：“不要脸，要你。”

——

转眼圣诞节就要到了，赖东贤和王硕瀚刚好不太忙，就从日本飞了回来，陈东扬就让孩子们在圣诞节当天都回总堂。

赖东贤和王硕瀚几天前就回国了，陈毅和艾迪到北堂的时候，他们正陪着陈东扬泡汤。换好衣服之后，陈毅和艾迪往汤池那边走，见到人就恭敬地叫。

“贤哥，硕哥，老大。”

“贤哥，硕哥。”

陈毅特地等艾迪说完，才到陈东扬旁边走下池子：“老爸。”

“哎呦，有长进。”

陈东扬拍了拍陈毅的肩，笑得像个和叛逆儿子和解的心酸老爸。

陈毅往旁边走了两步，挨着艾迪坐在水下的石台上，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又泡了一会。周明磊进来叫众人去吃饭，眼见着陈毅给艾迪换上干爽的浴袍，微笑着摇头的样子像极了见证孩子成长的另一个老爸。

饭后陈毅带着艾迪先溜，差点又把陈东扬给气到。

街上圣诞氛围浓厚，店铺里的圣诞快乐歌顺着顾客进出时打开的门缝飘到马路边，摊位上摆着大小不一的冬青花环，还有可爱的圣诞小饰品。

艾迪陪着陈毅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到一个有几个年轻女生守着的小摊前停住脚，目光被一个银色底的圆形吊坠吸引了，吊坠小小巧巧的一个，上面是漂亮的花环浮雕。

其中一个女生眼尖地看见了艾迪脖子上的颈链，很会说话地推销到。

“小哥哥看中哪一款啊？这都是我们手工做的，如果有喜欢的吊坠我们可以帮你免费更换哦~”

“那帮我换这个好了，谢谢。”

艾迪摸摸脖子上的吊坠，把颈链摘了下来。

“哇，是玫瑰，玫瑰也很好看的啦。”

女生笑眯眯地接过那条颈链放到旁边的手工台，一边的人立刻开始了更换。

“嗯，但是戴腻了，所以换掉。”

艾迪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他盯了一会手工台，专心地看那人利索的动作，突然有东西落在他头上。

“玫瑰明明就很适合你啊。”艾迪抬头，发现是陈毅在他头上放了什么，“但是冬青也很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陈毅话里带笑，接过换好吊坠的颈链，帮艾迪戴在脖子上。

过近的呼吸让艾迪手脚僵硬，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把头顶的东西拿下来，那是一个点缀着大朵玫瑰的花环，一下就让艾迪想起房间里塞满花瓶的玫瑰，心底的羞涩突然涌出来。他把花环扔给陈毅就大步走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揪着陈毅的耳朵，骂了他一句。

“放屁！”

艾迪一路气呼呼地回了北堂，大厅中间摆着的巨大圣诞树让他发愣，想起早上陈毅拉着他偏不走大门，就知道这又是陈毅的安排。陈毅晚他两步进门，进来了就陪着他站在树下发呆。

过一会，陈毅打破了沉默：“许愿？”

艾迪刚摆好姿势闭上眼，棉衣帽子底下就有只手伸了进来，艾迪诧异地看着陈毅。

“希望艾迪再也不会痛。”

陈毅的手正隔着衣服覆着艾迪的伤疤，有轻微的力道传到他的皮肤上，许愿的时候陈毅的目光也没离开艾迪，他看见艾迪的眼眶红了。

血液里的风让他的心总是漂泊，他追着陈东扬太久，感激和崇拜让他把自己都忘记了，只有见到艾迪，这颗心才算是有了落处。胸腔里咚咚的声音传来时，陈毅手心发热。沿着陈冬扬给他指明的路向前走，是他努力活下去的意义，但在艾迪身边的他，才是真正的活着。

艾迪脸上的红晕从刚刚开始就没褪去，此时更像是被玫瑰花汁浸透了，伤疤处有源源不断的温暖透着衣服传来。

“你是想暖手吧，你这笨蛋。我是黑道诶，打架有不受伤的吗！”

陈毅被艾迪踹了小腿，刚想抱着腿装疼，就被扑了个满怀。

他们纠缠着在槲寄生下接吻，这个圣诞的愿望好像很灵，那道伤疤如陈毅所愿，没有再疼。

—完—

///////知道小白记忆力受损，艾迪还进去陪着的时候还没看小说，一直疑惑小白伤那么重，艾迪会不会也受伤啊，又看到陈毅纹身那段我脑子里这道伤疤就出现了

///////医学知识和黑道内容我瞎编的，我看的上一部黑帮作品还是圈套/微笑

///////我本来想写追妻火葬场的，但是我写的是啥

///////做大作业的时候我能整这么多字就好了

坚定不移搞rps

是一篇柏典喔，不是陈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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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哎你真的很奇怪，陈柏文。”女友半开玩笑的提醒着此刻正仔细端详着自己亲手完成的手工作品，一只方方圆圆的马克杯的陈柏文，“你是陈柏文，不是陈毅好不好？别太入戏了。”

“我没有啊。”男人放下自己看了有一会儿的马克杯，伸手揽住了女友的肩头，“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把头发颜色涂错了嘛！没有别的意思，我当然知道我是陈柏文啊！”

“你最好是喔。”女友抬手轻掐着男人的脖子，视线落在马克杯上——那上面金色长发的小女孩怎么看都让她觉得不对劲，更不要说刚才在自己身边给马克杯涂色，忽然间拍了拍她手忽然叫出一声“典典你觉得——”，然后被她及时打断的陈柏文。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姜典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着陈柏文。

越是圈子不同的人，就越容易被对方吸引，即便对方是同性。她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但也只是这样提醒着陪在自己身边许久的男人：“演员太入戏会很差劲喔，及时出戏。”

“当然啦！我很棒的好不好！”陈柏文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脸颊旁的酒窝还是那么深，“我早就出戏咯。”

这是六月份的陈柏文。

当时他们去了很久前就想做的手工陶瓷店，定了一组套餐，准备做一组情侣马克杯。他们说好互相画对方的卡通相，陈柏文画的是一颗很可爱的长发女孩，圆圆的脸颊和大大的眼睛，可是头发却涂成了金色——她可是黑色头发哎。

所以才有了开头的对话。

《奇迹》剧组四月份杀青，非陈柏文本意下她和姜典偶然见过一次。当时姜典坐在陈柏文的副驾驶上看手机，她因为在街边看到熟悉的车牌走过去，结果发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不熟悉的男人。

陈柏文从便利店出来了，惊喜地叫了她的名字，说你怎么在这里。她说来朋友家啊，然后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人，说，这是你朋友啊，没见过哎。陈柏文拉开车门把姜典拉出来，比对方高一个头搭着对方的肩头给她介绍：“对喔我早就说想给你介绍，我的搭档，姜典。”

金色头发的男人看起来斯文散漫的，向她点了点头，说你好，我是姜典。她也点了点头，说你好，我是柏文的女朋友。

这是初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见面。

四月到六月两个时间，陈柏文和她在一起有过四次叫错名字的情况，每次叫错名字都会笑着道歉，说自己不小心叫错名字了。她每次都不介意，但从第三次开始，就不得不介意了。

不介意怎么可能呢——陈柏文是她男朋友哎。

所以她提醒着对方，要适时出戏，认清身边的人。陈柏文就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好，我其实已经出戏啦，只是叫错了名字。

她搜索了对方的IG，发现了很多陈柏文和他一起出去玩的照片。

然后她发现，这些和陈柏文在一起的照片，姜典意外的明朗。

1.

八月中旬，奇迹剧组所有人召集开会。

陈柏文出门时只说了句“晚上有工作喔不回来吃饭！”，晚上八点多钟他就看到对方刷新的IG新照。这是一张数不清人头的聚餐照，照片上她的男友因为身材高大所以站在了最远处，脸也因为光线问题好似隐进了黑暗之中。可这样她还是能看到对方脸上的酒窝，而姜典就跟他隔着两个座位，中间是另外两个陌生的男人。

她下意识点了赞。

陈柏文回来的很晚，但看起来很亢奋，趴在她耳边说剧就快要上映了喔，他超期待的。

她捧着对方的脸，亲吻在他的脸颊上，说你好棒棒喔，这次你一定会更好的。

九月份，她再次看到姜典PO出的新照里有陈柏文。

《奇迹》上线就意味着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陈柏文都要以“陈毅”的身份和姜典营业。那不安的感觉又浮现了，她有些焦虑不安，可从未开过口。

陈柏文越来越好是她最想看见的事，也期待着对方可以逐步迈上更高的台阶。

所以这些她都可以忍。

演员演员，职业就是演戏。无论他是和谁一起出演BL，和谁营业，她都会大方支持。

更何况姜典......

更何况姜典，被他的Gay性朋友认证过，是——直男。

九月开始，陈柏文和姜典的见面频率变高。

距离《奇迹》杀青已经过了小半年，陈柏文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当时几个人在初春冷的要死的时候，在“冷泉”里拍戏的事情。和姜典见面后惯性搭着对方的肩膀，说起这件事，姜典恍了恍神，看起来是回忆了一下，然后抬手搂着他的腰，借力微微靠在他身边，然后说，是哦，没想到现在过去半年了。

姜典有鼻音。

“不是吧，你感冒喔？”陈柏文侧首去看对方，果然看到姜典听见他的话之后吸了吸鼻子，鼻头红红的样子，怪不得刚刚反应那么慢。然后姜典仰头来看他，答：“是喔，不行喔？”

“不是，九月份，你热感哦？”陈柏文不理解，但下意识会关心，“啊那你吃药了没有？”

“可以不吃吗？”姜典说完这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蓦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了，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陈柏文踉跄一下，没想到姜典这么突然完全靠向自己。他旋即搂着这人的腰，支撑着对方站着，脚尖感受到对方因为没有穿鞋而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脚掌，小声地说了句：“干嘛啦，很困喔？”

“对啊，超级。”姜典的金发是上个月才去补色的。八月份剧组聚餐的时候，姜典的头顶发根已经长出来一片黑色，当时陈柏文就笑他，说哎你这个样子很像蘑菇哎。姜典就摸摸自己的脑袋，说怎么可能我会像蘑菇啊，眼里都是疑惑。

半个月后姜典就立刻染回了金色，发顶没有一丝黑色，看着很潮的样子。陈柏文想起来了，当时艾迪就是这样的发色，一头金发，脖子上永远会有一根黑色的Choker，所作所为都随性自由，脾气超级火辣的。

陈柏文下意识摸起了对方的发尾，揪着一小撮揉揉——这个动作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姜典而已都已经习惯了。当初他们在剧组的时候陈柏文就没少这样揉姜典的头发，只要姜典在自己身边，以至于徐恺看到他们这样黏在一起时还会悄悄把林毓桐拉过来，说你看他们真的好黏喔。

很黏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好像是常态——并非是要故意黏在一起的，只是很平常的相处着。

但在别人眼里就是很甜蜜的样子。

“好啦那你悄悄闭上眼睛睡一下。”陈柏文掌心覆在对方眼睛上，能感觉到对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里轻颤，很痒，像一直在他怀里扑扇翅膀的蝴蝶。

陈柏文不可避免地想起姜典曾在IG上发过的一张照片——大片的红色映衬着他雪白的肌肤，鲜红的玫瑰与姜典近在咫尺，他张开嘴伸出粉色的舌尖——怎么看都很色。

陈柏文想，那张照片应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很色吧！

太过惹眼啦，红色。

惹眼到陈柏文会莫名其妙地想：拍的时候，姜典有没有穿衣服啊？

“一分钟。”陈柏文开玩笑地说着，真就把手盖在姜典眼睛上了。剧组的人都还没到齐，只有四位主演坐在位置上聊着近况开门。姜典顺从的安静了一分钟，真的是一分钟，然后他握住了陈柏文的几根手指，拿开了这只手。

他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一点水色。姜典的眼睛会说话，虽然平时看着有点点冷，但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让人陷进去的魅力——所以后来陈柏文甚少会直视这双眼睛，只要对方眼睛扫过来，就会下意识地偏离原本看向对方的视线。

