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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这两天心情不错，这是小丁认真观察得出的结果。

上班时间恪尽职守，绝不分心，中午吃着盒饭的时候一边看手机一边笑，连辉人说话都没听清。

“昂昂，你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的鸡排，要不要来一块。”

小姜推盒饭，“来来来。”

“真是的。”小丁埋怨，一边夹了块鸡排给她，“看什么这么入神，为了关怀一下你，我容易吗。”

小姜嘿嘿笑道，“谢谢辉人。”

“算啦，谁让我们是同期，缘分。”

两人在拍摄场呆熟了，和这边的工作人员、第三方的团队也成了叫得上名字的工作伙伴。

就是小丁不太能记英文名，Ada那个团队的人大部分是模特公司的班底，用英文名字的很多。

每当辉人卡壳的时候，小姜就会在一边小声提醒，“这个是David。”

然后小丁就会送上甜美笑容，“David你好。”

“你怎么这么厉害的？我都记不住这些。”

姜涩琪很淡定，“以前留学时都是跟外国人打交道，不记名字不行，我最怕的是俄罗斯同学，那名字，背得我叫一个酸爽。”

“俄罗斯？比如呢。”

“斯坦福尼斯塔托布拉托斯。”

“......”

丁辉人目瞪口呆，还是David好啊。

 

David是个一米八的壮男，身材练得很好，就是说话有点gay里gay气。

包括拍摄时硬要给自己加道具花才肯拍摄。

姜涩琪看得想笑，就站一边，偶尔出面捡拾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道具花。

Ada披着她的围巾走来，看到姜涩琪弯腰拾起一朵白玫瑰，拿着花乖巧地站在一边。

忍不住夸赞道，“你拿着花很好看。”

姜涩琪打招呼，“谢谢Ada姐。”

“送给我怎么样？”

“嗯？”

“我说，你手里的花。”

小姜想想，笑着摇头，“不了。”

Ada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为什么？”

小姜低头看白玫瑰，“我还没有送过花。”

第一次要送给柱现姐姐才行。

Ada了然，她原本也只是想逗逗涩琪，看样子是谈恋爱了呢。

优秀的小朋友们，行情真是出乎意料的好，一不留神，又被拐走了一个。

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姜涩琪想起她自己家里从来没有布置过花花草草，以前只想养个宠物，对植物什么的没有兴趣。

有时候辉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花市，她都说不去。

今天却格外想去一趟花市。

小丁吓了一跳，“不是吧，这大冬天的，你忽然要买花？”

小姜坚定地点点头，“嗯。”

“可我熟悉的花市离这边好远哦，要不上大众看看？”小丁建议。

“好啊。”

两个人一起翻手机，有家花市离得不远，但是那附近巷道多，估计开车兜会兜很久。

“要不改天吧，我们明儿个下班了一起去我常去的那家。”

姜涩琪提醒道，“明天不是庆功宴，晚上肯定早走不了。”

小丁一拍脑袋，“对哦，我忘了这茬。”

“我还是就去这家吧。”

“你该不会是要走着去吧？”

“没事，我骑个小单车。”

小丁摆摆手，“行吧行吧，哎，拦不了你这突如其来的少女心。”

姜涩琪眯着眼睛笑，和她的穿着打扮不符，一点都不冷艳。

但还是觉得这个家伙好可爱，小丁目送小姜去门口扫二维码开单车，心想。

 

文星伊在公司加了会儿班，下班后打车去电子商城买了提前预定好的商品，又买了礼盒包装好。

金容仙的作息比她要不规律很多，有时一天无事，有时要很晚才能收工，所以即使星伊加班，也会出现容仙回家更晚的情况。

好在提前告知了工作安排，就不会特意等着回家吃饭。

文星伊回家后也是在接着工作，收了好几个工作邮件，她拿出日程本在事项栏标注，再分别处理。

等她忙了个大概，金容仙才刚刚到家。

“我回来了——这是什么？”

餐桌上摆着的礼盒非常引人注目。

坐在沙发上的文星伊放下手里的电脑，“你拆了看看。”

金容仙有点想笑，“什么啊。”

但是拆礼盒时心情却很雀跃。

有可能是想起来了裴仙女那句“感觉你最近要收礼物了”。

礼盒里是一台粉色徕卡和几盒崭新的相纸。

金容仙吃惊，“拍立得？”

文星伊起身走过来，“嗯，送给你的。”

金容仙爱不释手地摆弄着相机，“这么突然。”

“我打算搬去个更大些的公寓，这里我搬进来的时候签了半年，快到期了。”文星伊说，“你原来的房子退了吧，我们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可以有更充裕的空间。”

愣愣地看着星伊，金容仙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

关于“未来”的安排的打算，女生是很乐意听到的，这说明对方在为她们两个人着想。

金容仙喜欢这个话题，拉着文星伊坐沙发上笑说，“所以送我相机的理由是什么？”

“想让你多拍一点图片，零零碎碎的也好，以后再看会是好的回忆。等我们搬家了，就贴在卧室墙上。”

上次金容仙参加了同窗会回来后说的那些话，文星伊后来认真想了，要怎么多给她一点“恋爱”的实感。

在外面的工作和人际已经很辛苦，文星伊不想容仙回家后也过得苦闷，于是想到了搬家的事宜，等她们搬好后，一起布置新居室，应该会是很好的纪念事宜。

 

“好啊好啊。”金容仙心里很感动，因为文星伊描绘的不是蓝图，而是触手可及的不久的将来，她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那我们搬什么样的公寓？”

文星伊皱眉头，“嗯，我想要是再多个书房就好了，现在我们家不是没书桌吗，所以我才在卧室窗边搭了个小桌子，那个还没客厅茶几大呢。”

“好啊，那就两室一厅。我喜欢复式层，要是有这种结构的也可以吧？”

“当然。”

“你真好。”金容仙凑过来在文星伊脸上亲了口。

文星伊无辜，“现在才知道我好吗。”

“早就知道啦。”金容仙得意地笑，“那我们平时周末可以一起去看房？”

“嗯，找中介。”

“你工作忙，我平日里有空也可以去看看。”

找满意的房子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事，两人都有经验，要考虑地段、距离商区和上班地点的远近问题。

文星伊点头，“好。”

金容仙哼着歌儿去找衣服洗澡，她心心念念新相机，想试试手，文星伊让她安心洗澡，说会帮她把相纸装好。

本来一天辛苦工作的疲惫，现在都不觉得累了。

拍立得的美妙就是即刻可以取到实体照片，金容仙拿着徕卡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星伊坐在床上看手机、摆弄床头灯，都被一一拍下。

“......”

文星伊看着乐在其中的容仙，“我也是有肖像权的。”

“我不管，你是我女朋友，我就要拍你。”

“......”

金容仙爬上床扑倒坐着的星伊，恶狠狠地扬了扬手里的相机，“床照也拍。”

文星伊自黑，“拍床照干嘛，又不能卖钱。”

“我不卖，自己看，天天带身上看。”

文星伊躺着，戳她脸颊，“变态了啊。”

“现在嫌弃我，晚了。”

金容仙把底下的人抱个满怀，头搁她肩头闻香味。

文星伊说，“如果我是只猫，你现在的行为就叫吸猫。”

“是吗？”

“嗯，我在微博看到的，好多人发吸猫视频。”

金容仙埋得更深，亲了下文星伊耳朵，“那我也要拍了传网上。”

文星伊面色凝重，“会被举报的。”

“为什么？”

“淫秽色情信息。”

“......”

金容仙抬起头抿着嘴笑，文星伊总是逗她，但是她喜欢。

两人笑点一致，是情侣间可遇不可求的默契。

金容仙说，“现在的网民接受能力都很高，不会因为这样就举报的。”

“你哪次不是开始闻，闻着闻着就亲，亲了就上手摸我。”

“还说是我女朋友呢，这都不给啦。”

文星伊震惊，“我哪次没...”

