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欲将心事付深山
文严文/强强/1w+/he/
对手变情人,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01
严浩翔到达乌斯怀亚是六月末,他裹了件绿色的军大衣,整张脸都用围巾护住。街道起了雾,天气越发阴冷,尽头是一间酒吧, 名字叫“Why Nobody Fight”。
推开陈旧的木门,眼前是一条向下的楼梯, 壁灯昏暗,隐有音乐飘出。严浩翔一边下楼一边脱下军大衣,露出里面的蓝底连帽衫。他将帽子捋顺戴好,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酒吧正放披头士的歌,...
文严文/强强/1w+/he/
对手变情人,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01
严浩翔到达乌斯怀亚是六月末,他裹了件绿色的军大衣,整张脸都用围巾护住。街道起了雾,天气越发阴冷,尽头是一间酒吧, 名字叫“Why Nobody Fight”。
推开陈旧的木门,眼前是一条向下的楼梯, 壁灯昏暗,隐有音乐飘出。严浩翔一边下楼一边脱下军大衣,露出里面的蓝底连帽衫。他将帽子捋顺戴好,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酒吧正放披头士的歌,零零散散坐了四五个人。老板是个满脸红胡子的法国人,正站在吧台擦杯子,看见严浩翔时,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严浩翔走近,扯下围巾,嘴角挑了个弯弯的笑,用法语说:“来杯whisky。”
这笑也甜,声音也甜,用的还是家乡话,瞬间就打消了老板眼中的警惕,十分热络地给他调了杯酒。严浩翔接过抿了一口,赞扬地点点头。
他前倾身子伏在吧台上,朝老板招手:“跟你打听个人。 ”说着话,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老板看了两眼,浓密的红眉毛抖了抖,摇头回答:“没见过。 ”
“怎么会没见过?”他笑起来,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往前带了带,嗓音变得低沉,“你再好好看看啊。”
老板低头看了眼抵在自己胸口的手/枪,再看看眼前笑得人畜无害的男生,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严浩翔漫不经心地扭了扭脖子:“耐心有限,我只数三声。”
他笑了一下,扣动扳机,“三” 还没喊出口,后颈一道冷风袭来。严浩翔猛地低头,身后人影已至,一掌劈向他的手腕,手指成爪扭转胳膊。严浩翔吃痛,下意识地松手,手枪便被夺了过去。他侧身格挡,抬腿就要踢中对方脑袋,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严浩翔抬到半空的腿缓缓放下,看着对面面无表情握枪的男人。他穿黑色夹克,高高瘦瘦的,眉峰很冷,五官却立体,一张少见的帅气的东方面孔。
他笑了一下:“有帮手啊?”
酒吧老板劫后余生,小跑到男人背后,痛心疾首道:“刘,你们中国人都会武功吗?怎么一个个都跟成龙似的。”
严浩翔挑眉,换回中文:“中国人啊? 那就不用这么客气还用枪了吧,我不过是想打听个人。”
男人冷笑一声:“拿枪指着人打听?”
“这不是你朋友不配合吗?他要是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
严浩翔耸肩,笑得很无辜,男人目光瞟向吧台上那张照片。是一个外国人的入狱照,分不清哪国人,但看上去生得高大。
就这么一走神的工夫,胳膊猛地一沉,手腕被扭了个圈,枪已经被严浩翔夺了回去。 这下换他拿枪指着他了,唇角勾着笑,漫不经心地说:“不用枪,你们怎么会说实话呢?”抬下巴点了点照片,“说吧,人呢?”
刘耀文回头看Joyce,他红胡子一颤一颤的:“lves是我朋友,我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严浩翔捋了捋头发:“你朋友上个月在密苏里州强/奸并杀/害了一名妇女,保/释出/狱后逃离了规定地区。”
Joyce顿时瞪大了眼:“ 他不是说是为了跟老婆离婚才逃出来的吗?!”
严浩翔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婆早死了,快说,人去哪儿了?”
Joyce看了刘耀文一眼,期期艾艾好半天才开口:“就在酒店背后那条街上的拳击旅馆。不过他好像联系了船队,今晚就要出港去南极了。”
严浩翔收枪,转身往外走。离开前,偏头看了刘耀文一眼。挑着眼角,眼里有笑,意味不明,但令刘耀文想起一种动物。
蛇。
Joyce凑过来:“这男孩什么来头啊?”
刘耀文望着严浩翔离开的背影:“赏金猎人听过吗?专门抓捕因保/释出/狱而逃脱的罪/犯,美国现在很多州都合/法化了。”他笑了笑,“这可是个肥差,赏金一般是保释金的百分之二十,按照美国的保释金法,抓一个逃犯,够你挥霍好几年了。”
毕竟,这可是提着脑袋的卖命活儿。
02
乌斯怀亚是世界最南端的城市,素来有世界尽头的美称。因靠近南极,天黑得早,不过六七点的样子,夜色已经浓浓罩下来,天上星光和海港四周的灯光遥相辉映,照着远处矗立的清冷的雪山。刘耀文订的葡萄酒现在才到货,清点之后给Joyce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然后一箱箱往岸上搬。搬到一半,船头沉了一下,伴随“啪嗒”一声轻响,有人跳到了船上。
刘耀文站在货仓里,微微直起身子,借着船头一盏吊灯,看见投过来的一道高挑身影。
“国际刑/警,征用货船。”
用的是英语,声音熟悉,刘耀文弯腰走出去:“赏金猎人什么时候变成国际刑/警了?”
严浩翔愣了一下,转而笑开:“熟人啊,那就好办了,开船吧。”
刘耀文觉得这人挺逗的,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语气,对着他发号施令,还真拿他当软柿子捏?
他转身抱了一箱酒上岸,不再看他:“麻烦让让。”
肩头一沉,是严浩翔伸手按住了他的臂膀。刘耀文偏头看了看,手指纤细修长,力气却挺大。
“帅哥,帮个忙嘛。那杀人犯应该是听到风声先我一步跑了 ,刚才去南极洲的船已经开了,现在闭港,我租不到船。”
刘耀文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拿枪指着我?”
他笑起来:“怎么会呢?”身子前倾,贴他更近一些,“大不了把你踹下去,我自己把船开走。”
刘耀文皮笑肉不笑:“试试。”
对峙半天,严浩翔弯起嘴角。他五官长得精致,不属于妖艳型,反而偏清纯,收起戾气弯嘴笑时,跟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但凡是没见过他真面目的,免不了被他迷惑。
“他乡遇同胞,干吗这么针锋相对呀。”严浩翔按住他肩膀的手改为轻拍,“大不了, 赏金分你一半咯。”
刘耀文说:“不缺你那点钱。 ”
严浩翔叹了口气:“ 我看你长得这么正人君子,正义感应该也很强吧?就这么放任一个强/奸/犯加杀/人/犯到处乱窜,良心不会过不去吗?”
严浩翔后退两步,抄着手看他:“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你现在要走,我也拦不住,你要是不怕晚上睡觉做噩梦,你就走。”
真不容易,都快把刘耀文说笑了。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现在还道德绑架,还挺能屈能伸的啊。
刘耀文看了眼货船里剩下的酒箱子:“搭把手, 把箱子全部搬上岸,否则重量会影响行船速度。”
严浩翔二话没说,转身进了货仓。
从乌斯怀亚港口出发到南极,八百多公里,一向是南极探险或考察的后方基地和最近出发点。这逃犯一路被严浩翔追捕,都躲到南极来了,也挺不容易的。
夜晚的大海,安静沉默,像沉睡时的猛兽,不知何时会醒来。严浩翔穿得薄,坐在货仓缩成一团,一个人在那儿看地图研究逃犯可能逃跑的路线,时不时抖抖脚。
刘耀文定好航线后出来,倚着船舱点了根烟,余光瞟到他瑟瑟发抖的模样,终究还是看不下去,找了件大衣扔到他怀里。
严浩翔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身边的皮椅子:“ 过来坐啊。”跟这是他的船似的。
刘耀文掐了烟头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严浩翔笑了一下,拿起大衣裹在身上,领子竖起来,半张脸都包在阴影里。
“你叫什么啊?”
“刘耀文。”
“干什么的?”
“开酒吧。”
“酒吧老板,身手挺不错啊。”
刘耀文看了他半天:“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说话的语气温柔点才能讨人喜欢?”
严浩翔懒洋洋地撩头发: “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讨你喜欢的。”
得,这话刘耀文没法接,转头就出了货仓。严浩翔冲着他的背影喊:“有没有液化气, 煮点热汤来喝啊。”
刘耀文没给他好脸色:“自己没手没脚?”
第二天一早醒来,船依旧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抬眼望去一片蔚蓝,看不到边。严浩翔蹲在船头,液化气上架了个小锅,正在煮海鲜汤。旁边放了瓶红酒,挺眼熟的。
刘耀文看了半天:“那瓶酒?”
“哦, 昨晚帮你搬箱子时我留了一瓶,你这酒味道不错。”
刘耀文沉着气:“没人教过你没经过主人同意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严浩翔终于抬头,看了他半天:“还真没有,不过有一句话倒是听得多。”他眯起眼,“ 凡是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刘耀文先前还疑惑,一个这么年轻的男生,怎么会做赏金猎人这样的差事。现在算是明白了,能教给他这种话的人,又能带给他什么样的生活?
严浩翔提着瓶子朝他走过来,刘耀文想,他要是把瓶子砸自己头上,他就把他丢到海里去。
严浩翔走到他面前,隔两步距离,两根手指拎着红酒瓶递给他:“不过既然惹你生气了,还是跟你道个歉。就喝了一口,还你咯。”
刘耀文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谁道歉能这么嚣张。
03
时近午后,海上起了雾,前方出现一座中转岛屿,严浩翔站在甲板上看了会儿,回头跟刘耀文说:“靠岸。 ”
见刘耀文看过来,指了指港口: “标旗还没撤, 证明不久前有船靠过岸。只有去南极才会途经这个中转岛,而最近前往南极的部队只有昨晚那一支。”
调查得还挺详细。刘耀文按照他的话,停泊靠岸。
这个中转岛不住人, 没什么建筑,面积也不大,有十几个地下仓库用来存放物资,以备南极考察之需。
守岛人不见踪影,这么冷的天,估计待在仓库里喝咖啡。
刘耀文将船停好,严浩翔跳下去,拔出手枪子弹上膛,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身交代:“你别跟来,在船上等我。”
刘耀文环胸抱臂倚着栏杆:“ 我也没打算跟。”
严浩翔冲他笑笑,转身走了。
雾越来越大,整座岛屿都像要被笼罩起来,刘耀文抽完一根烟,盯着前方的未知领域,终究还是没忍住,胳膊撑住栏杆翻身跳了下去。
这岛说是不大,但要走完一圈, 也得几个小时。岛上还保持着原生态的环境,地上长满了南极常见的苔藓类植被。
刘耀文找了半个小时,遇到两座打开的仓库,看来严浩翔也猜到了对方的目的。逃亡南极只是借口,目的地是这个小岛,十几个仓库备用的物资够用好几年,何况这里终年也来不了几个人,是藏身的好去处。等风头过了,赏金猎人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找一个失去踪迹的人身上,届时必然会转移目标。
只可惜严浩翔这位猎人嗅觉实在灵敏,轻轻松松就摸上了岸。刘耀文免不得同情那个罪犯三秒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四周寂静无声,时而有海鸟掠过上空,发出一声暗鸣。快接近傍晚时,雾气突然散去,刘耀文抬头看看天,海面之上一轮红日刺破了云层雾气,在西沉之前竭力绽放余晖。
天快黑了,到了夜晚,恐生意外。刘耀文没带武器,也不敢大喊,只能加快步伐。直到太阳彻底没入海平面,天色暗下来,南区响起了枪声,惊起漫天的海鸟。
刘耀文拔腿飞奔,夜色越来越浓,离得近了,看见一丝光亮从地面照出来,是一间地下仓库,他纵身跃下,入目是一条通道,湿润的墙壁上只有一盏闪烁的矿灯,不远处的铁门后传出打斗的声音。里面,严浩翔正被身材威猛的逃犯拽住头发撞向了墙壁,他趁势用脚蹬住墙面,猛抬身子,身体在空中翻了个圈,双腿一跨坐在了逃犯肩上,两条腿交旋在一起狠狠一扭,逃犯猛地摔倒在地,手上却没松,依旧死死拽着他的头发。
逃犯力气够大,拖着他的头发朝旁边一甩,严浩翔疼得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头皮都快被拽下来了,正要想办法脱身,一道黑影飞奔而至,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耳边却传来逃犯的惨叫声,头上一松,他终于脱离桎梏。
爬起来一看,逃犯的手腕被一把小刀钉在地上,另一只手被刘耀文箍在脖颈处,勒得无法动弹。
严浩翔有点意外,先喘了口气,然后捋了捋头发:“不是说不跟上来吗?”
刘耀文面色淡淡:“怕你太弱打不过。 ”
严浩翔撇嘴,走近逃犯,一脚踢到他脸上,骂道:“你妈没告诉你打架扯头发是女人才会做的事吗?”
严浩翔穿着马丁靴,之前还自己在鞋帮上还镶了几颗铆钉,这一脚带着气,当即就把逃犯踢晕过去。
刘耀文气得不行:“踢晕了你背他走啊?”
严浩翔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没想起这茬。”他看着刘耀文笑,“那就麻烦你了。”
走到墙角捡起手枪,吹吹灰,别在腰上。刘耀文冷冷地看了他几眼,找绳子把逃犯捆了,然后背起来。还挺沉,重得他差点没站稳。
再看看严浩翔,大约一米八的个子,身段却纤细,肩背薄得像纸,腰间盈盈一握。就这身板,能把这满身肌肉的壮汉打成这样,身手还真令他意外。
回船返航,逃犯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扔在货仓,刘耀文点开液化气煮了点热汤,进去叫严浩翔时,他正褪了一半衣服在上药。
刘耀文脚步一顿,转身就想出去,严浩翔头也没抬地叫住他: “来都来了,帮我抹下药吧。”
他转过身来。
严浩翔穿一件衬衣,褪到胸口的位置,胸前缠了白布,肩头累累伤痕。严浩翔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
“看到了吗?就这儿,肩胛骨这里。”
是碎玻璃划出的一道伤口,血已经凝了,但伤口有些深,血肉翻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刘耀文先用酒精消毒,然后抹上药膏裹上纱布。
包好伤口,他将衣服扯上来,仰头莞尔:“谢了 。”
他安安静静笑着的时候,天真又可人,是那种男人看了之后想把他捧在手里疼的类型。他最后瞟了眼他胸前的伤,压下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莫名的不是滋味。
“出来吃饭。”
严浩翔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夜晚,大海、星辰、月光,面前一锅海鲜汤,半瓶红酒,这该是电影里才有的场景。严浩翔剥了一只虾,在刘耀文匪夷所思的目光下沾着红酒吃。
也不知道该心疼虾的鲜,还是红酒的醇。
严浩翔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虾看,以为他想吃,麻溜地又剥了一个,照例裹上红酒,用筷子递到他嘴边。
刘耀文后撤一点,张嘴说:“我不......”
“要”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把虾塞进了嘴里。
舌尖先触到的是被稀释后淡淡的红酒味,紧接着海鲜的鲜味冲人味蕾,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不难吃。
刘耀文勉强咽了。
他笑起来,又剥第二个:“这次能这么轻松抓到人,得多谢你。你给我个银行卡号,我说到做到,回去领到赏金了分你一半。”
刘耀文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也无心别人的隐私,但面对严浩翔,他的原则似乎被一再打破:“为什么做赏金猎人?”
严浩翔低头剥虾,动作很细致,去壳剔线,虾肉整个强弹出来,跟他手指一样白:“为了生存呗。”
“这世上有那么多生存方式,为什么选择最危险的一种?”
他把剥好的虾放到他碗里,抬头冲他笑笑:“ 我以前说过,将来有一天如果我提起我的过去,那一定是对着我的恋人,怎么,你有兴趣成为我的恋人?”
刘耀文不说话了,似乎表明自己没兴趣。
严浩翔朝他笑: “什么时候你愿意了 ,再来找我啊。”
返航时天气良好,刘耀文加快了速度,清晨回到了乌斯怀亚港口。下船时逃犯已经醒过来,刘耀文总算不用背他走了。
严浩翔扭送他下船,踏上甲板时,逃犯回头看着严浩翔,咧嘴笑 :“我认识你,玛雅身边那个小男孩。”
严浩翔脚步滞了一下,没说话,牵着捆他的绳子往前走。
“玛雅死了对吗?被人杀死了,一刀毙命,死在她自己家,听说当时她儿子也在,亲眼看着......”
严浩翔猛地抬手打了他一巴掌。逃犯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腥, 低低笑起来:“你也会是这个下场。”
严浩翔转头看着刘耀文:“ 我带他去警局联系美国警方办理移交手续,再见。”
刘耀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叫了辆出租车回酒吧。
早上没什么生意,Joyce趴在吧台上玩电脑,看见刘耀文回来差点跳起来:“还以为你被那男孩杀了。”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刘耀文抬手把电脑扯过来,打开网页输人“玛雅”二字,搜索栏没什么有用信息,他想了想,又加上“入室杀人、赏金猎人”的关键词,新闻果然跳出来。
是两个月前发生在美国纽约的一起入室杀人案, 一名四十二岁的妇女在家中被人杀害,凶器是把匕首,直穿心肺。新闻报道,当时玛雅正在家里给七岁的儿子做晚餐。
新闻上说,玛雅曾是纽约著名的赏金猎人,只是这几年逐渐隐退,这一次被杀害,警方初步估计是曾经被她抓获的罪犯出狱后的计划性报复,凶手身份目前存疑。
“和那男孩过夜了吗?怎么样?”Joyce八卦地凑近,刘耀文一只手把他推开,他无趣地耸肩,“昨晚有电话找你, 听上去挺急的。”
刘耀文应了一声,转身上楼。
04
严浩翔再次来到酒吧是第二天晚上,他一进门Joyce就看见了他,惊恐地往吧台下躲。严浩翔笑眯眯地走近,手指敲了敲桌面:“来杯whisky。”
递上酒杯时,Joyce手都在抖。
严浩翔喝了一口,慢悠悠打量四周:“刘耀文呢?”
“走了。”
“去哪里了?”
“去工作。”
严浩翔眯起眼睛:“他是做什么的? ”
Joyce有些警惕:“你打听他做什么?”
他撩了撩头发,手背枕着下颌,看上去天真无邪,唇角却勾着幽幽的笑:“你说做什么?”
Joyce现在已经不吃他小白兔这套了,躲得远远的:“他早上就走了,不在乌斯怀亚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总是很神秘。”
严浩翔喝光杯子里的酒,转身出了酒吧。后面又接连来了四天,都没见到刘耀文,第五天美国警方派人过来接手逃犯,严浩翔随他们一起离开。
走之前,去酒吧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我还欠他钱。”他这么跟Joyce说。
回到密苏里州,天气总算有点夏天的样子了。严浩翔脱下军大衣换上衬衣短裤,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其实挺怕冷的。
在家睡了两天,收到一个包裹,他叼了块黄油面包在嘴里,一边拆开看一边煮咖啡。吃完早饭,收拾东西,整装出发。
出门时接到一个电话,那头声音很沉:“收到了?”
“严,警方还没给他定罪,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没有目击证人,怎么定罪?他策划了两年,为的就是这一天。 有时候法律并不是万能的,还得靠自己解决。”
“那你打算怎么做?一枪崩了他?”
严浩翔锁上门:“他杀了玛雅,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目标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小镇上,照片上他坐在临窗的面包店喝咖啡。严浩翔揣着照片,登上飞机。
到达的时候是傍晚,严浩翔在目标对面的旅馆住下,蹲在窗口架起了望远镜。等了一天一夜,没有见人出现过。他去对面旅馆问老板:“我男朋友和我吵架了,他还住这里吗?我想找他道歉。”
老板看了看照片:“昨天下午就走了。”
严浩翔骂了一句,刚回自己房间就收到电话:“ 严,我们似乎小瞧了对方。他身边有个高手在帮忙,已经转移了,暂时失去踪迹。”
严浩翔一脚踹翻凳子:“跟我玩猫捉老鼠游戏是吧。”冷笑一声,“那就好好玩, 别让我太快抓到。”
从威斯康星到怀俄明,严浩翔追着目标跨了几个州,始终慢人一步。而且越接近后面,对方行踪越隐秘,好几次差点失去线索。到这种地步,他反倒冷静下来。
不着急跟着当前线索去堵人,而是摊开地图,猜测对方的转移路线。两天时间下来,结合友人给的信息,严浩翔在密索公路上圈了个红点。
“不管怎么走,他们的车一定会经过这里。”
炎炎夏日,严浩翔趴在公路不远处的土坡上,荒草掩盖了他的身子。他在这里趴了快两天了。公路上埋了炸弹,他端着望远镜默默等待。
傍晚时分,一辆越野驶入视线,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副驾驶坐着的少年。有说有笑,轻松自在。是啊,耍得他团团转,很开心吧。
车子逐渐接近埋雷点,他缓缓握住引线,快要进入引爆区时,车子突然停住。他一愣,就看见车子转了个弯开向旁边的草地。公路旁是绵延几里的荒草地,视野极其开阔。
“Shit!”严浩翔骂了一声,猛地引燃炸弹,轰鸣声起,车子被震得一个摇晃,歪歪倒倒朝着前方冲过去。他一把扶起藏在身后的摩托车,飞跃而出追了上去。
一场荒野追逐, 直至天黑,前方出现一个废弃的镇子,车鸣声消失,他们似乎不打算再开车逃离了。毕竟要甩掉他,没什么把握。
严浩翔下车,将子弹上膛,步入小镇。
没有灯光,只有月色,敌在暗他在明。他巡视一周, 很快找到制高点,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沿墙体飞速移动。
对方却似乎比他更明白制高点的作用,他帽檐刚露了一半,脚下就炸起几声枪声。严浩翔后退躲开,转身上了对面的小二楼。
这次追击没有带狙,只能靠望远镜和经验判断对方所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不时开一枪吸引火力,但没什么实质进展。
严浩翔心想,大不了跟你在这儿耗,我有的是时间。他低头换弹夹,下一刻,对危险的敏感令他猛地侧身滚地,就在这毫秒间,他原先卧倒的位置被子弹打出几个孔。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他藏身的地方。怎么忘了,他们是两个人。
严浩翔气得不行,滚地之后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开枪吸引火力,身体却猛地从一侧飞出,双腿急扫对方下盘,来人没想到他这么生猛,但很快反应过来,倒地之时借惯性后滑,抬手开枪以掩护。
子弹擦着肩膀而过,带起一道血丝,严浩翔就地翻滚,一脚踢中对方手腕将枪踢了出去。对方抬手就要来夺他的枪,严浩翔猛地侧身,那手打到他的帽檐,将帽子打了出去。
还要再攻,耳旁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震惊:“严浩翔?”
他一愣,就要开枪的手指慢下来,就这一愣神,手枪被夺了过去。刘耀文站在他对面,屈肘箍住他的手臂,两人离得近,身子都紧贴着。
对峙片刻,严浩翔突然笑了:“ 竟然是你。”
把他耍得团团转的高手,竟然是他。严浩翔心底突然生出巨大的委屈。为什么偏偏是他?跟他对着干,拿枪打他的人,为什么会是他?
刘耀文松开手:“你为什么要追杀他?他不是逃犯。”
他反问:“为什么要保护他?你是他什么人?”
刘耀文眉色淡淡:“他是我的雇主。 ”
前不久还在一条船上的人, 突然就被推到了对立面。一个要杀,一个要保,上帝还真是跟他开了 一个玩笑。
严浩翔眯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们相识不久,甚至算不上感情深厚,可有的人,就该是一眼就被放在心上的人。他想过他们下次见面,或许他依旧态度冷漠,他会出言调侃,无论如何,没想过是在这样的境地。
严浩翔笑了一下,转身捡起地上的枪,吹吹灰,别在腰上。然后收拾好其他的装备,做完这一切, 看着他:“你救了我一次,我还你一次恩情。这次我会离开,但是刘耀文,我一定会杀了他。”顿了顿,低低笑起来,“你千万,把他给看好了。”
转身要走,刘耀文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嗓音沉沉的:“严浩翔,我不想和你动手。”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他:“你已经动手了!你朝我开枪了!”
向来令人捉摸不透犹戴面具的小蛇,这一刻突然有点像受了委屈后隐忍不发的小姑娘,仔细去看时,眼眶都红了。
他嗓音晦涩:“ 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他冷笑一声,“你会把他交出来吗?”
刘耀文沉默。
“下一次,你还是会朝我开枪,要么是我打死他,要么是你打死我。”严浩翔狠狠甩开他的手,抬着下巴,“下一次,谁都别手下留情!”
转身走出门口,已经快要下楼,身后终于传来他的声音:“因为他杀了玛雅是不是?”
严浩翔脚步一顿, 刘耀文已经走上前来:“千辛万苦地追杀他, 因为你不相信警察?你要靠自己报仇?”
严浩翔没说话,刘耀文皱起眉:“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人不是他杀的怎么办?”
“就是他!”
“那就等警方亲自来抓他,而不是你!严浩翔,你希望我们下次见面在监狱吗?”他声音冷冽起来,“既然知道要杀他的人是你,我更不会让你得手。”
严浩翔转过身来,就像那一次在船上,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试试。”
05
刘耀文回到制高点,少年还躲在角落,时不时地朝窗外放两枪吸引注意力。见刘耀文回来,有些兴奋:“你杀了那个男孩吗?”
“男孩?”刘耀文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男孩?”
少年一抿唇,不说话了。刘耀文勾勾唇角,劈手夺过手枪,子弹上膛对准他的脑袋,“玛雅是你杀的吗?”
少年瞪大了眼睛:“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雇了你!”
“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不接杀/人/犯的单。”他手扣扳机,一字一顿,“我再问一次,玛雅是你杀的吗?”
字字如刀,带着锋利,逼得人无处遁形。
终究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很快就屈服在这气势之下:“是我!那又怎么样?她毁了我的一生,她该死!”
警/察认为这是一场报复性谋/杀,的确没错。三年前,玛雅亲手将保释之后逃脱的少年抓捕入/狱。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岁,因故意伤人罪被送上法庭。审判期间他被保释出来,为了参加伯克利大学的面试,潜/逃出国。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面试成功,拿到入学通知,他为了考上这个梦寐以求的学校,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可就在学校门口,玛雅出现了。她带着她的枪,还有法律文书,丝毫不理会他的求情,几近残酷地将他抓了回去。
明明只需要再给他一个小时,他就能完成梦想。
“是她毁了我!她毁了我的一生!”
一年之后出狱,带着歇斯底里的仇恨,谋划两年,等自己不再有嫌/疑,趁着其他被玛雅抓捕的罪/犯出/狱期间,亲手将她杀死。
打开门的瞬间,她都没有认出他来。他入狱时才十七岁,是个清瘦干净的少年。三年过去,他胡子拉碴,眼眶血红,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两年细心谋划,精确到扔掉凶/器的步骤,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哪怕查到他头上,也无法定罪。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玛雅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男孩。听说他也成了赏金猎人,于是花重/金聘请保镖,故意放出风声引他前来,借保镖之手将其杀死。
刘耀文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被仇恨吞噬了心智,像一只魔鬼。他不知道,毁掉他人生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刘耀文嗓音平静:“自首吧。”
“凭什么?警察什么证据也没有,他们抓不了我!”
刘耀文点头:“是,他们抓不了你,但对面楼里的男孩会杀了你。”他将手枪扔下了楼,“ 我不会保护你了。”
少年目眦欲裂:“你不能这么做!我们签了合同,你这是在自砸招牌!”
“反正你也是我接的最后一单。 ”刘耀文不在乎地笑。少年狠狠地瞪着他,目光瞟向角落的手枪,拔腿就要冲过去,被刘耀文伸腿绊倒在地。他箍住少年双手,在他耳边一字一顿:“你才二十岁,一切都还来得及。三年前你已经错了,现在还要继续错下去吗?再完美的凶/杀/案也会留下证据,警/方终有一天会找到你,你逃不了的。”
少年愤怒地扭着身体大吼,可眼泪却滴掉下来,到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才二十岁,却仿佛已经煎熬了一百年。
楼下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刘耀文走到窗口,小镇的道路尽头,骑在车上的男孩背影笔直,上衣被风吹得鼓鼓的,看起来自由又洒脱。他想起前不久来到美国,跟熟人打听的故事。
“你说那个叫严浩翔的男生啊?老玛雅带出来的徒弟嘛,挺厉害的。”
“他啊,听说十几岁杀了人跑了,是玛雅把他抓回去的。出/狱之后就一直跟在玛雅身边了。”
“为什么杀人啊?好像是他继父家/暴,他属于过失杀/人,所以没关几年就放出来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成为赏金猎人啊。”
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呢?还没成年吧,年纪那么小,又杀过人坐过牢,出/狱之后,该怎么活下去?
那天在船上,他问他:“为什么做赏金猎人?”
因为,别无选择啊。
06
刘耀文回到Why Nobody Fight,Joyce还是老样子,坐在吧台擦杯子,看见他时兴奋得红胡子都在抖。
“那个男孩给你留了电话,你小子,还说跟他没什么。”
刘耀文低头看蓝色便签纸上那一串数字, 顿了顿,摸出手机。打了两次那头才接起,带笑的嗓音和烟嗓碰撞,听得人心里痒痒的:“Hello,it's Yan.”
“严浩翔,想去南极吗?”
电话那头沉默半天,恢复冷冰冰的嗓音:“刘耀文,你躲哪里去了?我放你一次,不是让你带着他躲到山洞里,一点消息都找不到!”
他看看手表:“大约再过三个小时,你就会收到他投案自首的消息。”
严浩翔呼吸一凝, 随后咬牙切齿: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要亲手杀了他!”
“那你去吧, 我就跟别人去南极看企鹅了。”
“刘耀文。”
“你死定了。”
他笑起来,声音温柔缱绻:“试试。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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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造的,全都是抄照片。
在我心中,耀文像一片海。广阔,汹涌,波光粼粼。他又有那么深的眼睛。
我记不得初遇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小,对未来抱有的飘渺希望燃烧得旺盛,目光是我们最想得到的东西。为了得到更多注视,我从重庆跑到上海,将近两千里的路程好像让我离梦想更遥远。可我慢慢被遗忘。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孩子与努力。
我看到了tyt出道,台风会卷席全球。那我呢?我会被暴雨冲刷,成为窗上的水垢吗?我会成为雪夜呼出的热气吗?我不敢想了。
我就在这时彻底记住他的名字。好小,年纪比我还小。他的生命才刚开始,好像一汪清泉开始扑腾,我注视他,感觉嗓子发痒。风铃草一样的双眸就绽开在暴雨中。粉丝们用爱铸造......
我捏造的,全都是抄照片。
在我心中,耀文像一片海。广阔,汹涌,波光粼粼。他又有那么深的眼睛。
我记不得初遇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小,对未来抱有的飘渺希望燃烧得旺盛,目光是我们最想得到的东西。为了得到更多注视,我从重庆跑到上海,将近两千里的路程好像让我离梦想更遥远。可我慢慢被遗忘。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孩子与努力。
我看到了tyt出道,台风会卷席全球。那我呢?我会被暴雨冲刷,成为窗上的水垢吗?我会成为雪夜呼出的热气吗?我不敢想了。
我就在这时彻底记住他的名字。好小,年纪比我还小。他的生命才刚开始,好像一汪清泉开始扑腾,我注视他,感觉嗓子发痒。风铃草一样的双眸就绽开在暴雨中。粉丝们用爱铸造天空之城。我和他的距离就像蒙沙的单向镜,在我的视线中,他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了。
但是镜子碎了,我又看见他。
阳光在他身上晃得刺眼,我突然有些不敢看他。他对我笑,说你好啊。
你好。
我叫刘耀文。
他很开朗,崇拜我,和他的相处像飞鸟停泊码头,我感受风,于是颤动。一次练习,他不小心受伤,背后有了淤青,工作人员拍照给他看,他笑着说好像蚕蛹。
蚕蛹,蚕蛹。痛苦地破茧,只能迎着阳光飞翔。但他依然笑着,快乐地接受撕扯的蜕变。
我安静地呆在一边,想,我已经被波涛吞噬了。
心中有经 (下)
*万喜双性转 / 婉西
被沙 重发
前文故事《少女心经》
翻一下短篇集可以找到
【07】
刘婉这天中午过来西香记,发现没营业,于是给严西发微信。
怎么没做生意?
严西回她:食材不够了,歇业一天。
刘婉踟蹰一阵,又问:那要不要趁着歇业,一起出来走走?
严西:忙着找货源,不了,嘿嘿。
第二天,西香记还没开。
刘婉:怎么还没开?
严西:我今天去找朋友玩了,歇业一天。
第三天。
刘婉:今天又怎么了?
严西坐在家里沙发上勾线,心想刘婉也太烦人了。
严西回复:姨妈了,歇业一天。
刘婉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俩字......
*万喜双性转 / 婉西
被沙 重发
前文故事《少女心经》
翻一下短篇集可以找到
【07】
刘婉这天中午过来西香记,发现没营业,于是给严西发微信。
怎么没做生意?