就好比现在，对方看着他说：“好啦一分钟到了。”陈柏文下意识偏开视线，扭头看向一旁的徐恺，看到对方揶揄的眼神后扁扁嘴，说“看什么啊？”，下一瞬他抓住了姜典攀至他后脖颈的手，察觉到对方在轻轻揉捏他的脖子。有点痒，他把对方的手抓下来，转头与对方轻声说话：“下班我送你回去，顺便给你买感冒药。”

 TBC

如果艾迪本来就是一只小猫。

少年在潮湿的胡同巷子里遇到了这只瘦弱小猫，身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毛色，看样子是刚和别的野猫打完架，浑身伤口，可怜的要命，陈毅翻了半天书包，只翻出一包辣奇多来，本以为小猫不会喜欢，没想到却细声细气的叫着跑过来，一边舔包装袋一边拽陈毅的裤腿。 

于是小猫就被一包辣奇多拐回家了。 

陈毅给小猫洗完澡，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毛色干净的小白猫，小猫蜷缩在不开灯的角落里，好像很没安全感，陈毅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用自己的校服外套包裹着小猫，没一会儿，小猫就在温暖的外套里睡着了。 

好啦，现在开始，跟着我，你不用再流浪了。陈毅默默地想道。 

总堂的人都知道陈毅养了只傲娇的小猫，谁都不给摸，一碰就炸毛，尾巴竖的老高，猫主子连老大也只偶尔赏个脸，唯独肯乖乖趴在陈毅腿上，然后把陈毅的衣服滚的到处都是毛。 

小猫刚来的时候瘦弱的很，陈毅很担心，各种猫粮猫罐头通通买回来想给小猫补补营养，结果小猫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只对着小弟手里的麻辣鸡爪疯狂流哈喇子。 

陈毅：......你确定要吃这个？ 

小猫并着脚乖乖坐好，俨然一副肯定的表情。 

过了一段时间，小猫终于肉眼可见的油光水滑起来，开始各种上蹿下跳的调皮捣蛋，追着唯唯诺诺的小弟哈气，把人吓出五米远；把总堂的沙发挠成坑坑洼洼的猫抓板；把陈毅的卫衣蹭成一件自带静电效果的毛衣。 

在第三十次小猫暗戳戳的伸出爪子想要在陈毅写作业的时候打翻陈毅的水杯，陈毅终于忍无可忍的拎着猫脖子训斥了几句，这些日子小猫脾气被惯的大的很，毫不犹豫给了陈毅一爪子，挠出一道细长的猫爪痕来，跳到地上扭着屁股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一连几天只给陈毅一个冰冷的猫猫头背影。 

陈毅买了一大袋辣奇多，亦步亦趋的跟在小猫后面，才勉强把闹脾气的小猫咪哄好。 

小猫还保持着野猫的习惯，总喜欢偷跑出去玩，然后被赶来找猫的陈毅拎着脖子抓回家，小猫嗷嗷叫的可凶，听得出来，骂的挺脏的。 

陈毅当然知道自家的小猫与众不同了，小猫会在他上下学的路上等着他，陪他穿过旧唐楼的窄巷子，再走过那段铺满阳光的梧桐路大道，日复一日，一天都没有落下过。 

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小猫会变成人的呢？ 

那好像是一个普通的雨季，连绵不绝的雨下个没完没了。 

小猫从陈毅的怀里使劲探出个头来，被陈毅无情的裹回去，伞又往前挪了挪：“别闹，淋到了。” 

抬眼才看见巷子口站了几个人，是前天在学校里和陈毅发生冲突的混混们。 

也难为了，这么大雨都不耽误他们找事。 

陈毅立刻背着手把藏在怀里的猫撇到了地上，没人管一只一溜烟跑掉的猫，所有人的眼睛都凶恶的死死盯着陈毅。 

窜出去的艾迪心里无疑急的要命，这里离总堂有一点距离，就算他跑的再快，陈毅也撑不到他回去搬救兵来。 

不管了，陈毅要紧。 

陈毅被好几个人围住的时候，余光看见拐角有人逆着光拎着棍子冲了过来，对着人群一通乱挥，陈毅的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熟悉感，寒光闪过，陈毅想也不想的扑上去把那个矮了自己好几个头的小孩护在怀里。 

陈毅的背上被划出一道血口子，真的见了血，对方明显慌乱起来，艾迪从地上爬起，沾着污泥和血水的脸看起来格外可怖，几乎是不要命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对方跑去，一拳砸在对方面门，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鼻血立刻喷了出来，有很快就和从天而降的雨水混在一起，流遍全脸，其他几个人见状，纷纷丢下同伴慌不择路的踩着水坑跑了。 

艾迪讨厌雨天，一下雨，意味着他就要和别的猫打架，抢地盘躲雨，他不像别的小猫那样，有强壮的父母，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在雨里舔舔自己被雨水打湿的伤口。下雨天，垃圾桶的食物也比平时更少，在艾迪的记忆里，下雨天留给艾迪最多的感受就是饥饿和寒冷。 

现在又多了一个，下雨天里会有血的味道，泛着泥土气的腥味。 

小猫咪艾迪不喜欢，或者说，他很害怕。 

艾迪又变回了猫咪的样子，钻进了刚缝完针的陈毅的手边，被子拱起一个小鼓包来，感受到这个人类还有体温，小猫咪放松的眯上眼睛。 

陈毅醒来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的小猫咪趴在他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竖起来的耳朵警惕的盯着周围，表情严肃的要命。 

陈毅没忍住笑出来，摸了摸小猫的头：“是你救了我对吗？” 

小猫咪偏过头去，打算来个抵死不认。 

没想到陈毅好像算准了一样，扒着小猫耳朵，很小声的：“我知道，那个人，金色头发，肯定是你。” 

陈毅其实一开始也不相信来着。 

猫怎么可能变成人呢？这简直危言耸听！老大要是知道了肯定直接把他扭送疯人院没商量。 

可是陈毅的眼睛告诉他，他的小猫，真的很不一样。 

艾迪现在还处于幼态期，有的时候他自己也难以掌控形态，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当陈毅一早醒来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躺在自己身边没尖叫已经算是很沉稳了。 

就在陈毅晃神的那一会，床上只有一只四仰八叉的躺着睡得正香的小猫咪。 

原本还可以找借口说自己没睡醒，可是当那个男孩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陈毅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听了陈毅的阐述，发觉自己隐藏身份失败的猫咪挫败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身条逐渐抽长，给陈毅浅浅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陈毅几乎看呆了。 

接着就是一言不发。 

艾迪被陈毅长久的沉默几乎弄的坐立难安起来。 

他不会不要自己了吧。

艾迪刚被捡回来be like：

＊现背＊

CP：陈柏文&姜典

节目中他们总是谈起试镜时的场景，可是姜典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当陈柏文蹙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犹豫片刻后还是向着自己走来的那个瞬间，姜典仿佛看到了陈毅和艾迪在这个世界的初次遇见。那一刻他的心动成为铺垫艾迪对陈毅的情感的基础，到后面层层递进，无法挣脱。

一直到很久以后，姜典都以为他对陈柏文的感情是受到拍戏时要融入角色的影响，直到他发现是自己的情感在通过艾迪体现。

姜典在陈柏文向他走来的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里，爱上了陈柏文。

荒唐到没有道理。

艾迪成了姜典靠近陈柏文最完美的伪装，没有人会怀疑和过分解读他对陈柏文的亲密，因为他是艾迪，那么深爱着陈毅的艾迪，也就没有人知道，爱人的眼神来自艾迪身后的姜典。

艾迪的性格就像他的穿衣风格一样鲜明张扬外放，而艾迪的感情却内敛深沉到极致，巨大的反差对姜典是挑战。可是他表现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每个眼神，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把艾迪的纠结、痛苦、落寞体现得淋漓尽致。剧组的人都很高兴，除了陈柏文。

虽然每次在花絮的镜头前表现得很轻松，但情绪的释放和回收其实是很累的，难以在一瞬间被消化掉，所以有时候为了更好地呈现人物，陈柏文和姜典会在整场拍摄过程中都尽力让自己处于当时场景需要的情绪，哪怕这样做让两人在抽离角色时都更疲惫空虚。特别是姜典，因为人物的关系，他常常需要长时间保持情绪释放的状态不能收回，才能在下一场开拍时快速进入角色。

陈柏文担心着作为艾迪的姜典一次次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给出去，有没有好好地一次次把自己没有遗落地收回来？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场戏，艾迪终于要把自己的心意放到陈毅面前。

“典典，还好吗？”陈柏文走到姜典身边，他已经拍完了自己的第一场，后面是他和姜典的对手戏。

从现场工作人员布景开始，姜典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做准备，他很专心，专心到没有察觉到陈柏文的到来。

陈柏文的手在身后勾住了他的小指，姜典回神，一抬头望进陈柏文的眼里。

可能是还保持着陈毅的情绪，这一刻的陈柏文像极了陈毅，像他每次关心着艾迪却只把他当兄弟。

那我们呢？陈柏文，你关心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朋友的关系？

姜典没有说话，垂下眼睑藏起了自己的眼睛。

导演喊准备，两人走到场内自己的位置……

“什么时候才可以清醒一点？”

“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你他M什么时候才可以清醒一点呐！”

姜典一次次喊出来，在问陈毅，也在问自己。他捧着陈柏文的脸，眼里湿润一片，“像你这种笨蛋，会看着你的他M就只有我，只有我。”

“会看着你的就只有我，陈柏文……”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一紧，姜典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慌乱起身，“对不起！”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姜典没发现陈柏文瞳孔轻微地震了一下。

导演表示没事，再来一条。

“不好意思，我稍微调整一下。”姜典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陈柏文没有丝毫犹豫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姜典面对着墙壁垂头站着，他双手捂住脸，掌心有眼泪滴落后的温热。

身后传来脚步声。

“柏文，我没事。”姜典快速开口，阻止陈柏文的继续靠近，“很快就好。”

整个剧组都在等着他，他得尽快把这失控的情绪平复下来。

压下去，压下去就好了。

陈柏文停在离姜典几步路远的位置，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想到刚才的台词，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姜典，其实只要你回头，就会发现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

……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房间继续拍摄。

陈柏文无比庆幸陈毅话少冷厉的人设，不多的台词和表情让他有了掩饰自己真实反应的余地。

眼泪滴落到陈柏文脸颊上，姜典止不住哽咽出声，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压抑了，却还是败给了陈柏文的眼神——那是摄影机拍不到的、只有姜典可以正面直视的眼神。

那双眼里有浓烈到让人窒息的疼惜和爱意。

可他不是陈柏文。

姜典看着陈毅，却在这一刻自私地藏起来了艾迪。

悲伤溃堤般涌来，艾迪还有争取的机会，可是姜典没有。

……

杀青了。

艾迪陈毅和他们的故事一起被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姜典扬起笑脸，和陈柏文拍了照片。他们都要回归现实生活，而现实的世界里，艾迪和陈柏文不会再见。

拍摄结束后姜典和其他三位主演偶尔还是会聚一下，约运动，约吃饭……而他和陈柏文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陈柏文给他发了晚安，姜典回复一个可爱的笑脸。

从合宿开始陈柏文每天都会和姜典说晚安，有时候是体育生的正常作息时间十点到十一点，有时候是凌晨或者已近黎明。

习惯延续到了现在，这让姜典的每个夜晚都拥有属于陈柏文的晚安。

那句温柔的晚安，让姜典忍不住产生遐想，好像他和陈柏文之间和情人有关。

姜典不说晚安。

姜典在淡化陈柏文在他生活中的存在，可是他身边每个人好像都在和他作对，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谈论起那个人。室友问他最近怎么没看到陈柏文来约他打球，他们都挺喜欢那个开朗健谈笑声爽朗的大男孩；徐恺在群里艾特他俩然后发出一张自己在片场偷拍的他俩的照片，陈柏文回了一个超夸张哇喔的表情，姜典颇有点无语，可还是在视线落到那个夸张到有点好笑的表情时扬起了嘴角。他放下手机，顿了一下，又拿了起来，点开徐恺发的照片，按下保存。就当是给陈毅和艾迪的纪念，姜典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还有陈柏文，不会经常打电话，可是姜典总会知道他在做什么，约了朋友打篮球，投了帅气的三分；吃到好吃的沙拉，清新的酱料很特别；和芋头打了一场羽毛球，酣畅淋漓；拍了新的杂志，帅气的姿势指着镜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陈柏文认真且执着地把自己的生活一点点摊开在姜典面前，哪怕姜典很少回复他的信息，哪怕他好像在一点点地从他的世界里抽离。陈柏文就自己想象着姜典的生活，他在做什么，拍照，试镜，逗猫，构思还是创作？

