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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看到有人在问,就补一个我所有y2文的TXT,这不是我整理的,因为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好几台电脑写的文,现在自己手上都没有全的,有姑娘整理好了发给了我,非常感谢她,也非常感谢大家。
链接:http://pan.baidu.com/s/1hrM4JPy 密码:yt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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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2 两人关系(一)
有一个问题樱井翔一直很在意,以至于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在看着汗水流进二宫和也的眼睛里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果那时候西野给你介绍的人不是我,那会怎么样。”
二宫和也伸手想要去擦汗,却被樱井翔拽着不让动,他曲起膝盖碰了碰眼前人硬 挺的下 身,有些好笑地说翔桑,要不要我们先起来把衣服穿上去书房讨论一个小时啊……
樱井翔被他脸色潮红眼睛湿润的样子挑得有点受不住,干脆把意识完全交给身体,俯下身狠狠地咬住二宫和也的嘴唇,把他的呻 吟全部堵了回去。
释放的瞬间二宫和也攀着樱井翔的肩,仿佛才从水里被救了起来似的大口大口的喘气,等心跳好不容易平缓了一点,便微微仰起头用...
有一个问题樱井翔一直很在意,以至于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在看着汗水流进二宫和也的眼睛里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果那时候西野给你介绍的人不是我,那会怎么样。”
二宫和也伸手想要去擦汗,却被樱井翔拽着不让动,他曲起膝盖碰了碰眼前人硬 挺的下 身,有些好笑地说翔桑,要不要我们先起来把衣服穿上去书房讨论一个小时啊……
樱井翔被他脸色潮红眼睛湿润的样子挑得有点受不住,干脆把意识完全交给身体,俯下身狠狠地咬住二宫和也的嘴唇,把他的呻 吟全部堵了回去。
释放的瞬间二宫和也攀着樱井翔的肩,仿佛才从水里被救了起来似的大口大口的喘气,等心跳好不容易平缓了一点,便微微仰起头用沙哑的声音在樱井翔耳边轻轻说道:“翔桑,纠结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可不是你的风格。”
樱井翔笑了起来,把头埋进了身下人的脖颈里。
这倒是一个很让他满意的回答。
1.
西野刚第三次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也是第三次看到一位叫松下丽子的女同事手里拿着一份类似于计划书一样的东西在走廊上徘徊。
看了看前方樱井翔紧闭着的办公室大门,西野已经猜到了一大半,走过去问道:“怎么,他还没通过?”
松下丽子吓了一跳,连忙鞠躬说不知道,一上班就把方案发到了部长那里,现在都还没有给回复,我在想要不要亲自把方案拿进去给他看。
“他之前没告诉你几点给回复吗?”
“告诉了的,十一点半之前,但是我九点钟就发过去了……”
西野看了看表说这不还有五分钟嘛,放心他会准时叫你过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守时的人了,至于你手里的这个方案,最好别拿给他,在没有敲定之前就打印出来,他会说你浪费资源的。
话音刚落,前方樱井翔的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男同事吉泽勇太走了出来,对看西野和松下点了点头,说刚好你在这儿,部长让我叫你进去。
“啊,好的,麻烦前辈了。”松下看了看手里的方案,犹豫是不是应该先放回去,西野一把拿了过来说快进去吧。
“谢谢,谢谢前辈!”松下一副快要感动哭了的样子边鞠躬边往办公室走去。
“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一起往工作区走的路上,吉泽碰了碰西野的胳膊笑道。
“什么呀,我那是想让部长保持好心情,今天我有事得求他帮忙。”
“私事?”
西野点了点头。
“你和部长那关系,私事还用得着求吗?”吉泽不以为然。
“这次的事情有可能求都不管用,对了,你在他办公室待那么久,他心情如何?”
“你第一天认识他?”
“也是,哎,今天中午请他吃荞麦面算了。”
吉泽还是第一次看着西野如此忧心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你到底要求他什么事情啊?这么惶恐。”
西野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事情。
荞麦面算是西野和樱井翔之间少有的共同爱好,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店据说里面的荞麦面非常好吃,但最近一个项目处于收尾的阶段,樱井翔就没几天中午离开过公司,好不容易昨天交了片,今天才稍微有点空闲时间。
中午临下班的时候樱井翔突然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鉴于人多,西野就先去店里点好了面,樱井翔走进来的时候,西野后面的位置发出咔嚓的拍照声,紧接着就是女高中生的嬉笑声。
毕竟当过几年同学,西野早已习惯,更何况现在的樱井翔一身西装出现在这种店里,本来就很显眼。
“吃个面你还穿成这样,也不怕沾上味道。”西野把筷子递给樱井翔吐槽道。
“你没看我换了一件吗。”
西野这才发现樱井翔穿的不是上午那套西装,颜色要浅一些,他更加不能理解地问道:“你还专门带一套备用西装在公司里?”
“前几天加班不是没回家吗,我就放了一套在公司,不然没换衣服影响不好。”樱井翔用筷子卷起面抬头看了一眼西野说:“你有事找我?”
“什么啊。”西野心虚地说:“我就不能跟你吃顿饭吗,这段时间还不是因为部长大人你太忙了吗。”
樱井翔笑了一下说:“自从上次和七楼的联谊之后,你每天进公司都气喘吁吁,一看就是坐电梯坐到七楼再走上来的,恐怕这段时间忙的人不是我。”
“……”
和樱井翔当过两年的大学同学兼舍友,大三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停学了一年,后来又各种机缘巧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西野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和樱井翔关系不错的一个朋友,但这么多年来,却还是会时不时地会被他惊吓到。
还记得樱井翔升为部长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居酒屋里喝酒,西野已经喝得有些微醺,趁着酒意半开玩笑地对樱井翔说明明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我却一直在当你的下属,这种事情,也只有发生在你身上我才会同意呢。
樱井翔倒是一点都没有喝醉的迹象,眼睛很亮地笑着说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出去打一架好了。
其实樱井翔以前的酒量还很一般,大一第一次聚会很快就喝醉了,玩游戏输了后被大家怂恿着去给一个女生表白,没想到那个女生居然答应了,悲剧的是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樱井翔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被那个女生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后来樱井翔的酒量就莫名其妙好了起来,西野至今都记得有一年夏天足球赛赢了之后的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樱井翔还能挽着袖子把碎了的啤酒瓶渣扫进垃圾桶里。
所以在居酒屋的那一句话,虽然是醉言,倒也是真心实意。
“啊,是这样的。”西野掂量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男的,也是做广告的,今年才辞职出来自己创业,开了个工作室,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人。”
“想合作?”
“是想合作,但,但不是工作上的合作。是很私下的,并且是想和你个人的合作。”
樱井翔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什么意思?”
西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说:“他想要你假扮一下他男朋友跟他回一趟老家。”
“……”就算是樱井翔这样的人,在这一刻也失去了语言功能。
“不对不对,不是他想要。”西野连忙解释道:“是他问我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介绍给他,我想来想去,就觉得你最适合。”
“你疯了吗?”樱井翔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是认真的。他高中就跟他家里出柜了,这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感情方面一直没稳定下来,他妈妈虽然接受了他这个事实但一直挺担心他的,而且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这圈子很乱,今年就一直说想来这边照顾他,但他妈妈身体一向不太好,他就是想带个人回去让他妈妈安一下心。”
“你为什么不去?”
“哎呀我去的话不到一分钟就会笑场,而且他就是不想找太熟了的才要我介绍,真的,太熟了反而不好,各方面都不好。”
“你那么多狐朋狗友,为什么是我,我才不干这种事。”
“你聪明能干靠谱一看就是好男人啊!”
“……”
“别看他妈妈年纪大了,人可精着呢,随随便便选一个人那是骗不过去的,而且你也说了我那些都是狐朋狗友,上不了台面,就得你这样的,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儿子,特别靠谱。”
樱井翔没有再说话,吃完了剩下的面,把筷子一放说:“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去。”
“……这样吧,你先不用答应我,今天下班后我们去他工作室和他聊聊,然后你再做决定怎么样?就当交个朋友,反正都是一个行业的。”西野做最后的挣扎。
“你是不是不吃了?那快结账。”
“……”西野看他这个表情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没戏了,脸一垮正准备唉声叹气几句就来了个电话。
他一看来电显示就一脸痛苦地说看吧!他打电话来了,你要我怎么回绝啊!
“不用回绝,你陪他回去就行了。”樱井翔似笑非笑地说道。
西野瞪了他一眼,接起电话叫道:“啊nino,你怎么知道我刚吃完饭!”
樱井翔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些变化,朝正聊的热火朝天的西野投递过去了不可思议的视线。
“我帮你问了,具体情况有点复杂,要不晚上我来找你再细说?行那你先吃,我今天应该不会加班,到时候联系你。”
西野挂了电话,感受到了樱井翔诡异的目光,奇怪地问道:“你看着我干嘛?”
“nino?”
“怎么了?”
“他的全名是?”
“干嘛要告诉你,你又不肯帮忙……”
“二宫和也是吗?”
西野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连这个都能猜到,难道你认识他?不会啊他都不认识你。啊你是看到了来电显示是吧!”
樱井翔没有再说话,回去的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西野忙着和七楼发邮件,也没有太在意,权当他又开启了工作模式。
下班的时候西野刚走进电梯一双手就按住了门,樱井翔跟了进来,表情难得有些不自在地说那个,刚好我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我跟你去看看吧。
“看什么?”西野茫然地问道。
“……看你那个朋友的工作室啊。”
“你答应了?!”西野差点没跳起来。
“……你从哪儿听出我是答应了,我就是去看看,纯工作意义上的,你不是说他也是做广告的吗。”
“你就顺便答应了吧。”
“这种事也能顺便?”
“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再说不去了啊。”
工作室在一栋写字楼第八层最里面那一间,门开着,外面挂着公司名字的logo,走进去后发现是上下两层,下面应该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有沙发,茶几和吧台,布置得很清爽。西野刚大叫了一声nino你门大敞开也不怕底下的东西被偷,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西野正准备按掉,一看来电显示便立刻接起,边对樱井翔比了一个7的手势边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樱井翔一个人也不好上去,想着要不要先坐在一楼等西野回来,楼上突然传来了叫声。
“西野桑,快上来帮我递个东西!”
樱井翔愣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一句西野在接电话,叫声就又响起,“快一点!灵感都要没有了!”
看了一眼外面,估计这电话一时半会儿也挂不了,樱井翔只好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的屏幕光可以让樱井翔看见坐在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偶尔动一动手指滑动一下鼠标的人。
“窗台上有一个分镜头本,你快递给我一下。”
樱井翔走过去拿起本子,又走到那个人身后,放在了他的旁边。
“谢谢。”那个人接过本子边翘着椅子边翻了起来,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转头,就看见了完全陌生的樱井翔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边,他瞬间受到了惊吓,没控制好力度,椅子一下子就给翘翻了。
樱井翔也吓了一跳,立刻伸过手去扶他,这才让椅子虽然倒地了,人却没有跟着摔下去,稳稳地停留在樱井翔的怀里。
“咳咳咳!”楼梯口这时候传来了西野做作的咳嗽声。
樱井翔连忙放开他站起身对西野说你电话打完了?
西野打开了二楼的灯,明晃晃的一下子照亮了所有的人。
“我是打完了,你们在干嘛呢?”
tbc
【磁】超出预期
文中所有设定都不能当真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有点长。
=======
1、
但凡有人的地方,便要有圈。
但凡有圈的地方,便要有链。
鄙视链。
不举例子,只看当下。当年搬家之时,野城证券把17-18楼划给了投行,19楼划给了研究,自此每日电梯上上下下,睡眼惺忪的投行民工巧遇胡子拉渣的卖方分析师,投行er将视线从交易所问询函上移开,分析师把目光自昨夜美股与大宗行情上挪走,两道目光笔直交汇,电梯间内火花一撞,彼此皮笑肉不笑,尽是不言而喻。[1]
啧,算命的。投行er想。
噫,皮条客。分析师说。
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永远如此这般,鄙视链连成闭环,亲亲而热热。...
文中所有设定都不能当真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有点长。
=======
1、
但凡有人的地方,便要有圈。
但凡有圈的地方,便要有链。
鄙视链。
不举例子,只看当下。当年搬家之时,野城证券把17-18楼划给了投行,19楼划给了研究,自此每日电梯上上下下,睡眼惺忪的投行民工巧遇胡子拉渣的卖方分析师,投行er将视线从交易所问询函上移开,分析师把目光自昨夜美股与大宗行情上挪走,两道目光笔直交汇,电梯间内火花一撞,彼此皮笑肉不笑,尽是不言而喻。[1]
啧,算命的。投行er想。
噫,皮条客。分析师说。
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永远如此这般,鄙视链连成闭环,亲亲而热热。
叮。电梯停在18楼。
刚来打了两个月杂的实习生黑岛走进办公室,麻利地将便利店里捎上来的几杯咖啡和菠萝包摆上正式民工们的办公桌,格子间后面转出个打着哈欠的人来,投行部新兴产业组的前辈木下打着呵欠:来这么早?
黑岛摊开证券报,将自己往办公椅中一丢:还行,不大困。
木下慢悠悠转回去,口里念着,不愧是小年轻,证监会里熬一夜还能这个样子,我果然是老了……
小年轻笑嘻嘻地来端茶倒水捶肩膀,一边对着揉眼珠子的木下问:“前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说罢戳戳表。投行人士不坐班,常年扎根项目地,往往老婆孩子长什么样都记不得,说来他实习两个月,区区只见过这位前辈两回,频率同木下太太大约旗鼓相当。
木下未来得及答话,全部门绿叶丛中一点红的户田前辈蹬蹬哒哒进了办公室,手中一只巨型皮包往桌上一砸——她姿色翩翩,手腕也强,脾气还爆,血管里淌的几乎是鸡血,简直是生来的投行女民工——而后没好气道:boss呢?不是说今天来碰头?
话音未落。
率先迈进办公室的是左脚,五月份的天已开始炎炎,乳白色脚丫子嵌在黑色凉拖里,倒也不太违和。黑岛将目光渐渐上移,从体毛稀疏的小腿再到空空荡荡的裤管,从洗褪色了的皂色T恤,再到来人背上表情生无可恋的龙猫背包。传闻中野城证券投行部二把手的呼风唤雨,一时间化为齑粉,落进龙猫背包毛绒绒的拉链里。
二宫和也,三十有二,算是这投行部的二把手。
当年尚是个愣头青时进的野城。学生群体便如羊群,就业热点也是年年狂风乱舞似的今年往东明年向西,那几年投行比IT热,研二时要申暑期实习,二宫连打听都懒,随手申请,六百比一的概率下居然也稀里糊涂进了野城。
然而身为直系学妹的户田知道,二宫和也当年的第一志愿,却是研究部的分析师职位。
当年野城的研究部尚不似今日的人才济济,需要将脑袋先打破后削尖才能挤入,众行中看去,大约是个二流水平,倒是投行的并购业务一贯的风生水起。二宫和也擅长田忌赛马,掂量掂量自己后,选了个按他原话来说“相对有点把握”的研究部,结果阴错阳差,那一年挑战投行的人不多,便调剂了进来。
而后几年,野城的研究才跻身第一梯队。
悔之晚矣,二级市场再有趣,根基已稳,挪不得窝。
金融行业勤奋与天赋五五对开,实习生如过江之鲫却又大浪淘沙,等他三个月实习期满准备收拾包袱走人时,却又莫名收到上级的口头offer,屁股坐热也就懒怠挪窝,这把椅子一坐八年,终于熬到今天。
八年辛酸荒唐,换到别人口中或者简历之上,不过以上寥寥数语,可以一删,再删,删到极致,封缄成刨去所有头衔与资产的个体。
譬如二宫和也,男,三十二岁,单身。
碰过头后差不多到了饭点,金融民工大多昼伏夜出,作息不大规律,二宫问了一圈,纷纷表示早上只有一杯咖啡垫肚子,此刻腹中空空待君投喂,便扬扬手,说中午我请。
来不及欢呼雀跃,一记眼刀梭巡过办公室的边边角角。
“吃食堂。”
小实习生们立时有如霜打娇花。户田耸耸肩,不爱请客没关系,二宫在年底分奖金时倒还大方得很。电光火石里计算了新接的并购单规模,心中同自己小小击了个掌。
野城自己的餐厅在35楼。
十二点整的电梯好比沙丁鱼罐头,层层叠叠压得密不透风,实习生们犹如护崽母鸡般抱紧手中的便利店便当,战战兢兢退缩到电梯角落,闪转腾挪着使劲替新来的人空出位置。二宫和也压低帽檐,龙猫背包挤压在西装革履间,扎眼得像仙人球上的小花。
——诶,听说了吗,研究部来了个新的副所长。
二宫和也支起左耳。
——哦,也该来新人了,这位置都空半年了。
——嘿嘿嘿,你猜这回来的是谁?
——听你这话,估计是个牛人。
——那当然——
叮。
电梯到了35楼,一罐子沙丁鱼鱼贯而出,二宫抬了抬帽檐,身边户田察言观色得厉害,见他心思动了,一只手肘捅捅他:怎么?好奇是哪个牛人?
他撇撇嘴。
“那帮算命先生的事情,谁在意啊。”
野城的自营餐厅提供自助餐,唯一的优点便是视野极好,落地窗望下去,正是一道蜿蜒穿过城市的内河,河中走船,采砂船,观光船,甚至是出海的邮轮,傍晚时汽笛一鸣,水面泼着金,直把平成当昭和。
然而景色不管饱,餐厅食物卖相凄凉,木下领着一桌子实习生吃得有气无力,倒是二宫和也吃得甘之如饴,一边吃一边卸下身上龙猫背包,指点江山道实习生甲,下午给我出差做尽职调查去;你,下午跟着户田去拜访这次参与定增的投资人,记得带点拿得出手的礼物;你你你他他他,如此这般,这样那样。
他一贯对手下人放养,偶尔过把做领导的瘾。
话到中途户田脸色却变了,神情古怪放空了视线。二宫疑问地嗯了句,目光扫过对面几个小朋友冷静外表下愈发肆无忌惮的游弋眼光,终于禁不住侧过脸,沿着他们视线方向望去。
那儿站着一群人。
二宫眯了眯眼,认出其中研究部的一把手,估摸着同他谈话的这一群人,就是新来的团队吧。
看不出哪里新奇。
直到那原先背对着二宫的人转过身子。
——没变。二宫第一时间里这般想。
自年轻时一贯的气势迄今仍旧半分不改,沉着嘴角环视四周时,就连空气也往下沉了三四寸。那人的目光在虚无空气里抓了抓,随即沉甸甸定了定,牢牢盯在这一边的二宫脸上,而后嘴角弯出一厘笑意,压软了整个鬓角眉梢。
半桌子女实习生沸腾了。
他刚才看我了!他那个眼神!
啧,樱井翔这人吧,看人眼神就这样。他捕捉着小姑娘们莫名的热议,不屑地想。
一贯地含情脉脉,叫人错觉。
那边樱井翔已告别了部门同事,匆匆几步迎面而来,感谢他历来的自我约束力,三十三当打之年,不见霜尘,只觉得有腰有腿,风神照人。——穿着T恤短裤的二宫和也,颇不舒服地在餐桌下拱了拱自己夹脚拖上的脚尖。怎么偏偏今天没穿西装,烦人。
一边将龙猫背包往木下怀里一扔:木下你怎么这么幼稚,一把年纪的人了背这种包。
户田惠梨香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这一边樱井翔将将坐下。
数年摸爬滚打,二宫早恢复了游刃有余,回应着樱井翔春风拂面的眼神,杯盏碰撞中二宫淡淡道:
“这是樱井翔。”
野城证券研究部空降的二把手,美国回来的超级牛人,经历过一轮泡沫生灭的电子行业首席分析师,在刨去了这诸多纷繁复杂,又有无尽酸甜苦辣的头衔之后,二宫和也下意识地,选择了那最单薄的联系。
“我的大学同学。”
[1]稍微唠叨下文章两个金融机构部门的设定,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跳:eghy所在的投行部门,传统意义上市参与一级市场,也就是证券的发行,比如发行债券、IPO(首次公开上市)、并购重组等活动,是最核心的投行机构之一,直接融资的中介;yjx所在的research部门参与的是二级市场,即已经上市的证券的买卖流通,一般来说券商/投行的research为买方(基金)提供研究服务,称为卖方研究,比较辛(diao)苦(si),职业路径较为宽泛。作者外行人,对外资行尤其是日本证券机构的构架其实不是非常明白,所以本文很多部分偏向务虚。切勿当真!切勿当真!切勿当真!
2、
如果非要问樱井翔生平最欣赏哪种类型的人的话,纵使近年来已经老道如他,心中也会千帆过尽一遭,而后微微颔首,道一句,我喜欢有趣的。
有趣。
世人皆被富贵遮眼,却不知有趣比富贵,难上一百倍。
喂,翔ちゃん。
恩?
你觉得自己有趣吗?
当然。
那你喜欢自己吗?
我可是恨不得现在立刻原地有丝分裂,由一个自己娶了另一个自己哦。
第一次见到二宫是在十五年前。
满打满算,将将十八。
那时节樱井翔还是个火爆脾气,又动不动带刺蜇人的少年模样,远没有而后俗世浮沉中磨练出的面面俱到。他们学校分配宿舍时完全打乱专业,樱井翔同家里闹了别扭,弃商科不读愤而转投物理,大包小包前来报道时发现室友是个金融系的新生。他来时正好是黄昏,二宫一只瘦骨嶙峋的脚搭在床沿,金光下毫毛毕现,见了生人,面孔上浮现出一层不以为意似的笑。
恩,是……翔ちゃん?
得到了肯定答复,少年从床上翻了下来,借着暗室中流连的晚霞打量他的影子,片刻后小小呜哇了一声:“撒,イケメン。”
说罢晃晃悠悠地去洗澡。
思绪想到洗澡的这半截,面前横叉出一根竹筷:吃饭的时候居然能走神?你到底是谁?
他闻言莞尔,禁不住眉毛眼睛都软成春天的絮。
樱井です。
一顿饭吃得不冷不热,樱井翔打眼,坐在那儿也要迎来送往,饭后几人起身,樱井翔打量起二宫一身秋叶原系时尚,拍着他肩膀呵呵笑。恼羞成怒的对方一甩肩,他噤声,踩进电梯间时压低了嗓子同他说话。
还是一年到头拖鞋?Ninomiya桑真是经年不改。
那穿着不成体统,做事也剑走偏锋的侧过脸,露出一小截同神情泾渭分明的柔软颈子:不如Sakurai桑,说走就走说回就回,我没有那么大能耐。
话一出口,电梯内空气僵了僵。
樱井翔未料到他说话不留情面,也没猜到这人竟毫无他们所说的世故圆滑,心口反而热了三两度。
二宫和也自知失言,借着话语机锋找补:你……这算是从叙拉古回来了?
他摸摸嘴唇,旋即又弯了弯。
“不,这儿才是叙拉古。”[2]
樱井翔同二宫和也一起住了四年。
他们谈不上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固然后来时长有前辈说二宫善于拉进与人距离,然而在那时,在当年,在过去,二宫和也,并不是那么善于与人打交道的家伙。他像天生自带软壳的某种不知名螃蟹,随时随地扛着点提防,这世界一旦有什么刮风下雨,飞速将壳子一罩,缩回自己的小宇宙里去。
第一年时,过得很那么相安无事。
再后来樱井辅修了二宫院系的课,学霸每每风尘仆仆自物理楼赶来,后排总坐个人促狭刁钻,台上教授在说货币乘数,台下二宫喃喃念着这肩膀真是标准的等腰三角形。
樱井翔不认输,回嘴道你是不是看不见黑板啊。
这才慢慢熟稔。
学生时代真正自觉勤奋的人少之又少,多半都要等到被踹上社会为稻梁谋才晓得汲汲营营,二宫亦是如此。他当年听课作业都算不上多积极,但好在天分有余,偶尔也能同樱井周旋。他们抱着大部头蹲在图书馆,樱井翔理商双修自然课业重,二宫随手摸完了公司金融课后习题,便趴在明晃晃的LED灯下睡觉,那时的旧图还没拆,五月不开空调,三面窗户洞开,靛青夜色与亮堂教室的交界线处,米兰花香稠得煞人,一只飞蛾扑在五十公分开外,他望向睡着的人,一时间想起许许多多句子。
那时世间有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3]
再后来樱井翔去了美国。
硕士念的是电子。
毕业后却成了CFA。还是卖方。
其实按照二宫和也先前的逻辑,他同樱井翔,着实是两种类型。他二宫和也敝帚自珍,凡是自己的便是最好的,不论这一地是否风吹日晒依旧偏安一隅;而樱井翔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一句话明贬实褒,那时他敲着书桌边沿,“翔君这种充满好奇又求知的人,不成为物理学家探索宇宙奇趣,真是人类的可惜。”
然而物理学家预备役却终于在读博这条不归路上撤了退,原因复杂按下不表,但当年樱井翔初初入行时,不是没有在凌晨三四点时回味过二宫的评价。
那时是真的辛苦,——因为卖方从来,也永远不会光鲜。
他在金融危机时入的投研部门,正是各大行裁员40%的糟糕光景,卖方分析师早就供过于求,每天都有人抱着纸箱从大楼里离开,他昏天黑地写报告跑调研,一闭上眼就梦见自己被裁员。[4]
月亮与米兰,便显得异常遥远。
但樱井翔到底是樱井翔,生来的刻苦与好奇,终于慢慢站稳脚跟。
这行压力巨大,没点三头六臂搞不定那帮人精,某一日他陪着投资人赌博归来,智能机跳出新闻,是个日企对美国企业的大规模并购。保荐人赫然写着斗大的Kazunari。
他皱皱眉,转转眼珠。
か-ず-な-り。
[2]叙拉古,是古希腊的一个城邦。这个叙拉古梗其实蛮好玩的,柏拉图曾经两次前往叙拉古,试图以哲学家的身份参与政治然而遭到两次失败,而在一九三四年,亲纳粹的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担任弗莱彻大学校长,二战后受到同事“君从叙拉古来”的质问,这个梗就变成了哲学家/学术圈参与政治的隐喻。在这里,eghy因为过于紧张,实际上仍然是用错了典故,我个人感觉这个梗其实还是蛮严重的惹,人家yjx可是为了你都从美国回来了嗷嗷!他当然不是指责yjx的zz立场(这个年代有什么所谓XX立场可言吗?),而是因为多年断掉联系,心里头其实上有气,话就说得乱七八糟了。但是yjx的回答非常机智,他说这里才是叙拉古,其实是一种义无反顾的暗示(我又莫名其妙汪了起来)。
[3]引用自胡安·鲁尔福《佩德罗·巴拉莫》。前天在高铁上看到,太tm浪漫了。←没人在意。
[4]金融危机的时候海外大行裁员40%以上是事实,非常之残酷。
3.
二宫和也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便是翻出公司发的西装。
看了两眼,质地不好,针脚不密,左看右看到处是毛病,蹬着夹脚拖意气风发下了楼,冲进商场。
看啥啥贵。
两手一摊。投行从业人员离高大上历来有一百里地,长年累月拎着拉杆箱四处攒里程,西装这种身外之物,并不如外行人幻想中的那样日日傍身。只是今天给人辣了眼——他路过面锃亮的玻璃镜,镜中人瘦削一如少年时代,装进松垮垮的T恤短裤,犹如一只匕首套入不合衬的剑鞘里。
他两手空空,回了办公室。记起晚上约了某上市公司吃饭,便换上西装赴宴。
这种席,就算谈不上鸿门宴,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宴。
他近些年早不复当年凌厉少年模样,昏黄灯盏下笑得有礼有节,进退有据,俏皮话一车车往外倒,这些董事会里的欧吉桑,最喜欢这样机灵活泼,又见风使舵的年轻人。
水流潺潺,流萤映在水里。
吃到第三片赤贝时有人拉开了雅间,二宫和也强忍住不适,筷子压在筷枕上,他又要了一杯酒。
见了来人,又愣了愣。
这圈忒小。
忒小。
樱井翔见他喝酒吃生冷,眉间无来由皱了皱,但长年累月养成的机敏叫他立刻回复了情态,仍是言笑晏晏。他回身轻轻关好雅间,向在座几位打了声招呼,而后坐到懒洋洋应声的二宫身边。
说起来这一次——其中一个公司董事晃着酒杯道:还是樱井先生先联系的我,说野城的并购团队向来实力强大,这么大的单子,有且只有二宫和也能搞得定。
微不可查处,二宫横了樱井一眼,火光四溅,而后星星点点落进手心。
难怪藤田先生能想起我,真的要多谢了。
二宫笑着,朝樱井,朝藤田,行了个夸张的礼。
客气什么。樱井翔筷子一伸,夺走二宫和也盘中的几片赤贝,“承揽的钱,分我一半就好。”
樱井来了之后,宾主尽欢。
二宫喝得有点多了,懵懵懂懂中想着,原来分析师倒也不是完全的埋头行业狂憋报告——这自然是他偏见,卖方分析师这个行当,研究与社交孰轻孰重,历来模糊不清。他大学时隐约听过樱井翔的优越家世,加上校友资源,行业里认识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是以他的家世,读博任教在象牙塔里搞学术,岂不比在这烟火气里滚来滚去一身腥来得好。
他历来觉得,樱井翔同自己,不是一类人。
宴后送走几名董事,已过零点,月亮长在天空中央,地砖湿漉漉,踏在上面打滑。老巷子年久失修,地上坑洼,每个水坑映出天上月轮,像地上铺陈一千个月亮。
每一个月亮,都是十五年前的那一个。
但二宫和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
他还记挂着那笔承揽的钱。
凉凉间反而是樱井翔先开了口,说你以前酒量那么差,而且海鲜过敏,现在居然也这么拼啊。
二宫不咸不淡应了句,我本来就是为了五斗米摧眉折腰的那种人啊。
这么坦然。樱井翔倒语塞了,旋即笑开,眉眼间客套又不失温柔,若二宫此时舍得回眸,当见得到其中那些自己或也不知的小心情绪:我听说你做得很好,有史以来最年轻到这个位置上的。
那月亮下雪白的耳廓便红了,他想二宫还是这般不习惯别人的赞美,即便是实至名归。
恩……我听说,你也做得很好,Oculus那篇报告我看了,非常前沿。
他莞尔:还是游戏宅。
他反驳:还是小书呆。
你回家?
回家吧,今天没有特殊事项。
其实回公司也行,我在公司留了枕头被子。
切,你这算什么,我可是在公司扔了张折叠床。
一言一语。凌晨的神乐坂没了人迹,顿觉江户空空。
二宫明明没有醉,却在这久别重逢里隐约有了些熏熏的飘然。仿佛死去的梦宣告复活,梦掠过四肢百骸,纠正了他偏颇多年的神经,叫他从报告书,利润表和人际关系间抽身而出,同他允诺,你被命运优待,那些该来的,自然会来。
4.
久别重逢或许不代表什么。
忙还是忙,旧的案子刚刚过会,新的又来三四五六个,二宫团队一向来者不拒,IPO和并购都做,霎时间又是风生水起。
投研那边自然也慢不下脚步,樱井翔刚刚从美国跳槽回来,这种光环头一天听着还有点威慑,第二三日便要泯然众人,于是趁热打铁,两周跑了几十家基金路演,算是先混个脸熟。
只是有人悄悄说起,投行部的二宫和也,看研究部的樱井翔,并不那么顺眼。
“再高级的算命先生,一样神棍。”
据说是原话。
又譬如有时候二人在楼下的咖啡店遇见,口味接近,都是要的清咖提神醒脑,却也没人客套着抢着付钱,而是固执地互相AA。电梯间里说几句琐碎片段,而后一个上18楼,一个上19,谈话内容,毫不客气。
“可惜了,基金经理大多是男的。”
一个月后,电梯间里同二宫遇到,樱井翔抱怨道。
早换掉T恤短裤的人一脸鄙夷:那你就找个貌美如花的女分析师刷脸去。
户田黑着脸瞪过来。
再过一个月,凌晨时在底楼的便利店遇见。
樱井翔张牙舞爪撕开一份价值460元的小便当时,二宫和也正怀揣着几枚硬币从天而降,打算买份杯面告慰老怀。见了那人,心酸倒是有点,拉开椅子坐他对面,慢慢道,还不休息?
