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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在0预警，ooc预警，胡编乱造预警。

刘在伊的荒诞人生从妇产科医生把手术刀对准她妈妈肚皮那一刻就注定了。

 

每周都要去做礼拜的基督徒，违背了神的旨意和自我的信仰，将人为计算好的生辰八字硬套在她身上。

 

命理这门学问与圣经是相悖的吧？

或许她那聪明又扭曲的父母转头就去教堂忏悔了，耶和华会原谅做出如此邪行的人们吗？

 

刘在伊对此并不感到好奇，因为她不相信神真正存在。

 

她想禹瑟琪也不会是神的信徒，毕竟圣经不提倡跪拜。

 

自上而下的矜贵目光自禹瑟琪跪下的那一刹分裂出了困惑，即使禹瑟琪示弱的样子令人倍感兴奋，可刘在伊久违地品味到心口闷涩的滋味。

 

禹瑟琪竟然因为区区小事丢弃自尊心。

 

尊严不是她有且仅有并引以为傲的财产吗？

 

耳边好似闪过禹瑟琪对以她为首的霸凌者的控诉，控诉间不乏对自我的轻视，最后，是一句认命的承诺。

 

“在伊你想我做什么，我全部都会配合的。”

 

刘在伊微征了一瞬，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产生到上帝面前忏悔的念头，她不想因为功课赢过姐姐，就要拿起打向她手心的戒尺。

 

可是制定规则的爸爸说，在伊你是正确的，输的人就要受罚，很公平。

 

于是第一次忏悔就变成了唯一一次忏悔。

 

不回反问道：“瑟琪，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安全，在伊你不会懂的。”

 

闻言，刘在伊默了几秒，越脆弱易碎的东西越让人有保护欲。

 

心甘情愿地从高人一等的位置跳下来，走向禹瑟琪的那几步里大脑发出了强烈的警告。

 

禹瑟琪绝非表面表现出来这么柔弱易欺，可解题思路向来明确的刘在伊在此刻遇到了麻烦，她探究不出禹瑟琪的真实意图，也无法给自己心间起伏不定的情绪命名。

 

确定的只有，愈走近，胸腔愈溢出难以忽视的侥幸。

 

至少禹瑟琪求助的对象是自己。

 

“我之前就在保护你，之后也打算那么做。”

 

她朝禹瑟琪伸出了手，拉她起身后自己反而蹲了下去，拍去她膝盖上的灰尘时，刘在伊在心里再度下了保证，禹瑟琪的安全她一定会负责到底。

 

除此之外，还跳出一个卑劣的念头。

 

她要把禹瑟琪占为己有，如此便不必担心被反咬一口。

 

为了表达诚意，还亲手送上一条丝巾，慢条斯理地缠上她的脖颈。

 

只要禹瑟琪戴着它在校庆光明正大地兜上几圈，所有人都会明白她被刘在伊纳入专属物品之列。

 

这怎么不是保护她的手段之一呢？

 

刘在伊绝不会想到，当天晚上，这条作用和牵引绳无异的丝巾会成为禹瑟琪的武器，解开再转移的手法同样慢条斯理，目光亦是暗藏玄机。

 

可是，束缚主人的双手，她是怎么敢的？

 

禹瑟琪可能是吃错药了。

 

窗外的五光十色似乎想穿破紧闭的窗帘，窥视床上两具身影。

 

床上的薄掉落一半到地上，禹瑟琪伸出双臂把她框在怀里，刘在伊的身子被逼退背靠在床头，浴袍半敞开。

 

丝巾在半个小时前的淋浴中湿得一塌糊涂，即使禹瑟琪故作体贴地拧了拧，绑在手腕上还是很不舒服，刘在伊不由地嗔视过去。

 

禹瑟琪迎下来的目光一时间变得懵懂澄澈，刘在伊的声音不禁弱了下来，“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吗？禹瑟琪。”

 

整个校庆晚会里她都和禹瑟琪待在一块，在众人的打量眼色下招摇过市，外人审视视线下的惊讶与了然在刘在伊意料之内，哪怕总会有不开眼的几个也不足为虑，因为她总会找到机会还击。

 

虽然不确定原因是什么，但伤害禹瑟琪的人都去死吧，谁都不可以例外。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禹瑟琪的反应。

吃了会让人短命的烤肉和碳酸饮料还大饱了美丽烟火眼福的禹瑟琪必然很高兴，但刘在伊没有想到在结束之时她仍觉意犹未尽。

 

“在伊，因为你我今晚很开心。”

 

禹瑟琪的笑很含蓄。

 

刘在伊的视线不知所措地下移，定格在那屈手紧勾着书包双肩带的手指上，攥到发红的指节是否说明禹瑟琪此刻的心情除了雀跃，也有紧张存在呢？

 

一如旧贯的笑容不知不觉提到嘴角，又听见她问：

“刘在伊，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一起是个太过美好的词汇，刘在伊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哎，一声亮堂的叹息从嗓子眼挣脱出来。

早知道是现下这种状况，她会慎重考虑三秒再答复的。

 

算不上追悔莫及，高傲不允许她为某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感到后悔，只是疑惑，禹瑟琪为什么要这样做。

 

疑惑之处还有更多。

 

禹瑟琪带她来到了酒店。

 

禹瑟琪到底哪里来的钱开首尔高档酒店的房间？

 

走进来时花了三秒时间评估室内装修和设施面积，房费约莫50万上下，在刘在伊眼中不足一提的金额对于禹瑟琪来说是笔不少的数目，可以给自己买一百包零食。

 

她没有问，禹瑟琪也没有主动说明。

 

“在伊，你发现了吗？”禹瑟琪出声打消了她的疑惑。

 

今晚全程同行，刘在伊确定她没有机会碰染酒精，禹瑟琪却如同喝醉了一般，双目赤红着。

 

“我的动作很慢，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拒绝，你的力气不一定比我小，可你连一秒钟都没有试一试反抗。”

 

“再不济，你还可以用嘴巴说，只要你开口喊停，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禹瑟琪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颊，每说一句，呼吸就靠近一公分，直到最后，吐息直逼刘在伊的下眼睑的位置，很痒。

 

她不自觉眨了眨眼，又忍不住将脸向她掌心紧贴去，蹭了蹭。

 

每一个字都在胡说八道，串连出来的潜台词又好像是——承认吧刘在伊，是你在纵容。

 

被自己的假设戳穿心思，刘在伊笑了出声，“好吧。”

 

但一点儿都不挣扎的话，很没面子。她也绝不会允许，这一切都由禹瑟琪来主导。

 

脸从温热的掌心抽离，双方分开些许距离，刘在伊将绑在一起的双手举到她眼前摇晃，下一瞬，装模作样道：“很痛的。”

 

禹瑟琪不以为然的眼光证明她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刘在伊眼尾一耷，受挫地再提建议：“你拿它蒙住我的眼睛不是更好吗？”

 

她的指尖颤了颤，似乎在思考可行性，又很快让刘在伊的提议落空。

 

“不，我想让在伊看着我的动作。”

 

话音含有几分得意，再说：“而且我绑得很松。”

 

“禹瑟琪，你是变态吗？”

下意识的反应总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禹瑟琪若有所思地愣了一瞬，不回答，只轻轻拉了面前人的腰间的浴袍带子，眼见胸口敞开的肌肤越来越多，毫无反手之力的刘在伊只能别扭地偏过头去。

 

当禹瑟琪的手掌靠近她突突直跳的胸口，轻易引起身子的轻颤，刘在伊的气息失措，仍嘴硬：“你会吗？需要我教你吗？”

 

禹瑟琪的脑袋埋在她颈间沉沉吸了口气，话音也变得掷地有声起来。

“刘-在-伊。”

“你小瞧我的地方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先吻我，首先要接吻，第一名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刘在伊以为激将法会很有效。

 

“在伊，你的血管在跳，我都还没有开始吻你你就这么紧张了吗？”

 

刘在伊无话可说，感受着禹瑟琪的齿尖轻咬上她血管上的肌肤，疼痛感忽略不计，反而令人的生理感到愉快，不觉愤恼地想，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叛逆了一会儿的禹瑟琪又言听计从了起来，将时不时的啃咬变成了温和的亲吻。

 

“你想我吻你哪里？”

 

嘴唇从脖颈血管上移至耳根，“这里吗？”

 

又下坠到胸口，“还是这里？”

 

摸不透禹瑟琪的行为轨迹，刘在伊齿尖不自觉咬了口腔内壁。

 

“禹瑟琪你接吻的功夫好差劲。”

 