今天的月亮很美，月光把他的身影投在阳台冷白的墙上，他抬手傻傻地比了个耶，按下快门。

姜典，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晒月亮？

陈柏文看着手机上发送的图片和晚安笑了，或许是喜欢上了艺术生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文艺起来。

姜典，你看，我在努力再努力地让自己离你近一点。

奇迹播出后反响热烈，除了主cp线的故事，比预想更多的人心疼艾迪隐忍的爱情。

姜典看着自己和陈柏文的剧照，心想，那不仅仅是艾迪的，也是姜典的爱情。

宣传，直播，见面会……各种各样的行程让姜典和陈柏文再次站到了彼此身边。

姜典发现陈柏文比以前黏人了，总是揽着他，靠着他，抱着他，让他产生了前后左右都是陈柏文怀抱的错觉。

这天候场的时候，徐恺和姜典小小声地在角落聊天，陈柏文原本背对着两人在和林毓桐讨论之前看的篮球赛事，突然，他止住话，脸色冷下来。

“怎么了？”林毓桐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

陈柏文摇摇头，回身看了一眼姜典，再转过来时已经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节目结束后，陈柏文握着姜典手腕的手没有放开。

“你跟我走。”陈柏文压低声音对姜典说道，不等他回答，朝着徐恺和林毓桐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就拉着姜典转身离开，留下若有所思看着两人背影的徐恺和一脸担忧的林毓桐。

……

“怎样啊？”姜典不好动作太大怕被其他人注意到，只能小心地扭动手挣了挣。

他有些无措，陈柏文从未在他面前这么强势。

挣脱不开又得不到回应，姜典只能顺着陈柏文的动作跟着他一路无话往停车场走。

陈柏文生气了，为什么？

开车回家的路上，徐恺和姜典的对话在陈柏文脑海里回放。

徐恺：“别说粉丝，我都觉得你们两个好像真的在谈恋爱。”

姜典吃惊：“什么东西？”

“你回去后可以看看网上的视频，你俩的眼神。”

“咳！那都是为了营业和宣传剧啊。”

“哦？这样吗？”

“不然嘞，你和芋头不也一样啊。”

……

营业？只是营业？姜典，你要这样说服自己吗！

姜典有意疏远他，没关系，他可以理解，他愿意给他时间，按照他的想法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可是他不能允许姜典一再逃避。

终于到家。

姜典在房门关上的下一刻被陈柏文抵在了墙上。

“陈柏文！”他双手撑在陈柏文胸前，看着眼前一脸冷漠不顾他的抵抗越靠越近的男人慌乱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姜典，你在害怕什么？”陈柏文盯着姜典不让他躲开视线，“我对你的喜欢还不够明显吗！”

“你也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要一直否定一直把我推开？”

“你有想过每天等不到你的晚安我也会难过吗？”

最后的问话轻得像是呢喃，却在姜典耳边炸开声响。

鼻腔的酸胀激得眼泪就要漫上眼眶，姜典发现不爱哭的自己偏偏每次掉眼泪都是在陈柏文面前。

“对！没错！我喜欢你，陈柏文我喜欢你！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可是你呢？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吗？”

陈柏文有些疑惑地蹙眉看着姜典，像是不明白他的问话，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轻嗤一声：“傻瓜，当然是你啊。”

“对我来说左又禾是你，艾迪是你，金钟奖新人得主是你，追求完美的是你，热爱生活热爱电影的也是你……”

“姜典，我喜欢的不是哪一个你，而是每一个你。”

轻柔的吻落在姜典唇上，干净清新，像夏日的阳光。

陈柏文把姜典整个圈在怀里，连带他的不安、疲惫和迷惘。

这是一个很完整的拥抱。

“我的肩借你靠，别怕。”温暖的手掌贴在脖子上，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在姜典身体里凝汇成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

姜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胸腔都填满了陈柏文的味道。他听见陈柏文低沉温柔的声音给予自己的肯定，他说：“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那么我只能告诉你，姜典，你真的很好，好到让我觉得和你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对视和微笑都让我的开心多加一分。”

姜典的眼眶又开始发热，他忍住了不说晚安，却忍不住对陈柏文的心动。

环在陈柏文腰上的手紧了紧，姜典踮起脚尖，亲在了陈柏文酒窝的位置……

陈柏文，那就让我们从这一刻开始，以姜典和陈柏文的身份，相恋吧。 

—THE END —

他放鸟艾迪四次，他等了艾迪四年。

算不算扯平。

00

艾迪进去之后，冬天很快就来了。

【第一年冬】

没有艾迪哥，北堂好像安静了很多，安静得太过，安静到他们老大越来越少地待在堂里。

“老大。”小杰喊道。

他原本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听到车引擎“轰”地一声共鸣才醒过来。

小杰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五十五分。

这是毅哥这个月第几次这么晚回呢，小杰记不清了。

陈毅一点头，从小杰身边走过，小杰清楚地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萧索如冬日的肃杀。

最近盟里在清理龙帮的地盘，处理张腾的尾巴。

“看着陈毅。”艾迪哥进去前特地和他见了一面，这么对他说。

老大还需要我看吗，小杰心里这么想，但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反驳艾迪哥，只能乖乖点头答应。

后来小杰才明白艾迪哥的意思。

火并，毅哥每一次都去，每一次都带着伤回来。

以前艾迪哥总是冲得最猛的那个，但有毅哥在后面拉住他，现在……

周日那场火并小杰跟着去了。

过程很顺利，但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出了差错，他们没注意到背后有人，被人放了冷枪。

毅哥被捅了一刀，还好没捅进去，虽然避得及时，但皮肉还是被撕开了十几厘米长的口子。

小杰知道，如果艾迪哥在，毅哥一定不会受这个伤，艾迪哥一定会盯紧毅哥后背的。

就算艾迪哥让他看着，就算他尽了全力，他也没办法做到艾迪哥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

毅哥背后的位置只属于艾迪哥，毅哥只全然信任艾迪哥。

在黑道混兄弟，信任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便是对他，毅哥和艾迪哥也只能说是比较信任他，但毅哥和艾迪哥，他们总是把后背留给彼此。毅哥百分百地信任艾迪哥，艾迪哥也百分百地信任着毅哥。

只有他们担得起彼此百分之百的信任，就像奇迹。

这次火并小杰没去，周日他也受了伤，伤在腿上还没恢复。但小杰一直等在堂里。他想，至少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做到艾迪哥托付给他的事。

毅哥带着潮湿的水汽走进来。

毅哥往前走，一直走到光下，小杰才看清——他的外套完全被血浸湿了，血已经从外套下摆滴到地上。

小杰突然很想艾迪哥。

【第一年春】

“以前不是不吃辣，最近怎么吃辣了？”陈东扬问起近日来愈发沉默寡言的陈毅。

在火锅煮沸飘起来的雾气里，陈毅的面容冷峻到近乎不近人情。

越来越深不可测了，陈东扬想，他现在也不完全能看懂这个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孩子了。

“想试试。”陈毅说。

“以前艾迪最喜欢吃辣，”周明磊在一边笑着说，“我是吃不了。”

牛肉丸掉进锅里咕嘟一声，像一个小炮弹炸开来，让桌上的所有人一愣。

“抱歉，"陈毅把空掉的筷子收回去，"手滑了。”

“油溅到手上了。”范哲睿匆忙抽过一张纸塞到陈毅手里。

陈毅慢慢擦掉手背上的两滴油，说：“没事。”

“没烫到吧？”陈东扬问道。

这锅油是煮沸的，陈毅却像是没知觉一样。

陈毅仍是说：“没事。”

“漏勺给你，用这个。”

陈毅接过周明磊递过来的漏勺，“谢谢。”

陈东扬一挑眉，目光看向范哲睿。范哲睿无声地做着口型——艾迪。

已经过去快半年了，陈毅还在愧疚？

陈东扬不理解。

他还记得陈毅那天为了艾迪入狱的事来找他，那是他养陈毅这么大，陈毅第一次冲他发火。

陈毅的语气顶撞到近乎质问，“艾迪的老大是我，为什么这个事情不用通过我的同意？而且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艾迪帮我扛？”

“事已至此，你想怎么办？”陈东扬问陈毅。

“我进去，换他出来。”陈毅毫不犹豫地说。

陈东扬几乎气笑了，“监狱是你开的，你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

陈毅再开口嗓子已经哑了，陈东扬没看过他这个样子，陈毅问道："艾迪在监狱里会有危险吗？”

“你走吧。”陈东扬不想再说。

监狱怎么可能没有危险，陈毅问的问题蠢毙了，就是有危险，艾迪才进去的。

“回去收起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东扬严厉地提醒道。

那天之后，陈东扬再没看到过陈毅露出那样的眼神。

——犹如困兽挣扎到穷途末路的眼神。

他以为陈毅已经想通了。

【第一年夏】

“是不是可以悠着点了？”

范哲睿推开酒店卫生间的门，看见陈毅坐在抽水马桶上。

陈毅脱了上衣，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全是没愈合的伤疤。

探射灯暖黄的光从顶上倾泻而下，覆盖在一地猩红的血池上，折射出迷幻又妖冶的色彩。

"悠着点，行不行?"

范哲睿边说边走进去，一直走到陈毅面前。

陈毅腹部伤口缝合的线又全部崩开了，范哲睿已经数不清看到过多少次。缝合了又撕裂，恢复了又受伤。现在还有伤上加伤。

“你是想整并整个龙帮吗？” 范哲睿拧着眉问陈毅，“可不可以找点其他事做？” 

张腾手下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龙帮元气大伤，最近也没闹什么事，陈毅却还在不停歇地挑他们的地盘。

他跟着陈毅从台中到台北，又从台北到台南，看着陈毅这半年多受的伤，比过去三年都多。

“找点不会要命的其他事做。”范哲睿强调道。

他本来从医院出来该立刻回到范家，但他实在不放心陈毅，跟老大说让老大拖着范家那边。

陈毅现在这个样子，他得替艾迪看着点陈毅。

陈毅之前和他说不用他留下来，自己心里有数。

范哲睿真想撬开陈毅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这个样子是有数的样子吗。

陈毅像是没看到范哲睿，也没听到范哲睿说的话。

他咬开酒精瓶口的橡胶塞，百分之八十浓度的酒精，面不改色地往腹部的伤口上倒。

“你是在对他们发火，还是在对你自己？”范哲睿一针见血地问道。

陈毅终于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范哲睿。

陈毅原本话就不多，艾迪不在，他说的话更少。除非必要，他可以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陈毅，”范哲睿忍不住劝道，“差不多够了。”

陈毅移开了目光。

范哲睿看着他打开铁盒，拿过消毒好的针，穿上线，重新把伤口缝合了一遍，又贴上纱布。

一气呵成，熟练得令范哲睿吃惊。

立志要当医生的白宗易都没有陈毅这么熟练。

“和我说说艾迪，”范哲睿叹了口气，“艾迪进去之后，我一次都没有听你说起过他。”

“不。”陈毅吐出范哲睿进门以后的第一个字。

陈毅拒绝得果断，他说完站起来，看着像是想离开。

范哲睿走近一步，挡在陈毅面前，不等陈毅反应，连珠炮似地说：“如果艾迪在，这事就是艾迪做了，他会骂骂咧咧骂个不停，然后一边又动作轻柔地帮你处理伤口，你们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现在艾迪不在，艾迪没有和你商量进了监狱，你可以发火，可以生气，但不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陈毅，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

陈毅的脸色愈发苍白，范哲睿不知道是因为他刚刚处理伤口时失血过多，还是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艾迪的名字。

但范哲睿知道，他们都不敢在陈毅面前提起艾迪。

范哲睿听到陈毅几乎咬断了后槽牙，从唇缝里迸出来的两个字——“让开。”