有些话就不说了。

金容仙也对第二天星伊要上班但是前一夜还折腾她到很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好啦，我补偿你嘛。”

文星伊的眼神十分怀疑，“怎么补偿？”

“下次听你的。”

“好。”

大灰狼装小白兔博取同情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挖了个大坑的金容仙，还沉浸在成功哄好了女朋友的喜悦之中。

 

裴柱现在家里左等右等，过了饭点还没有等到涩琪，忍不住发微信问到哪里了，涩琪说刚下地铁。

想了想，柱现决定下楼到小区门口去等。

其实这段路不长，走回来也就十多分钟功夫，但是她想早点看到姜涩琪。

裴柱现穿了件长风衣，楼下刮着妖风，冷得让人直缩脖子。

冬天不如秋天那么清爽，能见度相对来说低了很多，空气里的颗粒品种也不一样，远处的汽车灯光照过来，感觉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灯也散发不出暖意，只有模糊的颜色。

迎面走来的人群或快或慢地移动着，因为没有关心，裴柱现的眼睛里，他们就像游戏里面无表情的NPC。

姜涩琪从一群NPC里走出来，手里抱着花儿，和这样冰冷的夜色一点都不搭调。

柱现招手，“这里。”

姜涩琪看着她笑，鼻头因为吹了风，红彤彤的。

“你怎么出来了。”

“来接你啊。”

“好。”

涩琪把手里用牛皮纸包好的花递给裴柱现。

奶油香槟搭配满天星，底部用拉菲草扎着，漂亮又有质感。

裴柱现笑道，“买给我的？”

姜涩琪别开眼神，“路上捡的。”

裴仙女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小年下偶尔的别扭，很对她的胃口。

她低头闻了闻，心情很好。

“走吧，回家吃饭。”

“好。”

 

回家找了个瓶子装了水把花插好，摆餐桌上。

裴柱现看着这束香槟玫瑰，怎么看怎么喜欢。

两人的这顿饭，也因为花儿显得比平日更加温馨。

“柱现姐姐，你很喜欢花吗？”

“喜欢你捡回来的。”

姜涩琪听了低头笑，“你喜欢就好。”

“花搭配得漂亮。”裴柱现小心地问，“以前收到过吗？”

“不是，我在国外的时候，去花店打过工。”

“这样啊。”裴仙女心里松了口气，“留学的时候好玩吗？”

姜涩琪想起蛋糕配红茶的那段时光，“没来得及好好玩，一毕业就回来了。”

“外国同学带着你去喝酒泡吧吗？”

涩琪想想，“去过的。”

裴柱现撇嘴，“好玩吗？”

姜涩琪笑笑，“就那样吧，现在我因为工作，常常也会喝酒的，饭局、KTV、酒吧，也差不多。”

“哼，花天酒地。”裴柱现忿忿，“除了这些场所呢，你们应酬还去过什么地方？”

“SPA？”

裴柱现石化了，“按摩？”

那不是被看光了吗。

姜涩琪点头，“嗯。”

“......”

裴柱现闭眼，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以后要十倍百倍地看回来。

平复了心情，把话题重新绕回去，“那，在国外的时候是吃西餐比较多吗。”

“对啊，不过我在那边饮食不习惯，特别想回家吃顿好的。”

“也是，外国人不怎么炒菜。”

“炒菜也没有你炒的好吃。”

裴柱现嗔怪，脸上却挂着笑，“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真心话。”

姜涩琪不擅长说谎话，裴柱现知道的，她就是喜欢看涩琪有些慌张地解释的样子。

这种反应是因为在乎自己的感受才会有的。这么想着，她会觉得开心。

以前裴柱现在电视剧里看到送花时觉得是形式主义，大学时她也收到过不少花和表白，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但是今天姜涩琪的这束花却让之前绝不会因为几株植物动容的裴柱现觉得心动。

珠宝和鲜花，世人看来十分俗套，而裴仙女现在却愿意成为俗套的千千万万中一个。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样，愿意为她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深夜，两人把电脑摆茶几上，窝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看电影。

裴柱现白天选了些电影列了个清单 ，给涩琪挑了看。

不出意料的，她选了新酱的剧场版。

姜涩琪一开始坐在地毯上，后来说脖子不太舒服，就躺沙发上去了，手放下来给柱现拉着。

裴柱现一边看电影，一边把她的手从手掌到每个指关节都捋了一遍。

两个人关系是确定了，可是到现在还非常矜持，姜涩琪提出最大尺度的要求就是要亲她一下。

裴柱现倒是想把秒表拨快一点，但是涩琪不是加班就是要应酬，一回来就带了倦色。

这不，电影还没演一半呢，沙发上的人就眼睛都打不开了。

整个客厅就屏幕这点光源，也难怪会昏昏沉沉想睡了。

裴柱现按了空格键暂停画面，转头看躺着小憩的年下。

轻轻道了声，“涩琪？”

没反应。

裴柱现坐地毯上，往姜涩琪头那边凑近了些，她扎了个丸子头，侧躺着也露出漂亮的额头和脸颊线条。

亲了她的鼻子，上唇，下唇，耳朵。

软软的，很可爱。

到脖子的时候，涩琪感觉到痒，缩了缩肩膀。

没听到电脑里传出来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裴柱现笑着摇头，“没事，去睡觉吧。”

涩琪睁开眼睛，“不看了？”

“嗯，不看了，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看。”

“好。”

“周末我们一起去逛文具店吗？”

姜涩琪问，“文具店？”

她想起来上次去柱现姐姐大学的时候，她说过喜欢买纸笔什么的。

“对啊。”

“可以，这次要买什么？”

“贴纸。”

姜涩琪被她这忽如其来的童心逗笑了。

有时候觉得柱现不像姐姐，像妹妹。

裴柱现把涩琪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进了卧室。

 

拍摄任务按照计划进行地较为顺利，虽然其中有过加班加点赶进度，但是好歹在规定的日期结束了。

小姜和小丁都认识了不少新的工作伙伴，结下了革命情谊。

因着是最后一天，组长也带着Carol来捧场，结束后一起去应酬。

张总人不在本地，就让小谢当代表。

地点是Ada公司订的，定了他们老板参股的一家刚开张不久的俱乐部。

走廊比较暗，各色灯管勾画出这里的墙壁线条，很有纸醉金迷的感觉。

推门进了包间，David和他的好基友阿Ben一起点酒点菜，大家一开始还是比较矜持，先得把气氛给炒热。

Ada怂恿小谢去唱歌，小谢是个五音不全的，一首《当》唱得大家都很懵逼，然后爆笑。

但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子，小谢的出场成功点燃了大家的热情。

Ada说，“最基本的啊，大家一人一首，系统打分最低分的五个每人吹一瓶，没意见吧。”

David点头，“没毛病。”

小姜和小丁她们对了眼神，也跟着点头。

Ben上去点歌，不怕死地唱了《浮夸》，唱功确实也很浮夸，70分收场。

Ada拉着小姜她们喝酒嗑瓜子，模特圈的人玩起来和之前那些客户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们玩得更开，鬼点子一个接一个，不会和老爷子们一样只执着于干喝酒，而是游戏和喝酒一起来。

文星伊对自己组的几位说，“来，你们都去点歌，点些开心的，动次打次那种。”

“好的组长。”

文星伊不仅是业务能力强，社交手腕也不在话下，她是想带这几个妹妹多见点世面，以后慢慢的也要独当一面去见客户才行。

事实上几个妹妹非常听话，点的歌都非常动次打次。

小丁一开口就吸引了全场目光，《处处吻》从前奏开始就抓耳，辉人的声音也非常好听。

 

你小心 一吻便颠倒众生

一吻便救一个人

给你拯救的体温

总会再捐给某人

一吻便偷一个心

一吻便杀一个人

一寸吻感一寸金

一秒崎岖的旅行

 

大家都听得很嗨，阿Ben更是直了眼，唱歌好的女孩子，总是非常吸引人的。

David不甘示弱，作为一个gay里gay气的男人，他果然点了蔡依林，一首舞娘直接导致拿了全场最低分。

文星伊见大家都在兴头上，就让Carol也帮她点首歌。

“组长唱什么？”

“爱的初体验。”

Carol：“......”

组长的迷之听歌取向，仿佛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组长唱歌很好听，活生生把一首糙爷们的主打曲唱得温柔又带点坏坏的不羁。

那之后Carol还特意去找了这首歌下载来听。

最后清算分数，酒都是Ada的同事们在喝。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他们今天点了好几箱酒，不消掉不罢休。

后面摇色子、划拳、抽牌，玩了好多花样，小丁和小姜酒桌游戏差一点，喝得比较多，而Ada一心一意灌文星伊，带着几个朋友一起，文星伊酒量再好也敌不过她们这个灌法，不知不觉酒就消了一大半。

“好啦，大家都都玩累了，我们来点简单的。”

David拿出一个空的啤酒瓶搁桌上，清空周围的位置，“就转两个人出来，口子指着谁就是谁，不能抵赖的啊。”

小姜不理解，“为什么两个人？”

David冲她挤眉弄眼，“高山流水啊妹妹。”

“高山流水？”小姜往旁边看，小丁也不知道，组长正在按太阳穴回神中。

Carol转转脖子，“就，一个人拿酒瓶站着，另一个人跪地上喝酒，大概就这个意思吧。”

小姜满脸问号。

Carol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一会儿你看看，就知道了。”

“好。”

后来小姜看到了，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玩酒桌游戏也见过不少一人在同伴身上做俯卧撑等等惩罚，但是眼前的画面还是挺震撼的，尤其是喝完一瓶酒需要的时间还挺长，在旁人的起哄下，就有点没眼看了。

小姜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酒瓶别转到自己。

David果然连转3组都没有转到小姜，第四组的时候转到的两位都是她的同僚。

“你还能喝吗？”文星伊看着脸上已经有醉意的小丁，“算了，我喝吧。”