但很可惜，双手被拘禁的人被剥夺了反客为主的机会。

 

“我知道是这里。”

自问自答的禹瑟琪终于吻上了她的唇瓣，柔软触及柔软，贴合着触碰着，在某一刻抵开齿关，瞬息间气味交缠。

 

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待禹瑟琪的吻稍稍撤退之后，刘在伊偏头调整呼吸。

 

却不想看见胆大包天的禹瑟琪将她的浴袍扔在地上，刘在伊这才反应过来，禹瑟琪腰间的蝴蝶结还系得十分漂亮，而她竟毫不自知这有什么不对，凑过脸来还想吻自己。

 

刘在伊气得心绪更不稳了。

 

“放开我的手。”

话音里的气息直击禹瑟琪的唇瓣。

以为禹瑟琪会直接拒绝，已经做好咬她嘴唇的准备了。

 

还没咬到，耳边触到极近的吐息。

“可以。”

“如果在伊跪下的话。”

 

刘在伊匪夷所思了一秒，确定禹瑟琪不是在开玩笑。

 

禹瑟琪果然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白天才朝我行跪拜礼，晚上就要我还回来？”

 

“那你跪吗？”

许是怕自己话里的力道不够，禹瑟琪瞬时坐直了身体，交涉含义浓郁的目光自顾自地垂落下来。

 

刘在伊上扬的视线不自觉看向她覆在浴袍系带上的手指，只要轻轻一拉，她就会和自己一样衣不蔽体。

 

不可否认， 只对她使坏的的禹瑟琪很迷人。

 

刘在伊笑了声，而后床垫深陷了凹坑。

 

伏低做小的人变成了自己，刘在伊很想问问禹瑟琪现在你满意了吗？可抬眼之后，禹瑟琪眸中除却不可思议，还稍稍藏有疼惜？

 

刘在伊不需要其他人无谓的关心。

但她莫名问了别的，“禹瑟琪，你看到我这样，心口会闷闷的吗？”

 

禹瑟琪也许是听懂了什么弦外之音，也许是觉得她的提问莫名其妙，未语，只是快速将自己身上的浴袍剥落，扔去地上和另一件交叠。

 

而后，在下位者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神里，慢半拍地跪了下来，快速解开了刘在伊手腕上的丝带。

 

刘在伊的双手顷刻间恢复自由，却反常地没做动静。

 

禹瑟琪能做到哪一步？她也很好奇。

 

禹瑟琪移动了位置，前胸贴上她的后背，一手再次感受前人胸口心跳，一手握着腰际渐渐收紧。

 

刘在伊不自觉昂首大口呼吸着，看不清身后人的面容和表情，只觉体温交缠还不够，禹瑟琪那携带火种的细吻，先停留在她脖颈，再自蝴蝶骨燃起。

 

刘在伊跪在床垫上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与她亲密相依的禹瑟琪一定可以感受到，像是得到鼓舞般将火势向下蔓延，蠢蠢欲动的指尖捻着笨拙的温柔以微小的撩拨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滑过。

 

无意引发急促的喘息，喘息又无意给火势煽了风。

 

怪异的是，火势在上半身燎原，却掀起下半身不可名说的波澜。一个人的指尖染指另一个人的水痕，心惊肉跳的不止一个人。

 

禹瑟琪的呼吸剧烈地扑打刘在伊的身体，停不下来了。

 

除非刘在伊开口喊停。

 

刘在伊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忍不住扣紧禹瑟琪的胳膊。

 

或许女人相较于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总是多了些理性，被入侵，还是以这样的姿势被入侵，至少要是互相信任的关系。

 

但刘在伊从未想过要去信任谁，同样深知，和她连熟稔都算不上的禹瑟琪也不会信任她。

 

因此，她没有必要提醒对方，进入了我的身体就要进入我的人生。

 

如果禹瑟琪不敢怎么办？还是不要自寻烦恼比较好。

 

为了让这件事体面地进行下去，刘在伊松力放开了她的胳膊。

 

“在伊，你在想什么？”

 

原来，看不到她表情的禹瑟琪也可以察觉到她不礼貌的分神。

 

刘在伊擅长回避问题，更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提问方式，此刻却有点儿不想说谎。

 

“我在想，我竟然敢让人站在我的身后。”

 

万能的刘在伊也有失策的时候，失笑的音色沉浸在失落里。

 

过去了几次吐息的时间，禹瑟琪已然把她弄到面对面的位置，随之而来的是她极速凑近的脸庞。

 

刘在伊眼中刚扬起错愕，禹瑟琪的唇就覆在她的眼皮上，一瞬即撤离。

 

“那现在呢？”

“在伊看着面前的我，还会觉得害怕吗？”

 

我怎么可能害怕。

刘在伊没有立刻反驳，因为禹瑟琪的目光过于温驯，隐于眼底深处的眷恋类似某种预告，预告她接下来会如何温柔。

 

温驯是否一种假象，刘在伊已然没有时间去辨别。

涣散的视线聚焦在禹瑟琪绷紧的手臂线条，轻易意识到她那进出的动作意味着什么，羞愤骤时给刘在伊的脸颊染色，快速撇开又恰不逢时地撞入她的眼眸。

 

禹瑟琪又用这样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神看着她。

 

彼时声势浩大的烟花漫天绽放，而刘在伊无心观赏，本能地看向身侧的禹瑟琪。

 

禹瑟琪似有所感地侧目，她的目光与现下如出一辙。

 

刘在伊觉得自己那比谁都肮脏的灵魂被洗涤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像她的父亲一样龌龊。

 

她那懵懂又坚定的眼神，忽然间露出了狡黠的锋芒。

 

禹瑟琪将眼里的迷恋具象地表现了出来，以唇舌之矛、以敏捷双手、以炙热的呼吸和体温，以刘在伊能切实体会到的一切。

 

禹瑟琪以笨拙的温柔织了一张细密的网，刘在伊掉落至此，插翅难逃，仍执拗地提身坐入那根指，回以愉悦的深吟、回以绷直的身躯，回以汹涌的波涛，回以涨潮的目光。

 

刘在伊清晰感受到体内手指的形状，感受到她是如何在泥泞之间穿梭，如何在冲击薄弱之地施予热与暖，又是如何在她身躯失衡时给予安全的着落。

 

她俯首埋进禹瑟琪不算宽广的拥抱，好似听见身上盔甲一片一片落地，分崩离析的声音。

 

作为报复，她咬了一口禹瑟琪的脖子，听到禹瑟琪吃痛的回应后又立即点到为止。

 

其实刘在伊懂禹瑟琪所说的不安全的感受，不安全意味着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难以理解的是什么呢？在禹瑟琪身边，她很有安全感。

 

掀不开乏累的眼皮，身子缓慢地向后倒去，刘在伊知道自己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地上的薄被被拾起盖在了自己身上，紧接着身边的位置也向下塌去，在被窝里触碰到另一双腿的温度，刘在伊没睁开眼，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也许是自己的呼吸并不平稳，禹瑟琪知道她没睡着。

 

但能不能不要没话找话？

 

“刘在伊，你要出你自己那一半房费，二十三万五千。”

 

酝酿了这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刘在伊选择不和她一般计较。

 

“aa吗？好麻烦。”轻轻吐槽完又抿了抿嘴提议：“不如这样，这次我付，下次你付，怎么样？”话说出口就反悔了，她有点担心禹瑟琪承担不起房费。

 

“这是我第一次邀请你，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做这种事需要干净点的地方，其实像我这样的人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干净，但昂贵的总是相对好一些。”

 

“但是，下一次，我不会定这么昂贵的酒店。”

 

“你能接受吗？”

 

陈述的音色原本是就事论事的平和，刘在伊却从那微颤的尾声里听出担忧。

 

刘在伊笑着回答，“好吧，我接受。”

 

而后慢慢睁开眼，目睹到禹瑟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刘在伊抬头，一瞬睡到她的枕头上，忽然的靠近令禹瑟琪瞳孔微张。

 

刘在伊想和她说的话很多，但说出口的只有。

 

“禹瑟琪，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搭上来。

 

禹瑟琪不会还想作乱吧？要不要制止呢？

 

“在伊你总是喜欢预设最坏的结局。”

 

“或许你可以相信我一次。”

 

“相信我不会突然间捅你一刀，相信我说到的就会做到，如果哪一天我没有履行承诺。”

 

刘在伊认真地盯着她的唇， 禹瑟琪郑重其事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刘在伊，你记得要来救我。”

 

 