严西回她:食材不够了,歇业一天。
刘婉踟蹰一阵,又问:那要不要趁着歇业,一起出来走走?
严西:忙着找货源,不了,嘿嘿。
第二天,西香记还没开。
刘婉:怎么还没开?
严西:我今天去找朋友玩了,歇业一天。
第三天。
刘婉:今天又怎么了?
严西坐在家里沙发上勾线,心想刘婉也太烦人了。
严西回复:姨妈了,歇业一天。
刘婉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俩字:开门。
然后响起邦邦敲门声。
啊啊啊啊你妈啊刘婉。严西一阵慌乱。
门开了。严西戴着墨镜兜着口罩出现在门边。
刘婉:……
严西:实不相瞒,我这几天微调了我的欧式大双,又顺便做了个拉皮,没法做生意。
刘婉:姐。
严西:估计还要恢复个三五天。
刘婉二话不说,迅雷不及掩耳伸手摘了严西墨镜。说时迟那时快,严西猛地一头扎进刘婉怀里。
哎呀别说,几天不见,还怪想你的!
严西把脸埋在她身上不起来,扭扭哒哒做思念状。
刘婉问,谁打的?
严西不扭了。
刘婉:姐,我问你谁打的。
严西忍不住了,心底发酸,眼泪往下掉。
我微调手术没做好……没事啊小婉……
严西浑身是伤,为了上药方便,刘婉轻拽着脱了她的衣服,用发夹挽起她披散的长发。
严西只穿着内裤坐在床边,屈起一条腿,下巴支在膝盖上,瘦瘦薄薄的背脊弯出漂亮的弧度。
刘婉说,你怎么让湘湘给你上药,她这么小你让她天天看这个?
严西没说话。
刘婉有点无措:姐,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严西:我知道。
一阵沉默。
刘婉又说,我在这边有个俱乐部分的小公寓,一直没人住……
严西打断她:你可以租出去。
刘婉:我爱干净,不想租给乱七八糟的人。
严西:我就很脏,我就是乱七八糟的人。
刘婉:严西你能别这样说话吗?你觉得我听了心里很好受是吗?
严西又不吭声了。刘婉说,你别有负担,普通一居室,跟你这差不多,但好在小区有门卫,一般人进不去。
严西:真的不用了小婉……
刘婉使出杀手锏:就当是为了湘湘。
严西重重叹了一声。
刘婉又挪去坐在严西面前的地板上,查看她双腿的伤。腿上的伤不多,然而越是往上,却见她大腿内侧与腿根处有很重的瘀痕。
严西拽过衣服盖上不再让她看,说,好了,可以了。
刘婉伏在严西腿上。
严西抚摸刘婉的黑发。你哭什么呀。小婉还是这么爱哭啊。
刘婉陪了严西一下午。她下楼离开时,湘湘正放学回来。
婉婉小姨。严湘叫她。
刘婉把湘湘举起来,跟她持平。
谁打的你妈,是不是你舅?
湘湘呆呆看着她。巨人小姨严肃时显得更可怕了。
刘婉又问了一遍:是他吗?
湘湘点点头。
刘婉把她放下,大步跨出门。
篮球运动员说不上多有钱有势,但好在练体育的这帮人一旦在正职混不出名头就容易去混黑白两道。刘婉正有这样一个打篮球的师兄。
刘婉:哥,帮妹妹这一回。
师兄:帮忙就帮忙,你说话别恶心我。
刘婉对那些事也不太懂,先给他转去了一笔钱。
师兄:转太多了。
刘婉:那就多揍几次,见一次揍一次。
过了两天,西香记恢复营业。附近的店长和熟客问起她脸上的伤,严西会很逼真地演绎惊吓和愤恨:我碰上抢劫的啦!气死我了!没钱给就挨揍了!
刘婉在店里吃麻辣烫,看她眉飞色舞地跟人瞎掰。吃完她来到柜台前,掏出一部手机放过去。
姐你不是说手机被……那个混蛋摔得不好使了吗,正好我新换了个手机,旧的这个给你用吧。
严西拿起手机看了看。
严西说,意思是,你新买了个iphone11,然后淘汰下来个iphone14?
刘婉:……啊那是因为……
严西:我不要。我手机还能用。
刘婉不管,放下手机转身就走。你请我这顿麻辣烫就抵了!姐我走了。
哎小婉……!
刘婉已经出了店。邻居们说,这篮球姑娘人真不错啊,你们咋认识的?
严西还没答,忽然想到什么,从收银台上抓了个袋子追出去。
这个送你。严西隔着车窗,把一袋东西递过去。
刘婉打开看,发现是许多个编织好的小物件。她很欣喜:谢谢姐姐。
严西说,前段时间没开店,我就在家随手织了很多……说着指给她看:黑色那个是方向盘套。
刘婉把那件翻出来,见黑色线套上缀着两个鹅黄小花朵。
严西问:我可以上来吗?
刘婉点点头,大长胳膊伸过去给她开了副驾的门。
严西小心坐进来,给她把方向盘套安上去:要是开车不习惯就摘下来。
就着她凑过来安装的姿势,刘婉轻轻拥住她,亲吻伤痕累累的姐姐。
【08】
好消息,严西搬进了刘婉那间小公寓,并死活要给刘婉房租。坏消息,之前几天西香记没营业,销售额创新低。
严西盯着手机上的银行卡余额一直看,看能不能把两千八多盯出一个零来。
最终她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好想去卖啊。
这两千来块也就是当年我一场直播的零头啊。
马上要交这个月店租,编织也要再进一点毛线和零件;而两千八,万一湘湘生病去趟小儿急疹,基本就全没了。
湘湘跑进来:妈妈,我们下个月春游,今天要统计人数交费了噢。
严西:春游,为什么要去春游!你想想,你要是不去游,留在学校念书,是不是能比别的小朋友多背一点书!
湘湘扁嘴瞪着她。
严西:……行我知道了。多少钱?我转给你们班主任。
湘湘:妈妈还要再给我一点零花钱。
严西:你上个小学二年级怎么还总有花钱的地方啊?
我是班长!这次春游我打算给同学们带一点小零食,组织好他们,这样下次他们还会选我当班长。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热衷当官?我可警告你,趁早打消考公的念头,你政审过不了。给你50块够不够?
严西趁着今天给人煮麻辣烫的间隙,多研究了几个新针织样子,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店里闷头织。今天手快,一共织出了一个蓝白色百合小手袋,一个棋盘格杯垫,还织了一只胖企鹅,不知道做什么,要不就做钥匙扣吧。
晚上她稍早些关了西香记,拿着近期的一些织品去几条街之外的一家女装店挑衣服。
严西试了一件又一件,每件都拿出她编织的新品做搭配,对镜拍照。
最后她把试过的五条裙子堆在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这些都要吗姑娘。
严西:不要。
老板娘脸都绿了:不买你试半天还拍照!
严西:我当然要看拍照效果再决定买不买啊!这拍出来都不好看,你看你这做工……
严西叨逼叨完离开服装店,骑上小电动车往家里赶去。
刘婉点开店铺,发现“香香妈妈”上了新品,模特照是不露脸的严西穿着五花八门的裙子拍的照片。
刘婉想,最近赚了?买这么多裙子。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西香记吃麻辣烫。
刘婉:姐姐怎么没穿新裙子?
严西奇怪地看她一眼:哪有新裙子?
刘婉终于找到那家服装店,把严西试过的那几条裙子全买了,一条才三四十块,买了五条老板娘主动给她打了折,一共一百出点头。
刘婉想了想,又去品牌店买了条三千的裙子混在里面,然后开车去了西香记,一股脑堆给严西。
严西捂住嘴惊呼,又嗔怪又惊喜。你怎么买这么多!
她看得出刘婉是专门买回了她试穿的那些裙子,很是感动,拿起手机说,我把钱转给你。
刘婉很烦:不要,你转我我也不收。以后免费让我吃麻辣烫就行。
严西很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挨个抚摸那些她试过的裙子,开心得像个小女孩。
她拿起那条品牌裙裙看了看:这条我没试过,老板娘搭着送的吧?有点一般。
刘婉哽住。
看严西把它放在一旁,怕她不穿,刘婉赶紧补充:这还一般?这条裙子三……三百块呢。
哎呀你疯啦!买这么贵的干啥!严西赶紧拿起“三百块”翻来覆去看,重新给出评价:仔细看看,好像是比其他裙子漂亮,这料子也好,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严西晚上给刘婉发了几张穿着裙子对镜自拍的照片,还特意涂了口红,很是俏丽。
严西:谢谢小婉。
刘婉觉得自己同十七岁时相比没什么成长,她依然想钻进姐姐裙子下。姐姐现在从良了不给乱来了,好让她日思夜想。
【09】
刘婉开车送严西母女从西香记回那小公寓。照顾着湘湘睡下后,两个人在附近小花园走了走。刘婉搂着严西吻了一阵,跟她提了同居的问题,被严西一口回绝。
刘婉闷闷不乐:跟女朋友住一起都不行了?
严西皱眉:谁是你女朋友?
刘婉:你不是?我们没事接个吻,那你说这是什么关系。
严西不理她。
从小花园回公寓一路上坡,两个人在和煦的夜风中慢慢走。
严西忽然说,我给你算一卦吧。
刘婉:?
严西摊开刘婉的手掌,在上面戳了戳。
刘婉问,算出什么了?
严西:我算出来——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总莫名其妙想要拯救我。但其实现在我过得挺好的,你放心就行。你的有缘人不是我,她还在等你,你需要再去寻找一下。
刘婉:屁。
严西:还有,你篮球打得不错,以后会大有作为。
刘婉:算的什么玩意儿,除了最后一句一点都不准。
严西叹了一声。
刘婉捏捏她的手:别叹气。
严西:小婉你能不能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刘婉:你能不能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严西:我这样也是为你好。
刘婉:我这样也是为你好。
严西:?别学我说话。
刘婉:别学我说话。
严西:谁学谁是狗。
刘婉:汪汪汪。
过了一周,刘婉被选中去外省打比赛,要去俩礼拜。
她托付宋雅萱:帮我照顾好我姐。
宋雅萱:呵。
刘婉:去吃她麻辣烫要付钱,别管她怎么跟你客气。你的饭钱我补给你。
宋雅萱:呵呵。
刘婉:帮我盯着点跟她相亲的男的。
宋雅萱:这我要怎么盯呀,神经病。要是你姐真要跟人家谈恋爱呢?
刘婉:打断那男的的腿!
刘婉比赛结束回来,当天晚上就去了西香记,推门看见严西正如往常一样低头织毛线。刘婉有点热泪盈眶。这半个月给她想死了。
严西放了针线活,笑着来迎她,小婉回来啦。
姐。
刘婉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黑金色篮球衣。
我们打赢了。我球衣送你。
严西犹豫着接过:这送我合适吗?
刘婉说,赢的时候一瞬间想到要是姐姐在现场看我比赛就好了,所以当时就想着球衣一定要送给姐姐。
晚上在家时,刘婉收到严西微信发来的对镜自拍。
篮球衣穿在严西身上像个连衣短裙,大了好几号。严西露出的双臂瘦而滚圆,头发披散着遮住半边肩膀。
严西:谢谢小婉。
刘婉:姐姐真漂亮。
【10】
( 关于这部分怎么补以后我放评论置顶吧)
【11】
第二天,宋雅萱过来西香记吃麻辣烫。
严西招呼,萱萱来啦。
宋雅萱说,想吃麻辣烫了!刘婉没来?真难得啊。
说话间,刘婉端着一碗麻辣烫从后厨出来,给客人端去桌上。
宋雅萱:……
刘婉看见她:你个比怎么来了?
宋雅萱注意到刘婉露出的手臂上有很多抓痕。
宋雅萱:……啊!啊!我的眼睛脏了!麦艾斯!
吃完中午这顿麻辣烫,刘婉和宋雅萱出了西香记,一起去训练场。
宋雅萱问,你俩,确定在一起了?
刘婉无法确定。她想到昨晚觉得很幸福,又明白严西对她的态度很割裂。
宋雅萱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哎呀,其实通过之前那半个月的接触啊,我觉得咱姐……
刘婉说,谁姐?
宋雅萱:我觉得你姐,还是挺需要一个依靠的。
刘婉没说话。
宋雅萱说,你应该也明白,严西是个追求平凡的小女人。如果她没接受你,你也最好放宽心态,去接受她拥有别的幸福。
刘婉说,接受她找个男人?
——哪怕她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姐姐,我也知道她的个人条件几斤几两,她上哪去找好男人?再或者,被她打着灯笼碰上一个品性好的老实人(且几把不能短),那又怎样,让我姐成天给他洗衣做饭,给他生二胎看门店?
刘婉想想都要哭了。
她最后说,不可能。那种依靠还不如她的耶稣基督来得实在。
宋雅萱有一阵没说话。半晌后说,那个比赛的事,你是真没听说啊?
夜晚西香记快要关店时,刘婉忽然推门进来了。
严西问,怎么这么晚还要过来?
姐姐。
严西看她脸色古怪,有点担心,怎么了?
国家集训名单里有我。姐,我要去代表国家打比赛了。
哦,好事呀!严西很开心。
就是要离开好几个月。
严西给她一个抱抱。去吧,姐姐很为你高兴。
刘婉慢慢说,姐,我去做世界冠军,赚很多钱回来照顾姐姐。
这天晚上,两个人沿着江边走,严西慢慢挽上刘婉的手臂,摸到了她的伤疤。
姐,你照顾好自己。我临走前会介绍我的朋友们给你,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有需要就找他们帮忙,我跟他们都讲好了。姐,不要变瘦了啊。姐,别投资,别买股票,人家推销你什么也别买……
严西越听越恼火。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蠢吗?
刘婉嘿嘿地笑,拉下她的手臂与她十指相扣。
姐姐要想我啊。
嗯。严西顿了顿,说得生硬。但我不会等你的。
刘婉丝毫不受打击:不用等我,我回来继续追姐姐。
严西不说话,默默同她散步。走到夜景很美的一处,两人在路边台阶上坐下。严西靠在她肩膀上:这段时间很谢谢你,小婉,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刘婉:嘿嘿,姐姐。
严西说,放弃我吧,小婉。
刘婉:……
严西说得平静且真诚: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以后找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好在一起。你们可以领养个孩子,要是不想要孩子的话,等你老了有什么需要,我让湘湘帮衬你。
刘婉很崩溃:你在跟我提分手?
严西小声说,我们也没在一起过吧。
刘婉更崩溃了。
严西有点无奈:反正我们睡也睡过了,你还这么执着干嘛。
刘婉一愣,不可思议:我跟你睡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什么意思,你原来是为了摆脱我才跟我睡啊?你觉得我睡了你之就后满意了就放弃了是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严西手忙脚乱:哎呀,你怎么又哭了。
她从包包里抽出纸巾给她。
刘婉擤完鼻涕闷闷地说,我不可能放弃的,你别管我了。
严西很发愁,说好好好,别气了,别影响你训练——
刘婉掉着眼泪吻住她。
刘婉知道,严西这是又想从她生活里逃跑了。
她充分学到教训。在看到刘婉有漂亮的转机的时候,不想带坏一个未来的“世界冠军”,就像八年前她觉得不该带坏一个未成年一样,她再一次打算逃掉。
休想。刘婉不停不停地吻她。姐姐要做我手心里的公主。
【12】
刘婉先飞到北京集训,后来飞去另一个半球打比赛。
严西给西香记装了悬挂电视,天天播放cctv5,一到女篮比赛,她手上针线活不停,眼睛盯着屏幕。
客人:你好,点单。
严西:嘘。
客人:……
-姐,我们打赢了。
-我看到啦!恭喜小婉!
-姐你看比赛了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俗话说,胜不骄,败不馁。道,讲求的是清净无为、不争寡欲的态度。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态上的坍塌。
-……
-我们赢啦!
-看比赛了,很棒。
-等我回去把球衣送给姐姐。
-是不是马上要回来了?
-嗯嗯,下个月回去
-好^^
-姐
-嗯?
-康涅狄格阳光签我了。
严西看着文字琢磨,心想小婉这是说了个啥……正要去百度,刘婉又发来信息。
-所以我要去美国打篮球了。
-噢,太棒啦!签了多久?
-两年。
-真好,姐姐为你加油。
刘婉本能地想发过去“等我”,打完字又回删,重新编辑。
-要想我。
-好。
【13】
一年过去了。
逢年过节,刘婉都会发微信给严西。
-新年快乐,姐姐。
-小婉新年快乐!
康涅狄格下雪时,刘婉在路边看到雪中冒出来的一朵花,粉白粉白的,不知道名字。
她拍给严西。
刘婉:这个像姐姐
严西:好看
过了几天,刘婉发现严西把那朵花设置成了微信头像。
刘婉遥遥想起很多年前前台桌后那个粉色的脑袋,两个少女在灰尘漂浮的破旧旅馆彼此对视。
不久后,刘婉收到了国内的包裹,拆开后发现是一件咖色毛衣。
严西微信上告诉她:我学会织毛衣了。
刘婉把它穿上,拍了很多照片给姐姐看。
-好像还挺合身的?
-嗯嗯,很合适。
亲亲姐姐。
过了几天,刘婉在“香香妈妈”店铺里,看到严西和湘湘穿着彩色拼接样式的亲子毛衣。一大一小模特俩没有露脸,只有妈妈抱着孩子的背影。
刘婉截图发给严西。
-怎么我的那件不长这样?
-不喜欢就退回来。
刘婉发了个哭哭表情,又问。
-谁给你们拍的照?
-朋友。
-姐姐还单身吗?
-嗯嗯嗯嗯单身。
严西翻出刘婉的照片,指着她的胳膊对文身师说,我要文这个。
文身师:你也很崇拜刘婉是吧?她们这次很厉害,为国争光了。
严西美滋滋的,心里想,我是她姐,但我不告诉你。
文身师仔细看着图案:这火车的后半段看不见啊。
严西说,我记得,我给你画出来。
严西于是画给文身师看。
文身师说,你画的是半截黄瓜。
严西只好又多付了一笔设计费,让人家根据火车图案的前半部分设计出了后半段。严西按照记忆让设计师做调整,这才终于差不多开始做文身。
5分钟后。
严西:啊啊好疼啊,我不做了!
文身师:已经开始文了,你团的那个券退不了了。
严西:呜呜呜呜。
严西的文身一直没给刘婉看,也没告诉她。万一小婉遇到新的人,严西不想让刘婉心里有负担。
不过,即便未来她们再度失去彼此,刘婉也给她光怪陆离的人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严西摸摸手臂上新文身的轻微凸起——值得为此留下一个纪念。
【14】
逛超市的时候,湘湘指给妈妈看:酸奶瓶瓶上有小姨!
严西说,小姨很厉害噢,你下次作文写小姨。
-勤劳美丽的姐姐,劳动节快乐。
-哈哈,谢谢小婉。
-姐,你还单身吗?
-嗯。
过了一会儿。
-小婉你呢?
-嗯?
-你还是一个人吗?
-我恋爱了,姐姐。
-姐,你咋不回我呀?
-姐姐
-姐姐我开玩笑的呀!
-你恋爱了也很正常,没事的。有人在那边照顾你我也放心点。
我真的开玩笑的!
姐姐生气了?
谁让你不接我的话茬!你问我我才能往下说“我在跟严西恋爱”,都怪你不问!
不要生气了姐姐,求求了。
-我可没跟你谈恋爱。
刘婉发过去很多哭哭的表情。
入夏后,严西给刘婉发了自拍。
-我新买了裙子,好看吗?
-好看。姐怎么戴眼镜了?
-织毛线织近视了,偶尔戴戴。
刘婉看了很久严西的照片,亲了亲照片上姐姐的眼睛。
-姐,你还单身吗?
-上个月他们介绍了一个,见了一下,不太合适。
-好。
过了两个月,刘婉打比赛受了伤,韧带断裂。她坐在医院病床上搜了搜国内报道,希望姐姐不要看到。
正想着,严西微信来了。
-小婉你怎么样了?
-姐姐我没事。
-等你不忙了,打电话给我吧。
刘婉于是直接拨过去。
姐姐。
电话那头严西在哭,一直哭,说自己很笨,出国机票都不会买,人家提醒她才想起来签证这回事。
别哭了,我没事。刘婉安慰她,良久后,问道:姐姐你还单身吗?
严西哭着吼她:你怎么现在还关心这个?!
又一年过去了。
-姐,打完这季度比赛,我就回国了。
-好呀!姐姐请你吃饭。
-嗯嗯。
-小婉这次还走吗?
-不走了,签国内的俱乐部。
-姐姐圣诞快乐!
-小婉也圣诞快乐,主保佑你。
-……你还在信你的三合一神教吗
-哈哈哈哈,嗯。
-姐你还单身吗?
-嗯。
-那要和我结婚吗?
-姐,怎么不回我了?
-你发神经我干嘛理你
-姐姐
-姐姐
-姐姐
-俱乐部签哪家定好了么?
-还在谈。
-哦
-姐,你想过把西香记开去北京吗?
-说什么梦话呢。
-那定好了,签重庆的。
姐姐,和我结婚吧。
【尾声】
严西推开西香记的店门,发现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大雪纷飞。
严西:芜湖!湘湘,下雪了!北京的雪好大啊。
湘湘:还笑呢,又要没客人啦。
严西:是哈。
严西坐回店里,给刘婉发去微信:今天开车要注意安全。
刘婉回复:好的姐姐,注意保暖。
之后又发来:我今晚回家吃。
严西回过去一颗爱心,退出微信界面。手机背景屏幕上的严西穿着少女时期梦寐以求的纯白婚纱,身边是身穿白色礼服裙的小婉,她们露出的手臂上有一模一样的火车文身。打扮得像只小白天鹅的湘湘被小婉抱着,牵着妈妈们的手。
洁白一片。
Fin.
少女心经(上)
婉西双性转 18+
一
刘婉闭上眼,仿佛看到了黑压压的鸟,把天遮满了;至于为何不觉得那黑色本身即是夜空,是因为天空在动。所以是鸟,或是倒扣的海。
她像在海里。
刘婉提着有点重的行李——初次独自去外地不知该带些什么,于是什么都带了——踏上旅馆大门口的五级台阶。这里荒旧的面貌让她有点心寒。
因她们镇出过一个国家篮球运动员,所以这几年镇上对篮球运动很是投入,不仅兴建球场,也在各个机关与学校中搞过各种名头的友谊赛。正读高二的刘婉也在这股浪潮中,有幸被学校篮球队推选来参加市里集训。原本教练和篮球队另一个队友与她同行...
婉西双性转 18+
一
刘婉闭上眼,仿佛看到了黑压压的鸟,把天遮满了;至于为何不觉得那黑色本身即是夜空,是因为天空在动。所以是鸟,或是倒扣的海。
她像在海里。
刘婉提着有点重的行李——初次独自去外地不知该带些什么,于是什么都带了——踏上旅馆大门口的五级台阶。这里荒旧的面貌让她有点心寒。
因她们镇出过一个国家篮球运动员,所以这几年镇上对篮球运动很是投入,不仅兴建球场,也在各个机关与学校中搞过各种名头的友谊赛。正读高二的刘婉也在这股浪潮中,有幸被学校篮球队推选来参加市里集训。原本教练和篮球队另一个队友与她同行,然而那队友女孩犯了急性肠炎,预计晚个一天半天抵达,教练自然优先照顾病号,于是同她一起延期。刘婉只好自己先过来。
她第一次独自坐火车,车程还不如她平常去奶奶家坐公交车的时间长,但异地的未知让她提心吊胆,守着行李站了全程,下车后又乘公交往那集训旅馆驶去。集训地在重庆市近乎郊区的地方,因此,虽然名义上是“去市里集训”,刘婉却感觉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镇到了另一个镇。
七月底的重庆让她汗流浃背。进旅馆大门的时候脸上被丝一样的东西拂过,刘婉意识到那是蜘蛛网,这让她对这次异地集训抱有的最后一丝罗曼蒂克想象消失殆尽(她曾幻想过住在望见大厦与江景的酒店高层)。行李的重量让她略略手酸,想到翌日即将开始高强度训练她便更加想逃,心也跟着沉甸甸。她脚步沉重去了前台,看到柜台桌后有一个粉红色的脑袋。
严西抬头看她。您好。
刘婉看着她,有点恍然。
她没想到自己能这样快速认出一个只见过一次的脸。
小小旅店谈不上多高的服务意识,严西翘着二郎腿在老式电脑上输入刘婉的身份证信息。她做的美甲很长,打字有些慢,打错信息的时候会烦闷地蹙一下眉,一边低头核对身份证一边把碍事的粉红色长发别去耳后。好像一株粉色的植物。刘婉觉得。她粉色的头发干枯得像荒草。
刘婉就这样盯着前台小姐看,渐渐红了脸。
严西终于登好信息,抬头递还她身份证与房卡时看到了刘婉红彤彤的脸,一双小狗一样的眼眸正呆愣盯着她看。严西便也没动,手臂仍维持着递卡的姿势,直到刘婉如梦初醒惶然去拿时,严西却手腕往回一勾,避过了她接卡的动作。
幺妹儿,认得我啊?严西笑着问她。
刘婉不知说什么,头一低算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拿过自己身份证与房卡时指尖被严西指甲上的大颗亮钻划过,听严西带着笑一字一顿说了句“不学好”。刘婉心慌,拖着行李匆匆离开。
集训安排篮球训练生们两人住一间房。房间内没有独立卫浴,上厕所或洗澡都要去每层走廊尽头的公共卫浴间。刘婉和陌生的外校女孩同住,初次见面的她们略显羞涩地彼此认识了一下。
之后刘婉简单放了行李去上厕所,发现这一层的隔间全满,于是往楼下二层走。结果她方便完从隔间出来,又遇到了粉头发。想来大概是因前台所在的一层大厅没有厕所,也要来二楼才行。
严西一边甩干手上的水,一边透过镜子看向刘婉,嘻嘻一笑。
又见面咯。
刘婉如同被问罪一般,小声说了句“没有”,也不知是没有什么,再度逃一样往外走。严西脚步轻快像跳跃的兔子一样跟在她身后,嘻嘻哈哈地问她,说啊?在哪里看到我的啊?刘婉不应声,低头走在前面,过了会儿又听到身后传来些动静,回头时看到一个男的拉住了粉头发。刘婉回身继续向前,脑中浮想联翩,再度回头时,看到那两人亲亲热热地吻在一起。
刘婉转回头,快步离开。
十七岁,正是身体与思想都快速成熟的年纪,除了刘婉。在学校的时候,篮球训练结束过后,这群高个子的女孩子们在狭小的更衣室里换衣服,聊天嬉闹,互相调戏。刘婉换衣服时总会有点不好意思,她胸脯太平了,于是哄闹着去抓别人的胸,被其他女孩子揪住打。刘婉笑着躲,大声喊,软得像棉花哟!
刘婉有点臭美,自认为脸也还不错,可为什么可爱的发卡头花或者蕾丝连衣裙她怎么穿都不是那个意思。她把这些归因于自己并不可爱的身高,以及打篮球晒黑的皮肤,对此很恼。她现在是一米七三的个头,教练说她还有得长。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抬头看黑板时发现自己不再看得懂一个字,索性趴在桌子上用手机看小说,跟着情节吃吃笑或掉眼泪。老师们不太管体育生,他们自有爱学习的观众。
就在那天的历史课,刘婉看言情小说看得手机没了电,百无聊赖时,注意到与她隔了一个过道练田径的男同学在课桌下看视频。刘婉歪头凑过去看,看不清楚。男生不经意间看到她的张望,于是一本正经地连手机带耳机都给刘婉递过去。
刘婉戴上耳机,发现是一个奇怪的直播。
直播里的女孩那时还不是粉色头发,而是黑色披肩发,皮肤白得透亮发光,再加上剧烈的摇晃,一度看不清她容貌和身体。一个壮得有点胖的男的在女孩身后撞她,两只手拽着她胳膊。那女孩被撞得声音高昂地叫唤一阵,在男人动作缓下来时,她的脸凑近屏幕,随着缓慢的冲撞若无其事地看网友评论,偶尔出声回答一下。我十七了哥哥们。嗯可以约,哥哥们,加我微信号细聊。
还不知性为何物的刘婉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她慌张地捂着嘴,盯着屏幕怔然。
那男生是故意的。他看刘婉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继续看,趴在桌子上憋笑,然后抬头细瞧着刘婉的神色说,看不出来呀刘婉,装得挺纯,爱看这种是吧?刘婉脸颊发烫,把手机给他扔过去。耳机是迟一步被扔回的,于是她多听了一会儿女孩子的叫声。
田径男生戴回耳机继续欣赏。真浪呀。他啧啧道。
所以刘婉是这样单方面认识严西的。
之后集训的日子里,刘婉回旅馆时总是脚步匆匆,迈着大长腿一步三级台阶,怕遇到严西,又怕遇不到。如果严西当班,会故意逗她唤一声,幺妹儿。刘婉并不应。队友曾好奇地问她:前台小姐姐怎么只跟你打招呼,你们认识?刘婉只含糊地说,以前见过。
集训一周后,队伍里人心悄悄涣散,称病逃训出去玩的情况时有发生。集训教练只管严厉警告,却没有实际惩处措施,于是女孩子们也愈发乱来。傍晚时,同校一起过来的队友托她帮忙拿个东西回来,有人给她把东西放在了前台。刘婉以口头一番不情不愿嫌麻烦掩饰心底莫名的雀跃和忐忑,集训完洗了澡才又下到一层。今天正好是严西的班,粉色的女孩依旧翘着二郎腿。刘婉在她面前轻飘飘站定,说329的东西放这儿了,我来帮忙拿。
又是你呀幺妹儿。严西笑呵呵地低头从柜台抽屉翻找一阵,递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刘婉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在意,这让她迟了几秒才发现手中盒子的奥秘——一盒包装花里胡哨的避孕套赫然在手,刘婉差点把它扔出去。严西见她尴尬盯着盒子发怔不走,依然笑笑的开口。
怎么啦,不会用?
那些“我给别人拿的”“不是我要用”一类的解释都显得过长,让刘婉此刻的羞急更甚,于是她竟鬼使神差应付了句“会的”,落荒而逃。
她首先冲进329把避孕套扔过去,捶了队友一顿。队友哈哈笑她羞红了脸,这才解释说她托朋友买好送来的,今晚她男友来找她。刘婉不管,依旧捶她出气,愤愤然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在走廊上路过楼梯口时,她看到正上楼的严西。后者也慢下脚步,叫她,刘婉。
严西第一次叫她名字,声音很慢,显得郑重。可能是登记入住时记下的。刘婉像被这一声唤揪住衣服一样立在原地。严西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朝她走来,问道,你男朋友来找你?
我没有男朋友。
那套子怎么回事啊。
刘婉如遭班主任审讯一样冤屈羞愤。我帮朋友拿的……!不是我的!
严西看她一眼。几步之外就是刘婉的325号房,严西于是走去325门口,装作不经意地撞开一点门,悄悄往里望。同住的另一个室友去公共浴室洗澡,房间内空无一人。
见确实没男人,严西晃悠悠靠在她房门边,重新上下打量她一遍。
看你好呆,怕你被奇怪的叔叔骗了。严西说。
刘婉声音变小,重复道,不是我呀……
谁知道是不是你找的借口呢。严西环视了一周刘婉房间,又问,睡着舒服吗?
刘婉惊诧地看她,脸再度红了:我都说我——
严西装模做样拍了一下她屁股:你!小小年纪看那种直播看昏了头!我问你床睡得舒服吗,我们有低一点的枕头,要不要给你换一个?
严西把扁一些的枕头拿过来,顺便给刘婉换了新床单。旅馆服务员少,前台有人替班时她也负责保洁,只是保洁保得很马虎罢了。刘婉看她背对着她铺床,一腿支地一腿跪在床上,屁股撅得很高。刘婉很想上去摸一下,因为严西刚才也拍了她屁股。严西回身时看到刘婉两眼发直,皱眉质问,你总看我干嘛?
刘婉有点怕。她说姐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严西不客气地坐在她床铺上仰头看她,啥问题。
刘婉低头看自己的篮球鞋,随意绑着的头发有一绺出逃,垂在额前。
附近哪里有吃夜宵的地方呢?姐姐。
刘婉和严西以及严西的男友坐在县城夜市的街边吃烧烤。刘婉依稀辨认出男人是厕所外走廊上与严西拥吻的那个。刘婉为了显得落落大方不掉档次,故作兴致勃勃地问他俩恋爱多久了。那男的瞧着严西:啥恋爱,给我干了两次就恋爱了?他故意开玩笑招惹严西。果不其然后者不轻不重地往他脸上招呼了一下,你吗比,妹妹还小呢,说话注意点儿。严西骂完,继续吃着烤串回答刘婉,我们在一起才半个月,我也是半个月前来这个旅馆打工。
吃完夜宵,小情侣在前面走,刘婉在后面跟着,看那男的环着严西的腰,不急不缓地在她身上摸。严西看起来也不矮。刘婉观察着。应该比自己稍稍矮一点点,她想站去她身边比比看。
就在这时,前面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步子停下来。刘婉继续朝他们走去,听到严西低低的两声“我草”;她男友一脸不是滋味地看着她,问道:真的假的啊,唬我呢吧?