疼死了。

被陈毅一把推开，范哲睿的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卫生间的墙上。

好在他早有准备，预先低头，卸掉了后脑勺和墙对冲可能产生的撞击力。不然即便不晕过去也得脑震荡。

陈毅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范哲睿想。

然后他怔了一瞬。

他从没有看到过陈毅对艾迪之外的人，出手留过情。

陈毅只对艾迪有那么高的容忍度，有时候甚至会令人误会陈毅原本就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范哲睿忍不住又想叹气。

“你为什么不再去见他了？”陈毅单手套上外套，大步走得飞快，范哲睿不死心地跟在陈毅后面大声喊道。

陈毅停了下来。

他深呼吸的起伏从背影都看得无比分明。

陈毅一字一顿地说：“是他不见我。”

【第一年秋】

白宗易看着面前的陈毅。

陈毅剃成了寸头，脸颊更加瘦削，眉眼更加锋利。

监狱一周可以申请一次会面，陈毅每周都会来，每周也都是问他同样的问题——“艾迪过得好吗？”

“还好。”白宗易每次都这么说。

因为听到他的答案，陈毅每次都会放松些。

陈毅最开始来的时候，看起来过得很糟。他看到的陈毅和艾迪口中的陈毅看上去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艾迪当然和他说了他和陈毅的故事，故事太长了，艾迪说了很久，陈毅照顾他的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事，陈毅暗恋老大的事，艾迪每天一边说一边骂，偶尔也笑，笑得像陈毅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但说到最后总是沉默。

白宗易想劝艾迪和陈毅再见一面，但他一开口还没说话，艾迪就看出来了。艾迪有时候敏锐得吓人。但凡他提起陈毅，艾迪就撂脸走人。甚至还威胁他：“你他妈敢和我提陈毅的事，我就去告诉范哲睿你和他的过去。”

白宗易只能什么都不说。

他们是在去年的冬天进来的，今年已经到秋天了，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年了。陈毅现在看上去比春天刚来探视他的时候好了很多。

白宗易想了想补充道：“他最近在和我一起做蛋糕，看着，还好。”

“那就好。”陈毅说，“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

“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都会和你说。”白宗易接道。

陈毅嗯了一声，说：“谢谢。”

他和陈毅都不是多话的人，每次的探视时长有三十分钟，每次陈毅都会坐到三十分钟的最后一分钟才离开。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沉默，白宗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变成了人群中主动找话题的那个人。

“你最近过得好吗？”白宗易反问。

陈毅没有回答，只问：“艾迪做的什么蛋糕？”

“草莓蛋糕。”

“能吃吗？”

“不太行。”

陈毅勾了个不太明显的笑，像是在说“我就知道”。

“你……”白宗易刚起了个头，就被陈毅打断了。

“不聊我，”陈毅说，“我心里有数。”

白宗易也找不到话题了。

“会面时间结束了。”监狱里的教管扯着嗓子吼道。

白宗易起身说：“下次再聊。”

“下次再聊。”

【第二年冬】

“那个黄头发的你喜欢？”陈贤问陈毅。

从走进这家汤屋开始，陈毅的目光就越过单面透明的隔障，落在吧台后那个少年的身上没有离开过。

陈贤注意到了，陈硕也注意到了。

陈贤推开障子，一挥手招来汤屋的老板娘，指着少年，用日语对老板娘说：“让他过来。”

这家店也是他们义云盟的产业，老大给他们说陈毅要过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无论陈毅要做什么都满足他。

少年被老板娘带着走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只负责调酒，平时是不接客的。

贤哥眼神看向少年再一扫陈毅，老板娘立马明白过来，将少年带到了陈毅身边。

陈毅没有拒绝。

“好好伺候着，”老板娘对少年说，压低声音半是威胁半是嘱咐，“他睡你你也不亏。”

“怎么今年过年的时候过来？”陈硕和陈毅碰了一杯问道。

陈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以为这边不过年。”

少年跪坐在男人身边，无比紧张，他听不懂中文，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看酒杯空了就立马添上。

男人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少年已经打定主意无论男人做什么他都不反抗，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他见到过各种各样借着酒劲逾矩，想从他们身上揩油的客人，但面前这个男人好像和那些客人都不一样。

少年细心地观察到当自己不小心碰到男人袖口的时候，男人不明显却实打实地皱了皱眉。

在这个私密空间里流淌着的氛围，暧昧并不多。

少年一杯一杯地添酒，陈毅一杯一杯地喝。

烧酎的后劲大，陈毅之前没喝过不清楚，陈贤想拦，陈硕在底下按住陈硕的腿，用眼神示意他让陈毅喝。

陈贤最后没拦，他相信陈硕的判断，在这方面，陈硕一向比他敏感。

陈毅看着比以往消沉了很多，陈硕在机场同陈毅一见面就发现了。

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模样，但之前冷虽冷，不至于冷到一点生气都没有。

之前老大还说陈毅少年人冲动，现在陈毅的眼神看着已经不像少年人了。

相比起来，咋咋呼呼的艾迪，就要比陈毅可爱得多。

陈毅和艾迪是各堂口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里关系最亲密的。当然除了他和陈贤之外。他和陈贤的关系，在兄弟之上还有另一层。

不知道是不是艾迪太跳脱了，惹得陈毅拿他没办法又不能不管他。他和陈贤就是这么看着他们一路从小豆丁“厮打”到现在的。陈毅从小就少年老成，但艾迪在的时候，陈毅看着也要可爱些。

陈硕看着陈毅，陈毅一刻不停地喝，后劲一上来已经差不多八九分醉了。他靠在少年的身上，头埋在少年的颈窝里，少年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陈硕问陈贤，当时老大打来的那通电话是陈贤接的。

“我也不知道。”陈贤说，他很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没问？”

“没问，”陈贤答道，“谁知道陈毅是这个状态，我以为他就闲得无聊来日本玩两天。”

“我回去问问老大。”陈硕说。

他们好歹也算是看着陈毅长大的，虽然在陈毅小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欺负他。不过之后艾迪都想尽办法报复回来了。那些损招，陈硕想起来都想笑。艾迪见不得陈毅吃一点亏，他才不管他是不是该鞠躬叫他们贤哥和硕哥。

“艾迪在就好了，”陈硕说，“艾迪进去一年了是吧？”

“嗯，应该有一年了吧，那这个，”陈贤瞧着黄头发的少年，“今晚让他陪着陈毅？”

“啊。”陈硕刚想应下，他听到陈毅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

除了回答他问的——为什么突然过来的问题之外，陈毅从进到这里来，什么都没主动说，一直在喝闷酒。

陈毅呢喃道：“艾迪。”

陈毅抱紧少年，反反复复地叫着艾迪的名字。

“艾迪。”

“艾迪。”

“艾迪。”

陈硕和陈贤面面相觑。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陈硕说。

陈贤干巴巴地接道：“我也是。”

少年听不懂陈毅说的是什么，他迷茫地看向沉默不语的贤硕。

“你可以走了。”陈贤用日语对少年说。

八成的可能性是，陈毅明天早上醒来发现少年在他床上，把他们三个一起料理了；但艾迪，百分之百、十成十的可能性是，艾迪出来，把他们四个一起埋了。

陈硕也明白了，今天下午在逛金阁寺的时候，陈毅为什么会有那一瞬间抽离而悲伤的眼神。

今天是这个月来天气最好的一天，阳光普照。

离别却是阳光下的黯然神伤。

【第三年冬】

“陈毅今年过年还是不来吗？”范哲睿坐在总堂的大厅里问道。

大年三十的集会是义云盟一年最热闹的时候。

能来的人都来了，不仅来，还拖家带口的，毕竟老大发红包，一年就这么一次，见者有份。

“他说他不来，小兔崽子，“陈东扬骂道，”去年躲去了日本，今年连理由都不找了。”

“其实可以理解，”范哲睿给陈毅找理由，“他每年过年都是和艾迪一起的吧，从小到大的每一年。现在艾迪进去了，这年过起来难免没劲。”

就像他在范家呆着没劲一样。

他是从范家偷溜出来的，那个场合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到义云盟里看到大家笑着闹着拼酒划拳，他才有过年的实感。

这感觉才是团聚的感觉，才有那么一点家的感觉。

义云盟年夜饭的传统是从下午一直吃到半夜。

每年都有人加入有人离开，每年都有人恋爱有人失恋，每年都有人痛哭流涕，每年都有人爆出新笑料。

吵吵嚷嚷的背景音热闹非凡，在热闹之中显得人不那么孤独和凄惨。

范哲睿仰头喝了一杯酒，他真的特别想白宗易，就像陈毅想艾迪一样。

“陈毅还在为那事自责？”周明磊问道。

范哲睿剥了小山堆的花生瓜子儿，边吃边答说：“不知道。”

陈毅只在第一年的时候像疯了一样，但你说他发疯吧，他也只是把盟里的事做得特别拼而已，后来没有事做了，看着就和平时没两样了。

至少表面上，范哲睿看来他和平时没两样。

“他和艾迪怎么回事，”比陈东扬和周明磊多知道一点曲折的陈贤问范哲睿，“他们在一起了？还是分手了？”

陈东扬和周明磊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范哲睿。

“别看我，”范哲睿赶紧说，“我真不知道。陈毅又不是艾迪，你看他什么时候说过他的心事。”

“也是，”陈东扬老父亲般感叹道，“陈毅从小就有主意。”

“艾迪也有主意。”周明磊补充道。

陈东扬笑着和他干了一杯，说：“艾迪都是跟着陈毅的鬼主意。”

“老大，那天艾迪来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直接就同意他进去了啊？”范哲睿一直很好奇，艾迪是怎么和老大说的。

“我能不同意吗，”陈东扬想起来都生气，这一个二个都不让他省心，“艾迪和我说话那神情那动作那语气，我但凡说一个‘不’字，他当场就能给我开瓢了，有这么和老爸说话的吗，打来电话也是——见个面，马上。我欠他了！他和陈毅都不让我省心！”

“打麻将，”范哲睿当机立断揭过这个话题，“来，打麻将。”

“你一会儿去看看陈毅。”坐在牌桌上，连续赢了好几圈心情变好的陈东扬和范哲睿说。

“嗯，”范哲睿应道，“我本来就打算去，想说赶在放烟花的时候，有烟花的声音天然隐蔽，不容易被陈毅发现。”

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了，这个冬翻过去，艾迪他们进去就是第三年了。

范哲睿没和陈东扬说，陈毅去年搬出义云盟了。

陈毅租了一间一居室，高层，在北堂堂口旁边也就不到五百米。

陈毅没有说搬的理由，范哲睿也没问，反正问也问不出来。但他之前去的时候，偷偷把门的密码记住了。

020523，0205是陈毅的生日，但23范哲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范哲睿掐点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到了陈毅出租屋的门口。

听到烟花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范哲睿悄悄输入密码，“已解锁”的声音全然淹没在烟花和鞭炮的轰鸣里了。

范哲睿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最好是不要被抓到，现在的陈毅，范哲睿也拿不准，如果被抓到了，陈毅会不会和自己打一架。

好在范哲睿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缓缓开了够一个人通过的门，陈毅都没有出现在眼前。

不会不在吧？范哲睿想。

屋里除了烟花没有别的声音，范哲睿小心地把门再推开了一些。

房间不大，他一眼就看到了陈毅。

陈毅没有开灯，没有开电视。

一片漆黑中，他独自站在阳台上。

烟花腾空炸开的瞬间美得无法比拟，漫天流光璀璨，照耀在黑夜之上，底下万家灯火应和，如流淌的星河，一盏一盏亮起。

他一个人，看一场烟花盛放。

温煦融进沉沉黑夜里，充满了热闹希望和团聚。

范哲睿没出声，他关上门，轻轻地离开了。

陈毅的背影太落寞。

落寞到撞破这一切的他竟觉得羞愧。

【第四年冬】

“今年你不想来也必须得来，”陈东扬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连着三年不一起过年，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老爸了？”

“你如果不当我是你老爸了，你可以不来，走出这个门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陈东扬是真的动怒了，陈毅从青春期到成年一直都很听话从来没叛逆过，现在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陈毅沉默了半晌，说：“来了会喝醉。”

“不想喝，没人逼你喝。”陈东扬说。

“我想喝。”

“什么？”陈毅的声音太轻，陈东扬没听清。

“没事，”陈毅说，“我会来。”

范哲睿到的时候陈毅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了。

“稀客啊，”范哲睿在陈毅身边坐下，打趣道，“北堂堂主终于肯赏脸莅临了？”