*半现实

*纯属臆想文学

沈梦瑶成功在2023年再次卫冕总选第一，并没有人感到惊讶，毕竟这是大家在一年前就意料之中的事。

对于大多数成员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大家都希望沈梦瑶能离开这里，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向更广阔的天空。

袁一琦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在23年总选过后，沈梦瑶几乎就不上剧场的公演了，一直在忙工作室的事和出外务。

许杨玉琢等人发现袁一琦老是沉默地坐在后台，也不接她们的玩笑，只是淡淡地翻看着手机，要不就是合着眼睡觉。

包括许杨玉琢和王奕在内的所有成员，大家都不能准确说出她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也许她们俩自己也不知道。

她们之间的爱是存在的，是从17年就囤积下来而不可磨灭的。但是在五年多的避嫌下，再疯狂的感情都被如冷水般的谩骂摧折得惨不忍睹。

没有人提过分手，所以她们现在还属于那种“暧昧”的阶段。但是她们自己也知道，等沈梦瑶真正离开后，也许真的就该断掉了。

所以大家虽然说不准具体原因，却也知道袁一琦的反常跟那位即将离开的一姐有挺大关系。

即使是从客观的旁人视角，袁一琦也确实应该高兴。沈梦瑶升堂意味着她的时代真正到来了，这条河里的后起之秀暂时还威胁不到她。作为第一个零零后御三家，刚出道就进圈，21年即使饭头卷钱走了也依旧稳进选拔，22年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直接披上了粉色披风。这样的人的确也是沈梦瑶升堂的一大威胁。

现在好了，沈梦瑶保位升堂，袁一琦再度成为全团一姐。

开始准备毕业公演的沈梦瑶拦下了刚排练完的袁一琦。

“毕业公演，来给我助演吧。”

袁一琦抬眼看她，轻笑一声:“没必要为了显示我跟大家都一样就违心邀请我，我可以说我病了，上不了就行。”

袁一琦觉得，沈梦瑶邀请她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她会邀请所有h队的人助演，因为她作为队长想看到她们有更多舞台和机会，如果单单漏了她才显得更加刻意。

沈梦瑶皱着眉头，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误会了，没有什么违不违心的，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其实两个人后来不是没有合作过舞台。沈梦瑶登顶后的第一届金曲大赏两人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但是“被迫”和主动邀请的性质的确不同。

袁一琦扣着手思量了一下，再次看向沈梦瑶:“你想让我上什么节目？双人还是多人？”

两个人都知道如果在沈梦瑶的毕业公演上跳双人舞会有多大影响。

沈梦瑶其实在邀请她之前是考虑过的，她真的想放肆这么一回跳首双人曲，但是真正面对袁一琦的目光时她说不出口。

是的，她怕了。

看她没有说话，袁一琦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果然曾经相爱的人即使在分开后还是共享大脑。

“不用纠结，就算你想跳双人曲我也不会同意的…多人曲的话，你觉得行我就行。”袁一琦嗤笑一声，语气有点无奈。

不过也是实话，她不会让自己毁了沈梦瑶在剧场的最后一场演出。不会让她的毕业公演因为她而出现在热搜上。

可以上热搜，但不能是因为她。

“那唱歌呢？像左左和liga那年金曲一样？”沈梦瑶突然说道。

袁一琦还是犹豫了一下，但是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啊。”袁一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我来选歌行吗？”

沈梦瑶倒是没想到她会提出选歌，惊诧下同意了。

其实那个时候袁一琦并没有想好选哪首歌，于是回去绞尽脑汁地想，把河里河外的歌都听了好多。

她甚至还皱着眉把《浮光》《人鱼》这种“热搜预定神曲”都听了一遍。

最后，她选了十洲。

当沈梦瑶看到袁一琦分享过来的《以十洲的名义》，沈梦瑶是没想到的，但是仔细一想，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这首行吗？”

沈梦瑶心情有点复杂，但是她现在不想也懒得揣测袁一琦是因何选了这首歌。她要做的就是设计好舞台，然后让毕业公演完美完成，然后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她在心里就不愿意承认，她在逃避跟袁一琦有关的一切。

“可以，把你安排给我，我找时间对词。”

袁一琦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发给沈梦瑶，那边就没再回了。

袁一琦放下手机，又听了一遍这首歌。

客观来说，挺适合在毕业公演上唱的。只是适不适合她们俩唱……其实哪里还有什么歌是适合她们俩唱的。

她能唱高声，沈梦瑶能和低声，光看歌曲效果她相信是不错的。但是只要是她们俩凑在一起，舞台就容易被忽略。好像大家都更在乎她们面对对方时的表情和微动作。

想到这，袁一琦很无奈。

之前b50两个人尽心尽力排了个基本没有互动却几乎完美的舞台出来，两个top之间的合作想也差不到哪去。如果换做其他随便两个实力top做出这个舞台，肯定也能上热搜，只不过热搜词条不会只跟两人关系有关——“黑喵fh”。

她烦躁地推开思绪，一遍遍从客观角度思考这首歌应该表达的情感——跳出沈梦瑶与袁一琦的故事去思考。

希望一切顺利。

两个人没怎么排练，就一起和了几遍词。两个人早已经冷静得可怕，面对彼此时都默契地藏起了一颗乱跳的心，都以比朋友更疏离的方式与对方交流，以为只要不对视就能把爱永远埋在心底。

“你怕不怕？”最后一次练习完，袁一琦靠在镜子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沈梦瑶坐在她旁边，正在听刚刚的录音，闻言放下手机，淡淡看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怕什么？”

袁一琦没答，她知道沈梦瑶明白她在问什么。

“……怕有什么用。只是一次公演，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再说，只是唱一首歌，哪有那么多没事干的人。”

袁一琦听后笑出了声:“有我们俩的舞台，有几个人真正在乎舞台？”

“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沈梦瑶依旧神情淡淡，“我们做好我们就行。”

袁一琦不知道她是在安慰她还是自我安慰，不管是什么反正她都没听进去。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点头:“好。早点睡，晚安。”

袁一琦也说不清是希望那天早点来还是永远都别来，但是不管她怎么想，沈梦瑶的毕业公演依旧按时到来。

她跟着队友上完了几首大歌后回到后台等，后面就是属于沈梦瑶的舞台了。她只用等着该她上去了再去。

坐在后台，袁一琦把玩着手里的瓶盖，听着台上的音乐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唱十洲？你选的？”许杨玉琢凑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袁一琦。

袁一琦头也没抬，点了点头。

“真够可以的，瑶瑶这公演热搜词条看来不止一个了。”许杨玉琢伸手给她点了个赞。

袁一琦被她这话逗笑了:“我当你是对我俩的肯定了。”

许杨玉琢翻了个白眼:“你mc上吗？上第几个？”

“我既然都要表演，要是故意不上mc算什么。至于上第几个嘛…都行，缺人我就上。”

许杨玉琢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有人叫她去换衣服了，于是她对着袁一琦摆摆手就走了。

袁一琦撇撇嘴，开始思考起一会儿的毕业祝福该说什么了。

沈梦瑶跳完了一首歌，跟着段艺璇杨冰怡一起下来了。刚到后台就看到袁一琦坐在那里发呆。

段艺璇走上前去拍了她一下:“下一个就到你们了啊，别发呆了，准备准备啊！”

袁一琦回过神，对上沈梦瑶的目光，她好像挺累的，轻喘着气对她示意了一下，走去换衣服了。

袁一琦这时已经换好衣服了。服装是沈梦瑶买的，本来袁一琦是不想穿裙子的，但是人家既然买好了，也不好挑三拣四。

沈梦瑶选的两件都是长裙，袁一琦穿的是淡蓝色的，沈梦瑶的是紫色。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舞台设计，沈梦瑶先上，然后袁一琦再上台，最后合唱，没有设计什么互动。

上台前，两个人站在幕布后对视了一眼。

“最后一次同台了吧。”袁一琦轻笑着开口，她说得好像很轻松，但是沈梦瑶却还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一丝矛盾的情绪——有对于这天终于到来的放松，还有一丝沈梦瑶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不舍。

沈梦瑶抿着嘴点了点头:“好像这么多年一共也没几次。”

袁一琦看向沈梦瑶的眼睛，带着不明的情绪，最后只说了一句:“加油。”

“嗯。”

“上一次是哪一首歌，也曾说过十年后再相逢。”

音乐响起，沈梦瑶先拿着话筒上台了。

台下呼声响起，这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唱歌节目。

“上一次是哪一些人，背对孤灯，唱哭了一座城。”

当袁一琦的那很有特色的声音出现时，有人有了猜想，却不敢真正猜出来。底下的观众简直紧张死了，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