樱井翔叹了口气:最近行情不好,心焦。
也是,毕竟算命。
你别说我了,听说你入行时累到过胃穿孔,还是小心点。樱井翔反击。
你们做投研的好意思说别人?每天晚上两点后猛吃保肝护心片呢吧。
樱井翔叹一口气,嘴怎么还这么坏。一边接过二宫吃好的杯面,呼呼喝了口汤:唔麦——
这么笑眯了眼。
你怎么不回家?他又问。
我?二宫愣了:回家没意思,不如就在这,反正有地方睡。
没意思吗……对了。樱井翔拿餐巾纸擦了擦嘴,瓮声瓮气道:你……你结婚了没?
二宫晃晃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明知故问有意思?
樱井翔便也笑:空的无名指是我猜测的依据,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才是实地调研的结果。
好么,职业病。
樱井翔离开日本的那天,最希望见到的人并没有来送他。
他人缘好,松本相叶领衔,物理系金融系一群人排了两队,数着人头过去,唯独唯独,不见二宫。
嘈嘈切切交谈声中他走开去,悄悄给他挂了电话,那一头睡眼惺忪的模样仿佛透过电波传来,尽是些含混不清糊在嗓子眼里的话音,他想象着,二宫和也蜷缩成小小一团,将自己揉在被子里时的样子,嘴角想笑,眼角又在泛酸。
他说嗯,你要走了啊。
一路顺风,翔ちゃん。
5.
毋庸置疑,樱井翔是个聪明人。
然而有些事情的醒悟姗姗来迟,那一日拇指摩挲着报纸上“保荐人:Kazunari Ninomiya”的字眼,一瞬间心里风起云涌,想起许许多多事情。
但时过境迁,一晃神,甚至有些记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记得有一年老图二楼,四下窗户洞开,米兰花香得轰轰烈烈。
不得不说,学物理的人,同样可以非常浪漫主义。
辞职回国的时候他还想,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他不是没做过猜测,好中差,恨不得做个敏感度分析,可当真见了,那龙猫背包,T恤短裤,并着自大学时代起他年年送的夹脚凉拖,才晓得果然超预期才是世上最最有趣。可又觉得他应当是这模样——他正应当如此,像一只未开封的海胆,却精巧地嵌入他海胆型的心脏空洞里。
这一天樱井翔下楼喝茶。
18楼的茶水间里少了pino,樱井不悦,随手划拉一张便签纸,写上“请补充pino,谢谢”,然后干脆利落,往冰箱门上一贴。
二宫和也难得这天在公司露面,三晃四晃混进了茶水间,眼见樱井愣了片刻,而后慢吞吞道:不是吧,研究所这么抠门,连茶水间都没有?
樱井翔眉毛一跳啧了一声,上面咖啡喝完了。
天可怜见,19楼黑咖摩卡拿铁样样都有。
说罢敲敲冰箱门:你们呢?是谁吃光了pino?!
二宫和也做贼心虚一敛眉。
他在西装口袋里抓了一把,掏出一个有点扁的烟盒,冲樱井翔抬抬下巴。
“出来陪我抽根烟。”
18层外有片小绿地,据说当年有两个分析师为了一只票的多空在此相约决斗,耗时五十秒,痛洒了三滴眼泪。
二宫找不着火,樱井翔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打火机,示意他探身来点。
火光明灭。
二宫镇定地抖抖烟头:我要走了。
……跳槽?
也不算。出去单干。
原来如此——樱井翔大脑飞快转着,盘算他回国两个多月,二宫想是在此之前就提交好了辞呈,这行业流动性一贯地大,这厮在野城待了七八年算是难得,原以为这样的元老总要升到高层,谁知道他也耐不住寂寞。“自己去做PE了?”
对。
看他抽烟模样,樱井自己也起了瘾,心头痒痒,道:“给支烟。”
他便给了:伍佰元谢谢。
啧,抠不死你。他接过烟,欺身离二宫靠得近,借着他烟头点了火,烟草味混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劈头盖脸冲进鼻息里,二宫和也仿佛受了蛊惑,脑子里的齿轮们被轰得支离破碎,满心只剩下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樱井翔后退半步,倚在天台栏杆上。
你们那边缺人吗?需不需要我推荐?
二宫慢慢呼吸着。
“分析师我不缺,多谢,” 他掐灭了烟,“不过,我还缺一个合伙人。”
转身前被樱井拉了袖子。
他回过颈子看他,见他微微眯眼笑着,眼眸形状好似春天里细长柔软的花瓣,风里面细细颤着,落下扑簌簌的,浓密的花粉。
——“好啊。”
他说。
6.
樱井翔离开日本的那天,二宫和也在床上趴了整整十个小时。
一直到金乌西坠,没点灯的暗室,借着窗外夕阳泼了层淡金,二宫和也蜷在一侧,记起接近四年前的一日,他也是这般姿势,连手臂屈起的角度亦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更改,他蜷在那里,口中哼着歌,心里没有什么人。
四年前的十七点四十六分,有人扣响了他的命运之门。
可四年后的这一天,樱井翔没有来。
再如今,他悄悄地,悄悄地,将这扇门,开出一条小小的缝。
也许有的时候,迟到也没有什么关系。
7.
樱井翔答应得干脆,二宫和也反倒退了两步。
“才回来两个半月就跳槽,你也别太仓促了,先想想,过两个星期再答复我。”
过两个星期。
商学院的新图书馆将将落成。
他们母校的商学院名声在外,毕业生们大多也身处食物链的上层,此刻礼堂内迎来送往的有政界位高权重者,或也有业内蜚声的大师。二宫和也这等级别的青年在里面算不上特别打眼,反而借着此刻大佬们都在,趁机发了点名片,“啊对,我从野城出来了,现在自己单干。”
有人披着一身暮色而来。
二宫见了来人,迎面便从侍者盘中夺来两杯香槟,分了他一杯,两杯酒“叮”地一撞,樱井翔嘴角一弯:也不知道你跑什么,我答应的事情,还有反悔的么。
那人压了压胸口悸动,八着眉毛:我这不是怕你后悔,让你想清楚么。
“我只花两秒钟就想清楚了,partner。”
二宫眼尾一挑,淡得快没了的眉尾杀出一笔得意来:以后分账愉快。
樱井翔一口酒咽也不是喷也不是。
嗡——
新一届院长高桥克实调了调话筒。
二宫捂了耳朵。高桥克实是他的导师,当年最是疼他,什么好项目好课题都藏着掖着给他留着。“喂,你还记不记得,本科讲帕累托最优的时候,我秃爸假发被风吹落的事情?”
樱井翔在他身边憋笑。
高桥升了院长,新楼落成总要致辞,开场白几句精心撰写的溢美之词,引出的是捐赠了这栋大楼的款爷。
捐楼的是个大佬,年纪六十开外,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得体,早没了他们年轻人汲汲营营的匆忙,那耷拉着的眼皮下一双瞳仁精光闪烁,开口便是致辞。
——在这个学院里,我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樱井瞥了眼刚才还在编排老师的二宫。
——可是我却拥有了一座以我姓氏冠名的大楼,这是你们这些好学生们都不曾有的待遇。
二宫反击般地瞥了眼樱井。
却发现他目光如水,望着自己似笑非笑。
他心一跳,耳边致辞依旧:“I love money。”
——四十年前,我在那栋陈旧又潮湿的旧楼里,不知干过多少条违反校规院规的事情,那时候我差点没能毕业,我以为我恨死了那栋老图书馆了,可今天我回到这里,看到即将要被推倒的老楼,却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捐赠过这栋新楼。
两人望着台上那人,目光愈发明亮,听到“即将推倒”几个字,二人不禁交换了个眼神。
月光照在废墟上。
老楼还没拆,他们抄了近路走来。樱井翔西服挽在手上,只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衣。二宫和也走在他身边,凉薄的面孔上微微出汗。
他们有如魔怔了一般踏入楼中。
脚步踢踏,走廊短短的只一段,一步一年,从三十而立走到二十青葱,两面窗户洞开,月光倾晒,照出影子上岁月更迭,少年惨绿。
二楼的自习室,黑皮书已经全部搬走,书架空空落落,自然更没有人,书桌上一层轻灰,不甘寂寞地随着脚步漾起来,樱井翔拉过二宫手腕,指着窗边一枚迎光的座位:当年你老趴在这里睡觉。
二宫仰头想了想,缓缓笑了。
他也不顾灰尘漫天,夺了樱井翔手中西装垫在椅子上,“就这样?”
朝那一趴。
硕大的月亮,温柔地笼罩他的脸。
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
四周静默里樱井翔忽然开了口。
Ninomiya桑,我有个新项目要介绍给你。
他颇感兴趣地笑起来:哦?
“是的。”他抚摸着他浓淡错落的眉,指腹干燥又粗糙,“是个小公司,只有……只有一个人。”
他看着他,一瞬不瞬。
樱井翔眼睛又大又亮,沉水里映着他自己,温柔得像个陷阱,叫你以为这世界天真可欺,不论多崎岖坎坷的地方,终能叫他走出路来。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正消耗着十余年气力撞击着,“怎么估值?”
——收益法。我跟你签对赌,给个业绩承诺,你稳赚不赔。
——多少倍?
他深深地,深深地望进他眼里。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他努力的话,姑且就先给个,——六十年?”
答非所问。
二宫和也站起来,与他平视,笑了半边的眼里从荧光点点,铺成漫天的光。
嘴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这十年里他们靠近的速度那样缓慢,简直像浩瀚宇宙里两颗不一样的星星,可终于终于,命运总要归还给他们些迟到的礼物。因为——
他们是彼此永不腐蚀的梦想。是岁月永不熄灭的火光。
-fin-
【Y2Y】真爱不死 番外2 - Love Actually
还有人记得这文嘛w 我竟然诈尸出来发番外了 圣诞果然还是想写这个 宽街我爱你 ❤
时间大概是正文结束之后的第二个圣诞节
想写真爱至上 结果写成了常回家看看 呵呵
为了这这个我今年份的真爱至上还没看完呜 睡醒再战
没什么好推敲的 凑活看吧
BGM:Haven't Met You Yet -----小乔翻唱的版本,虽然这人前几年唱功真是傻白甜,但这首唱得还是很美的 ❤
Encore 2:Love Actually...
还有人记得这文嘛w 我竟然诈尸出来发番外了 圣诞果然还是想写这个 宽街我爱你 ❤
时间大概是正文结束之后的第二个圣诞节
想写真爱至上 结果写成了常回家看看 呵呵
为了这这个我今年份的真爱至上还没看完呜 睡醒再战
没什么好推敲的 凑活看吧
BGM:Haven't Met You Yet -----小乔翻唱的版本,虽然这人前几年唱功真是傻白甜,但这首唱得还是很美的 ❤
Encore 2:Love Actually (Christmas)
——Inspired by “Love Actually”& Merry Christmas
樱井看着车窗外、站在台阶上一脸焦急的打着电话的二宫,用指尖不断地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他看了看仪表盘的右上角,美国东部时间12月23日8:05 A.M.,比计划启程的时间已经晚了五分钟,差不多也到了一个让他因为计划被意外打乱而发慌的时间了。
“爸爸,你尿急吗?”Haruki踢了踢驾驶座问道。
这孩子自从跟二宫和也混熟了之后,嘴就变得越来越毒了。樱井无奈的抛下一句“在车上等着,别乱跑”,便拉开车门朝二宫走了过去。反正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秘密,听听他的电话应该不算过分吧。
“你们俩还小嘛?”二宫控制着音量,却控制不住语气里的没好气。
“来不及了,你上车打?”樱井抬起手腕,指了指表盘,小声提醒道。
二宫捂住话筒,看了一眼樱井的表,心里其实在吐槽这才过了几分钟,但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他面露难色的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才又把手机靠回耳边说,“我待会再打给你们,你们可别做傻事。”
二宫一挂了电话,樱井就自然而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向车子走去,边走边问,“出什么事了?”
“我爸妈要闹离婚。”
“什么?”已经伸出去为二宫拉车门的手在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弹了回来,像触电了一样,“你爸妈?”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你还能跟我回去吗?”樱井不安的问。
二宫也不说话,还挽着樱井的胳膊呆站着,两只眼睛含了水似的望着他。要说上了年纪,二宫反而更会撒娇了,每次都把这样的技能用的恰到好处。
樱井叹了口气,只能先投了降,“行,你好好劝劝你爸妈,可别让他俩真想不开。我带儿子先回家看看,完了尽快回来帮你。”
“放心吧,他俩的事我一个人应付就够了,你好好陪陪你爸妈。”二宫放开樱井的胳膊,轻轻推了他一把,“替我跟他们问好。”
“恩。”樱井点了点头,敲了敲后座的车窗,对打开车窗探出头来的Haruki说,“你纽约的爷爷奶奶出了点事,Nino要留下陪他,只剩我们俩一起回东京了。”
二宫撅着嘴揉了揉Haruki的头发说,“抱歉啦。Haruki一定很想去东京玩吧,这次有Sho陪你回去,我把好玩的游戏的单子发给他,让他带你去买,别失落。”
Haruki招了招手示意二宫把耳朵凑近些,神神叨叨的跟他说了句悄悄话,“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诶?”
二宫惊讶的反问了一声,他却没继续说,只是冲二宫摆了摆手说,“爸爸再见,电话联系。”
“再见。”二宫也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在他摇上车窗之后,拉过樱井小声说,“你儿子有情况。”
“他能有什么情况。”樱井没在意,笑着抱住二宫,轻啄了他的嘴唇,算作道别。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二宫把围巾往沙发扶手上一搭,连喘气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就用质问的口吻对自己的父母开了口。
“你把今年连圣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二宫妈妈先开了口。
二宫转向爸爸,一脸严肃,但其实他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因为他也还没为樱井准备礼物。
“还好意思说我?”二宫爸爸也一点不理亏,早就抓住了妈妈的把柄,就等着在儿子面前一一抖搂出来,让儿子评评理,“你问问她,你妈妈今年连Eggnog都没准备。”
“他连圣诞树都不去砍,要什么Eggnog。”
“我六十多的人了,能自己去砍圣诞树吗?你不帮忙就算了,满脸褶子了还整天出去跟人跳舞,有心思一点不用在正地方。”
“我就知道你小心眼,你在舞台上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我也没说什么啊。“
“行了行了行了。”二宫赶紧阻止了这无休止的斗嘴,“不就这么点事吗?圣诞节还有两天呢,现在准备也来得及。我去给你们砍树,爸爸立刻去选礼物,妈妈去买咱家特制的Eggnog的材料。”
虽然二宫这一番部署很有威严,但是在自己家的两个老顽固身上却不怎么受用。他们没同意也没反对,就是坐着不愿意动。
“其实我早就觉着这么过着累了。”
“你还累了?你带过几天孩子。”二宫妈妈也是越说越气,“现在小和长大了,咱也不用忍了。”
“停停停,我都四十了才长大啊?别有事没事往我身上扯。要真这么大矛盾能忍四十年?”二宫只好使出了威逼利诱的杀手锏,“你们要是不给我做好榜样,我现在就飞去找樱井翔办离婚。”
“阿嚏!”樱井翔一见到小舞,就对着她打了一个热情的喷嚏。
小舞赶忙捂住口鼻,拉着Haruki跳出了三米远,眼神嫌弃的不行。
樱井吸了吸鼻子,想着自己还是太低估东京的冬天了。真不该在飞机上把毛衣大衣都脱了的。
“Nino哥呢?”小舞冲樱井身后看了半天,也没见二宫的人影。
“他家了出了点事,来不了了。”樱井没多做解释,转而问道,“爸妈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小修都结婚了,你到现在还没消息呢,也不急?”
“要你管。”小舞白了他一眼,“人老八卦多。”
樱井大概觉得这话挺有意思的,站在原地笑了半天才缓过来,一点气场没有的训斥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姑妈。”Haruki手上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领到的宣传页问道,“这是不是机场Wi-Fi的链接指南啊,第三步我看不太懂。”
小舞弯腰接过宣传页看了看,还不忘顺口吐槽一句,“有空八卦不如多教教孩子说日语。”
“这么急着上网?又玩游戏啊?”樱井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问了一句,却没得到回答。
“这个很麻烦的,而且我们这就要离开机场了。”小舞掏出手机说,“姑妈用手机发Wi-Fi给你用好不好?”
Haruki开心的点了点头,连上了网,就噼里啪啦的玩了起来,还故意侧着身,挡住了樱井的视线。
樱井摇了摇头,想起二宫那句“你儿子有情况”,却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明天就圣诞节了,你才叫我出来砍树,真是充满了人文关怀呀。”Kent开着车,不情不愿的满嘴讽刺。
“以前都是我爸,后来都是樱井翔砍的,我哪会砍树。”二宫倒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讽刺说了下去,“这才是好朋友嘛。”
“如果sho不是我的好朋友,我早跟你绝交了。”
“我去,好伤心啊。”二宫转过头,瞅着坐在副驾的Kent的老公Ian说,“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咱俩中学时代的坚固友情?”
“Kent全都告诉我了。”Ian笑着接话,胳膊肘一点不往外拐。
二宫叹了口气说,“真好,你最好的朋友sho到现在也不敢听我们俩的故事。说听了之后一定会忍不住烧死你呢。”
“又想起了大学时代被你们俩排挤的悲惨日子。”
二宫放声笑了起来,看到导航显示着前面的路还长着,便提议道,“给我讲讲你们俩的故事吧。”
“我们啊……”Ian仰起头,看着从Kent口中吐出来的烟圈一缕缕地在天窗外消散。
Kent看了看餐盘里肥到流油的汉堡,再看看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的服务生,叹了口气。依旧没什么食欲,毕竟是连着吃了十天的东西。他用叉子戳了戳汉堡排,索性先把生菜放进了嘴里。
倒是省钱了,他安慰着自己,然而也不缺钱。就当减肥了,然而自己并不胖。早知道只要一份沙拉了,但是为了拖延点餐的时间,只要一样东西明显是不够的。
“每天都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哦。”
Kent一抬头,一张愁眉苦脸正对上服务生温暖的笑容。
“但是你在这里打工,差不多也是每天都吃这些东西的吧。”
“是啊,我都习惯了。”
“想去换换口味吗?我请客。”
“还没到shift时间哦。”他扬了扬手中的抹布,便笑着转身离开了。
忘记问名字了……但这也算是一点点的进展吧。在快餐店搭讪到底比在酒吧搭讪困难多少倍呢,大概没有人会去做这样无聊的报告吧。
之后一有空服务生就会去和依旧吃相痛苦的Kent聊一会天。Kent渐渐知道,他的名字叫Ian,是NYU的学生,和自己相同的专业。
然后终于,Ian在餐巾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递给Kent,“不是说要请我去换换口味吗?”
东京的平安夜要比平常的夜晚喧闹明亮许多,樱井靠在窗边,拿着手机纠结这个祝福是该现在发还是该明早再发。不知道二宫在干什么呢,不知道他父母和好了没有。但如果现在打电话去问,就会显得自己太离不开他了。
家里还是老样子,明明这一代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却像是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妈妈爱美,便把头发都染回了黑色,爸爸为了像妻子看齐,便也保持着一头乌黑。除了地上多了几个满屋子乱跑的小家伙,一切都没有变。
现在的这个家大概是最符合避风港这个定义的了,但自己已终于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谈恋爱的时候可以来这里躲避,而属于自己家里的事情便只能在纽约那间房子中解决了。这忽如其来的多愁善感弄得樱井有些恍惚,但其实,什么也没有,什么可愁的都没有。至少在Haruki进入叛逆的青春期前,他仿佛可以预见未来,什么都是平平淡淡的。
都说婚姻是座围城,但或许是他和二宫已经在筑起这座城前前经历了太多太多,见怪不怪了,也学会珍惜了。要说有多爱对方,那必然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争风吃醋死去活来了,但这样平平淡淡的也挺好,至少是对心脏好。
樱井想着想着就自己偷笑了起来,转头看看窗外,反应了半天才把自己吓了一跳。
“小舞,小舞,快来看看怎么回事。”
小舞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自家院子门口的街对面,竖起了大大的用小灯泡拼成的牌子。大概是汉字太难写了,全部都用了片假名:“マイ、ヨメニナッテクレ!(舞,做我的新娘吧!)”
“ダサッ!”樱井笑着吐槽了一句,一转头,人生第一次看到了自家妹妹不伶牙俐齿的样子。
他推着小舞的后背,一路把她推到屋门口,掩了门,一家人躲在门缝后面看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小舞刚说完这话,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明知故问什么的太出丑了。她知道家人一定都在后面看着,头也不敢回,只能僵直着后背向前走。
这样突如其来的求婚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即便她早就认定了这就是她要与之过完一生的那个人。但这终究还是一个选择,一个关乎人生的选择,大概在这样的选择面前,谁都难以坦然的笑出来。当然,也可能自己只是被下慌了。
“Mai,嫁给我吧!”
她听到高桥敬生这么回答,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问过哥哥,他是怎么像Nino求婚的,但此刻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她小跑了两步,穿过马路,停在了高桥面前。
高桥单膝跪地,拿出了戒指,“Mai,你愿意嫁给吗?”
“Toshi……”小舞犹豫了一会说,“先把那灯关掉,丢人死了,连我哥都嫌老土。”
“Mai……”高桥对这个回答显得有些绝望,“你需要考虑几天嘛?”
小舞轻轻点了点头,高桥便站起身,按要求关掉了那些灯牌,夜霎时暗了一层。
“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家过节了。”
高桥转身准备去收拾那些灯泡和电线,却被小舞拦了下来,“明天再收拾吧,来见见我哥。”
“要来我家一起过平安夜吗?”二宫在Kent和Ian帮他把圣诞树卸在院子里之后邀请道。
“不了。”Kent回答,“在公司楼下那家快餐店过平安夜是我们的惯例。”
“我都不知道该说浪漫还是凄凉了。”二宫总也不会忘记吐槽一下自己的好友,“Merry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
二宫打开门,喊了声“我回来了”,边查看着手机边走进屋,没有来自樱井的邮件,大概是在和家人团聚呢吧。他收起手机,才注意到屋子里传来的响亮却舒缓的音乐声。
他悄悄走进里屋,躲在门后看着父母拥抱在一起,随着慢版的“Haven’t met youyet”起舞的样子,和谐又美好。
这样才对嘛,我们百老汇几十年的模范情侣,这样才能给我这种刚有个新家的人树立个榜样嘛。二宫欣慰的抱起双臂,思考着什么时候该进去为他们鼓个掌。
“你看我演技退化了吗?”二宫爸爸的声音穿透了音乐声传了出来,还是和年轻时一样有磁性。
“没有。”妈妈摇了摇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啊,总觉得给小和添麻烦了,他现在也是成家立业了的人了。”
“也就是你不说出口,”爸爸叹了口气,“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听歌或者看着电视发呆的时候是在想他,想他又不好意思打电话让她回来看你。”
“光说我想他,你不也总偷偷躲在他屋子里翻照片看嘛。”妈妈拆穿了爸爸的小秘密,呵呵笑着又忘舞伴身上靠了靠。
“演了这一出,他今后兴许也能多回家看看。”
“是啊。”妈妈点点头,“小翔的家人也是不容易,隔得那么老远,得有多想孩子啊。”
二宫待立在门口听着父母的对话,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他心里被无意间塞满了愧疚,却又有些怨父母没有跟他说实话。纠结中就听见音乐声停了下来,父母也随之停下了舞步,注意到了呆立在门口,早就没了在偷看的自觉地儿子。
“小和……”妈妈试探着开口问,“树砍回来了?”
“你们就这么骗我呢?想我了不能说吗?”二宫说着有些激动地抬高了音调,因为委屈和后悔,眼泪也开始在眼睛里打起了圈。
“小和你别气……”
妈妈走过去想拉他的手,却被他躲了开,留下一句,“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樱井等了一整天,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Nino,你猜我今天碰见什么了。”
“翔酱……”
就算隔着听筒,隔着半个地球,樱井也能从这两个简单的音节中听出二宫的情绪。
“怎么哭了?是劝不住爸妈了吗?你别急,我明天一早就飞回去。”
“不是,他们俩和好了。”二宫隐瞒了细节,或者说是隐瞒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是想问你,我是不是特自私?”
“没有,一点也没有。”樱井坚定地回答,“至少我从来也没有这么认为过。”
“骗人……”但是就算是骗人也好,听到樱井这样的回答,他竟一瞬间安心了许多,“翔酱,我想你了。”
虽然只有一天没见,但是我想你了。
二宫忽然有些明白了,虽然自己一有空就会回家来,虽然每一个感恩节他都是陪着父母过的,但是远远不够,对于这些用爱来维系着彼此的人来说,远远不够。
他挂了电话之后,又给一个熟人打了电话才下楼跟父母道了歉。他们一起装饰好了圣诞树,喝了妈妈准备的蛋酒,又交换了礼物。轮到了二宫,他才说,“我的礼物现在还不在我手里,咱们一起去百老汇走一趟吧。”
二宫联系了熟人,弄到了他和樱井一直特别想去看的大热音乐剧“Hamilton”的票。一家三口大概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这样一起坐在观众席观剧了,自从二宫站上了那个舞台,似乎就开始抵触起了和父母一起观剧的行为。
这不是什么适合全家观看的温馨喜剧,但对于三个同样爱着音乐剧的人来说,却构不成丝毫的障碍,在未来的几年之内,这大概都会被称为二宫家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夜。
“Nino哥的电话?”小舞凑到哥哥身边问。
“恩。”樱井点了点头。
“怎么看你一点不开心?”
“他情绪好像不太好,我有点担心。”
“还没问过你当初是怎么求婚的呢。”
说到这个话题,樱井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然后有点自豪的说,“我当时可求了两次婚呢。”
“悲惨。”小舞毫不留情的评价。
“悲惨什么,两次都成功了,可浪漫了。”
“给我讲讲。”
“有机会了吧。”樱井卖了个关子,又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还在犹豫吗?”
小舞沉默了一会回答,“其实我早就在心里认定了是他了,但是……”她按了按太阳穴,“或许就是害怕。”
她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高桥朝这边走过来之后又去追着小孩子们逗了起来。
樱井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准备对月独酌,却没想到高桥将酒杯举至他面前要与他干杯。
樱井安慰着他说自己曾经也用这么夸张地方法求过婚,高桥问他结果如何,他便摆起手来,“我们不一样,我们都处了二十年了才找到这个时机。有时候你需要的不止是对的人,还有对的时间。“
“那我也要等上二十年吗?“
“不会的,你和小舞比我们幸运多了。“
他和高桥倒是聊得来,借着酒精的熏陶,没多久就称兄道弟了起来。小舞远远地看着这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便终于走过来拉住了高桥说,“你可小心点,我哥是基佬。“
樱井一脸痛苦的扭了扭脖子,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半天只能训了一句,“谁教你的这么粗俗的词。“
樱井翔的事高桥并不是第一次听小舞说起,自然也没惊讶,而是趁着酒劲无所顾忌的笑了起来。这笑仿佛会传染,三个人便围做一团,肆无忌惮的笑了个痛快。
小舞当晚就帮樱井定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到了安检口还边轰边赶的说,“想回家机会多的是,你个无业游民没必要非借着过节回来。”
“我这叫自由职业。”樱井纠正道,却被妹妹无视了个完完全全。
“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故事没讲呢。”说完又纠正道,“不对,是两个,两次求婚。”
“那我再回来是不是就该听你的故事了?”樱井冲她摆了摆手,便拉着Haruki进了安检。
“想小翔了吧。”二宫妈妈凑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儿子身边坐下。
“才两天没见呢,哪有那么寂寞。”二宫撇了撇嘴,有点不满的回答,“而且我有你们呢。”
“又口是心非。”妈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又说,“这个平安夜我和你爸都很开心,也该放你回去了。”
“回哪啊?”
“去东京找小翔啊。”
“不去。”二宫动了动身子,摆出了一幅誓死赖在沙发上的懒样子。
“你陪我们过了平安夜,现在也该你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圣诞节了。有你那句以后经常来看我们,我们就满足了。”
最终二宫还是去了机场,他刚好赶上一班马上就要开始登机的航班,但到达时间还是没能赶上东九区的圣诞节。
他站在安检口急切的队伍前进,好像自己早一步进去,飞机就能早一点起飞似的。
“那不是爸爸嘛!”Haruki拽了拽樱井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安检口的方向。
樱井不可置信的望过去,一眼便确认了二宫的背影。他人已经过了安检,正往登机口走去,樱井赶忙冲着里面喊了起来,“Nino!Nino!二宫!二宫和也!”他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这样在公共场合不顾形象的大喊过了,Haruki也在一旁用细细的童音喊着“爸爸、Nino爸爸”,但距离太远,再加上这里的嘈杂,二宫完全没有察觉。
他试图跟工作人员解释,却还是被拦了下来。掏出手机打了几次二宫的电话,也全部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灵机一动,去广播站要求广播寻人,却在这时才注意到航班表上时间最近的那一班飞往东京的飞机已经在登机了,而一旦离开了航站楼,他就听不到广播了。
樱井急的不行,只能一刻不停的打着电话,寄希望于二宫在起飞前关机时能注意到他的来电。
“先生,能请您关闭手机吗?”
经空乘提醒,二宫才发现自己塞在包里的手机屏幕在不停的闪着。昨天观剧的时候调成了静音就忘记了调回来,今天的电话估计漏接了大半。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才发现是樱井打来的,而未解来电竟有几十通。
“抱歉,我必须接一下这个电话。”他抱歉的看着空乘,按下了接听键,小声问道,“怎么了?”
“你快下来。”樱井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让二宫完全摸不着头脑,大概是已经急的语无伦次了。
“啊?从哪下来啊?”
“废话,飞机上啊。”
“你怎么知道……”
“这位先生,我们就要关闭舱门了,请您配合我们,结束通话好吗?”空乘再次提醒道。
二宫这回却腾地站起了身,吓了身旁的空乘一大跳,“抱歉,请问现在还能下去吗?”
“你怎么回来了!”二宫是小跑着回到安检口的,还没到樱井跟前就大声问。
“你那通电话我担心死了。”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所以我才要去找你。”
“到底怎么了。”
“回去我再慢慢给你讲。”二宫抱歉的拉起樱井的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件事……Hamilton我先去看了,跟我爸妈看的。”
“你说的是我们约好要一起去看的那部大热Hip-Hop音乐剧Hamilton吗?”
“没错,就是我们约好要一起去看的那部大热Hip-Hop音乐剧Hamilton。”二宫学着樱井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
“那只能请你陪我再去看一遍了。”樱井揉了揉二宫的头发,也报告起了新闻,“对了,还没告诉你,这次碰到我没的男朋友向她求婚了。”
“那不就是妹夫了?”