严西说,你妈,真的!
刘婉过去问,怎么了?
严西看向她:你带卫生巾了吗?
刘婉摇摇头,偷偷往严西屁股那瞧了瞧。
严西四下看看,安排起来:我去前面厕所等你,小婉,你去那边的便利店给我买个卫生巾。
叫我小婉呢。刘婉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去找便利店。身后传来那两人的交谈声,男的明显不太高兴,说那我先回去了啊,我那边还有事。
严西说,你有你马比的事,来例假之前你屁事没有,c不了比了你他妈有事了……
……你他妈小声点儿要不要脸……
严西在公厕隔间里悉悉索索换卫生巾。隔间门没几个好的,刘婉捧着拆开的一包卫生巾,能从门缝里看见严西的动作,看见她撩着裙子低着头。别的看不到。
刘婉问她,来姨妈真的很疼吗?严西出了厕所后隔着裙子稍稍调了调卫生巾的位置,回答说“我还好”。直到半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一回事,洗着手惊讶回头看向刘婉:哈——你还没来过?!你都多大啦!
年初的时候刘婉刚看过一次医生,妈妈代她开口,减轻了刘婉的不好意思。医生说十六岁没来月经倒也不是大问题,不用担心。和妈妈走出医院的那一路刘婉很想逃,逃去哪里都可以。
如今她马上十七岁,初潮还没来。她依旧想逃。
从夜市回旅馆的路上,刘婉想像好友那样挽着严西的胳膊,又不太敢,于是只贴着她走,若有似无的亲密。刘婉低声说,我才想起来,还一直叫你姐姐呢,你不是也十七吗?
严西反问,啥玩意儿我十七?
刘婉说,你直播里说的。
你去年看的我直播吧?我十八了。
哦——刘婉乖乖点头,那还是姐姐。姐姐。
严西歪头瞧她: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我的直播观众啊?
刘婉声音低下去。偶然看到的。
严西把手机装作麦克风递去刘婉嘴边,聊聊看后感想。
刘婉脸又红了,轻轻推开她的手,不做理会。
严西的员工宿舍在旅馆一层尽头。刘婉陪她进了宿舍门,等她按开房间灯后,刘婉在离去前鼓起勇气。
姐姐很漂亮。
……嗯?
比视频里漂亮。很白,眼睛很大,身上香香的。
刘婉抬头对上严西有点发怔的模样。
我的……直播看后感想。
刘婉说完就赶快离开,隐约听到了身后严西的笑声,轻浮又悦耳的音调。
刘婉开始经常在每日集训结束后与严西出去吃夜宵,因为严西男友时常同行,所以刘婉只充当一个闷头吃饭默默听他俩说话的角色。有时严西男友不在,刘婉反而不知要跟严西聊些什么。严西倒是经常问她集训生活如何。在刘婉看来,篮球训练是重复的枯燥,讲起来也索然无味,担心她觉得自己无聊。
这一天刘婉训练后洗了澡,去严西的员工宿舍找她,却见她在快速收拾行李。姐姐要去哪?刘婉问。
严西嘘了一声,把她拉进来关上房门,继续整理。我要去广州了,在那边接了一单生意,急活儿,今晚就走。
刘婉盘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集训生活,有些失落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下周集训就要结束了……
严西把衣服团一团扔进行李箱,理所当然道:我不回来了,姐要跑了。
刘婉茫然地啊了一声。
严西又说,最近重庆成天扫扫扫,要查到这边来了,烦死了,我早跑早好。
刘婉问,扫什么?
黄!笨。
严西是凌晨一点多的车,刘婉依依不舍地送她去火车站。在检票大厅,严西拉拉她的手,说以后咱们微信上聊天,等你有空来找我玩。
刘婉点点头:我会当真的,我真的会去找姐姐的。
严西说,好,到时候问我要地址,我不一定在哪。
你男朋友咋办?刘婉忽然想到。
严西有点惆怅,我还没跟他说呢。
刘婉陪严西到检票口,看姐姐拖着行李箱检票进站,回身冲她挥挥手,之后便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刘婉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整个人却如冰冻般冷静。她抬眼看看候车显示屏。严西的车还有十四分钟发车。
刘婉跳上火车时肺快炸了,她觉得自己两周以来的集训便是为了让她发挥身体极限以赶上这一班南下的列车。她不知道严西在哪节车厢,只好一路喊着,姐姐,姐姐!狭窄而又人满为患的单行道上,声音嘈杂空气混浊,而你空无一物。你的脚步赶不上时代的洪流,不是你在努力奔跑,而是被它载着前进后退。生活是这样的。刘婉走在人生微不足道的缝隙里,带了哭腔喊,严西姐!
9号车厢的严西从热水龙头前直起身,端着泡面桶错愕地看着刘婉出现在她面前。后者抹去眼角的泪,又哭又笑地朝她扑过来。严西吓坏了,慌忙举高倒满开水的泡面桶,以自由女神像的姿势被刘婉紧紧抱住。
夜晚的火车随着灯光熄灭而混沌下去,鼾声与交谈声持续角力,偶尔又有一两声争吵。刘婉匆忙只买到站票,于是一同挤在严西的上铺。她正昏昏然来了睡意,被严西亮如探照灯的手机屏幕晃得清醒了些,看她捏着手机急切打字,于是问她在干嘛。严西说她正在跟男友提分手。
刘婉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后,大概是聊完了这分手的嗑,严西终于熄了屏幕,侧身抱住刘婉,整张脸埋在她胸前。刘婉觉她可能心里难受,只好笨拙地安慰,轻拍着她说“姐姐别伤心了”。虽然刘婉心里此刻很窃喜。
刘婉将她搂紧,像在危险的飞行中以防丢失贵重宝物。火车行驶的轰杂声是持续的背景音,窗外掠过难以辨认的草地或菜田,她们在夜色中向前方飞去。刘婉稍稍放开严西,捧住她的脸确认位置,然后小心地吻过去。
严西一开始木木然,似乎对刘婉几小时内超高速直进反应不过来。以往确实有些男的认出她来,然后便开始装模做样的骚扰。但她被女孩认出来还是第一次,被女孩骚扰也是第一次,还是刘婉这样又呆又乖的妹妹,只懂把闭紧的嘴唇印在她唇上。
严西微微张开嘴,轻巧地吮吸女孩的唇瓣;又发现刘婉依然不开窍,于是用舌头去顶开她的唇齿。刘婉让姐姐的舌头进来。
她们吻了很久。唇舌纠缠的声音在刘婉听来,与火车行驶声一样轰轰烈烈。灯光亮起的瞬间,她们看清彼此的脸。
火车凌晨停靠站点,随着湿热的空气涌入大包小裹的新旅客们。刘婉在静静等待回归黑暗,而严西也定定地看着她,大眼睛冷冷清清的,偶尔忽闪一下,然后再把她盯住。
刘婉拉起被子盖住她俩,在重新降临的黑暗中继续吻她。
二
严西那笔大生意就在抵达广州后的第二个夜晚。酒店隔音不好,更禁不住刘婉几乎贴着墙壁听,听到隔壁严西忽高忽低的叫声。刘婉不大高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耳朵留意着隔壁举动,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电视上静了音的娱乐节目,如此继续等。
直到后半夜,刘婉听到严西敲门,她赶紧跑去开。
严西欢呼着抱上来。
刘婉伸脚轻轻踹上门,嗅到严西身上的烟味酒味和其他奇怪的味道,嫌弃地催她去洗澡。严西脱光衣服去开浴室的水,又折回来拿着手机美滋滋给她看今晚收入。
——十分令人咋舌的数目。刘婉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确认数值。严西再度抱上来,勾着她的脖子赤身裸体地蹦跳两下,说我们把它花光。
之后的那段日子,刘婉跟着严西无所事事四处晃荡,发现日子原来也可以这样活。她用严西身份证买了新的电话卡,重新注册微信号,只加了姐姐一人,把其他一切抛去脑后。她穿着很短的短裤与背心,牵着严西的手走在三角梅开花的路边。严西捧着果汁喝,喝一口便同她汇报一句——这一口能尝到菠萝味。嗯现在有芒果味。好像还加了什么果子,我喝不出。严西把果汁递到刘婉嘴边,刘婉喝完一口咂巴咂巴,然后快速在严西嘴唇上亲了一下。
菠萝。芒果。金灿灿的。彼时严西粉色的头发已慢慢洗掉了色,只剩下漂的金黄的底色,也似一颗亚热带的果。
她们去吃各样的广式点心与西餐,也有一顿几千的日料,是刘婉从没吃过的滋味。当地特色美食对她们来说很陌生,于是只凭名字点单,如“状元及第粥”,严西问刘婉要不要考大学,不如来一碗。点单时严西跟店家说“我要小碗”,刘婉如同小狗立起耳朵,凑过来靠着她笑嘻嘻,“那小婉要姐姐。”
严西带着刘婉到处闲转,只注意避着警察,若看到前路有警员盘查或站岗,便拉着小婉赶紧绕路。不知是不是出于躲藏的原因,严西有时将名字签做“严希”,有时是“严茜”;又因“茜”的另一种读音,她也写过“严倩”,好似一人分饰多角。
刘婉问她名字的意思,严西说不上来,从没想过,猜测是父母随意取的,有东就有西。刘婉说那我叫“东”,跟你凑一对。
刘东?好难听!严西哈哈哈地笑,然后告诉她“东”是她亲哥,严东,大她六岁。东和西才不是一对。
刘婉有些羡慕,感觉有个哥哥真不错。
严西指尖绕起刘婉黑亮的一缕发,絮絮叨叨说她小时候爸妈就去广东打工,她在老家一直跟哥哥过。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她反复说这句话,看上去有些懊丧——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十二三岁的时候吧,有天晚上打雷下雨,东子说怕我睡觉害怕,过来搂着我睡。唉,我啥都不懂,给我疼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番讲述令刘婉很是愕然。由于严西说得并不直白,她难以置信到想去刨根问底确认一番,又隐约觉得这是一种残忍。然而严西说的时候只是带了一种类似烦躁抱怨的语气,就像只在怪他哥没给糖一样。
刘婉这样震惊的表情让严西有些失望。她没对太多人说过这回事(听众只有过刘婉、她没再见过面的初中好友,以及一位恩客),她总是默默期望在她坦白后,他们会带着平淡的表情告知她“没错,这种事很常见”,这样她便可获得一种自欺欺人的心安理得。然而现实正相反,每个听说此事的人都吓了一跳,让她不得不确信这种操///蛋事只会发生在动物之间,以及她与她哥之间。
没有想去的地方的时候,她们就待在酒店房间里。她们有时一起看电影,或是挨坐在一起捧着手机看正热播的爱情剧,每当看到男女亲吻时,她们两个开心地小声惊呼,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刘婉很喜欢严西抓紧她的感觉。
她们也常常倒在床上拥抱,亲吻,抚摸,漫无目的地聊天。刘婉总有很多问题问严西,无外乎是恋爱、性和金钱。有时严西一边在手机上同别人聊天,一边简单应一两声,刘婉也能凭此一两声继续聊下去;有时严西又会忽然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兴奋时会语序颠倒,想不起词汇说不清意思。可刘婉总是很爱听。
刘婉偶尔讲自己学校。一成不变的生活其实没得好讲,但严西也大概记住了她校园中的重要人物:闺蜜,同桌,纪律委员,田径男,很矮的篮球教练和秃顶的班主任。
严西的学业也成谜。她有次说自己是职高护理专业,有次又说是学舞蹈的,还有次说她念普通高中,高三时不读了。但刘婉跟她聊天时发现她听不懂“会考”是什么,因而知道她八成没在上普高。但她从不揭穿她的前后矛盾,只津津有味听她讲话,很依赖这样一个姐姐。
严西没当过姐姐,只做过糟糕的妹妹,有过许多糟糕的哥哥。而小婉很乖,值得奖励好味与亲吻。严西像装扮洋娃娃一样装扮她的小婉,然而给她画口红也显得不对,涂睫毛也显得不对,她欣喜发现还是小婉原本的样子最漂亮。
刘婉别着发卡扬起小脸期待地任姐姐给她化妆,结果却反复被卸掉妆容,然后等来这样一句,“小婉不化妆最漂亮”。刘婉不这样觉得,有点失望,怀疑是严西没耐心给她化妆,不免抱怨。你来我往的言语间两人吵了几句,随后开始闹别扭。刘婉发完脾气便噤声,不敢说话,看严西在屋子里摔摔打打乒乒乓乓。
当严西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整理化妆包时,刘婉低低叫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惹得严西过来推了她一把,说你滚出去。
刘婉嘴一扁,哭起来。
严西无情时心狠得像石头:我花钱养着你还听你念我的不是,我有病呀?
刘婉吓得抱住她的腰呜呜哭,说姐姐我错了我不敢了。
严西任她抱着,别过脸去看窗外的月亮。
严西是个不太善于回顾过去的人,过去的每一天过完就没了,往事对她来说等同于不存在。于是在遇到刘婉、同她事无巨细讲述自己短短十八年人生之后,严西的过去便悉数失而复得,包括那些她本没思考过的痛苦。思考才会有痛苦。这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某个第三者,在观看自己一直以来乱七八糟的人生时同样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这让严西觉得有点烦,直接说道,认识你之后我经常不开心。
啊,为什么?我错了。刘婉不知缘由,很不安。
严西像是看憎恶的爱人一样看着她。
刘婉不知所措,坐在她面前仍是可怜巴巴地抱住她。严西整个人的手感像是刘婉外婆家四个月大的那只猫,柔软的皮肉薄薄一层裹在骨头上,又瘦又软。严西说,真没意思。刘婉安抚地摸摸她的胳膊,拇指来回抚她手腕上的伤疤。姐姐。
严西也去看手腕的疤。
割腕对严西来说是个很简便廉价的了结方式,只需一枚小刀片。跳楼与跳河都对场所条件要求严格,楼要够高,水要够深,且偏僻,不能引来好心的善泳者。烧炭则需要一间密闭的房间,然而她家卧室没门,与卧室相连的客厅有一扇窗始终关不上。而百草枯又太痛苦了。两年前严西曾这样考虑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刀片割腕。
那时她发觉自己怀了不知是谁的孩子,烦躁不已——不痛苦不恐慌,只是觉得受够了,于是要死。后来怎么被救的,她跟做梦一样不太记得,可能是东子回来救了她。被救活后她稍有振作,于是找一些恩客想筹打胎的钱。而在她跟一男的睡完之后肚子忽然剧痛,痛得她尖叫着滚下床。那男人看她身下地上一滩血,吓得脸色惨白,没给钱就跑了。打胎需八百块,她那时刚赚到三百,对于白让人睡了这事,严西并不觉郁闷,因为胎就这样被打掉了,相当于那男的付了她五百块的高价,或者说让她少卖了几次。
严西浸泡在回想里,回忆发出咕噜噜咕噜噜冒泡的水声。
姐姐。刘婉哀哀地叫她,一直用拇指抚过她的疤。姐姐以后别这样了。
嗯?严西回过神来。
别不开心……别寻死了呀。
严西声音没有感情:还是会的,等我得病了就还会去死。
得什么病?刘婉问。
严西没回答,把她推开后夺门而出。
刘婉某种程度上对男人有种微妙的反感。她如青春期其他女孩一样会稍稍在意他们的目光,却同时对他们的靠近十分嫌恶。刘婉觉得男人有鱼腥味。
那个教室里与她隔了过道、“带她认识了严西”的田径男生不算太帅,但高高大大比较壮硕,家里是镇上卖海产品的,海产店与刘婉家一个方向,于是有段时间那男生在放学后同她一道走。那晚路过一窄巷口时,男生轻轻叫了一声,拉起她往巷子里跑,说是看到了流浪猫蹿进去。那时天黑得早,刘婉在巷子里咪咪喵喵叫唤两声也没看到猫,却被搞田径的按去墙上。那股鱼腥味靠近的同时,一只粗糙冰凉的手从她毛衣下摆钻进去摸了她的身体。刘婉完全变得呆滞僵硬,终于在男生猛然凑过来要吻她时本能地尖叫起来。男生想捂她的嘴,却发现巷口已有被叫声引来的探头探脑,于是朝着反方向跑开了。
刘婉脑子里昏天黑地,只剩自己刚才那一声尖叫,在脑中打转了一整晚。意思是她一整晚都在安静地尖叫。
严西凌晨三点回来时,刘婉正趴在床上哭,见她进了房间,呜咽着恨恨地看向她,随着她的靠近嗅到了鱼腥味道。
你……!你为什么丢下我啊!你为什么!你去哪啦!
严西阴晴不定的情绪此时正值晴好,想来是自床上玩得愉快而归。她笑嘻嘻小跑来捏刘婉的脸,眼泪把她的脸蛋润成滑手的橡皮糖。严西使劲亲了她几下,可怜的小狗慢慢止了哭,只剩抽噎与落泪。刘婉想起语文课本里的一句话,“人世间所谓的生活是由大哭、抽泣、破涕为笑组合而成的,而在这之中抽泣占据了绝大部分。”[1] 她之前并不赞同,她认为她生活中绝大部分时刻是微笑、大笑与沉默。此刻她懂了。
姐姐……她抽泣。
严西笑她又爱她。小婉,哎呦小婉。
tbc.
[1] 出自欧·亨利《麦琪的礼物》。
下篇因为&%…¥*#一直发不上来,wb已发图片版(还没修整校对),这边我再想想办法
漂亮河
*洗碗 严左文右
Remember me.
一
你对严浩翔介绍自己,说你叫刘瑶雯。
你从书包里匆忙翻出纸笔,一笔一划给他写你的名字,对他说你低他一级,正读高二。然后你看到他嗤笑了一声,用很难听的话跟朋友骂了你一句。
你站在他面前还是有些害羞,因为你的头发非常短,且参差不齐,被教导主任按在讲台上愤怒地用剪子乱剪一气就会变成这样的灾难。那把剪子放在讲台抽屉里,常常用来剪杂物,剪过透明胶的刃被覆了一层又黑又粘的东西,你能在头发被剪下的过程中感受到那黏黏的拉扯。“胶着”。你莫名想到这个词,或许因为上一......
*洗碗 严左文右
Remember me.
一
你对严浩翔介绍自己,说你叫刘瑶雯。
你从书包里匆忙翻出纸笔,一笔一划给他写你的名字,对他说你低他一级,正读高二。然后你看到他嗤笑了一声,用很难听的话跟朋友骂了你一句。
你站在他面前还是有些害羞,因为你的头发非常短,且参差不齐,被教导主任按在讲台上愤怒地用剪子乱剪一气就会变成这样的灾难。那把剪子放在讲台抽屉里,常常用来剪杂物,剪过透明胶的刃被覆了一层又黑又粘的东西,你能在头发被剪下的过程中感受到那黏黏的拉扯。“胶着”。你莫名想到这个词,或许因为上一节课是语文课,或许因为全班同学正在看你,目光,“胶着的”。或许因为内心正煎熬,“焦灼”。
那是昨天的事。你坐在最后一排照着手中的小镜子端详教导主任给你剪的新发型,简直无法收拾。如果想把头发恢复整齐的话只能再去剪成接近于板寸的发型,那就更丑了。你打算顶着这头乱发熬一段时间看看,等变长一些就去修整成好看一点的短发。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
你这样照着镜子想着,班里的男生路过时顺手打掉了你手中的小镜子。
小镜子碎了,被你暂时拼好放在衣兜里。此刻站在严浩翔面前,你的手指正轻轻摩挲镜面的裂痕。
你到底什么事?严浩翔问你。
请我吃饭吧。
严浩翔嗤笑一声。我凭什么?
你始终低着头,声音也低。我暗恋你很久啦,你知道吧,女生们都很喜欢你……
严浩翔似乎想也没想,骂了一句脏话撞开你要走。
我下个月要去治病了。你在他身后拉住他说着,看到他抬起胳膊又厌恶地要甩开你的样子,你又赶紧补充道:我在那边的照片上看到你了,你也去治疗过。
严浩翔转过头看向你,目光森冷冷的。他的朋友察觉到气氛不对,一齐围过来,你更觉畏惧,想要保命一样开口对严浩翔说,你去年——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手掌一把扣在你的嘴上,捂住你脱口的话,将你单独拉去无人的墙边。他总是微扬着下巴,看人时眼睛半垂着,整个人是倨傲的冷白色。
严浩翔问,你他妈的想说什么?
你说,你去年没在校,不是去加拿大做交换了,你是去治疗了,对吧?
你看到严浩翔的表情有了一丝古怪的颤动。
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为你们共同分享秘密这件事。最终你问道,我知道你的秘密,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你和其他人一样,在青春时代往往倾向于爱上危险的人,这是青春赋予你们绝无仅有的机会,因你看着忙于早点摊生意的爸妈被日复一日的平淡生计磋磨,你尚未全然明白人生却已模糊感知到,那是最寂静无声的惊悚。
严浩翔是非常典型又美妙的危险,你羡慕他的金钥匙,喜欢盯着他纤瘦俊美的外表,热衷听别人说起他的暴戾嚣张,光是耳闻已觉得心动。严浩翔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你班级楼下是高三年级,严浩翔的班就在最东边,而他最后一排的座位也正处在楼梯口正对着的后门那儿。你每天上学、课间操、去小卖部,可以数次迎着那个后门而上。一天中好几次路过都没看到严浩翔身影的话,你便知道他今天没有来学校。
他学习很差,有时候考试都不来。他喜欢去网吧,据说最高记录在里面待过三天两夜。你偶尔幻想你陪他待在幽暗的呛着烟的网吧里,没日没夜。你讨厌日夜,你讨厌一切实实在在的现实。你有自己的梦乡。
去年一整个学期,你听说严浩翔去了加拿大做交换。很奇怪,你们学校并没有这样的项目,然而严浩翔家境优渥,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总归他的成绩是无法按部就班考上大学的,那还不如倚靠家境多体验体验外面的世界。
直到上个月,你随爸妈去了那所名为“重庆雅良管理学院”的地方提前咨询,在那儿的照片墙上看到了严浩翔,他板正地穿着迷彩服站在一群青少年中,带着大合照特有的麻木感。原来如此。你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把你和那美丽危险连接起来。
你回家时经过漫长的梯,心情与脚步皆雀跃,回头看到身后不远不近沉默跟着的严浩翔。半个小时之前,他问你要怎么跟你耍朋友,你说,该是从送我回家开始吧?
二
你之前一直是独自一人走过漫长的楼梯,你想到,如果知晓人生在世是这样孤独,你绝不会选择来人间。你究竟该自归于何方?你细细思索着,低着头一步一步,视线只有眼前的三五级台阶,不抬头便会以为自己踏着巴别塔,可以一辈子孤独地拾阶而上,直至与天齐肩。冷不丁踏上了最后一阶,你掉落在重庆暑热之中空阔的土地上,巴别塔在心里轰然塌落仅用时一秒,你又站在了天地为炉的最中央。
你居住在城中村,这里楼挤着楼,楼挤着树,在家打开厨房窗户时会有树枝伸进来。狭小的厨房油烟甚重,慢慢的,那截树枝也裹上油垢。是这样的,无论什么进入这片地界都会与光鲜背道而驰。
你进了家门,家中是妈妈常年准备早餐店的食物味道,以及人生活的潮湿油腻气味。地上是妈匆忙拾掇菜肉留下的菜叶水渍,你如往常一样进门先做打扫,以免爸爸打牌回来又要骂人。灯光暗得像是从楼上漏下来的,犄角旮旯要多用笤帚划几遍才能确保扫净了脏土。今日对你来说不大一样,一个平凡的星期三,你有了男朋友。弟弟跑过来抱住你,悄悄叫你,姐姐!你于是塞给他路上买的巧克力糖,回捏着他嫩芽似的小手。
和严浩翔耍朋友没有想象中那样惊心动魄,你猜大概是因为你知晓他最想藏起的秘密。你能想见这段恋情的短暂,只得尽可能多地去了解他。你问严浩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他不答。你和他正坐在实验楼的天台边,你拿着石块在坑洼的水泥地面随意涂画,又拱拱他的手臂。说嘛。
他最后说,瘦,白,高马尾辫。
你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梳着高马尾的脑袋,去看严浩翔的侧脸,敛起了诸多情绪的一张脸。你见他向前方抬抬下巴,示意你看。
你转过头去,透过天台的铁丝拦网看到楼下有三个同行的女生——短发、马尾辫、短发。严浩翔说,中间那个。你盯着那瘦白马尾辫女生束起的长发以及光洁的额头,看她慢悠悠地向教学楼走,很难看的肥大校服套在她身上却显得她素洁可爱。
你静静这样看了她一会儿,又对严浩翔有些恼怒: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严浩翔无语坏了:讲不讲道理啊,不是你问的吗?
女生消失在教学楼旁的树后。那棵树树干巨大却不高,枝繁叶茂,你说一进校门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棵树,像颗西蓝花。严浩翔说,那就把它丢进火锅里。
打铃了,你们没有动身。你想你确实是很喜欢严浩翔的,和他在一起时你才觉得阳光是阳光,它的暖亮意义非凡,你和他坐在阳光里,你想请人拍下这一幕,再把照片吞下珍藏。
你又问严浩翔,你为什么不去追她呢?
他说,那个地方最可怕的不是留给你痛苦的回忆,而是让你觉得你再也喜欢不上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了,喜欢都会被戒掉的。
你把头靠在严浩翔肩膀,他没躲,你更亲密地贴近了些。
所以我治好之后,也不会喜欢你了吧?
嗯。
那儿有多痛苦呢?
严浩翔想了想,从校服裤兜里掏出一枚廉价打火机。他用力拆卸下金属扣和塑料壳,你看得有点怕,总觉得这玩意儿会爆炸,最后见他手中捏着打火机剩下的一小枚机械心脏。
严浩翔对你说,手,伸过来。
你跟听反话一样,不知他要干什么,吓得立刻把两只手藏到背后。严浩翔捉住你的右手,用那小颗机械心脏(你后来知道那叫电击器)触碰你的手背,他按下上面的一处按钮时,你害怕地小小叫了一声。
你感觉手背上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似的,尖锐但细微。然而因是一种触电感,依然让你觉得危险。你缩回手,严浩翔却又拿着那玩意儿要去电你的脖子和脸颊。你慌忙躲,问他,会不会电出疤啊!
不会,蠢死了。他低头往自己手上电了一下给你看。你拉过他的手细看,然后便久久地拉着。
治疗的时候。严浩翔说,治疗的时候,电力大概有这个程度的一万倍吧,或者一亿倍。
你握着他的手,像是想给过去的他一点迟来的安慰。
你说,你就是靠这些治好了。
严浩翔说,治好了,因为整个人死掉了,身上的病也就不存在了。
你对他说,可你现在还活着。
严浩翔摇摇头。
你不错眼神地注视着他的时候,感觉手背又被电了一下。哎呀!你惊恼得抽出手打他,严浩翔赶紧跑,哈哈大笑。
三
后来严浩翔把小小机械心脏留给了你。
第二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你去小卖部转了一趟,什么都没买。你昨天用微信里仅剩的三块钱在夜市买了一只白色缎面小肠发圈,是严浩翔喜欢的女生戴的那款。你头发太短,还扎不起发辫,于是把头绳戴在手腕。你三两步跨上二楼的高三年级,从后门望见了空着的座位。已经是今天跑的第二趟,看来男朋友没来学校。你想念着他,过转角时撞到了同班男生,对方骂了一声,表情作呕。意思是你令他们作呕。
雯姐,这不是雯姐嘛!
那几个男生围过来哄笑,其中一个伸手摸你很短的头发。你不想惹他们,低着头赶紧走,一人伸手扯掉了你手腕上的发圈。你又怕又恼,把发圈从他手中夺回来。
还我……!
那男生手里一空,瞪着你说,雯姐手劲儿挺大啊。
几个男生相视大笑,你赶紧离开,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校服衣领。你猝然后仰摔在地上,几乎是被人拖着走。
操场西南角之外,是教学楼后方的一片荒草地。你被拖到这里挨了一顿揍。你抱着脑袋缩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全身断了一样,紧闭着双眼。你感觉拳打脚踢渐渐停了,睁开眼,看见面前的草叶上都有你的血。白缎发圈被血和土弄脏了,你悄悄把它握在手里,想着回家要把它洗干净。
你感觉快昏过去的时候又听见他们恶心的笑,好像诞生了什么邪恶计划。你太害怕了,对他们说你错了,一直道歉,但他们好像没听到。
你又被人拽着衣领提起来,看他们有人窸窸窣窣动手拆了一个什么东西,拿到你眼前时你才模糊看出来是一片展开的卫生巾。他们用卫生巾擦掉你的鼻血,然后拉开你的校服裤子和内裤,胡乱把它塞进去了。
不准拿出来啊,我们要检查的。
……
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我错了。
他们走了。上课铃好像响过了很久,你用了几乎半节课的时间试着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裤裆里的东西让你很不适,但你确实不敢把它拿出来。
你像是飘着回到了教室,伏在课桌上。同学们对你的这种情况已不足为奇,包括这节课的地理老师也是一样。你浑浑噩噩地熬过了一节课,浑身疼得想死。下课时,那三个男生又出现在你旁边。雯姐。他们叫你,嬉皮笑脸。课间的喧哗声稍静了一静,班上有同学悄悄看着你们。
你被他们拽去了四层的男厕所里,贴墙站着,像被提审的犯人。这一层没几个班级,因此来这里上厕所的学生也少。
抽查。一个男生装模作样地对你说。雯姐,没拿出来吧?
你说,没有。
你脸上被打了一巴掌。给我们证明一下。
你只好哆嗦着拉开裤子。
他们往里瞥了一眼,哈哈大笑一阵,这让你觉得很恐怖。
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响起冲水声,原来还有别人在厕所。你和那几个男生的视线正本能看过去,就见隔间门如同遭拆毁一样被人暴力踢开,严浩翔一边整理着裤子一边出来。
妈的,拉个屎都不清净。严浩翔优哉游哉地说着,挨个看了眼你们几人。
翔哥。正按着你的那男生回头叫了他一声,又转头对你说——其实是示好给严浩翔听:你最近还骚扰我们翔哥是吧?给翔哥道个歉!
你呆滞地看着严浩翔面无表情地走近,你可能弄混了心动与害怕,你不知道此刻为什么如此紧张。你对严浩翔说,对不起,翔哥,我错了。
严浩翔嗯了一声,伸手过来扳过那男生肩膀,猛地朝他脸上揍了一拳。所有人吓了一跳。另外两个男生上来想把人拉开,却也被严浩翔揍了。
严浩翔拿过厕所水池边放着的拖把,用拖把杆别住了门,谁都别想走的意思。他好像手腕有点扭到了,活动着手皱眉问你,刚才检查什么?他们干嘛了?
他没有要连你一起揍的意思,这让你多了一点点底气。你从裤子里把那卫生巾掏出来,你看到严浩翔也有点愣住了。
这什么血啊?
你小声说,鼻血。
哦。
严浩翔拿过卫生巾,一边把它卷成一团,一边朝着地上那个男生走过去。
张嘴。严浩翔说。
那个男生吓坏了。别,翔哥,我错了,别……
严浩翔说那我帮你张开。
你看着他们的方向。严浩翔干瘦的背影挡着地上的男生,你只听那男生呜咽了一阵后,严浩翔又说,给雯姐道个歉。
男生嘴里塞着东西,因而只有呜咽声。
忘了,你说不了话。
严浩翔把人提来你面前,你吓得后退,看严浩翔把那人的脑袋猛地按在你脚下地面上,咚的一声。
那给你雯姐磕一个。
严浩翔按开出租车的车窗,漠然望着窗外。你浑身痛,坐不稳,趴在严浩翔的腿上一直流泪。
他带你在一个社区诊所里做了清创包扎,好在都是皮外伤,拿了些药出了诊所,你才知道他家就在这附近的高档小区。他爸妈一直在另一个城市忙生意,姐姐在国外读书,家里长期没人。不远的路,你一点都不想走了,他叫你再坚持会儿。等你最终躺在严浩翔房间那张大床上的时候,你感觉自己命都要没了。
卧室是一个相对平凡的男生卧室,大概因你不懂得为其中的摆置品估价。一松懈下来,情绪上涌,你动一下都疼,只好平躺着抽泣。
严浩翔窝在他房间的小沙发上玩手机,这让你觉得自己好像他房间里一个没气息的摆设,你只好说你饿了,重复两遍表催促,他这才理理你,懒洋洋问你吃什么,他点外卖。
你能不能坐过来。你说。
严浩翔坐在床边,你去拉他的手,被他甩开。
连我的手都不牵,你怎么回事啊?!
严浩翔有点恼火,说我帮了你,照顾你,你不感谢还骂上我了?