“少说废话。”陈毅说。

“怎么想通了？”范哲睿和陈毅碰了一个，“因为还就剩一年了？”

“我没问你和白宗易的事。”

范哲睿懂陈毅的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也知趣别问。

“你问啊，”范哲睿笑了笑，“我没说不说。”

如果算起来，陈毅和艾迪，他是站在艾迪这边的，如果可以帮艾迪打探一点陈毅的想法，也算是感谢艾迪进监狱照顾宗易了。

“你不问我问了？”范哲睿挑眉示意陈毅，今晚就是一个坦白局。

“你真打算就这么失忆了，”陈毅问道，“不见他？”

范哲睿：“相爱的人不一定适合在一起。”

“换我，”范哲睿说完立刻问道，“你把艾迪当什么？”

陈毅喝了一杯酒，说：“我没说我要回答。”

“你偶尔说说心里话会死吗？”范哲睿受不了他了。还醒着的陈毅不行，醉了的陈毅就不一定了，他去年可是听贤哥和硕哥说陈毅醉了之后一直在叫艾迪的名字的。

小杰和其他北堂兄弟一起收到了军师布置的任务——北堂今晚所有还醒着的人，必须一人敬陈毅三杯，分开、单独、挨着一个个地去敬陈毅三杯。

“小杰，”范哲睿叫住小杰，“你知道陈毅为什么突然出去租房子住吗？”

“我知道，”小杰面露难色，“但我应该不能说。”

在范哲睿的极具压迫的眼神下，小杰顶住了一半的压力，剩下一半还是松了口。

“毅哥一直失眠，先是睡在书房，之后才搬出去的，”小杰犹豫着，“我只能说这么多。”

是不是灌得太醉了……

等范哲睿探听完消息，顺便玩了一把排七再回来，陈毅已经闭着眼睛趴在桌上了。

“这么不高兴啊。”范哲睿在陈毅耳边说。

陈毅闭着眼的时候仍然拧着眉。 

“你是谁?”陈毅严肃地问道。

可能是冷风一吹，在范哲睿把陈毅从车上拖下来的时候陈毅看着清醒了一些，还能问你是谁这种非哲学问题了。

范哲睿昧着良心说：“艾迪。”

陈毅神色很认真地反驳道：“艾迪的头发不是这个颜色。”

“走不走？”范哲睿不和醉鬼计较，“这天晚上很冷。”

陈毅却没有动，仿佛入定了一样，眼神放空。

在范哲睿在“直接拍屁股走人”和“把陈毅扛进去”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陈毅轻轻说：“我忘了，艾迪染回了黑发。”

“你怎么想的陈毅？”范哲睿吐了口气。吐出的气瞬间凝成了白雾，随着风飘走了。

“太冷了。”陈毅说。

“什么？”范哲睿纳闷，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那我们进去说？”

他还是把陈毅带回的北堂，北堂近，有兄弟在，这种时候不能放醉鬼一个人。

陈毅说着冷又不动，范哲睿已经快没耐性了。

 “艾迪不在，” 陈毅垂着眼，缓慢道，“太冷了。”

“服了你们，”范哲睿没再催他，陪陈毅站在冷风里，“每年艾迪过生你放他鸟都是我陪他就算了，现在艾迪进去了，我每年还得陪你过年。你们能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为什么？”

“什么？”范哲睿没明白，什么为什么。

陈毅现在这脑回路，跟被狗啃了似的，他跟起来有点费力。

“艾迪说过他会一直看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范哲睿敷衍道，“细节就不用说这么清楚了。”

“他没有，他走了。”陈毅大声说。

“他不见我。”陈毅又说，“他只见了我一次，就不再见我了。”

“我带着蛋糕去找他……”

范哲睿发现陈毅喝醉了之后，没办法很好地隐藏真实情感。就好像平时严丝合缝的面具终于承受不住裂开了一道缝，从缝隙里能窥见他汹涌的感情，陈毅看上去生气又难过。

但下一瞬陈毅就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像在做数学大题，写下解又得出结论：“艾迪没有信守承诺。”

“艾迪错了，艾迪错了。”范哲睿只能顺着陈毅哄道。

陈毅却不肯了，“你凭什么说艾迪错了？”

“大哥，”范哲睿的无奈到达顶峰，“你爱艾迪是不是，不是对兄弟的爱。”

白宗易见陈毅的第一面就得出了正确结论，陈毅自己却一直看不清，陈毅身边的艾迪也没有看清过。

其实很讽刺。

陈毅不说话了。

“不敢承认吗陈毅？”范哲睿挑衅道。

陈毅朦胧地想到，那天晚上当眼泪滑落到脸上的时候，他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艾迪。

回吻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艾迪的眼泪不断地砸下来，陈毅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吻过谁，也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心痛和怜惜。

那样的触动又好像是心动，积攒了很久，积攒了很多年，未被发觉的心动。

陈毅的话飘散在隆冬凛冽的风里。

“我可以陪他死，我为什么不敢爱他。”

“我爱他。”

【终】

四年是一千四百六十天，两百一十万两千四百分，一亿两千六百一十四万四千秒。

陈毅看着监狱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

他过了四年的冬天，终于结束了。

END.

“我可以陪他死，我为什么不敢爱他。”

“我爱他。”

——陈毅

      01

　　靠北哦。

　　被扛上车十几分钟后，艾迪还是懊悔不已，觉得是刚刚那句说漏嘴的再见惹来的霉运，果然这种东西就是要信的，不然怎么会让他一出来就碰见陈毅。

　　艾迪沉默地坐在车里，突如其来的烦躁跟眼前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一样扰乱着他的心绪，出来前他本想偷偷跟白宗易回去躲一阵子，没想到出了门口路都没走几步就被这个不速之客扛走，这一下彻底打乱他的计划，艾迪心情烂得要命，连偶尔陈毅的一两句搭话都没心情去搭理。

　　陈毅似乎觉得自己刚刚那句“不想害他就离他远点”语气重了些，现在冷静下来，语句里又带着让艾迪感到不舒服的温柔：“我们回去先吃饭休息，晚上再去总堂吃饭好不好？”

　　问屁啦把人扛走才问别人好不好。艾迪皱着眉头攥紧怀里的书包，头微微侧过靠在车窗。为了躲开陈毅若有若无投掷在他身上的目光，艾迪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小心牵扯到旧伤的时候，后背还是冒了一层冷汗。

　　“哪里不舒服吗？”

　　一句话把艾迪惊醒。他只感觉到车已经停下，睁开眼睛缓过神来后才解开安全带，撑着坐直起来。不得不说陈毅真的很执着，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好像很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过去艾迪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眼神。

　　如果这是四年前，艾迪拼死也会跟陈毅呛声到底，高低也要回他句“这么会关心人哦，留着多关心关心老大啦”，势必要看他生气吃瘪然后自己又挨一顿骂才罢休，但现在回应陈毅的只有车里无尽的寂静

　　当然这也有几分陈毅的功劳。

　　陈毅这四年功力不减，把他扛起来时，绝对的力量压制搞得他哪哪都不舒服，那一瞬间被抓住的手腕到现在都还灼热地烧着，遗留的感觉就像无形的力量把他双手捆绑，告诉他，四年后他注定还是逃不开。　

　　此刻车里令人窒息的气氛让艾迪的心脏连带着脑袋一起发涨，这是他时隔四年再一次感受到的非肉体疼痛，这种熟悉的感觉和现在熟悉的地点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回顾那些他不愿提及的过往，艾迪又一次绝望地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幼犬，被该死的命运踩住了尾巴，一辈子只能困在北堂和他那句兄弟里，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关你什么事。”他低声地呛着他，小小一只抱着背包被逼近的陈毅挤在角落里无处可逃，即使这样，他嘴上的功夫也从来不饶人：“兄弟而已啦，用不着你这么费心管我。”

　　说话的时候对面人的脸色已经黑沉沉的，艾迪还没反应过来，陈毅已经半拢着靠近，伸手包裹住他的后颈，就像捏小猫的后颈一样轻松地让艾迪不得不正面直视他。暧昧的气流让艾迪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却发现他只是轻轻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不说话。

　　艾迪垂下眼睛，咬牙挣扎几下没成功，堵着气骂道：“陈毅，你有病是不是。”

　　说话期间，陈毅把眼神落在他一张一合，红润饱满的嘴唇上。陈毅一下子失了神，强制抬起他的下巴，快要嘴唇相贴的时候，艾迪的眼神让他想到那个让他第一次联系不到艾迪的吻，那种后怕让他不自觉松开了手。

　　他的动作让艾迪抢到了逃脱的机会，陈毅身体很快被推开，他全身上下的抗拒让陈毅心里一阵落空，这种就像他四年间回回收到的拒绝探望的结果一样让人把控不清。于是四年间积攒的怨气，不悦和担心都被挖了出来，刚要发作又看见艾迪湿漉漉的眼睛，里面藏着委屈，藏着气愤，藏着倔强。他又拉回了理智，忍不住软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艾迪就先他一步开门下车。

　　“陈毅，顾你的老大去，别来顾我。”艾迪决定再也不要为陈毅这种施舍一般的关心而感动。他没有耐心等到回复，打开车门便一路小跑进房间，把房门锁好，然后再把自己和包包扔在重重扔在床上，柔软的垫子把他轻轻护住。

　　靠。他暗骂，不至于为了欢迎他回来，把他床垫都换了吧。

　　这么些年他早就睡习惯了硬床板，一时间让他的腰椎享受这么好的待遇，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话虽如此，他还是决定给点面子，不到几分钟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沉睡中他敏锐地捕捉到门锁打开的声音，身边的气流变化随着极小的脚步声靠近，混着他安心熟悉的味道，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就如同他在狱里每个分不清的梦一样，好在他早已放下一定要分辨真假的那种执念，就算醒来还是回到那个湿冷阴暗的jianyu，他顶多就只会竖个中指，然后又接受这个操蛋的命运准时起床排队点名做早操。　

　　艾迪，艾迪。

　　他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困意让他不想睁开眼睛，身后慢慢的下陷让他警觉地保留一点清醒。艾迪感受到后面宽厚的怀抱贴上来，像之前每一次他冲出去打架的时候被拉回的那个怀抱一样，可以紧紧地把他护住，压制一切躁动因子，成为他的安全港湾。

　　后面的人埋在他的颈窝，温热的气息让艾迪的意识回笼，日日夜夜紧绷的神经在此刻被驯良。

　　陈毅觉得这种瞬间太值得被纪念，尤其是艾迪成年后，他们能这样抱着的次数，比艾迪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的次数还要少。陈毅虽然是个一根筋的人，但他知道他们之前缺失的四年，需要用很多很多他没来得及给他的爱去填补。

　　要不是陈毅叫了他太多次，艾迪根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睁开眼睛。

　　他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把自己塞进陈毅的怀抱里，头刚好埋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听见他急速跳动的心跳声，震得艾迪心烦意乱。

　　装死是一个好办法，但陈毅的手一直在他的头发上圈圈绕绕，细碎的发梢被陈毅缠绕在指尖，艾迪经不住密密麻麻的细痒，身体微弱的反应很快被陈毅精准捕捉：“醒了？”

　　干啦老天爷。

　　“放开啦。”装死不成，艾迪干脆不装了，双手抵在他们之间挣扎着想要分开，但他越挣扎，就被困得越紧。不断逼近的压迫感让艾迪不得不抬头，眼底故作的倔强和刁蛮都被陈毅看穿。

　　艾迪觉得四年来在里面打的架对他的脑袋还是有点影响的，要不他怎么梗着脖子却一句呛声的话都说不出口，四年来他对感情的摧毁和重建，居然差点轻易地被陈毅的一个眼神击溃。

　　他暗骂自己没出息，恼羞成怒之余又勾起体内暴躁的劣质因子，近几年这种感觉已经逐渐被外部的痛感抵消，现在出来了反而又复发。

　　“陈毅，你再不放开我真的打你哦。”

　　陈毅不为所动，看着艾迪眼底委屈的情绪逐渐浮现成眼眶的红，才有点不知所措地松开，像哄孩子一样地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