等到袁一琦真正走上台时，剧场瞬间安静了。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场景，袁一琦还是有点紧张，握着话筒的手都开始出汗了。她有点不安地看向舞台中间的沈梦瑶——这才发现沈梦瑶也在看着她。

沈梦瑶在笑，像四年前一样对着她温柔的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袁一琦一下子就心安了，轻轻呼了口气朝中间走去。

“十年之后再相逢，时代碾碎感动…”高潮部分两人合唱，不得不说两个人的声线确实很搭。

袁一琦想到她们两个初逢的时候了，那时候沈梦瑶才18岁。又怕又好奇地看着新来的小后辈。

“但愿坠落的沉重，是万有引力之虹。”

“只怕早已不相识，擦肩而过…”

沈梦瑶想到她们的这几年。不是女朋友，却永远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总能在最难熬的时候相互陪伴。却因为外界的一次次伤害，为了互相保护，都默契地拉远关系。

原来她们真的要分别了。好不现实啊。

不清不楚相伴五六年，好像真的要断了。

明明平常练了那么多次，袁一琦平心而论已经做到对这首歌无感了。但是突然就感到脸上一凉，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

她有点无措，于是下意识再次看向身边的沈梦瑶。

沈梦瑶也感觉到这束目光，回望向袁一琦。

原来她也哭了。

两个人都看到彼此眼中闪烁的光。

没怎么思考，袁一琦向沈梦瑶抬起了手。

“可我仍期待相逢…”

“…聊聊各自感动。”

沈梦瑶抿了抿嘴，伸手牵住了她。

最后一次了，既然知道没有以后，我希望这次没有遗憾。

“你留下白马披风，依然有青葱少年…”

“…向前冲。”

灯暗下，袁一琦放下话筒，红着眼眶看着沈梦瑶，轻轻呼了口气，轻轻握住那只手。

沈梦瑶感觉到对方握紧了手，也回握住她。

“沈梦瑶，我…”不用话筒，只有沈梦瑶听见了她的喃喃。

也许就在这一刻，沈梦瑶才突然想明白了。她知道袁一琦要说什么。

她没让她说出口。

沈梦瑶用力拉了下袁一琦，终于在这个暗下的舞台上当着所有人抱住了她。

“以后再见，我们都要好好的。”

被打断的袁一琦知道，沈梦瑶明白她想说什么。不过她是对的，她们不该再重蹈覆辙了，这些年她们互相试探，已经走完了99步。只是这最后一步，沈梦瑶拦住她了，不该再走下去了。

袁一琦的泪止不住了，她用力紧紧搂住沈梦瑶，她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底下的观众还没有从十洲的轰动中反应过来，新一轮mc已经开始了。而段艺璇旁边站着的是袁一琦。

袁一琦红着眼，冷着脸，垂着眸。

段艺璇知道她现在不好受，赶紧拉开话题开始组织其他人的自我介绍。

等到前面的人说完，袁一琦的脸色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大家好，我是SNH48  team hii的袁一琦。谢谢大家来看沈梦瑶的毕业公演。”

等call声过了，她重新拿起话筒。

“对沈梦瑶的毕业祝福…”

但是后面袁一琦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声音，段艺璇正想出来解围，就听到她开口了。

“我刚入团就认识了她。我记得那时候生活很难熬，但是后来有了她的陪伴好像就没那么吓人了。”

“那时候我们绝对不敢想象今天这个场面。我们在团里像两个小透明，但是过着我们…不，我最满意的生活。”

“我以为我们很快会退团，没想到我们俩倒是在留得最久的几个中。18年我们有了矛盾，或者算不上什么矛盾，总之我们因此没了以前的联系。”

“也许会感叹这些年，但是我相信我们俩都没有后悔过。我们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恶意曲解我们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她。能进入这里，认识她，并且今天站在这里祝福她，我感到很幸运。”

“我知道她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承受的压力也很大，但她一直是个好队友，也是H队的大家都无理由支持的好队长。她值得更好的，希望她大放异彩。”

“最后，祝她身体健康，前途顺遂。谢谢大家。”

底下先是沉寂，然后稀稀落落响起了掌声，最后全场响起轰鸣的掌声。

坐在后台的沈梦瑶淡淡地笑着。

“挺真诚的。”王奕评价道。

“是啊，我以为她还是跟以前说生祝一样体面地说一句。”

“看你们俩这样，真就打算‘决裂’了吗？”

沈梦瑶摇摇头:“只是不打算再联系了吧。”

王奕明显不理解。

“一一，我对她的爱就像你对粥粥的一样。只是我们跟你们不同，我们俩早在18年就知道彼此不合适。”

“可是你们都还爱着对方，而且愿意为了对方做出改变啊，为什么不再试试？”

“没有必要了。就是因为我们都爱得太深了，再次尝试只是重蹈覆辙，就这样不好吗？至少我知道我还爱着她，她还爱着我。至于以后还爱不爱，我们都尊重对方。”

王奕皱着眉。

沈梦瑶笑出声，碰了碰她皱起的眉:“别学她老皱眉。好好陪着粥粥，有事就好好商量，别走到我这步。”

沈梦瑶看着台上那个背影，心下只有感叹，至少没有遗憾和悲伤了。

“也许十年之后再相逢的时候，我们还能记起这几年浓烈的爱意。”

——————————————

END.(有番外)

*谢谢@冰镇北卡蓝 的约稿（2/20）

*📣敬请关注黑喵B50

1.

沈梦瑶默默看着房间里焦头烂额的陌生人们，此刻她的眼神和心态都有点涣散。新鲜出炉的全团一姐刚从卫生间里出来，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了从不曾想象过的模样，她当然喜欢猫，但也猜不到原来自己在五年后会养三只形态性格都毫不相同的猫。

队友们闻讯而来，听说大活人失忆的剧情只在狗血车祸电视剧里见过，可沈梦瑶好端端地当着小偶像，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会只记得老师让五期生去教七期生跳舞这件事呢？

在所有人对沈梦瑶紧锣密鼓的追问中逐渐变得心如死灰的王奕像块木头一样站着，只有她旁边被抓住的周诗雨知道无意识捏拳头的恋人现在有多讶异，甚至可以说是愤怒了。

王奕打开门出去，把正戴着耳机的袁一琦抓起来，对方一脸无辜，看起来相当疑惑。可到头来握不住流沙的王奕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过激的话，只是很想把这人揍一顿。刚刚焦急且好奇的大家都围着沈梦瑶，问她还记得什么，可无论问多少次都只得到时光倒流的唯一一句回答。

“老师让我教新来的七期生跳舞啊…”

喘着气的王奕对袁一琦说，沈梦瑶失忆了。

“噢？那她失忆到哪一步了？”

这声音里全是戏谑，更让小王不爽了。袁一琦和王奕的关系本就微妙得很，明明称不上太合拍，但又总被好事的粉丝拉在一块儿对比，从僵硬的气氛里瞄出点尴尬的甜蜜。对于来势汹汹前来质问，甚至出手扒拉自己的王奕，好端端在房间的袁前辈更是没什么好脸，只当她是发神经犯病，又来给生闷气的沈梦瑶出头。

“你自己去看吧，她不认得我。”

面若冰霜的王奕撂下句话，转身走了。留下对非科学现象满怀质疑的袁一琦，她琢磨两分钟，在群里对左婧媛和张琼予狂轰滥炸一番，认命般哒哒哒踩着拖鞋去了沈梦瑶的房间。

看见袁一琦露面，平时经常起哄的那几个家伙居然也安静下来，自动给她让出条通道。人群最中间的是张昕和许杨玉琢，沈梦瑶熟悉的两个人，于是还没搞清状况的袁一琦被她的好姐姐许杨玉琢指着，问沈梦瑶：“那你认得这个人吗？”

太诡异了，这场面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

沈梦瑶歪着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看得袁一琦无地自容无话可说。此刻全场肃静，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全团新晋一三姐，公式对手宿命旧情人，故事走向因为这场突然的失忆风暴有了更多可能性，被尘封的，仅有极少数人才知晓的过去好像又被掀开一角。

沈梦瑶说话了。

“你是那个新来我们队的七期生袁一琦吧，虽然你好像长大了些，长高了点，但我记得你。”

愣在原地的袁一琦睁大眼睛，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了。似乎觉得对方比失忆的自己还要惊讶，沈梦瑶绽开个熟悉又陌生的笑容，“老师就是让我来教你们跳舞的。”

不，不要，不用了，我不再需要了。

袁一琦的脑袋里瞬间闪回过很多片段，埋藏的危险记忆碎片像发光体一般爆炸开来。那个土里土气的自己和沈梦瑶坐在排练室角落酱酱酿酿吃外卖，那个挤在地铁里的自己哼着歌去接沈梦瑶放学，那个被突然发难的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原来封存并不是遗忘，她甚至能勾勒出更多细碎的，只有自己在意的细节。

“沈梦瑶。”

深呼吸的袁一琦扭头看了看周围保持沉默的看热闹朋友们，习惯用敌意掩盖茫然的刺猬冒出些尖刺儿，她把更难听的话咽下去，不自觉勾起嘴角冷笑，“你要不要先上微博搜索一下袁一琦沈梦瑶，再决定要不要教我跳舞？”

说完她就关门走了，有气发不出的许杨玉琢在后面跺了跺脚，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2.