你说,你不是我男朋友吗,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你把严浩翔气笑了。
后来严浩翔睡着了,安静躺在你旁边,气焰没了,人软陷在床里,很瘦。你悄悄捻起他的头发丝,严浩翔半梦半醒间拍了一下你玩头发的手。你停了玩闹,朝他靠近些,呼吸相抵,也闭上眼睡去。
四
你在严浩翔家住了两天,家人没问你去干嘛了。两天后你的伤好了许多,不再没精打采地只能歇在床上。于是你开始游览严浩翔的家,在长廊上一路走过去,灯会在头上一盏一盏亮起。这么不像家的地方。
你看到紧闭的一扇门,门上挂有半圆的花环,严浩翔说那是姐姐的房间。你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去了那门边,期待地看着他。
严浩翔帮你拧开姐姐的卧室门。姐姐在国外留学,上次回来已是半年前的事。你像游仙境一般小心又大胆地翻看着姐姐的物品。严浩翔意外地没说什么,只是看着。
你看到香水和指甲油摆了整个小柜子,另一个柜子则是化妆品的陈列,打开嗅见脂粉香。你又打开衣柜,看里面有好几条漂亮的裙子。你拿出一件绿裙子往身上比,听严浩翔叫你,雯雯。
你抬眼看他,确认他不是在警告你把衣服放下,便背对着严浩翔三两下脱去上衣,打算试穿。
你把头钻进去之前先为自己铺后路,难为情地说,我太胖了,可能……
严浩翔冷淡的声音像是从身后触碰到了你的皮肤,让你有点战栗。他说你一点都不胖。
你缩着身子往裙子里钻,果不其然被狼狈地困住了。你的脑袋被包在过于窄小的裙身里,一只手臂从不知是正确的位置还是头的位置伸出,头却找不到出路。
你很尴尬地笑出声,我就说我……
慌乱中,你不知道严浩翔是何时站来你身前的,只知道痛快地哗啦一下,世界清明,发出撕裂声响的裙子瞬间变得合身,稳妥地包裹住你的身体,只是能察觉背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严浩翔居高临下地站得极近。
严浩翔始终是微抬下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打量别人。这样近的距离,让你意识到自己似乎又长高了。你快要与他一样高……去治疗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知道自己此刻身形笨拙,撑破了人家的裙子,像个滑稽小丑。你小声问他,好看吗。
严浩翔的视线下挪,又回到你脸上,好看。
你平坦的胸脯没有丝毫起伏足够支撑裙子胸部本该浑圆的部分,衣料松软地垂着。紧身裙将你紧裹,你侧头看了眼墙边全身镜里的自己,看到青春期纤薄的身体。
你经常懒得回家,又没有钱,吃不上多少东西。你在长个子——要命的身高。你最近总是头晕目眩,你几乎要以言情小说的标准判断自己得了绝症。直到那天严浩翔请客而你接连吃了两个汉堡后才知道是持续长高的身体在向你索求充足的供给,也因此变得很是瘦削。但你仍然知道你不够瘦。你也知道和那些漂亮女孩子相比,你不够白,穿绿色或许不怎么好看。
很好看。严浩翔像是在跟你的苦恼对话。雯雯你这样很好看。
五
你本以为严浩翔的生活多彩得很,毕竟你始终认为钱可以带人去更广阔的地方。然而严浩翔的行动轨迹除了家和学校,就是网吧,或是随便在马路上晃荡。在你央求之下,他才带你去海底世界和游乐场之类的地方玩。
你看着游乐场顶头那巨大的时钟说,日子真快。
严浩翔说,快个几把毛,高三好像永远都过不完。
你说,可我下周就要去治疗了。
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夜晚回家时,严浩翔对你讲了他的计划。
你很惊讶。给市长打电话?
说起这些时,严浩翔垂着眼睛,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你明白。这个行为怎么都不像严浩翔会做的事,比起“打市长热线”,他更像是会打市长。你猜你在他心中占据了愈多的分量,欢欣起来。你说那我也打打看。
那两天,严浩翔带你去了很多个移动联通电信营业厅。一人最多能办五张电话卡,严浩翔给学校那些追随他的小弟发了红包,他们又送来一堆办好的卡。你和严浩翔坐在堆满了电话卡的床上,你抓起一把芯片,哗啦作响,然后和他分别把电话卡放进手机里,打热线,喂你好我要举报重庆雅良管理学院……你们有时会如竞争一样看谁装卡装得快,如同警匪片里给枪装弹药的操作,你看严浩翔装得更麻利时,还会上去嬉闹着妨碍,最后拨出去电话时两个人都在笑。喂你好……
你们两个偷偷喝了啤酒,你希望严浩翔能借着酒劲儿吻你,可他只是稍稍醉红了脸。他与你碰碰易拉罐,说祝你早日回来。
你摇摇头,告诉他你的决定。你准备不再回来,要逃去很远的地方。
严浩翔于是说道,等你安顿好了,可以告诉我那里什么样。
哪里?
你重新开始的地方,你逃去的地方。
你沿着夜色的花坛边走独木桥,酒精的醉意让你的步伐并不牢靠。你伸展手臂保持着平衡,身体歪扭了一下的时候,被花坛边一起走的严浩翔抓住手腕。
你说你要逃去的地方是明亮的白色,(严浩翔问,是雪吗?你说可能是的。)那里四季分明,每天太阳从你掌心升起来。
三天后,你在手机上查到“重庆雅良管理学院”还存在着,没有任何变化,估计到下周,下个月,下辈子也是一样。此时你正和严浩翔一起坐在网吧里,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面对着电脑抽烟,像是别人游戏屏幕上等待触发任务的NPC。而你靠在他肩上,沉浸在你幻想的没有日夜之中。一切都是无用功,你平和地沉沦在乌烟瘴气中,接受一切。
你对网络游戏没有兴趣,在严浩翔身边睡着好几次,这给你一种过了好几夜的错觉。你改为趴在桌子上侧头看他,你面前的电脑蓝屏在你脑袋上投下一片虚构的蓝天白云。你再度睡着。
出了网吧时是大晴天,你错愕了一瞬,总以为外面应该是半夜。你跟着严浩翔在大晴天里走,没有目的地。街上每个人的脸都因暑热而变得皱巴巴的,让你没来由想到众生皆苦一类的词。有谁真正地幸福过吗?想到这里,你因为大晴天而心悸的情绪再度平和了。走在路上的严浩翔唱了首歌给你。
六
“……If you wanna leave, take good care
Hope you have a lot of nice things to wear
But then a lot of nice things turn bad out there
Oh baby baby, it`s a wild world
It`s hard to get by just upon a smile
Oh baby baby, it`s a wild world
I`ll always remember you like a child, girl
You know I`ve seen a lot of what the world can do
And it`s breaking my heart in two
Cause I never wanna see you sad, girl
Don`t be a bad girl
But if you wanna leave, take good care
Hope you make a lot of nice friends out there
But just remember there`s a lot of bad and beware
……”
七
你不知道绿裙子是怎么被爸妈翻出来的。你回家后看到被剪得像七八片抹布的裙子,这是今日等待你进门打扫的垃圾碎片。你伤心得呆住,爸冲过来打你,妈妈拦不住,弟弟在一边哭。永远无法习惯被人揍,慌张害怕,脑子里不自觉过走马灯。七零八落的裙子。严浩翔。夏天皱巴巴的脸们。晴晴晴。
妈妈拉着爸爸,带着哭腔劝:很快就要去治疗了呀,孩子很快就好了啊!这反而让你更痛,你吼道,根本不会好!你恨父亲恨极了,最后抓着碎裙子对他喊:这是朋友借我的!这条裙子两万多块,你等着赔钱吧!
你鼻青脸肿蹲在路边,快要散架,恨不得散进泥土里,来年开花。你觉得应该哭一场才对,可又哆嗦着哭不出来。你看到遥远的那一边有人朝你跑来。
严浩翔在你面前停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看你。又谁打的?
我爸。裙子没了,被我爸剪了。
严浩翔没说话,坐在你身边的路沿上,摸出烟盒抽烟。
你又笑笑说,请我吃饭吧。
你说完觉得心酸。那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条裙子,还是喜欢的男生送的。你趴在膝盖上哭,半晌严浩翔伸手过来搂着你的肩膀。
他说裙子我再给你买,我们先去吃饭。
头发始终没有长出太长,毛寸一样短,你觉得难看至极,总能回忆起剪刃黏腻拉扯着头发的触感,继而是更早之前被爸爸扯住头发的感觉。你在吃小面的间隙对严浩翔说,后天就要去治疗了,而你本想穿着那条绿裙子去的。
你见严浩翔扯了一下嘴角,说那儿不可能让你穿裙子去,你想都别想。
你低头继续吃面。
雯雯。
嗯?
头上那飞转的吊扇像是悬顶之剑,会在你预料不到的时候审判而下。你觉得周身危险,而唯一可信任的人正很轻地叫着你的名字。
雯雯,你把我电话背下来吧,如果你在那儿遇到危险,或是想逃出来,打给我,我就去救你。
严浩翔很少这样认真地说话,他总是显得心不在焉吊儿郎当。这一刻,他端正又认真地直视着你,那模样是在恳请你把他的话记在心里,而且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你没有想过“他能怎样救我”的问题,并不关心他在未来去救你的步骤一二三,而是想象了他拉着你的手往不知去路的方向跑的画面,想象你们消失在黑色里,你觉得已经得了救。
严浩翔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第一张已经被面条甩上了红色油渍,他扔掉那张后把余下的递给你。你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时不好意思地扁嘴笑笑,嘴里还咕哝咕哝嚼着小面,而手上的动作又让筷子上的红油滴在了裤子上……整个狼藉。严浩翔嫌弃得很,说真不够你热闹的。你赧然地又哭又笑,他帮你擦掉眼泪,以及嘴角和裤子上的红油汤,嫌弃地啧了几声。
这样的动作间,你俩离得很近。你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亲我一下。严浩翔也回以低声:滚你的。
雾沼沼的夜,你们走到快要拆除的一条老街区散步,你去牵严浩翔的手,他没有拒绝。与他牵手好开心啊,你向来是得寸进尺的,拉着他的手晃啊晃,像一架空秋千。
你对他说,我也想要飞到去年,飞过去救你。你对他说,你也很希望有人来救吧?
严浩翔沉默。
夜色中的老街像个恐怖故事,你总是胆小,但今晚内心却出奇地安宁。
严浩翔说,我对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害怕,只有你知道。
于是你告诉他,后天你会把他的害怕一起带走,不要再怕了。
临别时,你问严浩翔拿过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自己,将那简单的名称“雯雯”修改成“世界第一美少女雯雯”。你把手机还给他,叮嘱,不要忘记我。
严浩翔说好。
你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发圈送给了他。
我爱你。去追你喜欢的女孩子吧。
不用等你吗?
不用等我了。
你笑着叹气,说下辈子自己要变成最最漂亮的高马尾白皮肤的女孩子后再来找你。严浩翔说,你现在也很好看。
你纠正,是漂亮。
他复答,你现在也很漂亮。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漂亮。
回家时已是深夜。爸又出去跟人打牌了。你带着脸上身上的伤陪弟弟玩了一会儿,用严浩翔送你的进口巧克力哄他:乖不乖?乖不乖?叫我一声。
弟弟很乖地撒娇叫你,姐姐。你亲亲他的小脸,奖励给他糖。
你去厨房倒水时路过父母的卧室,看见妈妈在缝那条裙子。
你进了房间,挨着妈妈坐下。裙摆柔软地从床铺上垂下,像倒挂的碧波。你捧起美丽的碧绿小河端详,看到裙子上新添的细密针脚。妈妈开口的语气又惊叹又抱怨:没想到一条裙子这么贵的。
你告诉她,听说是从国外买的,国内商场买的话还要再贵八千块。
妈妈啧啧称奇。你们像是最寻常的母女一样,闲聊着一条裙子。
你隔着裙子的布料,把脸贴在妈妈腿上。妈妈。
妈妈没有回应你,你只是听到头顶传来轻轻的牙齿咬断细线的声响,是那种在最紧绷时断开的、沉闷却让人爽快的声响。妈妈把缝好的连衣裙一股脑堆到你头上说,拿去再喜欢一天吧。
谢谢妈妈。
你看着缝完裙子流泪的母亲有些无措,你再次意识到你的存在让许多人难过。你知道自己的心脏像裙子一样撕开又缝补,最终变得丑陋。所有人都经历了大大小小的缝补,好像忒修斯之船,在不断的修葺中慢慢换做另一个人,才得以继续活下去。倘若不愿换,那便像严浩翔说的那样,“整个人死掉了”。
但你也不愿继续遭受缝补了。
八
到了要去治疗的那一天。
你独自踏出家门时天还没亮,大家都在睡。你祝愿所有人都有甜蜜可靠岸的梦乡。
你穿上那条针线斑驳的绿色裙子出发,看着远方灰色都市中间苍白的日出,心情明朗。你在零星的路人视线中不停歇地走,裙裾翩翩。等到了郊外的江水边时晨光已明。很久没游泳了,你把鞋子在岸边放好,然后跳下去,一直向前方游。或许存在一个遥远的彼岸,你向之无限趋近,然而它的存在近乎永恒,正因是永恒所以无法触及,就像一个新奇的来世。
你终于游累了。
眼中的世界摇晃成剧烈波动的水光。此时阳光充足,你将死于很好的一个晴天。你在本能挣扎时想到严浩翔叫你“雯雯”的声音,又想到人们将会怎样悼念你。他们会在墓碑上写你的名字,刘耀文,悼念你是一个古怪的高中男生。你一想到这些描述你一生的字眼便难受得心都要沉去水底,但此刻一切也都无所谓了对吗。
Fin.
---
很久很久前就开了个头但一直没写完,原本的文名叫《雯雯》。灵感来源是台蜕时刘小狗看着琳琅满目的女装说下辈子要做个女生(以及严浩翔说过给刘耀文的手机备注是“文文”)。
不怕寂寞(上)
◾️去年六月的点梗:贫民区租客&落魄假少爷
◾️讲了一点无可奈何的心酸
◾️本文1.1w+ 预期共上中下三篇
◾️“妈妈 水鬼竟然更文了”
我拿什么拯救,当爱覆水难收。
01.
后来偶尔有人在严浩翔的面前提起刘耀文的名字,向他打听刘耀文的去向。严浩翔总是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早就闹掰了,不清楚这些。于是那些人都识趣地不再追问,渐渐地让这个话题埋进了街头巷尾不知道哪个垃圾桶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腐烂的味道。
北街似乎没有清洁工,可能有,但没人见过。垃圾都被随意地堆在锈迹斑斑的铁皮垃圾桶旁边,日积月累下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两边耸起了一座座小小的“山”...
◾️去年六月的点梗:贫民区租客&落魄假少爷
◾️讲了一点无可奈何的心酸
◾️本文1.1w+ 预期共上中下三篇
◾️“妈妈 水鬼竟然更文了”
我拿什么拯救,当爱覆水难收。
01.
后来偶尔有人在严浩翔的面前提起刘耀文的名字,向他打听刘耀文的去向。严浩翔总是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早就闹掰了,不清楚这些。于是那些人都识趣地不再追问,渐渐地让这个话题埋进了街头巷尾不知道哪个垃圾桶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腐烂的味道。
北街似乎没有清洁工,可能有,但没人见过。垃圾都被随意地堆在锈迹斑斑的铁皮垃圾桶旁边,日积月累下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两边耸起了一座座小小的“山”。刘耀文扔完垃圾走回来,看见那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房东正和一个不认识的少年站在自己的出租屋门前说话。他对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感兴趣,只是看到那少年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从房东那里接过了一串钥匙。
刘耀文欲绕过他们开门,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男人扯开嘴角,绿豆一般大的眼睛几乎要眯成一道缝隙:“文啊,这是租了你对面半间屋的室友——阿翔。”
刘耀文不动声色地甩开那只手,挺敷衍地冲少年站着的方向点了下头:“我叫刘耀文。”他说完也不管剩下两个人的反应,直接打开房门进了屋。
老旧的防盗门在面前敞开一半,严浩翔下意识地攥紧了拎着行李袋的手,犹豫了几秒才往前迈步。李山紧随其后进屋,短粗的手指抬起来几乎要戳到他后背,在空中比划着:“喏,看好了,从茶几左边一直到这屋里面都是你的地盘。洗手间、厨房和阳台,你们共用,商量好了打扫卫生。”李山絮絮地交代着,不经意间瞥见身旁的少年神情淡漠,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像是碰了个软钉子,李山讪讪地放下手,揣着兜里装着的租金走了。
这破房子的朝向不好,窗户透不进什么光,显得屋里阴沉沉的。严浩翔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半天没动,另一个房间自主人关上门后就没再发出过任何声响,整个房子静得只能听见北风打在玻璃上的沉闷的声音。
“砰”地轻轻一声,严浩翔的行李袋落在了地上。
此后接近一周的时间,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并未打过照面。刘耀文在酒吧打工,昼伏夜出,常常踏着月光出去,然后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带着一身疲惫赶回来。而严浩翔呢?他几乎不出门,他的那间小小的房门好像永远都在关着,有的时候轻轻打开一下,然后又被合上,屋子里甚至连一点动静也不会传来。
这样的相安无事,刘耀文还是满意的,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个所谓的新室友的到来发生任何改变。自严浩翔来了之后,他陆陆续续收了部分他的东西进房间,以免发生什么冲突。但严浩翔对那些客厅里放着的乐器简直是视若无睹,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出来也从不对刘耀文那些碍事又或者不碍事的“家具”发表任何意见。
如果他没在自己打工的酒吧遇见严浩翔的话,或许对于这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刘耀文能评价的上一句省心。然而当他几首歌弹完准备下台先把底下几张客人已经离开的桌子收拾干净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看见了少年因为醉酒而变得酡红的脸。严浩翔昏昏欲睡地趴在桌子上,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腕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表。刘耀文最讨厌管闲事,但他在这打工这么久,看得最多的就是喝醉之后找不到自己东西在酒吧里闹事的。况且严浩翔身边的人还是个惯犯,经常趁周围几个酒吧的顾客喝醉了然后在他们身上发一笔小财。
还敢偷到这儿来。刘耀文冷笑着,将擦桌子的抹布冲那人丢了过去。
那人被抹布糊了一脸,骂骂咧咧地扯下来想要借题发挥,奈何他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面色不善的刘耀文。他在这人手上吃过几回亏,原本要说出口的脏话也顺势变成了讨好的奉承:“文哥,我就跟我朋友喝两杯酒,你怎么脾气这么爆。”
“喝酒?”刘耀文神情冷漠,他冲严浩翔扬了扬下巴,“问问你朋友究竟认不认识你。要是他认识你,那都好说;要是不认识,我现在就报警。正好把你前两回偷的一起算上,够进去蹲几个月了吧。”
“别,别,哥,你是我大哥。”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退,求着饶,“我真求你了,哥,我马上走。我现在就走。”
刘耀文才懒得管偷不偷的那些破事,刚才的话完全就是吓唬人用的。见那人仓皇离开,他力道不算轻地拍了拍严浩翔的肩膀:“哎,别睡了,赶紧醒醒。”
严浩翔一动没动。
“心真大。”见人不醒,刘耀文干脆握住他的肩晃,“快醒醒,一会儿全身上下都被人偷光了。”
严浩翔勉强算是醒了,脸色不太好,眼底里泛着红,看起来跟刚哭过似的。刘耀文放轻力道,继续叫他:“清醒没?回家去吧,都快凌晨三点了。”
桌子上地上都散落着喝完的酒瓶,或立或倒,有些度数还挺高。刘耀文扫视了一眼,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是彻底喝醉了。
他讨厌麻烦,尤其是眼下这个半生不熟还甩不掉的麻烦。刘耀文耐着性子问他:“你是自己现在回家,还是等我下班之后把你一起带回家?”考虑到对方现在的语言组织能力,他贴心地加了选项:“想自己回家就点头,把你带回去就摇头。”
如果语言能搭台阶,刘耀文早就为严浩翔搭出一条回家的通天大道了。然而事实却是严浩翔呆呆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就这么靠着他的手缓缓垂下头睡着了。
睡着了……
这算什么事嘛。刘耀文把人放回到桌子上趴着,拿着自己丢出去的抹布回后厨洗干净,继续勤勤恳恳地收拾其他几张客人已经离开的桌子。
交班的人六点钟准时过来上班,刘耀文跟他打过招呼以后,架起睡的已经人事不省的严浩翔准备离开。没走出几步,就因为严浩翔的不配合而作罢。真是活祖宗,刘耀文烦躁地抱怨道。只能认命地蹲下,让同事帮忙把严浩翔扶到他背上。站起来那一瞬间,刘耀文还有点意外,这人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个子也挺高的,只是背在身上的重量跟刘耀文认知里的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几乎挂不上勾。
他平时真的吃饭吗?
家距离打工的酒吧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身上的人睡的很安静,刘耀文进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把严浩翔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不想进别人的房间,又实在太累,安置好严浩翔之后就直接回屋关上门开始补觉。
02.
严浩翔是被太阳晒醒的,他抬手遮住被光源刺痛的眼皮,宿醉的头痛让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恨不得直接撞上点什么硬的东西才好失去知觉。他勉强从沙发上撑坐起来,打量着周围陈旧又陌生的环境——他回到租的房子里面了。虽然昨天晚上喝的烂醉,但严浩翔还不至于完全断片,他隐约还能记起来自己在酒吧彻底睡过去的时候,对面那个勉强称得上是他室友的人苦大仇深的脸,估计就是他想办法把自己给搞回来的。严浩翔费力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然后直接躺倒在床上不动弹了。他没再睡着,只是头还在嗡嗡作痛,耳边似乎又循环起他收拾东西走的那天他妈站在家门口丝毫不顾及礼仪的破口大骂——当时家里的佣人们都挤在厨房里不敢出声,他爸在书房里躲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严浩翔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头也没回。
过去的记忆像是幻灯片,在脑子里一帧一帧地循环播放。严浩翔费力地扯过外套的一边衣襟想要挡住透过窗帘遮痛他皮肤的阳光,但是没到三秒钟,他猛地将手移开,用尽全力挣扎了起来吐在地板上——在酒吧熏了一宿的衣服闻起来堪比生化炸弹,反应迟缓的嗅觉系统终于开始运转,他直接被自己臭吐了……
从严家锦衣玉食被养到现在,小少爷所经历过的最难堪的生活也就不过如此。因为不会用老式热水器烧水的严浩翔,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着抖的,在已经立了秋的九月,他水灵灵地给自己洗了个能把人知觉直接冻没的凉水澡。
刘耀文也是被卫生间里延绵不绝了将近半小时的动静给吵醒的,他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因为缺觉而引发的起床气横亘在他周围,带着一股谁敢打扰老子补觉就砍他的煞气。他开了门出来,迎面就撞上冒着冷气的严浩翔,激得他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身子,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不是有病,秋天还洗冷水澡。
第二反应:他是不是不会用热水器啊。
也不怪刘耀文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层。在我出租的房子里,这些家电不能被租客立刻就能使用是李山二十年来如一日的座右铭。那破热水器芳龄十八,只比刘耀文小两岁,经历过两次大修、五次换件,伺候过的租客比刘耀文在北街认识的人还多。想要洗个热水澡,起码要先等上一小时,虽然这小子昨天在酒吧里喝个烂醉差点被偷还是赖着他回来的,但是一个屋檐底下住着,就冲严浩翔不随便动他摆放在客厅里的乐器这一点,他也是愿意跟这位神秘的室友和平友好相处的。
看着严浩翔湿漉漉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刘耀文开了口,语气要比平时起床气时软了许多:“你不会用热水器?”
纠结了一秒钟,严浩翔在丢人和活着之间选择了前者,冲刘耀文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来看。”刘耀文推开卫生间里布满蜘蛛网般裂痕的玻璃门,抬手指着上面的开关,“喏,你以后要洗澡的时候先把这个按钮按亮,然后看右边的指针转到红线这里的时候,再把按钮旋到最左边拧死。这样就开始烧水了,等个十几二十分钟吧,水就是热的了。”
严浩翔看着这终于工作起来的老古董点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转过身默不作声地回屋去了。从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始终没开过口说话,刘耀文对此不以为意,走到厨房里打算做点什么吃的先糊弄一口饭。
呕吐物的味道有多销魂自是不必再提,严浩翔打开房间的窗户,一股冷风直面打过来,叫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他从行李箱里翻出纸巾将自己吐过的地面收拾干净,又重新躺回了那张宽还没有一米五的架子床上。拎着那点行李从家走的时候义无反顾,身上带的现金也仅仅就够几天生活而已。为了租下李山的破房子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严浩翔卖了两件外套。二手贩子鉴别真假时偷偷将探究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大概想不通一个年纪轻轻穿着上万块名牌衣服的少年为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消极模样——兴许是被喜欢的女孩断然拒绝而心灰意冷吧。他暗自琢磨着。
严浩翔只装作自己感受不到那在他身上来回逡巡的视线,说服自己只要拿了钱就可以直接离开。那薄薄一小沓钞票在过去的他眼里毫无重量,可在如今的境地下却显得格外讽刺。
“没有我和你爸,你算个什么东西!”花瓶和茶杯被一扫而空,无数陶瓷碎片从实木地板上飞溅起来,巨大的碰撞声几乎令人震耳欲聋,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严浩翔,微微颤抖,“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儿子!”
收拾好的行李就放在脚边,严浩翔无动于衷地站着,低下的头正对着地上被撕个粉碎的录取通知书。他当然明白母亲震怒的原因是什么,就像他明白母亲真正的儿子是“浩翔”,而不是严浩翔。
严令薇的第一段婚姻是在二十四岁,那是她人生中最完美的时光——接手家族企业开始学习管理,和青梅竹马的爱人结婚准备白头偕老。很快,他们就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严令薇爱惨了这个孩子,她和丈夫千挑万选为他选择了一个最中意的名字——浩翔。这样美满的令人艳羡的生活严令薇过了四年,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下去的时候,命运狞笑着掀翻了棋盘。丈夫和儿子在连环撞击事故中殒命,她泪流满面却也不敢抬手掀开担架上盖着的那层白布。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严令薇会彻底放弃感情的时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自己挑选好了新的丈夫和儿子,从长相到性格,全部都跟已经故去的亲人一样,仅凭她的一己之力,她重新为自己组建好了家庭,似乎将生活回溯到了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间。
理所应当的,“浩翔”这个名字被延续,这出人为的闹剧缓缓拉开帷幕。
03.
严浩翔只觉得头痛欲裂,听到敲门声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那声音再次不依不饶地响起,他只能勉强走到门口去开门。
“有事吗?”
“面条下多了,你吃吗?”
刘耀文原本只打算下一碗面而已的,但是挂面包装上印的保质日期已经近在咫尺,自己下一顿吃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本着节约粮食、拒绝浪费的心态,他试探着敲了敲合租室友的门,想问问看严浩翔想不想吃。
严浩翔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他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腹部隐隐的痛意。胃病发作起来并不好受,他没有虐待自己的习惯,于是便点点头同意了。
这个反应在刘耀文的预料之内,他把整袋挂面都倒进锅里盖好盖子,心里盘算着做个什么面条卤能好吃一点。
面端上桌的时候散着热气,刘耀文抓了两双筷子,递给严浩翔一双:“趁热吃吧,不然会坨。”
严浩翔点点头,接过筷子,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面很烫,他几天没吃过热的东西了,蒸汽熏到脸上时,突然觉得眼睛烫烫的。
“这附近有什么能找工作的地方吗?”他突然开口问。
“啊?”刘耀文没反应过来,“什么工作?你要找工作?”
“嗯。有吗?”
刘耀文思索了一下,不确定道:“应该有吧……工作什么的,在这附近还是挺好找的,但一般都是体力活,干得多挣得少。”你能行吗?这剩下的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他囫囵吞了下去,不怪刘耀文有这样的错觉,只是严浩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在北街生活下去的人,他的穿着打扮和性格跟这片破旧的城区几乎是两个极端,只有神情间掩盖不住的颓然能看出一星半点的相符。
严浩翔点点头,又什么都不说了。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吃完饭,他主动把两人用过的碗筷全都洗干净,然后就直接出门了。刘耀文吃饱后就回屋里继续补觉,他们的轨迹就像一对互不干扰的平行线,在短暂的相交之后再次回归到各自的轨迹。
酒吧的常驻员工总共只有三个,每个月就那么点流水,有时候连工资都开不出,但毕竟好歹是个营生,所以三个人一直耗着,谁都没辞职。夜班是轮着上的,刘耀文排到的时候不多,半数时候他都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到酒吧,先是帮忙卸货然后整理酒架准备迎接从傍晚逐渐变多的客人。他就是在货车的车厢里看见严浩翔的——少年很瘦,穿着已经被洗松了的白色T恤,套着一双很大的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搬货手套。看见刘耀文打开车门上来,他也不惊讶,微微点头算作打过招呼,然后两个人合力把一箱箱酒抬进库房。
“你怎么干这个了?”
“帮忙卸货是临时工,不看身份证。”
刘耀文点点头,两个人又没什么话可说了,于是他们擦肩而过,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严浩翔是会开车的,但是他没驾照,所以厂子那边把他派去跟一个开车的老师傅搭档——按理来说货应该是两个人一起搬的,可那人也不知怎么想的,耍起了有资历的滑头,在严浩翔闷头干活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放倒座椅靠背,然后悠哉悠哉地躺了下去刷短视频。严浩翔也懒得跟这种人起什么冲突,闹大了也不会有人来替他说话,况且不看身份证还日结工资的工作现在也十分难找。
这工作干了半个月,严浩翔用工资给自己买了部新的手机,店里卖的最便宜的那种。他之前那个早在跟他妈吵架的时候被摔成一堆零件了,还附赠了两个毫不留情的甩到脸上的巴掌。严浩翔用账号密码登上自己的微信号,消息很快就刷新出来,排在前面的都是高中同学问他要不要出来玩,后面还有两条是他爸给他发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让他回家。严浩翔把这消息全部看完,谁的也没回复,只是把账号里的钱转走然后把微信注销掉。
他和刘耀文的上班时间碰不到一起,就算偶然间出门碰上了也只是随意打句招呼。可那天把他带回家还有煮面的事情严浩翔心里都记着,总觉得自己欠了点什么要还。于是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刘耀文上完白班回家,他在外边的饭店里打包了四个菜还有米饭,敲响刘耀文的房间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这是这么多天里两个人第二次同桌吃饭,刘耀文夹了几筷子,尝出滋味儿来,问道:“这是四季他们家店里的菜啊。”
严浩翔嘴里含着饭,没说话,只点点头。
“你挑得不错,这附近也就他们家的菜做得还算干净能吃了。”除了醉酒那天给他添了点麻烦,剩下的时候严浩翔都比原来那些个合租的室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不仅按时打扫自己那边的卫生,还知道主动分摊水电费,刘耀文私心希望严浩翔能住下来永远跟他当室友,却又想起来少年第一天住进来时阴郁的双眼和全身昂贵的行头。
过客而已。
“我准备换个工作。”严浩翔把嘴里的饭咽下,挑起话题。
刘耀文挑了挑眉,其实他心中早有预感——那种卖力气的工作,小少爷是不可能干久的,但他想不通。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所以随便敷衍了一句:“挺好的,那活儿忒累。”
“你在酒吧工作,一个月赚多少钱?”
虽然不明白严浩翔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刘耀文还是如实回答了:“不固定,三千多四千多,看生意好不好。”
严浩翔点点头,直截了当道:“你们酒吧三个员工轮班倒,每个月工资应该都差不多。刨去水电费用还有进货成本,净利润最多两万不到。你能不能帮我跟你们老板说说,让我到这个酒吧经营一个月,保证店铺流水翻十倍。”
啪地一声,筷子掉到地上,刘耀文看着严浩翔脸上诚恳的表情,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吧?!”
他果断拒绝这个提议。
之后连着好几个星期,他都得躲着严浩翔走。这小子就搬了半个月的货,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钱,天天打包饭菜回家等他吃饭,期间在桌上不停说经营酒吧的事,跟之前那个消极阴郁的富家少爷简直是判若两人。
按理来说,严浩翔的提议对刘耀文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没有理由拒绝的。毕竟酒吧的生意好起来,他的工资也能跟着往上涨。可是每当刘耀文看到严浩翔那双黑黝黝的执拗的眸子的时候,他本能地感觉到严浩翔的目的很不简单。这里是北街,一座偌大城市中仿佛被人遗忘掉的边缘地带,充斥着街头势力和暴力冲突,复杂的经营环境让这里并不适合敞开大门做生意,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开个日常小店维持温饱罢了,少数的那些被划分在某某的势力范围里,游走于暴利的灰色地带。刘耀文掸了下烟灰,他不是个多好心的人,拒绝严浩翔不仅是因为不想让他搀和进这如同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一般复杂的矛盾中,更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对北街的厌恶。
何必呢?刘耀文吸着烟,恹恹地想,金枝玉叶的生活不好过吗?这傻瓜干嘛非要想不开地跑到北街来折腾。
04.