“她还没答应……”
“这样啊。”二宫可惜的摇了摇头,评论道,“看来这个圣诞节只剩看‘LoveActually’这一件好事了。”
“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和你爸妈看过了!”樱井激动地张大嘴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与伤害。
“淡定。我们现在赶回家的话,还能赶上一起看,否则连这件事也要变成遗憾了。”
他牵起樱井的手,准备拉着这父子俩赶快回家,却又被站在原地没动的樱井一把扯了回来。他把双臂搭在二宫肩上,轻轻环住他的脖子,用额头抵着额头,随后又侧了侧脑袋轻轻吻上了他的唇,低声说,“Kazu,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 Sho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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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科普是安利:Hamilton
虽然我没看过 QAQ 但是OST特别燃
甩个地址 不要客气
http://music.163.com/#/m/playlist?id=137145689
既然发文攒rp了就让我把它用掉吧(不
1.希望快递快点到(shenmegui
2.希望Hamilton能一直演一直演至少演到2020年,这样不管怎么样我也能去看了 液
【磁石】比寂静更寂静27(end)
钥匙插进锁孔只用了半圈便扭开了门,屋子里黑漆漆的,樱井翔探进头,整个房间只有客厅里的电视发出幽幽的蓝光,侧面看几乎弯成一个圆圈的猫背男人捏着手柄,旁边摆着吃到一半的外卖盒子,看见樱井翔回来淡淡地来了句“呦”。
樱井翔有一种时光穿越了十年的错觉。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把沾满尘土和污渍的外套扔在门旁,就着那件已经皱褶得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衬衫,整个人趴在二宫的身上,然后拉着软绵绵的长音问:“在做什么?”
他下巴太尖身子又太热,沉甸甸压在二宫的心头,二宫颈后被樱井翔温暖潮湿的呼吸润着,像是陷进软软的棉花糖,他的手指不易觉察地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道:“松开,脏死了。”
“晚上吃了什么,饿死了,有我能吃...
钥匙插进锁孔只用了半圈便扭开了门,屋子里黑漆漆的,樱井翔探进头,整个房间只有客厅里的电视发出幽幽的蓝光,侧面看几乎弯成一个圆圈的猫背男人捏着手柄,旁边摆着吃到一半的外卖盒子,看见樱井翔回来淡淡地来了句“呦”。
樱井翔有一种时光穿越了十年的错觉。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把沾满尘土和污渍的外套扔在门旁,就着那件已经皱褶得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衬衫,整个人趴在二宫的身上,然后拉着软绵绵的长音问:“在做什么?”
他下巴太尖身子又太热,沉甸甸压在二宫的心头,二宫颈后被樱井翔温暖潮湿的呼吸润着,像是陷进软软的棉花糖,他的手指不易觉察地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道:“松开,脏死了。”
“晚上吃了什么,饿死了,有我能吃的吗?”
樱井翔也没理会二宫的嫌弃,抱着人若无其事地撒娇讨食,二宫看着对方晶晶亮亮的大眼睛,半晌无奈:“还有我剩的半份饺子,不过都凉了。”
“啊——”樱井翔眼睛亮亮的,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冲二宫张大嘴巴,二宫看着樱井翔的血盆大口,无奈地夹了一只已经凉透了的饺子放进他嘴里。
“敲唔卖——”
“……”
“还要。”
“不行,太凉了。”
“那就等一下再吃。”
二宫身子被樱井翔压着,后者伸出双臂,密密匝匝地把人搂在怀里,被抱着的人无语,好半天,轻轻地挣了一下。
不过没挣开。
“你放开。”
“嗯?”
“好脏。”
“呵。”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某人于是一只手摸上领口,一颗一颗开始解扣子。
他半眯着眼,视线不离二宫的眼睛,一面看着他,一面慢条斯理地解扣子,二宫被看得耳朵一下子烧起来,樱井翔不过是应他的要求脱脏衣服,可这个动作此时被他做得撩人又色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点什么似的。
二宫斜着眼吐槽:“不过是只仓鼠,学什么性感。”
“诶?你觉得我性感?”
樱井翔的笑意忽然变得深刻,他伸手在二宫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得到二宫白眼一枚,森赛半跪着,前后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轻声舒了口气:“没受伤啊。”
“嗯,好好的。”
他笑眯眯被二宫裹上毯子,软绵绵倚在人家背上,二宫刚想要把他赶下去,耳后却传来绵长而舒缓的呼吸——背上的人忽然变得很重,樱井翔用一个十分别扭却坚持的姿势,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二宫愣住了。
他其实累极了吧。
二宫不知道猫田是否对樱井翔说了什么,抑或是樱井翔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像无数次的曾经那样,走进来,抱住自己,而自己也像无数次等从图书馆回家的他一样,坐在客厅里,一边看表一边打游戏。
二宫其实被停职了。
东城大方面倒是没有把中冢芳惠的死亡定性成医疗事故,毕竟自家外科的招牌若是发生医疗事故,丢的是整个东城大的脸,何况中冢隆司不过是借此做戏,演出一副孝顺的假象。
只不过,舆论总是有导向的,调查组不把这定性成医疗事故,却管不住有人假意散布这方面的谣言
于是二宫回家了,美其名曰休息,实则无限期停职。
二宫觉得,这样也好。
大概没有人会相信,“神之手”的二宫森赛,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丢了一条手臂的黑田医生,一看见血就会恶心的想吐。二宫和也眼都没合在家里打了三天的游戏,一次电话也没接,一封邮件也没回。二宫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他想要呼救,却怕拖累了唯一能救他的人,所以他怕,他不敢。
可是樱井翔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有时完全不明白樱井翔在想什么,有时却又不必他开任何的口——听起来很矛盾,恰恰却又是他们两人关系的体现——他们是思维方式毫不相同的个体,可有时候又有惊人的默契。
因为不同,所以靠近,又因为相同,才能在一起。
二宫用了好长时间,把那些快要涌出眼睛的东西逼入四肢百骸,在周身回转了几圈之后收回心脏,那些东西太轻又太重,他一动都不敢动,怕吵醒身上的人,怕惊扰了他的梦。
——呐,翔ちゃん,如果我再也拿不了手术刀怎么办?
——诶?你不能养我了吗?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说别怕,以后你会养我一辈子吗!
——诶?为什么要我养你,你不是赚的比我多吗?
——这跟赚的多少没有关系!关键是你要养我!养我!
——可是你看……
——没有可是!
——好了啦,养你到你能拿手术刀为止。
——可我要是再也拿不了了呢?
——那我大概就赔了吧……
——……#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哪位朋友想要提问?”
主持人环视了座无虚席地报告大厅,从无数渴望的眼神之中挑出一位手举的最高的听众,那人很年轻,好像是个学生,一拿到话筒就迫不及待地起身,激动地开口:“Dr.Sakurai,我是您的粉丝,首先恭喜您在PTSD临床治疗上取得的重大突破,我有一点点题外的问题向您询问,希望您不要生气……你论文中的那例病例,N,因为应激创伤而无法再进手术室的那位外科医生,在您的治疗之下,真的重回手术台了吗?且不论他本人主观意愿如何,他的患者真的会允许有这样经历的一位医生为自己治疗吗?”
报告台上的教授眨了眨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好似十分苦恼,正当大家以为这个问题犯了这位年轻的教授的忌讳的时候,这位英俊的教授摸了摸鼻子,坦然地开口,“我自己本身也是PTSD患者,大家不也接受了我在这里做PTSD有关论文的报告?”底下有些低低的赞同声,他的视线落在台下的一角,“医生N确实重回了手术台,至于他的患者……他的患者好像不是很介意……”
岂止不介意,患者的预约简直排到了明年,不过这位“Nさん”以培养新人为名,统统都推掉了,他说与其自己厉害,不如多培养几个厉害的徒弟,当然那人原话是“自己赚钱不如培养徒弟赚钱”。台上的教授表情温柔,清了清嗓子:“N的病例不作为主要数据,重点在前三组,大家不用对他过分关注。”
“诶?是说N的病例不具有代表性?”
“倒也不是,”教授有点苦恼,为什么这群听众一个劲跟N过不去:“只是……”
“我有男朋友了,各位还是死心吧。”
尖尖细细的嗓音从台下传来,会场先是一愣,继而掀起轩然大波,这里的人大都是医学圈里的,即便专业不在外科,却也认得刚刚获得拉斯克赏的、接连登在医学杂志封面的那张年轻的脸,二宫不耐烦地压压帽子,“还有什么问题快点问,等下我们还要去吃饭。”
诶?诶——
二宫和也的出现让会场陷入混乱,樱井翔无奈地看着把自己的报告会弄得乱七八糟的某人,不过可能是二宫本人太过耀眼,倒是没有几个人意识到他就是“N”,樱井教授在台上清了清嗓子:“嗯,没有提问的了?”
“有的有的!”有人又站了起来:“Dr.Sakurai,您跟二宫森赛是什么关系,二宫森赛所说的男朋友是指你吗?”
“没错,那就是老子我的男朋友!”樱井翔还没说话,那位二宫森赛蹦跶着扯着小尖嗓,“你们都不准觊觎!”
底下霎时响起一阵起哄,年轻的教授憋着笑,一本正经地摆手:“与学术无关的问题不予回答。”
“哈哈哈……”
再后来与会者看见那位樱井教授刚致了最后的辞,就被早都等得不耐烦了的二宫森赛拉着,从台上跑了下去,途中樱井教授大概是绊了一下,身子稍微歪了歪,二宫森赛立即炸了毛,一边数落着人一边小心地放慢了脚步,而樱井教授只是温柔地笑着,随手摸了摸二宫的头顶,二宫的耳朵红了红,嘟嘟囔囔地拉着人远去。
“呀,走掉了……”
“啊,我忘了找他签名!”
“你说哪个?Dr.Sakurai,还是Dr.Ninomiya?”
“两个都是!”
“所以说N就是Ninomiya?”有人如梦方醒。
“大概吧……”
“呀,下雪了。”
天降大雪,二宫惊奇地发现外面已经变得白皑皑一片,樱井翔站在他身后帮他拢了拢衣领:“嗯,下雪了。”
“下雪了,我们去吃番茄锅吧。”
“可你不是怕酸?”
“一点点酸没关系了。”
面前的二宫点着脚尖踩在雪里,一蹦一蹦:“好冷的,快点决定。”
“那就去吃好了。”樱井翔说着掏出手机,“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在……”
“啊,就那家算了!”
二宫等不及樱井翔电话搜索,直抓着后者的手一个劲往前冲,他陪他报告发表已经一整天,此时饿的饥肠辘辘,于是忍不住抱怨:“你这个报告会也太不人道,就只提供水,真是要把人饿死……”
“我都说很无聊了,谁让你一定要来。”
“……我无聊好吧!”
气鼓鼓的二宫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樱井翔笑着伸手圈了一下他的肩膀挠他的头毛,于是小鸟被安抚,转而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年你为什么要转去心理?其实以你父亲或是外公,你从政或是从商不是简单得多?”
“大概是觉得,必须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樱井翔的笑意深刻而温柔:“在同一个圈子,才有可能重逢。”
二宫呆了一呆,忽然笑道:“想复合早说啊。”
“诶?现在说晚了?”樱井翔假意惊恐。
“嗯,二宫大人有主了。”二宫掰着手指:“眼睛大了一点,肩溜了一点,有点唠叨,不过大体上还是非常不错。”
“那可真是非常遗憾。”两人走到要进的店前,樱井翔边推开店门边开口:“本来还给你准备了我的存折。”
“诶?存折在哪?”
“在你的出生证下面。”
“出生证——来年争取上面放一张结婚证吧。”
“嗯,可以提到计划里。”
……
灯光把两个毛茸茸的影子印在墙上,又因为渐变的光晕,慢慢融成一个,二宫指着墙面笑道,你看,我们的影子重合在了一处。
樱井翔也笑,说它们还挺自觉。
于是那重合在一处的影子微微动了动,有人用舌头偷走另一人唇角的一点汤汁,然后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番茄味道的吻。
嗯,有一点点酸,
和很多很多甜。
end
【磁石】比寂静更寂静21
红白红白红白
司会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情更新 这章有两章的长度
两周之后,樱井翔可以坐起了。
要说为什么特地提可以坐起,全因这是一个质的飞跃。樱井翔可以坐起就意味着,他开始可以自己吃饭,可以用电脑看论文。
这不,水野若菜带着这一阵子堆积起来的文件,在对樱井翔汇报。
“明智大学的演讲……延期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法站讲台……啊,北野教授的邮件……告诉他等我查一些资料……诶?加州那边有回信?我看看……”
他明明一只手上打着吊针,两只手还是飞快地敲起键盘,水野在一旁,有点担忧:“boss,你想查什么告诉我就好,你还打着针,小心一会...
红白红白红白
司会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情更新 这章有两章的长度
两周之后,樱井翔可以坐起了。
要说为什么特地提可以坐起,全因这是一个质的飞跃。樱井翔可以坐起就意味着,他开始可以自己吃饭,可以用电脑看论文。
这不,水野若菜带着这一阵子堆积起来的文件,在对樱井翔汇报。
“明智大学的演讲……延期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法站讲台……啊,北野教授的邮件……告诉他等我查一些资料……诶?加州那边有回信?我看看……”
他明明一只手上打着吊针,两只手还是飞快地敲起键盘,水野在一旁,有点担忧:“boss,你想查什么告诉我就好,你还打着针,小心一会针头滚了……”
“啊,这个。”樱井翔看了一下,不在意地拔掉,然后淡定地道:“你给我换个地方扎就行了。”
“诶诶诶?”
“怎么?已经不会打针了?”樱井翔头都没抬:“你要是不会,就喊护士长过来。”
“你怎么拔下来了!”水野姑娘一把抢过针头,一时又不知道应不应该给樱井翔扎回去,顿时有点气急败坏,樱井翔倒是很淡定:“也不知道给我吊的是什么东西,一会再扎回去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止痛而已。”二宫夹着病历本闲闲的站在门口,轻描淡写地道:“拔了就拔了,大不了就是痛嘛。”
“……”
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二宫和也是十分乐意樱井翔受点罪的,谁让这家伙不安分,一能坐起就开始工作,一天天病房弄得像办公室,来来往往的不是水野就是找他咨询的人。逼得二宫就差拿着手术刀站在门口,大喊“这家伙之前室颤都出现了,你们给我离他远点”了。
不过最让他烦心的,还是樱井翔本人。
不听话,这个病人极其不听话!
他仗着自己是医生,没事给自己拔针头不说,偶尔还会把缠得不舒服的绷带解开,樱井翔的身上最严重的伤就是肋骨的开放性骨折并刺穿肺叶,之前可是呼吸机都用上了,现在刚刚好转,这人就偷着乱动,二宫和也阴恻恻一笑,随手把止痛的吊针拿掉,一抬手就扔到一边。
“不要止痛?很好,那之后疼了就忍着吧。”
“……我错了”QAQ
“你哪有错。”
“我真的错了。”QAQ
二宫漫不经心地又翻弄了一下床头的病历卡,完全无视樱井翔委屈的大眼睛。那人因为受伤急速消瘦,显得眼睛明显又大了一圈,一眨一眨杀伤力十足。一旁的水野姑娘摸着自己的胸口,哎呦喂小心肝地叫啊,就自家boss这小眼神,谁看了谁不沦陷,谁看了谁不哭着喊着为他而死啊。
可偏偏二宫大人就是无动于衷。
“Nino……”
“别叫我。”
“Nino……”
卖萌失败,樱井翔没办法,只能苦笑了一下。
他轻咳了两声,拿着文件又对水野交代了一些事,直到水野姑娘一一记下,这才点了头。这期间二宫也没说话,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座,掏出掌机指挥水管工踩蘑菇,一直跟在二宫身后的猫田护士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床上的那个,心里不由得感慨:虽然看着二宫和也占了上风,可实际上,他才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个人,你看樱井森赛虽然卖萌失败,可他想做的可一样没落下:助手也见了文件也批好,要是一会伤口真的开始痛——看你二宫和也是不是还能无动于衷。
你要是真能做到无动于衷,给人家手术的时候就不会眼圈都红了。
猫田想着当时推樱井翔进手术室时自家boss的表情,就觉得那场手术真是值回票价: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神之手”二宫和也,在手术收尾最简单的打结的时候,手抖得差点拿不住剪刀,只能让一助过去缝合,哪知缝了两针他又觉得一助缝的不好,硬生生把人骂走,自己哆哆嗦嗦又凑过去。
猫田觉得那哪是在给一名患者缝合,二宫缝的,简直是他自己的心。
二宫森赛的心肝在坐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是累了,蔫哒哒靠在枕头上,水野看到boss累了,赶紧往下摇床。樱井翔缓慢地被放平到床上之后,像一只准备过冬的仓鼠,蜷在被子里,然后冲人摆了摆手。
“躺好,别这么蜷着。”踩蘑菇的二宫大人终是看不过,没好气地捅樱井翔。
樱井仓鼠面无表情:“我疼。”
“……”
二宫森赛想骂人。
慢慢的,樱井翔能下床了。
他自己是这的医生,住了院也没病人的自觉,能动之后就坐着电动轮椅满医院溜达,相叶雅纪向他坦白了他卖友求荣的全过程,以至于现在在樱井翔面前都抬不起头。
不过还好,沙纪ちゃん手术很成功,再恢复一阵,就可以出院了。
竞选院长的事进行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庄司教授来看过樱井一次,不过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樱井翔觉得对方大概是觉得他当真指望不上,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二宫最近忙的不见人影,听外科的护士们说应该是接了不少工作,手术一场接一场,好像还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樱井翔看着自己的右手,还是没忍住,叹息了一声。
午休的时候,樱井翔窝在自己的心理咨询室晒太阳。
他本来一直睡不好,更遑论身上插满管子被困在小小的病床之间。那张极其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椅子异常舒服,加上他精心挑选触感柔软的毛毯,焚起的安神香。樱井翔躺在阳光底下,好不容易才漾起一点点睡意。
哪知有人推门。
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明明放了请勿打扰,怎么还会有人进来,进来的是谁?病人吗?有预约吗?水野为什么没拦住呢?
“森赛?”
是个年轻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樱井翔一边在脑子里搜索,一边撩开沉重的眼皮。
“啊,水岛。”
水岛悠大是樱井翔的一个患者,三年前因为抑郁症开始向樱井翔做咨询,算起来也算是樱井翔的老客户。这孩子比较粘人,以前没事就爱给樱井翔打电话,这次樱井翔住院,也没少了来看望。
不过他是怎么摸到这来的?
心理科在医院也不是什么主流的科室,位置比较偏,在19楼的最里侧,水岛毕竟是来过这里,知道位置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明知道自己最近在住院部卧床,怎么还是会找来?樱井翔有点不解,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嗯,有事吗?”
“森赛……翔……”
诶?等等!
樱井翔坏事报警器警铃大作,他一个比水岛大十几岁的大男人,忽然被那一声“翔”吓得汗毛倒立,水岛悠大往前进了一步,一把就拉住樱井翔的手腕,“翔是因为想跟我独处,才特地到这里来等我的吧……”
“……”
我是来睡觉的。
“这次总算没有那个碍事的死宅男了,翔,我,我想——”
“对不起,死宅男还在,你想怎么样?”
一转眼就不见人,二宫和也要被樱井翔气的炸毛。
这要是放在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最近二宫发现有人在病房外探头探脑——这跟总有人在他身后尾随的感觉差不多是一样的——二宫开始没怎么在意,樱井翔就一天然招苏而不自知的体质,学生时起就这样,虽然有内藤真纪这样极端的案例出现,但樱井翔自己的狂热粉丝也不在少数。这种不在意在他看清对方相貌之后荡然无存:水岛是个白皙瘦小的男孩子,还有点猫背……
不是他敏感,水岛简直就是学生时代的自己。
学生时代的二宫是什么样的呢?除了长相年轻身体热情洋溢荷尔蒙爆棚之外,大概就是非常非常喜欢樱井翔,那时候他就一没骨头的样子,有机会就往樱井翔身上挂,没事愿意抱着樱井翔亲个一口两口,虽然喜欢和他斗嘴吐槽,但真是又坦率又爱撒娇——成年二宫的耳朵红了一红,摸了摸下巴不自在地回忆上次约美女开房是多久之前的事,一想,二宫更绝望了,貌似那美女还是当着樱井翔面领走的……
啊,肮脏的大人……
这么一对比,像学生时代自己的水岛真是又可爱又美好。
二宫微妙地down了一下,结果下一秒,内部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二宫森赛?”
“你谁?”
“水野,我是水野啦,”水野姑娘叹气:“森赛你不是让我帮你盯着我家boss嘛。”
“啊水野,水野什么来着?尚美?朋香?”
“森赛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说话了,你这种记性以前没叫错过女朋友名字吗?”
“对我想起来了,是若菜,若菜对吧。”二宫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樱井翔小助手的名字:“名字倒没错过,因为我一律叫宝贝。”
“……我突然不想告诉你我家boss的行踪了。”
“乖,给你加工资。”
正义的小人和邪恶的小人在水野脑中打了一架之后,正义的小人被顺利打倒,水野若菜于是特别流利地对着电话道:“boss在心理室,貌似正在睡觉,你可别打扰他啊,boss平时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才嘟嘟嘟嘟——靠!挂了?”
然后他就冲到了心理室。
然后他就看见了樱井翔被水岛抓着告白——好吧,告白未遂。
二宫神在在推开了门,若无其事地踱步进来,水岛先是一惊,反应过来之后反而捏紧了樱井翔的手腕:“我是真心喜欢翔的,谁也比不过我的真心!翔,我爱你。”
“对不起,其实我……”
“翔!我真的爱你!”
“我唔——”
那是柔软又微凉的嘴唇、灵活的舌头。
二宫扣着樱井翔的后脑勺,下一秒,把人整个压到躺椅上。
“你卑鄙,你怎么可以强吻他!你这个肮脏的家伙!”大概是画面冲击感过强,自己的神明被亵渎,水岛悠大瞬间尖叫起来,“你卑鄙!”
“这才是成年人的做法,你还是孩子,孩子就找孩子玩去。”二宫毫不留情地奚落。
“翔,你们……”
“你们什么,小心我给你打镇定。”二宫说着就开始打电话:“喂?保安吗?这里是19楼心理咨询室,有个患者在医闹,快点派人过来。”
樱井翔:“……”
水岛悠大:“……”
“对不起水岛,我不能接受你。”樱井翔擦掉嘴角的银丝,目光很温柔,但是神情很坚定,“你值得更好的,但不是我。”
“你——你们……”
“我不爱你,我们没有可能,快点走吧,一会保安大概真的会来。”
“你真的不喜欢我?一点点都不喜欢?”
“一点点都不喜欢。”
水岛叹息了一声,终是没办法,垂头丧气地而离去。
“啊……心理创伤大概会更严重吧。”二宫摸着下巴,笑眯眯看着门口,小恶魔的尾巴尖摇啊摇,樱井翔斜睨着他,一脸的要笑不笑。
“怎么?”
“果然是身经百战的二宫和也大人,”樱井翔的口气非常古怪,“感觉真是有过不少的实践机会。”
“fufufu~~~经验是不少,”二宫森赛说着欺身而上,右手顺着樱井翔的大腿一路往上,在不怀好意的区间肆无忌惮地揉了一把:“怎么,你要不要试试?”
“你在上面的经验大概用不到。”
“比你十来年没经验还是要强一些。”
樱井翔一愣,反而真的不反抗了,一副“你请便”的表情,就他现在这支离破碎的身体,二宫敢动他才有鬼。二宫大人也没生气,当真扣着樱井翔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等一下,”樱井翔推他:“我不喜欢不清不楚,我们这算复合了?”
“诶?我们有分过手?”二宫用指腹揉着樱井翔的嘴唇,眨着眼睛反问。
“如果没分手那之前你可都算出轨。”
“哦,那就没复合。”
“所以现在算偷情?”
“嗯,偷情这个词我喜欢。”二宫fufufu地笑了起来,猫唇一颤一颤:“那么我们偷~情~吧。”
【磁石】云流至他方(24)
也不知道究竟是樱井翔的药起了效还是三台游戏机的魅力大,总而言之二宫又满血复活。
樱井翔那些个“三天游遍青森”“青森不得不去的20个景点”什么的计划,全线告吹,但凡提到要出门之类的想法,二宫小宅男就开始大力地咳,直咳得肺都要飞出来。
所以后面两天的假期,樱井翔是在游戏的背景音中度过的。
密密麻麻的手账被他收在书架的最上层,打电话约好的饭店餐厅能退的也全都退掉,啊……这个有点麻烦,钱已经付了……樱井翔在“直升机”下面画了两条横线,“算了,不去了。”
他那些不着痕迹的惊喜,那些奇思妙想的方案,全都败在小宅男死也不出门的面前,樱井翔坐在书房叹了叹,算了。
能看见他就好。
客厅里的小宅男盘腿...
也不知道究竟是樱井翔的药起了效还是三台游戏机的魅力大,总而言之二宫又满血复活。
樱井翔那些个“三天游遍青森”“青森不得不去的20个景点”什么的计划,全线告吹,但凡提到要出门之类的想法,二宫小宅男就开始大力地咳,直咳得肺都要飞出来。
所以后面两天的假期,樱井翔是在游戏的背景音中度过的。
密密麻麻的手账被他收在书架的最上层,打电话约好的饭店餐厅能退的也全都退掉,啊……这个有点麻烦,钱已经付了……樱井翔在“直升机”下面画了两条横线,“算了,不去了。”
他那些不着痕迹的惊喜,那些奇思妙想的方案,全都败在小宅男死也不出门的面前,樱井翔坐在书房叹了叹,算了。
能看见他就好。
客厅里的小宅男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猫唇抿的紧紧的,身子随着操作动作来回摇摆。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二宫和也暖融融的,像要融化在光里。
樱井翔穿着家居服,拿了份报纸,坐在二宫旁边的暖光里。
二宫游戏告一段落的时候,一回头看见正聚精会神看报纸的樱井翔,小宅男刚要出声抗议怎么一个人看起报纸来了,随后一想好像是自己先打起游戏,于是一抹坏笑浮上嘴角,挪挪挪蹭过去:“翔ちゃん~~~”
“恩?”樱井翔把看过的部分折了一下,抽空回了个头:“怎么了?”
“没什么。”
嘴上说没什么,空着的手却开始作乱,樱井翔起先没在意,直到发现小狐狸的手顺着自己的衣襟往里摸——樱井翔一下子捉住狐狸爪子,回头问:“你干什么?”
“切,男朋友的腰,摸摸还不行?”
二宫说的挺大声,心里却虚的不行,樱井翔似笑非笑:“你确定你要摸?”
“怎么,怕人看吗!”
“所以你要看什么?”
“脐环……”小狐狸心虚的对手指:“我想看看你的脐环还在不在。”
“好奇这个?”樱井翔不可思议,不过倒是没挡着,直接撩起衣服:“没了,之前感染过,就让我摘了。”
“诶?没了?”
说到底樱井翔早已不是当年的黄毛耳钉,而是长成了立派的大人,身上脐环这种东西被摘掉也是正常,只是眼见着黄毛少年的痕迹一点一点消失,二宫还是有一点点伤感。
不过这伤感并没持续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东西吸引。
樱井翔腰上的刺青。
一条锁链。
那锁链不狰狞,不血腥,反而充满了细致的美感,一条锁链长长的盘踞在樱井翔的后背到腰间,二宫先是下意识下想到原来不是aiba masaki,随即又想调侃一下怎么纹了这么中二的图案,再然后,被锁链下凹凸不平的皮肤惊得没了声音。
“这是……那道疤吗……”
“恩?恩……”
樱井翔迅速地放下衣服,表情温柔平静,二宫却不依不饶地再次掀起,手指颤抖,摩挲在那皮肤上。
这么长……这么长……
“身上有疤不好看,就纹了个刺青遮一下。”当事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件事:“伤口太细太长,所以就纹了这个。”
其实备选图案还有藤蔓,某渔夫本来想纹了藤蔓然后让周围开出花朵,那样更具美感,不过樱井翔本人选择了锁链。
“这是枷锁……就让我一直背负吧……”
额角还渗着冷汗的人,表情却是那样坚定,仿佛在刚长好的伤口上纹上锁链,疼的人不是他一样。
樱井翔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小狐狸用手臂圈住樱井翔的腰,双手在对方胸前紧紧地扣住,软软的脸贴到脊背上。
“翔ちゃん。”
“恩?”
“翔ちゃん。”
“恩。”
尾音在微微颤抖,樱井翔静静地,把手覆在胸前的一双汉堡小手上。
他本不想让他知道的。
那样会让他更加无法分辨,爱与怜惜。
“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七点。”
“我送你。”
“下一个case,因为委托人身份的原因,需要保密……”机场候机大厅里,二宫有点为难地说,“要潜入一个地方,扮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就不能……”
“好,我不主动给你打电话。”
“还可能会用新号码,line大概也不会很及时地回复。”
“那是不是,如果不小心遇见了你,也要当做不认识?”
“恩。”二宫点点头,“而且难办的是这个case周期很长,不知道新年前可不可以结束……”
“好,我明白了。”
二宫松了口气,一直盘踞在心中的内疚消失,人轻松了不少。他就知道樱井翔绝对是可以理解他的,这让他更加觉得,恋爱对象是个男人,真是大大的便利。
之前就有女朋友,曾经因为他过于投入工作,或者吃女性委托人的醋,而跟他分手。
这样一对比,二宫竟忽然觉得,自己怎么早没交个男朋友?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樱井翔买了汉堡塞到他手里,晚饭吃得早,二宫还真的饿了,于是立刻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一抬眼,樱井翔却没有动,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了?脸上粘了沙拉酱?”二宫狐疑,伸出粉嫩的小舌头猫咪一样舔了舔嘴唇,樱井翔只是笑,二宫想了想,“你也想吃?”说着,把咬了一半的汉堡递过去:“喏。”
“想吃我自己就买了,这是给你的。”他说着,又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杯蜜瓜苏达:“慢点吃,别噎着。”
二宫眼睛亮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话一出口,二宫立刻有点不好意思,貌似樱井翔一直知道自己的喜好,这么多天,自己吃的住的,无一不合口味,无一不合心意,反倒是樱井……想到这,二宫皱了皱眉头问:“你呢?你喜欢什么?哦,我知道了……荞麦面?”
“我?我没有不喜欢吃的。”樱井翔倒是没在意,他从包里掏出湿巾给二宫擦手:“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还真是很狡猾的说法,二宫暗自思忖,不过好像也没有问题……
广播里响起了登机的提示,二宫捏着机票,有点茫然地站起,樱井翔倒是很淡定,他帮二宫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物品,确定没有忘记的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家了,给我来个消息。”
二宫点了点头。
安检完之后二宫下意识回头,樱井翔竟然还站在那里,两人隔了几十米的距离,远的忽然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见那瘦削的身体像个箭头似的立在那,二宫有点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fufu笑出来,笑过之后,竟然觉得对方看起来有点冷。
大约是机场空调开得太低吧。
【Y2】后来的我们
原名【Mr. & Mr.】/有点儿长/HE
01
清晨。床头闹钟不太和谐的响起来。
樱井动了动被压了半个晚上有些酸麻的手臂,他缓缓睁开眼,爱人安稳熟睡的侧颜近在咫尺,漆黑的眉睫,从窗外钻进来的日光抚过他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他连呼吸都是轻的,让这一时刻变得温柔而漫长。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但还是让一个人怦然心动——
他低头亲吻二宫的发旋,“亲爱的,该起床了。”
缩在樱井怀里的人动了动腿,无意识的拿脚趾蹭了蹭他的小腿,黏黏糊糊的开口:“再……睡一会儿,你、去烤面包……”
说着二宫就卷起毯子滚到了床的另一边,活像一只冬眠的春卷,“就十分钟……...
原名【Mr. & Mr.】/有点儿长/HE
01
清晨。床头闹钟不太和谐的响起来。
樱井动了动被压了半个晚上有些酸麻的手臂,他缓缓睁开眼,爱人安稳熟睡的侧颜近在咫尺,漆黑的眉睫,从窗外钻进来的日光抚过他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他连呼吸都是轻的,让这一时刻变得温柔而漫长。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但还是让一个人怦然心动——
他低头亲吻二宫的发旋,“亲爱的,该起床了。”
缩在樱井怀里的人动了动腿,无意识的拿脚趾蹭了蹭他的小腿,黏黏糊糊的开口:“再……睡一会儿,你、去烤面包……”
说着二宫就卷起毯子滚到了床的另一边,活像一只冬眠的春卷,“就十分钟……”
“不可以。”樱井翻身压住他,用力掰过二宫躲在毯子里的脑袋,“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整整赖了一小时床,就昨天。”
“那是意外……”
“谁和我抱怨工资快因为迟到扣光了的?”