　　这哪像是堂堂陈毅会说出口的话，几年前他把他压在墙上的时候，强吻的时候，把他赶出门让他滚的时候，艾迪都没有听过他一句这样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他千方百计地说服自己忘掉之前的所有，但那些回忆还是会时不时地在这种时候作祟，在劣质因子的撺掇下犹如洪水猛兽一样向他袭来。

　　他注定活得一点也不潇洒。艾迪被洪水猛兽攻击得掉下眼泪，伪装的硬气堪堪足够他在替四年前的自己状告委屈：“疼死了。”

　　一直都很疼啊。这是他未曾开口跟他说的话。

　　02

　　为了给艾迪接风洗尘，迎接他的回归，陈东扬和周明磊摆了一大桌他爱吃的菜。但陈毅真的很爱管，辣的不让吃，酒也不让喝，硬生生加了个清汤锅底才给他涮东西。

　　“你真的很烦诶。”艾迪看着碗里堆起来的毫无色泽的肉，转而喝起了酒，酒精掠过他刚冒头的智齿，让他一下子失去了食欲。

　　陈毅充耳不闻，对艾迪毫无攻击力的白眼更是不以为然。

　　饭局的尾声，千杯不倒的艾迪久违地重温了一下微醺的感觉，要不是陈毅拦着，他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艾迪见陈毅把酒杯收起，知道自己再喝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暂时出去。

　　要给陈毅多点跟老大一起的机会啦，四年了，说不定真的……

　　想法在这里打住，艾迪晃了晃脑袋，想要把一切关于陈毅的都丢出脑外。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白宗易发给他的报平安的简讯。到家应该很久了，这家伙肯定又差点忘记他们互传简讯报平安的约定。

　　“看什么呢？”

　　艾迪被吓到，手机脱离掌心，幸好下一秒又被人稳稳抓住然后送回他手里。

　　“你管我，你不去顾老大跑来顾我，你很有空哦。”没吃辣椒，但火气不小。

　　艾迪自知踩到他的雷区，但陈毅居然没有让他闭嘴，面对某些敏感字眼他依旧波澜不惊。这样反而让他看不透，他没见过这样的陈毅，以往他故意气他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被他一顿吼。于是艾迪想要从陈毅的脸上窥探出一丝表情的变化，最终还是无法得出任何有效结论。

　　艾迪探究的视线时不时在他脸上打转，小小的一只加上他灵动漂亮的大眼睛，这种可爱被陈毅觉尽收眼底，此刻他只想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抱在怀里。

　　“看什么啦。”艾迪浑身不自在，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的风景，实际上已经准备乘陈毅不注意脚底抹油跑掉。

　　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陈毅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他半点小动作都干不了。说来也奇怪，这一点也不像陈毅的作风，换做以前，他早就回去做老大的跟屁虫去了，哪会在这里上演这种他看不懂的戏码，更何况退一万步讲，陈毅的眼睛从来都不会为他停留。

　　艾迪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生出一股陌生感，他根本不清楚这四年陈毅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四年他是不是还在期待干爹变情人，但他很清楚自己早已不想被卷进感情的漩涡里。他在人生的前半程小心地爱，期待被爱，但最后他才明白，像他这种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只能迫不得已地接受，接受自己是个带着恶劣因子的人，接受自己只能一辈子看着他的背影，接受自己爱而不得，然后认清自己不会被爱。

　　所以从决定进去保护白宗易的那一刻起，艾迪强制性将他对陈毅的所有情感剥离，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把自己对陈毅的情感拿出来反复咀嚼，咀嚼到烂，痛苦到极致才肯放过自己，他只会在每个想起他的时刻，每个劣质因子发作却没有人安抚的时刻，自虐般地扬起拳头，不知好歹地跟人家单挑。当然，打到神志不清的时刻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两败俱伤。

　　伤口带来的疼痛会让他清醒，陈毅却像蜜罐一样让他沉沦。好在四年的戒断不至于让他这么快被这种错觉迷惑，这才替他挽回了一点自尊心，不然他真的会觉得自己很逊。

　　夜里的风有点大，陈毅替艾迪整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和肌肤相触间，艾迪往后退了一步，借势躲开。

　　陈毅喉结微动，想要顺着心意说出口的话就在嘴边，却又改口道：“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们好好聊一下天好不好，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聊天了。”

　　才不。

　　“没什么可聊的吧，陈大堂主这么有空，不如多帮老大抓几条线索，没准老大一开心……”

　　“艾迪！”陈毅像以前那样厉声喝止，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陈东扬，而是因为他不想要再听到这种对于艾迪来说近乎自虐的呛声，他不想要艾迪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将他们的关系又打到四年前。

　　“怎样，每次说到老大你就玩不起，俗辣。”艾迪鼓起勇气直视陈毅，他眼里复杂的情绪差点让他心软，但四年前那几句“兄弟”还犹在眼前，他的心脏被攥紧成一团，一瞬间头脑昏沉，智齿也发出尖锐的疼痛。

　　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03

　　回去之前艾迪还在赌气，趁着陈毅去跟陈东扬告别的时候偷跑出去。

　　一边跑去打车一边打电话给白宗易，电话拨了十几秒才通，彼时的艾迪刚好看见陈毅追下来，弯着身子藏进的士里，着急忙慌地让师傅快走。

　　“我这几天去你那里避避。”他对着电话那头强调：“你别跟阿睿和陈毅讲噢。”

　　答应的是白宗易，开门的是范哲睿。

　　“怎么，现在连我都不能讲了哦。”

　　艾迪觉得自己脑袋真的跟白宗易一样坏掉了，才会没想到范哲睿也在这里。人家小情侣分开四年，好不容易见面还要被自己这个大灯泡妨碍，想到这艾迪突然觉得很差劲。

　　好啦好啦，他也该认清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爹不疼娘不爱连个地方都没得躲啦。

　　艾迪不想打扰人家小情侣，转头想走的时候白宗易把他哄着拉进屋子：“今晚就在这里，大不了我们搞个通铺挤一挤。”

　　“噢，是你说的吼。”艾迪心安理得地进屋把大床霸占。晚上的酒精在他困意的时候发作，他望着旋转的天花板，过一会已经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只知道嘴巴里的智齿越来越疼，疼得他眼角泛泪，又哭又笑又闹的像个疯子。

　　白宗易早就觉得不对劲才没让他走，看着折腾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的艾迪，忍不住叹了口气。范哲睿忙前忙后准备给他脱下碍事的外套，却被白宗易拦下。

　　“我还是觉得跟陈毅说一下比较好。”

　　“用你说哦小鬼，我早就传简讯告诉他了。”范哲睿看着躺在床上的艾迪，想起四年前陈毅闯进来的那一次，是崇拜还是爱，对艾迪是兄弟还是其他，希望陈毅真的搞清楚。　　

　　陈毅冲进屋里的时候艾迪还在说胡话，额头搭着毛巾，看起来乖巧得像个宝宝。乖宝宝嘴里说什么来啊我不怕你，又对着空气软绵绵地挥拳，像一只踩奶的猫。陈毅坐在床边，叫他的名字，接住他空中的拳头。

　　艾迪半睁开眼睛，看眼前的人是陈毅，他愣住许久后又自嘲地笑笑：“哦吼，又做梦了呢。”伸手捶了一拳，觉得手感不错，“这次还蛮真的诶白宗易。”他笃定这是在梦里，于是倚倒在陈毅身上不讲理地撒泼打滚，陈毅却罕见地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堂堂大堂主也会有这一天。范哲睿和白宗易相视一笑，识相地退到外面。

　　陈毅被艾迪这捏捏那摸摸，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反而贪婪地享受着此刻他对他的触碰，他知道，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之间才能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顾虑。陈毅想，他们之间的，错过的或许远远不止四年，从他把爱和崇拜混淆的那一刻起，从某一天他发现艾迪变得热衷于跟他呛声的时候起，从艾迪每时每刻都要提到“老大”的这个雷区起，他那愚蠢的不自知就把艾迪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大艾迪几岁，但他没有艾迪的勇敢和热烈，他的爱隐晦到连自己被蒙骗，被自己划分到“兄弟”的行列。

　　四年对他来说已经这么难熬，那艾迪那些漫长的等待对他来说有多辛酸煎熬，陈毅不敢去想。从小他就不让艾迪受一点委屈，没想到从头到尾，让艾迪受委屈的罪魁祸首却是他。

　　“疼。”

　　艾迪闹累了，趴在他怀里拉长着尾音小声啜泣，陈毅轻抚他的背，问他哪里疼，得到的回复却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呜咽。陈毅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浑身蒸腾的热气和冷汗夹杂在一起，让艾迪整个人变得汗津津。

　　“他哪都疼啦，牙齿疼，头疼，后背疼，胃疼，心疼。”白宗易给他递上一块新的毛巾，一边不忘火上浇油一般地说道：“放心，他每年都会这样，牙齿疼是因为长智齿，头疼是因为发烧，后背疼是因为他老是找人打架，胃疼是因为里面东西不和胃口他经常挑食不吃饭，心疼是为什么某人应该最清楚了吧。”

　　不等陈毅反应，白宗易已经撩起艾迪的衣服，亲密的动作引发陈毅的醋意，却很快被眼前大大小小的伤疤印迹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锥心的痛。

　　陈毅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伤疤，看起来不像是最近的伤，很多其实已经结痂愈合淡化，但在他白嫩的皮肤上，在陈毅眼里，却道道触目惊心。

　　“你也知道的，就像他喜欢吃辣一样，辣是一种痛觉，他能刺激大脑分泌缓解疼痛的内 啡 肽，这是艾迪抗争体内劣质因子的方式。而他在里面找人打架，无非也只是想以痛止痛麻痹自己，这是他戒断你的方式。”　　

　　半夜，陈毅把艾迪抱回家。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些许月光洒进，白宗易的话就在这一片昏黑里不断回放。他看着床上的艾迪，红扑扑的脸蛋让陈毅想起捡到他的那一天，从那天起，他就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分开，或许就是因为他如此相信他们之间不会分开，才会心安理得地消耗着艾迪的爱，才会无法接受艾迪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戒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认知让陈毅一时间无法接受，他不相信，却无法从他们重逢后的每个瞬间去证明或许艾迪真的还需要他。

　　匀长的呼吸在暗夜里铺开，陈毅帮艾迪捻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躺在他身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或许就是活该，陈毅转过身面对艾迪，艾迪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哼哼，一翻身，只把后背留给他。

　　“对不起。”陈毅今天才更能体会艾迪的痛，他像承诺一般，对着他的背影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痛了。”

　　他的那声对不起太过饱含深情，威力之大不亚于我爱你。艾迪恨自己的清醒，又厌自己的沉沦，委屈冲上心头，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再次心软跌落他的陷阱。

　　04

　　那晚过后，艾迪终于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

　　陈毅没有过分打扰他，几乎都是在他休息的时候才来看他，有时是在他床边坐到深夜，有时是躺在他身边直到破晓，然后又离开。虽然有点疑惑，但艾迪也懒得开口去问，毕竟这可比直接面对陈毅好多了。

　　直到范哲睿一脸为难地在他面前支支吾吾，逼供之下他才知道原来陈毅这几天把外面那些没事找事的人通通打了个遍，奇怪的是平日里百战百胜的大堂主，每场架打下来却总会负点伤。北堂的兄弟都觉得他冲动又粗心，为此陈东扬对他还教育了一番。只有范哲睿看出了他的心思，思虑再三还是把事情告诉了艾迪。

　　彼时的艾迪刚把白宗易做的小蛋糕吞进肚子，也幸好他吃得快，不然他确信自己会被陈毅气到胃痛。

　　一股无名火上来，艾迪忍着怒气回去找陈毅，找半天没找到，最终抓了欲言又止的小杰问话，一开始小杰还有点骨气，“毅哥不准我们说。”在拳头落下之前连忙摆手求饶，改口说出了地点。

　　滚蛋陈毅。艾迪拿了根棍子，想着今天有人伤到陈毅他就把他打成泥，然后再用这个棍子打醒陈毅。

　　不过这根棍子没有派上用场，艾迪赶到现场的时候混战已经结束，陈毅坐在墙边，手上沾染的红色分不清是谁的。艾迪正想上去给他一巴掌，却骤然发现这个地方是他和陈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被陈毅捡起的时候。