辉人手足无措地站着，脑子还没有缓过来。

阿Ben看到转到的两位都挺好看的，就在一旁带头欢呼。

小姜看辉人拿起了酒瓶，反应很快，赶紧从座位区拿了个靠垫递给组长，垫地上的。

Ada拍拍小姜的肩膀，“照顾领导，有前途。”

小姜没心思说笑，整个人都很僵硬。

一个是她组长，一个是同期，被一起抽中，姜涩琪真的笑不出来。

辉人想先撇掉点酒，被阿Ben阻止了，“妹妹这样不行啊，犯规犯规。”

“那，组长。”辉人头昏昏，尽力让自己站稳了，小心翼翼地倾斜瓶身。

之前好几个人都玩过这个，文星伊要是推脱反而是玩不起了，她咬着瓶口，先喝了些，然后顺着瓶身倾斜的角度扶着靠垫往下。

辉人一只手拖着酒瓶，另一只手无处安放。

“你看我干嘛。”Ada发现了辉人的慌张，好笑道，“你看她呀。”

辉人看了看垂眼喝酒的组长，黑色落肩V领毛衣，这个角度实在是太奇怪了，辉人没控制在手抖了一下，文星伊被小呛了一下，又怕松了口倒自己一身，双手扶住辉人的腿保持平衡。

“对不起啊组长。”

阿Ben是个实打实的直男，这个姿势看得他直咽口水。

小丁和组长往上的视线对上，很是愧疚，手指轻擦她嘴角溢出来的啤酒。

David则在一边不住地拍小姜的肩膀，“原来这个游戏要两个女生玩才更带感！”

小姜：“......”

她和Carol都是度秒如年。

别人玩这个游戏时还有同僚去拍小视频发朋友圈。

而这两位，给她们一万个胆子都不敢拍。

Ada也光顾着看了，没拿手机。

要是把辉人换成她自己，Ada可能会有兴趣拍小视频，不过后果就是她会被文星伊拉黑就对了。

 

文星伊本来已经喝了很多，又不带喘气地喝完了一整瓶，一起来就犯头晕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

辉人怕她着凉，把自己的外套也给组长盖上了。

其他人又玩了一会儿，把酒彻底消掉了，打算走人。

小姜和小丁她们看组长是要走不动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辉人说，“要不我送组长回去吧。”

Ada拿着手机走过来，“不用啦，我叫人来接她，你们回去吧。”

Carol奇怪，“组长不是一个人住吗？”

“她...”Ada差点说出口，及时改口道，“你们组长她跟人合租了。”

“合租？”

也难怪Carol会觉得奇怪，以组长的消费水平，是不需要跟人合租的。

“对啊，我打电话叫她室友过来。”Ada说，“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留一个人下来等着也没关系。”

说罢，Ada打通电话走了出去。

Carol她们面面相觑。

听刚才Ada的话，不像是在框她们，而且Ada好像和组长很熟，那番说辞还是挺可靠的。

小丁说，“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我陪组长等着就好了。”

Carol说，“那好吧，有事电话联系。”

小丁点头。

 

金容仙在在家里敷睡前面膜，Ada一个电话打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打错了。

响了好几声也不挂，她有些奇怪地接起来，“喂？”

“容仙妹妹。”

透过声音都能看到Ada一脸讨打的笑容。

“有事吗？”

“通知你来接星伊咯，她喝上头了。”

金容仙听到文星伊的名字，马上从床上弹起来，“她没事吧？”

“就喝醉了。地址我发你微信啊？”

“星伊不是酒量很好吗？”金容仙扯掉面膜，单手打开水龙头就着水抹了把脸。

“酒量再好的人也是会醉的。”Ada说，“你别磨磨蹭蹭的，再不来，人我给你撂马路边了，她要是被别人捡回家睡了，我可不负责啊。现在世道很乱的。”

！！！

金容仙的脑子里都是感叹号，“你别啊，我马上过来。”

“嗯，快点。”

Ada打开微信发了个定位，又把房号发过去，大功告成，走人。

 

金容仙打车赶到俱乐部，里面光线很昏暗，擦肩而过的都市男女都是精心打扮，散发着荷尔蒙。

好不容易找到了对应的房号，推门进入，里面只有两个人。

丁辉人坐在文星伊旁边，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看过去。

她们目光对接，都愣了一下。

金容仙以前只在照片里见过辉人，今天见到本人，心里的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小丁多看了几眼，终于认出来了。

她就是那个出现在杂志副刊内页的模特。

从北京回来以后，辉人买了组长当初在报刊亭买的那份杂志，特意看过副刊里的内容，当时并不觉得里面有什么特别。

金容仙只在车上的时候涂了个口红，和在杂志上甜美妆容的女人有些不一样，实际见到，显得更成熟一些。

“我来接星伊回家的。”

金容仙说明来意。

“啊，好的，我是组长的同事。”

金容仙把盖在文星伊身上的衣服还给辉人，“谢谢。”

辉人接过衣服，“不客气。”

文星伊睡偏了点，毛衣领口边露出一条黑色肩带。

金容仙很快帮她整理好。

看到她的脖子到锁骨因为醉酒轻微的泛红。

金容仙自己平时穿过很多露肩的衣服，但是现在却见不得文星伊多露一点点，恨不得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是太奇怪了。

 

裴珠泫×孙胜完

ooc带现实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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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久违地下起了暴雨，天色灰暗，孙胜完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正好迎接了铺天盖地的雨点，

雨不是很大，她缩了缩脖子，跳了两步往车那边小跑。

这样糟糕的天气，门口没有多少粉丝围堵，她礼貌地跟三三两两腼腆靠近的粉丝打了招呼，经纪人已经打了伞朝她走来，临近了说：“下次在门口等，说了多少次，下雨了也可以在地下停车场等。”

言语里没有什么严厉责备的意味，只是孙胜完总这样，出道很多年了，总是雀跃的样子，不像是出道很多年的大前辈。他的意思是让她多考虑自己，偶尔方便一下自己。

“没事没事，一点点雨，我在这里等也方便一点不是吗。”孙胜完笑起来，眉眼弯弯，刘海有些乱，她晃晃头，抱着黑色的随身包，像个才高中毕业的将将少年。

车开到江边，经纪人停了车，回头嘱咐她：“今天也是在这里停？不要回去得太晚，如果有问题立马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呐。”孙胜完放下包，只拿了手机耳机抓着外套，边推车门边回答，“知道啦，我就走一会儿，明天没有行程的，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这孩子最近怎么老是喜欢自己在江边散步？难道恋爱了？不该啊，平时看起来对男人不关心的样子。”经纪人摇摇头，开车调头去麻浦，那边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涩琪和秀荣的行程快结束了。

 

载了两个小女孩回到宿舍，一路上都在睡的两个孩子跟经纪人迷迷糊糊说了再见就回房间了。放下几个包，他刚准备关门离开，隔着玄关处的柜子，有晦暗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裴珠泫的。

“没去接胜完吗？”

“还没回来吗？她说想走走，我就在汉江放她下车了。”经纪人看向没开灯的客厅，沙发那边有个隐约的身影，他心说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坐在这里也不开灯。

他皱着眉头说：“我打电话问问？”

“嗯。”裴珠泫站了起来。

电话没有如预料那样及时被接起来，嘟嘟嘟响了几声之后传来机械的女声，冰冷地告知他们俩无法接通。

“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别太担心，胜完应该是录制结束手机没开声音，走路忘了时间，你知道的，她一向可靠，不会出什么事的。”

 

胜完很可靠——这好像变成了某种定式。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包括裴珠泫。

比如她不过才发了短信过去催她早点回宿舍，还没过十五分钟，孙胜完就推开大门轻声进门换鞋开灯，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裴珠泫还笑着打了招呼：“欧尼怎么不开灯，很晚了，明天不是还有行程么，怎么没去休息？”

“你…刚刚去散步了？”裴珠泫没有回答，探寻地看着一脸温暖笑意的女孩儿。

“嗯！”回答一如往常中气十足，应该走了不短的路，孙胜完看起来热烘烘的，她身上也仿佛总带着这种石炉烘焙以后谷物温暖的香气。

“是出了一脸汗呢，外面很热？”裴珠泫站起来向孙胜完靠近，她的手自然伸向她的脸庞。

可是，和往常不一样，孙胜完偏了偏头，退后半步，然后笑着对她说：“是因为走得有点急，那欧尼，我先去洗漱啦。”

说完就一手抱着包，逃也似的跑向自己的房间，然后关门，动作连贯，没留半点余地。

裴珠泫放下手，心想，今天是有什么不同吗。

一个偶然会是偶然，但是预感不会错，她开始回想一切变化何时伊始，一那个向顺从温暖看着她的人开始下意识地避开她。

有一个时间点隐约对得上，但这个时间点说来有些荒谬——两周前，裴珠泫答应了一位前辈的告白。

 