原来是这样子的。

沈梦瑶花一上午时间熟悉了自己久经剧场的身体，一副更柔韧更控制自如的身体，也更脆弱的身体。接着她又花了一下午时间了解现在身边的这些人们，这些队友。

她用日记本记下这些搜索记忆的点滴，还有生活中发生的故事，失忆的人如果再次失忆，好像是毁灭性的灾难，人要防患于未然。

啊，信息量要爆炸了。

自那天跟袁一琦进行过三言两语四不像的对峙后，沈梦瑶就没再见过这个炸毛的队友。对这五年间发生的事，她已经从很多渠道有所了解，但失去记忆的空白也确实剥夺了她关于这些故事的一切喜怒哀乐。

如果袁一琦没有失去这些回忆，竟不知道该说老天爷是对被取走记忆的自己不公平，还是对依旧留下那些痛苦的她不公平了。

一夜之间失忆的沈梦瑶意外地看得很开，这点好像也兼容了坚韧不屈随遇而安的24岁佛系沈梦瑶。虽然只有小不点儿的记忆，很不习惯没有刘海的日子，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太害怕，似乎这个五年后的自己真的很棒，已经把“沈梦瑶”变成了更好的样子，足够排除万难抵达目的地。

要不她怎么能拿到全团第一呢，所谓“五年后被自己的变化吓了一大跳”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顺带了解的还有如今整个团里都为数不多的七期生袁一琦。来来去去的故事落幕，让人唏嘘不已，但紧紧绑定的袁一琦和沈梦瑶显然都是传奇的缔造者，无论别人眼里是好是坏，她们已经创造了可以写入历史的成绩。

但是就算再坦然，她也有寻找记忆碎片补全那片空白的本能。沈梦瑶的记忆持续到七期生刚入团，她记得这个叫袁一琦的人，还是个很小的孩子，总是驼着背，喜欢皱眉头，除此之外，她对这位五年后的宿敌旧侣一无所知。

原来她们曾经形影不离，原来是她自己亲手给那些照片和记录上了锁，原来圆头圆脑的金色小猫是件礼物，原来易拉罐拉环可以变成定情信物。噢，原来就算这样亲密的一对也可以在一日之间完成从恋人到仇人的转变。

真可惜啊，袁一琦，我既不记得你有多爱我，也不记得你有多恨我了。

应该也没有机会再教你跳舞了。

摇摇头的沈梦瑶退出那些网页，走去了排练室，不过她在这里，见到了这个谈不上“想或不想见”的人。这段时间，她弄清了叽叽喳喳可可爱爱的蒋舒婷林舒晴，弄清了沪漂来的妙语连珠冯思佳，弄清了委屈巴巴耷拉着耳朵的王奕和摊手无奈的周诗雨，甚至弄清了远在重庆的编外队员高雪逸。

唯一和她保持十足距离的，就是各种证据都表明曾经和她最亲密的袁一琦，无论如何，面前对着镜子跳舞的人动作娴熟，她已经不是记忆里青涩的皱眉小姑娘了。

面对白墙的人有时也许会生出古怪的念头，想往上泼些杂乱的颜料，亲手让有序变为无序。换做24岁的沈梦瑶绝不会做这些幼稚的举动，可她原本规律的人生都已经被失忆入侵，此时无论她做什么事，都能变得合理起来。

抱着恶作剧心态的沈梦瑶趁音乐空隙小声地喊了一句，她其实有些忐忑，她和面前其实完全陌生的人之间只靠着单向的记忆磁场相连，但仅此一点，都足以证明这个人够特殊。

“小黑…”

心惊肉跳面不改色袁一琦只在脚下踏错了两拍，接着她停下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仿佛做错事的小小沈梦瑶，“你是去看了什么吗？沈梦瑶，时光不能倒流，你不能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不能对你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痛苦感同身受。”

嘈杂的音乐声继续在排练室回荡着。

“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

离开排练室后迅速回到房间的袁一琦呆呆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掰着手指算算多久了？四年，也有一千多天了，说是诡谲的魔咒也好，记忆的闸门也罢，当她真正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恨意和爱意瞬间冲毁防线，可又能如何呢，这是白纸一张履历光荣的沈梦瑶。

聚光灯下的艺人总有污点留在别人心里，学会不去在意是堂必修课，袁一琦花了很久来治愈自己，学着把那些屈辱的东西付之脑后，才获得新的蝉翼铠甲。

为什么人要跟自己找不痛快，为什么爱要这么痛苦呢。如果告诉你寻找过去的记忆会带来切肤之痛，你还是会做那么勇敢无畏的飞蛾吗？

3.

会啊。

扑火的狮子战神沈梦瑶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用实际行动展现出她随着成长逐渐隐藏起来的东西，反正现在成长已经破罐破摔缺失了，她那点隐约的，关于爱的战意也被缩在龟壳里的袁一琦激发。队长在失忆前说过一句粉丝们津津乐道黑化名言，虽然那时恋爱脑这个词跟她似乎不再搭边，但失忆后的沈梦瑶正在身体力行为她的话加注，恋爱脑是即使失忆后也丢不掉的绝症。

就算抛开过去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这个究极进化的小黑袁一琦，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一流的对象。

所以她想再看看，先怀着一点刨根问底的好奇，看看袁一琦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再怀着一点对对手的惺惺相惜，看看袁一琦这人形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露出獠牙；最后怀着一点消散的爱，看看袁一琦浪漫敏感的万花筒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记挂那根断了半截的红线。

沈梦瑶抱着除夕去找袁一琦，被拉开条门缝的袁一琦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房主拿了根猫条出来，猛地关了门。

沈梦瑶点了两人份外卖邀请袁一琦一块儿吃，看到图片的三姐闷脾气很大，不声不响转手把照片发给了王奕，说你姐喊你去她房间共进午餐。

沈梦瑶对得知自己失忆后常常流露出遗憾神情的王奕总是不忍心的，她从对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年，但…

但“袁一琦”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陷阱。

“我都知道，我看了好多大家发出来的内容，好的坏的都有。”

吃饭的沈梦瑶和吃猫条的坨坨一起抬着头看王奕，好像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可眼前这个失忆的上锁沈梦瑶连王奕都不曾接触了解过，难道真的要等她去找那把命定的毒钥匙吗。

“可是我觉得，唉，我没有办法啊…一一？一一对吧。我好像是很容易喜欢上她的，除开我们过去这些恩怨，每个人都很容易喜欢上她吧。”

“她有很多优点不是吗？热心，有正义感，对朋友们慷慨包容，虽然有点儿爱面子，但谁不爱面子呢。”

嘟嘟囔囔的沈梦瑶说着说着就眯着眼笑起来，连某些方面意外迟钝的王奕都能发现，这样的沈梦瑶变得坦率了很多。她的话多了些，不再用沉默应对万事万物，像不语佛一样让各位施主找自己的出路。

“但她并不是…她的光是吸收了你们两个的痛苦之后才…”

停顿的王奕没有把话说完，该死，她开口时好像就能猜到这个反常的疯掉的沈梦瑶要说什么。

“嗯，可是我现在感觉不到痛啊。”

沈梦瑶无奈地摇着头，她起身扭头才发现，门口对着自己背影的袁一琦不知道默默站了多久。

王奕没好气地把手里的外卖饭盒合上，冲袁一琦喊：“满意了吧？我已经按你的说了，该讲的也都讲过了，这沈梦瑶不可理喻，死轴死轴的，你自己解决吧。”

袁一琦点点头，干脆进了屋坐下。她说自己明明明里暗里都警告过沈梦瑶很多次了。

“我已经不会再有损失了，其实我有很多时间和精力陪你做重蹈覆辙的事。但你确定吗沈梦瑶，我知道你现在是过去和现在的结合体，你和我的关系，是跷跷板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两端，你确定要牺牲一切滑向我吗？”

我们可以在舞台上同场十几秒博得满堂欢呼，可以在射击运动场并肩作战同时训练，可以在滑雪镜圣诞球和一切反光镜中合影留念，可以在昏暗的房间里做一对相拥的吸血鬼。

但我们这样自私又骄傲的人，是不能轻易再次谈爱的。

4.