“……”
“谁和我说希望秃头老板早点光头的?”
“……”
“谁,嗯?”
二宫努力睁了半只眼,又雾又湿,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幼兽,他捧起樱井近在咫尺的脸‘啪叽’就是一口:“拜托啦——”
“真拿你没办法。”樱井无奈的摸了摸沾满口水的脸颊,赤脚踩下床,“蛋黄酱?”
男人弯着腰,一丝不挂的站在衣柜前挑选今天的领带,腰细腿长,因为锻炼而显得精瘦,浑身上下薄薄覆盖着一层线条流畅的肌肉,唯一不算和谐的是他背上几条长短不一的肉色疤痕。
按樱井的话说这是成年人的勋章。
“浅红色那条,”被子里传出一句闷闷的建议,“今天想吃草莓酱。”
02
‘叮’的一声,烤好的面包散发出一股好闻的焦味。
“律师大人,今天能不能早点回来?——”二宫还穿着毛绒绒的睡衣,抱着腿非常随意的坐在餐桌前,“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想试做一下新学的平安夜火鸡。”
他单手撑着头挑了罐草莓酱,又转手去拿面包,却意料之外的被烫了一下,皱着眉轻轻抱怨了一声。
“我很期待。”樱井正低着头穿鞋,闻声过来亲亲他的嘴,“怎么了,我的小彼得潘?”
二宫下意识不着痕迹的藏起那只有些烫红的手,抬头撒娇一般说道,“小彼得潘的草莓酱快吃完了。”
“你最喜欢的那家手工作坊?”
“Bingo!”
“等我晚上下班以后带回来——”樱井歪了歪头,轻佻的分开不安稳椅子上的人并在一起的膝盖,“左边是平安夜,右边是圣诞节,那就奖励我从中间进去?”
二宫反应了一秒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红着耳根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另个人推到门口:“……上班了上班了,迟到了迟到了!”
樱井却挑起眉,不怀好意的反手揽过他的腰,“亲爱的,我至少还能磨蹭,嗯——三分钟?”
等到二宫终于从快窒息的桎梏中松脱开来,看着爱人轻松的哼着小调关门离开的背影,他扭头看向客厅的挂钟,咬着牙想,该死的时间狂,都快五分钟了。
这时候,被随手塞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二宫因为亲吻而变红的耳根似乎在瞬间随着这声特殊的铃声降了温,他面无表情的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快步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
这是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四个英文字母——‘FAKE’。
拿着手机的人眯了眯眼,转身走进卧室,他挪开角落的某块地砖,熟练地从里边摸出把枪来,宛如对待老情人一般温柔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枪绕在指尖潇洒的转了几圈,最终被二宫抵进后腰。
隔了几分钟再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着装。出门前没忘记带走害他烫手却涂满了草莓酱的那块面包和一把餐刀。
不过叼着片面包审问人似乎会让人变得很没有气势。
在第三次被嬉皮笑脸的开玩笑后,二宫终于认识到了这点,他叹了口气:“好吧,荒村桑——”
“小美人,你天生就不是做这种事的料。”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睁大了眼睛打量他,似乎想用眼神把他扒光,“要不你伺候伺候我,或许我就愿意把code……”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扼住了脖颈。
二宫眯着眼把餐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划出血痕:“伺候?”
刀口并不锋利,但被用力摁着,慢条斯理的往上挪移。
从脖子到脸颊,再到额头,血珠顺着划痕不停的涌了出来,缓慢失血带来的恐惧让椅子上的人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开始求饶了,“等等,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冰冷的刀尖在下一瞬间滑进脆弱的眼眶,与温热的眼珠相触,引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嘘——”二宫像是安慰孩子似的微笑着,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别这么激动。”
“你、你这个恶魔!你怎么敢……这么!……”
二宫依旧笑着,只是眼里多了一层阴霾,“恶魔,是吗?”
他干脆的绊倒那把因为疼痛而摇摇晃晃的椅子,用力一刀划穿了男人的腹部,一大串白花花肠子连着血肉一起滚了出来。
“啊!没拿到code,教父、教父他不会原谅你的!……”
二宫弯下腰,有些嫌弃的挑起其中一截,强硬的塞进男人嘴里,因为反抗,刀尖把他的口腔戳的鲜血淋漓。
看着躺在血泊中因为恐惧与痛苦而颤抖的男人,还喘着气儿,但也变得十分微弱了,“可惜,我永远都不需要他的原谅。”
二宫面无表情的发出两声冷笑,他转身,毫不留恋的快步走出房间,“把他的肚子缝起来。”
倒不是荒村手里的code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还有很多教子同时跟进着,缺了这环也没什么妨碍。他只是不喜欢让威胁过自己的人这么轻易的死去,死亡前的漫长等待更折磨人些。
洁白的纸巾仔细擦过每一根手指,被染上艳丽又萎靡的红色,最后被随手丢弃在房间角落。
走廊尽头有人在等他,瘦,高,异常的白,指尖夹了根烟,一闻味道就知道加了料,看见他出来笑了笑:“教父在等你。”
教父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给了他一个名字,他和这里众多的教子一样,或许是从孤儿院里捡来,或许是曾经在这里的人的后代,再或许——谁又真的会介意呢?
十二个人,他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就像圆桌骑士一样围绕着教父,每年都有人从名单上消失,每年也有崭新的名字被写到名单上。
二宫与他点头示意,擦肩而过时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快死了。”
“Abe,”二宫眯了眼,“这种玩笑你开不起。”
“很可惜这是事实。”Abe漫不经心的回答,指尖划过对方的掌心,“你知道,我是他最好的副手。”
“但你也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噢不,你知道我其实最喜欢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教父?”
“最多一年吧,他需要开始挑选接班人了。”
“那又怎样?”
“你知道,”Abe把烟摁灭在墙上,留下个丑陋的烧痕来,“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二宫僵了僵,敏锐的发觉自己的呼吸在某一个短暂的瞬间滞了一下。
他的人生中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头一次是十岁时教父举着他的手杀死第一个人,他甚至还记得那些从脖颈里喷涌而出的血洒在脸上的触感——温热的,带着腥气儿的,但是很快就冷却下来,变得像杯子里的水。
然后教父亲手擦干净了他沾了血的脸,给了他一块芒果味的糖果,说你是个好孩子。
于是他抱着那块看起来很甜蜜的糖果蜷缩在床的一角,从一片漆黑到天光微弱的出现在地平线,他等啊等,等着或许哪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就能离开这里,那时候他还很小,还想要梦想,想要希望,想要爱,甚至觉得未来可期。
但很快,二宫就发现这些对自己来说太贪婪了。
这些美好的,甜蜜的,对他来讲都是非常奢侈的东西。糖果最终还是会融化在掌心,化成一滩难以清除的黏糊糊的污渍,就像长在肉上的一块丑陋胎记,就这样跟着他一辈子。
好孩子,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来处与最后的归处,他们在意的,只有你能带来的价值。
即使这里到处都覆盖着教父最钟爱的丝绒,地毯上,沙发上,墙上,在阳光底下会闪闪发光,在黑夜里会带来温暖,然而还是盖不住从那么多人心底散发出的阴暗与潮湿。
那些东西早就在这儿扎根了。
从学会举枪到习惯杀人,二宫没有花掉很长的时间,有时候他也对自己解释,每个人都有他活下去的方式,只是他的比较残忍苛刻而已。
反正那以后在他手上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每杀一个人就像欠了一笔债,那些血债在心头慢慢堆积起来,积累成山,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多了一个名字罢了。
所以慢慢的,他已经不会再为死亡流泪和愧疚,不会再向上帝忏悔。
但这一切,他从不对人讲。
“如果你把赌注全都下在我身上——”
二宫冷笑着甩开Abe的手,他站得笔挺,瘦削且强悍,像一株扎根在黑暗中的植被,“那你迟早输的倾家荡产。”
03
导航里机械的女声不断报着通往律师事务所的最近路线,车却在距离目的地两条街的比森宝大酒店门前停下了。
樱井把车钥匙抛给门童,随手拿了叠文件走进酒店,途中还非常自然的对前台的小姐姐眨了眨眼。电梯缓缓在十六层停下,他悠闲的迈着步子,转身打开楼道里的消防栓,从里边取出一个公文包。
里面放着一只蓝牙耳机,一张照片,一副手套和一把枪。
樱井颠了颠那把枪,虽然不是他惯用的型号,但感觉还是挺顺手的,接着才慢悠悠的带上耳机,“Hello,早上好。”
“需要我提醒你迟到了几分钟吗?”
“不用,谢谢。”
樱井往走廊今天的脚步不停,在心里一个个数着门牌上逐渐变小的数字——
“听着,S,自从结婚以后你的迟到率上升了60个百分点,就算以前是0,这也上涨的太快了吧?婚姻难道是会让人变懒惰的东西吗?”耳机那头的人唠叨起来,“带上耳机,我从监控里看见你快把它摘下来了。”
“说到这个,爱莎,今天我得早点回家。”
1623,1621,1619——
“?”
“nino说要给我做圣诞大餐。”
“老天,你能有一天不提到你的爱人吗?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到了,1607。
“很抱歉,不能,他是这辈子都要和我绑在一起的人。”樱井拿出那张照片看了看,遗憾的想现在的毒枭长相也挺毒的,“而现在,我要给我们未来的生活赚点养老钱了。”
耳机那头传来电流的‘刺啦’声,似乎有人狠狠一拳敲在了仪器上。
樱井好心情把耳机往外放了点,带上手套轻巧摁在指纹提取机上,电子门发出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咔嚓’一声打开了。
他举着枪优雅的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surprise——”
一小时后。
“早啊,S。”
松本提着他那包宝贝的要命的工具迈进1607房间,并不意外的发现早一步到达的同事正倚着窗抽烟,“刚刚爱莎被你气得不轻,不小心砸坏了随机名单的追踪装置,幸好不算太严重,换了两个插件就好了。”
樱井悠闲的吐了个烟圈:“单身人士可真粗鲁。”
“爱莎听到这句话可能会发疯的。你还记得吗,去年不小心撞见她男友劈腿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然后直接踢断了那个人渣的大腿。”松本艰难回忆着,“我希望你现在没有带着通讯耳机。”
“很不幸,从刚刚开始我的耳机信号就不是很好。”樱井眨了眨眼,“可能需要维修一下了。”
松本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做事总是让人放心。”
不过这样的放心大概只延续了五秒钟。
套房正中规整的躺了五具尸体,看起来像是被人拖过去好好摆放的,松本蹲在地上熟练的把其中一个人翻了过来。
随即他有些嫌弃的抬头:“拜托,你怎么又把别人的脸揍成这样?!”
尸体的整张面孔完全肿胀了起来,青青紫紫的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只能从较深的肤色,浓密的眉毛以及高挺的鼻梁勉强判断出是个中东人。
“今天的枪不是太顺手。”
所以半途改用了拳头。
“别想骗我,按你的手段,就算不用枪也能杀他一百次了!”
“好吧,感谢你认可我的能力——”
樱井摊手,指了指自己脸上一道不太明显的划伤,那里隐隐冒出了点血丝,“礼尚往来。”
松本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摸出把锋利的小刀和一个金属容器,三两下割去了那些肿胀的部位:“我记得你之前为了这事儿被罚过十个小时的社区劳动。”
“可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脸上留痕迹,”樱井皱眉,“nino会发现的!”
“发现?前年在阿富汗那会儿,一颗打中你的肚子,差点儿都把人给对穿了,你才能站起来,就赶着回家和nino解释,理由居然说是赶时髦去打脐环失败了;去年在迈阿密,你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运气好只断了眉骨,你告诉他是走路不小心撞电线杆上了;还有今年……算了,我都懒得继续举例子了,在他眼里心里你只是一个律师,平时哪来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儿?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你那么聪明,怎么一面对nino你的智商就下降了呢?说真的,我觉得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说而已,换我,早把你调查八百遍了。”
松本絮絮叨叨的说,手上动作却飞快。
“这回还行,至少……”他嘟囔着评价,接着把那个金属容器摁在那人眼睛的部位,绞肉机一般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很快,一颗温热且完整的眼球出现在电子屏幕上,“能用。”
“要记住他可是个会计师,那么精确的职业,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人生存在一个小数点的偏差。”
“是注册会计师。”樱井认真的纠正他,“比会计师厉害。”
“拜托,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爱莎那么受不了你了——”
那语气简直温柔到像是在对自己的孩子念睡前童话似的。
松本面无表情的把那颗眼球丢进包里,转身一刀切下尸体的手掌,“不是想早点下班吗?过来帮忙。”
“拜托,别又是什么拿锯子分尸的粗活,我可不想衣服再沾上血。”
“如果你不做的话——”松本举着锯子回头阴测测的笑,“我就告诉爱莎,让她再加你十个小时的社区劳动。”
除了最后那点收尾工作,这一天早上的工作还算轻松,午后樱井在他的律师事务所只坐了几个小时。接待了三个客人,千篇一律的离婚案,公式化的财产分割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不过现在的人总习惯在婚前就给自己留好后路,定下详细的条例,也省了不少事。
指针差一点到五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转了十来圈,然后拎起外套,让秘书小姐提前锁了办公室的门。
回家路上樱井再一次改变了导航的路线——二宫对这家偏远的手工作坊制品情有独钟,充值卡都直接购买最大额度的贵宾卡,不用排队那种——他扫荡了柜上所有口味的果酱。
樱井把车开进车库里,熄火时偷偷弯下腰,仔细的带上早上出门时摘下的戒指。
他有些洁癖,从不在工作时戴戒指,不喜欢别人的脏血碰到他的戒指,他希望他的戒指就像他的爱人一样,干净,闪着光,像个天使。
车库里另一辆车早已经占领了车位,看来他的小彼得潘已经到家了,窗户里隐约透出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樱井快步打开门,意料之中烤鸡的香味溢满了整间屋子,让人食欲大增。二宫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他穿着柔软的毛绒睡衣,手上戴着大大的防烫手套,看起来柔软又可爱,见他进来笑了笑,“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很久以后,樱井看着那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时还是会怀念这一瞬间,如果接下来的事全都没有发生,如果让时间永远停在这里——
但此时,他仍旧觉得天高地阔,未来可期。
樱井从身后拥上爱人的腰,像怀抱着自己所有的美梦,“我回来了。”
03
初冬的太阳带着寒气渐渐落下了,挂在客厅墙上的大幅照片一半沉进了阴影里,这个家庭的两个男主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那两双眼睛,一双狡黠,一双温柔,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它们都盛满了秘密。
04
平安夜的早晨,送黏糊的爱人出门后,二宫踩着拖鞋开始整理行李。
照理说他可以免去这步,早就有人为他准备好了新身份的护照,机票,房卡等一系列东西,但为了樱井他总的做个样子,好让他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回突如其来的,普通的出差。
他打算晚些时候再告诉樱井这个消息,因为即使已经试吃过一次,但平安夜的大餐依旧让自己嘴馋的爱人十分期待——
“多加些孜然,相信我,那样会更好吃的!”
你看,甚至出门前还在和他讨论食谱。
不过樱井很少有时间怀疑,他的客户遍布各国,谈重要的案子时一出差就是个把月——出发前和刚回来的那几天是二宫最头痛的时候,这个精力旺盛到似乎无穷无尽的人非常喜欢把他死死摁在床上,用肉体表达缠绵的爱意。
在遇到樱井翔之前,二宫眼里的律师大多是精明的,话里有话又拐弯抹角,善于抓住一个发言人话语里的漏洞并由此推翻整个论点。
大多。
可樱井翔这个人和所有律师不一样,他胡搅蛮缠又直来直去。
他不会说‘我想约你喝个咖啡’,他说‘我带咖啡来见你了’;他不会说‘你的手冷吗’,他说‘我想牵你的手’;他不会说‘我想你了’,他说‘开开门’;他不会说‘你觉得我们性格合适吗’,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这么多直球一起朝着二宫飞来,‘砰砰’几下直接把他撞懵了。
他在黑暗里挣扎了许多年,活到现在游刃有余的地步,习惯口蜜腹剑,习惯阳奉阴违,习惯笑里藏刀,坦荡和平一向与他背道而驰,但这个为人伸张正义的律师自作主张的靠近他,拥抱他,温暖他——
热烈的像一颗熊熊燃烧不知停歇的太阳。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两条平行线不受控制的开始出现事故,这不是命中注定,但他们开始些许变动方向,开始交汇,开始越缠越紧,最后变成一条直线。
没人能准确定义这份感情。
二宫收拾好不太需要的行李箱,转身回卧室准备自己的枪,挪开砖的时候有张不知夹在哪儿的纸片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神冷下来,伸手把它捡了起来。
是昨日教父亲手交给他的。
猩红色的窗帘层层叠叠,彻底遮盖了外界的天光,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角落里的壁炉燃着火,偶尔有那么一两次火舌蹿起来,照亮了坐在一边摇椅上的老人。
他全身陷在柔软的,坠着金边的红色丝绒里,膝上放了一本老书,有几页甚至被翻得卷了边——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却依旧如同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般,眉眼慈悲,仿佛毫无威胁,安稳又平静的休憩着。
“KAZ,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教父抬眼看向他,眼里翻涌出几丝腥风血雨的意味。
二宫忽然觉得平静下来,大概这才是他认识的教父该有的眼神。
在他的眼里一向只有仇恨,金钱与权力。那么多那么多人恨他,于是他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到鬓发斑白都没办法抛却孤独,而作为回报,痛苦也让他变得更加强大,没有谁再能摧残他的精神。
没人知道教父的仇恨从何而来,因谁而起,但他的确从不怜悯谁,从不可怜谁,更从不爱谁。
二宫低垂着眼眸站到炉火边,离老人几米开外的距离:“我来了,我的父亲。”
“我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他缓声说,“KAZ,你一直是我最锋利的匕首——”
“是。”
“好的匕首,该是淬了毒,见血封喉的。”
“是。”
“我已经放任你在蜜糖罐子里呆了四年,KAZ,够久了吧?”
二宫的手指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四年前,他头脑发热的和樱井翔结婚了,原以为会受到惩罚——比如追杀,折磨,囚禁——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承受一切,可教父却意外的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默认了似的,半句话都没说,然而他却在四年后的今天旧事重提。
这一回二宫没有说话,静静等着老人说下去。
教父敛下眼,扣了扣指节,“给我读一段老故事吧。”
是纪伯伦写的叛逆的灵魂。
“假若你在万物中间的命运只是一只鸟儿。
“你喜欢它,以心中之粮饲之,让其饮你的瞳仁之光,用你的肋骨为它做笼子,让它把你的心坎当巢窝。
“就在你望着你的鸟儿,正用你心灵的光芒为它的羽毛增添光泽之时,它突然逃离了你的双手,高高飞上云端,然后落向另一个笼子,再也无法追还——
二宫念出最后一行字,像一句扪心自问,“这时,你怎么办呢?”
“现在,你该出鞘了。”
那页书轻飘飘的落在他脚边,如同一只垂死的蝴蝶。
“我要布鲁斯班纳活着,带着他的研究成果到达我眼前。”教父缓缓闭起眼,像是累极了的模样,“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我放你自由。”
自由……
二宫面无表情的揉皱那张纸,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05
自由,多么昂贵又诱人的字眼呀。
06
中东人的指纹与视网膜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不少之前阻挡他们追踪几个大毒枭的死路。
其中甚至有最臭名昭著的那位教父,他恶贯满盈,几乎垄断了从金三角偷运出来的所有原料,而中东人是他手下的一只猎鹰,掌管了大半船只的运行。
所以照理说,他应该受到非常严密的保护,然而这回在比森宝饭店保护他的只有3个雇佣兵。得手的太过轻松,不免让人多想一点。
“我觉得这是个陷阱。”爱莎说,“我们追踪了教父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出这么大的纰漏——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了。”
“但这未必不是一条路。”
樱井往操作屏幕上点了几下,接着空地上开始出现立体的光线,逐渐构筑成一大面光墙,上面有几个名字被仔细标注,并且各自间连接着复杂的关系。
教父这个名字后面第一次多了个地名,他伸手指了指,“至少我们知道他下一步会去哪儿了。”
“这是自投罗网。”爱莎的脸色不是太好。
“否则我们永远只能原地踏步。”樱井强调,“机会与风险永远并存,你不能为了可能打碎的一只鸡蛋而舍弃整个鸡舍。”
松本吹了个口哨:“这比喻可真‘新潮’。”
爱莎用力翻了个白眼。
“多亏nino昨天给我做了特别好吃的烤鸡,打开了我的思路。”樱井顿了顿,“顺便,今天是平安夜,我申请提早下班,我和nino说今晚的份多加孜然,一定很香。”
从门外进来的相叶和小林差点跌倒。
松本润掏出了他的手术刀。
爱莎:“呵呵。”
樱井咽下口水补充,“当然了,会还是要好好开完的……刚才说到哪儿了?”
“烤鸡。”
“……”
“别开玩笑了,”相叶打开资料库检索了个名字,“明天下午,加利福尼亚港口——如果新情报没错的话,教父的目标应该是布鲁斯教授,他在那儿有个关于新型血清的发布会。”
小林颇有兴趣的歪头,“新型血清?教父什么时候对医学感兴趣了?”
“布鲁斯教授——布鲁斯班纳?”
“欸,你认识他?”
“不是医学,他研究的方向是新型血清与——”松本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吐出的词是洪水猛兽似的,“与强化人。”
樱井皱眉,“说详细点儿。”
“那种血清作用于白细胞,加速人体的新陈代谢,将肌肉中的乳酸等有造成疲劳的物质完全代谢掉,令人的身体可以抵抗任何微生物和异物的侵蚀,这意味着高超的自愈能力和无法想象的耐久力。”
“一项跨世纪的伟大发现。”爱莎说。
“要知道,一切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松本的脸色有些发白,“剧烈的副作用,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我有个同学曾呆在那个实验室过,他亲眼看着那些注射了血清的军人——不,那些异类,就在几小时内,他们一点点失去理智,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毫无理智,蚕食同类,茹毛饮血……没过多久我的同学就疯了。”
他转过脸来,带着强烈的不信任:“五年前实验室解散了,我以为这项目早就被上头叫停了!”
“很遗憾,看起来没有。”爱莎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部门能负责到的范围。”
“我不能接受!已经有这么多人为这个项目付出了生命,为什么还要……”
“J,冷静点,现在的重点是,教父想从布鲁斯教授身上得到什么?”樱井安慰的拍了拍松本的肩膀,“没人喜欢不受控制的怪物。”
“他不可能成功。”松本冷笑一声,“血清会使血液里的红细胞带氧量过高,然后直接影响到大脑的供氧量……”
“不。”
相叶忽然打断了他。
一张不太清晰的照片随着他的动作出现在光屏上。
散落了一地的仪器残骸与人类肢体,鲜血沾满了四周,角落里一个红发女人跌坐在地上,满脸的绝望与难以置信。绿色的巨人面目狰狞,他赤裸着上半身,肌肉如同小山一般在他的身体上拱起。
巨人站在画面中央,朝着镜头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微笑——那不像人类会展现的表情。
松本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猛地睁大双眼:“那张脸、那是……”
“布鲁斯班纳,他成功了——”相叶握紧拳头,“用他自己的身体。”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如果教父的人早我们一步找到了布鲁斯教授……”
“我们必须得杀了他。”
有人这样提议。
开完会,樱井翔有点儿难过的独自站在走廊里,手机拨号的声音让人烦躁,脚尖‘歘歘’的磨着墙角,墙灰沾在鞋上弄出块雪白的污渍来。
他对自己的爱人感到抱歉,也把教父恨得牙痒痒,干坏事还非得挑个过节的日子——
“这样……要去几天?”
但他的爱人永远这样善解人意。樱井勉强打起精神:“三天,最多四天,我保证在你的假期结束前回来。”
“很不幸,我的假期也刚刚泡汤了——现在的人总喜欢趁着假期办公?”
“欸?”
“几个客户提前来要年报了,我大概得熬两个通宵才能做完吧。”
“保证你的睡眠时间,小彼得潘,报表总是能做完的。还有少抽点烟,你压力一大就喜欢整包整包的抽烟,柜子里的烟我都数过数目了——不许超过三包。”
“好,知道了,樱井大人。”
“别在这种事情上边敷衍我,你明白——”
还说着话,余光瞥见边上有瞬间飞过一丝什么东西,樱井下意识扭过头,才发现窗外的天空中早已被细细密密的布满了——
“下雪了!”他兴奋的重复了一遍,“Nino,下雪了!”
“我看见了。”二宫似乎把手机拿的远了些,“你可以不用这么大声。”
有一点儿微风把雪花吹得纷扬起来,小小的,一朵朵的,被捧到天上又打着旋儿的落下来,落到屋顶上,落到泥土里,落到花瓣上,落到——樱井伸出的手上,于是它们很快就融化了。
“亲爱的,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樱井盯着自己有些冻红的手心,不自觉缓下音调,“我有点儿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似乎有人非常轻非常轻的叹了口气。
接着二宫声音响起来,如同平常一样清晰,又带着丝很难察觉的温软,“等这些麻烦的事情结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樱井打着趣儿的问,“什么话,嗯……像是我爱你吗?”
“大概。”二宫点头。
他也伸出手,然而他的面前却竖着一面墙,层层叠叠红色的丝绒悬在上边,它们有着华丽的暗纹,坠着金灿灿的穗子。
可它们也遮天蔽日,天光无法到达这里,雪花无法飘到这里——
他看不见樱井翔眼里的风景。
然而他依旧说的很用力,以至于让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颤了颤,像是吸满了墨水的钢笔,在樱井的心尖上直落下来,沿着血管迅速晕开,最后化成掌心的一滩温水——
“就像是……我爱你。”
二宫说。
07
距离布鲁斯班纳发表会的时间不多,樱井必须今天就从基地出发。
爱莎来催了好几次,最后差点儿让松本带着担架来把他抬走,他才依依不舍的把电话挂了,抱着个靠枕踏上了直升机。
将近十小时的飞行时间足以让人养精蓄锐,但虽然对这次任务做了万全的准备,樱井还是觉得今天有点儿不正常的心神不定,就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他把这归类到过度紧张带来的副作用,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精神些。
根据侦查部门的监控显示,布鲁斯教授昨天傍晚进入建筑,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他们封锁了所有出入口,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先由樱井独自深入,而其余人全部在建筑外待命。
“如果发生了一丁点儿的意外,”爱莎把重音咬在‘一丁点儿’上,“立刻发信号,我们会冲进去。”
松本看起来忧心忡忡:“千万别勉强自己,要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樱井点了点头,把枪塞进后腰。
这里空空荡荡,无论多轻的踩在地上都会产生不大不小的回音,大厅里的展台基本已经搭建完成了,他顺着幕布延伸的方向往建筑深处走去。
这个建筑是由曾经世界最大的实验室改建而成的,每个房间里或多或少都摆放着精密的仪器,不过它们大多都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目前仅用于给一般大众展览观看。
但有水声从前边传来。
樱井警惕起来,说不通,明明是用来摆放精密仪器的封闭型实验室,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水流声?
难道……已经有人在他前边进去了?
他皱起眉,举着枪继续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通道尽头的门没有被关紧,开了小半扇,直到非常靠近门边才能听见里面隐约传出的说话声。
“我……找到……”里边的人说,“你的药还挺有效。”
樱井听得不太真切,但可以确定的是,里面说话的不是他的同伴,并且在他之前发现了布鲁斯教授——
是教父的人。
假如让教父的人带走布鲁斯教授和血清,后果难以想象,教父会制造出无数个听话或者不听话的怪物来,所有势力将重新洗牌。要说之前各方实力够得上势均力敌,那在这之后大概就是教父一手遮天。
不可以再等了。
樱井深吸一口气,转身猛地撞开了门。
他举着枪的手从不颤抖,枪口直直对准里面唯一站着的人——
“放下武器!”
实验室里几乎是一片汪洋,不知是哪里的水管破了,到处都在滴滴答答的漏水。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倒在地上,脖颈上还插着一个针筒,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而背对他的人一身黑西装,站的笔直,手里还握着枪,似乎是在听到喊声的那瞬间僵住了,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那人并没有放下枪,只是缓缓转过身。
‘滴答’。
一颗水珠落到他的侧脸上。
樱井翔举着枪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08
他的爱人拥有自己的秘密。
这一点樱井翔很早就知道,或许是温柔的秘密,又或许是激进的秘密,但他并不在意,这世上又有谁能断言自己没有秘密呢?
樱井翔这一生,前边二十几年过得平安顺遂,父亲是政府高官,母亲是富家千金。从出生起他就是人群中一颗亮眼的星星,聪慧,懂事,在既定的道路上踏实前行,考上警校,接受训练,进入人人敬仰的世界树,站在高处为正义而战。
他得到的够多,原本他也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但生活总是会出现点儿意外,比如——二宫和也。
樱井发觉自己还是贪婪的,爱上这个精灵似的小彼得潘似乎只用了短短一眨眼的时间——就像Jack看见Rose从楼梯上下来的那刻,他和别人这样解释。
不需要什么理由,他就是爱他。
爱他的眼睛,爱他的鼻子,爱他的小舌头,爱他的话里有话,爱他的欲言又止,爱他的不坦诚,爱他的小聪明,爱他的狡黠,爱他肉体与精神的每一寸——
于是接下来的岁月里,他总是乐此不疲的跟在二宫身后,夜不下去的黄昏里,明不起来的清晨里,他看着这只不亲近人的小狼崽儿对自己卸下防备,他看着长不大的小彼得潘半推半就的接纳自己,他看着这颗冷冰冰的花骨朵为自己慢慢舒展开来。
他为此感到快活,感到喜悦,却并不满足。
直到四年前,樱井翔才终于成功了。他把那枚沉甸甸的戒指戴到了二宫的手指上,圈住他的身体,把自己的姓氏缀到那个念过无数遍的名字前边。他们被命运与法律绑到了一起,前者是天意,后者是人意,他们变成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人。
他也从这些过去的岁月里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人要活在世界上,可以有一点儿偏差,但多少要费点劲儿,才能把自己保持在想走的轨道上。
但也是因为费了劲儿,才显得更加珍贵。
樱井翔把这些回忆放进脑海,放进相框,放进一切能看见的地方——毕竟那是他这辈子最心满意足的时刻了,二宫不在身边时他就拿出来看看,亲亲他的额角,想念着两人拥抱的感觉,分开的日子里他总是迫不及待想要的奔回他身边。
“亲爱的,可以和我解释一下么——”
而现在,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近在咫尺了。熟悉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比以往每一回都轻柔温和,似乎顷刻就能让人溺毙其中。
“你,为什么在这儿?”