说来荒唐，她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位前辈，甚至之前也不怎么见面，和这位男朋友从来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自然而然，在年龄到了二十代末尾，周围所有人都突然开始劝她谈恋爱，而RV也没恋爱禁令。

应该的，身边的同龄女性已经开始被规制定位成贤妻良母，虽然她不固守顽念，可是听的唠叨多了，心说谈一场恋爱避避催促总是可以的。

再者这位前辈出了名的善良温暖，几乎全贴合她曾经的理想类型，其他朋友前辈也都默默撮合，她就顺其自然在某个傍晚答应了前辈第四次的告白，然后告知成员和几个朋友，至于父母，裴珠泫觉得没有必要通知，只是一场恋爱，轻松一些大家都能好好喘气。

 

因为自己恋爱，所以孙胜完觉得尴尬。

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裴珠泫迅速自我否定，她打开手机发消息给孙胜完：呀，下次好歹说个晚安，等了你很久，找个时间谈谈吧。

她回了房间，关了灯，调低电视声音躺上床，好一会儿，孙胜完回复的消息才发过来，只简简单单一个“好”字。

裴珠泫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团队的队长，及时避免冲突矛盾总是好的必要的，特别是作为队长的她和成员之间的隐藏矛盾，越早解决越好。

 

孙胜完起得很早，到厨房取了几片全麦面包，榨了混合蔬果汁，还留了一些装在玻璃瓶里封起来放冰箱留给等下起床的几位，接着出门去公司练习室了。

RV也算是前辈了，在SM也有可以单独练习的练习室，她打好招呼关上门唱了一上午的歌，十二点在公司食堂解决了午餐，下午就直接在公司的健身房锻炼，入夜她离开公司打车的时候，裴珠泫的电话打了过来，裴队长问她在哪儿，问她怎么还没回宿舍。

她沉默了几秒钟，告诉裴珠泫自己暂时没法回去。

裴珠泫只再告诉她要约个时间谈谈，早点回，然后电话被很快挂断。

刚好遇到红灯，出租车停了下来，孙胜完抬眼从棒球帽底下打量周围的高大建筑，路两边张灯结彩，五颜六色在大厦间流转，特别漂亮。可车窗外的天空暗淡，阴云结幕。

兴许第二天会下雨吧，孙胜完想。

 

裴珠泫赶行程时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确定和孙胜完具体谈谈的时间，她想打电话去问问，刚找到保管手机的欧尼，广告导演这时拍板说要继续拍摄，裴珠泫只好重新把手机交给经纪人。她心里也就忘了这件事，投入拍摄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心说兴许过一会儿回宿舍，孙胜完就和往常一样，在厨房做着西点或者韩食小菜。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会遇到的。

可是她开门回宿舍，除了在客厅蜷成一团看电视的金椰梨外，别的谁也没看见。

裴珠泫摘了帽子去问金椰梨看见孙胜完没有，金椰梨在看西语电影，看得昏昏欲睡，勉强打起精神闷声说没有。

回了回神，金椰梨又露出坏笑问：“欧尼怎么没和男朋友约会。”

“没时间。”

回答简短。

然后她拿出手机给孙胜完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声线哑到一开始她几乎没辨认出来。

裴珠泫挂掉电话，心想经纪人不是说她今天没行程么，怎么那么疲倦的样子，是去运动了？

 

孙胜完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客厅没有开灯，电视也没打开，房间里绝对黑暗，她心里骤然平静——没有人在等她。

去厨房拿了瓶水，捞起包回房间，借着手机的光亮一推开门，才发现自己房间的灯明晃晃亮着。

裴珠泫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偏头看书，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袖套装睡衣，披散黑发，戴着眼镜，书已经看到一半，似乎是等待了很久的样子。

孙胜完把包挂在架子上然后才转身，一脸愉悦大步走向自己的队长，她满是笑意问：“欧尼明天没有行程么？怎么在这里等我。”

裴珠泫环视了一圈又看着她：“你收拾得挺整洁的。”

孙胜完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挠了挠后脑勺，头发更乱，有几根已经糟糟地翘了起来。她坐在自己的床上说：“当然啦。”

“最近在忙什么？”裴珠泫彻底合上书，注视着面前看起来和以前一致无二的人，但她感觉得到，面前的人装作磊落光明的样子，是有什么变了。

“啊——没什么，在继续练习唱歌。”孙胜完回答得很真诚。

“那为什么要避开我？”裴珠泫没了耐心，她太过好奇，直接吐露疑问。

“没有啊，”孙胜完站起来，手势激烈地否决这场简陋的控诉，“只是最近我们都很忙，很少见面吧，所以欧尼才有这样的——”

裴珠泫继续审视着她。

“——误会。”

过了很久，裴珠泫才仰起头问：“最近有OST邀约么？”

“嗯，有，不过公司还在挑，平时只是随便练练。”

一如往常，回答中肯。

“嗯，那你早点休息。”裴珠泫拿着书站起来。

孙胜完也两手合紧放在身前，一脸礼貌地等来客离开的样子。

裴珠泫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又突然回头问了一句：“是因为我恋爱了么？”

“没有没有，欧尼谈恋爱是好事。”孙胜完摆手摇头，笑得一脸灿烂，“大概是，我也想恋爱了吧。”

门被关上，孙胜完靠在门上，好久没动。

 

裴珠泫回房间以后关好门，进行某种固定仪式一样开电视，调低声音，关灯，盖被子，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开始看网络上乱七八糟的新闻。

NAVER上一个帖子盘点了历年公开恋爱的爱豆歌手还有演员，名单很长，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盘点被发现了之后选择公开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分手的当红偶像。

也是，只有他们这样的人能引起各种这样的话题，要受人喜爱祝福，就要招致千万人的质疑评判，无可厚非。

帖子下面的评论大都是粉丝在祈祷自己爱豆不要恋爱，或者退一步，说希望恋爱的时候不要被发现。

他们不知道，公开恋爱的偶像，大都是公司协商以后应允曝光，也许还能顺带给组合转型，这时非常固定的套路，沿用了十几年也不会被淘汰。

有条热评提到了她们，说希望RV晚些时候再恋爱，以后会收获爱情的，最后说拜托拜托。

裴珠泫没由来乍想起孙胜完说的大概她也想恋爱了。

也对，都到了憧憬爱情的年纪，甚至年纪最小的金椰梨都开始会偶尔表露自己欣赏异性，何况她们几个年长的姐姐呢。

可是她无法想象孙胜完向她们公布说恋爱了，或者是说想恋爱了。

孙胜完老是笑着的，和善的，积极的，但其实她在和所有人保持微妙的距离。

这个加拿大人看起来开朗无比——会交朋友，称赞异性，假装动心，过于标准地社交礼仪她样样都做得很好。

然而稍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向来把各种暧昧推得远远的，虽然在笑，眼里从来没萌生一丝爱意，她分得清不该做什么和该做什么。

可刚刚孙胜完在房间门口说的话太过流畅，就连裴珠泫自己都开始困惑——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孙胜完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心心念念去憧憬。

裴珠泫想起经纪人说这两天孙胜完几乎都不待在宿舍，她更疑惑——难道真的是去和人约会去了么。

 

孙胜完很喜欢听那种大方洒脱的美式情歌，她喜欢不拖泥带水每个音节都到位的畅快嗓音，加上丰沛有力的情感，那样的情歌，是披肝沥胆般的表白。

很棒不是么。

不像她，喜欢地隐晦又小心翼翼。

 

没错，她有喜欢的人了，对象并不是什么或远或近的前辈朋友。

不对，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人也算是她的练习生前辈，是约定长久陪伴的朋友之一。

她站在舞台角落用坦荡的微笑注视着这位前辈朋友，胸腔里强烈的爱意恨不得一口气呕出喉咙，每一口气都会呼出无数破碎的喜欢。实质化的注视全是是危险的线条，理智告诉她：该克制。

反正，像现在这样在同一个舞台上不是已经很好了么。

美好的线条趋势急转而下也许起始于某个夜晚——裴珠泫发来消息告诉她自己开始和前辈恋爱了，也许不是，是更早的某天——鲜花和等待送到所有人面前的某天也说不定。

应该说是通知，孙胜完知道自己只有被通知的立场。

她努力平复情绪，回复了一连串的祝福和各种图案的心形。

要是裴珠泫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条看似和以前一样咋咋呼呼用词的信息截然不同——

已读过去了一个小时，回复才姗姗来迟。祝福的话虽然乱七八糟讲了一大堆，却不像往常一条条发，只簇拥在一条消息里，热热闹闹，戛然而止。

那个晚上孙胜完靠着床在地毯上坐到后半夜，想到第二天的行程才后知后觉躺回床铺，很冷，她站起来缩进被子里，半睡半醒之间她突然醒悟，是时候收拾一下多余的心情。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试图整理一切，避开裴珠泫，总归是好的事情。

我想，没有两个人一开始就具备和对方相守的特质。如果真的有那么些情侣不需要磨合就能白头到老一辈子，也仅是幸运的极少数，那概率比买彩票中了1亿日元当天发现是世界末日高不了多少。我和孙胜完自然并不是这些极少数。