“那么照你的说法。”

仔细听完袁一琦语重心长面对小孩儿的说教，十分叛逆的年轻人沈梦瑶拿着日记本边记录边思考，顺便提出些不一样的见解，毫无疑问，她是真正的猛兽战士。

“不能谈爱也不是不爱的意思。”

“对吗？”

被突然梗住的袁一琦答不上这个直接的问题，说实话，连爱这个字都让她本能地避讳，光是听到就像被念了紧箍咒的悟空。她习惯了和沈梦瑶都默契回避沉重负担的日子，也早已丢掉了自己和她在几年前那些无拘无束无畏。偏偏这个沈唐僧张口闭口都是爱爱爱。她艰难地点头之后又摆手，只能回应唉唉唉，说不是的，沈梦瑶，你现在还小，你体会不了的。

“出于你过去的恋人，现在的前辈和长辈的份上，我真的不希望…很多事是必须要经历时间才能明白才能成长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天为什么要我失忆，要抹去我这段所谓的成长呢。”

失忆后理直气壮的乖学生沈梦瑶继续反驳，也继续拿着笔记录，写下袁一琦自以为是的说教，嘛，这人现在很像控制欲强烈的家长，任谁看了这“我为你好”的样子都忍不住要叛逆叛逆，折腾得她炸毛才好。

我靠，这沈梦瑶怎么油盐不进。

伪装镇定地叹气，之后逃离房间的袁一琦揉了揉眼睛，她跟好兄弟继续连环吐槽，没想到会在疯狂输出后继续收到左婧媛的唯一一个问题。

“我说真的，给你个失忆重来的机会，让你退回到根本不认识沈梦瑶之前，你自己愿意吗。”

袁一琦思考了一个晚上。

清晨她给左婧媛发了信息，答案显而易见，她不愿意。而在想通这个问题的时候，壳里蜷缩的刺猬好像也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用过去来设限是不明智的，沈梦瑶因缘际会下失去记忆，她也可以主观上暂时抛掉记忆，不表达的爱也是一种爱，要不然她每次蹲在这位队长附近被人偷拍，大家还真的以为是在连wifi吗？

得了吧，得了吧，袁一琦别负隅顽抗了，沈梦瑶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是个鲜艳诱人的陷阱，这人的优点也多得很，全队全团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喜欢。

唉。

还叹气的袁一琦去排练室，果然又在新一天邂逅了重新捡到的坚贞爱人。对方脸上照例挂着自己喜欢了四年的笑容，那个旧称呼也已经被扔掉，沈梦瑶的“袁一琦——”喊得拖拖拉拉，像回到之前暧昧不清的被窝。

她突然灵光一现，既然左婧媛可以问一个没失忆的人愿不愿意失忆，她也可以问问沈梦瑶，如果有的选，要不要再经历一遍。

“沈梦瑶我问你，你想不想恢复记忆？”

“当然啦。没有记忆的话人很空白的。”

坐在镜子面前的沈梦瑶招招手，让袁一琦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怎么，你是想明白了愿意和我谈谈恋爱谈谈爱吗？”

“呃…可是，是我跟你谈恋爱的话就能让你恢复记忆吗？”

地下恋爱很辛苦的，假装对手也很辛苦的，要在每个镜头下忍住躁动的心是最辛苦的，不知道24岁那个什么都记得的沈梦瑶是不是也这样觉得，恢复记忆之后又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大胆。

“那倒不是，不一定。只是这样的话，就有新的记忆了。”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这个浑身通透亮堂的沈梦瑶同志胸有成竹。

抬头闭眼的袁一琦给左婧媛发消息，她不图收到任何回复了，某种意义上她和好兄弟命运相似，只是对方好像更纯粹洒脱，情绪更有锋芒。她没有如今这个沈梦瑶那么透明，更多阴暗的想法写在比19岁的旧情侣年长三年的心里。信奉爱的人很快就会明白，爱真的没有那么清澈，但无所谓了，就算是破坏和浑浊，也只有我和你，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事，那个记事本里，很快就会写满我和你，没有别人。

“好吧，我承认了，我干不过她，我又输了。”

5.

失忆的沈梦瑶没有告诉袁一琦的事其实也挺多的，她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比如说她没有告诉过袁一琦自己用来记录记忆的本子有两个，随身携带的那个本来就是她特地用来写袁一琦的，也不是只记录好的，偶尔这人浑劲犯了，也被如数写了下来，有时翻看小本的沈梦瑶也会咬牙切齿偷偷骂她两句。

比如她也没有告诉过袁一琦，在她记录够多，已经翻到那个小本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这个满载着关于袁一琦的一切的本子上有一行印刷的字。

“我会没收你的记忆，直到你再次陷入爱里。”

OOC预警

xxs文笔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不停地碰撞出细碎的声音，我不耐地喝了口咖啡，等着对面人的回应。

  “所以，沈梦瑶和你同居了？”左婧媛一脸的不可置信，毕竟当时被迫分手，我和她的关系闹得很僵，直到现在，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我不怎么惊喜就是了。

  “这不是重点。”左婧媛关注点很奇，和她前任一样，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重点是，她，脑子，”我点点脑壳，隐了半句没说出来的话。

  “你这事也太离谱了，你是说你前女友，大名鼎鼎的大明星，沈梦瑶她失忆了，只知道你是她女朋友，这比我出门被车创死的几率还大。”左婧媛越说越激动，我不停地示意她小点声，她才勉勉强强模糊了“大明星”“沈梦瑶”几个字。

  我难言地看了她一眼，思考等她被车撞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货。

  谈话不欢而散，左婧媛誓死不信，只得与我约了个时间去我家里看看，而我只能独自回家面对我的，前女友。

  回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考虑到她没吃午餐，我给她带了点吃的。

  卧室是暗的，深灰色的窗帘笼罩着，整个卧室深黑一片，沈梦瑶就靠在床角，坐在地上，我心痛了一瞬，随即笑着问“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里，谁欺负我们家瑶瑶了。”沈梦瑶委屈巴巴，直愣愣地盯着我，好像我欠了她什么似的，我不做声，因为我们之间，亏欠了太多太多。

  “袁一琦。”沈梦瑶喊我，我嗯了一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不停地喊我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坚定，一声比一声真实，我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我们还没分开。

  “沈梦瑶，”我打断她的呼唤，紧接着跟她说，“该吃饭了。”

  我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来，我提前遮住沈梦瑶的眼睛，让她不至于被阳光刺伤，阳光强烈，我先被刺了一瞬，随即很快恢复过来，这一刻，我彻底清醒了。

  沈梦瑶吃饭乖乖巧巧，倒是难得的听话。

  “等你吃完了，我就去联系你经纪人，你现在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留在我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我们还是对家。”

  沈梦瑶不说话，安安静静吃着饭。

  “经纪人是什么啊。”

  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傻了，连经纪人都不认识了。

  “是你非常信任的人，是比我还重要的人。”我说了半句，又补了接下来的话。

  “可是，你是最重要的人啊。你一直说我失忆了，既然她那么重要，那为什么我只记得你不记得她呢。”这话问得我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我无奈极了，捏了捏她鼓着的腮帮子，这么会说话，为什么当初就不能好好沟通呢。

  我还是去联系了她的经纪人，对方听到我的声音很惊讶，听了我的话后更加惊讶，换谁的老板这样都会惊讶吧，但她的态度，让我无语。

  “袁老师，老板这个样子我们也很惊讶，但是您说她只认识您了，要换了我们去照顾她，指不定出什么事，要不您多担待担待？当然，我们不会白嫖的。”

  这话给我气笑了，什么叫我多担待担待，谁不知道我和沈梦瑶水火不容，我多担待不代表粉丝愿意，这事要爆出来，对谁都不益。沈梦瑶打了个哈欠。

  “琦琦，我困了。”我浑身一僵，好久没听到有人喊我这个名字了。

  “那，那你去休息吧，主卧，主卧的床是干净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紧张，但我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

  我们相安无事过了几周，沈梦瑶工作室推了不少通告，我也开始忙一些简单的工作，偶尔到处飞一飞，赶一些零零散散的通告。其实疫情期间的通告也没多少，基本上都是连线直播之类的。