可纵然是他这么拒绝,架不住严浩翔自己有门道,还是想方设法进到酒吧里负责日常经营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是自掏腰包把之前所有的订酒渠道改成更贵的牌子,然后又不知道从哪变出来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上面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酒名和配方,让新聘请的调酒师照着单子写的来调酒。不到几天,酒吧里人满为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大厅里人声鼎沸,有的酩酊大醉,有的还神色清明。晚上的生意这么火爆,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刘耀文好不容易才有个空闲能到备货间抽根烟,原来生意惨淡的时候,他偶尔还在台上唱两首歌,现在那个地方放着两台超大音响,播的是一首不太知名的粤语歌。
严浩翔掀开帘子进来,两个人目光相接,都没有躲闪。这些天里,他们交流很少,仅有的两句也是因为酒吧的生意而不得不开口。眼下正面对上,刘耀文也只是提他做得好:“你很厉害,之前你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能把这个小破地方经营的这么红火。”
“不难。”严浩翔直接坐在啤酒箱上,语气淡淡,“这儿没什么人是为了情调来喝酒的,客人都是有年头的老酒鬼又或者因为赌博输钱之类的事过来买醉。进货的酒太便宜不纯度数不高,喝着不尽兴,所以才没什么人过来。我先换了进货的品牌,但没改变价格,薄利多销,都是一样的钱,喝到更适口更容易醉的酒更能吸引人来。那些特调的配方是之前一个酒肉朋友的,他不可能来北街晃荡,自然也不知道我拿了他的配方在这卖。而且来喝酒的都是中青年男人,我特意花了三倍的工资,挖来的这几个调酒师都是方圆十几家酒吧里最漂亮的。”
刘耀文没想到他真是这么懂做生意,也没想到他既然有这么多钱可以扔到酒吧经营里来,为什么不拿着这些钱自己开个店做买卖。他一时有点吃惊,却突然想到那天晚上严浩翔趴在桌子上狼狈的醉态,于是不客气地嘲讽道:“之前的酒那么一般,你不也醉的不省人事了,还是我把你带回去的。”
“我酒量不行。”严浩翔坦然承认道,“那酒确实烂得要命,但你歌唱得真好,特别下酒。我本来没想喝成那副德行的,不知不觉就醉了。”
他看着刘耀文指缝间已经积起长长一截灰烬的烟头,很诚恳地劝道:“吸烟对嗓子的危害特别大,如果你很喜欢唱歌的话,就戒了吧。”
半晌,刘耀文都没再说话,严浩翔也不在意,又掀开帘子到前面帮忙去了。
比严浩翔当初承诺的还要好,酒吧一个月的营业额翻了不止十倍,每个员工都涨了好多工资。这样好的业绩很难不被注意到,负责给店里算账的会计过来找严浩翔,说老板想要见见他,告诉了时间和地点。
严浩翔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见面那天,严浩翔穿着从北街买的三十块被水洗的发白的半袖,对上了面前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审视的中年男人。
郑坤听说过一点严浩翔的“丰功伟绩”,可直到见到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在会计口中将一间已经被几乎放弃经营的普通酒吧做到炙手可热的少年年轻的可怕。他将此次见面的地点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身边还跟着一直以来表面上称作秘书实际上是专门负责做些见不得人的脏事的心腹。郑坤知道严浩翔之所以如此在酒吧经营上卖力表现是因为有事求他,他最喜欢这样有把柄易拿捏的年轻人,这就相当于“牵”住了一根可以限制对方动作的绳子,可以在不费吹灰之力让生意更上一层台阶的同时不必担心将来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反咬”。
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他没想到严浩翔竟然会如此的积极主动,少年甫一开口就差点惊掉他的下巴:“最迟明年十二月份政府会下达北街拆迁的通知,现在扫黑除恶是市里头项要务,如果你再不转移自己手底下产业的话就要来不及了。”
郑坤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刮肉的刀子:“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渠道。”
“凭什么相信你一个黄毛小子的话。”
“不信可以,你自己去查。”严浩翔将手机推到他面前,上面是一份正儿八经关于北街拆迁起草的文件,就连标价都写得清清楚楚,轻声道,“你大可以用你的渠道去核实,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只需要粗略一算,郑坤就知道自己大半辈子攒下来的身家在这场拆迁里即将付诸一炬,之前各种关于北街拆迁的消息甚嚣尘上,他一直有让人仔细留意着,方便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但他的手伸到北街以外的地界就没那么好用了,几次煞费苦心的送礼探听也不过是换来两三句语焉不详的敷衍而已。
调查来的严浩翔的身份和他手机里这份文件就已经够郑坤相信七八分了。
“你想要什么?”郑坤故作冷淡,心里敲着算盘。
“调查清楚一桩以前的旧案。”严浩翔将陈年泛黄的报纸放在桌上,“作为交换,我会在政府拆迁之前帮你处理干净你名下所有的非法资产并且转移到地上,不会让你有任何的损失,只会盈利。”
报纸上刊登着关于车祸案的文章,标题字体斗大,让人一目了然——“高速连环撞击案再次开庭,肇事者亲属当众服毒自杀!”。
严浩翔语气平淡:“我想知道报纸上这件案子的详细情况,肇事司机是北街人,他在事故中当场丧命,他妻子面临天价赔偿,接受无能在上法庭前喝了农药自杀,抢救无效身亡。按照道理讲,他们的女儿应该被北街孤儿院收养,但我没查到那女孩的档案。”
“找一个十多年前就失去踪迹的小丫头片子,你以为这是拍电影呢?”
“对别人来说可能很难,但对您来说应该不会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几年前这个肇事司机就签在您的运输队名下。”
郑坤皱眉,这小子哪知道的这么多以前的旧事?如果不是忌惮着严浩翔背后的严家,他早就要撕破脸动手,让严浩翔不敢提任何条件就为他卖命了。但是现在不同,利益交换下,他不得不按照严浩翔提出的要求做。
他点了根雪茄——当年的事跟郑坤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李任平是签在他的运输队里干活,不过发生连环撞击案的那一趟是他偷偷摸摸接的私差。警察那边给出的说法是肇事司机连续二十个小时高强度疲劳驾驶导致追尾,事故里死了五个,重伤两个,受害者家属们联合起来无处不闹,就连他这里也没放过。李任平的妻子刘晓云更是如同被架在火架上烤,每天都带着那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到处躲藏,生怕被人讨债到家门口。时间过去太久了,再加上他那个时候只想着远离这出麻烦,并没有注意到那孩子在父母相继去世后到底被谁领走了。只是郑坤也觉得纳闷,他记得那孩子有先天性的肾病,换肾手术的钱在当时的年代堪称天价——谁会想要一个这样养活起来就是在赔本的小孩呢?他想不通,随口将当年的情况说了两句,又摆手道:“我会找当年的人问出这些事,不过你最好老实点,不要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动作。酒吧的生意以后就放到你那,剩下的会有财务跟你对接,只要你把我的事情做好,你想要的,我会有办法让你知道。”
严浩翔被“肾病”那一句吸引了注意,剩下的只是随便听听,他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然后起身离开。在两人的注视下,推开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走了。
05.
回到家时已经天黑,刘耀文罕见地没有躲在卧室里,在客厅摆弄着他那把电吉他。随手扫了几下,晦涩的乐音传出来,好像是因为许久都没校过准。
严浩翔坐在沙发上,支着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算是吧。”
“没事,你说,我能回答的都回答你。”严浩翔以前没朋友,现在也没有,刘耀文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没经验,估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想来也挺好笑,他能算的这么多,偏偏这么简单的事不知道答案。
“你去见郑坤了?”
“嗯,跟他做了笔生意。”
“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大概吧。不过可能也不全。”
刘耀文定定地看着他,这时候的严浩翔又像近三个月前他第一次看见的那个严浩翔,冷漠安静,像是小时候仰起头来看到大人放到高处不让碰的玻璃罐子,好像轻轻一推就要获得满地扎手的碎片。于是他低下头,不再看了:“我现在跟你说,让你离郑坤远点是不是太远了?”
“嗯。”
“他的那些生意很复杂很……”刘耀文避讳了恶心这个词,继续往下说,“我看得出来,你家里应该很有钱,为什么要来北街,搀和进这些事里?你知道你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吗?”
严浩翔点点头:“我知道。”
刘耀文没话了——这人明知故做,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他本能地还想再说些什么,以期能让严浩翔悬崖勒马,尽早离开这个脏地方,但是话在嗓子里滚了一圈,还是洗漱被咽回去了?
他想说的那些,严浩翔真的会不知道吗?
“耀文。”他第一次这样开口称呼他,语气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的味道,让人心里发酸,“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房间里回归安静,好久都没人再说话。
就在严浩翔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刘耀文问他:“你不是很喜欢听我唱歌吗?还听不听?”
“听。你要唱什么?”
他在有些走调的吉他声中闭上眼,听刘耀文用粤语小声为他唱了一首《不怕寂寞》
易燃易爆炸
碗戏 现背 吃醋文学
严浩翔视角/第一人称
非典型甜蜜向/注意避雷
/
看着刘耀文照着平时吻我时的样子,一手扶着别人的后颈,腰微微的欠下去,我本来有些犯困的目光落到他后脖子的发尾,我平常很喜欢用手指在那里打圈摩挲,他的发质和我的不一样,我总觉得新鲜,就总是喜欢把玩他的头发。
我看过的韩剧没几部,韩剧最竭力于玩转运镜和动作慢放。
于是此刻,眼前二人借位相吻的多机位切镜特写,仿佛就这么在我面前被逐帧播放。
其实很快,也就一两秒的事情,刘耀文便重新直起身往后退了回来。
又好像很...
碗戏 现背 吃醋文学
严浩翔视角/第一人称
非典型甜蜜向/注意避雷
/
看着刘耀文照着平时吻我时的样子,一手扶着别人的后颈,腰微微的欠下去,我本来有些犯困的目光落到他后脖子的发尾,我平常很喜欢用手指在那里打圈摩挲,他的发质和我的不一样,我总觉得新鲜,就总是喜欢把玩他的头发。
我看过的韩剧没几部,韩剧最竭力于玩转运镜和动作慢放。
于是此刻,眼前二人借位相吻的多机位切镜特写,仿佛就这么在我面前被逐帧播放。
其实很快,也就一两秒的事情,刘耀文便重新直起身往后退了回来。
又好像很慢,因为我耳边萦绕着其他人的起哄和尖叫。
久久绕梁似的不能彻底安静,这一室之内的所有人,仿佛都在这一刻变成了主角之外的背景与npc。
包括我。
我这个刘耀文现实中真正的恋人。
嘁。
我照常保持着面色的平静,我甚至微微扯出一个笑来——在刘耀文含着似乎略有些得逞意味的神色望向我时,我扮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迎了上去。
我朝他笑,再把他引来我的身边。
他的目光果然更多的在我的表情间停留和试探,我就更是面不改色。
他并没有因此气馁,我继而跟着众人一起发出暧昧不明的哄笑声。
我在任何表演课上都没有过这样的胜负欲,老师常说没有小角色,披着配角的皮才能更好的学习衬托也是一项必要的表演形式。
可是我衬托谁,衬托刘耀文和别人吗。
我有时候真恨自己是狮子座,明明我脾气好得很,却偏偏这个世界非要惹我生气。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是对的,狮子座这种易燃易爆炸的性格,一点点火星就能惹得我想毁灭世界。
才不是。
我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就算生气也不至于想要毁灭世界。
我陷入了片刻的发呆,我瞥过眼看向不远处的几个镜头,我悄悄的顶了下腮,正好被来到我身前的刘耀文挡住。
“生气了吗。”
很轻的四个字,在彼时热闹的起哄声中,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能听见。
就这么含着微量的热气拂过我的耳廓,我抬起眼睛,他正好避开了所有的镜头,正逆着光垂眸紧视着我的神色。
我就这么轻易的被他激怒,直到此刻我才猛地发现自己确实就是个一点就炸的邪恶角色。
谁让我披着配角的皮,还要被一个刚刚捷报杀青的主角轻蔑嘲讽。
...
毁灭世界能有什么意思。
配角毁灭主角,才是我们这种邪恶角色该做的。
省略2400,🧣摸骨erer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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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小刘视角,第一人称。
大概可以称之为真心话太冒险3.0
文严文建设委员会文件
*整活向,感觉比同人文难写
*前半部分是图,后面是文字版,本来想直接发图贴的,但是怕看不清。
*格式不是那个格式,因为整活写的,所以用的格式有点区别。
图片版:
[图片]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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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版:
文严文建设委员会文件
文严文〔464〕99号
深入贯彻落实以文严文为先的建设新计划
自2019年7月21日文严文超话成立以来,文严文嗑糖人以饱满的热情,积极的态度,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佳绩,五年来超话粉丝数达62万,创造了在二代cp排行第四的佳绩。为深入建设文严文圈良好环境,激发粉圈新活力,制定本建设计划。
一、总体要求
深入实施以“文严文”...
*整活向,感觉比同人文难写
*前半部分是图,后面是文字版,本来想直接发图贴的,但是怕看不清。
*格式不是那个格式,因为整活写的,所以用的格式有点区别。
图片版:
文字版:
文严文建设委员会文件
文严文〔464〕99号
深入贯彻落实以文严文为先的建设新计划
自2019年7月21日文严文超话成立以来,文严文嗑糖人以饱满的热情,积极的态度,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佳绩,五年来超话粉丝数达62万,创造了在二代cp排行第四的佳绩。为深入建设文严文圈良好环境,激发粉圈新活力,制定本建设计划。
一、总体要求
深入实施以“文严文”为先的建设新计划,要坚持 “一个中心,两个立足点”。一个中心要求我们以文严文为中心,进行下一步的嗑药、产出和宣传工作;两个立足点要求我们立足刘耀文和严浩翔的利益,顺势而为,充分推动文严文粉圈内含驱动力,激发文严文粉圈发展潜力。建设文严文,要求我们以刘耀文严浩翔的颜值作为抓手,以文严文的具体糖点为动力,稳步加大宣传力度,为文严文后续发展提供战略支撑。
——以文严文的利益为立足点。以文严文两位正主的基本利益作为建设文严文的基本前提,充分发挥文严文颜值的个体优越性,促进文严文个人在娱乐圈事业的知名度的传播,提高刘耀文严浩翔的口碑,充分尊重文严文本人的意愿,促使文严文本人享受文严文cp的发展成果。
——以文严文超话为主要导向,大粉为辅助导向。以文严文超话为主导风向,统筹文严文圈的各领域功能定位,借助大粉辅助粉圈风向的引导和嗑糖产出建设。充分发挥市场和散粉在文严文发展中的调节作用。扎实推进文严文圈数据、视频产出、文字产出、同人图产出、官摄等各领域的发展。不搞“一言堂”,不立“总统”,提高涴村发展资源的配置效率。
——扩大文严文安利覆盖面。提高在微博、小红书、抖音、快手、b站、豆瓣等多个平台的安利频次,塑造良好的文严文舆论氛围,对楼丝存在的“文严文不熟”的错误言论进行潜移默化的教育引导工作。同时,以优秀的习惯良好的教养提高文严文的路人缘。
——提高对文严文的粉圈产出建设。加强对产出的投入力度,鼓励产出老师的辛勤劳动,形成产出良性发展新态势。同时保障粉圈产出老师的利益和安全,提供稳定有保障的嗑药环境。此外,加强对文严文物料和关系的挖掘和研究,以严谨的精神,坚持的态度,促进文严文新人设的诞生,激发“涴”圈新活力,引领文严文嗑糖新风潮。
二、面临挑战和解决方法
由于文严文的两位正主也是大势的攻位相方,还有唯粉的虎视眈眈,意味着文严文的建设所面临的挑战也是艰巨无比的,主要包含以下这几个方面:
一是大势cpf的围追堵截。具体表现在对我们文严文的关系进行的“不熟”的抹黑,在早期在文严文粉丝数量不足时进行屠广场行为。面对此等挑战,我们需要谨记:出现于超话时,不要顶贴,私信管理进行删帖。屠广场时,记得反击和避开并存的方针,谨记游击战精神。同时在各个平台进行安利,潜移默化,破除楼丝的错误认知,提高路人对文严文的认知水平。
二是唯粉的穷追不舍。具体表现在对“不端水”的不满。出现此问题时,需自己进行判断,判断文严文群体最近的风向是否为“不端水”,是否出现抚慰浑水摸鱼。在确定立场无问题后,避开和唯粉的正面冲突,深入分析最近唯粉的行为逻辑和心理,做到保护我方端水cpf。保证文严文粉圈的核心话语权落在端水cpf的大粉的身上。
三是抚慰的潜伏和洗粉。具体表现在抚慰假装cpf,在转唯后进行脱粉回踩文严文,并试图洗脑其关注者的行为。对此等行为,我们要谨记以文严文两人的利益为立足点,面对任何粉籍立场问题,用一个中心两个立足点作为试金石。尊重转担行为,尊重非涴人的嗑药自由,尊重路人的认知,与此对应的是拒绝回踩等不良行为,共同维护涴圈的健康和平发展。
三、未来发展
一是积极建设,重视数据,保持文严文第四大的发展态势;二是深化文严文嗑糖理念转型升级,加强文严文产出队伍建设,鼓励涴圈产出和各领域的文严文产出,提高文严文路人缘,发挥群众优势;三是净化文严文cpf队伍。谨防抚慰“和平洗粉”,加强思考,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在任何大事中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做到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为原则,以文严文为先的嗑糖准则。
文严文建设委员会
2024年9月1日
唯一
碗戏 现背
含风戏/单恋向 注意避雷
马嘉祺视角/第一人称
/
舞台录制到了后半夜,现场除了器械声响几乎没了人声。
连我们一群00后都熬得没了生气,更别提身边的工作人员,各个苦着脸干活儿,耳边一片沉寂。
我有点晕,或者是困。
唱歌是个体力活,录制不顺利的情况下,我的体力和声带状态渐渐趋向疲惫。
我蜷坐在舞台边,整个人缩着还莫名觉得舒服些。
“老师们,有人想吃泡面吗。”
久违的吆喝声,唤醒身边不少幽怨的回应。
但是我依旧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手臂在脸周环着罩紧,我的眼...
碗戏 现背
含风戏/单恋向 注意避雷
马嘉祺视角/第一人称
/
舞台录制到了后半夜,现场除了器械声响几乎没了人声。
连我们一群00后都熬得没了生气,更别提身边的工作人员,各个苦着脸干活儿,耳边一片沉寂。
我有点晕,或者是困。
唱歌是个体力活,录制不顺利的情况下,我的体力和声带状态渐渐趋向疲惫。
我蜷坐在舞台边,整个人缩着还莫名觉得舒服些。
“老师们,有人想吃泡面吗。”
久违的吆喝声,唤醒身边不少幽怨的回应。
但是我依旧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手臂在脸周环着罩紧,我的眼睛需要暂时黑暗的环境,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眼前冒着的金星与刺眼的打光灯无关。
我更晕了,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马哥。”
这时有人把手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困顿着支起脑袋,正前方打光灯的光线直直刺进我酸涩的眼中,一时激起眼眶中的温热,我怏怏的应着声,仍旧泛着金星的视线中,我看见严浩翔在我面前蹲下,也把那道光遮住了大半。
“你不吃点吗,我记得你晚上也没吃。”
他音色轻柔,也带着不少疲惫。
我视线失焦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吃了,怕影响声带。”
不远处的吵闹声这时才被我听见,我瞥了眼那群为了泡面口味都能吵起来的队友们,有些无力的叹笑,一回眸正好又和严浩翔对上视线。
他拧着眉甚是担忧的看着我,“马哥,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我没立刻反驳,我的性格总有点温吞,我不喜欢瞒着什么,但有些不重要的事我确实懒得讲。
我用力挤了下眼,企图将眼前的金星赶走。
而在这时严浩翔的手抬了上来,他两个指背轻不可查的搭在了我的额头,几乎是感受不到落点的接触,我只闻见了他出门前喷在手腕处的香水味道...
“没发烧。”他说着,便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我抬起眸子呆愣愣的看着他。
“翔哥!你快来!”
突然那边刘耀文盈着笑意的呼唤声传来,我和严浩翔一同闻声望过去,便看见其中最拔高的两个人正举着一桶泡面纠缠着。
“宋亚轩要抢你的老坛酸菜!快快快!就一桶了!”
所有人都感到习以为常的打闹罢了,我又重新看向面前的人,严浩翔的耳鬓那里很好看,尤其是染了浅发,显得他侧脸的棱角更加俊冷。
“不行!我给翔哥拿的!你吃别的!”
“凭什么!先到先得!”
“我拿到了呀!”
“你只能拿一桶!凭什么拿两桶!!”
...
喋喋不休的争吵,让严浩翔在我面前发出轻声的憨笑。
“严浩翔!你人呢!!啊!——”
很幼稚很吵,我心中隐隐因此感到有些刺挠,脑袋里的坠痛更明显了,疼得我半边的眼睛吊着抽了两下。
这时严浩翔终于笑着应了这声呼唤,他还扭着脑袋望着那个方向,我看见他撑着膝盖将要起身。
...
他站了起来,将要迈开腿离开我身前的最后一秒,我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耳边的声响颓然全停了,我的耳蜗里响起巨大的耳鸣。
我还抓着他的手,他的手真小,手掌又温又软,和我的手骨完全不一样,他常说我太瘦了。
他应该正垂着脑袋看我吧,但我的脊椎也疼,没办法去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马哥。”他轻轻收了掌,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虎口相抵,我看见他手背上透出皮肤的血管颜色,是蓝绿的,因为他皮肤太白。
我的音色一向很轻,甚至某种程度上,我希望我说出口了,他也不会听清,“你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
“严!浩!翔!!——”
...
手心的温度随着那边接二连三不会放弃的呼唤而最终被抽离,我失去力气的手臂颓然掉了下来。
我看着严浩翔快步跑向了那个方向。
刘耀文把他从宋亚轩手里抢来的泡面塞进了严浩翔的怀里,不过一桶泡面而已,却被他们几个搞的像至宝那般。
我落空的手指无意识紧了紧。
我看着刘耀文在玩闹间把严浩翔和泡面一起护进了怀里。
我时常觉得严浩翔不会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够幼稚。
毕竟我不喜欢吃泡面,也不会跟谁抢泡面。
严浩翔将那桶酸菜泡面递到我面前时,刘耀文在一旁发出一声哀怨的冷哼。
“我们好不容易抢到的,马哥。”他好似不情愿的噘着嘴,“你必须要吃。”
我垂眸看着严浩翔将已经泡好的面打开,塑料叉子也递进我手里,“耀文拼了命抢回来的,马哥你多少吃几口吧。”
他的音调像在哄我,但让我生出这种错觉的下一秒,他便回头用嗔怪的娇蛮音色向着另一人,“你就差把盒子挤烂了。”
果然刘耀文本就不悦的眉眼猛地拧紧,“你还怪我!你早点过来宋亚轩根本抢不过我。”
“我也没说我非要吃这个,谁让你抢了。”
“我哪知道啊,我以为你想吃嘛...”
我看着刘耀文本愤懑的眉眼在严浩翔的嗔怪下渐渐耷拉下去,他饶是觉得格外委屈,因为严浩翔没领他的心意。
什么心意...一桶泡面吗。
“上次和上上次你不都吃的酸菜的...”刘耀文埋怨着,“我就以为你喜欢这个呗。”
...
头太痛了,我不想再听。
我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桶泡面,香料味道混着蒸腾的热气盈满我的鼻腔,我张开有些僵硬的咬合浅浅尝了一口。
酸的,我不喜欢这种味道。
其实我曾经以为严浩翔会喜欢我这类人。
安静,沉稳,淡泊。
不久前一场我们七个人的夜话长谈里,他们不知怎么也聊到了类似的话题。
如果你是女生,你会选择队内的谁做你的男朋友。
我很少会在这种游戏里冒头,我不喜欢假设类的问题,镜头前回答的足够多了,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私下还要聊这种无聊的话题。
但是当严浩翔抽中了这个问题的必答卡时,我手中的饮料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是我要跳出胸膛的紧张,还是我咽不下去的期盼。
“嗯...”他在丁程鑫和张真源用口技营造的鼓点声中,佯装斟酌似的环视着全场。
我看见了他和刘耀文某一下不可名状的对视,我确信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他的答案时,他突然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们的视线猝不及防着对上,他眼中还掺杂着上一秒未能立刻褪去的暧昧情意。
“马哥吧。”
他说了他的答案,甚至后面主动补充了一大堆我的优点。
安静,沉稳,淡泊。
就像我原本也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的我一样。
让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成了他在这种假设性问题中的假设性答案。
而真的答案是什么,看过他眼睛的人才会知道。
...
周遭的起哄声渐渐热闹起来,我却兀自撇过了眼。
我重新拿起那杯饮料仰头灌下。
终于落下去了,我那不该卡在那儿的期盼。
“其实我可以等你一块儿走。”
严浩翔的舞台录制被推到了最后,我和他的合作舞台也完成之后,我固执的站在原地等他。
我不常常这么勇敢,只是觉得作为队长,等等被落下的队员,这并不奇怪。
毕竟如果我也走了,他就只剩一个人了。
“没事马哥,你脸色特别不好,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果不其然他拒绝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还有昕哥他们陪着我呢,没事儿。”
他总是理由说一大堆,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决定的笃定。
我性格里生来没有莽撞的基因,比不上天生勇敢的人。
我点了头,我承诺他会随着大部队一起离开。
那时天已经快亮了。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灰蓝色的晨空只是泛着一点暗色的白。
我想找到昕哥,嘱咐他盯着点现场的进度,大家都不能再熬了,工作人员不能,严浩翔也不能。
但当我循着打听一路找到化妆间时,已经撤退大半人员的走廊那般安静,也怪我天生脚步就轻,里面的人没听见我的走近。
“我还以为你会等我呢。”
那是严浩翔的声音。
盛着前所未有的亲昵,像被爱人唤醒时迷糊的呓语,与不久前他拒绝我时的笃定全然背离。
原来他确实不喜欢被落下,只是他很挑剔,他不是有人陪着就行。
我又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录影棚。
外面的天比几分钟前更亮了一些。
接送我们回去的车到了,众人疲惫得没了一丝一毫多余的气力。
昕哥出现在了车队的前头,他挥舞着手让队伍依次上车。
车队都没熄火,因为很快人员齐了就会疾驰离开。
而我却兀自站在原地,我一点也不着急。
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耽误几分钟的时间,因为他很快就会发现那消失的,唯一的刘耀文,没出现在这里。
/
第一人称快写烂了哥们儿...
不伦不类
*【玉珍|文严文】
*6k 现背故事
上一棒:@阿桢很困
下一棒:@清秋十三
00
-严浩翔,我们不伦不类好多年了。
-就这样不好吗。
01
-准备好了吗。
-嗯。差不多吧。
马嘉祺坐在一台老式dv和一架索尼NX80身后,右手扶了扶细黑框眼镜,左手拿着一杯Triple shot浓缩咖啡,宽松的白衬衣上配米色工装裤,穿戴日式而随性。而镜头的目标对象是正坐在软沙发上嚼着口香糖的刘耀文,他身后是一面偌大的落地窗,窗外飘着细碎的小雪。
男孩被暖调的顶光灯照拂,蓝格的棉质睡衣、松软的顺毛和栗色而圆润的瞳孔。他像一团热烈的蓝。...
*【玉珍|文严文】
*6k 现背故事
上一棒:@阿桢很困
下一棒:@清秋十三
00
-严浩翔,我们不伦不类好多年了。
-就这样不好吗。
01
-准备好了吗。
-嗯。差不多吧。
马嘉祺坐在一台老式dv和一架索尼NX80身后,右手扶了扶细黑框眼镜,左手拿着一杯Triple shot浓缩咖啡,宽松的白衬衣上配米色工装裤,穿戴日式而随性。而镜头的目标对象是正坐在软沙发上嚼着口香糖的刘耀文,他身后是一面偌大的落地窗,窗外飘着细碎的小雪。
男孩被暖调的顶光灯照拂,蓝格的棉质睡衣、松软的顺毛和栗色而圆润的瞳孔。他像一团热烈的蓝。
关于这次「Coming Home」的访谈纪实策划,马嘉祺从年初就开始着手构思框架,他想要的是在失真画质下,那种散漫的、无所事事又偶有惊喜的真实感,类似于80年代中期的家庭录影。
02
-对成员的初印象是什么?
刘耀文最先想到的是严浩翔。
一抹慵懒的红。
这样过于感性又极具抽象的形容,刘耀文并没有脱口而出。男孩在镜幕前顿了顿,垂柔的刘海遮掩住眼帘,低画质中仍然能捕捉到他眸光细闪,短暂地迂回向不明处。
-火,严浩翔像一团火。漂亮的火。
刘耀文第一次见到严浩翔时,两个人的名字从丁程鑫口中不间断地被说出,十分短促,短促到刘耀文根本不敢抬眼去看严浩翔的反应。
他只是感受到一瞬的心悸,某种强烈的联络感像条极细的荧绳那样猛地勾住他好奇的小尾巴。拖着,拽着,小尾巴却还是不自觉隐匿在身后,蛮劲地张扬起末梢的小锐角,无声地叫嚣起来。
那时的刘耀文把自己和宋亚轩归位一类,是暂时还饱含幼肉感却想要极力挣脱其桎梏的小兽。而马嘉祺和丁程鑫则是貌合神离的另一类,顶在石墙前且拥有深层思想的小大人。至于严浩翔呢,刘耀文觉得他是最最特别的那个。介于两者之间,像一颗过早被打磨过的漂亮石头,完全从青春期那种模糊的憨幼和青涩里抽离出来,水灵灵却又棱角分明。
后来的刘耀文才知道,漂亮石头无意破出道小孔,里面淌出的却是苦味的瘀血。过去很久很久,严浩翔才示弱地说起过一次。
那时候还是初夏,大概是他大学毕业后某个盛典的庆功宴,向来酒量极好的严浩翔鲜少这样不得体地喝醉了。面颊浮起涨潮的粉,捂着嘴就匆匆往外走,刘耀文几乎是下意识就跟了出去,没和场面上的任何人客气别过。
那样的严浩翔极少见,穿着满坠亮片的高定西装,身子薄得不像话,神情乱糟糟的,像个狼狈的逃兵。脑袋失重般地往厕间的马桶里坠,叫刘耀文心头一紧,幸好还是稳稳摒住了腰身。
-为什么喝这么多?