孙胜完是个性格温润的人，无论她和什么性格的人搭队，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而我，性格孤僻得多，也内敛得多，想找到合适的人并不容易。

我好几次想过，如果1994年那年，我没有遇到孙胜完，人生是怎样一副光景。

当然，没有如果。我和孙胜完像其他情侣一样，会依赖，会任性，会甜蜜，会吵架，有一切人间的烟火气息。

但我们各自经历的东西，也许性别相异的情侣并不会经历，却让我们对彼此来说愈发弥足珍贵。

我想她是命运给我的礼物，一个代价很高，需要小心保管，但却值得的礼物。

 

 

朴秀荣经过又一年的课程和实习后顺利修士毕业，留在了东京工作。对大多数留在东京的外国人来说，刚工作那会儿是最艰难的时候。我欠朴秀荣不少人情，这会儿不会任由她孤零零一个人无依无靠地奋斗。但我必须顾及孙胜完的感情，所以大多数时间，我是和孙胜完一起去帮助朴秀荣的，或者干脆就孙胜完一人去朴秀荣那里。

我以为朴秀荣会欣然接受，但没有。

那天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告诉我即将迁去横滨的消息。我愕然。即使有去外地工作的机会，很多年轻人是不愿意离开东京的，更何况朴秀荣这种好强性格的人。我追问原因，她支吾一阵，似乎是不想说明。

征得孙胜完的同意后，我单独和朴秀荣见了一面。见她的时候咖啡店因为深夜有些冷清，她刚下班，身上还穿着公司要求的正装。朴秀荣一看见我，淡淡地笑了笑，不像她以前见我时会露出弧度很大的笑容。我请客给她点了一杯小蛋糕，她玩了玩勺子，没有对蛋糕下手。

“怎么会想到去横滨？在东京的机会不比在横滨多呀？”

“不，不是去横滨的公司上班，是东京的公司派我去横滨上班……啧，差不多，总之就是相当于我被派到横滨了。”朴秀荣摸了摸脸颊，“工资嘛，差不多就那个数，也还可以。横滨也是大城市，不委屈。”

“我记得你说过要留在东京的。”

也许我是说错话了，朴秀荣久久没有回答。她抬起头，莞尔一笑，眼睛弯弯的。

“珠泫你跟我说过，不喜欢的人一直不肯放弃追求自己是很困扰的。”

“有人一直追求你？”我疑惑。“不，”她先是笑，但那笑支撑不住，嘴角慢慢地平了下来。有股情绪像要从她脸上突破而出，微微冒了头，很快被她压制，消失于无形，“你这么说的话，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

“……”我不懂她的意思。

“我离开东京，对我们两个都好。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她没有解释“我们”指代的是她和谁。离开东京那天，我去JR车站送她。朴秀荣的行李不多，正拎着两个不大的箱子坐在椅子上候车。开车前，我们站在站台的黄线后，她突然侧身，仗着身高优势把我抱在了怀里。她的衣服似乎不是很干净，混杂着淡淡的酒味。

“好好保重，裴珠泫。”

JR列车消失在了铁路的尽头。过于热烈的阳光把露天的站台炙烤得滚烫，空气微微晃动着，远处的风景也变得模糊。我看着空荡荡的铁路，不知为什么，怅然若失。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朴秀荣。

 

 

我和孙胜完的生活仍在继续。朴秀荣离开后我们之间不会太过频繁地吵架了，尽管还没有恢复到以前那样平稳和煦，但相较重逢那时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孙胜完会不会这样，我经常会想象下一个十年我们会是怎样的处境。从1994年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年，用“一帆风顺”来形容我和孙胜完的故事实在不妥。但唯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帆风顺”才更为人珍惜。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和孙胜完的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下下下个十年，都一帆风顺。我们不要再经历什么离别的悲痛，只需被生活的琐碎烦恼，便足矣。

就像我深更半夜下班，从办公楼里出来，看见早已结束工作的孙胜完正在街角等我，我已经足够幸福。

“给。”

孙胜完递给我一份滚烫的烤红薯，把我手间的冰冷驱散干净。我嫌弃地看看红薯沾了泥土黏糊糊的外皮，孙胜完心领神会，把它剥了个小口，方便我大快朵颐。我咬了一口，递给她，她又咬下一口。

“你等了多久？”

“没等多久。”

坐在地铁上，我闭目养神，身旁的人悄悄地动了动，在我眉旁落下一吻。我笑了笑，没有睁眼，拉住了她的手。

感谢命运给我的礼物。

 

第二年夏天的7月20日，星期三，晴，我们一如往常地上班工作，我记得很清楚，孙胜完回家时罕见地带了一份报纸。她很少从纸质媒体了解信息，这般反常反而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个……”

孙胜完欲言又止。我看着她，等她整理好措辞。

“嗯……加拿大……”

“加拿大？”

“加拿大的话……昨天可以结婚了。”

“结婚？”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哪个地方不可以结婚？”

“我是说……我们两个。”孙胜完结结巴巴地，“我们两个去那儿的话，可以结婚。我们一起去吧？”

半天我才弄清楚她要说什么。我接过她手里的报纸，虽然只有小小的一栏，但却明确地写着，当地时间19日，加拿大了通过同性婚姻法案。

“嗯，挺好的。”我抖抖报纸，“挺好。”

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在孙胜完面前落泪了。但只有这一次，我对在她面前落泪没有感到抗拒和狼狈。

“走吗？”孙胜完小心翼翼地问，“和我一起去加拿大吧。不用担心英语，我可以教你。我会保护你的。如果真的没法适应，我们可以回来。”

见我没有回应，孙胜完紧张起来。“你，你不想去？”

“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我过，如果有一天真要结婚的话，想和我结？”

孙胜完似乎是不记得了。我一边流泪一边笑道：

“走吧。”

 

 

 

 

 

 

2014年，是我与东京相遇的第28年。

孙胜完担心我生活困难，我们最终没有迁居她的故乡，留在东京继续生活。之后我的父亲突然再次病重，于2006年秋天去世。担心我的母亲孤苦无依，我和孙胜完回到了韩国，把她接到汉城，那时已更名为首尔，和我们一起。

我的母亲对我和孙胜完一起生活嘴上没有异议，但可能多少有些不适应，提出去养老院居住。一开始我不同意，在我母亲的坚持下，我只好在首尔寻找到一家不错的养老院，把我母亲送了进去。好在她在里面交到了不少朋友，每次我去看她时都忙着打麻将和花牌，几乎快无暇顾及我了，我也算安心。

我和孙胜完分别就职于两家大型日企，年龄增长，工资和积蓄增长，压力也一点没减少。我们在首尔松坡区买了一套房子，平日住在那里。柴米油盐，琐碎平淡，和其他夫妻情侣没什么不同，也会因为上厕所忘记冲水吵架，也会埋怨彼此炒的菜不好吃，也会给对方拔白头发，掏耳朵，也会上街时看见好东西想着给对方买一份，无数次的争吵和崩溃，无数次的和好和相拥。在东京的日子，慢慢地渗透进了远处的记忆里，日后也许会成为我们进养老院时和其他同类人吹牛的谈资。

可能是时间变得日渐久远，可能是浸泡在日常里逐渐安逸，我相信，我最终会和孙胜完这么平静地过完一生。

2014年春天，我接到公司调令，让我去东京总公司负责项目。我一时茫然，不知该不该答应。孙胜完倒是无所谓。

“反正首尔，东京，都是够熟悉的城市了，在哪儿生活都是生活，听你的。”

本打算留在首尔，好巧不巧，孙胜完也接到了公司调令，但到达东京的时间大约会比我晚2个月左右。于是，我再次踏上了前往东京的旅途。

 

 

我努力把2014年的东京和印象里1994年的东京相比。有不同，但更多地，这种对比激起了我的回忆。

公司提供住房，我不必像以前一样劳神寻找居住地。被专门的人接机，再送到宿舍后，整理好行李，我独自在东京的街头闲逛。路过一家蛋糕店时，我正看着里面精致的糕点，突然被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中年发福男子叫了名字。

“裴……裴桑？”

我抬头，没认出面前的男人。“您好？”“不记得我了吗？”男人无奈地笑了笑，“我是泉辉一啊。”

泉辉一和我分手后再找了女友，1996年结婚一直到现在，女儿都已经上了大学。看见我，他感慨万千，其中夹杂着不少对我样貌管理的赞美。我有些尴尬，但他没有在意，滔滔不绝地说着“光阴似箭”的话。

“我老婆啊，虽然身处勉强没有走样，但实在太啰嗦。”泉叹了口气，“有时候想求点安宁，只能偷偷去车里抽烟。我女儿上大学正需要钱，每次找我没什么其他事聊，张口就是要零用钱买衣服化妆品。”