二宫没什么表情,语气轻松的像是在问早饭吃什么。
他看着对面那个十几小时前还睡在自己身边的爱人,脸色苍白,嘴唇被自己咬的猩红,明明看起来脆弱又纤细,然而他的眼睛却在说着截然不同的话——
肃杀,森然,锋芒毕露的像是一柄刚出鞘的利刃。
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S,怎么了,是谁在说话?”从耳机那头传来爱莎的询问。
“没有人。”樱井沉下脸色,“建筑里有干扰信号,我先关会儿通讯。”
说罢,也不等回答就径直摘下了耳机丢到一边。
不管是眼前的人,还是眼前的场景,都让他没法儿冷静思考——任务的目标,布鲁斯班纳,目前神志不清的昏倒在地上,而和他婚姻四年至亲至爱的人,一个注册会计师,却面无表情的站在边上,手上甚至还握着枪。
“那你……为什么你也在这?”樱井沉默了一会,终于,干涩的喉咙里又蹦出几个字节,“nino。”
那是他平常最爱念的名字,每一个字节的发音都让他感觉可爱极了,像是轻巧欢快的小鸟儿围着舌尖打转儿。
于是樱井总是翻来覆去的念,有时候名字的主人听烦了,就随手揪一本书拍到他身上,让他去念书里的人名。他们黏黏糊糊的斗着嘴,很难说谁输谁赢,但总是轻易的浪费掉一个个大好午后。
而这一回,他却念的万分艰难——因为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爱人的真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sho酱。”二宫半垂着眼,嘴角却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声音低沉温和的划过樱井的耳膜,“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他就这样冷冷的直视着对面那双眼睛,一步步的往前走,骄傲又不屑,“假如真是那样,你应该很得意吧,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然后继续看我和傻子似的在你面前表演……夫妻和睦的把戏?”
樱井没有回答。
直到二宫站到他面前,他们差了半头,几乎是最完美的身高差,两人温热的呼吸相触,就像每次接吻那样亲密无间的距离——
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心口。
“说话。”
空气在这一刻静了下来,只剩下半大不大的水声四处徘徊。
樱井却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声,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此时此刻都混到了一起,明明他们的心脏都一样热乎乎的砰砰跳着,为什么脸上却还要摆出这样满不在乎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爱人的额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安慰到他多疑的爱人似的:“你有受伤吗?”
“收起你那点没必要的装模作样,”二宫微笑起来,把枪口用力摁在他的皮肉上,“我最恨你这样。”
樱井皱起眉,“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在你面前假装什么。倒是你,如果不开心,就别笑了。”
“哈,我不开心?”二宫的表情有些狰狞,语气像是听到了个好笑的笑话,“说真的,这辈子我都没这么开心过——世界树的正义战士与教父的歹毒教子,他们结婚了,互相欺骗,甚至就这样在一起和平的度过了四年,你听听,多么可笑啊!”
他甚至大笑了出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全身发抖。
不可笑吗?
当人对世界的理性和幸福的热望,却碰到了这个非人的毫无意义杂乱无章的世界,荒谬就产生了。
他孤注一掷,坏事做尽,满手血腥,独自一人漠然的行走在黑暗里,好不容易有一天从缝隙中透下半点阳光,些许温暖了他冻得快失去知觉的心脏。
可到了最后,却连这点儿恩惠都要被赶尽杀绝。
诚然,他猜测过,从那些经常多出来的伤疤,他的爱人有一份正义感爆棚的兼职,像是兽医或协警,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樱井会属于世界树,这个光明的,受到全世界尊敬的组织,和他长大的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比起来,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距。
也许教父早就知道真相了,他以一种上位者的姿势,随意的摆布着这场关于追逐的游戏。
给了他获得自由的机会,给了他翅膀,给了他风,却又剥夺了他的天空,把他逼到悬崖尽头,再让血淋淋的真相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摆到他面前——
他的自由早已被穿针引线和另一个人紧紧相连了,而当那个人,当樱井翔站在这里与他面对面的那一瞬,就注定了他永远不能获得自由。
永远不能。
被欺骗与隐瞒的怒火熊熊烧着,灰烬盛满心间,二宫握着枪柄的手紧了紧,他没有开枪,只是用力把枪柄甩在樱井胳膊上,没有一点儿心软,能听见樱井轻轻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慈善家,你那些伤——”二宫咬着牙,弯曲手肘又是狠狠一下,“就是这样来的吧?”
其实眼前的处境已经足以证明,二宫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他。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所谓的会计师,他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会开枪,他为教父做事,他没有表面那么善良无害,他的手上甚至可能沾了不少人命——
樱井皱着眉挡住了再次向他袭来的手肘,二宫很瘦,胳膊肘弯起来就像枚钉子,用力扎在他的皮肉上,或者更深层的地方,“别闹了。”
“闹?我可没闹,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让他把坏人做到底吧,二宫讥诮的冷笑了一声,“KAZ。教父给我的名字,很熟悉吧?你知道我手上死了多少人。”
樱井的眼皮跳了跳,他确实很熟悉。
这个名字在内部追踪系统上占据了许多年,某种意义里算得上声名远扬,教父最疼爱的小教子,手段极度狠辣,折磨死过不少人,行事又干净利落,于是一直都没能找到他蛛丝马迹的行踪。
他多么痛恨这个名字啊。
这个名字的主人带走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直接的,间接的,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但还是一成不变的继续错下去,仿佛毫不在意似的。
曾经执行任务时樱井甚至还甩着枪开过玩笑,说要看看这个名字还能在追踪系统里存在多久。那时候他想,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这个名字绳之以法,把名字背后的人带到阳光底下,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然而此时此刻。
樱井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临到出口时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就算问出个所以然来又能怎样呢?他会把枪口抵上去扣动扳机吗?
太荒唐了,他发觉自己本身不过是想亲亲他,抱抱他,用这些简单的动作安慰他。
他好像就这么点儿要求了。
过了这么多年循规蹈矩的日子,翻来覆去的日子,不能算一事无成,但也没干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无趣而又无聊,唯一仅剩的兴趣可能也只有二宫和也了。
在世界树里,他的代号是S,精明,勇敢,强大,背负着普通人无法比肩的责任与义务。但在二宫和也面前,他是爱人,是丈夫,他尽可以不管不顾的胡搅蛮缠,嬉笑怒骂,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他是自己。
樱井翔想做他自己。
但现在,看着这个一直被他捧在手心的爱人,被他放在心尖的爱人,看着他浅色的、边笑边哭的眼睛,看着他握着枪骨节泛白的手指,看着他努力挺直的脊背——
他痛的心都要碎了。
于是樱井丝毫不顾及那把还被扣着扳机的枪,他伸手用力摁住二宫的肩膀,一点一点拉近距离。
二十厘米,十厘米——到两人胸膛紧紧钉在一起。
“nino……”
“别用这个名字喊我!”
二宫挣扎起来,但樱井的手掌紧紧箍住他的脊背。
“你现在知道我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一个人了,按你们的算法,我大概得死一百次才能赎罪吧?就算这样,你还愿意……”
“我爱你。”
樱井打断他。
“……你说什么?”
“我爱你。”
二宫被用力箍在他怀里,眼睛发烫,鼻腔发酸,比起冷静与理智,支撑着他继续握紧枪柄的,可能更多是机械的意志力。
说实话,他不是没有幻想过的,在那些午后温柔的缝隙里,在那些拥抱与亲吻过后,他能就这样与樱井翔,两个人,用树隙里的阳光做件毛坎肩,把草莓酱抹在荞麦面包上,跟猫狗以及啄窗的小麻雀说说话,往深夜的咖啡杯里倒进碎星星,再偶尔抱怨一下生活的琐事,磕磕绊绊又平平淡淡的过完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以前二宫从没在意过时间,他的躯壳长得飞快,灵魂却一直锁在同个地方,他对年岁毫无留恋,但现在,他却希望时间走得慢点儿,再慢点儿——
让他再看看爱人那张脸,趁这张脸上还刻着爱意,趁他还愿意说出爱这个字。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每一个时刻,他都还想要有选择,有条件有勇气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只能被动地等着黑夜到来。
他们在一起四年,四年里,他的爱人,他的樱井翔,总是如此毫不掩饰的表达爱意,并且从不为自己的直接而害羞,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一般,而从那时起,他温热的手心,他厚实的胸膛,他赤裸的爱欲,他的喜怒,他的哀乐——他一切的一切,都只给一个人。
“可我不爱你。”
然而此刻,这个人干巴巴的回答。
看吧,他就是个坏角色,是个十恶不赦的反派,就算放在童话故事里,也是被母亲们拿来吓唬小孩的形象。
“不,”樱井说的很笃定,仿佛早已知道故事结局的模样,“你爱我。”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说的那么了解我似的!”
“但我知道我爱的是你,你之于你,本来的你,所有的你,所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藏真实的你自己。”樱井扣住他的肩头,用力大到像是要挖出血痕,“你该承认,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更亲近你,更——爱你。”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针不扎在你手上,枪眼不打在你身上,你不会知道有多痛有多难熬,别自诩正义了,理解和了解从来都是两码事。”二宫漠然转开脸,“樱井翔,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世界。”
樱井却只是笑了笑,偏过头亲吻他的耳垂。
耳垂一直是二宫最敏感的地方,稍稍触碰便会泛出可爱的粉红色,他很清楚这点,动作轻轻缓缓,缠绵又温柔,如同对待至宝一般。
“你以为我刀枪不入,以为我百毒不侵,以为我铁石心肠,但其实我也是人,肉 体凡胎,被一颗子弹穿过心脏也会死,我也会痛,也会难过,也会哭的啊,你一点儿都不理睬这些,可真够无情无义的。”
二宫没有回应他的话。
然而樱井翔并没有因此气馁,他想他的爱人向来如此,骄傲又自卑,坚强又敏感,倔强又别扭,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他明白,他知晓,他来说。
“我从来都没和你说过,其实我是相信灵魂伴侣这个说法的,听起来可能很天真很可笑吧。我知道大部分人的爱情和婚姻都无比平淡,我也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个人,但我还是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一个人,不需要跟我磨合棱角,不需要反复的解释和交流,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但我们拼起来,就是如此完整的一个圆。连彼此的棱角,都是为了跟对方匹配而存在,默契得只需要一个眼神,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他想要什么,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与他共度一生。”
“能找到你,一定是我的三生有幸。”
从前樱井翔觉得这世上非黑即白,但是二宫和也的出现,在他的心上劈开了一片灰色的领地,他不属于任何一处,他独一无二。
即使他们走的路彻头彻尾的背道而驰,即使他们之间还横亘着巨大的谎言与让人难以释怀的欺骗——
“跟我走吧,nino,我们一起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理解彼此,重新开始生活……”
他在他的耳边轻轻缓缓的说。
“好吗?”
‘滴答’。
一颗温热的水珠落在他们之间。
09
有一瞬,二宫觉得自己输的一败涂地了,但仅仅只有一瞬,接着他用力推开樱井,后退一步。
他不说话,似乎光是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就让他耗费了大半心神。
不甘心,他真不甘心啊。
为什么有一个人能仅仅凭着几个字就能让他动摇?
是爱吗?
是爱让他变得如此犹豫,如此模棱两可,如此摇摆不定吗?
或许是樱井穿着玩偶服递给他冰淇淋那天,或许是他把那枚丑丑的戒指戴到自己手上那天,又或许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天,其实每一次他都知道自己陷下去了,就像扑棱棱扇着翅膀扑向火的飞蛾那样,却向来不知道自己陷得这么深。
对他来说,情感是支撑,也是一把沉重的枷锁,他心甘情愿的被牵扯其中,画地为牢,因为再强大的肉体都需要情感和回忆支撑,要是把这段情感从他胸膛里彻底的,完整的,毫无保留的挖出来——可能得死一次吧。
二宫向来讨厌回忆,他从来都是果断的,但此刻却不禁也开始有点儿害怕了,如果,如果他的余生里,与樱井翔之间的关联真的只剩下这四年间的回忆……
不舍得,他真不舍得啊。
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多么温柔啊,饱含着所有能用语言形容的不能形容的美好爱意,明亮,干净,耀眼,就像遥远又接近的太阳一样。
但他永远也无法真正拥有他。
他们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一个扎根在浑浊的黑暗里,一个耀眼的如同永燃的恒星,就像踮着脚站在磁石的两端,永远互相吸引,却永远触碰不到真正的彼此。
多可悲。
多可悲啊。
二宫猛的伸出手揪住樱井的领子。
顿了顿,他闭起眼,终于还是用力的吻了上去。
比起亲吻,可能用撕咬来形容更为合适。他已经和理智相安无事了二十来年,这一回却被理智给彻底击溃了,他蛮横的侵入对方的口腔,撬开齿贝,交缠舌尖,气喘吁吁,但他们两人谁都不示弱,来势凶猛到像是要把彼此吞吃入腹。
从心口燃起的火一寸寸蔓延到全身,烧进血肉。
好吧,那是爱。
尘埃落定了,他妥协了,他承认了,他早该承认的,那些痛苦,那些挣扎,那些愤懑,那些纠缠,全都来源于爱,来源于他纠结又扭曲的爱,来源于他卑微又胆小的爱。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份热烈的爱,又极度害怕像失去那块融化的芒果糖一样失去它,于是他只能假装毫不在意,好让丢掉时还能有一份虚伪的庆幸。
就像——嘿,你看,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的。
他总是给所有人看一样的东西,到头来却只有一个人能区分其中的不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现在是想笑还是不想笑,是开心还是难过。
而现在,他又要对这个人撒谎了。
更讽刺的是,他永远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你为什么总让我为难?我真觉得,有时候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二宫微笑着,也许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樱井翔,”他说,“我会陪你走完一生。”
这句话太过甜蜜,太过梦幻,不像是此刻会从二宫口中说出的,但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樱井翔应接不暇,晕头转向了。
“这句话和我接下来说的那句话里,有一句是真话,还有一句是假话。”
二宫伸手抚摸着爱人的面颊,他笑着,眼里隐约有眼泪,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就像初雪时的微光一样漂亮,“sho酱,你会愿意相信哪句呢?”
为了维持这段婚姻,二宫说过许多谎,他的身世,他的工作,他的朋友,最后那么多谎言连成圈,就连他自己都差点儿信了。可是教父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掐醒他,告诉他,他从来不属于那个美好光明的世界,他就该待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和恶棍们为伍。
此刻那些曾被刻意忽视的细小爱意不断凝聚,凝结,最终变成一颗子弹,而枪口,对准着他说过此生挚爱的人。
“我爱你。”
10
‘呯’
然后枪声响了。
11
他的世界全然消失了。
天上,地下,这里的着眼之处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只有一个人拖着脚步缓慢的行走其中,他身上盖着唯一的光,在一团漆黑中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他的头发长到肩头,满脸胡渣,衣不蔽体,仿佛已经走了很久。但他的双腿从不疲惫,他的双臂依然有力,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忘了缘由,忘了目的,忘了来处,也忘了去处,似乎唯一的使命就是这样走下去,走下去——
没有气味,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水在这儿冻住了,风在这儿停住了,连时间都不再前进了。
终于有一天,不知什么东西把他绊倒了。
年轻的躯干狠狠摔在地上,他不觉得痛,但第一次,他的胸膛与寒冷的地面相触了——没有任何声响,他听不见自己胸膛里的跳动声。
即使已经失去一切,但他仍然记得,那是每个人都该有的,象征着生命的,象征着爱的——
于是,他产生了第一个疑问。
他的心呢?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他在这里驻足了,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似的回头向后张望。
“喂——”他这样呼喊。
他不知道自己在喊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喊谁。
冥冥中,有个名字就在嘴边了,是他呼喊过,咀嚼过,亲吻过无数次的,可他现在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那一定是他曾经所爱之人,那个名字从来都刻在他心上,偏偏现在他丢了他的心,他的血液是冷的,他的胸口是空的——
有人一刀一刀的从那里剜走了它。
“喂——”
他开始害怕了,开始发抖了,开始感觉到痛了,从四肢末端向着躯体中心,恐惧与疼痛像潮水一般涌上来,铺天盖地,窒息感几乎淹没了口鼻。
为什么这么痛?
他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因为剧痛而手足无措,只能用剩下的所有力气紧紧摁住自己的胸腔,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捏碎了,露出底下伤痕斑驳的肌肤,而就在原本心脏位置的上边两寸,有一颗新鲜的枪眼。
所有疼痛汇集到这里,也源自这里。
“喂……”
他说不出话,只能如同稚子一般的牙牙学语,呼喊和抽泣混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一种断断续续,怆然而又微弱的哽咽。
“喂……”
没有人回答他。
空荡荡的世界里只有无限循环往复的回音响在耳边,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因为精疲力尽合上了眼。
12
任务失败的第三天,樱井翔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然而迎接他苏醒的,是一个比一个更坏的消息。
“布鲁斯教授被教父的人带走了,连带着他的血清也不见了。”爱莎咬着笔头说。
听闻樱井醒来,她立刻就赶来了病房,毕竟他是唯一的目击者,一定知道什么。
这两天她因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之前制定的计划中有过失败的选项,类似血清被带走或布鲁斯教授被带走,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会输的这么一败涂地——除了倒在血泊里的自家特工外,现场被清理的很干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S,你得告诉我们,为什么擅自掐断语音,那天在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质问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安静的睁着眼看向天花板,白茫茫的一片,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只是他在黑暗里走了太久,这样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他这样不习惯。
或者,换句话说,他觉得有些寂寞了。
“他才刚醒不到半小时。”松本坐在一边,慢条斯理的拿手术刀削着苹果,“你别逼得太紧了。”
“可是每过一分钟,我都觉得有一个怪物被教父造出来了。”
“也许他还说不出话,又也许这次失败给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看看他的眼神——唉,你什么时候见过S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好吧,既然这样,不过还有一件事……”爱莎抿了抿唇,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松本打断她,“等等,难道你打算一次性说全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爱莎撇开头,“而且我相信他的专业素养,足以承受这一切。”
“不,我觉得需要给他一点儿缓冲的时间。”
“要不你来说?”
“……爱莎,别试图反悔,这是抽签的结果。”
“所以,由我来决定说的时机,”爱莎抱起手,她后退一步,越过脸色不善的松本,“你闪开。”
“我觉得你有必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不过在点开播放器时,她还是轻轻吸了口气,“如果不想继续,可以立刻结束。”
声音响起来那刻,病床上一直没什么反应的人微微僵直了手指。
“理由应该不用我解释了,总之,离婚申请书我已经签好字寄过去了,房子归我,别的全都归你,除此之外你想要的任何赔偿,请列个单子给我。你是律师,应该对这些财产分割很精通,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吃亏。”
接下来就是一大段的空白,录制的内容早就已经播放完了,却没有一个人去关掉,说白了,除了在病床上那个当事人之外,没人敢去。
就在当场的人都觉得自己要在这寂静中窒息时,樱井拿下脸上的氧气罩,声音嘶哑的厉害:“地址呢?”
爱莎愣了愣:“什么?”
“既然他说想要其他赔偿的话列个单子给他,那就应该会留下地址。”
“老天,你不会真打算列吧?明明前几天还腻腻歪歪的不愿意挂电话,怎么突然就决定离婚了?”松本皱起眉头,他顿了顿,恍然大悟一般小声说道,“难道……出轨?”
几米开外,还亮着灯的播放器忽然‘咔’的一声被外力催促着停下了。
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从正中狠狠贯穿了它。
“我的刀!”松本惊呼起来。
“说别的什么都行,但别在这件事上开玩笑。”樱井甩了甩许久未动的手腕,一动不动躺了三天,一下子这样用力还是有些负荷。
“那是为什么?”松本有些肉疼的拔下刀,“该不会又是什么夫妻间的小游戏吧?”
樱井平静的说:“不,他在一些事情上骗了我,不过我也骗了他,但这都是出于爱和保护,我们扯平了。”
松本的嘴角抽搐起来:“……爱莎,你听到有人炫耀他的爱人了么?”
“可他最后,又对我撒了一个谎。”
你看,想象力是个很折磨人的东西,它让人总是对事物抱着不该有的期冀,好让自己活的快活点儿,愉快点儿。
有时候樱井翔觉得人就是自己的魔鬼,将自己逐出天堂,抛进漆黑的地狱里,还沾沾自喜的得意着,以为又做了件功德圆满的好事——
二宫和也没有杀死他。
他完全可以的。
但他没有。
他说‘我会陪你走完这一生’。他说‘我爱你’。
他说有一句是假话。他说还有一句是真话。
“多可笑啊,他竟然骗我说——”
樱井把头转向窗外,几天前下的雪早就停了,他的嗓音温和又轻柔,像是正与爱人讲的蜜语,“他不爱我。”
“老弟,你就听不出来……这是句气话?”松本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听我的劝,回去,两个人把话说开就什么都解决了,别非得弄到鱼死网破的结局。”
“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知心哥哥这一面,”爱莎也站直了点,“但我得承认,这回你说得很对。”
松本翻了翻眼皮:“谢谢夸奖。”
“当然,我们只是建议,关键还是你的想法——”
“那天在实验室里,我遇到了一个教子。”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樱井忽然转换了话题,“是我们的老朋友,KAZ,他开枪打伤了我,但在那之后,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带走的布鲁斯教授和血清。”
“不可思议。”爱莎皱着眉在纸上记录,“我并不是否认你的能力,但事实证明,从未有人能在KAZ手中活下来。”
“你确定真的是他?”松本比划了一下,“那间实验室和这个病房差不多大,就算你们站在最远距离,像是对角线的位置——”
“这种距离,KAZ不会失手。”爱莎总结。
“他没有失手。”
樱井的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枝丫上,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瞧见鲜嫩的绿叶从枯枝里钻出来的模样。
松本反驳道:“可事实是他失手了,你只差一点儿就死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
“不,他根本没打算杀我。”
“S,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觉得一个教子会对世界树的人手下留情。”
“这就是他最残忍的地方。
樱井缓慢的撑着手坐了起来,笨拙的,踉跄的,像是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刘海掉下来遮住了他毫无笑意的眼睛,只留下脸颊上那道脏兮兮的血痕,不知是什么时候摔的,从眼角一直划到耳后,如今结了痂,看起来像一道深可见骨的泪痕。
“nino,二宫和也,我的爱人——就是教子KAZ。”
他的叙述平稳而隐忍,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又像是暴风雨前让人窒息的平静。
“他自以为这样就能放过我,这样就能让我自由,这样就是最好的补偿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早就不知不觉把我拖进了另一个深渊里,我永远,永远无法——原谅他。”
沉在阴影里的眼睛里似乎掠过笑意,一闪而逝的,矛盾的同时拥有了冰冷与炽热两种情感。
爱莎看见松本润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瞥见他眼里闪过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不,不止,那里面甚至还掺杂着一丝恐惧。
他们成为队友太多年了,任务时的默契不说,就连插科打诨都很熟练了,于是他们早就忘了,即使站在正义这边,但樱井翔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他的匕首永远锋利,他的子弹永远打在心脏上。
“我得找到他。”
13
壁炉里的火苗依旧熊熊烧着,碎成灰的木炭被上升着的气流带了上来,挤进各个细微的角落里,二宫眨了眨眼。
“布鲁斯班纳呢?”
“死了。”
“那血清呢?”
“不见了。”
“是世界树的人做的?”
“是。”
“所以……你没完成我给你的任务。”
“是。”
上位者微微眯起他的独眼,手里的书缓慢的翻过一页:“KAZ,我给过你机会了。”
二宫抬起头:“……是。”
就在他朝樱井翔开了那一枪后,一个女人从地板底下出现了。
他曾经在资料里见过这个女人,娜塔莎罗曼诺夫,布鲁斯班纳的妻子,在之前的实验室爆炸后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却突然冒了出来,她不卑不亢的对他保证,让她带走布鲁斯班纳,从此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人眼里。
“带走一个怪物?”
“请不要这么称呼他,不管,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布鲁斯班纳,他永远都是我的丈夫,是我最爱的人。”
就算一身狼狈,娜塔莎提起那个名字时还是带着无比的尊严与骄傲。
他本不该心慈手软的,双双灭口是最好的选择,在他的人生信条里,只有死人永远不会出错。
但在做下惯有决定的前一秒二宫犹豫了,他手里滚烫的枪口还冒着热气,滴滴答答的水淋湿了全身,不远处他的爱人苍白着脸紧闭着眼,胸口流出的血浸入水里,一丝一丝的蔓延开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堵住了他的呼吸——
他们多像啊。
他们一样傻。
二宫做了个绝对错误的决定。
他让娜塔莎带走了布鲁斯班纳,并且当着他的面摧毁了绝大多数的血清。
“去吧。”教父挥了挥手,动作简单到像是赶走灰尘,他少见的重复了一遍,“去吧。”
站在教父身后的另一个教子歪了歪头,手里的枪已然上膛。
“等一下,父亲,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这是第一次,二宫没有完成他的任务,也是第一次,他对叫教父提出问题。
虽然这两件事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问吧,我亲爱的孩子,”教父点了点头,竟像是带了些许仁慈与悲悯,“问所有你想问的。”
“如果我带回了布鲁斯班纳和血清,您……”二宫攥紧了手指,骨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着,“真的……会放我自由吗?”
二宫知道他在做着一个白日美梦。
教父永远不会对谁有一点儿偏心,在教父眼中,人只有两种类型,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
如今他属于后面一类了。
这些年他的身体随着时间渐渐长大,渐渐成熟,灵魂却依旧蜷缩在曾经那块拇指指节大的芒果糖里,折了千百折,上面还有不少虫子的蛀痕。
他长大了,他也从没长大。
要知道人总是本性难移,他依旧是贪婪的,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长久的孤独让他仍旧偶尔的,浅淡的,不抱希望的渴望被爱。
是,樱井翔给了他完整的爱情,但除此之外,他竟然还想要人生里从未拥有过的亲情,听起来是不是很贪心?但他快死了,而且想要的也不多,只要一丁点儿就够了,一个拥抱,一句话,一个眼神,怎么样都可以。
但浸在椅子里的教父只是打了个哈欠:“KAZ,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
“不,我长大了。”二宫咬着牙否认。
“还记得那个我让你念的故事吗?”
“记得。”
“你已经不再是一把匕首了,你长出了不该有的翅膀,就像那只鸟儿,就算你现在站在这里,但心早就落向另一个笼子,再也追不回来了。”
“不是这样的……”
“你要的自由没人能给你。”
“父亲……”
二宫颤抖着,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卑微的哽咽,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对这样的自己无能为力——他没多长时间能活了,所有奢望化成绳索,用力扯紧着他的心脏与思绪。
教父伸手拿过身后教子手里的那把枪,像是摆弄玩具一般的摸了摸枪口与扳机,然后他抬起手,枪口直直对准二宫,“KAZ,我亲爱的教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只想拥抱您一下。”二宫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嗯哼,有趣的愿望。”
教父难得的笑起来,他张开臂膀,“来吧。”
二宫往前走,他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走着,就像走在细长的木板上,蒙着眼睛,拼命保持平衡,仿佛一个滑脚就会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里。
直到教父就在眼前了,他这两年老了许多,年岁的刻痕仿佛是突如其来的,二宫看着他的眉眼,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黄昏,云团缓缓吞噬积雪的山峰,青绿色的巨石盘踞在黑沙滩上,天鹅停满了湖面,那么平常又那么难得——
二宫张开手臂,缓缓投入那个拥抱。
“我的父亲——”
他低呼。
然后他飞快的伸手,用力把一个针管插在了教父的脖子上,没有犹豫,没有颤抖,径直把药水推到了底。
14
没有幸存者愿意回想那一天。
枪火响了一天一夜,从人类身体里流出的血水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溶进墙面,溶进地下,溶进水里,无孔不入的溶进一切缝隙。
15
血水似乎流进了他的眼睛,猩红色开始遮天蔽日的侵吞着一切,二宫无意识的眨眨眼,只是他的眼里再没有其他色彩了,他一个人卧在寂静的雪里,两只耳朵早已失去听觉,天地在这刻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他的心脏还在缓缓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不过就连这一点震动也渐渐缓下来,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停止。
这世界上仅剩的血清被尽数推进教父的身体里,就算他的精神再强大,身体也已风烛残年,血清的作用发挥似乎只用了一瞬间——
教父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
二宫的嘴角微微弯起来,他人生的倒数第二个愿望完成了。
至于最后一个——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他总是自诩聪明,但他割舍爱恨的方式多么笨拙啊,手忙脚乱,用错方式,就算知道很多时候时间和新欢能打败一切,他还是如此决绝的向此生挚爱的人的心口开了一枪。
即使知道樱井翔不会因为那一枪死去,但看着他仰面倒下时,二宫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也被人狠狠开了一枪。
疼。
好疼。
他说‘我会陪你走完这一生’。他说‘我爱你’。
他多希望两句都是真话,但他的命早就注定了只有其中一句能是真话。
但二宫没有后悔,杀死教父,他不可能活着从地狱里面出来,就算大部分教子都恨着教父,但他们都对教父的位置垂涎欲滴,谁都想取代教父,而挡在他们面前最大的拦路石,是他,是二宫和也。
他杀的了人,却杀不了人心。
他给不了自己自由,却能给别人自由。
他得让樱井翔死心。
你看,他多完美啊,撕心裂肺,声嘶力竭,鲜血淋漓,但最终还是完成了给自己布置的一切任务。
只是他现在还是有点儿难过的。
也说不上难过,可能,更应该称为寂寞吧。
二宫在心底嘲笑了一下自己,他本该和孤独一起终老的,在遇到樱井翔以后,却又开始害怕孤独了。
所有日子里,他们活的既不是为了过去,也不是为了将来,他们活的似乎永远不会死,他们也死的好像从来没活过。
他始终是个活在当下的凡人罢了。
大地开始震动起来。
是谁又开枪了?还是死亡来迎接他的声音?
16
可下一秒,有人轻轻捧起他的脸,温暖的手掌覆到他的眼睛上。
二宫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
这一回他们终于靠的那么近了,身体与身体,灵魂与灵魂。
樱井翔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眶通红,二宫和也却觉得自己忽然松了咬的最紧的一口气,他想,为了这个,他好像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
后来,在所有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点,他还是找到他了。
END
【Y2】十里樱花十里尘
翔月
大概是不一样的小樱花和小狐狸
樱井神社非常灵验,每年初诣都会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人。
神社供奉的主神是一株大樱花树,据说是得了千百万年的日精月华之后有了灵气,所以依傍着建了神社,开始的时候大家五花八门求什么的都有,后来慢慢不怎么就变成了学业运,再后来,不知怎么,变成了求姻缘的居多。
这不,为了敲响新年的第一声钟,天还没亮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樱井神社从初诣前的几天就开始准备,然后从前一年的最后一天一直忙碌到新年,许愿抽签求护身符,每个人带着对新年的美好期盼,虔诚地参拜。樱井翔穿着浅樱色的和服,面容沉静地看着下面的来来往往的人们。
“呦,樱井大神。”吧嗒吧嗒的木屐声带来...
翔月
大概是不一样的小樱花和小狐狸
樱井神社非常灵验,每年初诣都会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人。
神社供奉的主神是一株大樱花树,据说是得了千百万年的日精月华之后有了灵气,所以依傍着建了神社,开始的时候大家五花八门求什么的都有,后来慢慢不怎么就变成了学业运,再后来,不知怎么,变成了求姻缘的居多。
这不,为了敲响新年的第一声钟,天还没亮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樱井神社从初诣前的几天就开始准备,然后从前一年的最后一天一直忙碌到新年,许愿抽签求护身符,每个人带着对新年的美好期盼,虔诚地参拜。樱井翔穿着浅樱色的和服,面容沉静地看着下面的来来往往的人们。
“呦,樱井大神。”吧嗒吧嗒的木屐声带来穿着金黄色和服的精致少年,头上还歪戴着狐狸面具。说是少年,不过是被他年轻的模样所骗,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必能看出这是经过了不知几多岁月沉淀才有的神情。
樱井翔双手抄着袖子,应了声:“稻荷大神。”
名叫二宫和也的稻荷大神挨着樱井翔站定,一起看着来新年初诣的年轻人,樱井翔瞥了他一眼,二宫就笑:“怎么说也是新年,礼仪不能忘的,不过马上就会换掉就是了。”
樱井翔就没说什么。
二宫站了一会,咂着嘴:“啧啧,你这香火可真旺,这年头原来求姻缘的这么多……”
“怎么,你那里不是这样?”