刘耀文眉心紧了又松,眸光里的心怜分外柔软,出口的言语却压得很沉,甚至带点试探的愠怒。当然,醉酒的人只会比他更不客气。
-你管我。你他妈是我的谁啊。
-吐干净了吗。好了,我现在带你回家。
刘耀文带着严浩翔从酒店的后门溜了出去,私人保姆车到得很准时。一路上,严浩翔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乖乖地瘫在后座,刘耀文替他将软座椅尽量调整到平缓舒适的角度,又把空调扇口撇向了自己。
街灯是冷酷的蓝绿色,透过车窗洒在严浩翔闭合眼窝、垂挂的睫毛以及沾满发胶的发丝,男孩像个精致的、被玩坏了的胶质布偶,被闲置在游乐园一角。
西装很沉吧,早起很难吧,睡眠很浅吧,通告很忙吧。可严浩翔却总是能令人安心地完成,并取得漂亮的成绩。这次也不例外,新曲又得了奖。
你到底到底还有多少能量呢。严浩翔。是不是又在偷偷扛着累,扛着苦才忍不住喝个烂醉地麻痹自己。
继他们上一次大吵之后,就连这样静静盯着严浩翔的片刻,似乎成为了刘耀文的某种奢望。是他在梦魇里拼凑过的画面。
回的那个家,是刘耀文的家,电子锁密码却还是严浩翔的生日。这个地方很特别,刘耀文因为常年在外奔走,很少能在这里待上哪怕两三天,它就像是被刘耀文丢弃在偌大衣橱里的一枚小袖扣。唯独把它攥在手心里、留有温存的时刻,便是刘耀文和严浩翔热恋的一个月。仅仅只有一个月而已。
他们从最初稍有敌对的同事、到客气的队友、再到暧昧不清的朋友,晃晃荡荡好多年才决心要在一起,没想到这段爱恋也不过半根烟的速度。
不像话,热烈得不像话,也败落得不像话。他们又一次爆发了争吵,索性严浩翔没有说什么过分恶劣的话,刘耀文也只是摔碎了几个玻璃杯。倒也不是玩不起,只是好像连对对方说狠话都觉得疲倦了吧。
在沉默里气喘吁吁,心跳声那样强有力,震裂到他们也分不清自己听到的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我有点累了。刘耀文。
这是严浩翔离开这儿说的最后一句话,套了件黑皮衣便走出门去,没有回头。
刘耀文也同样置气地没有追上去,却坐在严浩翔坐过的位置上迷迷糊糊地呆了一整个下午。
隔天化妆师问起他几乎无法挽救的肿眼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冷冷用一句“昨晚看电影了”这样蹩脚又模糊的理由带过。谁也不会知道他心里有多绝望,坐在靠椅上的肉身一会儿像是要飘起来,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地想要作呕。
严浩翔也会和我一样难过吗,还是无所谓地去酒吧里厮混到天明。他不得而知。一遍又一遍玩弄着食指的情侣银戒,毫无预兆地掉了眼泪。
家里的装潢仍然保持着严浩翔走前的模样,阳台的绿植、朝南的沙发、靠窗的落地灯以及地毯上的玻璃烟灰缸。甚至走进去都是严浩翔喜欢的香薰味道,Jazz Club。
大概是认到了熟悉的床的缘故,严浩翔被刘耀文抱到被褥上的那一刻,像只贪婪的小猫,往里陷得很深,仿佛在吮吸着柔软棉花里的空气。刘耀文点亮了光度偏暗的床头灯,小心地蹲在靠近严浩翔脑袋的一边。默默注视着他,看他胶着的薄唇撕扯出一条小缝。
-做母亲的孩子不快乐。做公司的孩子也不快乐。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去做她们追逐的星星呢。
他在流血,心里那颗漂亮的小石头在流血。刘耀文很清楚,他说的大概是往返加拿大的那段日子吧。明明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却还是会在酒后的呓语里出现,严浩翔,你一个人藏着伤,藏到痛,到底累不累啊。
刘耀文伸手去触严浩翔的眉心,到眼窝,再到眉骨,就这样静静地,像是在抚摸一张沉睡的画布。忽而,严浩翔眼皮开合,含红的漂亮双眸没有理由地撞上来,刘耀文几乎是下意识撇开了身子,双颊升温得厉害,在昏暗的暖光下分辨不出色彩。
-我们耀文,还是胆小鬼。
耀文。原来你也会叫我耀文啊。所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执拗的敌人还是无聊的小孩呢。
刘耀文觉得自己变了。曾经那个固执想要飞出象牙塔去构筑自我乐园的小鸟止住了翅膀的摇曳。外面的风好冷好大,他偶尔也想短暂地短暂地歇一歇。在严浩翔这里,他总是不自觉变得软弱。无所谓褒义或者贬义的软弱。他讨厌严浩翔凶巴巴地叫他刘耀文,又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关照的温柔。
明明就是两颗硬得要命的石头,为什么碰到一起就变成了黏糊糊、热溶溶的,好像快要融化那样。
刘耀文好久好久没有像这样抱着严浩翔入睡了,窝在对方潮热的颈窝里,闻到残存的烈酒味、恶心的呕吐物味道以及干爽的海洋香,揉杂在一起,复合到令人难解,就像他们奇怪的、波浪型的感情那样,就算一次又一次被摔得稀烂,刘耀文还是会没有理由地拥抱他。疼痛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那天,刘耀文比设置的闹铃醒得更早,睁开眼却是空荡荡的、被蹂躏得胡乱的被褥。他感到瞬间的无力,整个身体被抽空的无力,把头埋进严浩翔躺过的凹陷里。
确实,他也没有什么能留住严浩翔的。
这让刘耀文想起,他们决裂后,严浩翔总还是会在休假时打个电话地找他去家里搞一发。流程很规整,甚至不需要亲吻和抚摸,或许是因为多年的适配度,或许是考虑到找新欢会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刘耀文只是依着他,毕竟这样还能换取一整晚若有似无的相拥,不是吗。
果然啊。严浩翔就是慵懒的红,在他刘耀文的人生里无所谓地飘来飘去。
03
-以前在练习室有什么趣事还记得吗。
-挺多的。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那会儿和.....和翔哥一起在练习室里开live。一直到很晚很晚。
镜框不大,远远地把男孩脑袋拍得圆圆的,像一颗小球,球的边沿镀着柔软的蛋黄色,蓬松的、充满着新生的希望。
回想起天台所见的城市是茫茫的、忽高忽低的绿色,区别于青原、雨林以及山峦,那是一种极冷漠的绿,让人感觉不到温度。而街灯是洋洋洒洒的赤红,像刘耀文从严浩翔手里抢过的第一支烟。
严浩翔和刘耀文真正的情感联结是从什么开始呢。大概就是从后来他们都懒得去在意、去付诸行动的亲吻和抚摸吧。
-刘耀文,低头,吻我。
那一刻其实不算动情,是严浩翔先把唇瓣扣上去的。那句话似乎不是命令,而是一句礼貌性的提醒。凉凉的、带有烟草苦味的吻。像是夏夜的黑湖里掀起的潮,刘耀文身体里无处发泄的荷尔蒙被精准地激起。
于是,他笨拙地往里探得更深,直到严浩翔忍不住咬了他一口。粘连的透明唾液松懈地抽开,刘耀文竟然不觉得羞涩,只是好奇地盯着严浩翔的唇瓣,像湖面的波粼,亮晶晶的。
-看什么?还想要吗?
-嗯。
刘耀文回应得很快,声音是微微带有喘息的粗糙,听起来有点狂热。严浩翔笑了,笑得很淡,眼尾上扬的模样很漂亮,在刘耀文眼睛里,虚化、失真、聚焦又虚化。
一瞬,就那么一瞬,像鸟禽后肢无意触到水波那样,严浩翔浅吻在他的面颊上。
-剩下的,明天再说。
而后,男孩利落地转身,步履些许急促,直到刘耀文缓过神来,男孩的背影已经缩进了楼梯口。他又漫无目的地点了一根烟,望着城市灯火零零散散,冷漠的绿变少了,似乎是被他吞了下去,化为身体里一团狂躁的绿。
如果不是舞蹈老师的惩罚,他们就不会被一起留堂打扫卫生,不会分享音乐,不会在黑与白之间跳跃,不会有他抢过的第一支烟,也不会有天台上的初吻。
刘耀文想,他是喜欢严浩翔的,准确来说,好像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的。那种模糊的感觉像微弱的火花那样擦燃,时而强烈,时而稀薄,而这个吻几近让它达到了峰值。
所以,严浩翔也喜欢他吗,还只是单纯想逗逗他呢。一直到现在,他们整整认识快十年,刘耀文也没搞明白。那些痛苦的、无助的、彷徨的瓶口到底是封得彻底。如果爱欲能让严浩翔好过些,刘耀文愿意陪他做。
-那你觉得严浩翔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人呢。
-有所保留。他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有所保留的人。
这大概是刘耀文觉得自己对严浩翔最精准的描述。无关褒贬,这是一种感受,被融入时间的感受。至于他为什么爱严浩翔爱得这样深刻,并非出于怜爱,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东西。如果眼前的现实生活是旧世界的话,那么严浩翔就是他的新世界。他总能从严浩翔那儿寻求到什么,好用的剃须刀、前卫的音乐、无厘头的废话或者是不咸不淡的一个吻。
再说了,倘若爱需要理由的话,那么我们就从最原始的命题入手,为什么人有两只眼睛,一颗心脏。一为什么代表一,而不是二,或者五,或者七呢。黄色为什么叫黄色,不是绿色或者蓝色。
04
-有哪一刻觉得很崩溃过吗。
-很多时候吧。
男孩回答得很坦诚、干脆。一双杏眼冷而美,像是清澈湖底的两颗琥珀,你可以望穿它的形状,却探寻不到它真正的色泽。
马嘉祺觉得些许惊喜,这是他需要的东西,无所谓爆点或者热度,短短五个字是具有冲击力的真实。想来想去,他们俩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聊过天了。
-所以,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人?
-冷静?非典型狮子座。或者说是尽可能追求完美的人吧。
冷静与崩溃,它们相悖吗。似乎共存在严浩翔的身体里。就像他的第一个纹身,蜿蜒于他的小臂内侧的一条冷蓝色闪电。那与刘耀文有关。
他青春里少有的共识、亲密接触、贪婪与脆弱都和刘耀文缝合在一起。而一切的一切对于旁人而言,或许看起来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吧。
他们没有做竹马的天分,没有过分契合的磁场,没有被公司制定在“可以在公开场合保持亲密”的行列里。所以,那些暗夜里的偷吻、疯狂、无话不说总会在白昼被彻底抹得一干二净,以至于让严浩翔怀疑他与刘耀文共振过的时刻模糊得像个谎,一场悖论。
所以,他才说。
-我有点累了。刘耀文。
这是实话。不带脏字却听起来最令人心碎的实话。准确来说,严浩翔是受够了。受够了那些只能假借游戏名义的拥抱和靠近,受够了银幕前的似懂非懂,小黑屋里的若即若离,受够了刘耀文多情的眼睛饱有过分热烈的阳光,而他不能成为被袒露的那份偏爱。
所以,做不了恋人。就做平行线吧。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过,却又感觉浑身像是遭人击打般疼痛得吃力。那时候,立冬的太阳不算大,严浩翔倒在街边的电线杆旁,一股莫名的晕厥感上脑。他努力把头埋进那件黑夹克里,企图寻找一些刘耀文身上的味道。
再次见面,是在刘耀文大学的毕业仪式上,严浩翔是捧着一份蓬勃而素净的花束去的。他没有像旁人那样争先恐后地抢着和小毕业生合影,而是独自一人地站在树荫底下盯着男孩的背影,心绪些许混乱,手揣在西装口袋里,含着一个暗红色绒布的小盒子,反复揉捻,里面是块不菲的腕表。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天生勇敢的人吗。
严浩翔是不相信的,可旁人总是这样定义刘耀文,以此标榜刘耀文,他几乎是有点反感的。
这就像一块看似光鲜的巨石压在男孩还未成熟的骨骼上,刘耀文只会不断地给予自己以“我就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我不可以软弱”等等的心理暗示。以至于每次表演结束,男孩都会一个人执拗地对舞台复盘不下十遍,每次都觉得不好、不完美,那种偏执的渴望披着华丽外衣地吞噬着他过剩的能量。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天台抽烟,刘耀文停顿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严浩翔。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天生勇敢的人吗。
那时的严浩翔只是一瞬间僵住了,以他当时的心智似乎也不足够回答刘耀文这个突然的疑问。他只是觉得有点心痛,像是身体里的一截裂木被劈成两段。严浩翔只是主动过去吻了吻男孩的面颊,叫他别太担心。
多年后,这句疑问依旧搁浅在严浩翔心里。于是,他选择用这句话作为对刘耀文毕业的祝词。
-刘耀文,你也可以试着软弱一点,自私一点的。
男孩的眸底闪过漫游的蓝光,似乎是湿润了,但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所幸这么久了,那个天台还在。他们贴得不太近,自顾自抽着烟。
严浩翔记得自己曾和刘耀文说过,别抽烟屁股。
于是,男孩总喜欢弹烟屁股,那仅剩的最后一小截猩红热,迸射、飞溅、擦燃在空气里,零星的星火跃起,像一场小型烟火。
怎么样,好看吗。刘耀文在夜幕里笑了,还是小孩模样。严浩翔心里讲不清楚的柔软,让他有点想逃离。于是,他没说话地转过身去,刘耀文只是拽着他的胳膊,轻轻地蹭过他的耳骨。
-严浩翔。我们不伦不类好多年了。
-就这样不好吗。
严浩翔是不想流泪的,眼泪是不值得的东西,没有人想看到他流泪的,他们只要他赚钱,要他体面,要他乖乖做资本家手下的木偶。
严浩翔觉得自己儿时明明已经忍下了那么多,可是看到刘耀文,抬眸撞上对方的眼睛,像抽出了一根灰褐色草尖,那种熟悉的刺痛感浸透他的全身,而后落下更多更多的脆弱。
刘耀文过来吻他,咬他的下唇。麻木、心悸,他僵硬地任由刘耀文摆布。
05
-严浩翔。生日快乐。
-嗯。谢谢。
他们没有对视,话语客套而简短,这样假装成一对生分同事的模样真讽刺。
-那个纪录片看了吗。
-一点吧。看了一点。最近太忙了。
严浩翔也不明白刘耀文说着自己肚子疼,就把自己无端地从生日宴上拐到酒店单间到底在搞什么。他摸了摸后颈,有点慌张地坐上了床铺的一角。
-其实我想说,你才是需要被爱的小孩。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拒绝我了。让我爱你,好吗。
原来爱是这样的滋味。竟然让严浩翔觉得有点疼,浑身都不舒服,却没有办法逃脱刘耀文的眼睛,那双全世界最忠诚的、饱含阳光与爱的眼睛。今晚,他不想和刘耀文z爱,只想看看他,好好地看看他。看看这个和他对立过、和解过、说狠话过、又毫无保留亲吻过他的小男孩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刘耀文,低头,吻我。
FIN.
*祝你自由、坦诚、被爱着地飞往更大世界。
子午街【下】
本章6k,文严文,祺管严
刘耀文视角
@鬼打墙 迟了太久的生贺,新的一岁顺顺利利
似乎大家都在逆水行舟,只有我不进反退。
上在这里 ,麻烦忘记前面剧情或者没看过的朋友至少看看上章的最后几段,与本章情节是顺承的。
高考落榜后第五个月又十七天,我和严浩翔近乎决裂了。
准确来说是他不想见到我,我想见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人生由一个个巧合组成,比如严浩翔的父母在福利院一百多个孩子里偏偏挑中我,比如初中时我被分到严浩翔的学校,可以和他一起上下学,比如意外发生时那辆货车司机连续疲劳驾驶十一个小时,而父母没开转向灯。再比如,我为了让沈小蕙死心的...
本章6k,文严文,祺管严
刘耀文视角
@鬼打墙 迟了太久的生贺,新的一岁顺顺利利
似乎大家都在逆水行舟,只有我不进反退。
上在这里 ,麻烦忘记前面剧情或者没看过的朋友至少看看上章的最后几段,与本章情节是顺承的。
高考落榜后第五个月又十七天,我和严浩翔近乎决裂了。
准确来说是他不想见到我,我想见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人生由一个个巧合组成,比如严浩翔的父母在福利院一百多个孩子里偏偏挑中我,比如初中时我被分到严浩翔的学校,可以和他一起上下学,比如意外发生时那辆货车司机连续疲劳驾驶十一个小时,而父母没开转向灯。再比如,我为了让沈小蕙死心的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恰好被严浩翔看到。
他讲了些难听的话,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与失望,我不怪他,该骂的是我自己。他辍学供我读书,我却没珍惜他的好意。他走后,沈小蕙悄悄站过来,眨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地问我:“那是你家里人吗,你没事吧?”
“没事。”我看着地上打翻的保温桶,乳白色鱼汤浸入粗糙的沥青路面,带着我的心沉入颗粒间的缝隙。“那是我哥,他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清楚的听见沈小蕙松了口气又提起一口气,“你哥哥不让你谈恋爱是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却突然对这一切失了耐心,事情本不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只要我不答应沈小蕙那劳什子打赌。问题不在严浩翔,不在她,在我自己。
沈小蕙比我小一级,为了我来到这所高中,执着于制造偶遇的机会,追了我整整四年,重读后我们在同一个班。尽管我高中从未谈过女朋友,朋友问我这么清心寡欲是不是毕业准备出家,但这并没有让她知难而退。从这方面讲,沈小蕙太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和毅力了,我佩服她,这是我不具备的能力。她非常聪明,恰到好处把握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太远也不会近到让我心生厌烦。重读后周末很久没见到严浩翔了,她像小百灵,叽叽喳喳占据我的生活。
时间倒流回二十分钟前,我与严浩翔之间还没落到一片狼藉的下场。这周是大休,放学时我照常向外走,打算去吃东门外的咖喱,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是沈小蕙。
“你打算吃什么呀?”
我看着沈小蕙神采飞扬的马尾辫,将视线移开,嘟嘟囔囔糊弄她,“随便吃点,早点回来写作业。”
“拜托,好不容易大休写什么作业,去吃椰子鸡吗,在虹泉路上,我请你,或者你请我也行。”沈小蕙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完全忽略了我的言下之意。我正准备回绝,她却收了脸上笑嘻嘻的神色,认真地看着我。
“刘耀文,其实你喜欢我。”
“不信你就亲我一下,然后你就相信了。”
她指指自己的脸蛋,少女的肌肤像水蜜桃,我刚准备拒绝,一句什么鬼马上脱口而出之时,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严浩翔和马嘉祺。
我遇见过他们约会时走在一起,严浩翔的手还插在马嘉祺的大衣兜里,不知道马嘉祺说了句什么,严浩翔微微笑起来,脸上飞起火烧云。
这太残忍了,直截了当地揭开一个血淋淋的现实,严浩翔的生活里没有我也会过的很好。哪怕只是窥知到一点可能性,也让我无法接受。意外发生后,严浩翔的生活便以我为轴心展开,我起初愧疚,如今夹杂了些窃喜。是的,我对严浩翔有私心,不该有的、不能被世俗容忍的私心。
不该存在的占有欲作祟,使我故意走在了他们前面。严浩翔喊住我,向我介绍马嘉祺。我直直地看着穿着大衣的矜贵青年,毫不掩饰敌意。青年只是气定神闲的笑着,目光古井无波,我的敌意被投进他眼里的湖中,溅不起一丝涟漪。
这幅画面像鱼刺一般梗在我的喉头,达成了存在感强烈却处于微弱平衡的共生局面。我看着沈小蕙无畏的脸,心中却在想,严浩翔亲过马嘉祺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我笑自己傻,都是成年人,谈恋爱要什么装纯,说不定严浩翔不让我周末回家,就是在马嘉祺的授意下。
那我算什么,我想问严浩翔,凭什么我为了他拒绝了所有女生的好意,而他却转身和马嘉祺甜甜蜜蜜。但我不能怪他,从哥哥的身份来说,他已经付出太多。
严浩翔没有我过得很好,那我想证明,没有他,我的生活也很好。于是我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拒绝,在沈小蕙将要放下手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沈小蕙说的没错,亲吻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检验爱与否的方式。亲吻她时,我的心脏以惯常的频率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我不喜欢沈小蕙。
“我确定了,我对你没感觉。”
“别再追我了。”
我大踏步离开,不敢看留在原地的沈小蕙是什么表情,我太残忍太卑劣了,我知道。在少女勇敢又无畏的爱情里,我只配做个逃兵。
然后我看见了严浩翔。
穿着蓝白色T,微卷的头发微微盖住眉眼,日思夜想的人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惊又喜,刚想说话,被他的质问砸的晕头转向。
他问我,“你怎么直接把你女朋友丢下了?”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个周末,我没有回家。我无数次点开与严浩翔的对话框,微信、短信、拨号界面,字字斟酌打下一句话,然后又一个个字删掉。我害怕发送后出现感叹号,或者永恒的忙音,这意味着我与我的精神寄托失联,没有期限的失联。于是我甘愿做鸵鸟,闭上嘴捂住眼。但情感是关不掉的阀门,于是我开始在夜晚熄灯后躲在被子里偷偷看我与严浩翔的聊天记录,从倒序开始,企图从聊天的语气推断出当天发生了什么,我白天复习功课,晚上复习我与严浩翔的这三年。感谢老天,从未让我按下聊天记录的删除键。
我甚至翻到了五年前我叫他帮忙做作业,他发过来简单冷酷的两个字,不行。那个时候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很不错,足球踢最风光的前锋位,很招女孩子的喜欢。如今他是我一个人的哥哥,快要完全陷入生活麻木的泥淖。
马嘉祺是那个能拉他上来的人吗,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那个人不是我。
花心思逗他笑、照顾他、爱他,这些我都能做,但我没法像马嘉祺一样,随手就帮严浩翔换个工作。说好听点,我与严浩翔相依而活,实际上,我是他的累赘。
在愈演愈烈的升学压力与心中作茧自缚的牢笼的双重作用下,我开始怀念我们的曾经。即使父母发生意外后,我们不知未来在何方,每时每刻都在迷茫。那不算好时光,但至少那时,我们还是对方的不可或缺。
我很早就明白了什么是代价,按能量守恒定律来说,世界是物质的交换与更替,得到什么,就意味着要失去些别的什么。像我得到上学的机会,代价是严浩翔过早地陷入生活的泥潭,像严浩翔自愿放弃向上走的天梯,得到了我如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但这不值得。
有些代价太大,能得到的东西太少,我想严浩翔上辈子大概是个得道高僧,佛法修得慈悲心肠,转了世百年后还能烧出来舍利子。说这话不太吉利,但我们都过成这样了,也就无所谓了。
对严浩翔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我说不清。或许在爸妈死后的那个夜晚。他睡眠一向不好,意外发生后愈演愈烈,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那个凌晨推开他的房门。黑暗里的一切在张牙舞爪向我们扑来,而我选择抱住他。他太瘦了,脊椎骨隔着衣料仍然被我清晰的感知到。他开始身体僵硬,之后嚎啕大哭,滚热的泪洒在我的领口处,微微粘腻的触感让皮肤瑟缩,我抱紧他,他哭泣时身体抽动的频率好像连接了我的心脏,我确信找到了我宁静的乌托邦。
自那之后,每晚的夜宵时间成了我整天最盼望的事情,从楼下看到家里客厅亮起的暖黄色灯光后脚步便轻快起来。他早就吃过饭,喝一罐啤酒陪我,听我絮絮叨叨学校里的事。我喜欢上手夺他的啤酒罐,躲闪间他的指腹会擦过我的手背,那个瞬间,我只觉得手背一道像起了火又麻又痒,沿血管烧进心里。
我喜欢严浩翔,期盼看见他,期盼和他说话,占了弟弟的身份可以肆无忌惮做出稍嫌过界的动作还不够,我想亲吻他,我想对他说爱。
但我不知道严浩翔对我是什么感情。或许他对我的感情并不只是简单的哥哥弟弟,每当我与他有肢体接触时,他耳根与脸颊的连接处似乎会微微变红一点,总是先僵硬一下,然后完全放松。
我不敢问出口,不敢剖明心迹,倘若不提,还可以借着弟弟之名接近严浩翔。若是严浩翔对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而我剖白了自己卑劣的爱意,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人不是这么简单的,我读了点书,学了点乱七八糟的道理,但书本与老师从未教过我,如果有一天,你赖于生存的东西消失不见了,你待如何。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日子单调烦闷得像是把同一天过了六十次。复读一年我得破釜沉舟,每夜都在凌晨时分才入睡。闹钟的指针滴答滴答转动,我从力学题中移开眼,百无聊赖地随便翻手机,却发现微信里静静躺着严浩翔的消息。
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和我联络,我屏住呼吸,点进对话框,迎目赫然一句“这周有空吗,回家吃饭吧”把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一下子砸清醒了。我打字的手都在颤抖,手指不听使唤,输错了好几次字母,最终凝结成一个简短的好。这样是不是太简略了,我陷入纠结。现下已是凌晨两点,严浩翔却秒回了。
Y: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Y:早点睡
Y:周末给你做好吃的
我傻笑起来,嘴角不知不觉间翘到天上去,捧着手机逐字逐句斟酌回话,没说两句严浩翔那边就砸过来十几个晚安的表情包。下一秒,我在书桌边坠入甜蜜的梦乡。
这周不是大休,周五放学时已经七点了。我买了严浩翔喜欢的车厘子,钥匙插入孔眼时心脏砰砰跳动,期待的心情一如六岁时吃到的第一颗糖果,甚至可以想象出严浩翔见到我的一模成绩单时欣喜的样子。
门锁咔一声开了,我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喊一声我回来了,踏入梦牵魂萦的小家。
严浩翔正从餐桌旁站起来,向玄关走来,我近乎贪婪地看着他。他比之前瘦了点,脸色却很好,不知是不是屋内暖黄色灯光作祟,柔和了他锋利的眉骨。他脸上绽开笑容,上前来接我的书包与装了水果的塑料袋。随着他身形的移开,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马嘉祺。
他穿着宽大的高领毛衣,坐在我常坐的位子上,对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我被钉在原地,挪不开步子,嘴巴也被封住,张不开口。声带几次想要尝试振动发声都以失败告终,这一刻,我的躯体与心脏停止共振。严浩翔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假意埋怨我几句干嘛还要买水果,早点回来吃饭才对,家里昨天刚买了车厘子。我没回应,只是盯着马嘉祺看。
“耀文,我们见过的,我是你哥哥的男朋友。”马嘉祺仍然浅浅地笑着,以温柔的嗓音率先开口,完全不计较我的失礼。严浩翔在替我挂书包,闻言抬头看我还停留在原地,开口催我快坐下。我像遵从出场指令,机械地拉开椅子坐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还记得,上次见面得好几个月前了吧。”
我和马嘉祺寒暄起来,努力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他眼里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我却对此相当恼火,这像对我的嘲笑,马嘉祺能看透我虚张声势下的笨拙,我确信这一点。
肉骨茶被端上来,严浩翔落座在马嘉祺的对面,极其自然地递给他一把汤匙,然后才是递给我。这是一件太过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我却对此斤斤计较。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判断被一步步加深。我看着马嘉祺给严浩翔夹一筷子牛蒡丝,帮他盛好汤,严浩翔把炖菜的碗朝他的方向稍微推了推。他们并没有冷落我,相反,我收到了高三学生该有的注意力,我却没有把书包里的一模成绩单拿出来,只是笼统说自己考试进步了一些。原因无他,今天多了个马嘉祺,和严浩翔一起过问我的学习与生活,这给我一种他与严浩翔才是同一伙人,而我是小辈的感觉。去他妈的,我才不是要做严浩翔的小辈。他们之间形成一股特殊的、旁人无法进入的磁场,明明我就坐在严浩翔身边,却好像是个局外人。
我不愿意束手待毙,夹了一个基围虾到严浩翔碗里,严浩翔看着我,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马嘉祺的筷子伸过来,把虾夹到自己碗里。
“他刚吃完维C,不能吃虾,我吃完给他描述一下是什么味。”
严浩翔笑起来,“你还是人吗马嘉祺。”接下来的笑闹变得如此顺畅,以至于除了我以外,谁也没有留意到马嘉祺一直将我夹的虾留在碗里。
晚餐进行到后半部分,三个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菜聊天,严浩翔端上了桂花酒酿圆子和果切,看着我欲言又止,划拉了碗里的糖水好几分钟后,他终于开口。
“耀文,有个事要跟你说。”
“前段时间你们考一模,担心耽误你复习,就先没跟你讲。”
我拿勺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直觉告诉我这与马嘉祺有关。
“我和马嘉祺,打算等你高考完搬出去住,搬到渝中区那边。”
“不过那个时候你就上大学了,也没什么影响,我会把这个房子卖掉。“
勺子连带汤圆当啷落回碗里,沉默在小小的房间里蔓延,马嘉祺看着严浩翔,严浩翔看着我,我不说话。
良久,我的声带终于工作,“这样啊,为什么要卖房子?”语句干瘪,却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以为他会说为了钱,买了新房子资金周转不开,没想到他顿了顿,说,
“就是觉得,爸妈去世这么多年,也该向前看了。”
“我之前把一张图纸落在书房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最终还是马嘉祺解了围。
严浩翔道声好,进了书房。
书房其实是我的房间,除了书桌与书架,还放了一张单人床与衣柜。在复读前,我还住在家里时,每晚凌晨夜深人静之时,我从理科卷中抽离出来,台灯撑起一片温暖的黄色光幕,我揉揉酸涩的眼睛,将视线从密密麻麻的黑字转向严浩翔的卧室,隔着一堵墙,我似乎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我能感觉到他陪着我,这便使我安心。自我走后,马嘉祺曾进过多少次我的房间?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如果他留宿,只能睡我的床。
我接着笑自己天真,马嘉祺要是留宿,多半直接和严浩翔同床而眠。爱情的猫鼠游戏里,我即将出局。
我看向马嘉祺,他还是那样,气定神闲,眼神柔和。我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索性将忿懑抒发出来,直截了当问他:“你是不是一直有话想对我说?”
马嘉祺的完美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我很高兴撕下他的假面,然而他接下来讲的话,却让我措手不及。
他说起他与严浩翔的遇见,他们的感情,以及他们曾经差点分手,原因是严浩翔舍不下我,没法跟他离开。他们之间也不全是一帆风顺,也曾白白蹉跎过时光,也有过恋人间无法回避的争吵。
“但是我爱他。”他说,发自内心地微笑。
“他很爱你。”马嘉祺以此结束他的独白。我明白了,虽然我们的理解大概并不一样。
“我会好好学习,不让他操心的。”我选择先按照马嘉祺的理解,给他打一剂强心针。他又笑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竟然从这个动作里感受到久违的、亲人间的温情。
“你们说什么了?”严浩翔从房间出来,递给马嘉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细心包好的图纸。
“马哥说你曾经好爱我,还差点跟他分手。”我抢着回答,特意加重了曾经。
严浩翔却没有笑,他认真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刘耀文,我现在也很爱你。”
几秒钟后,他恢复了常态,给自己找补,“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我不知道我和严浩翔对于这句我爱你的理解是否一样,他看我的眼神,让我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又似乎那些情愫只是我妄想。但至少有一点很明确,子午街困不住他。严浩翔值得更好的生活与很爱他的人,无论从什么身份来说,这都是我真心的祝愿。
临走前,严浩翔像往常一样,准备送我上公交车。我站在门旁等他穿鞋,突然开口。
“哥,房子别卖了吧。”
“或者卖给我,就是房贷可能还的时间比较长。等我工作了,每月给你打几千。”
严浩翔弯腰的动作顿了顿,起身看向我。我静静地与他对视,既不心虚也不闪躲。
“还是算了吧,等你还房贷得还几十年啊。”
“你想要我就不卖了”
“等你成年了,找个时间去过户。”
我笑了,最后一次同他撒娇,然后摆摆手,独自踏进电梯。
“别送了,我自己下去。”
“也行。“他倚在墙上向我摆手。已经六月份了,我们俩都清楚,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送我离开家,去到学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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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看,期待评论
写在最后:
子午街是我第一篇不是一发完的文章,战线拉的很长,感谢有些朋友还记得它。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以第一视角叙述,写的很纠结,心里没有底。
其实我设想过很多个不同版本的大纲,最终决定加入沈小蕙这个人物。因为严浩翔的生活相对简单,可以只围绕刘耀文与马嘉祺两个人展开,但是刘耀文不一样。他正常的读书上学,又是小帅哥,同学这个交际圈占了他生活相当大的比重。
同人中加入女配角总是容易变成工具人,但我很佩服沈小蕙的勇气与无畏,她比我勇敢太多太多。
本来设想的是个爱却无法宣之于口的苦情故事,写到最后,人物自然而然发展,形成了如今的结局。
我一向不在文章后阐述自己的想法,一千个人有一千个人的哈姆雷特,我说的太多,会影响读者的判断,而我很高兴看到每个人有自己独特的理解。这篇的结局可能有些隐晦,期待评论区大家的解读。
【持续升温/2.15】撞火
你可以做我的小狗吗,意思是你愿意让我给你一个家吗。
全文5k+,he,祝阅读愉快
上一棒 @吻浪
刘耀文在上海投行实习的第三个月,趁着下午三点收盘的黄金时间偷偷溜进楼梯间给严浩翔打电话。他点了一根烟,透过狭窄的窗户看到东方明珠的顶端熠熠发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严浩翔,你包养我吧。”
什么,严浩翔好似被这样劈头盖脸一句话砸晕了,好半天没说话,才沙哑着嗓音说:“你不要急。”他似乎刚睡醒,字与字之间说的很慢,一个个吐出来时像嘴唇贴在刘耀文耳边轻轻吻他耳廓,热气惹的他头昏脑胀。
他将领带扯松了些,留出一个自由呼吸的余地,重重地吐了口烟,听电话那头的...
你可以做我的小狗吗,意思是你愿意让我给你一个家吗。
全文5k+,he,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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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在上海投行实习的第三个月,趁着下午三点收盘的黄金时间偷偷溜进楼梯间给严浩翔打电话。他点了一根烟,透过狭窄的窗户看到东方明珠的顶端熠熠发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严浩翔,你包养我吧。”
什么,严浩翔好似被这样劈头盖脸一句话砸晕了,好半天没说话,才沙哑着嗓音说:“你不要急。”他似乎刚睡醒,字与字之间说的很慢,一个个吐出来时像嘴唇贴在刘耀文耳边轻轻吻他耳廓,热气惹的他头昏脑胀。
他将领带扯松了些,留出一个自由呼吸的余地,重重地吐了口烟,听电话那头的严浩翔安慰他。“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吃饭好不好。”带了点哄人的语气,句尾小勾子似的往上提,态度却不是犹豫的、传递出“你可以依靠我”的隐含信息。
刘耀文还是没说话,他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想将此归结于空调太冷,这股风却从格子间吹进他的情绪,把他的期待都吹灭了。“好,”他闷闷地回复,借口老板找人,率先挂断了电话。
那天他加班到晚上八点,严浩翔在楼下星巴克等他,把大杯拿铁喝得见了底。刘耀文来见他前心底略有几分忐忑,做好了被埋怨的准备,没想到严浩翔的态度好到出奇,见到他的瞬间浮起一个浅淡的笑。反倒搞得刘耀文不自在起来,摸着鼻梁道歉,“不好意思啊,活真的太多了。”严浩翔故意撞他的肩膀,“快说到底吃哪一家,我快饿死了。”
他俩身量高挑,脸又优越,打闹的举动引得迎面走来的几个小姑娘多看了几眼,目光直白又暧昧。刘耀文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严浩翔今天穿了件墨绿色风衣,新染的蓝黑发色在商圈明亮的顶灯下闪着一点幽暗的光,左耳单带一颗黑曜石耳钉,挑眉笑起来时帅的很显眼。
他无端心里有些发酸,随手指了家旁边的川菜馆,“就这家吧,想吃点辣的。”接着微微落后半步,大半个身子挡住了还黏在严浩翔身上念念不舍的目光,忽然感觉整个人畅快起来。
他俩最近工作都忙,大半个月没见面了,终于见到了活生生会动会说话会调、情的床、伴,像要把前些日子里隔着微信屏幕冷冰冰的白底黑字都发泄出来似的,从电梯里就开始亲,再从门口亲到玄关,情难自禁之时却只听“啪”的响亮一声,摆在鞋柜上刘耀文从日本带回来的招财猫摔成了碎片。
当下旖旎的气氛也被摔碎一半,刘耀文摆摆手,拒绝了严浩翔的帮忙,独自留下来处理这一地狼藉。他仔细扫过了木地板每一处缝隙,确保没有小碎片残留。又想起严浩翔有时喜欢只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又从鞋柜深处找出来一双酒店的厚拖鞋,开了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进卧室时本以为严浩翔已经洗好在床上等他,叫了他一声却没反应,才发现严浩翔已经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看上去睡的不太踏实。
严浩翔睡的浅,察觉到身边床垫陷下去时便睁开了眼。意识朦胧间刘耀文缠上来,胳膊牢牢扣住他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要往脖颈处亲,温热的鼻息扑到颈窝。
“别,”严浩翔推开他,“我胃有点疼,难受。”
安顿好严浩翔时,已近夜里十一点了。刘耀文给他倒了水,看着他吃完药,再替他掖好被角。“睡觉吧。”他端着杯子站在床前,黑色棉质上衣勾勒出肩背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情绪会格外泛滥,严浩翔觉得暖黄壁灯下刘耀文的侧脸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不知道被什么力量驱使,鬼使神差般问:“一起吗?”