“嗯。”我点头附和。泉看着我，苦笑：“你的生活呢？你和那位怎么样了？”

“挺好的。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有孩子？”

“没有。”

“我真是挺疑惑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呢？当初你为了他，还毫不犹豫地和我分手了。”

想起孙胜完，我的脸上慢慢地漾起笑容。

 

 

 

走着走着，路过一处有些陈旧的房子，我莫名觉得熟悉，仔细一看，是一开始我在东京工作和孙胜完相遇时居住的房子。周围的道路和建筑都大修过，认不出来倒也正常。里面还有人居住，从窗户里传出电视节目的热闹来。凭着印象，我走进楼道，一路来到了天台。天台的角落里堆放着杂物，没人打扫摞满了灰，四周的积水也黑黝黝的，和那年我同孙胜完一起放烟花时俨然天差地别。

我用手机拍了照发给了孙胜完。不一会儿，收到了她的语音通话请求。

“喂？”

“喂？”她咯咯笑道，“给我发了什么东西？”

“你猜啊，认不出来了？”

“认不出。”

“你再想想呢？”

“别想了，快告诉我。”

“天台。我们一起过第一个新年的天台。”

光是站在这里，往事都历历在目。

“时间过得好快。”孙胜完轻轻地说，“20年了。”

“是啊，20年了。那会儿我还能一口气爬到天台，现在我足足休息了三次。”

“你说，那会儿我们要是没来天台放烟花会怎样？”

“会怎样？”我笑道，“会蝴蝶效应，我们以后的人生都会改变，也许我们压根不会在一起。”

“如果给你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什么啊，这么突然，像电视采访一样。”

“就问一下，没什么。如果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到过去，你爬上天台去放烟花吗？”孙胜完一板一眼地问，“还会选择用一身的伤病，数年的痛苦，去换一个也许压根不值这么多代价的爱人吗？”

我看着楼下林立的建筑和整洁的街道，那股百般怀念的滋味又涌上心头。“为什么不值？既然我付出了这些才换到你，就意味着你值。那会儿的老板派我去机场接你，就是命中注定。”

 

如果能再回到1994年，我想我还是会乖乖地听老板的话，在成田机场的茫茫人海中举起名牌，等待着她的到来。

 

20年过去，等待我们的，不知又是怎样的东京故事。

 

 

 

 

全文完

 

 

 

 

 

 

 

写在最后的话：

一开始《东京》我是打算be结局，一直到倒数几章也是这么打算，但最终还是从茫茫想好的be结局海中挑中了这个he。

从故事情节来说也许be更合适，更让人印象深刻，但我想表达的是，即使面对千难万险，也要相信你终将会和那个人重逢，或者相遇。所以我很惭愧地，没有任由故事按照原本该有的线索走下去，而是任性地把它掰向了美好结局。我希望大家也要相信，你总会和你的那个人相守一生，你总会遇到幸福。

去年夏天我怀揣着对粉蓝的喜爱开坑了这篇文，期间耍赖拖更数次，时间之长态度之恶劣令人发指，但还是有不少朋友坚守，一直到现在的结局。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在此对每一位喜爱这篇文和鼓励我继续更新的朋友们由衷地说一声谢谢。对发现我埋藏的细节，以及留下大段评论和私信鼓励我的朋友们，我的感动和感激更加无以言表。能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祝你们永远平安幸福。

2019.9.15 《东京故事1994》正式完结

-9-

丁辉人一早就在电梯里遇到同期，现在上楼临近踩点，辉人住得不远，来得晚些是为了买美食。 

姜涩琪发现了她的纸袋，“这伙食，羡慕了。” 

“今天是好日子，当然要吃好点。”辉人朝她眨眨眼，“可以奢侈一把。” 

姜涩琪想起来，领导前两天组织开了总结会，把前两月收尾的项目点评了一番，也说了项目奖金的事情。 

这种奖励是自上而下的，领导也有份。 

白羊座是电池式的性格，当开心的度一下子超出了容量，就想要把这些能量分散出来。 

美食、运动、聊天和买买买都是极好的方式。 

丁辉人坐到座位上，开电脑，整个人都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上午，二组的气氛都十分融洽。 

组长的性格是速战速决，这方面从不拖沓他们，通常半天内就都处理完。 

所以虽然文星伊一直坐在办公室没出来，大家都十分安心。 

午饭时间前半小时，丁辉人给姜涩琪发信息，“出去吃？” 

“哪家？” 

“附近新开的港餐厅，我好想吃海南鸡饭和烧味拼盘。” 

“OK。” 

终于到点，两人一块儿下楼，顶着冷风走路。 

还好这种天气大部分工作党都是宁愿点外送，像她们这样愿意过来吃的客人不多，也不需要等位。 

菜上得很快，两人光顾着吃了，点的奶茶都没怎么喝。 

吃完时间还早，姜涩琪提议，“回去公司天台站会儿？” 

她说的天台并不是真的指最高层，而是一个小平台。 

因为是露天的关系，夏天晒冬天冻，也就春秋人气稍微旺一点。 

去那里的同事大致分三类，抽烟，打私密电话，再不然就是和辉人她们一样，私底下的对话。 

其实茶水间也能聊，但总归是要多个心眼，很累。 

同理抽烟，公司也有吸烟室，可时间久了，去那里的烟民都是老面孔，见面了不说几句话也不像样。 

带着心事去的人排解不了钝闷感，只是愈发烦躁，因此有人会选择去天台，图个清净。 

姜涩琪和丁辉人拎着奶茶，伏在栏杆边眺望朦胧在灰色云朵里的城市远方。 

“感觉下一秒就能呼出白汽。”丁辉人说着，一边呼呼的吹。 

“你想感受白汽，可以申请换组跟我去天津出差。”姜涩琪嘿嘿的笑。 

丁辉人摇头，“不了，之前加班加伤了，我现在就想老老实实呆着，然后去团建放松一下。出差太高强度了，我吃不消。” 

“也是，酌情安排，身体最重要。” 

“忽然老年人语气。” 

辉人转头，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姜涩琪看了也开心。 

“那是Patrick吗？”辉人从姜涩琪身后看到天台一角的身影，小声道。 

姜涩琪闻言看去，“好想是。” 

Patrick是一组的同事，曾经姜涩琪也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 

他低头叉腰在抽快烟，抽完的就扔进自带过来的一个易拉罐里。 

世上抽烟的人多，抽烟的姿态也是各不相同。 

丁辉人虽然自己不好这口，但见得多。Patrick这种明显就是烦得形象都不顾了，好端端一个型男折腾成了颓废大叔。 

Patrick触感还在，察觉到视线于是抬头打招呼，“过来吹风啊。” 

“是啊。”姜涩琪示意她手里的奶茶，“我们站会儿消食，这就下去了。” 

丁辉人连忙跟着点头。 

撞破人家的坏情绪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们。”Patrick也看出来了。 

姜涩琪她们对视一眼，走过去问，“什么？” 

这么冻的天气，天台冷冷清清。 

Patrick皱眉，思忖少许，“你们组长有跟你们谈话吗？” 

她们都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让你们返还部分奖金，用作团队资金这种。” 

姜涩琪摇头，这种事情她没有必要撒谎。 

丁辉人倒是明白了什么，难怪上午赵锡还一个个叫一组的成员去小会议室。她当时以为赵锡是要跟大人发红包那样，顺便灌一波鸡汤。 

没想到人家鸡汤没有，还要榨干进屋的小白菜。 

“有的时候。”Patrick指缝里夹着烟，舌头抵着脸颊，“挺羡慕你们的。” 

姜涩琪和丁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指她们跟到的是组长，还是指她们没有遇到赵锡，又或者，两者都有。 

Patrick说完，扯出一个笑，拿着易拉罐走了。 

姜涩琪看着Patrick的背影，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感觉，他可能要离开了。 

 

晚上二组相约去唱k，丁辉人和姜涩琪都想了很久Patrick那件事，自发黏着组长喝酒玩游戏，看组长的时候就差没用眼睛帮她加上一层金光了。 

文星伊发现了两位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盯着她看。 

辉人有些喝大了，连唱《表白》、《superstar》等金曲，就差没挂在组长脖子上，连听到Carol调侃她是磨人小妖精也不愿放手。 

二组的工作进度仅剩下年前的一次出差，分别去往天津和四川，然后大家直接在团建地点会面，这样一来便能省去出差人员中转交通的时间和费用，一举多得。 

这次聚会应该是年前工作期间的最后一次了，气氛与曾经临近放假前的学生们颇为相似，抛开长久以来压在身上的重量，大家玩得很尽力。 

尽力游戏，尽力蹦蹦跳跳，尽力喝酒。 

很多小伙伴已经喝嗨了，摇骰子的动作都不利索。 

文星伊被他们劝了不少酒，回程叫了代驾，到家里已经很夜了。 

醉醺醺整理了衣物去浴室，才又发现首饰没取，妆也没卸。 

回去卧室取耳环和手链，金容仙听到动静醒来，借着光看到她的背影，“你回来了。” 