“大家现在不务农,求丰收的越来愈少了……”做生意的人倒是会来许愿,求得生意兴隆,可人数远远比不上来求姻缘的年轻人,不过二宫不在乎这个,人少反而落得清闲,不像樱井翔,乱七八糟什么小愿望都要管,把自己累的半死。
樱井翔不置可否。
“反正你就是爱操心的命。”二宫说着把头上的狐狸面具一抹,遮住白净的脸,绯色的眼角纹路微微上翘,看起来笑的热闹。
樱井翔看着他一步一步踩着木屐,从石阶拾级而下。
二宫和也所在的稻荷神社,就在樱井神社的不远处,两座神社比邻而居这么多年,樱井翔和二宫和也彼此已经非常熟悉。虽然是掌管丰收的神明,二宫因为生性懒散,也懒得做一些祈福庇佑的事,只是有几次因为人家拿的香火钱让实在让神明大人满意,稻荷大神一时兴起,稍微点拨了一下,就让香客混得风生水起,还好有几次这样的“传说”,才没让一直不怎么尽职的二宫神社香火断灭。
不过也不温不火就是了。
大家都说二宫神社的庇护太随机,万事都要看缘分,不像樱井神社,一视同仁,非常灵验。樱井翔其实也没那么勤劳,不过不知怎么,大概是是他生长的地方风水好,正好守着学业宫和姻缘宫?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灵验,以前的时候二宫还经常来找樱井翔玩,可是随着樱井神社越来越兴旺,樱井翔越来越忙,二宫能和他说上话的机会越来越少。
樱井翔的沉静二宫和也的笑,他们有多久没再彼此脸上看到其它表情了?
初诣大概持续到了3日才渐渐平静下来,樱井翔晚上坐在桌子前,看着大家许愿的小纸条,一张张地翻:祈愿健康、祈愿漂亮、保佑考试,更多的还有希望告白成功。樱井神社出售一种小小的红色御守,据说非常抢手,有据可查的是不少女明星求了它之后不久,纷纷公布婚讯。
樱井翔本人倒是没觉得怎样,毕竟这样的御守,他随便一抓就是一把。
虽说神明不需要进食,不过樱井翔本人还是非常喜欢大家拿来祭拜的小点心的,和风的团子口感他很喜欢,西式的芝士蛋糕更好。他不是拘泥于某种框架的人,毕竟活了这么久,时间和空间上的界限对他来说早就没有意义。空闲的时候他会弹弹日本筝,素衣黑发,摆摆样子竟然也像那么回事。
二宫从外面探进头来,看见散落在樱井翔面前的一大堆许愿的纸条,啧了一声,“从过年开始就这么拼?”
樱井翔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
能不能你也来了,樱井翔也没说什么,侧了侧身子给二宫让了个地方,狐狸大神这次穿着简单的和服,腰上的带子松松垮垮。樱井翔知道,能老老实实挨过初诣已经是他的极限,如今仍旧穿着和服已经算是遵循古制,你要是说他,必定得到十二分的反抗。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把人拉过来,把腰带抽掉,又漂漂亮亮地在二宫腰间系好。
二宫忽然被人拉过去解腰带,他本人没什么反应,进来送茶的小巫女可被吓了一跳。樱井大神没理会,二宫大神似乎也觉得稀松平常,倒是把小巫女羞的满脸通红,二宫笑眯眯地对着小巫女笑了笑:“新来的?记住我喜欢蜜瓜苏打。”
“诶——?”
马上有前辈告诉小巫女这位神明的身份,吓得小巫女频频点头。二宫大神把木屐踢掉露出白嫩的脚丫,在樱井大神面前摇啊摇的,樱井大神岿然不动,二宫大神扯了个垫子躺在旁边,伸手拿过樱井翔面前那些许愿的纸条。
“诶?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些?”
“只要你不捉弄人。”
狐狸机敏而狡猾,二宫和也更是这其中的翘楚,似乎是被猜中了心思,二宫笑了笑,樱井翔继续处理手边的事,这次没有抬头:“第三天见了两次面,说吧,到底什么事?”
“大野神社,要被拆掉了。”
大野神社的主神叫大野智,掌管睡眠。
他们交好的还有掌管运气的松本神社、掌管奇迹的相叶神社。事业婚姻运气奇迹,都是时下非常流行的祈愿内容,唯独这个睡眠,简直是匪夷所思。
所以大野神社香火不旺被拆掉,也是情理之中。
大野智穿着藏蓝色的和服,微垂的八字眉显出一副平和喜乐的表情,樱井翔原本还担心神社被拆大野智会心生郁结,现在看来他更加高兴终于摆脱这么份工作可以到处溜达。五个人难得凑在一起,虽然最初的主题是离别,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吐槽大会,松本大神抱来了大家供奉给他的美酒,竟是些非常欧下列的牌子,他解释说现代人比起勤奋工作更喜欢把成功寄托在运气之上,所以他今年的贡品尤其的多。
二宫听了直撇嘴。
松本润的运气确实是他们几个比不上的,尤其是运气差到极致的樱井翔,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神。他拆了份贡品,闻了闻味道竟然是他非常讨厌的香菜,无奈之下只能扔到一边。那边二宫酒量不是很好,却很贪杯,没几杯下肚眼角已经发红,跟他戴的狐狸面具一模一样。
细细长长的红色绳结绕在二宫柔软的头发里,系住他狐狸的面具,二宫嘻嘻地笑着,东倒西歪。
二宫往一边倒,樱井翔伸手把他拉回来,狐狸面具敲在他的肩胛骨上,有点疼。二宫总是戴着这个面具,每个神明有自己的秘密,时间久了樱井翔也习惯,从来没想过让他摘下来,几个人告别会开完,樱井翔把喝醉了的狐狸大神背在肩头,二宫软软地倚着他的颈窝,狐狸的耳朵和大尾巴全都冒了出来,一摆一摆在身后。
还好他们是神明,只要想别人就看不见。
樱井大神迈着步子踩着石阶往上走,稻荷大神的神社果然比他那里冷清,只有个年轻的小神官,樱井翔把人放在他自己床上,扒了鞋、扒了衣服塞进被子。面具仍旧戴在二宫的脸上,遮着看不见表情,不过粉红的脖子显示出这人的酒一定没少喝。樱井翔叹息了一声,拿了杯温水给狐狸大神灌下去,末了还把露在外面的尾巴也塞进被子,这才推门出去,回自己的神社。
大野神社如期被拆。
樱井翔倒是没有太大的遗憾,反倒二宫,自那天之后樱井翔再没见到他,他表面上虽然笑眯眯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怕寂寞,大野智离开,想必对他冲击不小。不过毕竟活了这么久,对事物的接受度也高,时间对他们也没有界限,离别,不过是一段时间无法相见罢了。樱井翔相信,毕竟,这样的离别他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
早春的时候,樱花开了。
松本大神来讨了些花瓣酿酒,相叶大神要了些去做桂花糕,二宫大神也来讨花瓣,樱井翔说你要来做什么?
“要来做枕头啊。”
樱井神社不只樱井翔那一棵樱花树,石阶的两面几乎都是。有好一段日子神社内外满地都是粉红的花瓣,特别漂亮,二宫坐在鸟居前,晃着两只细白的小腿,他没穿木屐,随意的一双人字拖,还是从樱井翔那里顺来的。这种日子很美,樱花开遍十里,甚至通到他的二宫神社。
樱井翔穿着素色和服,踏花而来。
或者其实该说,步步生花。
樱花为他而开,他比樱花更美。
木屐踏着清脆的节拍慢慢靠近,樱井翔居高临下地看着双臂垫在脑后的二宫和也。神是不怕冷的,可初春的天气还是让二宫的穿着看着有些单薄。地上仰面躺着的少年睁开琉璃色的眸子,咧嘴微微一笑,“真好看……”
“嗯?”
“我是说这些花。”
樱井翔也不生气,即使二宫说他丑他也不会生气。白皙的少年躺在满是樱花的草地上,樱井翔从花间走过,像是来赴一场约定。
有一两片花瓣落入发间,樱井翔俯下身子,轻轻用指尖拈起落下的花瓣。
二宫愣了一下,伸手把面具扣在脸上。
稻荷大神已经不记得他跟樱井翔相遇是在什么时候,唯一记得认识的时候那人就是现在这幅样子,千百年来没有变过。稻荷神社的樱花枕头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白天看见樱井翔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欲言又止,他没问的原因,实在是樱井翔的暗示太过隐晦,也只有他这样认识了好久的才能看得出来。樱井翔没说,他也就没有特地去问,这是这么多年他们的相处模式,神明是由人类的思念化成的,只要大家还信奉着,他们就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很多很多时间。
所以当过了一阵子有一天他看见樱井神社那边燃起大火的时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面,即使对人类来说也不是很长,樱井翔那边怎么就起了火?樱井翔是樱花树,樱井神社内到处都是木质建筑,如今火起,他要怎么抵抗?
而他一株樱花树,要怎么逃脱……
二宫越想越心惊,随意拢了件单衣就往那边跑。
正如他所想,樱井神社起火,没有办法阻挡。
神社本来就建在半山之上,这么晚了,消防车一时也上不来,木质结构沾火就着,几乎不费劲就蔓延到了整个建筑,二宫气喘吁吁站在鸟居前,热浪险些将他掀翻,神社外一个人都没有,不光救火的,连逃出的人都没有。
二宫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樱井翔——樱井翔——”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二宫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一个稻荷大神,竟然像那些全无法力的愚蠢人类一样,妄图徒手冲进火海。空气中全是樱花树的香味,热浪一搅,味道更盛。拜二宫每年一个的樱花枕头所赐,二宫和也此时充分发挥了自己狐狸的本能,顺着味道在火海的最深处找到了端坐着的樱井翔。
他不跑不躲,淡然从容地坐在地中间,弹筝。
“你在干什么!”二宫和也愤怒了,看这人的状态,根本没想要逃出去,他一把抓住樱井翔的手:“快跟我走!”
樱井翔甩开了他的手:“你自己走吧。”
“你疯了!为什么不逃!”
“Nino,没用的,这是我的天劫。”
二宫身子猛然一颤,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Nino,这是我的天劫,本来一直想告诉你,可是总是找不到机会开口。”
樱井翔的年龄比二宫大,所以好多事情懂得比二宫多。神不是不死,不过是可以重生,樱井翔自知时间到了,也不想做无谓地抵抗,早早地遣散了神社里的人,自己面对自己的天劫。
无非……就是沉睡罢了,反正还会醒来。
金红的火焰舔舐着樱井翔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痛意,二宫看着樱井翔,面具上的纹路像火焰一样开出妖娆的花朵,他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颤抖而模糊:“所以你……就打算这样接受天劫?”
“早点死去早点重生,这是最有效率的——”
“啪——”
二宫和也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樱井翔的脸被打向一边,细碎的刘海遮住小半张脸,二宫声嘶力竭地扯着樱井翔和服的领子:“所以你想死?你知不知道死去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
“所以樱井翔,我和你这么多年的记忆,你就一点都不留恋!”
狐狸面具的少年跪在他面前,面具红色的眼角上翘,像是在笑。
樱井翔第一次冲着面具伸出手,轻轻揭下。
笑着的狐狸面具后面,二宫和也,在哭。
樱井神社倒了,烧了个干干净净。
十里樱花如今,变成了一片片樱树的灰烬。
樱井翔站在灰烬上,二宫就站在他旁边,稻荷大神砸着嘴,心心念念没在樱井神社还在的时候,求一个管姻缘的御守,不然,他的情路也不能这么坎坷。
樱井大神偏头看了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做的歪歪扭扭的红色御守,塞进二宫的掌心。二宫起先不明所以,等到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也太丑了吧……”
“可是很灵。”
二宫啼笑皆非,“怎么灵?”
“管姻缘的樱井大神亲自加持,当然灵。”樱井翔说着牵上二宫的手:“不信,你告白一下试试?”
二宫羞的耳朵尖发红,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蹭地冒了出来,不过还是嘴硬:“你还想忘了我,哼!”
“小狐狸,谁说我会忘了你?”樱井翔伸手摸了摸二宫头上毛茸茸的耳朵:“你以为,我是你这种修为?死一次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诶?”
“本来就是不想干了,想着烧了干净才没逃的。”结果竟然被误解成想寻死,还把这只小狐狸逼得告了白,樱井翔想死亡有时候也蛮好,起码让人明白活着的珍贵。
不然,以他们俩这种“反正还有大把时间”的想法,不知道还会拖多久。
稻荷大神羞的把面具扣在脸上,就想把自己藏起来,樱井大神见状,淡定地稍微掀起面具的一角,露出稻荷大神薄薄的小猫唇。
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没了樱花树,你要做我的枕头。”
稻荷大神小小声嘟囔着。
“好。”
樱井大神宠溺地笑着,假装没有看到小狐狸身后摇得异常欢快的大尾巴。
End
【Y2】戒烟
某篇的后续,不看正篇也没关系
樱井翔最近在戒烟。
作为一名众望所归的外科医生,樱井翔承受的压力那是不言而喻的,虽然明知道吸烟不好,每天也会吸上几根,之前还不觉得,直到某一天给一位病人动手术,不知怎么的,一直无动于衷的他,终于开始决定戒烟。
二宫和也听到他这个决定后,哼了一声。
他不是不相信樱井翔的毅力,只不过,烟哪是说戒就戒的。
樱井翔把衣兜里抽屉里的所有香烟和打火机都丢进垃圾桶,二宫本想说你戒烟不关我的事,不准扔我的,结果在樱井翔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下服了软,最后妥协地叹口气:“好吧,我保证尽量不在家里抽。”
樱井翔继续眨着大眼睛看他。
“最多保证不当着你面抽!”二宫暴躁地...
某篇的后续,不看正篇也没关系
樱井翔最近在戒烟。
作为一名众望所归的外科医生,樱井翔承受的压力那是不言而喻的,虽然明知道吸烟不好,每天也会吸上几根,之前还不觉得,直到某一天给一位病人动手术,不知怎么的,一直无动于衷的他,终于开始决定戒烟。
二宫和也听到他这个决定后,哼了一声。
他不是不相信樱井翔的毅力,只不过,烟哪是说戒就戒的。
樱井翔把衣兜里抽屉里的所有香烟和打火机都丢进垃圾桶,二宫本想说你戒烟不关我的事,不准扔我的,结果在樱井翔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下服了软,最后妥协地叹口气:“好吧,我保证尽量不在家里抽。”
樱井翔继续眨着大眼睛看他。
“最多保证不当着你面抽!”二宫暴躁地咆哮:“别指望我跟你一起戒!”
对于做不到的事,二宫同学表示,尝试就是浪费时间。
二宫和也是一名经济分析师,以前住院的时候跟樱井翔勾搭上,从此过上了狼狈为奸的生活,他们俩住在一起,工作来了烟也是一包接一包,有的时候樱井翔在那边看病历,他在这边做报表,两个人像两根烟囱,制造的烟雾不夸张地说都可以引爆报警器。
这样的樱井翔说要戒烟。
樱井医生戒烟的第一周,整个人难受的像是得了重病一样。
因为戒烟,他开始不停地咳,虽说他之前做过功课,知道戒烟之后伴随的一些症状,可症状真的产生之后,还是十分难受,白天还好,晚上就很吵。
二宫手里最近有个大case刚刚收尾,好不容易能在十二点之前上床,偏偏樱井翔还在一旁折腾,小柴犬睡觉浅,有点声音就睡不着,开始樱井翔不敢在二宫睡着之前闭眼,就怕自己无意识的咳嗽吵到了他。结果第二天他就因为睡眠不足差点弄出事故,家里的另一间客房在二宫搬来之后改成了书房,樱井翔没地方住,只能等到二宫睡着之后,偷偷抱着被子去沙发,早晨再搬回来。
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哪知道第一天执行计划,就被逮了个正着。樱井翔根本不知道,自打同居以后,体温低的二宫和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半夜会往体温高的他这边靠。说是无意识也好,怕冷也罢,反正二宫先生是不会承认离开樱井翔的怀抱他睡不好的。小柴犬半夜迷迷糊糊往身边一摸,空落落一点温度都没有,霎时就清醒了,他披着被子忽地坐起,还没等开口喊人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压抑的低咳。
“咳咳咳咳……”
戒烟的人本来就睡眠不好,咳嗽加上睡沙发,身体还要不要了?二宫气的赤着脚冲进客厅,对着那缩成一团的仓鼠球就是一巴掌:“谁让你自己跑这来了!”
大仓鼠眼泪汪汪地抱着头,特别委屈地看着小柴犬,声音哑哑的:“Kazu……”
“给我回床上睡!”
“可是——”
“没有可是!”
最后的结果,大仓鼠抱着枕头,垂着脑袋被小柴犬拖回床上。
樱井翔身上冷的厉害,爬上床之后不敢靠近二宫,怕凉到他,傲娇Ninomi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戒了烟之后怎么忽然找回了丢失多年的羞耻心?
每次在床上,不都是没皮没脸地贴过来吗?
二宫牌暖炉自动贴上某仓鼠,软软的脸还在樱井翔的胸口蹭了蹭,樱井翔感觉脸有点烧,身体也开始起了反应,小柴犬见状,仰起头,轻轻地亲在樱井翔嘟起的粉唇上,同时手也顺着樱井翔的睡衣摸了进去。
结果……
“樱井翔!你为什么躲我!”好不容易投怀送抱一次的小柴犬炸毛了,我主动,你竟然拒绝我!
“不是,这个……”
“不是什么不是!所以你是嫌弃我吗!”
“不不不不——”
樱井翔说我哪敢嫌弃你,实在是你嘴里烟味太重了,亲上去会勾起我的烟瘾啊。二宫听后霎时无语,本来想吐槽他有点烟味就受不了,但一想到这家伙戒烟戒的那么难受,也不好再打击他。
暖和过来樱井翔又开始咳,二宫看他咳得可怜,轻轻地拍着背给他顺气。大仓鼠咳得肺似乎都要飞出来,二宫看今晚基本也不用睡了,靠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的腹肌。
“Kazu……”
沙哑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情欲,樱井翔握住那只在他腹肌上一直摸来摸去的爪子,对上二宫笑的弯弯的一双晶眸,二宫扬了扬脸,轻轻地亲了下樱井翔的鼻尖,然后软绵绵地搂上对方的脖子。
“sho……”
樱井翔的手有些凉,顺着二宫的腰线一直滑下去,二宫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樱井翔的耳朵,柔软湿润的小舌头用力地舔舔舔。樱井翔被撩的压不住心里的火,一下子把二宫压在身下,细致地啃咬他胸口的皮肤。
“Kazu……你要逼疯我……”
不知道究竟是烟瘾犯了的烦躁还是二宫今天格外的撩人,樱井翔的动作不算温柔,两人做了两次之后,二宫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樱井翔对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倒很满意,不光他顾不上抽烟,小柴犬累到昏过去,也就不必担心咳嗽会吵醒他。樱井翔简单为两人整理之后,心满意足地抱着软软的糯米团子,香甜地做了个好梦。
除了咳嗽失眠,戒烟还有一个反应就是食欲增大。
樱井翔一直有在健身,这才让自己没有在二宫同学的投喂下变成樱井圆圆,不过这一阵子戒烟,贪嘴的习惯又飞了出来。嘴巴不抽烟,总是觉得寂寞,于是樱井翔衣兜里的小零食就不断增多,而且戒烟会出现饥饿感,大仓鼠总是不到吃饭时间就开始觉得饿。
别的东西不好携带,所以樱井翔的白大褂里总是放着糖果和巧克力之类的甜食,没多久,双下巴就隐隐有重出江湖的趋势。二宫扯着开始变得圆润的仓鼠脸,满是嫌弃地叫:“知不知道我是颜控!你再胖下去就分手!”
“可是我饿……”
“哈?”
“没……没事……”
樱井翔怕变胖二宫真的不要自己,再也不敢乱吃甜食,结果一场大手术下来饿得头晕眼花,他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强忍着腹中的饥饿感,脑子里把美食网站的推荐菜色YY了个遍。
“呜呜呜……好饿……”
“饿吗?”
“饿……”
“饿了吃这个。”
“哦……诶?”
樱井翔一个翻身,就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椅子上的二宫和也,这家伙今天穿了件黑西装,带着银边眼镜,表情禁欲清冷——如果不看他拿出来的便当盒的话。樱井翔虽然暗自吐槽二宫和也在这里仍旧有那么多亲爹饭,这么随意就混进自己的值班室,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高兴。
“kazukazu,你是特地来给我送饭的吗?”
便当里有米饭,玉子烧,蔬菜沙拉,量很大,热量却不高,樱井翔看见食物一下子满血复活,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开心地抄起筷子,二宫嘴上嫌弃他吃的像难民,手上却拿出了另一只小盒子:细心切成小块的水果。
“呜呜呜……Kazu……”
二宫虽然煮饭,可是什么时候做过这么贴心的事?不光亲自送便当,连饭后水果都切好了。
“不用感动,这两份都是外卖,我不会做这么没效率的事。”
“……”
“顺便一说,刷的是你的卡。”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二宫fufufu地在旁边笑,樱井翔也不理他,低头大口大口地吃,二宫看他吃完,站起来:“我要去见一个客户,晚餐可能不回去吃了,你自己解决,记住,不准吃那些没营养还高热量的东西。”
“哦……”
那今晚……在医院加个班?
二宫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樱井翔,忽然低头凑了过去,樱井翔正在吃小番茄,猛地被二宫一抬下巴,嘴里那颗番茄就被打劫了过去。他睁着茫然的大眼睛,表情特别呆萌地吧嗒了下嘴:“诶?没有烟味?”
二宫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樱井翔只想稍微加个班,哪知道,那天晚上他一夜都没回去。
凌晨的时候他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屋子里静悄悄,二宫给他留了盏小壁灯,可是此时也不需要了——天都开始擦亮。樱井翔蹬掉鞋子坐在沙发上,手臂撑着膝盖,双手插进头发,轻声地呜咽起来。
二宫根本一夜都没睡,樱井翔不回来,他甚至没办法安心地合上眼。虽然彼此的职业让半夜加班成为常态,可是对方从来没这样不说一声就不回来。
所以他一直听着动静。
空气里传来樱井翔压抑的啜泣,二宫心里被那啜泣揪的难受。他推开门,试探地伸出手臂,缓缓抱住哭泣的人。
“sho酱……”
“……”
“又有谁去世了吗……”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抱着二宫,仿佛要把他勒断,二宫拍着樱井翔早都乱了的头发,目光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他只见过樱井翔哭几次,几乎每次都是因为这个。作为医生的他虽然对大部分的生死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可总有一些人,是无法用理智接受他们的离别的。
比如樱井翔的老师。
樱井翔作为最为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入职开始一直带着他的老师可以算是恩重如山,前一阵子老人入院,樱井翔接手,一查,肺癌晚期。手术虽然做了,但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双方都知道没什么意义,樱井翔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谁知这一天来的时候,仍然是措手不及。
没有人会对死亡做好准备。
二宫一直抱着他,直到樱井翔疲倦地闭上眼睛。他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蓬乱,胡茬也冒了出来。小柴犬叹息地看了看,把人扒光拖进浴室,洗干净之后又费了好大劲拖上了床。
今天,就破例一次好了,谁让你看起来那么可怜?二宫fufufu地笑,手指头戳着樱井翔的脸,然后轻轻的吻落在眉梢。
天,亮了。
樱井翔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顺着香味找过去,就看见二宫穿着嫩黄色的睡衣在厨房里做早餐——更正,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午餐了——樱井翔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二宫的腰。二宫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试了试味道,然后把剩下的一小口送到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那里。
“咸不咸?”
“唔卖~~”
味道不错,二宫继续拿着铲子翻菜,樱井翔就在后面抱着他,好久才说:“森赛去世了,肺癌。”
“嗯。”
难怪要戒烟,二宫想。
“不是呦Kazu,不是因为我怕死哦。”似乎是看透了二宫的想法,樱井翔低声说。
医生这个职业,对死亡观感总是不同的,樱井翔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可却第一次,有了一定要戒烟的想法。
“你烟抽的太凶,让你戒几乎没可能,于是我想,那至少我戒了吧,我戒了,你间接吸入的尼古丁,也能少一些不是?”
“只有这个理由?”
樱井翔顿了一下,把自己的脸往二宫的脖子里埋了埋,许久声音闷闷地说:“虽然你可能会不高兴,可是我诚心诚意地希望,我可以活的比你久一点。
至少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光,我可以一直守着你。”
樱井翔的老师离去的时候,师母已经去世很多年,孩子也不在身边。最后的时候声音嘶哑不说,气都喘不上来。虽然老师的学生朋友仰慕之士不停地来探望,却终究比不上至亲之人的陪伴。
“Kazu,我不想你老了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没人照顾。”樱井翔声音沙哑:“别人还可以有孩子,我们俩只有彼此,当然,前提是你不会甩了我,”樱井翔顿了一下:“要是有一天,你躺在床上不能动,至少我还要健健康康的,可以背你出去晒太阳,帮你排队买游戏,喂你吃饭,带你上厕所,你那么容易害羞,别人帮忙一定不愿意的……”
“谁说你我就愿意了?”二宫极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笑:“樱井翔,你的情话真是烂透了……”
可是,我很喜欢。
比我爱你,一辈子不分开还要喜欢。
因为这是笨拙的你,最温柔的守护。
锅里的汤咕咚咕咚冒着热气,二宫和也回过头,和他的笨笨男朋友交换了一个满是味增味道的吻。
傻瓜,你难道没发现,自从你说因为我嘴里的烟味不想和我接吻之后,我已经没再抽烟了吗?
我没你想的那么远,只是知道,你的吻,比烟更容易上瘾。
二宫和也也开始戒烟,
他要和他一起活好久好久,
这一次,嘴巴寂寞的时候,
亲一下,就好了,
因为,对二宫和也来说,
烟可以戒掉,樱井翔却戒不掉。
时间隔得太久,画风都变了2333
只想甜甜甜,然而我发糖的方式好像总是很清奇2333
貌似有gn在主页找前篇,戳下面的tag就可以
【Y2】一期一会
呐,Kazu,你说,是爱让你义无反顾,还是因为义无反顾,才得到爱?
我站在地球的这一点,和你隔着十二个时区。
想念你。
从东京经转机用了25个小时降落在里约的地面,因为一落地就有直播,樱井翔在飞机上刮了胡子,让造型师抓了下头发,然后怕压坏造型,再就没敢实打实地把脑袋靠在椅背上。
因为已经先跟机场打过招呼,甚至还没出机场大厅,直播就开始了。
这是樱井主播的第三次夏季奥运会。
明明在飞机上累到不行,镜头切过来的时候还要做出精神满满的样子来,还好这里目前是冬天,天气还算凉爽,比起酷热的东京,舒服不少。
第一次直播无非粗略地介绍一下国家、文化、地理、天气、然后提一下开...
呐,Kazu,你说,是爱让你义无反顾,还是因为义无反顾,才得到爱?
我站在地球的这一点,和你隔着十二个时区。
想念你。
从东京经转机用了25个小时降落在里约的地面,因为一落地就有直播,樱井翔在飞机上刮了胡子,让造型师抓了下头发,然后怕压坏造型,再就没敢实打实地把脑袋靠在椅背上。
因为已经先跟机场打过招呼,甚至还没出机场大厅,直播就开始了。
这是樱井主播的第三次夏季奥运会。
明明在飞机上累到不行,镜头切过来的时候还要做出精神满满的样子来,还好这里目前是冬天,天气还算凉爽,比起酷热的东京,舒服不少。
第一次直播无非粗略地介绍一下国家、文化、地理、天气、然后提一下开幕式的时间,日本队什么时候出场,演播室那边提了几个问题,樱井翔一一做了解答,然后直播结束。
这回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
作为日本电视台派出的奥运记者团,樱井翔和其他的工作伙伴们被安排在媒体村,这里住着来自全世界各国的媒体,各种肤色各种语言。行李一放下就有staff提前去直播场地占位置——来晚了连门都进不去,樱井翔作为主播,这些事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所以一到房间,这人就迅速拿出电脑,快速搜索奥运会相关资料,从选手到项目,从环境到人文,本国特别关注的选手他都备好了全部资料和以前比赛的录像,来之前大部分已经看过,现在拿出来再回顾一下。
这么忙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晚饭前有二次连线,两地有12小时的时差,为了赶上日本那边清晨的新闻,樱井翔饭都没吃,敬业地往后方发回报道,等到第二次直播终于结束,这一天的行程才算终结。
和同事们互道了晚安,樱井翔钻进自己的房间,这才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
绷紧的发条一停下来,忽然就陷入无边无际的茫然之中。
35个小时之前他对二宫和也表白被拒,33个小时之前他上了飞机,下了飞机后就开始工作,到了现在,他才第一次有机会哀悼一下自己的失恋。
是的,失恋。
35个小时之前,当樱井翔小心翼翼地说出喜欢的时候,对上的是二宫平静无波的眸子。
那么一个口齿伶俐,绕口令当rap念的樱井主播,表白的时候结结巴巴,一连吃了几个盛大的螺丝。他用手指搅着领带的末端,无端端的,觉得那已经被拉松的领带忽然勒的自己喘不上气来。
他大气都不敢出,表白完毕后睁着大眼睛偷偷地看二宫的表情。二宫的神情相当平静,至少在樱井翔看来可以称得上静谧无波,他淡淡地从那双翘起的小猫唇里吐出“不”的字音,字正腔圆。
然后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杯子向里面挪了挪,跟樱井翔拉开了距离。
樱井翔认识这个小学弟这么多年,他的小动作还是了解的,从上学到现在,樱井翔目睹过二宫无数次被告白的场景,每次他拒绝人,都是这样淡淡的,不着痕迹地率先拉开距离。他眼见着二宫对自己的追求者的决绝,暗自庆幸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又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然后终于,他明白了这份伤感从何而来。
原来自己对二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拥有的,不过是学长和学弟的距离。
回过神来,二宫已经离开,樱井翔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带,末端被自己的手汗沾的湿漉漉的,甚至都捏变了形。
呼……被拒绝了啊……
在床上辗转了不知多久,最后终于抵不过疲劳沉沉睡去,第二天一大早要去看场馆,同样为了抢在别的国家前面需要早早起床。樱井翔6点多钟就收拾完毕,staff们比他更早地开始准备,双方碰了头之后,大家就赶去会场,安机位、熟悉场馆、探明运动员通道,采访的过程中见到了几个熟识的选手,樱井翔一连采访了三界奥运,跟好些选手都是同世代,大家都是朋友,选手们看见樱井,也非常开心,大家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樱井翔借机还小小地挖了点训练的内幕。
选手离开,一个年轻的staff由衷地感叹:“翔桑人气真高,你要是当艺人,一定会红,你看,大泽选手还说是你的fan。”
“翔桑一直都这么有人气。”旁边已经和樱井翔工作了好多年的staff笑:“万人迷的翔桑要是当艺人,一定大卖。”
“无理无理,我无趣又死板,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段子也不会讲,当不了艺人。”樱井翔笑着连连摇手:“你让我一本正经地播新闻可以,当艺人可难为死我了。”
两个staff哈哈大笑,年轻的那个好奇地问:“翔桑上学的时候是不是那种情人节收到全班巧克力的类型?我一直想知道现实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一拉开鞋柜的门巧克力全掉出来的那种场景。”
“让你失望了,我上的是男校。”樱井翔苦笑,不过还真的有人收过鞋柜都装不下的巧克力。
上学的时候二宫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皮肤白白软软,眼睛湿漉漉,小猫唇翘翘粉粉。他长得可爱,却一点都不女气,而是少年的那种美好。胳膊细弱,左手球却谁也接不住。
这样的二宫,连迟钝如樱井翔都无法移开视线,更不要提那些青春萌动平时又很少见到女孩子的少年们了,所以二宫总能在各种节日收到各种礼物或告白。
樱井翔比二宫大一岁,二宫高二成为棒球队主力的时候樱井翔在足球队已经成为半隐退的状态,有一次偶尔来看后辈比赛,恰巧遇见了在仓库里换衣服的二宫。
入目的是少年细白的脊背和小腿,汗水顺着二宫的脖子滑下来,从后背一直滑到腰窝,樱井翔觉得那明明是汗水,怎么无端地在他心里点了火,彼时他与二宫已算熟识,不过仍旧停留在这个学弟很聪明的层面上。樱井翔自己是学霸,对人评价总是以成绩为主,偶然窥见二宫换衣服让他的心忽然裂开了个小缝,细细密密不知什么漏了进去,还没等脑袋反应过来,身体先诚实地来了个红脸。二宫换完衣服正好看见自己这位优等生前辈在外面踟蹰,鼻尖上挂着汗珠,脸颊微红。
他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太热了吗?樱井翔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二宫换好了校服的衬衫,宽大的衣摆里是少年细瘦的骨架,樱井翔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才小声嚅嗫地问为什么不在社团的房间换衣服,跑来仓库。
“之前换衣服被社里的前辈强吻过,所以就躲出来了。”
二宫说这话的眼神特别平静,口气完全是轻描淡写,樱井翔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锤子砸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半天才干干巴巴地问:“那是你的初吻吗?”