一起?刘耀文明显愣了一下。
“盖被子,纯睡觉,”严浩翔勉强将手从蚕蛹般束缚他的被子里伸出来,拍一拍自己的身边,“不干别的。”
他问完后其实立刻就后悔了。这种代表着陪伴、与依恋的行为,在任何一对普通情侣身上出现都顺理成章,唯独不该在他们身上出现。
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谈过爱。
只谈情不说爱的关系里,有很多潜规则,比如做的时候可以放开了玩,比如从不要求自己是对方的唯一,他们默认三不原则,不问、不听、不说。成年人的世界很忙,共同过夜绝不是为了听对方讲睡前故事,床在这种时候只有一个用途,装纯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而他刚刚的邀请,陪伴的意味大过了身体的需求,然而建立在身体上的契合不等同于可以寄托同等重量的情感。
他想说点漂亮话把场面圆过去,下一秒刘耀文就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他搂过严浩翔,刚洗过澡的皮肤散发出一股温暖的佛手柑香气。
“怪我,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良久,刘耀文懊恼的声音传来。
“我不会怪你的。”柔软的被子同时裹住他与刘耀文,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是温热的、具有生命力的,困意如潮水一般袭来,半梦半醒间他回答。
他俩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严浩翔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们还素不相识。上海有那么多地方,每天有那么多行人,恰好他们在情人节那天,独身一人走进同一家酒吧。在周围情侣的浓情蜜意下,他俩显得格外显眼也格外不合群。刘耀文盯着小桌旁穿丝质衬衫抽烟的男人十五秒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大概和我一样,在这样的节日里,需要有个人陪。
其实不是没人陪他。刘耀文这样的脸,不缺各种姐姐妹妹们飞蛾扑火般往上撞,即便知道他手机里大概还存着几十个目的相同、美貌程度不同的女生,也要一头栽进去。事实上他确实有几个聊的还不错的,脸和身材都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今天这个节日太微妙了,建立在荷尔蒙短暂悸动下的关系甚至不能承担情人这个词的分量。
所以小桌旁那个男人是最好选择。
刘耀文本来以为他和自己撞型,没抱着旖旎的心思上前,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长相相当漂亮。酒吧里紫色的光线暧昧地吻过他松松的领口,显出几分性别莫辨的艳绝。
“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严浩翔微微笑了,朝刘耀文勾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然后散漫地在他脸上吐了口烟。
薄荷爆珠的气息带来刹那愣神,“什么意思?”刘耀文玩味地问。酒吧里女人朝你吐烟,代表一场艳遇,如果主人公变成男人,或许预告着即将上演的冲突。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帅哥。”严浩翔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标准的、猫咪般的笑。
接下来的一切都显得不能更加顺理成章,他们滚上床,在地毯、落地窗、浴缸里做、爱,折腾到凌晨时分精疲力尽睡去,又在第二天中午醒来。
“对不起啊。”刘耀文看着严浩翔起身时有些勉强的动作,想起昨晚发泄般的放纵,不太诚心地道了个歉。
“没关系,”严浩翔说,“我不会生弟弟的气的。”
这句话引得刘耀文像小狗一样凑上去讨一个湿漉漉的吻,然后拉着领子倒在床上,借着帷幔的掩护又做了一场。
酒后乱性,不能怪酒,要怪喝酒的人。刘耀文虽然平时玩的很开,却没有和陌生人上床的习惯,骤然间不知道以什么姿态面对严浩翔。如果严浩翔是个女人就好了,他不无痛恨地想,他在这方面有充足的经验。
然而他们并没有就此失联。很难说谁主动的多一些,或许他们都存有相同的心思,所以在察觉到对方释放出暗示信号后顺水推舟维持了如今的关系。他们默契地不谈过去,不谈未来。
只要现在。
他们一起去工体听livehouse和演唱会,在喧闹人潮中握紧对方的手,即便温度升高萌生汗意也不舍得松手;一起在加班后拐进隐藏在胡同里的小酒馆,酒精是最好的调情剂;一起在周末睡个懒觉,然后拉上窗帘肩并肩坐在地毯上看一场午后的电影。他们牵手、接吻、上床,做一切情侣都做的事情,除了他们不说爱。
那是什么让他们变到如今尴尬的地步。
刘耀文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回到那个晚上,他和严浩翔在外面开、房。贤者时间里他们共同分享了一根白桃爆珠。
“太甜了。”严浩翔说。他闭着眼吸烟的样子像一只猫,一只暂时安定下来、骨子里桀骜不驯的猫。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却毫无睡意,聊了一些没营养的废话、做了一些弱智的对手指尖的小游戏后,最终不知道是谁提议,要不一起加班吧。
刘耀文打开电脑时内心颇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之前约好了下周去苏州玩两天,为了空出完完整整的自由时间这些日子不得不见缝插针加班。房间里只留了几盏壁灯,刘耀文抬眼,便看见严浩翔窝在桌前的沙发里,朝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
他突然觉得屏幕上的数字变得枯燥无味,凑上去黏黏糊糊亲他,从耳根亲到脖子,亲得严浩翔边躲边发笑。
“耀文,”严浩翔抓住他作、乱的手,“我有事跟你说。”
“哥哥可以在床上说。”刘耀文皱起一双委屈巴巴的狗狗眼,他知道严浩翔没法抵抗这个。
“认真的,”严浩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望着他的眼睛明亮到像要灼伤他,带着一点不确定性质的期待。
“你可以做我一个人的小狗吗?”
他明白他与刘耀文的关系,做、爱时不必谈爱,醒来不必谈性。但对刘耀文的喜欢让他不再满足于维持这样一个脆弱、甚至没有道德约束力一斩就断的关系。他想要更多,想要有回应的、坚定不移不用去猜的爱。
他仔细端详刘耀文的表情,有很多种情绪一闪而过,快到他捕捉不到,只能隐隐约约从长时间的沉默看来,其中并没有喜悦与甜蜜的参与。
“小狗在流浪,”刘耀文低低地说,“我们说好了的。”
记不清是如何收场的了,走也尴尬,留下来也尴尬。严浩翔最终还是走了。回去的路上他把车窗降下来吹风,深夜的风有些冷,刮过他脸颊时凉醒了他的思绪。
我好像搞砸了。
他突然觉得像回到了六岁,喜欢的玩具熊被大人拿走了,他变成了那个又难过又无能为力的小男孩。
你可以做我的小狗吗,意思是询问,你愿意让我给你一个家吗。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一段坚实的恋爱关系。是他先有了私心,希望将他与刘耀文的缘分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长到天荒地老。所以这段缘分在他手里被拉断了。
小狗还在流浪,因为还没有遇见足够喜欢的主人,可以让他心甘情愿舍弃自由,给自己的脖子上带上项圈。
流浪小狗没有家。
事情或许没有严浩翔想象中那么糟糕。他第二天给刘耀文打电话,假意关心他昨晚睡的好不好。还行吧,刘耀文说,最近工作挺忙的,出了差错老板肯定又要骂人。啊,严浩翔说,我最近也挺忙的,那下周还去不去苏州了?
他期待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刘耀文顺水推舟说那要不改天再去吧。然后改天遥遥无归期,他与刘耀文也心领神会地慢慢断掉。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但既然结局必定发生,不如由自己来提出,好留一些自我心理建设的余地。
“去吧,”谁知刘耀文的回答与他的设想截然相反,“都定好了。”
苏州之行没有让他们的关系有一个质的改变,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严浩翔发现他对刘耀文的感情在不可抑制地慢慢加深,很多个吉光片羽的瞬间被他珍藏在心里,譬如刘耀文在清吧里为他唱歌,眼神穿越人潮汹涌只望向他,譬如他们在夜晚看烟花,烟花染亮了刘耀文的侧脸,严浩翔转过头去,发现他在安静地闭眼许愿,虔诚似拉萨朝圣的圣徒。他离不开这些碎片化的瞬间,即便第一晚刘耀文与一个陌生美女消失在小巷深处。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有做给自己看的因素。所以他点点头,祝他们玩的愉快,以此为投名状向刘耀文表示他对于他们先前约定的忠诚。
他只要他们还能维持一份联系,其他什么都不想了。
刘耀文换了份工作,在投行实习。实习生被摧残到每天加班到夜里九点,电话二十四小时on call。中秋节那天严浩翔想给他一个惊喜,买了礼物站在刘耀文家楼下等他。等了两个小时还不见人影,只好给刘耀文打电话。正在改方案的刘耀文一拍脑袋,原来今天是中秋节。晚风把严浩翔的语气也吹软了,他竟从中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我跟你讲密码,你先进去好不好?”于是他把严浩翔邀进了屋,也把他邀进了自己的心。
他其实后悔,后悔没有接过严浩翔递过来的、象征着爱与真诚的橄榄枝。他习惯了在不同的关系里周旋,同时享受到欲望的满足与不用负责任的轻松。所以面对严浩翔突然剖开的真心,他下意识拒绝。苏州之行他与那个陌生女人没有上、床,与严浩翔在一起后他连想到与别人接、吻的可能性都觉得反胃。他是做给严浩翔看的,而严浩翔也接受到了隐含信息并给予让他安心的反馈。但他就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对。他觉得严浩翔应该阻止他、骂他、和他大闹一场,然后他心甘情愿地承担起恋爱关系里要求忠诚的责任,像无数恋人应该做的那样。
他觉得从床、伴延伸出的关系太飘荡了。
哥哥,小狗不想流浪了。小狗想有个家。
所以他终于在实习期的第三个月,工作与情感压力最大的那天给严浩翔打电话。他问,你可以包养我吗。实际上是向严浩翔询问一个信息,你可以让我依靠你吗。严浩翔的愣怔让他以为有戏,片刻后短促的轻笑让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严浩翔大概以为他在开玩笑。
跨年那天刘耀文又留下来加班,十点钟接到严浩翔的电话。
“还在忙吗,要不要一起跨年?”
“好啊,”不知道是不是空无一人的办公间作祟,他觉得严浩翔的声音像温暖的潮水,轻柔地包裹住他,“可是这个点好像预订不到餐厅了。”
电话那头的严浩翔笑了,说你想的美呢,就在你公司楼下的KFC,只有这个,限你十分钟时间赶紧滚过来。
于是,很奇特,他们在麦旋风与炸鸡的包围下开启了新的一年,推门出去时正正好倒数零点。严浩翔拿围巾裹住自己小半张脸,露出一双湖水般的眼睛。
“新年快乐,耀文。”他说。
“新年快乐,”刘耀文在心里补充,哥哥,“去年说过的话,今年还算数吗?”小心翼翼试探严浩翔的态度。
严浩翔歪头想了想,“新一年的我,不一定吧。”
他不知道刘耀文的意思是否是他设想的那样。所以与其自作多情最后白白伤心一场,还不如不要多想。这样夜深人静时还能给自己留一点可以反复咀嚼的甜蜜,而不是悄悄落泪。
于是他们心照不宣地在新的一年继续维持不清不楚的联系。春去夏交之时刘耀文生病了。他平时自诩身体健康,一生病就来势汹汹,就连感冒也比别人病的重些。严浩翔去照顾他。说是照顾,其实也就煮了碗粥,买了盒药。
刘耀文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然后严浩翔关了灯,把水杯收走,准备留给他一室安静来跌入黑甜的梦乡时,被刘耀文叫住了。
“有些东西过去了,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昏暗中严浩翔只能借助走廊透过来的灯光端详刘耀文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小狗眼睛。
“哥哥,你还收养流浪小狗吗?”
“只有一个名额,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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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很抱歉
下一棒@吹灯
恋爱的犀牛
全文8k+
现背延伸,自认为很甜
黄昏是他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下午五点,严浩翔的社交媒体更新一则新的状态,是一张他和王嘉尔的合照,配文是第二次圆梦。
刘耀文当时正在拍戏的间隙,化妆师举着唇釉给他补妆。他维持着嘴巴微微张开的姿势站在原地不敢动,看到特关提示时下意识点开来看,被化妆师提醒先不要动,只好眼睛斜着瞟屏幕。
照片里严浩翔穿着大片磨白的黑色牛仔外套,好久不见的脸颊更瘦了,衬得眼睛格外大,左耳上带的黑曜石耳钉在碎发间闪着微弱的光芒。
别的演员要么喝水要么在闲聊,刘耀文看了一圈,特意走到一个没有摄像机的角落,才打开微信,给严浩翔发消息。
“文案...
全文8k+
现背延伸,自认为很甜
黄昏是他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下午五点,严浩翔的社交媒体更新一则新的状态,是一张他和王嘉尔的合照,配文是第二次圆梦。
刘耀文当时正在拍戏的间隙,化妆师举着唇釉给他补妆。他维持着嘴巴微微张开的姿势站在原地不敢动,看到特关提示时下意识点开来看,被化妆师提醒先不要动,只好眼睛斜着瞟屏幕。
照片里严浩翔穿着大片磨白的黑色牛仔外套,好久不见的脸颊更瘦了,衬得眼睛格外大,左耳上带的黑曜石耳钉在碎发间闪着微弱的光芒。
别的演员要么喝水要么在闲聊,刘耀文看了一圈,特意走到一个没有摄像机的角落,才打开微信,给严浩翔发消息。
“文案看上去比第一次的有出息。”
第一次合影时严浩翔激动了很久,文案不知道该发什么,只好放了一连串大哭的emoji。那还是一九年的事,他们刚认识几个月,还不太熟,他硬拉着刘耀文讲了大半天自己的追星心路历程。刘耀文当时不感兴趣,只看着严浩翔,口中嗯嗯啊啊附和他的话。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他不知哪天从记忆深处翻出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严浩翔:“你喜欢王嘉尔什么来着?我要是改成他的样子,你能只喜欢我吗?”
严浩翔当时正在对照着说明书煮方便面,被他一打岔,不小心把调料包连同塑料袋扔进垃圾桶,气急败坏把他向厨房外推,“神经啊,不帮忙就出去,不要碍事好不好!”
不要,刘耀文像小狗一样贴上去,黏黏糊糊蹭他脖颈,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微博都没发过我们俩的合照,你也没对我用过那个流泪的emoji。”
严浩翔回复的很快,“群里在讨论晚上去哪儿吃,你看一眼。”
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补了一句,“七点哈,别记错了。”
刘耀文今年的生日是在剧组过的。收工后蜡烛一插,蛋糕一分,他的新一岁就这样草草流走。团里其他人分散在全国各地赶通告,只在群里发了轮红包,庆祝最小的弟弟又长一岁。年纪迈过二字打头的门槛后,他们便不再提幺儿一类的字眼,每年最多在刘耀文生日时过把嘴瘾。一般来说,喊得越过分,发的红包金额越大。刷屏刷的热火朝天之际,不知谁提了一句“过两天大家是不是都回北京了?给耀文儿补办个生日呗。”
“难说啊,”严浩翔罕见地浇冷水,“我最近一直待在北京录节目,不一定能请下假。”
最想见的人见不到,刘耀文立刻就想说那算了。可团体半解散后他们七个人聚少离多,渐渐只能从媒体提问中听到其他人的名字,这次是借着给刘耀文补生日的名义聚一聚,他不能不识趣。
商定好的聚餐日期就在今晚,严浩翔那边却一直没能给出个准话。十月份的北京已经有些冷了,刘耀文的戏服很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缠绕上来,钻入温暖的手腕,他慢慢地打字。
“你来吗?”
“你来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他还没来得及等到严浩翔的回信,导演已经在喊演员准备。他匆匆应声好,把按灭的手机交还给助理,又一头扎进横店秋天料峭的片场。
同组的演员杨纹是刘耀文在中戏的同班同学,两人一起从学校请假去拍戏,又一起从拍戏间隙见缝插针赶论文。等待设备就位的过程中,杨纹和他闲聊,“那个话剧分析的作业你写了吗?”
“什么作业?”刘耀文的心思还在严浩翔先前的消息上,心不在焉地反问。
“要分析恋爱的犀牛,好麻烦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耀文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笑来。“我看过。”他说。很轻的一个笑,不牵扯面部肌肉,只是眼睛微微弯起来。
和严浩翔一起看的。他从心里补充。
那是好几年前了。
那年严浩翔刚刚结束高考,四个人一齐闭关导致团体活动停摆,高考结束后他们久违地合体赶通告,连丁程鑫也从北电请了假。积压的拍摄、采访和节目挤满了他们的行程单,那三个月他们当真是疲于奔命,空中飞人生生飞成了白金会员。
那时刘耀文已经很久没见到严浩翔了,采访时视线总是不自觉撇向右边,明里暗里借着机会多看他几眼。严浩翔说话时他在盯,严浩翔不说话了他还在盯。
“耀文怎么想?耀文?”
记者连问了好几声,刘耀文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前方接过话筒。他掩饰般摸了摸鼻梁,找借口说最近没睡好,脑袋都锈住了。
“西南最困高中生。”不知道谁吐槽了这么一句,一群人都笑起来。
混乱中严浩翔搂住他。其实不能算做搂住,只是将手搭在刘耀文的肩上,形成半边身体松松地贴在刘耀文后背的接纳姿态,是七个人之间常常出现的、十几岁少年纯粹地表达“我跟你关系好”的姿势。但当他鼻间嗅到严浩翔身上的大吉岭茶的气息后,他还是身体僵硬了刹那。
和被侵犯私人领域时全身心的抗拒与下意识想要远离不同,与暗恋对象有身体接触时先会愣住,接着变成小心翼翼,欣喜的同时保持原样不敢动作,生怕身体稍微的起伏会被判定为不想有所接触从而放开,笨拙又青涩地想将这样亲密的姿势维持得再久一些。
最好久到地老天荒。
刘耀文犹豫了一下,接着一寸一寸放松脊柱,于是他的后背就一点一点塌下去,直至贴合严浩翔的胸膛。他仿佛能听到严浩翔的心跳声,沿脊背传导至胸腔,于是他的心脏好像也以相同的频率跳动起来。
他接着纠结要不要搂住严浩翔的腰,手掌在镜头边缘抬了又松,松了又抬。脑海里天人交战还没分出个结果,严浩翔却先松了手。
这其实情有可原,毕竟其他人正襟危坐,他们刚刚借着刹那间的轻松亲密已是极限,但刘耀文突然有点烦躁。他觉得采访棚里空调打太低,太冷了。
忘了是录什么节目了,总之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回酒店时已近深夜,刘耀文却不知为何毫无睡意,戴了口罩溜去楼下便利店买汽水,上楼后却在两个房间前踌躇不前。
他没忘记自己的房间号,他纠结的是要不要找严浩翔。
找不到借口,他沮丧地总结。
正在他鼓起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就要敲门时,门开了。
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严浩翔穿着睡衣,和他面面相觑。
太尴尬了,刘耀文僵硬地将手臂半途改道,不自在地摸了把鼻梁,“呃...我忘了房间号了......”话又接不下去了。
严浩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你想看电影吗?
“什么电影?”刘耀文下意识问,问完又后悔,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好把已经说出口的话再咽回去。
“呃不是电影,是话剧,看不看,很经典的,你不是要接戏么,可能会有帮助......”
话还没说完刘耀文就一叠声说看看看,自发自动往房间里走,手掌放在严浩翔的后心微微推他,力度不大,不急也不躁,反而像哄人。
平板定格在穿着红裙的明明和马路一起跳绳,两人弯起小腿停在空中,看上去有点滑稽。严浩翔把被子掀开一角,给刘耀文留出一个位置,“没办法只能坐在床上看了,唯一的椅子被我用来放衣服了。”
“没事。”刘耀文略略有些紧张。
空调发出持续的轰鸣,节奏单调成了背景的白噪音。温度调的很低,适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平板被放在正中间,为了看清细节,他们凑得很近,直至贴近对方的肩膀。
严浩翔应该刚洗完澡,洗去了白日里大吉岭茶的烟草和佛手柑香调。酒店里的沐浴露是很简单的青柠香气,连酸调经体温蒸腾后也变得没有攻击性。他皮肤白,又喜欢穿丝绸制睡衣,露出一点锁骨,整个人显得柔软又无害,有点湿乎乎的。
“跳绳代表他们的心跳处于同一频率,马路觉得明明是能和他灵魂共振的人。”严浩翔指着郝蕾跳动的红裙子,很耐心跟他解释。刘耀文来的时候进度条已经拖过开头,严浩翔本想从头重新看,被刘耀文阻止了。他也不强求,偶尔低声和刘耀文说点自己的理解。
很奇怪,独处时刘耀文只觉得兴奋异常,迫切想找点什么事打发时间。见了严浩翔,和他讲了话,膝盖顶着膝盖窝在一起后他又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要是困就去睡,别勉强。这个话剧是不是有点没意思?”
不用,刘耀文摇摇头,说自己从没有这么精神抖擞过。
我只是,我只是太轻松了,他想。像要飞起来。又像飘荡已久的宇航员着陆后,第一件做的事是跪下亲吻土地。Jesus,宇航员边画十字边流着泪,这才是我的归宿。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买的那袋汽水,掩饰般问严浩翔,喝不喝菠萝啤?
“啤酒?刘耀文儿,你忘了上次你喝了半瓶啤酒,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钟吗?明早六点就得起床化妆,别怪我没提醒你。”严浩翔喊他名字时常常喊成刘耀文儿,听上去少了几分原本的硬气,怪可爱的。
“无醇的没有酒精,是菠萝汽水。”刘耀文把两罐菠萝啤排开,一罐含酒精,一罐不含,问严浩翔要哪个。
“我要那个,”严浩翔离得远,看不清罐身上的小字,于是指向刘耀文。
“那个啤酒。”他补充说。
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又一起去看了恋爱的犀牛。原因是刘耀文的课程需要研究,严浩翔便订了票。
这次是现场,他们戴了口罩帽子框架眼镜,从上武装到下,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那年刘耀文读大二,学了点戏剧理论,谈起先锋话剧也能讲上几句,和十几岁时只能看个热闹的状态完全不同。
散场后他们罕见地决定步行回去。北京冬天落了雪,街道上行人不多,路边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上满载载盛满了雪。近几日大雪连着小雪,这片街道又不是主干路,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扫新雪,被车辙碾成淡灰色冰的路有点打滑,未经破坏的雪又过于松软,踩上去后鞋底便陷下去,他们走的颇有点艰难。
“你最喜欢哪个版本?”严浩翔问他,由于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声音显得有点闷闷的。
“其实,”刘耀文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在看的时候,这两次给我的感觉很像。”
区别在于十几岁时,心里多少抱着点对暗恋生涯的未知,现在却是纯粹地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怎么说?”严浩翔挑了挑眉,问。刘耀文却不回答了,只顾着笑。不是听到什么好玩的被逗乐了的笑,而是想起了什么愉快过往似的、无声的笑,整张脸舒展开来,眼睛弯成路边棉花糖圆润的外角。
他自顾自笑了一阵,然后说,翔哥,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里面一段台词。
他闭上眼,缓慢地、但一字不差地复述。
“那感觉从哪儿来?从心脏、肝脾、血管,哪一处内脏里来?也许那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的皮肤滑润,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
或者那只是来自你内心的渴望,荷尔蒙作用下的骚动,他房间里刚换的灯泡,他刚吃过的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忘了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脸...这一切作用下神经末梢麻酥酥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
“说的很有道理,”刘耀文睁开眼睛,温柔地看向严浩翔,“当我意识到你就坐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在看一场话剧,我们还会看很多场话剧,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以后,而当下只是我们漫长的未来中一件微不足道、随手可拾的小事时,这就是我的感受。”
麻酥酥的神经末梢,所谓爱情。
他们也是在冬天在一起的。那年刘耀文十八,正准备冲刺艺考。他太小入圈,成长过程虽然不是顺风顺水,却也没有大起大落,这些年一直往高处走,没见识过各行各业的人生百态,只好用方法派表演。每日搅拌自己的记忆,从中翻找出合适的感情来。
直到进了一月份,严浩翔才约刘耀文出去。他在电话里相当善解人意地问,你是不是快校考了?我先带你去中戏踩踩点,那边有家很不错的小龙虾,中午就在那儿吃个饭,不耽误你下午复习。
见面地点定在了中戏后门的小巷里。刘耀文下了车,先被一块围巾劈头盖脸蒙住。
“我就猜到你不会戴围巾。”严浩翔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他原本将手插在大衣兜里取暖,见到刘耀文,帮他整理好围巾,然后牵住他的手。
那时他们已经两三个月没见了。严浩翔从大西北拍完戏后便急着回学校补落下的课,正好赶上刘耀文备考,两个人就在北京,却一次也没见过。然而这几十天并没有从他们的关系里隔出一段空白,十指相握的亲密姿势似顺水推舟,并不勉强,好像他们之间本该这样。
“这看上去不太暖和。”刘耀文举起自己和严浩翔紧握的手,北京的风冷的刺骨,短短几分钟时间,催得皮肤上泛起一层红。
“那怎么办?”严浩翔还认真想了想,“只好这样咯。”他怕冷,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单只手掌露在外面。
“我有个办法,”刘耀文将严浩翔的手拉进自己羽绒服的兜里,还像小狗埋泥似的拍了拍,“一分钟二十元,现在开始计时。”
他们经过门卫室时,还是识相自觉地放开了手。已经放寒假了,校园里没什么学生,后门处的几条小巷更是空无一人,他们一路走来没戴口罩,也没人认出他们。然而他们害怕逗留太久夜长梦多,严浩翔粗略带他走了走用作艺考的那栋楼和几处楼梯间,便又从后门溜出去。
转入小巷后严浩翔傻了眼,放假后周围没什么人来,绝大多数店铺已经歇业,他所描述的那家绝味小龙虾的门口也落了锁。
“我给司机打电话吧,咱们换一家。”
不要,刘耀文眼疾手快,赶在严浩翔找出手机的前一步抓住他手腕。严浩翔有些奇怪,用眼睛询问他原因。
原因就是他的私心。刘耀文明白踏出胡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重新走入人群之间,意味着会被打扰需要躲躲藏藏的可能性,意味着失去两个人独处的空间。然而这话不好说出来,刘耀文急中生智,拿手一指街边卖吉事果的小店,“我想尝尝那个。”
严浩翔顺着看过去,“那个不太好吃,就是冰淇淋旁边插着西班牙油条。”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给刘耀文买了一份,要了两个勺子。
小店做的的确不好吃也不正宗,油条上撒的糖霜与肉桂粉太过甜腻,冰淇淋上淋的巧克力酱口感廉价。他们站在胡同角上吃的,转角又是另一条空无一人的胡同,很安全,但风也很冷。身后的墙壁为严浩翔挡住了一部分风,刘耀文为他挡住了另一部分,生生在北风呼啸中开辟出一处温暖的山谷。
但冬天吃冰淇淋还是太冷了,前有冰淇淋后有寒风,刘耀文只觉得自己腹背受敌,下勺子的速度放慢又放慢,好像要在这种街边小吃上品出什么层次复杂的滋味来。他眼见着严浩翔挖了一大勺,将剩余的冰淇淋全部挖走,很不厚道地松了一口气。
“刘耀文,我有话想跟你说。”严浩翔的声音略有些含糊。
“本来不该在这么个场景下说的,显得不太隆重,没有仪式感。”
“但我忍不住了。”
他凑过去亲了亲刘耀文,一个嘴角带有肉桂粉和冰淇淋味道的吻,轻盈得像羽毛落在他眼皮上。
“十八岁的小刘同学,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收工后助理开车来接他,买了点零食放在后座,让他随便吃点补充点体力。拍戏时工作强度大,吃什么也胖不了,不用太过忌口。因着安全带的束缚,刘耀文往后转身的动作颇有些艰难。他翻了半天,从袋子里翻出一瓶菠萝啤来,罐身上写,酒精含量2%。
他又想起十七岁那罐无醇菠萝啤,味道像菠萝味碳酸汽水,他当时咕咚咕咚灌下半罐,口腔里残留的粘腻感像夏天出汗的皮肤,他反而觉得越喝越热,不知道是空调失效,还是因为严浩翔在身边。
急刹车将他的思绪唤回现在。助理没忍住,对着横穿马路的电动车飙了句脏话,刘耀文借着车子停下的空当拉开罐身的拉环。
啤酒花的味道很怪,对着这罐让他四年后终于尝到含酒精的版本是什么味道的菠萝啤,刘耀文做此点评。
事实上,他再也没有喝过和十七岁那年味道一样的菠萝啤。
菠萝啤大概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没多久,罐身上残余的水珠洇湿了刘耀文的手指,他打开膝盖顶着的储物盒,想找出一张纸巾。
他先找到了一个天鹅绒的黑色小盒子,正中央放着一只耳钉。
黑曜石,银质细枝缠底,很低调的款式,只有一只,另一只戴在严浩翔耳朵上。
他俩为了这只耳钉还吵了一架,又冷战了很久。
那是严浩翔二十二岁时的事情,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那年公司又续租了他们原本住过的别墅当宿舍。团里除了刘耀文以外,其他人要么已经毕业,要么正在毕业的路上,总算又能合体录节目。当时是四月份,七个人为了录物料都回了别墅。晚上没事做,他们买了水果和瓜子,电视正好播到刘耀文前段时间录的旅行真人秀,但没人看,都在手机上聊微信。
刘耀文随口抱怨那个综艺住宿条件太差,同行的女星还有点娇气。
“是吗,我还以为你挺喜欢跟她待一块的。”严浩翔冷冷地说。
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不敢接话,他们知道严浩翔和刘耀文之间的关系,齐刷刷看向刘耀文。
然而刘耀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愣了几秒,斟酌着开口,“我...没有啊,我跟她不熟。”
“都送礼物了还不熟啊?”严浩翔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欲走。
等一下,刘耀文拽住严浩翔的手臂。严浩翔从未用过这样讥讽的语气与他说话,尽管他不知道起因为何,却本能地给他顺毛,自觉刚刚语气过急,又放缓了哄他,“翔哥,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跟她真不熟。”
“放,开,”严浩翔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回暖,仍然冰得吓人,他朝电视抬了抬下巴,又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自己看。”没等刘耀文反应过来,借着甩手走了。
刘耀文蹲在电视前,把那一段翻来覆去倒带好多次。终于看出了端倪,一拍脑袋,“坏了。”
“什么坏了?”小情侣感情出现危机,团内自觉人人有责,马嘉祺和张真源去劝严浩翔了,其他人留下来陪他。贺峻霖性格急,恨他说话说到一半不清不楚,差点上手摇他肩膀,“什么坏了啊?你知道严浩翔为什么跟你生气了?这是好事啊,怎么能说坏了。”
“确实是坏了,”刘耀文痛苦地拿手捂住脸,“快让马哥张哥回来,我知道为什么了。”
一起录节目的有个新晋小花。小花之前和他一起在电影里打过酱油,他俩演一对戏份少但甜蜜恩爱的小夫妻,这次旅行综艺算二次合作。小花还在上升期,正好赶上之前那部电影将要上映,马上开始宣发,她的团队看中了刘耀文的热度,想借机炒波cp拉热度。其实这种为戏宣传的炒作在娱乐圈中屡见不鲜,严浩翔和刘耀文都没少被人拉着炒过,但事情坏就坏在小花的团队太过细心,从刘耀文过往的机场图中扒出来他曾经带过一个黑曜石的单边耳钉,于是小花买了同款,在录制过程中暗戳戳带过好几次。好巧不巧,戴的和刘耀文同边。
那只耳钉是严浩翔送刘耀文的。
更准确的说,是刘耀文向他要的生日礼物。
刘耀文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严浩翔正在外拍戏,赶到刘耀文下榻的酒店时已近十二点,火急火燎拎了蛋糕,上了楼却发现提前几周订好的礼物落在片场。让助理折回去拿也不能赶在刘耀文生日当天送来,严浩翔生自己的气,说怎么办,你今年的生日没有礼物了。语调委屈得近乎要哭出来。刘耀文看不得他这样,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指着他右耳上的耳钉说我早就想要这个了,你把这个送我,当我的生日礼物。
他很珍惜严浩翔送他的每一件礼物,连带着也珍惜那个耳钉,后来特意订做了天鹅绒的小盒子来盛它。他戴得很珍惜,最多走机场或者应酬时戴着,从来没舍得在经常尘土飞扬的片场里戴过。
那套耳钉被拆成两份,刘耀文一只,严浩翔一只,是他们唯一的同款。
小花那只耳钉与刘耀文的同在右边,看上去像刘耀文送给她的。加上这段日子他俩的通稿满天飞,刘耀文抱怨的那句娇气听在严浩翔耳中也变了味。
他哄了严浩翔很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差点赌咒发誓说要去跟经纪人提,再捆绑炒作我就是狗。严浩翔沉默地听,听完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我知道了,你给我点空间,我得想个事。
当时刘耀文还没意识到,那是单方面冷战的开始。
第二天严浩翔回去排练毕业大戏,刘耀文飞去上海赶通告。他那几日忙得头昏脑胀,拿出手机才发现严浩翔再没给他发过消息。
他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对方最近忙。他俩忙起来,好几天不联系的时候也不少。然而又过了几天,当他意识到自己发过去的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太妙。
他没忍住,给严浩翔打了电话,耐心地等待冰冷的电子音女声循环56秒后自动挂断,又接着拨下一个。第五个的时候严浩翔接了,问出什么事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刘耀文把酒店的窗户关上,周边一下安静不少,“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提出来,我可以改,但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对面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怨你,声音有些颤抖。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放在台面上。前天我接了个采访,主持人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只能说不知道或者下一个。其实我很想......可能过几年,你会觉得漂亮小姑娘也不错,就算你不这么想,大家估计也会觉得你跟哪个女星很般配......”