“嗯。”文星伊正低头把耳环取下来，“你接着睡吧，别起来了。” 

金容仙答应了一声，却还是去到她的身后。 

文星伊接着摘手链，她喝得有些醉，尝试几次都拨不开细小的环扣。 

金容仙从后面靠近，轻握住文星伊的手腕。 

她的动作准确很多，不费力就将手链解开。 

“谢谢。” 

“没事。”金容仙圈住文星伊的肩膀，将脸埋在她的脖颈，“晚上玩得开心吗。” 

“还好，喝得有点多。”文星伊说。 

“看出来了。”金容仙松开她，“去洗澡吧。” 

“好。” 

 

组里的小年轻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换了平时回家早就一头昏倒，没想到今天还有余力在群里讨论团建地点。 

这种激动时刻总有人嫌打字太慢，接二连三发起了语音。 

文星伊冲了澡，暖洋洋地躺回床上，看到一条条语音链接，尝试转成文字。 

不过转出来的结果很奇怪，读了几遍都不通顺，想来是有人醉后说不清楚话导致的。 

金容仙转过来揽住她，还抱得很紧。 

文星伊把手机锁屏，放到床头，“吵到你了。” 

金容仙的额头抵在文星伊后背，没说话，但是感觉到她摇头。 

刚才在被子里并不觉得，一旦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打通，文星伊就可以闻到香味。 

最开始回来时她们接触，并没有这样明显。 

“你用香水了。” 

“嗯。等久一点，你身上也会沾到。” 

所以说，比起晚上睡着睡着忽然想要喷香水，还是晚上沾到同事衣料上的味道，让她不高兴了，这个可能性要大一些。 

文星伊解释说，“只是同事。” 

“同事也好，食堂给你打饭的大叔也好，我都不喜欢。”金容仙心中郁郁。 

“最近员工食堂打饭的好像是阿姨，不是大叔。” 

“阿姨也不行。” 

金容仙原本就闷闷的，却被文星伊逗到有一瞬轻松，回过神来更加气自己的立场不坚定。 

不由得出言刺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味了，阿姨你也喜欢，一点都不挑人。” 

文星伊想提醒她这话把自己也给坑了，但是又不想折了金容仙的面子，于是不言。 

隔了会儿，金容仙也想明白了，羞得用文星伊当豆腐练铁头功。 

文星伊声音轻飘飘的，“我的背好痛。” 

比起实际传达痛感的声音，这种摸不清楚情绪的感觉让人更加担心，怕真的弄疼了她。 

文星伊本就白，还是混在人群里简直要发光的那种白，一看就是不经折腾的样子。 

“其实相比起来，你应该更喜欢年下的。” 

她的话不是赌气，更像是沮丧。 

“为什么这样说。” 

“Krystal，她不是要比你小。” 

“为什么提到她。”文星伊问。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文星伊的语气很淡，却有种引导人跟着平静的力量。 

金容仙说，“我今天看到Krystal了，她托我把USB转交给你。” 

文星伊想起来，是有借过。 

解释了里面都是工作文件，金容仙说她知道。 

“只是我第一次跟她讲话，那种感觉好奇怪。” 

文星伊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沉默着。 

“有很多想法，我会想，她人那么好，又跟你的习惯很像。”金容仙安静了好一会儿，“你很少说她的事，有时候会觉得，是很重要的人，那些回忆也很珍贵。” 

所以到了不想说出来的程度。 

“你是这样想的吗。”她说。 

“我想错了吗。” 

“我没有问你以前的事，因为我听了并不会更开心，再怎么回想也没有好转的话。”文星伊吐字很费力，“干脆不要知道会比较好吧。” 

金容仙听懂的她的所指，“是这样吗。” 

“嗯。” 

“可是如果你问我，我还是会说的。”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们今晚会聊到这个层面，文星伊按亮台灯。 

金容仙因为光线眯了眯眼睛，但依然朝她的方向躺着。 

这段时间以来，文星伊在用一种适当的方式和金容仙相处。 

适当的靠近，适当的约会，适当的贴心。 

不过多设想，也不过多索取。 

这种逐渐稳定的状态，几乎快要让她说服自己，已经足够了。 

可是今天金容仙告诉自己她很在意，连带回忆一起。 

不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吵着要跟对手一较高下。 

而是对对方的在乎，害怕文星伊关于前任“不能说”的记忆是天上的云朵，是镜中花，水中月。 

无法接触是因为高下立判，自然也就无需比较。 

金容仙的话，让她开始动摇了。 

是不是可以相信，可以再将整颗心捧出去。 

 

金容仙望着文星伊的发呆，连有些发麻的左肩都忘了动一动。 

她喜欢文星伊看着自己的样子。 

心情却很矛盾，因为Krystal的出现。 

一直到这么晚，身体是困倦的，可是脑袋不愿发出入睡的讯号。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会不会有时候想到她，再看到我，会觉得我很不好，有很多缺点。”金容仙说得很慢。 

文星伊听完问题，眉心不自觉拧在一起。 

金容仙的指腹触碰到她的眉心，“你别这样。” 

“怎么样。” 

“不要皱眉，这样不好。”金容仙帮她抚平，“我爸也有这个习惯，现在年纪上来留了印痕，常常被我妈说。她特别后悔，当初没制止他。” 

一下一下，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兮兮的，但是很柔和。 

文星伊也意识到现在的气氛不对劲，于是要中断，“我很累，回答完这个问题就要休息了。” 

金容仙点头，“好。” 

“有两件事，我没有用Krystal当参照物，也没有比较过你。”文星伊说，“你的优点也好，缺点也好，合在一起才是你。” 

金容仙好像有些听懂了，又好像没太懂。 

还想问点什么，想起这是约定好的睡前一问，便默默缩进被子里，反反复复回想着她说过的话。 

 

周六，裴柱现带着姜涩琪去车行看车。 

本来是可以睡懒觉的日子，可是裴柱现小时候就听长辈说，做重要决定那天要顺顺利利的，能上午完成的事情不要拖到下午。 

“我爸妈好像也信这个。” 

坐在出租车上，姜涩琪看着窗外在等灯的车辆。 

“真的？”裴柱现眨眼，“那可能是各地通用的讲究。” 

“应该是。我大学放假回来学驾照，报名那天我妈载我出去，路上跌了趟咖啡店。”姜涩琪想起来，“她等我的时候，有个人敲车窗，说了些算命之类的好话，然后让我妈给钱。” 

“这种事我听过，没碰到过。”裴柱现拍拍后颈，“所以呢，阿姨真的给了？” 

“是啊。”姜涩琪笑笑，“我那时候觉得匪夷所思，感觉就是被人诈骗了嘛，但是我妈说，让我不要生气，要开开心心的去。” 

“后来呢，考试顺利吗。” 

“顺的。” 

“那说明有用。”裴柱现抿着嘴笑，“这算生活小智慧吗。” 

姜涩琪摇头晃脑，“大智慧。” 

“你干嘛这么开心。”裴柱现发现了，“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出去浪。” 

“出差诶姐姐，哪里可以浪。”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跟你去过上海。”裴柱现非常了解，“偶尔也是有休息时间的。” 

“等等。”姜涩琪知道她想象力惊人，“说好了这一趟要开好头的，我们要和平相处。” 

裴柱现哼哼，飞了个“放过你”的眼神。 

 

车行的熟人是Ada介绍的，为人很客气，要介绍的时候挑重点讲，为彼此省了不少时间。 

裴柱现她们提前做过功课，看的时候已经有了解。 

姜涩琪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她拿出来回消息。 

是秀荣发来的，问她在做什么。 

“挑色呢。” 

“巧了。”朴秀荣秒回，“我也在挑色。” 

姜涩琪问，“买了什么？” 

原以为她会回信，没想到打来的是视频。 

姜涩琪接通的时候是吃惊脸，毕竟朴秀荣和她有时候会语音，视频还是挺少的。 

“要拍照给你太麻烦了，直接看快很多。”屏幕里是朴秀荣的笑脸。 

从下而上拍，死亡角度。 

也就她有颜任性，对此毫无畏惧。 

视频镜头切换成后置镜头，朴秀荣对着笔记本屏幕拍，“你看。” 

“这什么。”姜涩琪眯眼看，“行李箱？” 

“对啊，我觉得这几个颜色都好看，不知道买哪个。”朴秀荣问，“帮我参考下好不好。” 

“只是我的个人取向，你不一定喜欢的。” 

“没事，你挑就好。” 

姜涩琪见她是真的苦恼，于是认真看了页面。 

朴秀荣举着手机，姜涩琪只看到她眼前的画面，看不到她本人，可朴秀荣却可以把那边的境况看个彻底，包括从后面经过的裴柱现。 

那个白眼翻得，看了好气啊。 

姜涩琪选好了她所推荐的行李箱颜色，朴秀荣应答着，切换前置镜头。 

知道姜涩琪是来办正事的，朴秀荣也没过多占用她时间聊天，很快说拜拜。 

挂断前特意对着手机送上飞吻。 

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回报裴柱现，朴秀荣知道她的余光肯定能看到。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十年太久，朴秀荣决定放弃当一天君子。 

 

对裴柱现来说，看车过程是挺愉快的，如果没有看到姜涩琪和朴秀荣在视频里卿卿我我，那就更愉快了。 

想要发火，但是想起来时的说法，要把这趟行程和平完成，就不能吵架。 

裴柱现一路上忍啊忍，忍得很辛苦。 

她中午要去便利店接一批货，原本说好了，为了省时间就不做饭了，改为下馆子，姜涩琪直接去餐厅点菜。 

可是姜涩琪发现她心情不好，下了出租车，就一直跟在裴柱现后面，进了便利店，又进去小黑屋。 

通常人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情绪更容易外放。 

金艺琳正咬着辣酱袋，腾出两只手往泡面碗里加调料包，被黑着脸走进来的店长吓了一跳。 

店长看了她一眼，然后去货柜那边挪地方，整个动静很恐怖。 

金艺琳木木地转头。 

难道是自己在这里吃方便面惹店长生气了？ 

会不会扣工资，试用期还能过吗？ 

该不会要炒鱿鱼吧。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难道就这样付之一炬...... 