  左婧媛抽时间来过一趟，满脸的不可置信，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令我无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恢复记忆了你怎么办？”我沉默了。

  “你，好自为之吧。”她离开前交代了这句话，那一刻，我无比希望沈梦瑶是假装失忆，希望我们两个的相逢是刻意为之，这样，起码我们还可以有未来。

  就这样，我们和平共处，哪怕我有工作不回家，晚上也必会和她回个视频打个电话。于是，我家里有个“小娇妻”的名声就这么被传了出去。

  奇奇怪怪的名声，我不怎么在意，沈梦瑶倒是为此质问了好几次，直到我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包养什么二奶，只有她一个。她才安静下来，大概也是感觉不好意思，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我叫她去吃饭，她才开始叽叽喳喳，说实话，非常毁她以前的形象。

  我难得带她出去吃饭，我们两个像普通情侣一样，提前做好攻略，开车去几公里外，只为了简单解决晚餐。

  开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梦幻，分手之后和念念不忘的人一起生活，真的很梦幻，这算是老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把握当下。

  不出意料，我和沈梦瑶出门吃饭被拍了。网上沸沸扬扬，对于我和沈梦瑶一起吃饭表示奇怪甚至于怀疑。沈梦瑶自然看到了消息，她似乎很开心，换句话说，她似乎很热衷于看到我和她捆绑的任何消息，我甚至怀疑我以前和她捆绑的消息是她放出来的。

  算了，她现在又懂什么呢。

  奇怪的关系结束在我的直播。那天我们按约定好的一样，她呆在卧室，我留在书房，我认认真真回答粉丝的问题，关于沈梦瑶的事我闭口不谈。直到，我听见沈梦瑶的呻吟。我丢下直播，只顾着我的沈梦瑶。

  沈梦瑶崴了脚，脚踝通红，我翻箱倒柜，去找药膏，她也不喊疼，也不说话，就坐在床上，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我心疼地给她抹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我听见她说

  “袁一琦，如果说我一直都记得，你愿意和我从头来过吗？”

  我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些什么，我抓紧她的脚踝，单膝跪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她，她不躲闪，坦然到我心慌。

  “沈梦瑶，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袁一琦刚从舞台上下来就给沈梦瑶发了消息

“你吃饭了吗宝贝😳”

沈梦瑶没回，不用猜就知道是沈梦瑶吃醋了

最近沈梦瑶因为这个最佳拍档的事可没少吃醋，虽然知道拐冉只是商业cp ，袁一琦也只会喜欢自己，可是看到那样的舞台心里还是会不高兴，更何况这次都快亲上去了，虽然没亲到，但自己还是会忍不住吃醋啊。

看到信息的沈梦瑶:臭袁一琦，我今天肯定不会再理你的了。

袁一琦看到了那些个cpf 发的，赶紧再kdfj 里发了声明，自己跟宋昕冉真的没有亲到，没事别乱瞎说😡自己可不想被扣钱（我还要留着马内给老婆买东西呢）bushi 

毕竟在舞台上我只和我老婆亲过，也只会跟老婆亲。

袁一琦回到中心后刚好碰见了刚刚从练舞室回来的沈梦瑶，不过尴尬的是自己旁边还站着宋昕冉

袁一琦:介都是麻事啊😓

沈梦瑶朝两人打了招呼后就准备回336了，袁一琦赶忙问了句   你吃饭了吗 

“还没”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336走去

宋昕冉见状拍了拍袁一琦的肩膀道“女孩子生气了是要哄的，加油，姐相信你”说完就准备走了，看了看袁一琦，袁一琦怎么这么呆

“你还愣着干嘛呢？人家都说了还没吃饭你赶紧去买啊”

袁一琦这才反应过来，噢了几声之后才在漂亮团上点了外卖，全都是沈梦瑶爱吃的，当然会有蟹黄饭 

沈梦瑶回到336后就把门后的房卡拿了下来

十五分钟后……

这才到房间里短短十几分钟这么就想了袁一琦这么多次

二十五分钟后……

袁一琦怎么还不来找我，呜呜呜😭好想她，怎么办，怎么还不来找我，怎么办，她不会不要我了吧，她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她现在和宋昕冉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三十分钟后……

好想她，要不发个信息给她？

不行，我还在吃醋中呢，不能主动给她发信息

五十分钟后

门外响起了袁一琦的敲门声

“瑶瑶，你还没吃饭呢吧，我买了外卖，一起吃点吧，你可不可以放我进去啊”

沈梦瑶听到袁一琦的声音后可开心了，还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但还是装作自己还在生气中的一个样子，足足过了半分钟才起身去给袁一琦开门。

开门就看见了袁一琦的傻笑，沈梦瑶承认自己被小孩可爱到了，但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侧着身子示意袁一琦进来

袁一琦进来之后把外卖一件一件地放在了桌子上，沈梦瑶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选择了坐在她的对面。

袁一琦一直在给沈梦瑶夹菜“好了，夹这么多我又吃不完，我又不是猪，你也多吃一点”

袁一琦暗自窃喜:太好了太好了，沈梦瑶终于主动开口跟自己开口说话了。

“好好好，吃不下我就不给你加了，都听你的”

等等“你也多吃一点”她是在关心我吗？

“你刚刚让我多吃一点是在关心我嘛”

“不知道，应该是吧”

“姐姐，我们吃完饭之后可不可以出去玩啊”

沈梦瑶真的忍不住了，发出了鹅鹅鹅的笑声

袁一琦怎么这么可爱啊，嘴里还含着饭，话都没说清楚，不过沈梦瑶还是知道袁一琦说的是什么啦，只不过这个语气真的很想是出去玩跟家长报备的小朋友。

“不是，你笑什么啊，可以不可以啊”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哎呀，姐姐，求求你了，你就同意吧，好不好嘛，拜托拜托”（卟卟👉👈）

“所以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有拒绝的机会喽”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啦，你要是实在不想去也不是不行”😔

“好啦，逗你玩的，我同意啦”

袁一琦笑的可开心了“真的吗？”

这事还能有假吗

到了下午袁一琦精心打扮了一翻，照了照镜子，可以，很帅。袁一琦拿起手机给微信置顶发了信息

耶耶的拐:你收拾好了吗

萨摩耶嘿:嗯嗯，已经收拾好了，在换鞋子了

沈梦瑶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的袁一琦

好家伙，自己上白下黑，她上黑下白，鞋子还是两人之前一起买的情侣鞋

袁一琦带了沈梦瑶去了迪士尼，虽然自己不喜欢来这里，但是自己老婆喜欢啊。

袁一琦给沈梦瑶买了她最喜欢的星黛露，还带她去打了气球

乘着沈梦瑶打气球的空隙，袁一琦在旁边偷偷地拍了一张沈梦瑶的照片，还发了朋友圈，并配文

老婆真的好好看

发送

挺婷:嘤嘤嘤，爸妈出去玩竟然不带我，你们到底还要把我寄宿在昕羊家庭多久啊😭

咖啡达人:怎么滴，我们是委屈你了么

王奕和袁一琦已经结婚了:救命啊，沈梦瑶好帅，袁一琦你真是好福气

一一:怎么了，我不帅吗

…………

到了晚上，迪士尼开始放烟花了，沈梦瑶和袁一琦也来看了，沈梦瑶在看烟花，袁一琦在看沈梦瑶

“沈梦瑶”

沈梦瑶转过身来，袁一琦吻了上去

袁一琦撬开了沈梦瑶的牙关，占据了主权

两人吻了一分中之后才分开，分开的时候还有一根银丝

“你干嘛啊，这么多人呢”

“那你不也没拒绝吗”

回到中心后

“那你这算是不生气了嘛，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沈梦瑶真的是

咱两嘴都波了，你说呢？

“不算”

“啊～你怎么这样啊，那你怎么才算是不生气了啊”

“让我今天晚上在上面”

“那……那好吧”

“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嗯嗯”

我是真的不会写车，给我一点时间琢磨吧，如果写的话应该是在暑假了，如果七月还没更，那大概率不会更了

*沈梦瑶第一人称视角

*友情提醒：大概率不如袁一琦视角这样那样的，如果看的难受，不用委屈自己，我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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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决心跟袁一琦分手那天，戚予珠来帮我搬家。

 

坐在大包小包中间，把除夕薅起来跟我一起发呆。戚予珠买了食物饮品回来的时候，除夕正好烦躁地从我怀里扭了出去，我怀中空空。

 

我知道我哭起来的样子很苦，脸都皱在一起，但这没办法的，如果我的情绪可以顺利随着眼泪流而不是流向袁一琦的话，哭也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