话没说完被刘耀文打断,“那你要跟我分手吗?”
“不是,”严浩翔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有点无力感,我什么都做不了。”
“严浩翔。”刘耀文很慢很慢地叫他的名字,舌尖擦过齿间,并不缠绵。
“你不信任我。”
于是变成了双方共同的冷战。或者角色互换,生气的变成了刘耀文。严浩翔大概想和好,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让经纪人给刘耀文的经纪人拍了一张票,说浩翔的毕业大戏,给耀文留好了票,前排。
“不用回。”经纪人说起这件事是在走完红毯后回程的车上,刘耀文垂着眼皮刷微博,头也不抬。“只要是他们工作室跟你对接的,你就说你要问问我,糊弄过去。”
拖到了毕业大戏的前夕,严浩翔给刘耀文发微信,问他来不来。
“去,肯定去。”刘耀文回得颇有些心花怒放。
这就算冷战结束了。
聚会定在了一家正宗的重庆火锅店,刘耀文到的时候,除了严浩翔其他人已经到齐,早已热火朝天开涮。贺峻霖喊他快坐下,丁程鑫给他碗里夹一块鸭血。蛋糕在旁边的台子上放着,包间里没架摄像机,算他们私下聚会。
严浩翔赶到时已近十点,火锅快接近尾声,只有刘耀文和张真源偶尔动筷。房门打开时他裹挟着外面的寒气进来,火锅上方漂浮的白雾四下散了。他熟门熟路在刘耀文身旁的空位坐下,答应了宋亚轩的提议说来晚的自罚一杯。
刘耀文把杯子推给他,“你喝点热水。”严浩翔露出一个笑,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指。
分蛋糕时他们才发现店员忘记赠送蜡烛纸盘。面面相觑之际刘耀文说干脆别切了,直接用叉子挖吧,也不插什么蜡烛了,我的生日愿望很简单,我们七个人能一直这样好好的,大家都一切顺利。
严浩翔没赶上火锅,只好指望蛋糕果腹。蛋糕外层的奶油涂装很厚,他不喜欢甜食,动作颇有些踌躇,迟迟不落叉子。正当他无奈之际决定破戒之时,旁边的刘耀文把他面前的奶油刮走了。
“我其实心底还有个愿望没说出来,”刘耀文凑近他,刚吞下的奶油使他语调黏糊糊地发甜。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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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的犀牛》参考的是03年郝蕾和段奕宏那版
“荷尔蒙作用下的骚动”原文为“月经周期带来的骚动”,有改编
关系进化论
-全文6k+ 现实向 文严
-上炎衍生小甜饼
-勿上升勿上升
刘耀文明显感觉到最近跟严浩翔的关系迈出了历史性的一大步。不仅是他,闭关的没闭关的队友们也感觉到了。
小点的两个哥哥是在一声又一声“严浩翔”中觉出了什么不对,闭关的则是发现就连微信群聊,刘耀文都开始直接了当地:“严浩翔呢?”
丁程鑫坐在节目后台的休息室里,八卦之魂已经从脚烧到了头顶,他急切地要跟别人分享他发现的这个秘密,于是他挑中了严浩翔的竹马好哥们张真源。
什么意思哦:小张张,问你,刘耀文怎么突然开始直呼严浩翔大名了。
窝滴脑阔:哥,我跟你一起闭关呢,我哪知道...
-全文6k+ 现实向 文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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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上升勿上升
刘耀文明显感觉到最近跟严浩翔的关系迈出了历史性的一大步。不仅是他,闭关的没闭关的队友们也感觉到了。
小点的两个哥哥是在一声又一声“严浩翔”中觉出了什么不对,闭关的则是发现就连微信群聊,刘耀文都开始直接了当地:“严浩翔呢?”
丁程鑫坐在节目后台的休息室里,八卦之魂已经从脚烧到了头顶,他急切地要跟别人分享他发现的这个秘密,于是他挑中了严浩翔的竹马好哥们张真源。
什么意思哦:小张张,问你,刘耀文怎么突然开始直呼严浩翔大名了。
窝滴脑阔:哥,我跟你一起闭关呢,我哪知道。
什么意思哦:去问。
窝滴脑阔:遵命。
张真源此时正在书桌前和一道物理题斗智斗勇,重庆好像进入了雨季,窗外淅淅沥沥总是没完,他打开宋亚轩的对话框。
窝滴脑阔:轩儿,刘耀文跟严浩翔咋回事?
我是宋树立:我哪里知道,我还想问呢,突然这几天开始大名直呼,黏黏糊糊。
窝滴脑阔:你问问?
我是宋树立:不问,要问自己问,左不过那些事,年下突然不叫哥,啧,要命了。
于是这变成了小草房除了当事人之外的,所有人共同致力研究的最大谜题。
当事人刘耀文心情倒是好得很。他那天晚上背单词背得晚了些,背得口干舌燥,突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几瓶便利店顺带回来的甜牛奶。
他轻手轻脚站在冰箱前开盖子的时候,楼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很有规律,刘耀文耳熟能详,住了这一年多,基本队里每个人的脚步声他都能听出来,尤其是这一个,他嘴上不说,但次次留心。
这人也走到冰箱前,揉了揉眼睛,刘耀文关上冰箱门,一看面前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人,果然是严浩翔。
“单词背完了?怎么不睡?”严浩翔哑着嗓子,伸手去开冰箱的门。
刘耀文不太常见他这副模样,平时严浩翔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清冷得像森林里刚落完的雪。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又像人间四月的太阳,特有元气。但唯独现在这副毫不设防,软软塌塌的可爱样子很少见。像什么?初中生的脑袋里词汇还是贫乏,比喻句思来想去就那么几句。
他瞥见窗帘缝里漏出来的月光,像银白的月光。他这样想着,心念一动,伸手去拿严浩翔刚拿出来的冰牛奶。
严浩翔一愣。刘耀文倒像没事人一样,把牛奶放回冰箱,然后去帮他够冰箱顶上的常温牛奶。
“胃不好晚上就别折腾,你多大了严浩翔。”他也不知怎么地,就很自然地把这个在嘴边心上辗转千百遍的名字叫出来了。
严浩翔几乎没听过刘耀文叫自己全名,他倒是会叫“宋亚轩儿”,但是那是他一进公司就开始叫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比不得,此外再没有了。
刘耀文一直跟别人一样叫他翔哥,偶尔着急了会不管不顾地喊上一两句严浩翔。他耀文儿耀文儿地叫着,刘耀文就很克制很有分寸地叫他哥。
就是不太熟,严浩翔曾经这样总结。
哪里知道这边也是不敢造次,可今晚不知怎么地,总觉得时机对了,就这么叫出来了。
刘耀文见严浩翔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还是正常地接过牛奶,这才舒了口气。严浩翔低着头,刘海快要遮住眼睛了。刘耀文在心里说这次舞台一定叫造型师给他改改。
“嗯…就是渴了,冰的更解渴。”他应该是改歌词改到这个点,一直没说话,困得感觉下一秒眼皮就要合上,所以声音哑哑的、懒懒的,听上去带着点服软的意味。
他们就倚在餐台旁,就着那斑驳的月光喝牛奶,好像也别有情调。也不聊别的,就聊最近要来的舞台。
“翔哥,我想在中间加一段krump。”
得,又叫回去了,严浩翔抬眼看了他一眼,有点怪异的眼神。刘耀文的心被这一眼看的砰砰跳,在脸上没当回事,还是微微睁大眼睛期待地看他。
“好啊,我本来也觉得加段什么合适。”他手里最后一口牛奶也要喝完了,晃了晃瓶子确定没声儿后,他继续道,“快睡吧,不缺那几个单词入梦,初中生。”
这倒像是气急败坏故意刺他了。刘耀文一手插兜,也喝尽自己手里最后一口甜丝丝的牛奶,对他说:“好啊,你也别改词了,早点睡。”
严浩翔脚步放轻地踏上楼梯,将那些晦暗不明的情绪都隐在熄掉的楼灯和刘耀文的脚步声里。
第二天一早,另外俩谁也不知道昨晚这一段儿,起得早些,严浩翔不知道有没有听话回去之后就立马睡,至少刘耀文下楼时,只有宋亚轩和贺峻霖两个人在餐桌前为了最后一瓶巧克力味儿的奶拌嘴。
“严浩翔还没醒吗?”他站在楼梯上抓了抓头发,顺便打了个哈欠。
宋亚轩用胳膊肘戳戳贺峻霖,趁后者转头对刘耀文说话的功夫抢走了最后一瓶巧克力奶。
“不知道,他昨晚好像睡挺晚的,刚好你去叫他。”
刘耀文应声,照例插着兜慢慢悠悠荡到三人间:“起来了吗?”敲门没人应,于是他打开门,发现严浩翔的床上有一团缩成球的被子。
他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用以前哥哥们叫他的方式,扑在严浩翔的身上,然后去扒拉他脑袋上的被子,在他耳边叫:“严浩翔!起床了!”
严浩翔才从梦里被拉到现实,房间里床帘拉得严实,灯也没开,只有门没关紧透出来的一丝光亮。他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过了小一会儿才从昏暗的光线里意识到趴在这里跟自己对视的人是谁,他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耳边咚咚咚咚,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刘耀文的心跳,他们好像谁也没有习惯这样危险的距离。
半晌,在刘耀文紧张地开始吞口水的时候,严浩翔没事人一般,仿佛刚彻底清醒:“啊…是你啊…”
你翔哥果然是你翔哥,处变不惊。
刘耀文于是像个砧板上的鱼突然跳起来,挠挠头说:“你醒了,快下来吃早饭。”
刘耀文的胆子好像是一夜之间变得很大,给严浩翔拿牛奶时,宋亚轩随口问一句给谁的,他手里动作也没停一下:“严浩翔。”也不管宋亚轩在后面怪异又惊讶的眼神。
后来宋亚轩悄咪咪跑到贺峻霖面前,像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说小话,问他有没有发现刘耀文最近跟严浩翔有什么不对劲了。
贺峻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最近感觉严浩翔跟刘耀文黏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
宋亚轩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贺峻霖说得对。
他们出发去重庆那天,机场还是人挤人堵得水泄不通,严浩翔在车上时玩手机玩得头晕,在机场里走着感觉脚下打漂。刘耀文跟在他旁边,眼见他状态迷迷糊糊,人多又不好扶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快步走近他,低声说道:“严浩翔,看路。”
严浩翔抬眼茫然地看他一眼,然后冲他淡淡一笑。他觉得自从自己默许刘耀文越界,这人越发肆无忌惮地管起自己来,很是享受精神上做哥哥的快乐。直呼大名并不算什么僭越,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通常耐人寻味,严浩翔不傻,他心里明镜似的。
他回头想想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儿,他们彻底熟了,严浩翔现在这样想。
他俩双人舞台是盼了念了很久来的,单采的时候也没藏得住脸上的笑,为了这次他们倒是都下功夫狠狠练了。
默契自然是实打实的,本来他俩就总会有莫名其妙的心意相通,看的哥哥们一愣一愣。双rapper的契合点就在于,知道如何配合着点燃现场,又懂如何配合对方做一个最佳搭档。
所以效果好得出奇,舞蹈动作的卡点都一模一样,只是这点默契在玩游戏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像是下了舞台脱胎换骨,第一天认识对方一样。
刘耀文赶在严浩翔手摸上来之前,拽起自己的帽子,看着像是挡发型,其实他心里也打鼓:“我都戴帽子了你总不能认不出来吧。”
结果严浩翔斩钉截铁地把师弟认成他,他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是不是瞬息万变,反正戴帽子的手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这么说归这么说,初中生这会儿心里还有点隐隐的期待,但就是这点刚生出苗头的期待被严浩翔一句是另外一个弟弟瞬间掐死在田里。
他鼓着掌,仿佛在为严浩翔的失败喝彩,可脸上表情怎么也不像是高兴时会露出来的,贺峻霖在旁边看了,只想告诉他:“小刘,你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轮到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严浩翔把自己缩成一团肩膀架起来让他辨认,他当时觉得这么怪一定是严浩翔了,结果摸了一圈回来摸到宋亚轩缩在衣服里面的手,又觉得这么小的手是严浩翔。
太混乱了,他都不记得场上有哪些人了。耳边又响起来刚才严浩翔故意逗他时说的,这得难点吧。小刘在心里叹气,真的挺难的。
当刘耀文发出:“怎么有两个严浩翔啊?”的疑问时,严浩翔被他逗的笑得直不起身,他觉得刘耀文这样懵懵的傻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如果不是在台上,他就去揉一揉刘耀文的脑袋了。
游戏玩过了就是玩过了,也不消去解释我为什么没有认出你来,又或者为什么把你认成陌生人。严浩翔也没在意这些,录制结束之后自顾自往服装间走。
现在是三月,重庆仍是潮湿阴冷,到了晚上更是冷风呼呼地吹。南方跟北方不同,北方的冷是刮耳朵疼,南方的冷是直往你骨头缝里钻。虽是如此,方才几轮游戏下来,穿得再单薄也架不住流汗,他要赶紧去换上衣服,被风吹感冒总是得不偿失的。
路过一个小休息室,里面突然冒出个人把他往里拽,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没开灯,但他还是认得这是刘耀文。
“翔哥,我有个问题。”刘耀文的眼睛又大又亮,在黑夜里就这么直勾勾地望向他,此时他站在这里倒有些心猿意马了。
“嗯?”
刘耀文这些日子人前人后都管他叫严浩翔,叫翔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多半是有事,要么撒娇要么生气。他懒洋洋地抬眼望向对面的人,发现这个人虽然面无表情,嘴角却有些下撇,他知道这是来找他算账。
“问题不大是什么意思?”
“你猜。”严浩翔眨眨眼。
他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刘耀文的来意,他皮肤很白,从刘耀文的角度借着窗外的灯光刚好可以把他打量得一清二楚,他嘴角浮出不明显的笑意,心中一动,但他又起了点坏心思,想逗小孩玩一玩。
“我不猜,还有个问题。”刘耀文攥着他的手腕,掌心的温热密密麻麻一直从手腕爬到他心里,他此刻不再笑,光听见心脏在自己的胸腔里咚咚鸣鼓,他有点什么预感,下意识开始严肃。
“严浩翔,你是不是喜欢我?”
刘耀文问这话半是真想问,剩下一半几乎有点笃定了。那天他在练习室里睡着,严浩翔蹑手蹑脚替他盖上外套,又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了很久,甚至替他理了理因为跳舞被汗浸湿的头发。严浩翔是真的不知道他其实早醒了,但严浩翔做的事他也是真知道。
今天严浩翔在摘下眼罩发现认错他的那一刻,说的那句话,让他一头雾水。这不是严浩翔的惯常反应,他也看见了,严浩翔回位置转头看他的那一眼。他花了好大力气,一路上心里东风吹战鼓擂才来的勇气问出这话。
严浩翔没说话,他就静静地看刘耀文,看得刘耀文心里头皮都发麻,半晌他笑着说:“你猜。”
又来。刘耀文急性子,此刻恨不得要逼问出些什么,可是他又舍不得,又怕把人逼太紧吓跑了,硬生生压下自己心头的燥火。
严浩翔有意逗他:“你生气了?你不也没认出来我吗?”
刘耀文此刻真气急败坏:“你别强词夺理。”
“嗯?”
严浩翔挑眉看他,刘耀文叹了口气,他认输。
“我是生气了。但我还是有话要说,刚才玩游戏给你比心,不是因为猜词,就只是想给你比心罢了。”末了,他顿了顿,“不想让你猜。”
刘耀文说完就出门了,严浩翔靠着墙壁独自出神。初中生真的大胆又直白,他现在不知什么情绪在心头混成了一锅粥,他不去深究,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得更加厉害。大概外面汽车的鸣笛声让他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是喜悦和心动慢慢冒了尖,占了上风。
他走去更衣室的路上,仔细回想刘耀文刚才问他的问题,但他直觉现在不是回答的好时候。
好在刘耀文没追着问,再遇到就像刚才昏暗房间里的事是严浩翔独自想象出来的一样处之泰然。严浩翔自然闭口不提,只当是个插曲。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人家的一年是365天12个月,他们就好像只有6个月,不然怎么临近4月5月又像年底一样忙碌起来呢?
这次就连闭关的高考生也不能幸免。
知道要去深圳,都有些高兴昏了头。在北京这个城市待久了,似乎习惯了三四月乍暖还寒,实际上早就翘首以盼夏天了,可以吹海风吃冰糕,对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刘耀文进来的时候,严浩翔还在思考带哪件短袖比较拉风,其他几个哥哥们三三两两站着,不知道讨论什么。马嘉祺独自一个人在楼下拿水喝。
刘耀文扫了一眼严浩翔的衣服,皱着眉说:“严浩翔,记得带件外套。”
马嘉祺拿水进门刚听到这句,差点手抖,抬头茫然地看向丁程鑫,谁知丁程鑫一脸看戏的表情,对他摊手表示自己也是观众。
严浩翔没说话,手上倒是实诚,拿了件自己最薄的外套放进要带的衣服里。马嘉祺目瞪口呆,那天回来的时候丁程鑫神神叨叨跟他说回来看好戏,他一脸不相信。现在想想,确实发生了许多事的样子。
到了深圳他发现了,刘耀文和严浩翔变的真黏糊。就好像用那强力胶粘上了,以前出门刘耀文跟谁说着话就跟谁走了,现在只要严浩翔没跟上来,他必得停下来,管你话说没说完,反正人我是铁定要等。
他俩本来就有点别人理解不到的脑回路,现在倒是变本加厉地一起使坏,偶尔拍摄间隙两个人就凑一起说小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其他几个一问三不知,不知道他俩啥时候熟成这样。
还是张真源看得通透,摆摆手:“人家俩早熟了,你们没发现罢了,别问了,我看总比吵架打架好吧。”
他和丁程鑫都觉得说的有理,况且广告拍完他们又匆匆忙忙赶回各自的家里去跟一堆五三打太极,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管弟弟们。
广告拍完恰逢了一个大晴天,正是出海的好时候,于是剩下四个一合计,死皮赖脸地求着工作人员坐游艇。
工作人员看看行程安排,闲着也是闲着,况且还能拍一期物料,觉得是笔划算的买卖,于是他们四个欢欢喜喜坐上船出海去了。
海上确实舒服,海风把毒辣的阳光吹散,拂在身上的时候徒留惬意与畅快。严浩翔最近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全身心放松,什么也不要想,只需要放空自己,跟大海面对面。
还算平静,不过时有波澜。这句话被他用来形容现在的海面。但转念一想,用来形容他跟刘耀文之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这些天他跟刘耀文的关系好像更上一层楼似的,彼此心知肚明又少不得互相试探。
想到刘耀文,想到前两天他终于忍不住跑来问自己发的微博是不是因为很喜欢巴比伦和拳击。严浩翔不由自主笑起来,他是很喜欢,因为这两样每一样都有刘耀文。他站在桅杆边,双手撑着,衣角随着船前进被海风吹着打卷,他太畅快了。
楼下ktv里的刘耀文终于调试好设备,准备高歌一曲。他手指划过许多耳熟能详的歌,最终在其中一曲上停留下来,他心跳好像加速了,有点紧张,他迫不及待地想唱这首歌,唱给严浩翔听。
严浩翔微眯着眼睛看太阳,耳边是刘耀文震耳欲聋的歌声,他唱得很卖力。
“…说出你的真心话…”严浩翔听到这句的时候几乎呼吸一滞,隐隐约约的期待又爬上心头。
他攥了攥手指,他觉得时机正好,他不想让刘耀文猜下去了。
他想到这就立马这么做了,立马走下去。刘耀文一首歌刚唱完,宋亚轩和贺峻霖刚出去。刘耀文看他一眼,仿佛知道他要来似的。
他咽了咽口水,方才那股子突如其来的勇气又卸了劲儿,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你猜?”
继续让他猜好了,猜不到我不说了。他忽然任性起来,像是吃准了刘耀文会上钩。
“严浩翔。”刘耀文走进他,目光却不移一寸地看他,直望到他心里去,“事不过三,你已经让我猜了第三次了。”
他笑,学着刘耀文的语气反击:“刘耀文,事不过三,你已经拒绝第三次了。”
刘耀文扬着下巴笑了,他挑眉:“所以弟弟,你猜不猜?”
“我猜你是听到我唱的歌了。”
“是,我来说真心话给你听。”
刘耀文一下子紧张起来,掌心都在出汗,他直觉今天是个好日子。果然,严浩翔慢条斯理的话音响起,他觉得深圳真好,因为深圳的天上会掉馅饼。
“刘耀文,你问我问题不大是什么意思。我承认是我故意在试探你,我想看你是不是照单全收。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想我的答案你早就猜到了。”
刘耀文不得不承认,严浩翔真的很有一套。但他也不说话,手插着兜看严浩翔。后者心里笑骂这个时候你还装逼。
“刘耀文,猜到了吗?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刘耀文还是不说话,但他跨了一步,紧紧地严浩翔搂进怀里,然后埋在他肩膀上低低地笑。
严浩翔回抱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他们隔着衣料感受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声。
严浩翔拍拍他,刘耀文才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怎么办,我也好喜欢你,所以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他这时候却来劲儿了,逗刘耀文实在是一件太好玩的事情:“你猜。”
“不用猜,我想你肯定特别乐意。是吧,男朋友。”
“是,男朋友。”
严浩翔笑着去抱他,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依赖完完全全交给刘耀文了。
后来小刘回想起来,十分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和严浩翔的关系确实有了历史性的进展。从翔哥变成严浩翔再到变成刘耀文的男朋友严浩翔,小刘终于得偿所愿。
之后再说起上火的那次游戏,小刘总结到,能怎么办呢,男朋友的小心思还不是得照单全收吗?
至于哥哥们,他们早就习惯了刘耀文随时随地的严浩翔严浩翔严浩翔,严浩翔也突然变成粘人精一样,遇到刘耀文的事总是格外来精神。从前是刘耀文管严浩翔,现在两个人颇有点互管的架势。
不过张哥说得对,不吵架不打架就是好的了,你还管人家俩干嘛吗?
END.
半熟
碗戏 现背
侯雯元视角/第一人称
/
我实在是个不太会照顾人的角色,相比关照别人我永远更关照自己。
就是大众口中说的自律。
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我的注意力更集中于自我。
像我这样的人社交起来很有难度,我硬汉的荧幕形象常常让不熟的同行不太敢跟我接触。
我在尝试突破这层困境,毕竟这个圈子很靠人脉,我只一门心思举铁和健身并不能保证我就能有戏拍。
先从年纪小的弟弟们入手,安全又没有负担。
生存类的野外真人秀还挺适合我的,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我的团队很快就接下了《这是我的岛》的邀约。
比起野外生存对...
碗戏 现背
侯雯元视角/第一人称
/
我实在是个不太会照顾人的角色,相比关照别人我永远更关照自己。
就是大众口中说的自律。
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我的注意力更集中于自我。
像我这样的人社交起来很有难度,我硬汉的荧幕形象常常让不熟的同行不太敢跟我接触。
我在尝试突破这层困境,毕竟这个圈子很靠人脉,我只一门心思举铁和健身并不能保证我就能有戏拍。
先从年纪小的弟弟们入手,安全又没有负担。
生存类的野外真人秀还挺适合我的,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我的团队很快就接下了《这是我的岛》的邀约。
比起野外生存对我来说困难的第一关就是记住七个弟弟的脸和名字。
啧,初入封神训练营的时候我也出过类似的洋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对男性很容易脸盲,尤其这个团里有两个长得很像的,总爱黏在一起说话,穿衣风格都颇为类似...
节目正式开拍之前,我终于凭借健身人士对体型审美的关注,把肩宽的那个,和腰细的那个彻底区别开了。
刘耀文、严浩翔,ok,真记住了。
和一群男人在一起集体生活或是集训我颇有经验,可以说起初我是自信满满吧。
就是我没怎么参加过真人秀,不知道就一个简简单单的起床任务还能有这么drama的反转。
Follow PD宣布我叫醒严浩翔的起床任务失败时我还没回过神来。
这小孩儿刚洗完脸还没清醒懵懵然的看着我,我立马回过头来替自己,也替他争取着同队的机会。
“他弄好了呀。”
我上下指着他已经干净利落洗漱好的一身行头。
“你要领着他走到门外面去,才算任务完成。”
我当下就反驳,“那你们没说清楚,我还以为他洗漱好穿好衣服就行了。”
那边老练又平淡的讪笑,“那你叫下一个的时候再多催一催。”
啊?我真...
我是靠层层选拔才赢得了出演《封神》的机会,受此影响我非常讲究规则的公平。
“没事,哥。”严浩翔温软的手搭在我的手臂。
“你再去耀文儿那边试一试。”
起床至今严浩翔几乎还没开嗓,语调低沉却还软软的,很明显是在规劝我。
“他有点赖床的,你直接拎着他让他起来。”
他好像一点没觉得无语和生气,波澜不惊的就接受了现下发生的事情,甚至还打起圆场来了,我倒是有点服气。
“行吧。”他拍拍他的肩,饶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下次有机会哥再找你一组。”
他跟我撞肩,表示全全理解并且接受。
我只能颇为遗憾又着急的赶紧出门再去执行下一个叫早任务。
“记得啊,哥,你要直接推着他。”
我草草回头瞥一眼算是答应,就看见严浩翔满是困意的面庞敛着憨态的笑意,手里做的动作是朝我示范着。
要怎么快速叫醒刘耀文,他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欸,本来小严是我们这组的。”
我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在这么愚蠢的任务上失败,于是上直升机前摘掉收音设备的空闲,我还是忍不住在刘耀文面前抱怨起来。
他彼时也正望着严浩翔和他同队另外二人往反方向离去的背影。
直升机螺旋桨和发动机的声响巨大,轰鸣在耳蜗内,我估摸着我刚刚那声喃喃抱怨应该是没被他听见。
我拍了他一下,他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
我知道他挺想和严浩翔一组的,近段时间的相处我也观察出他和严浩翔的关系很好。
“没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想办法跟小严一组。”
我想宽慰他,但是他还有些烦郁的眉眼注视着我的嘴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我说的,他只是点点头,便欠身上了直升机落座。
他好像有点不开心,这种微妙的不开心隐藏的很深,要不是我见过他和严浩翔勾在一起笑着说悄悄话的样子,他此刻只是略显冷面的表情,充其量只会让旁人觉得,这小孩儿大概天生没那么爱笑吧。
我不太会哄人高兴。
而且刘耀文干起活儿来沉默又专注,我也找不到缝隙去逗他开心。
我想多了,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谁来了这鬼地方能高兴啊,现在的小孩儿没吃过这种苦,要面对这么多繁琐的力气活儿愁眉苦脸是很正常的。
水都没得喝,肯定就不想说话呗。
待会儿天黑了还没火不得冻死,别说他了,连我都开始觉得条件艰苦起来了。
欸,要不开个椰子吃吧,算是逗他开心了。
我一把就着椰子砸开的小缝往两边扒开,新鲜的椰肉香伴着椰子水迸溅到我的脸上。
我赶紧回头想叫刘耀文过来尝尝。
“严浩翔,严浩翔。”
他正背对着摄像机在一颗树干后站着。
他手里握着对讲机,神情苦闷的重复着这个一直没得到回应的名字。
“严浩翔,收到请回答。”
“你们那儿什么情况,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在对讲机中传过去的声波了无回应,他垂着脑袋和眉眼,恰似只是无聊般的踢着脚底下的石子。
他举着对讲机,即便无声也还是执拗的等待着。
没能喊出去的呼唤被我生生咽下去,我回过头来看向手中还淌着椰汁的新鲜椰肉。
此时椰青边缘的苦涩味泛上来了,才觉得嗅着又苦又酸。
我知道刘耀文跟我相处稍微有点不自在,这不奇怪,我跟他还不算熟,我也还在努力尝试着跟00后的弟弟搭建沟通桥梁。
但实在是岁数差得有点多,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天开始黑了人的不安感就会不由自主的加强,他更加阴郁起来,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再难解释为这弟弟只是天生不爱笑。
“没火啊。”
终于从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属于严浩翔的声音很是可怜,我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间观察着刘耀文的神情。
“那要不你叫节目组把你们接过来。”
他在说完这句话时才下意识瞥了我一眼,我们视线对上,我却先觉得愧疚般避开了目光。
“我们这儿位置大。”
他声音弱下去,大概是因为我的视线回避让他以为这是我作为同组成员的回绝。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尊重规则,我不能给出回应是因为他说出口的话有悖游戏规则。
他自己应该也知道,他虽然年纪小却还算懂事,一整天也都在闷声干活儿,不像那种喜欢滥用特权的小孩儿。
只是苦等一天终于等来了对方的回应。
本以为可以欣喜着聊上两句,对方很委屈的三个字。
没火啊。
就把刘耀文奋力僵持才能悬着的心拉向了苦闷的深渊。
他很难过,我真的应该想办法哄哄他。
我实在是见不得这么小的小孩儿这么难过。
我开始跟他聊天。
聊开心的事,我知道他有电影快上映了。
名导演,强阵容,贺岁档。
每一项拎出来都够十几岁的小孩儿炫耀上半天的,但他躺在睡袋里睡眼朦胧的样子,让我知道再强行继续聊下去他也不会开心。
还是睡吧,今日事也不一定今日毕。
我也渐渐有些困了,实在是太过疲惫的一天,很久没感觉一天这么漫长过了,长到让我觉得不睡着,今天就永远不会结束似的。
我迷愣愣的,好像听见了炮仗的声音。
不能吧,谁能在荒岛上放炮仗。
我在意识模糊间挣扎,好似醒着,又好似睡着了。
又不知从那一秒开始,炮仗声停了,海浪的声音重新贯耳,吵得我有点焦躁不能入睡。
我睁开眼睛,真希望此刻的经历是一场梦,醒来我就在酒店的床上打盹儿。
有轻微的鼾声,慢慢吸引着我困乏的听力。
我勉力支起脑袋,我看向躺在一侧的刘耀文,是他在打呼。
我揉揉太阳穴,没觉得太震惊,看来今天确实是累着了。
我起身,看见他胸前的睡袋没提上去,也就在这时发现他衣领一侧还别着麦,大概是因为睡前跟我聊着天的缘故才没摘掉,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会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
我把麦夹撇开,也伸手将他放在腰间的麦包从睡袋中拎出来,还亮着灯的收声设备被我一键关闭。
估计录了快半个多小时的打呼声,竟然觉得有点滑稽和好笑。
“...哥。”
他突然口齿不清喃了一声,我吓一跳以为是把他弄醒了,却发现他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哦,说梦话呢,多大的小孩儿还会说梦话啊。
“没事儿嗷,哥给你把麦摘了。”
我把东西在一边放好,把他的睡袋也提上去,拉链拉紧。
“睡吧。”
我朝他轻声说着,语调轻快,因为我以为这是结束我们今天一切不痛快和烦闷的最后一句对白。
“翔哥...”他却继续回应着。
“...想你。”
我将要重新躺回去的动作猛地一僵,我下意识就瞥向刚刚放过去的收音设备,那里前一刻还亮着的工作指示灯已经被我关闭。
只有海浪声,除此之外什么声响都会在这座荒岛上快速消逝不见。
“你知道你晚上不止打呼还踢人。”
我后来打趣的跟他说,他有些吃惊的挡着嘴,好像很尴尬又难为情的看着我笑,“真的假的啊。”
他跟我确认着。
“真的。”我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表情把他骗的一愣一愣的。
好像连他自己也信了,那么应该所有人都会信吧。
说梦话什么的,还是等我们真的熟了再拿来调侃吧,现在我们这样半熟不熟的关系,我还是就当只听见了18岁少年的打呼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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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是假的,别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