“初吻?哦……大概?不记得了……”
对这种事情,二宫比他看得开看得透,被强吻不过是碰了一下,又没有什么,可樱井翔不一样,这个事实让他忽然烦躁起来,又不知为何烦躁。
他失眠了大半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那么一刻,他是想吻二宫的。
他鄙弃那个前辈,却又羡慕那个前辈,甚至心中生出一种“既然如此不如我也……”的想法,不过很快,樱井翔被自己一直以来的道德观否定了,这是不对的,男孩子不应该喜欢男孩子,男孩子即使喜欢男孩子,也不该用强迫的手段。
然后樱井翔做了一件非常傻的事,他摸清二宫社团练习的规律,悄悄地坐在体育仓库前帮他守着门。
高三的应考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做这样的事,可樱井翔一直固执地坐在仓库的门口,至少这个时候二宫是他一个人的,他守着他,把他守在仓库,锁在自己心底小小的一隅,樱井翔想自己大概做了自己这辈子最傻的事,在最重要的时间里,傻的义无反顾。
十八岁的樱井翔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读了经济。
如果故事就到这里结束,那不过是一段年少时甚至没说出口的暗恋。
可是一年以后,二宫和也考上了同样的学校,学了医学。
他的小学弟,顶着跟一年前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樱井翔想,这辈子他完蛋了。
看完了场馆,调试了设备,樱井翔坐上临时的主播台,看着空落落的会场。
说是空落落也不尽然,起码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只不过选手和观众都不在,一起来里约的女主播坐在他身边,浅笑着询问:“翔桑可不可以跟我合个影?”
樱井翔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点头,女主播拿自己的手机给两人自拍了一张,然后礼貌地询问可不可以发在推上,樱井翔看拍的不错,后面的场馆和五环都拍了出来,不会让人产生什么误解,于是点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对方就把照片上传了,并且还给樱井翔自己传了一张,樱井翔之前也自拍过,不过很明显因为照相水平的差异,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他看了看人家女孩子的自拍,场景明亮结构合理,重点是把两个人都拍的非常好看,于是非常汗颜地点了保存,心想这次的留念还是用这张吧。
设备都搭建好了,这边试着用了一下,一切顺利。
开幕式的前一天晚上,樱井翔失眠了。
他拿着手机,反复地刷新着屏幕,他在起飞和落地的时候各发了一条信息给二宫,明明是刚刚被人家甩了的,可樱井翔还是这么做了,大概是十多年的习惯,樱井翔苦笑着看毫无动静的手机,不知道自己还期望什么。
他的小学弟从来都不会主动回信息,以前不会,以后再也不会。
奥运开幕式的直播其实从正式开始前的八小时就开始了,这八小时里,电视台要一边播报场馆布置的进展、一边播报晚上参加开幕式的教练和选手,甚至还有其他幕后的趣闻。今年比较特殊,因为里约当地的治安不太好,大多数国家的记者都集中在奥运村附近,不会太过离开这里,樱井翔一行人除了专业人员外也配备了安保人员,几个大汉直播的时候避开摄像机在一旁待命,记者或者其他人离开这个团队就会跟上去,樱井翔是lady first的人,工作人员里有女孩子,他就让几个保镖紧紧地跟好她们,男人们尽量结伴出行,自己照顾自己。另外因为当地的传染病,樱井翔他们不敢在公共场所里乱吃东西,早午饭务必选在干净安全的空间,这让习惯了工作前拿两个饭团充饥的人再也不敢乱吃,何况以他目前的状况,也没心情。所以没几天,樱井翔人就瘦了一圈,从日本带来的西装松松垮垮,上镜之前还被化妆师重重擦了粉底。
不过只要镜头一开,他还是那个英俊潇洒的樱井主播。
跟女主播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聊场馆聊选手聊一会的开幕式,不知不觉就聊到两人的自拍,女主播笑着说那张照片的点赞数超过了一万,这是她以前发推从来没有过的,都是托了樱井桑的福,樱井翔连连摇手,恭维了几句,大体不过是称赞对方的优秀,他言语得体,思维又快,惹得女主播笑声连连,插广告的时候女主播笑着说:“翔桑嘴这么甜,哄女朋友一定上手。”
樱井翔连连摇手:“我哪有女朋友。”
想有个男朋友来着,不过被拒绝了。
有摄像机在,樱井翔什么话都可以说,因为他觉得那是工作,是礼仪,可镜头关闭的私下里,这人就非常不器用了。大学的时候因为男女合校,樱井翔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受欢迎期,隔三差五就有女孩子来告白,樱井翔故意让二宫知道,潜意识里藏着那小小的希望对方吃醋的心思,谁知二宫更夸张,原来就有男孩子喜欢他,现在加上女孩子,樱井翔稍微一提告白的事,就见二宫淡定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上岛向我告白的事?”
“哈?昨天不是小池刚刚告白吗?”
“恩,今天上岛又告白了。”
樱井翔心碎了一地。
不过还好,虽然这么受欢迎,二宫却一个都没有接受,樱井翔小心翼翼地问过二宫为什么,二宫眨着浅褐色的眸子,微微歪了脑袋说:“前辈记得我说我被强吻的事吗?”
那是樱井翔不愿记起的往事,但话题既然说到这,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恩。”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恩?”
“那种想吻她的感觉,我喜欢的是我会有想吻她的冲动的人。”
“……”
“想歪了吧,哈哈哈……”二宫笑出了声:“前辈的脸超好笑,眼睛睁那么大。”
樱井翔想说我岂止是眼睛睁的大,我心都要停跳了好不好。
二宫说完这番话之后过了一年,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没错,是女朋友,樱井翔看见那个娇小的女孩子倚在二宫的怀里,二宫抱着她,两个人相拥着亲吻。
货真价实的亲吻。
大概是一直以来对二宫告白的男孩子太多,才让人有了他也喜欢男孩子的错觉,樱井翔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二宫从头到尾都是直的不能再直的人,他的另一半当然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会让他想亲吻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是他这样的男人。
于是胆小的樱井翔又一次缩回到前辈的圈子里,做一些只有男孩子才可以陪二宫做的事,比如玩玩抛接球、玩玩牌、打打游戏,虽然这几样樱井翔做的都不怎么好。二宫会笑着嫌弃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喝冰啤酒一起看足球,在goal的时候开心地相拥,因为不支持同一球队吵得面红耳赤。
他看见过二宫不会展示在女朋友面前的一面——那个蜷着身子睡得头发乱翘的小柴犬。
后来他们毕了业,樱井翔成了主播二宫成了医生,时间把他们各自打磨的圆润光滑,闪闪发光,再也不是笨嘴拙舌的应考生和只能躲在仓库换衣服的棒球队主力。二宫和他女朋友分手那天樱井翔还记得,彼时他借着樱井翔的手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吸进之后又缓缓吐出,有一点点的无奈:“就那么分了呗。”
樱井翔心里呐喊着分的好,分的太好了,可嘴里还是忍不住地问:“为什么?家里的问题?还是有什么矛盾?不应该是性格不合啊,你们交往了那么多年,性格不合早就分了,不必拖到现在。”
“没激情了?”二宫半真半假地笑:“不会再想吻她了啊……”
“你还会用想不想接吻来判断是否喜欢?”
“对啊,毕竟身体比较诚实。”
“那……我呢?”
“你怎样?”
“你会不会想吻我?”
“哈?”二宫一幅撞了鬼的表情:“我为什么想吻你?”
“对啊,也是,哈哈……”
樱井翔干干巴巴地笑,只能生生地把这难得一次的吐露心声化成玩笑。
他们俩的职业工作密度和压力都很大,而且都是忙起来不见天日的那种,常常有大段大段的时间见不到面,遇见休息二宫经常不出门窝在家里打游戏,樱井翔无奈,只能亲自上门去挖他出来。二宫撇着嘴嘟囔着不想出门,不过最后往往被汉堡肉关东煮所俘虏。
所以说,人要掐住弱点对症下药。
二宫不太说医院的事,樱井翔怕冷场就会讲一些电视台的见闻,大概是明星的八卦起了点作用,二宫也蛮愿意听他讲这些,两个人有喜欢的固定的店,每次二宫都不带钱包,樱井翔有几次被临时叫走,搞得二宫没钱结账。时间久了樱井翔会提前扔在店家那里一些钱,保证小柴犬可以吃饱又不必留在那里刷盘子抵债。后来樱井翔这个习惯带到了其他地方,和 后辈一起吃饭总喜欢先结账,搞得他大方的名声在圈子里越传越响。
樱井翔直播完回到房间,为了头脑清醒也为了直播时不会频繁上卫生间,他一天都没吃东西,胃饿的发疼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留在店里的钱,跟二宫变成这样,估计朋友都没得做,自己也不会再去,不过二宫说不定用得着,就那么放着吧。他这么想着,只觉得胃里火辣辣的,一抽一抽地痛。
大半夜不好叫人,樱井翔灌了几口热水,生生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的staff被他蜡黄的脸色吓住了,一问才知道是因为胃疼闹的,里约这里传染病太严重,就怕身体免疫力低下。第一天没有日本队的比赛,工作人员调整了安排给他放了个假,樱井翔想了想,觉得万一自己感染传染别人更可怕,所以嘴上不停地说着抱歉,自己回到了住处。
吃了药,胃舒服了不少。
电视上都是奥运的消息,樱井翔虽然在休息,可还是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关注赛事的进程,同时刷着网上的消息,不少人已经发现他缺席了今天的连线,在官网上有留言,樱井翔想还是有人能看得见自己的,虽然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人。
樱井翔就这么窝在房间里一整天,直到暮色四合。
他听见枪响的一瞬间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毕竟在日本,普通人很难听得到枪响,一声过去之后又一声,然后是绵延不绝的警报,两分钟后推上全是附近发生了枪击案,两死一伤,凶手逃逸。
他住的是媒体聚集的地方,这里各国记者都有,里约的警察因为工资待遇一系列问题,几乎没有作为,凶手逃逸之后也没有非常认真地搜捕,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到了媒体村。然后政府又因为各种外交原因,不肯出手相助。
日本记者团还在现场没回来,安保人员全都不在。
樱井翔不敢待在靠近门或窗的位置,因为子弹很容易将它们击穿,他又努力地搬了家具堵在门口,以防止凶手破门而入。外面天太黑,你根本无法辨别外面的情况,甚至不知道凶手是不是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各国的警报都响了,脚步声尖叫声不停传来,有些国家甚至进入了一级戒严。
这种情况,无论是犯人还是这些别国的记者,精神都达到了高度紧张,两方只要相遇,一定会出人命。
他蜷着身子蹲在墙角,看探照灯映在窗帘上光怪陆离的影子。
安顿好自己后,樱井翔看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死亡与他仅有一墙之隔。
他忽然庆幸,庆幸临走的时候二宫拒绝了他的表白,在这时候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樱井翔对自己也是无语。
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
手机忽然亮了起来,然后嗡嗡地振动,樱井翔心里一惊,待看清来电的号码之后,眼睛一瞬间涌上热意,他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了很久,而在他犹豫的过程里,手机一直一直地震,一直一直,似乎他不接就不会罢休。
樱井翔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通话键:“喂……”
“怎么不接电话?”二宫轻快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在睡觉?”
“啊?啊……”
“对了,去年你买给我的衬衫被我洗坏了,我没有衣服穿了。”二宫声音异常的欢快:“等你回来再给我买一件。”
“恩……”
“还有啊,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又忘带钱包了,你又不在郁闷死了,不过老板看我可爱免单了哦,哈哈哈,不愧是我,三十岁还被称为good looking guy!”
“恩,Nino最可爱了……”
“还有啊,今天遇见了一个病人,跟人家打赌吞了一个勺子,勺子你知道吗!”做X光的护士都惊呆了,全员都过来围观。
“哦,真有意思……”
樱井翔声音很低,他不敢大声说话,潜意识里害怕有人听见他的声音破门而入,二宫在那边不停不停地说话,樱井翔一直用“恩,好,哦”之类的回答,警笛声断断续续地响,探照灯一直在闪,樱井翔抱着手机蜷在墙角,身体控制不了地颤抖。
“砰——”又一声枪响。
离得是极近的地方。
樱井翔身子狠狠地瑟缩了一下,因为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他努力努力地让自己声音抖得不那么厉害地说:“抱歉Nino,staff在叫我,先挂了,有事回日本再说。”
“樱井翔,别挂——”
“……”
“sho,别挂……”
二宫近乎凄厉的声音透过听筒直直地传过来,然后就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樱井翔听见听筒里传来细微的呼吸不稳的声音,好半天,二宫的声音又重新响起:“巴嘎,我说什么你都信,哪里是因为可爱免单,还不是因为你提前付了钱。”
声音明明颤抖的厉害,还要故作轻松。
“还有啊,我这里现在是早上,今天的病人还没出现,怎么就有人吞了个勺子。”
“……”
“不过衬衫确实洗坏了,你要给我再买一件……”二宫声音一直一直在抖,“你必须回来给我买,不准找人代替,谁都不能代替……”
“……”
“咚——”
巨大的撞击声从墙那边传来,樱井翔身子一凛,二宫显然是听到这声巨响,声音刚一平息就急迫地叫着:“sho,sho——”
“我在,我还在。”
“sho……”
二宫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樱井翔去里约之后,二宫就养成了随时刷推随时看新闻的习惯。樱井翔的表白固然让他震惊,不过细想也并不是全无痕迹,至少他是知道高二那年樱井翔为他守了一个学期的门,年少时樱井翔没说过,这么多年他也就以为自己多心,便没再往这边想过,尤其是自己还交了女朋友,全过程樱井翔都知道,而且似乎相当支持,更让他觉得,樱井翔对自己,不过是学长对学弟,前辈对后辈。
他说喜欢靠想亲吻的感觉,这一点也没有说谎,那个女朋友也的确是这么交上的,最后也是因为再也不想碰她才分手的。只不过,通透如二宫到最后也没明白,他对樱井翔为什么产生不了亲吻的欲望:他对这个前辈,有着根深蒂固的崇拜心里,这么神一样的人,哪能涌出一丝一毫的亵渎?所以潜意识里根本不敢妄想亲吻,尤其樱井翔宠他,从十七岁到三十二岁,前前后后十五年,什么时候他不在他身边?伸手就能触碰到,想拥抱想撒娇想赖在人家床上随时都可以,亲吻反而不那么重要。
樱井翔告白被他下意识拒绝,其实是脑子一乱做出的决定,等到二宫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跑到了里约,二宫本来想回他的信息,结果一不小心刷到他跟女主播的合照,小柴犬这个气啊,心里说我不过拒绝你一次你就勾搭上别人,也不知道再努努力,虽然心里清楚并没有什么,还是特别生气。所以一气之下就不联络,生生把樱井翔晾在那,不过新闻他可一直在看,手机也特地按照里约的时间设置,天气预报也是南半球的,樱井翔每天出现在电视上,他就用尺子比划,比划这人怎么又瘦了一圈,二宫嘴上吐槽樱井翔终于减肥成功,心里却想的是回来一定要好好给他做点好吃的,不然抱着都没手感了。
直到今天,樱井翔竟然没有参加直播。
二宫一下子就慌了,学着人家上网刷帖子,然后看见官网上铺天盖地的哀鸣,官网那边说樱井翔身体不舒服临时休息,二宫这心就一直提着,作为医生,他把樱井翔可能得的病都想了一遍,越想越惊心,越想就越睡不安稳。
里约这里是白天,日本那边可是半夜。
二宫和也大半夜不睡觉,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正犹豫的功夫让他更害怕的消息出现了——奥运村里出现凶杀案,凶手竟然逃脱,冲进了附近的媒体村。
“sho……”
从来没这么害怕过,这么这么的害怕过。
樱井翔不接电话的过程里,二宫简直死过了一次,他一遍一遍地打,一遍一遍地打,甚至开始在网上订机票,准备坐最早的航班飞里约。
接通的刹那樱井翔沙哑的声音传过来,二宫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他知道樱井翔害怕他担心不会说实话,自己也不问,就瞎扯些乱七八糟的,他越紧张话就越多,火车跑的越离谱,樱井翔在边低声回应着他,才可以稍微安抚他的心情。
然后,他竟然听见了枪声。
樱井翔显然怕自己听出端倪要挂掉电话,二宫这才嘶吼地叫出对方的名字,这个时候怎么能挂掉电话,要是再也打不通怎么办?要是以后变成别人接怎么办?二宫抖得厉害,如果死亡真的跟这个人联系起来……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二宫和也要怎么办?
谁来宠他爱他,谁来默默地为他守门。
甚至他们俩最后停留在,二宫和也拒绝樱井翔这个事实上。
“Kazu……”两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听对方的呼吸,樱井翔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温柔:“Kazu,如果我——”
“没有如果!”二宫拔高声音打断他,甚至都破了音:“樱井翔你能回来的,你一定能回来的,没有如果!”
“Kazu你相信吗?我现在不怕了……”樱井翔捧着手机,好像捧着全世界:“之前还在想还好你拒绝了我,这样我死了你才不会太难过,不过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不拒绝的好啊,虽然对Kazu残忍了点,但我真的没有遗憾了。”
“……”
“Kazu,我喜欢你,喜欢了大概十五年。”
“……”
“你喜欢我吗?”
“……”
就在樱井翔以为自己大概真的听不到那句话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二宫哭泣的声音:“我早该明白,要不是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在我旁边转了十五年……
要不是喜欢你,我现在干嘛哭的像个傻瓜……
Sho,我现在想吻你,非常非常想吻你……”
门被大力地锤响,外面传来熟悉的日语:“樱井桑!樱井桑你在吗?”
樱井翔霍地站起身,靠近门口,警戒地问:“石川君?”
“是我,樱井桑,开门吧,罪犯已经被击毙了!”
声音很大,连这边的二宫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樱井翔听见那边长长地舒了口气。
“Kazu。”
“恩?”
樱井翔对着手机轻轻一吻。
尾声
“你为什么来了?”樱井翔皱着眉看戴着棒球帽背着双肩包的三十二岁少年,非常不开心。
“国家为了保护你们和运动员的安全,增派了安保和医疗队,我志愿加入了。”二宫晃悠着小细胳膊,“没道理你自己在这里出风头,我也要来,我要上镜,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粉丝。”
“这里很危险!”
“没关系哦,说了增派了安保嘛。”二宫不在意地笑。
“我没办法时时保护你。”
“当然,毕竟是我来保护你的。”二宫说着在樱井翔肚子上捅了一下,樱井翔立刻因为脆弱的胃疼的弯下了腰:“啧啧,真够惨的,看来我要好好治治你。”
樱井主播无奈,“那你不要离我太远。”
“当然,这次我绝对不离开你身边超过十米。”
“吃饭睡觉上厕所也跟着?”
“吃饭睡觉上厕所也跟着。”
“那好吧,勉为其难地收留你。”樱井翔宠溺地笑,却被二宫忽然一个勾手,拉过了脑袋,然后印上一个绵长的吻。
“十五年,欠你十五年的吻,以后每天逐个还给你。”
End
【磁石】失恋联萌
“果咩,加班到现在来晚了,”刚刚下班的樱井翔一手拿着尼大衣,一手提着公文包,“有个案子临时出了问题……松润呢?”
“在里面,”二宫和也拿着毛巾胡乱地抽打在樱井翔身上,看样子好像想帮他掸掉身上的雪花,不过准头完全不行:“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正拉着爱拔氏哭诉呢。”
“这次又怎么了?和町子分手之后他不是一直单身吗,又失恋了?”
“好像町子要结婚了,给他寄了请帖。”
“啊……难怪……”
樱井翔松着领带,一边点头一边跟二宫往里面走,相叶选的店很大,里面有很多独立的包房,曲曲折折不是很好找,所以二宫才出来接他。小宅男猫着背趿拉着拖鞋走在前面,身子摇摇晃晃,樱井皱了眉:“你喝了多少?”
“不多...
“果咩,加班到现在来晚了,”刚刚下班的樱井翔一手拿着尼大衣,一手提着公文包,“有个案子临时出了问题……松润呢?”
“在里面,”二宫和也拿着毛巾胡乱地抽打在樱井翔身上,看样子好像想帮他掸掉身上的雪花,不过准头完全不行:“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正拉着爱拔氏哭诉呢。”
“这次又怎么了?和町子分手之后他不是一直单身吗,又失恋了?”
“好像町子要结婚了,给他寄了请帖。”
“啊……难怪……”
樱井翔松着领带,一边点头一边跟二宫往里面走,相叶选的店很大,里面有很多独立的包房,曲曲折折不是很好找,所以二宫才出来接他。小宅男猫着背趿拉着拖鞋走在前面,身子摇摇晃晃,樱井皱了眉:“你喝了多少?”
“不多,两杯。”二宫笑眯眯回过头,小猫唇翘翘的,伸手可爱兮兮地比了个小树杈。
“喂喂,你这可不是两杯的样子啊。”
“啊……那可能就是三杯?或者四杯?记不清了。”
“没问题吧……”
“完全大丈夫。”二宫一个立正,然后fufu地笑:“大丈夫,明天我不早起。”
“喂,不光是早起的问题啊……”樱井翔无奈,这就跟二宫走进包房,一进门,据说收到前女友结婚请帖的松本润哭的像个包子,拉着不知为何也哭得皱皱的相叶雅纪正在哭诉,小奶音委委屈屈:“……neinei,你说,町子说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一看我就不是会跟她结婚的类型,所以她经过认真的考虑,决定要跟当律师的前男友复合,复合就罢了,还结婚,结婚就结婚,还给我发请帖,呜呜呜……太过分了……”
“对对,太过分了……”相叶雅纪红着一双兔子眼,也跟着大哭。
“对,可恶的律师前男友!”松本润看着刚进来的樱井翔——这期间大野智嘀咕了一句“那你分手时还逞强对人家说结婚一定要给你请帖”被完全无视掉——伸手一指,大喊一声:“可恶,最讨厌你们这些做律师的了!”
仓鼠翔:Ծ‸Ծ
“就是就是,你们一张嘴,黑的都能被说成白的,那些小姑娘一听,就统统跟你跑了,呜呜呜……”
啊对了,相叶的前女友,貌似也是劈腿律师……
“果……果咩……”不知为什么,樱井翔觉得现在必须道歉。
“哼!”o( ̄ヘ ̄o#)
“哼!”o( ̄ヘ ̄o#)
仓鼠翔:Ծ‸Ծ
好在两个人没有继续纠缠,大叫了两声之后互相抱着你一杯我一杯继续喝酒去了,樱井律师看了眼那边独自喝的正欢的二宫,在确定得不到温柔安慰之后又转头看那边刷网页刷的开心的大野,只能委屈地凑过去:“尼桑……”
“fufufu,翔ちゃん正好,我这个输入法切换好像出了问题,你帮我看一下。”
你一定不是我爱的那个尼桑,把我的尼桑还给我!
包括樱井翔在内的五个人是高中同学,从小就玩在一起,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不过后来因为升学的时候大家选择不同——有的就职,有的升学,有的去了国外——聚齐的机会就很有限,后来毕业工作了,人才重新齐整起来。第一次重聚的契机不是别的,因为相叶雅纪的失恋。
五个大男人重聚的第一次,就是看相叶兔子絮絮叨叨拉着每个人讲他的失恋史,大家都是温柔的人,治愈了他受伤的心不说,重逢还勾起了过去的回忆,所以第二天相叶兔子一个高兴,建了一个只有五人的line群,希望大家可以常联系。
然后很快,这个群举行了第二次集会——大野智失恋。
第三次集会——樱井翔失恋。
咦?画风好像开始不对?
也不知怎么的,这五个男人放出去明明都是个顶个的一表人才,情路却异常坎坷,不是艺术家被嫌弃不食人间烟火,就是大律师被批判没有审美,不懂情趣。到后来五个人也开始自嘲,借着酒劲半开玩笑地说,集会只有失恋的可以参加,甜甜蜜蜜lovelove的,一律不准入内。
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这之后他们要是某人在恋爱,还真的不会出现在聚会上。
今天晚上再次聚齐是因为松本润失恋,樱井翔加班来得晚了,到这发现四个人有三个都喝了不少。结束的时候润大爷喝成软乎乎一个润包子,一边叫着“町子你要幸福”一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相叶和他搭着肩膀,一边哭唧唧地嘀咕着“你也要幸福哦”,一边就要往大马路中间冲,可怜的樱井律师一边结账一边还要看着几个超龄儿童耍酒疯,防止一个不注意被奇怪的人抱走。唯一看上去还算清醒的大野fufufu地笑,樱井翔只能试探地问:“尼桑,你还好吗?”
“大丈夫!”
“那这三个……你负责捡哪个?”
松本相叶喝的虽然多,但大体上还可以自己行动,二宫倒是不吵不闹,不过早就瘫软着睡过去。大野挠了挠脑袋,想着一会还要出海夜钓,八字眉一皱,小算盘噼里啪啦作响:“我选那两个会动的。”
“……好吧,那我捡这个不会动的。”
大野没有驾照,樱井翔帮忙拦了辆计程车,仔仔细细嘱咐了之后,这才把三人送走。直到车子尾灯消失在黑夜之中,他回头看,才发现某人正抱着电线杆睡得香甜,一边睡,一边还吧唧着小猫唇。
“Nino,Nino?”
“……”
“唉……”
轻车熟路把人背上背,然后打包回家,这样的流程他做的异常熟练——不知从哪次开始之后,酒量不好的二宫只要喝醉,最后的结局都是被樱井翔带回家,次数太多,以至于樱井翔家里都有二宫的睡衣和牙刷。
这次也是,因为聚餐的地方离公寓不远,走着就能回去,樱井翔一边呼着白气,一边稳稳地往家的方向走。二宫趴在他的背上,毛茸茸的脑袋歪在他的颈间,呼出的热气恰巧吹在樱井翔耳朵上,像是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抓。
樱井翔缩了缩脖子,无奈地叹:“怎么你也喝了这么多啊……”
“fufufu……”
“醒了?”
“嗯……”
抱着他的手臂收了收,得到一枚怪叫的仓鼠:“二宫和也你轻点,我要喘不上气了啊啊啊——”
“这不是叫得中气十足的?”埋在颈子里的声音闷闷的,二宫小声地笑。
樱井翔想说醒了就下来自己走,却在刚要开口的时候听到那人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念了句:“翔ちゃん,我失恋了。”
声音很轻,也很软,樱井翔一下子停住脚步。
“fufu……怎么,吓到了?”
“这有什么吓到,”他原地把二宫往上颠了颠,把人背的稳了点:“我说你怎么突然现身,原来是达成条件了。”
“是啊是啊,达成任务‘失恋’,重新参加集会。”
“这下我们又全都单身了啊。”
“你说我们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找不到女朋友呢。”
“是啊,怎么就找不到女朋友呢。”
二宫和也和女朋友纱织——更正,现在是前女友——交往了差不多半年,两个人是一个公司的同事,纱织是隔壁部门的秘书,长相可爱性格甜美,是个非常不错的姑娘。
二宫在公司出了名的游戏宅男,择偶标准一直都是不能阻止他打游戏——当然,这话里有多少跑火车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也不知真是因为这奇奇怪怪的标准还是别的,二宫虽然长相出众存款很多,却一直单身,直到纱织主动告白。没错,是女孩子主动提出交往的,纱织说你喜欢游戏不要紧,我也喜欢,我喜欢游戏,更喜欢你。
二宫想想不错,同意了交往。
两个人在一起虽不能说如胶似漆,但也真的算是琴瑟和鸣——打游戏时——谁知忽然分了手。
“她跟我说,boss打完了,过关了,所以可以分手了。”樱井翔把二宫放到沙发上,后者抓过沙发上的靠垫,抱在怀里嗅了嗅然后使劲扔出去:“樱井翔,上次拉面洒了之后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洗沙发,臭死了——”
“所以她找你做男朋友就是为了通关?”樱井翔毫不留情地把一条毛巾扔到他的脑袋上:“再臭也没你臭,去洗澡!”
“亚达,先洗浴室冷死了。”
“后洗的要打扫浴室。”
“那好吧,我先。”
二宫踢踢踏踏钻进浴室,樱井翔在外面捡他换下来的衣服,然后进屋铺床,用空调把卧室烘得暖暖的,保证他一进被窝就暖烘烘。哪知等了许久二宫也不出来,樱井翔奇怪,去敲浴室的门:“二宫和也,你干嘛呢?”
“……”
“喂喂,不会是在里面哭呢吧。”
“你才哭,你全家都在哭!”里面响起愤怒的小尖嗓,“我只是——嘶——”
“……腰疼犯了?”
“……”
“谁让你抱着电线杆睡觉来着。”樱井翔想他一眼没照顾到这人就在地上睡着的样子,叹了口气:“动不了了?”
“嗯……”
“那我进去了。”
“等等等等!”
“怎么?”
“胖……胖次……”
“切,你哪里我没见过。”
虽然大学时代五人各有方向,但樱井翔和二宫和也却从来没有分开过,毕竟两人上了同一所大学,还住过同一寝室,换衣服洗澡这种事从来都没少过。樱井翔于是推门而入,看泡在浴缸里不能动的二宫:“放心,我对你没性趣。”
“我是怕你羞愧。”二宫翻了个白眼。
他伸手去水里捞人,二宫被泡的粉粉嫩嫩,像个糯米团子,樱井翔原本想帅一点来个公主抱,无奈对方再怎么瘦也是个成年男人,一下子没使上力,险些栽进浴缸,二宫丧心病狂地哈哈大笑,直呼樱井翔老了,明明以前还能架着他换灯泡,现在都站不起来。
“明明是你胖了。”
“怎么说话呢,”二宫娇俏地一wink,“我可是所有人承认的美少年。”
“美少年还能落下受冷腰就动不了的毛病?”樱井翔再低头,这次小心翼翼,“喂,你倒是配合一下啊。”
“配合,怎么配合?”二宫腰用不上力,只得伸出胳膊环住樱井翔的脖子,自己努力挂在人家身上。樱井翔一手撑着浴缸边,一手托着二宫柔软的屁股,小心站直身体,然后稳稳把人抱在怀里。
嘛,请忽略掉此时二宫怕掉下去,双腿是缠在樱井翔腰上这一事实。
“水……水没擦干……”
“啰嗦。”
樱井翔穿着浴袍出来时,二宫脑袋上蒙着给他擦头发的毛巾,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打游戏,空调温度很高,二宫没怎么好好穿睡衣,露出大半截小细腿在床上一翘一翘的。
“水都弄地板上了。”
“刚才你都不介意,这时候开始啰嗦。”
二宫显然没有自己动手去擦头发的意思,樱井翔于是非常自然地伸手揉上去,被服务的人疼的龇牙咧嘴,大声叫嚷着:“你是多少号!你们店长呢!我要投诉,投诉!”