　　此后的无数次，他都曾在这个巷子里，被陈毅一次又一次地捡起。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有家人，有哥哥原来这么好，可以让他逃过每一次霸凌，躲开每一个拳头。

　　他走到他面前，却不忍心再对陈毅说重话，压着情绪批评他幼稚，批评他荒唐，批评他傻，像是角色倒换一样说教他，但这一切都在陈毅抬头的时候停止。

　　他像一只落败的小狗，躲在墙角舔伤，抬头看见人却还是亮着眼睛，急忙摇着尾巴求好，可怜又惹人疼惜。

　　原来是这样，当初他捡起他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像捡到一只脏兮兮却又粘人可爱的狗狗？

　　陈毅伸手，怕弄脏艾迪，换了一只干净的手。艾迪觉得这是当然的，当初他伸手拉起他，现在轮到他伸手拉起他，他们有来有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抵消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苦和痛。

　　站起来的陈毅高他一个头不止，居高临下的视觉一下子变成他要抬头看他，艾迪才不，感性因子来的快去得也快，无用的倔强在此刻发挥极大的效用。他不自然地转身跨步走，边走边大声地叨着：“这么能哦，一个人单挑人家一帮，真的厉害哦，棒棒哦，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真的想要挂掉啊。”说到这气不过，又转身想要开骂，却正好撞进陈毅怀里。

　　干，搞什么罗曼蒂克啦。

　　陈毅身上还有伤，艾迪怕他的扯到伤口所以不敢乱动，难得一次乖乖地让他抱着。

　　“艾迪，我知道了。”

　　艾迪不明所以地抬头，听见他说：“我终于知道了那时的你有多痛了。”那些他看不见的，艾迪的苦，他也要让自己尝遍。

　　“你真的有够神经。”艾迪嘴硬地骂着，眼泪控制不住跑出眼眶，他红着眼，看不清陈毅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恐惧。他调整好情绪，深吸口气才有勇气再说出口：“陈毅，我们不是兄弟吗？别搞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

　　“不是兄弟。”陈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弟弟，也从来没想让你认我做哥哥。艾迪，看清自己这一步我用了四年的代价，这个代价太重了，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崇拜，也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对我的重要性。”

　　完蛋了，四年没用，再进去蹲四年也没用，艾迪泄气地投降。他心里很清楚，无论他在陈毅身上碰多少钉子，只要他一句肯定的回应，自己便抛盔弃甲，不顾一切地再次跑向他。

　　“艾迪，不要再跑开了。”陈毅珍贵地捧起他白净的脸，在把吻落下的前一刻告诉他：“这次换我跑向你，好不好。”

       回答都被陈毅堵在嘴里。

　　艾迪知道，陈毅还是他的安全港，他再次捡起了他，也让艾迪再次放过了四年前的自己。

　　05

　　艾迪对轻易和好这件事耿耿于怀，越想越觉得自己中了陈毅的圈套，便宜了陈毅。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又不断地跟他呛声。

　　北堂的兄弟偶尔会听见他们在房间里好像是在争辩，只不过有时候争辩到一半，艾迪总是莫名其妙地气势弱下来，然后就听不见声了。

　　于是北堂兄弟们又提心吊胆起来，害怕陈毅又每天黑着个脸。小杰胆子大，私下偷偷劝艾迪：“别跟毅哥对着干了，等下他又黑脸。”

　　“屁啦，人家才不会因为我黑脸，你说是吧陈大堂主。”

　　偷听墙角不成，陈毅走出来瞪了小杰一眼，偏偏小杰不识眼色，盯着陈毅的下唇：“毅哥，你嘴巴磕到了吗。”

　　艾迪看着陈毅又黑又红的脸，忍不住出气大笑：“是啦，他是磕到东西了，是吧，陈毅。”

　　还没笑几声，艾迪来不及惊呼就被陈毅扛起来带走：“是啦，磕到硬骨头了，我倒要看看是骨头硬还是我硬。”

　　糟糕，小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他们又要回房间打架了，小杰头疼地想。

  　–END–

  『 陈毅×艾迪 』

  新章Ⅷ · 圆舞曲

  这场春雪在他们参拜完后又窸窸窣窣的下了起来，从神社下来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一家小型便利店，艾迪小跑着进去买了两罐啤酒，自己开了一罐，另一罐则塞给了陈毅。

  【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认真许愿么？】

  下山后离下榻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空旷的环境下入眼皆是天地同色的皑皑景象，松寒挂霜雪间带出了不入世般的平静与安宁。

  艾迪一边问着陈毅话，一边蹦跳在前面，玩心很重的去踩踏无痕的雪面。

  【有啊，干嘛这么问？】

  陈毅单手启开啤酒，慢步跟在艾迪身后。

  他们俩个穿的是堂制式的黑色大衣，高档毛呢料配高开领，剪裁干净利落，冷锐的金属扣标是简易的一个北字，和刻板印象里北堂冷血狠辣的风格极搭。

  【好奇啦～好奇你会许什么愿而已～】

  艾迪的金发随着他蹦跳的动作微微的颤晃飘动着，雪花落在陈毅给他系绕的红围巾上，起初是冰冰点点的晶亮而后淡淡化开。

  【你说的啊，许的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抬手灌了口酒，他的艾迪最适合鲜亮的颜色，也该永远鲜活的活着。

  【哎呦～不想说就别说啊～跟我来这招哦？干嘛～许什么余情未了的愿望怕我知道哦～】

  艾迪转过了身有些傲娇神色的看着此时笑望着他的陈毅，嘴上说着阴阳的话，但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跟着上扬了。

  【艾迪，我不得不说，其实这些年你一直在潜意识下PUA我，你不觉得么？】

  陈毅晃了晃酒罐，眼睛一直盯着雪幕下更显精致白嫩的艾迪。

  【你走的这四年，我真的有好好的去理清你我的感情，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早一点爱上你么？】

  哪怕是现如今说到这个话题，艾迪依旧会下意识的眼神躲闪，那是一种面对这份感情刻进了骨子里的不自信。

  他在神明前感谢他爱他，就好像这种爱不产生在陈毅这，而是来自一种神迹般的眷顾。

  【是你一直在跟我说，一直一直在跟我说，我爱的是老大，在我都还没有来得及给这份情愫下定义时，你就先把这份感情定性了。】

  雪色里的艾迪抿着唇抬手灌了口酒，他静静的听着陈毅的话，好像也在回忆那段让他沮丧憋闷的时光。

  【是那夜醉酒，你跟我说你爱我，你从小到大一直看着的都是我，疯狂过后甚至还要彻底退出我的人生！我才去想，搞不好是一开始我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定义错了！从来没有什么爱老大一说！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你！】

  他的艾迪眼睛大大的，灵动着望你时虹膜会涟起层光彩，所以他真的很爱盯着他看，他喜欢望进这双眼里的感觉。

  【所以不要再在我们之间假想任何一个人出现了，也不要再说什么感谢我爱你这种话，这份感情发现晚的人是我没错，但艾迪，只是发现的晚了而已，我只会比你爱我更多的去爱你。】

  陈毅今天就是要把所有该讲的都讲清楚，他要给他的爱人补齐缺失的安全感。

  他的艾迪真的为他承受太多了，关系的直线转化也好，北堂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好，嘴上是绝不饶他，但他也从没真的怨过他什么。

  艾迪永远是他的避风港，年少时是，如今也依旧是。

  不管是十几岁形单影只的小马仔，还是二十岁意气风发的少堂主，亦或是现在令人闻风丧胆的北堂阎罗。

  在艾迪这里，他永远只是陈毅，他永远只会是他自己。

  『我永远，只会待在你身边。』

  『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也会一起死的吧？』

  『陈毅，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艾迪不安的时候从不会说这件事情让他有些不安了，他不喜欢这样。

  他的艾迪只会问他一件事，只会反复跟他求证一件事。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我们是要一起经历这些事的，对吧？

  他勇敢无畏的爱人，好像只在他这里卑微懦弱过，这全是他的过失，陈毅自认是雷厉风行的性格，知道有错，就必须要改！

  【艾迪，在这个神社前最后一次许这个愿望吧，下次许愿要许自己永远健康这种的。】

  陈毅走进了两步，拉近了俩人的距离，艾迪此时望着他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可能觉得哭鼻子丢人，他把半张脸都躲进了红围巾里。

  【神经病啊你～最近为什么总爱搞这种八点档告白啊你～再说了！你又不知道我许的什么愿望！！】

  艾迪抬手就给了陈毅一拳，在他们的相处模式里，这就是最高规格的撒娇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也会永远属于你一个人，关于这件事它从不需要什么神谕，它是一件到死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陈毅抬起了艾迪拿酒罐的手，然后拿自己的跟他碰了个杯。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因为我真的很不擅长这些…艾迪，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碰杯的手自然的就勾搂住了艾迪的脖颈，果然雪天里的艾迪也超漂亮～

  这也是限定，不亲一下有点可惜了。

  陈毅下目线望人，然后就要低头去吻，但下一秒就被艾迪一拳怼开了！

  【一直喜欢的是我生日还能为了老大放鸟我四次！陈毅！你别是学了什么渣男宝典吧！】

  【艾迪，讲真心话！大家都说我这人很木，但你也真的…你知不知道自己那时多拽啊！你长的就是一脸不会Care什么生日的样子啊！】

  真心告白反被锤这种事陈毅是真的没有想到，还被指控是渣男，这真是彻底不能忍了！

  【哎呦～敢跟我算旧账了哦？明明是你答应的！蛋糕我都摔四个了！你个白痴讨厌鬼！】

  艾迪嘴上在骂人，但眼睛里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这么多年来的追逐，所有因爱而受的创伤，在今天，好像真的要彻底翻篇了。

  【你说谁是讨厌鬼？】

  陈毅抬手就要去抓人，被人侧身躲开了。

  【谁搭话就是说谁～讨厌鬼～】

  艾迪蹦跳的躲避着陈毅的触碰，但眼神却一直勾着人不放。

  【过来让我亲一下。】

  陈毅快走了步，一下就把人揽入了怀里。

  【我不～】

  艾迪仰头看他，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眼神已经落在了陈毅的嘴唇上。

  【乖，就让我亲一下。】

  陈毅的手扶抬起了艾迪的脸，然后盯着他的眼一点点的侵略压近。

  艾迪自然的抬起手臂，整个人环抱住了陈毅的脖颈，他轻侧了脸望人，神色都是带满勾钓味的，啤酒罐搭叠在手里慢悠的一晃一晃～

  【我就不～】

  就在艾迪想先吻住人的时候，陈毅突然一个转身，就把他紧紧的护在了身后。

  【 彼らなのか ？】（就是他们么？）

  雪幕里十来个人正在朝他们缓缓靠近，为首的人询问着身边人什么，说的是日语。

  艾迪侧身从陈毅的围护里退出来些，他洞察视力非常的好，哪怕如今还有点距离，但来人的服饰体态，他已经都能看的七七八八了。

  【他们穿的和服也是堂制式，看图纹应该是关西本土的组织了，这波怕是来者不善哦～】

  艾迪站到了陈毅的身旁，神色冷了下来。

  对面人在离他们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住了，刚刚跟为首男人交谈的人站了出来，显然是个会讲中文的。

  【我想这位就是陈堂主了吧？幸会。我们是关西一目会，想必你也已经听过了吧。】

  关西的一目会，就是范家说的那个难缠的土著势力，他义云盟还没说动手呢，结果人家还率先找上门来了。

  【我是义云盟的陈毅，幸会。这还没到参投的时候吧？一目会特意选我私游的时候来找人，是要干嘛呢？】

  此时的雪有些要飘大的趋势，陈毅的问话也完全没有什么惧怕和避讳。

  【我们山本会长想请陈堂主去我们一目会聊一聊。】

  风刮动了沉寂的雪面，飞扬的雪沙夹杂着飘落的雪花，艾迪感觉到身边人的气势一瞬间就凌厉了起来。

  【不想去。】

  话语出口压根没留什么商量余地，对面人显然也被这果断的拒绝态度给弄愣了。

  陈毅的性格在四年的放任打杀里确实演化的极其暴虐，年少压抑克制在骨子的特性，因为几年间缺失了艾迪而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容不下别人挑衅，对旁人也没什么耐心。

  【陈堂主，今天你怕是没得选？趁我们还在好好讲时，你就该乖乖听话。】

  对方被他的回应刺到后，说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他们人多势众的来为的也就是这个。