里边又嘭一声，金艺琳脖子缩起来，手上用力过度，调料包的粉末在空中飞舞，呛得她咳嗽不止。 

这下好了，还赔上一桶方便面。 

“你没事吧。”旁边的人说。 

“我没...”金艺琳转头，“您哪位？” 

姜涩琪示意货柜那边，没出声。 

她并不了解这个眼生的小妹妹，不知道解释到哪一步算合适，多说多错，于是索性不说。 

金艺琳看看她，又看看里边店长到方向，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我知道了。” 

姜涩琪疑问，“什么。” 

“你就是欺负店长的罪魁祸首。”也是迫害我方便面的元凶！ 

金艺琳凶巴巴盯着这人，哪知道她一句辩解都没有。 

看来是真的了。 

沉默着，裴柱现从货架间穿出来。 

拉住姜涩琪的手腕，“跟我过来。” 

“嗯。” 

一个在前边走，一个低头跟上。 

货架挡住两人。 

这次再也没有再传出巨响了，货物移动的声音与平时无异。 

但是金艺琳总觉得气氛不对劲。 

自己平时和室友吵架那叫一个火星四溅，才不会像这样暧昧...... 

金艺琳也不知道最后那个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脑海，它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来不及细想，总之听人墙角是不对的，金艺琳捧着她的方便面，怨念地出去了。 

 

裴柱现站在货架前，姜涩琪在旁边，就像输入了复制口令的机器人。 

她做什么，对方就跟着做什么。 

还剩两个盒子，裴柱现这回一次性都拿走。 

姜涩琪伸手摸了空，为了掩盖尴尬摸了摸眼角。 

裴柱现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白长了一张看上去很盐的脸。 

怎么会被一个小朋友说得没声了，傻乎乎的站着，跟挨训似的。 

姜涩琪感觉姐姐好像有些消气了，于是帮她理了理耳边的发。 

裴柱现没说什么，也没有抗拒。 

指尖触碰到耳后柔软皮肤，连心也跟着一起痒痒的。 

裴柱现低头，碰碰她的鞋尖，“下回再跟她飞吻，就把你的嘴都亲肿。不要想跟人家电话视频。” 

“我没有飞...”姜涩琪对上她的眼神，“哦。” 

“还有。跟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裴柱现小声吐槽，“平时晚上不是很威风吗。” 

姜涩琪大窘，“那我也没有很。” 

裴柱现重复她的话，“很，很什么？” 

“没有。”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了。” 

她紧张的时候像只猫，连背也微微拱起来。 

裴柱现动动嘴角，有意识地控制住，往下压，“一会儿直接回家吧。” 

“不是说要去吃烤肉的？” 

“下次烤。” 

“可是听说那家真的很好吃...” 

“那就改晚上。” 

“好。” 

 

裴柱现安排接货的时候，姜涩琪在便利店买了一支水，一个泡面。 

结完账，她把泡面推给金发女生，拿着水出去找裴柱现了。 

“什么嘛。” 

金艺琳捏着泡面盒，看她背影，眼睛瞪得圆圆的。 

真的是个怪人，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走千禧年偶像剧的深沉主人公路线。 

不过收到方便面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将它收好，金艺琳忽然想起什么，心中默念向守护神许愿，收回刚才对这人以后吃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的祝福。 

 

昨夜的聊天过后，金容仙发现文星伊有点点不一样了。 

好像是记得前几日自己说过在现场吃到了超难吃的盒饭，里面的鸡一点鸡味都没有，文星伊主动提出带她去吃家不错的餐厅，那里有椰子鸡做汤底的火锅。 

金容仙坐在车里，今天的天气比之前要好，没有下雨，只是阴着。 

车里在放的歌单是上回和初珑她们唱歌时的曲目，王心凌蔡依林杨丞琳，童年记忆。 

金容仙拿出手机搜短途自驾游攻略，想请文星伊去泡汤。 

终于有点惬意周末的感觉。 

可是她发现自己把flag立得太早了。 

文星伊点单的时候，金容仙放空，拿着手机翻来翻去。 

工作群里更新了一份表格，是原姐整理的道具物资快递单号。 

他们的视频组和公司员工类似，只有办公区域。 

正因如此，如要外出拍摄，所有东西都要自行想办法运送。 

金容仙受上次酒店试住的启发，想到要做一期海边露营房车的体验题材。 

点子很好，同事们虽然答应，心里其实是不大乐意的。 

外出意味着就要多费很多功夫，他们更喜欢就在本地拍摄的提案，省事，省时。 

心不甘情不愿，但事情还是要做，于是原姐提前联系了房车方面的管理人，谈好了拍摄用途和提前邮寄部分物资过去等事项。 

金容仙翻着表格，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力量的召唤，她想要去个电话咨询一下对方快递到达的情况怎么样了。 

毕竟东西真的很多，如果有漏的，她这边还有时间补一下。 

结果不打还好，一打金容仙就惊了。 

“怎么是空号？” 

“谁的号码。”文星伊问道。 

“收件人，这个电话打不通。”金容仙心烦意乱，拿手机打字，在群里说明情况。 

原姐说她去问联系人。 

过了几分钟，她传来几张截图，联系人说他弄错了号码，那个是以前用的，现在停机了。 

“......” 

可能是因为觉得太荒唐了，金容仙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等要到了正确的号码，金容仙这次自己打了个过去，确认是通的。 

这意味着现在所有快递的信息全是错的，都要改。 

可是道具和物资有些是从网上零零散散采购的，有些是从公司寄出去的，根本不是一家。 

椰汁汤底煮得很香，配菜早就已经上齐了。 

金容仙闻到这样的香味，此刻却没有了食欲。 

明明来的时候是满心期待的。 

跟原姐说了，这种情况只能一个个联系快递方或卖家改。 

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原姐说她在改文案，现在没时间联系快递，可能要等到晚上或者明天才有时间弄。 

“晚上人工客服不上班吧。” 

“那就只能明天了。”原姐说。 

后天她们就出发了，明天再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最终金容仙只能要到她的订购账号，决定自己去联系。 

“吃点东西？”文星伊问她。 

“嗯，我一会儿吃。” 

窗外的阴天看上去也是阴沉沉的，让人心情灰暗。 

文星伊走过去和她并排坐，拿了手机看那份长长的表格，“全部改的话，要费很多时间吗？” 

“嗯。”金容仙苦笑，“本来想跟你去泡温泉的，这下也不能出去玩了。” 

她的心情跌落谷底。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倍感焦灼。 

比起现在已经发生的状态，更担心的是未知的难处。 

像巨大悬石投射出来的阴影，被笼罩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崩裂，砸下来。 

原以为是找到了新方向，可是在这之中却更多的体会到难受。 

“你说的，不要皱眉。”文星伊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金容仙想起她们昨夜所说的，讷讷地点头。 

“回去了我陪你一起对表格，来得及的。” 

文星伊舀了两碗汤。 

煮了这么久，椰汁都不见了许多。 

“先吃饭，趁着鸡还有鸡味。” 

金容仙捂着碗，低头舀汤。 

在同事面前装坚强装得好好的，因为文星伊的这句玩笑话才发现，她可以委屈，也可以求帮忙。 

就像小时候有什么事，总会有爸妈，有二叔公站在她这边。 

来自于家人的，无条件信赖感。 

而这种感觉，就在刚才，她又一次体会到了。 

有话说，上帝关上一扇门，同时亦会打开一扇窗。

同事之门是关上了，还用铁条牢牢焊了一圈。 

“你是我的窗吗？”金容仙问。 

“什么？”文星伊抬头看她。 

金容仙抿唇，摇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