“说吧,我就是店长,你要投诉什么?”
“我要投诉!你们这就没有温柔的姐姐?”
“只有残暴的哥哥。”
“明明是叔叔!”
“是哥哥。”
二宫乐不可支,趴在床上扑腾着身子,像一条鱼。
等终于笑累了,樱井翔有点无奈地伸手按上二宫还不敢乱动的腰,他腰疼的情况樱井翔见得多了,自然会一些应急的按摩。
小宅男趴着,一边享受樱井翔的按摩一边继续打boss。
樱井翔瞥了一眼,就见二宫操纵的小人砰砰砰又打败了一个boss,屏幕上显示着过关的字样,背景里都是炸成一朵一朵的烟花。
“啊啊啊啊啊——S级武器掉落,到底让我等到了——我今天真是太欧了,简直欧气十足。”二宫欢快地扑腾着,拿着手机fufufu地笑:“敲lucky~~”
樱井翔凑过去看,“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那个?”
“没错没错,”小宅男眼睛亮闪闪:“从上架就开始等,终于被我等到了啊!”
“那今天还真是超lucky。”
二宫在樱井翔的腿上蹭了蹭脸,回过头愉快地比了个小树杈:
“没错。”
二宫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因为是周末,他不用早起,不过可怜的樱井律师似乎需要加班,所以睁开眼睛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餐桌上放着一看就是出自楼下便利店的便当,不过已经凉了。
二宫想了想,在吃与不吃的纠结之后,打开了微波炉。
等待的过程中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很快有人过来拆掉了沙发罩,签账单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签了自己的名字——毕竟那一碗拉面,就是因为跟樱井翔打闹,才洒到沙发上的。二宫想距离那一晚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樱井翔还没洗沙发,应该是这一星期他都没回过家吧。
想了想,他叹了声,又指挥人把房子做了个大扫除。
几天后樱井翔才终于从加班的深渊中爬出,群里又发了聚会的通知,到那一看,果然,为二宫失恋。原则上只有自己知道的事忽然传开,小仓鼠惊恐地摇头:“不是我说的。”
“谁说你说的,”二宫往他旁边靠了靠,给自己倒了杯酒:“相叶氏看到纱织和别人约会,吓得神经错乱发邮件问松润,结果他按错了,给我也发了一份,我就回,我们分手了。”
樱井翔这才明白前因后果,颇为同情地看了看天然兔子。
相叶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往松本润身后躲了躲,润大爷手上戴着戒指,一下一下敲着玻璃杯:“不过Nino,上次你怎么不说呢。”
“有什么好说的,好聚好散和平分手,该放下就要放下啊。”
“说的也是……既然这样我也有一件事要宣布,我和ma——”
“啊啊啊leader,你看鲨鱼——”
“哪里哪里?”
“那里,就是那里!”
“哦哦哦真的!”
樱井翔奇怪地看了相叶一眼,又看了看松本润,刚要开口,二宫软软的声音响起:“是啊,和平分手。”
“关底也看到了,boss也打败了,已经到了结局,该放下就要放下。”
“我真的——完全不在意。”
全公司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在二宫面前提纱织的名字,就怕踩到了某人的雷区,一下子被炸个粉身碎骨。二宫无奈地再次强调这一点,得来的却都是大家“我懂我懂”的眼神。
你们懂什么啊喂!
午饭的汉堡肉都不好吃了,二宫愤愤地扔了筷子,第一次决定外食。
然后……事情就是那么巧。
视线范围内出现异常熟悉的两个颀长身影,二宫被所见所闻差点惊掉下巴,急忙掏出电话拨出了快捷键,“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啊啊啊啊啊——”
响彻天际的小尖嗓自电话那头响起,樱井翔吓得差点把电话甩出去,助理小姐颇为讶异地看了一眼樱井律师,后者只能抱歉地比划了一下,示意助理先出去,他接个电话。
“小声点,你看见什么了?”
“相叶,相叶和J——”
“他们怎么了?”
“相叶在给J喂食——”
“哦,下次提醒他们注意点。”
“诶诶诶?这样吗?只有这样吗?你没什么要说的?喂食诶,他们在喂食!”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二宫和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气氛,“他们之间绝对有问题!”
“情侣间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樱井翔办公室的书柜前翻卷宗,“不要大惊小怪了吧。”
“情侣?你说情侣?”
“是啊,他们两个交往了。”
“什么时候?”
“上次,松润失恋那次,”细长的手指点到要找的卷宗,樱井翔抽出文件:“那次不是你跟我回家,leader送他们两个嘛,据说我们俩走了之后,leader就近在酒店开了个房把人扔进去,自己去夜钓,留下了喝的烂醉的两个,然后……”
“然……后?”
“做了。”
“我靠,”二宫几乎要抓烂自己的头发:“所以就……在一起了?”
“嗯。”
“除名除名!”小尖嗓暴跳如雷:“把他们从群里除名!”
被除名这件事相叶完全不敢反抗,而松本润因为在二宫失恋的时候自己陷入热恋,于心有愧,也不敢反驳。五个人的群一下子变成三个,二宫愤怒,晚上约大野樱井一起喝酒。
“……竟然说,因为喝醉吐了一身,两个人脱光擦枪走火,所以就做了,做完又不能不负责任,所以就在一起了?”二宫狠狠地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脱光就擦枪走火?那我和这只仓鼠睡过这么多次,怎么就什么都没发生!可恶,明明早就看对眼,偷偷瞒着我们不知道!”
“这只仓鼠”——樱井翔睁着大眼睛,一颗一颗地剥无花果。
“应该不是,松润之前还因为町子哭那么伤心,大概真的是从上次开始的。”
“对,他明明之前还喜欢女人,怎么忽然转了性!”汉堡手大力拍了一下坐在他右边的大野智:“大叔,你说,交过女朋友的人怎么会喜欢男人!”
大野渔夫被使劲一拍,呛得一个劲咳。吓死他了,还以为Nino要质问他把两个人扔酒店不管的事。
二宫显然看穿了大野智心里的小九九,眯起湿漉漉的眸子,“那笔账以后再算。”
大野:QAQ。
“松润和相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决定在一起就是已经考虑好了吧。”樱井翔把剥好的一碟无花果递到二宫面前:“他们不说,是因为怕在你失恋的时候伤害到你,别生气了。”
“说到这个……为什么你知道?”二宫瘪了瘪小猫唇:“为什么就我被排除在外?”
“我是自己发现的,后来问了一下,你知道的,masaki很容易被套话。”樱井翔给小柴犬顺了顺毛,“除了没告诉你之外,他们真的没骗你。”
“好吧,就当他们没骗我了。”二宫声音低下来,叹了口气:“总不能阻止别人幸福不是,尤其还是自己的好兄弟。”
“……”
“不过我还是坚持,他们之间早就有问题,”二宫笃定地一锤拳:“要是没那个意思,就是睡一张床又能怎么样,比如我和你,你说是不是,翔ちゃん?”
“是的……呢。”
樱井翔垂了眉眼,神情隐没在暧昧的灯光里。
要是没那个意思,睡一张床又怎么样呢?
可是如果有那个意思,睡一张床是不是就太残忍了?
樱井翔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有那个意思的。
高中的时候他们虽然要好但还不至于那么亲密,直到两人升上同一所大学。初入陌生环境以前的同学当然会亲近一点,更逞论本来就是好友,再加上各种机缘巧合两个人住进同一寝室,这关系得到了飞一般的拉近。
二宫像一只毛茸茸暖洋洋的小动物,聪明又有灵气。虽然好像每天除了上线拯救世界之外什么都不做,可在学校的人气完全不输于常常“抛头露面”的樱井翔,本人一开始倒是完全没有在意,直到大三之后忽然顿悟继而把这一技能运用在对付教授上——这群教授大叔们喜欢二宫喜欢得紧,不是想把女儿介绍过去就是不舍得扣他学分。樱井翔还记得那时二宫出勤率惨不忍睹,期末居然还能拿到A,着实让他嫉妒,小柴犬就fufufu地笑,软乎乎地说这样才可以顺利升级继续和翔ちゃん做室友嘛。
他对他撒娇,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他心口上抓,樱井翔只要对上那一双蜜糖似的眼睛,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后毕了业,工作,刚毕业那阵子二宫还在樱井翔家借住了一阵,不过很快就因为找到工作而搬走,樱井翔前前后后帮他搬家,义务劳动力不知道做了多少,住进去那天二宫请樱井翔吃饭——樱井翔吐槽他居然只是叫外卖——两个人坐在用纸箱充当的桌子旁,二宫郑重地把自己家的钥匙,挂在了樱井翔的钥匙圈上。
樱井翔心中微微一动,尽量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什么?”
“万一哪天我忘带了钥匙,不至于回不了家。”二宫实家不在东京,孤身一人在这留把备用钥匙给朋友确实是正常之举,然而樱井翔还是忍不住地小小喜悦了一下。哪知这喜悦还没有完全蔓延开,就听那边继续说:“我不愿意动的时候还可以帮我送一下快递什么的。”
“所以你就吃定我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翔ちゃん最好了嘛,大不了以后不嘲笑你游戏打得烂。”二宫往地毯上一瘫,仿佛一只晒肚皮的猫,樱井翔推了推他:“别在这睡,进屋去。”
“我就稍微躺一下,就躺一下,还有行李……没拆。”蜜色的眸子一合一合,二宫确实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结果呢?结果当然是樱井苦力把他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好。
他瘪着小猫唇躺在被子里,阳光洒在身上全是蜜糖的颜色。二宫是灵动的、跳跃的,睡着了又是柔软的、温柔的。樱井翔就坐在那里,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盯着那两片小猫唇盯得出神。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为了断绝某种危险的念头,迅速地交了女友,企图从这显而易见偏颇的道路上掰正回来。樱井翔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挑一个“樱井翔style”的女孩子并不艰难。他和她过情人节,过生日,去水族馆、看演唱会,按部就班做着情侣间该做的事,却会在一部爱情片散场之后没来由想起和二宫扯着一条被子看恐怖片,最后谁都不敢去关灯的曾经。樱井翔想二宫简直就是一种绝症,觉察之后居然恶化得这么迅速。
女朋友比他看得还清楚,分手的时候她对他说,虽然不知道那一位究竟是谁,但既然能让翔君如此,想必是十分优秀且温柔的人,希望你们能幸福。
对不起。他只能说这一句,他不敢说谢谢,他怎么敢接受祝福?
失恋那天二宫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上,二宫没特别说什么,只是拿着杯子陪他喝酒。
那天樱井翔喝了很多很多,多到二宫一直以为樱井翔被那段感情伤得很深。
其实他哪里知道,樱井律师难过的,只不过是因为,我用整颗心小心翼翼地爱你,你却毫不知情。
樱井翔最近约不出来。
二宫和也是这样感觉的。
本来,他们的小聚会少了两个人,就只剩下三个,大野渔夫常年处于半失踪状态,找不到人是正常的。
可是樱井翔竟然也总说没空。
以前看到什么好玩的事会下意识发过去,对方哪怕一时没时间也会在看见的时候回复,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樱井翔排在前三位,彼此有对方的钥匙,家里有对方的睡衣。
看过起床之后的肿脸乱毛,也看过西装领带在法庭上的所向披靡。樱井翔在他腰痛的时候给他按摩,在他喝醉的时候背他回家,明明总是在身边。
可是第一次,他觉得樱井翔离他很遥远。
“喂……leader。”
“喂喂?Nino?”
“leader……你在哪?”
“刚出海回来,怎么了?”
“你知道翔ちゃん怎么了吗?”
“怎么了?不还是老样子?”
“没什么,出来喝酒吧。”
樱井翔失联了。
“好像是……恋爱了吧。”
对于松本和相叶,二宫表示他其实是不想吃这份狗粮的,不过没办法,既然是谈论樱井翔的事,而大野又不知所踪,他能找到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恋爱了?”
“嗯对,恋爱了,好像和他那个助理,叫爱理?”相叶晃着杯里的冰块,叮叮当当地响:“咱们规矩不是那个嘛,非单身不能参加,所以不出现吧。”
“恋爱了就失联?他以前恋爱不是也照样出来喝酒?”
“大概因为上次你对我和润谈恋爱的事反应太大,所以翔ちゃん不敢告诉你吧。”相叶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在你失恋的时候我们一个两个告别单身,确实是说不出口……对吧,润?”
“啊?啊……”
“翔ちゃん空窗很久了吧,好像只在我们刚重逢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这都几年了……”相叶吃了一口醋海苔:“啊,好酸。”
“嗯,听说他家催的也挺紧。”
“哦对了,我妈说哪天让你来家里吃饭,”相叶说着说着想起来,笑眯眯:“我妈问你愿意吃什么,我说不吃辣就行。”
松本润脸一红:“谁……谁说要跟你回家……”
“诶?难道像翔ちゃん一样,被家里逼着找女朋友?我明明都有你了。”相叶兔子一脸正直:“跟我回去见个家长,你又不是不认识。”
“这跟以前去你家玩能一样吗……以前只是同学……”
“没事没事,我爸妈那么喜欢你,裕介也是,不要怕啦。”
“那我要带什么礼物好呢?”
“带什么礼物,人去了就行……”
“咳咳咳——”二宫使劲清了清嗓子:“我说,见家长的事,麻烦别在我这个刚失了恋的人面前讨论好吗?”
“……”
“……”
“还有松本润,你忘了小时候把相叶爸爸的生日拼成bisday?”
“……”
“……”
“啊啊啊……我果然还是不去了……”
“别怕别怕小润。Nino!你干嘛吓他!”
圣诞节那天好巧不巧地卡在周末,于是周五平安夜开始整个公司就洋溢着粉红色的泡泡,大boss顺应民意地给这些心早就不知所去的家伙提前下了班,离开公司的时候助理笑眯眯地问:“Nino桑明天有什么安排?”
她完全是气氛使然下意识问出,结果话一出口助理愣住了,二宫也愣住了。
旁边马上有人拉她的袖口,小助理才惊觉自己boss刚刚失恋,这个问题简直是戳人痛处,羞愧得恨不能把自己舌头揪下来。
“圣诞节双倍积分,还有限时武器掉落,不上线不行啊。”二宫倒是毫不在意,反而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所以,我很忙的,遇到什么问题也不要给我打电话。”
“哈哈哈,我才不要在放假给boss打电话。”小助理嘻嘻哈哈地笑,然后拿着手机摇了摇:“boss快点走吧,不是还要拯救世界?”
“就走就走。”
办公室里很快就走空了,二宫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最后关灯锁门。
电梯下行的时候,他下意识把手机屏划开,看了一眼,又关上。
樱井翔在做什么?
大概……在约会吧。
年末的那天二宫一直加班到31号上午,太晚了就没回老家过年。以前倒是可以去桂花楼蹭饭,或者约樱井翔吃荞麦面,不过今年一个两个都忙着恋爱,二宫想着果然还是拯救世界更要紧。
他这游戏里有世界各地的好友,因为时差的问题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有人喊新年快乐,二宫眯着眼坐在被炉里,周围堆满了pocky薯片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他叼着pocky,仔细盯着屏幕上的小人。
电视里放着搞笑艺人的段子,等待技能冷却的时候二宫会抽空听两句,遇到戳到笑点的段子会小猪似的笑几下,笑过之后揉揉头上的乱毛,嘟嘟囔囔说一句再不过关这一关可就要打到明年了。
门铃忽然叮咚叮咚地响。
二宫仔细回忆了自己是否定了外卖或者买了什么东西,得到的结论都是不可能在半夜派送。大年夜的谁会来敲门?他把手中游戏暂停,警惕地盯着门口。门铃响了几下很快放弃,小宅男刚刚安了一点心,接着是锁孔插进钥匙的声音。
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撬锁?
二宫沉默着,捏紧了手里的pocky。
门开——
“???”
“你在家,怎么不给我开门?”
樱井翔顶着满头的雪花,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温柔地说。
“你怎么来了?”
二宫平静地问,心里直到刚才为止的漏洞忽然就被填的满满的。他看对方轻车熟路地把买来的东西拿进厨房,从袋子里拿出食材一样一样摆在料理台上,然后回头冲他温温柔一笑,说:“想吃荞麦面,就来了。”
“今天除夕所有的店都关门你就想起我了是吧。”嘴上虽然嫌弃,但二宫还是挽起袖子走到料理台前,樱井翔从后面给他系上围裙,二宫一边洗手一边检查樱井翔买来的食材:“啧,都贴了四张打折签了,樱井翔这种东西你竟然敢买回来?”
“果咩,去晚了,就只有这种了。”
“知道会卖光怎么不早点去?”
“遇上暴雪飞机晚点,果咩……”
二宫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好半天重新开口,可是鼻音有一点重:“所以你下了飞机就跑来了?”
“说了是想吃荞麦面了。”
“……真狡猾。”
“嗯?”
“樱井翔你真狡猾。”
“……”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二宫的声音也在抖:“擅自恋爱,擅自失踪,如今又擅自出现,说要吃我做的荞麦面,樱井翔你……真狡猾。”
二宫和也藏着一个秘密。
纱织和他分手的时候说:boss打完了,过关了,所以可以分手了。
她问二宫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二宫说你觉得我是一个游戏,开始的时候只想通关,如今过了关,觉得没意思了,所以分手?
不是的。纱织摇头。不是因为没意思。
而是因为我发现,大家都说那么难打的游戏,其实早就被人打通关了。
你的每一关,每一级,排行榜上的第一位都刻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分数太高,我甚至不会向你询问,我和他,你到底会选谁。
只是你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自己没意识到吗?
可能吧。
因为即使那时,他也没意识到樱井翔有多重要。直到信息回复的越来越公式,见面越来越困难,近况要从别人嘴里才能知道,二宫才惊觉,纱织说分手那天他最多是难堪,可现在,他却是特别的难过。
被人抛弃了一般的难过。
这是不对的,他对自己说。
这是不对的。
他只能把心里那株细小的幼苗,在长大之前,连根砍断。
“Nino你……怎么了?”
面前的身体微微颤抖,筷子连面都捞不起来,樱井翔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Nino你……其实不想做饭吗……”
“重点不是在这吧,”二宫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关了火:“吃过了面就走吧,毕竟是过年,还是该多陪陪爱理酱……”
听到爱理的名字樱井翔微微愣神,还没等弄明白又听二宫开口:“既然有了女朋友,就没必要出来见面,毕竟我们这个聚会,是为了安慰失恋,你在热恋,还来干什么。”
爱理?
面前的人自说自话,樱井翔沉吟了一下:“那如果……我失恋了呢?失恋了,是不是就可以来见你?”
“你失恋了?”
一直不肯转身的小柴犬一下子扭过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樱井,重复问:“你失恋了?”
“不知道,不过大概马上就是了。”樱井翔扳正了二宫的身体,声音微微颤抖却郑重地叫了名字,“Ninomiya Kazunari,有些话,虽然可能会吓到你,但对不起,我还是想告诉你。”
“……”
“我,Sakurai Sho,没有失恋,更没有女朋友。”
前半句让二宫的眸子暗了暗,可紧接而来的后半句让二宫又瞪圆了眼睛,小柴犬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被樱井翔拉住肉呼呼的小手。他太紧张,全然没有感觉到,拉住他的那只手,掌心也是潮湿的,和他一样,满满的全是不安。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听说我在恋爱,不过这么久了不见面,只是我去国外出了个差,外加没脸见你——你说因为没那个意思,所以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也行,那么既然我察觉到自己对你有所企图,那便不能再来见你。”
“……”
“可是不见你,我又很想你。“
“……”
“我很害怕,这些话说出来,有可能朋友都没得做……其实今天原本打算回父母家的,可下了飞机还是想来看看你。我以为你回了实家,就说在楼下看看窗子也好,可谁知道你的灯亮着,我就知道我走不了了。
Kazu,在你眼前这个情话苦手、不吃香菜、游戏打得非常烂,唯一的优点只有非常非常爱你的樱井翔,你……要吗?”
樱井翔的声音在颤抖,空着的手一直捏着衣服的边角,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二宫,葡萄大眼死死地盯着那蜜糖色的眸子,二宫开始没有反应,甚至视线都微微错开。樱井翔的心凉了,正要松手,却忽然发现蜜糖的眸色化成毛茸茸的暖意。二宫想樱井翔大概自己都忘记了,这灯还是他怕二宫熬夜打游戏对眼睛不好,帮他安上的,如今被这灯光所吸引,冥冥中也是一种注定。
不过还好,谁也没有错过。
二宫抽出被樱井翔紧紧握着的手,张开白嫩的手臂,轻轻环住对方的脖子,那拥抱先是很轻,然后慢慢地收紧,仿佛百年承诺一般地坚决。
窗外有人放起了焰火,在这新旧交替的时间,让两个人的侧影融进暖光里。
二宫用嘴唇蹭了蹭樱井翔的耳朵,轻声说了什么。樱井翔睁大了眸子,表情一瞬间想笑,又好像想哭。
我也,非常非常地爱你。
樱井翔戳着二宫柔软的、温暖的脸颊,看他弓着小猫背,嫌痒似的在自己手臂上蹭脸,嘴角止不住勾起笑意。
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早晨。
也是一个充满惊喜的早晨。
因为你是光,
是我余生里,
唯一的奇迹。
End
不算后续的后续
“失恋联盟还要集会吗?”
“当然要集,我还没找那个巴嘎算给我假消息的账。”
“算完账呢?”
“算完账?当然要秀恩爱秀到死。”
Leader表示被塞的狗粮增至两份。
天窗期的另一篇存货,提前Merry Christmas
禅奉秘史·番外1
樱井翔最近很是郁闷。
了解二宫和也的人都知道,他是非常非常非常傲娇的人,心里爱死了你面上也不会表露丝毫。深知二宫和也本性的樱井翔也没对他抱什么指望,爱这种事情嘛,不一定要说出来,做……咳,大家都懂的。
但是呢,凡事都有个但是。
这日樱井翔在大野智书房议事,松本润忽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你找我?”
大野智喜笑颜开地递给他一个盒子:“刚得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樱井翔趁着松本润打开的时候瞄了一眼,见是个颇为不小的雕满了华丽花纹嵌有名贵珠宝的大扳指。
“这么大这么重,你也不怕折了他的手。”樱井翔心里吐槽着。
松本润却乐开了花:“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啊?知道你喜欢这种,我亲...
樱井翔最近很是郁闷。
了解二宫和也的人都知道,他是非常非常非常傲娇的人,心里爱死了你面上也不会表露丝毫。深知二宫和也本性的樱井翔也没对他抱什么指望,爱这种事情嘛,不一定要说出来,做……咳,大家都懂的。
但是呢,凡事都有个但是。
这日樱井翔在大野智书房议事,松本润忽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你找我?”
大野智喜笑颜开地递给他一个盒子:“刚得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樱井翔趁着松本润打开的时候瞄了一眼,见是个颇为不小的雕满了华丽花纹嵌有名贵珠宝的大扳指。
“这么大这么重,你也不怕折了他的手。”樱井翔心里吐槽着。
松本润却乐开了花:“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啊?知道你喜欢这种,我亲自画了样式命人做的。光是样式我就想了两个月呢。”
“你真好!”松本润一把搂过大野智,“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爱死你了。”
大野智揽着松本润的腰:“你高兴就好,我这心思也就没白费了。”
一边说一边给樱井翔使眼色让他赶紧出去。
樱井翔酸溜溜地想,不就一个扳指,至于这样投怀送抱的吗?得让他哥好好说说他。但他也只能想想了,毕竟他要是在二宫和也面前说松本润一句不是,二宫和也能三天不让他上床。
出了宫,樱井翔又想起有段时间没见到相叶雅纪了,便去了相叶府。
相叶雅纪早就交待过,这几人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让他们去找他就好。因此樱井翔就直接进了门。
有下人迎上来:“公子正在后院与风间公子玩耍,小的带大人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樱井翔摆摆手。
到了后院,远远地就听见一声欢呼。
“好可爱啊!”
不知相叶雅纪又弄到了什么新鲜玩意。樱井翔心想。
走近几步,就看见相叶雅纪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狐狸。
风间俊介含笑看着他。
“你从哪里找来的?”
“听朋友说有人抓到一只白狐,恰巧是只怀有身孕的母狐。我想着你喜欢,便去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人,他还不乐意给,好说歹说才愿意卖给我。”
“唉,干嘛费这心思啊。”相叶雅纪有点心疼。
“只要你高兴,花再多心思也是值得的。”风间抚摸着白狐,问道,“喜欢吗?”
“这么可爱,你又花了这么多心思,当然喜欢的啊。”相叶雅纪摸着白狐道。
风间却抓住了相叶雅纪的手,笑道:“我是问你喜不喜欢我?”
相叶雅纪一下子羞红了脸:“咱俩都那样了你还问我这个……”
“所以喜欢还是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相叶雅纪低声说道。
风间便笑了出来。
“别笑了。”相叶雅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风间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引得相叶雅纪去打他,打着打着就亲到了一起。
“过份!”樱井翔扭头离开了。
“大人您没找到我家公子?”下人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以为他没找到,赶紧招呼着,“要不小人带您找找?”
“不找了!”樱井翔气乎乎地道,“回家准备礼物去!”
二宫和也喜欢什么?
一个字,钱。
但是哪有直接送钱的啊?
于是樱井翔一头埋进了自家祖宅的库房,挑挑拣拣了半天,拣了几件压箱底的东西自个儿抱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二宫和也面前:“送你的。”
二宫和也正在看两家的账本,上面一串串的数字让他心情很是愉悦。闻言便抬头看了过去。
“不年不节的,这是干嘛?”
二宫和也扫一眼便知这些东西件件价值连城,就算是在樱井家都可以称得上是镇宅之宝了。
“送礼这件事情不需要挑时候,想送就送了嘛。”
二宫和也点点头,把高桥叫进来交待他收起来。送上门来的东西,二宫和也从不会说不要。
高桥也是见过世面的了,饶是如此,也被这几件东西惊得呆了半晌,战战兢兢地捧着走了。
“喜欢吗?”樱井翔巴巴地望着二宫和也。
“喜欢。”二宫和也实话实说。
樱井翔一听,这答案对了,便等着他继续,二宫和也却不说话了。
“然后呢?”
二宫和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然后?”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樱井翔继续眼巴巴地望着二宫和也。
“谢谢?”
樱井翔沮丧地垂下头。唉,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听过一句“喜欢你”“爱你”。他就知道,指望着二宫和也说这个,简直比登天还难。
二宫和也看他失望的样子,想这是怎么了,出门一趟回来就送了这么大的礼,然后又无比期待地看着他,现在又失落成这样。
“你今天都去了哪儿?”
“皇宫和相叶雅纪家。”樱井翔闷闷地道。
二宫和也便懂了。
几个月前,风间俊介来找他讨个主意,说想送相叶雅纪个礼物,又不知送什么好。二宫和也便告诉他,相叶雅纪打小就想要一只白狐,可惜后来一只没有得到。当时大野智也在,闻言便道,自己正巧也想送松本润礼物,问二宫和也有没有什么建议。自家弟弟的事二宫和也当然上心,想了又想,道,润最喜欢那种大扳指,你自己做也行,做不出来找别人做也行。但是样式一定得是你自己想的。那两人谢了他一通又让他千万保密后,各准备各的去了。
昨日二人都送来谢礼说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再看樱井翔这个样子,二宫和也哪还有不明白的?估计恰巧遇上人家送礼物,那二人一个热情奔放一个深情款款的,樱井翔心里羡慕了。
“我还有事要办,东西你收好,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你让高桥告诉我,我给你找去。”樱井翔很快地振作了起来,二宫和也都在自己身边了,一句话有什么重要的。
“嗯,自是要收好,毕竟是要当作咱家传家宝的。”二宫和也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走了。”樱井翔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僵硬地转过身来,“你刚刚说什么?”
二宫和也放下账本,倚在榻上,似笑非笑地道:“当咱家传家宝。不可以吗?”
樱井翔简直要感动地落下泪来,咱家!咱家!多少年了啊!终于终于!
然后又有一种无力感,为毛自己会有一种终于有了名份的感觉……
“哎你不是还有事,怎么又回来了?”
樱井翔圈住二宫和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哪有陪你重要啊?”
现在这个时候跑去官署也太煞风景了,大不了熬个夜就行了嘛。
“算了吧,现在不去晚了又要熬夜了。”二宫和也推他。
见樱井翔不乐意,二宫和也又道:“反正我也闲着,不然我陪你一起?”
樱井翔岂会不愿意?又不想去官署,便命人去把那些公文取了过来。
待公文送到,二宫和也便拿了一半。
樱井翔还是让二宫和也坐在怀里,从后面抱住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正好二宫和也是个左撇子,二人一左一右,如此竟也互不妨碍。
一边处理公务一边佳人在怀,樱井翔八年前刚开始就破灭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啊!礼物真是个好东西。
樱井老爷走在院子里总觉得哪儿不太对,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问旁边的管家:“院子里那座假山哪儿去了?”
“少爷说那座假山跟二宫大人府里一处极为相配,把它搬右相府里去了。”
“……”
虽然樱井老爷很想对儿子说句“至于吗”,但是一座假山而已,没了就没了呗。还是办自己的事吧。
等管家打开库房,樱井老爷傻了。
他记得,上次走时,库房还是满的啊……
儿子有出息,樱井老爷便乐得自在,隐居了起来。到如今已经五年了,五年里,每日与同样隐居的老友们喝酒吟诗,好不快活。今日回来是几人说起几幅名画,樱井老爷想起来自家有真迹,欲让小厮回来取,又不放心,便让几位老友稍等几天,自己亲自走了一趟,也没通知儿子就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回来,就看到空了一半的库房。
“家里遭贼了?”樱井老爷颤抖着问旁边的管家。别说他儿子不败家,就算败家,这么多东西,也不能五年败了一半啊。
“哦,您说这些啊,都被少爷拿去送二宫大人了。您放心,没遭贼,东西都在二宫大人府里呢,一件不少。”
樱井老爷突然好想哭,放心?怎么放心啊?十几代人好不容易攒了这么些东西,一转眼就都是别家的了,还是自家小子心甘情愿地送过去的。
再仔细一看,樱井老爷险些没气吐血,好家伙,镇宅之宝都没了!
气归气,又不能跑人家家里把东西要过来。何况当年二宫和也走的时候,自己还是在这的。儿子当时失了魂儿的样子他又不是没看到。罢了罢了,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儿子的,他乐意送谁送谁吧。
只是到底意难平,到了老友面前脸色还是难看着。
“怎么了这是?路上累着了?”老友关切地问道。
樱井老爷被好友这么一问,险些掉下眼泪来:“别提了,儿子不争气。”
“呵,您可别埋汰我们了。”老友撇撇嘴,“樱井翔都叫不争气,那我儿子是什么?傻子?”
樱井老爷心里苦啊,可樱井老爷没法儿说。只好招呼老友看画。心里一边滴血一边乐观地想,好歹儿子还给自己留了几幅画不是?
另一边的二宫府,樱井翔站在书房的一面墙前歪头端详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手,道:“宝贝儿,你觉不觉得这面墙有点空?”
(Y2)野生动物 和主线剧情无关的一个番外
[Y2]《普通朋友》TXT档
修订了词句,以及剧情上的小问题,情节上有一些非常细微的改变。(改了一些我之前没描述得很清楚,或者比较生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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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是个无底洞……出本之前我大概会强迫症一样修改无数遍,但是这个版本还算满意,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于是先发上来。
修订了词句,以及剧情上的小问题,情节上有一些非常细微的改变。(改了一些我之前没描述得很清楚,或者比较生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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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是个无底洞……出本之前我大概会强迫症一样修改无数遍,但是这个版本还算满意,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于是先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