  【因为靠近神社吧，他们都没有带枪。】

  艾迪小声的在陈毅身侧说着。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事，没有热武器的话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但其他家伙肯定是有，你动起手来一定要小心。】

  听了艾迪的话，陈毅冷冷的笑了笑，十来个人不带枪就敢来围他，日本人可能觉得范家调他们过来是来玩家家酒的。

  【艾迪，以前打架我总会拦你，教你别太疯别太狠，凡事要留余地。】

  陈毅放松了手掌而后再握紧，他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因为攻击性极强的外露，对面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有掏什么的动势了。

  【现在的话，是劝你不要留，不弄死就还会站起来，人少的情况下会很麻烦。】

  【哎呦～我们现在是连干架都很合拍了吼，你再也不会碍手碍脚这件事简直是太棒了～】

  艾迪抬手扯下了围巾随手丢到了雪地上，一说到干架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这是没办法控制的，是他出生起就自带的天罚。

  【艾迪，不要分心，不要太上头，出什么状况都不要想着来顾我，我想阿若她们应该也接到消息在赶过来了。】

  陈毅嘱咐了艾迪最后一句，就径直的朝人群走了过去。

  【这话应该是我来讲吧？陈毅，你不想我死的话，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看着陈毅动身，艾迪也没有落后的甩了甩手臂，单手拎着酒罐跟了上去。

  名义是他们围堵结果居然是人少的一方先要动手，这种情况一目会的会众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劝二位还是冷静点，毕竟……】

  出来谈判的男人一边劝告着一边有被陈毅的气势吓住，止不住连连的后退。

  【他妈的就属你废话多！想讲经干嘛不去当和尚？！老子出来玩都能被你们添晦气！怎么不去死啊你！】

  艾迪一拳就掼到了那个嘴巴讲个不停的人脸上，他打架需要专注，讨厌叽哩哇啦的人！

  随着男子吃痛倒地的功夫，陈毅脚边已经躺了好几个人，出手快又狠真的是个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却很难的特点。

  好几个人下意识的攻击动作都还没架出来，就被绝对的力量一把扼喉直接折了脖子。

  刚一照面！直接下的就是死手！！

  一目会被这突发状况搞的着实有点慌乱，早上出来排人时组长还说对付两个外来户一组人就够了，另一组还是副会不放心为了更稳妥些，硬安排过来的！

  打打杀杀的大家都习惯了，但无冤无仇上来就这么狠的，着实也是不多见！

  待到为首的组长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折了半个组了！

  就只是绑俩人回去交差而已啊，怎么就演变成了这种杀戮局了？

  【 死にたい！】（找死！）

  这种情况是谁都会觉得颜面扫地！为首的男人直接掏出了刀，显然也是彻底动了杀心，背后的组众此刻也都从惶恐中稳定下来，纷纷亮出了武器。

  但陈毅的步伐丝毫没有因此停顿，刀片冲着他的头就劈砍了下来，他抬手一个肘击就怼在了面门空防的人脸上，对方都还没来及呼痛，他就架手反转，直接让对方自己握刀抹了脖子，血一下就喷溅了出来，嫣嫣的淌了一地，在雪地里尤为刺眼。

  强势的武力压制让下一个抬手的有了些犹豫，侧面另一个直接打算偷袭，陈毅拽住了有些迟疑那个的手，一个偏身就把人手里的刀送进了跟后偷袭那个的胸膛里，然后从后面直接扭断了人的脖子。

  陈毅出手是没有一个多余动作的，越是这样的狠辣攻击，就越让对手感到害怕！

  剩下的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目会的组长清楚，这次怕是完全轻敌了！

  今天的这位堂主，跟他们之前交手的台帮人武力不在一个水平上，如果不退搞不好是要全栽在这里的！

  他刚想着下令撤手，身前就晃过来个人，眼前人有着浅金的发色和可爱的娃娃脸。

  唯一不协调的，是那双有些癫狂的眼。

  【想走啊？那可不行哦～擒贼先擒王嘛～】

  小个子说的话他听不懂，但显然这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抬手就要砍向对方，但下一秒动作就完全停住了。

  格洛克的枪口顶在了他的眉心上。

  【怎么办啊～我突然想到我有带枪哎～】

  台湾人说话的语调都是软软的，虽然听不懂但就是没什么气势，身前的小个子说话好像尤其的嗲。

  但他的眼神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带毒的东西外表通常都是鲜亮美丽又无害的。

  组长被一个挟持住了，另一个杀神又没人敢拦，一目会的人这下是彻底的乱了！

  【不要觉得自己是外国人就会有特权哦～我们北堂的规矩就是条狗都要守～所以老大和小弟只能留一个～你要怎么选呢？】

  艾迪上目线盯人，眼尾里是星星点点的红，他此时像只拿爪子拨弄老鼠的猫，想吃你还喜欢欣赏你抖成筛子的样子。

  【哦～我忘了～～你听不懂嘛～那就没办法了啊～这题你只能交白卷了哦～】

  陈毅那边已经快要清场了，但看的出手臂还有手掌或多或少的还是受了伤。

  艾迪整个人开始烦躁了起来，他的情绪就是很容易不稳定！

  【私たちは一目でうまくいくだろうか ！】

  （我们一目会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眼前的男人还在冲他吼着听不懂的话。

  艾迪快速的抬起了一直拎着的酒罐充当了消音器，子弹在极近的距离射出，眼前人因为这冲击力头都止不住的后仰，血浆瞬时喷溅了一地，而后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雪色里！

  【都说了听不懂了！还要吵！】

  艾迪抬脚不解气的踹了下人，而后赶紧去看陈毅那边，对方刚好也在这时解决完最后一个，也在这一秒望向了他。

  两个人的视线在雪中交汇，艾迪觉得他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一时平复不下来，现如今看着陈毅居然红了眼眶。

  他看着陈毅冲他抬起了手，那只手上还有着清晰的割痕，此刻正洇洇的流着血。

  【宝贝～Give me five！】

  他看见他眼里肃杀的霜雪化开了，横尸满地的罪孽里，他邀他共赴不得善终的幸福。

  艾迪没有犹豫的奔向了他，抬手拍搭住了那只满是鲜血的手，陈毅轻轻的牵住了他，此刻满地的猩红惨状化为了裙摆，他转出了属于他们的圆舞曲。

  这一幕刚巧被赶到的北堂众人看到。

  怎么形容呢？

  实在是，太疯了！

  【南风院长，你跟我讲实话，就我们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治好呢？】

  阿若满脸担忧的看向了南风，显然这是又开始戏精上身了。

  【治不好了，趁早火化吧！】

  不放心跟来的西堂堂主，此刻抽着烟，不咸不淡的配合着搭话。

 【这位病友！！请你不要再假装医师了哦～小心我弄死你！】

 本章建议搭配BGM：『 HEAVEN 』观看。

  镜像从旧篇到新章，一直受到这么多兄弟的喜爱，罐罐真的是非常的感谢的🙏🙏🙏

  那在此，新章篇也正式进入了完结倒三。

  能跟大家在这个浅秋一起追陈艾，一起追柏典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开心❤❤

  剩下的时间里罐罐也希望大家能开开心心的。

  毕竟这世间只有你的快乐情绪，值千金。

“姜典，来我房间”。姜典手机收到一条消息，陈柏文发来的。

今晚的杀青宴大家都很尽兴，姜典喝了不少酒。一起拍戏让姜典对整个剧组都产生了恋恋不舍的感情，他很珍惜聚在一起的缘分。还在酒精的刺激中没回过神来的姜典迷迷糊糊就朝着陈柏文房间走去，甚至忘记了平日敲敲门这种基本礼节，直接推门进去。

陈柏文见到姜典的一刹那，被酒精腌过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他腾的一下站起来，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径直朝姜典走去，紧紧抱住了姜典，下巴轻轻抵着姜典的头发，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点点，好想你。”

点点，是陈柏文对姜典的昵称，意图取自典典的同音不同字。陈柏文一直觉得点点这个昵称和姜典本人一样，十分可爱。不拍戏的时候，陈柏文经常给姜典发消息，聊点有的没的。并不是没话找话，而是陈柏文十分享受被同事发现发信息的对象却不会怀疑到姜典身上的刺激感，就像地下恋情一般刺激。

看样子陈柏文也喝了不少，姜典扶着柏文坐下，细声细语回复：“你醉了，乱说话。”

陈柏文翻身，将姜典压在自己身下，用不似平日的十分有侵略性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喃喃着：“点点，我对你的感情还不够明显吗？”

姜典避开陈柏文的目光，他真的不敢直视，那双眸子带着坚定，目的性和欲望等很多复杂情绪，灼热的令人喘不过气。“柏文，你入戏太深了，艾迪是艾迪，我是我。”

陈柏文不由得捏了下拳头，这个姜典，连逃避的样子都这么笨，如果真的没感觉，又怎么会在聚会结束后一个人躲在暗处偷偷抹眼泪呢？

“点点，我如果真的是喜欢你饰演的角色，又怎么会在拍吻戏的时候脱口而出你的名字？点点，看看我，看着我好不好？“

姜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能因为酒精，因为柏文小狗狗般的乞求就心软，姜典花了多大勇气才整理了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将陈柏文归还给大众视野，这个人他不能独占。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暴露在大众视野下的透明人，一举一动都被严格的审视，姜典做不到将陈柏文的未来置之不顾。

“柏文，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陈柏文这次倒是乖乖听了话，恭顺的坐在一旁。点点发话了，必须认真听。

“柏文，真的很感谢你遇见你......”姜典刚说了几个字，陈柏文就亲了上来，与刚刚乖巧听话的样子大相径庭，吻得很用力，掺杂了不少私人感情。陈柏文脸色冷了下来：“点点，我不想听那些客套话，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过，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就这样吧，珍重。”姜典实在不想在这个窒息的环境下多呆一秒，下一秒，姜典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泪水，那样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陈柏文很意外的没有挽留，对于姜典的离开也默不作声，只是将头埋在臂弯里，不让姜典看到脸上的情绪。

姜典迈出房门的时候，十分不舍的带上了门。他很清楚，门一关，他和陈柏文就彻底没关系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典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其实姜典昨晚哭了很久，眼睛又红又肿，实在不好见人。不过转念一想，只要面对的不是柏文，他没必要注意形象，干脆起身，随便抓了个棒球帽带上，便去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陈柏文闯入了姜典的视线，然后姜典被陈柏文实实在在的抱在怀里，许久许久没有分开。直到姜典由于仰头时间太长累得不行，这个拥抱才结束。

陈柏文弯下腰，将视线与姜典棒球帽檐下遮挡的视线交织，盯着姜典哭肿的双眼心如刀绞。明明很在乎，明明很不舍，明明很喜欢，为什么要推开呢？陈柏文用拇指指腹轻轻抚摸姜典厚重的眼皮以此来缓解大哭之后酸涩的眼睛，越抚摸越觉得难过，又将姜典揽进怀里，两只手搭在姜典的脖颈上，轻轻摩挲。陈柏文知道，这是姜典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在一次拍戏时无意中发现，陈柏文便有事没事摩挲姜典的后脖颈。

“点点，我有控制过了，也努力了很多，今早醒来，还是觉得很喜欢你，于是我来了。”

姜典认了，昨晚临睡前，姜典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第二天柏文来找自己，就不再推开他。

“我也喜欢你，比你想象的程度还多。”

陈柏文一点不惊讶，他和点点，迟早是要在一张枕头上醒来的关系，甚至比想象中，这段关系来的更快一些。

昨晚放走姜典，就是让他认清自己的内心。不管怎样，陈柏文都会来找姜典。他只允许他的点点难受一次。

“点点，真的很喜欢你。”

“点点，好想你呀。”

“点点，我好幸福。”

“点点......”

在陈柏文每天的轰炸下，点点这两个字彻底成为整个工作团队的明令禁止，毕竟谁也不想在苦逼工作的同时还吃狗粮，陈柏文表示抱歉却毫无收敛之意，他说，点点是个听起来就让人心痒痒的名字。

后来，姜典有问过柏文他不怕恋情被暴露在大众视野下吗？陈柏文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藏好点就好啦，你对我才最重要。”

好，以后一起藏好点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