 

最后戚予珠蹲到脚麻，一只手戳着我的额头一只手指着那三只凑在一团的小猫咪，说沈梦瑶你把猫窝全揣来这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看起来这么流离失所啊，起来我们去把床铺了吃个饭躺着说，我请你吃灌汤包。

 

洗过澡以后我还是有点肿，吹干头发收拾妥当以后一进卧室，就看到戚予珠侧卧在床的一边，拍拍床的另一边，对我露出神秘的微笑。

 

干嘛呀，我还是笑了一下，这可能是今天唯一好笑的场面，不过看戚予珠不满意的表情，估计我笑的也不是很好看。

 

夜谈会的第一句，是戚予珠问我愿不愿意讲。

 

我不知道愿不愿意。

 

如果问我这段感情里有什么不如意，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伤心，我还是能说出好多，比如在我们的小小房间外经常回避我们的关系，却总和别人打闹做一团，比如容易冲动，情绪全写在眼角眉梢，生气起来就没人不知道。

 

但是愿不愿意，这个问法就很微妙。

 

因为袁一琦才刚成年，虽然只比我小两岁而已，但是她的冲动她的一点怯懦无一不匹配她的年龄，何况在屋内她也会百般温情，沈梦瑶，沈梦瑶，我好喜欢你。

 

她自然不是坏人，只不过是门里门外的平衡失调，我才会留她在屋里一个人走掉。

 

我没有太多想要怪罪，她的好她的不好我都清楚，并没有什么难解的结，不抱怨点什么的话貌似也没什么必须要谈的东西。

 

这只是我和她的恋爱而已，没必要分个手就要捏着大声公去哭我一清二楚的这点关系。

 

所以我只告诉了戚予珠我的伤心。

 

大家都清楚，认识袁一琦以后我就像个向日葵，袁一琦在哪里我就转向哪里，或是战战兢兢地和她踩同一块滑板，或是在公共场合情不自禁地索吻。我比袁一琦略高一点点，和她对视的时候能望到她眼底。

 

我爱她，也太习惯于爱她，于是占有欲也逐渐收紧，我开始怀疑开始嫉妒，我们开始对峙，却很少有满意的收尾。袁一琦不会每次都开口，我也不能每次都理智地说完每一个原因。

 

最后我们互相剥夺了爱对方的权利。

 

即便一切都那么清晰，剥离的痛苦仍然让人想蜷缩起来，做一只不被看见的刺猬。

 

戚予珠听完说：“刺猬的刺在背上你的刺在肚子里，我都不怀疑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得有一阵子跟这几只小猫一起做流浪动物。”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吃了她一记脑门栗，不过不疼就对了，嘿嘿。

 

 

几天的麻木期过去，平衡开始松动：泪腺失控，情绪不稳，只要关上了房门我就随时都有把自己哭肿的可能，可能也摔碎了不少东西，小猫咪们在房间里窜来窜去，多来几次以后除夕都有点不爱跟我亲近。

 

纯粹地为与袁一琦分离而悲伤。

 

朋友们察觉到我精神出逃，她们一定是背着我商量了什么，不然我的房间不会有这么精彩的画面：连续好几天都是不一样的人对着我拍拍另一半床。

 

戚予珠还好，熟能生巧，王奕可简直了，拍床拍得手足无措不说，我还没开始真情流露，她已经一嗓子嘤出来了。

 

破涕为笑的次数多了，这段路也就慢慢地被扶着走过去了。我把从袁一琦那边带来的小物件收纳好，期间不免还是想起了关于每一件的故事，尤其是那个易拉罐环，我甚至真的买了个小盒子把它收进柜子最深处。

 

说不清究竟是谁失约，就只好把相约的誓言藏起来，等待改变。

 

 

在我逐渐重建自己的生活的途中，知道了袁一琦过得并不算很好。

 

许杨玉琢偷偷发了她哭肿成金鱼的视频，刚成年的人估计喝了不少酒，脸蛋红红口齿不清，叽里呱啦说什么沈梦瑶什么没有了。

 

我攥着手机，鼻酸得很。

 

此刻的我们好像有同样体会。

 

 

而不久以后，拉环差点被我一气之下从七楼的窗台扔下去。

 

印象里我好像才刚稳住了情绪和生活状态，她新的官宣照片就传得到处都是。袁一琦一直都引人注目，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朋友圈重叠度其高，她的传闻我避无可避。

 

许杨玉琢约我出去吃饭，坐在我对面表情复杂，她好像想替袁一琦解释点什么，但除了问我想吃什么菜，很久都没有憋出别的话来。

 

最终我们都没有开口。

 

 

我会觉得失落，无非是因为我以为她也会不舍。

 

 

我在激烈的沉默中把所有混乱的想法一并包扎进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决绝地强迫自己愈合。

 

戚予珠对此鼓掌夸赞，抛却过往努力上进的新时代独立女强人。

 

是也不是吧。

 

总不能一无所有。

 

 

这段时间的我尽可能努力做好会发生在公共视野中的所有，生活努力，微笑得体，仿佛自己当真是万马千军，一往无前排除万难。

 

这股劲头带着我一路冲到了获奖，冲到了毕业，冲到了入职、升职，在小小的丘陵之顶挺直脊梁，梳起大光明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坚定。

 

 

袁一琦却反复传出让人意外的消息。

 

陷入新恋情以后她在幸福的表象之下肉眼可见地下坠，荒废到许杨玉琢亲自动手去终结那段莫名的恋情，以没有多少苦口婆心的强硬方式让袁一琦回归一个学生应该有的生活正轨，起码连续两周不在学校这种事无论如何不许再做。

 

该说袁一琦这个人真的意外性第一吗，分手以后这么多反转，又哭又闹又要新的对象，我为她遗憾为她伤心甚至无语的速度都追不上她的变化，晚上我在对付脑海里蹦出来的愁绪的时候还要想想这个愁绪会不会在第二天的新故事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虽然凭借对她的了解，知道这份恋爱只是表象，但直到这段插曲终结我也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打听什么消息，也没有发出任何讯息。

 

我不太能确定她是否和我有同样感受。

 

 

我刻意维持着悄无声息，袁一琦也同样。

 

 

这份完全相阻隔的局面在袁一琦毕业前夕被打破。

 

可以说是被我自己亲手打破。

 

那时候许杨玉琢和张昕计划给她介绍一份工作，大概算是对她这两年收心成果的验收，效果尚可的话就重新让她自由生长，人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被姐姐管束着。

 

思来想去，居然是正在招新员工的我组最合适，正巧缺人，正巧认识，正巧……我能帮忙监督。

 

许杨玉琢的表情很恳切。我说袁一琦面试够优秀的话自然会录取。

 

当然，面试分数高低还是有一份在我。

 

面试后那天晚上我泡在浴缸里，无目的地把鼻子埋进水下，吐出几串泡泡。

 

袁一琦面试发挥真的不错，逻辑通顺口齿清晰，从小受注目的人在这种时候也没有怯场，自如地交谈。

 

我在监视器后面把她和几年前最后一次近距离见到的袁一琦相比较。

 

瘦了，个子高了，婴儿肥褪去显得人沉稳了很多，在压力测试面前也没有很快显示出躁动。

 

我总不能因为过去了好久的私人感情就昧着良心给她一个不及格吧？

 

不过还得承认，哪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完完整整看到了努力表达自己的她，我还是觉得我了解的只是几年前的袁一琦。现在的袁一琦只是作为一个新员工初次通过测试。

 

离她毕业入职还有一段时间，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上司，我自认需要整理出一份合格的心态。

 

 

恰好最近戚予珠也要搬家去别处工作，我给她送行的同时顺便谈了两句。

 

这行为清楚地显示出我的一丝紧张。

 

戚予珠看着我笑了。

 

“干嘛啊沈梦瑶，现在你是她上司诶，分手以后传一些奇怪传闻的人又不是你，只要你够自然紧张的就是她好吧。”

 

我有被点醒，或者说想法相同带来的认同感让人脑子清醒了很多，我想敬戚予珠一大杯，被她拦下来换成了茶水。

 

这个周末送戚予珠去了新的居所，晚上除夕很难得地窝在我怀里睡着。

 

袁一琦，你在我面前还会有别的面试官面前的游刃有余吗。

 

 

新人入职那天我特地提早十五分钟到了办公室，优秀的组长应该让组员们觉得随时有着落。

 

袁一琦进我办公室门，看清楚我脸的一瞬间，僵硬得像块铁板，我看她用一个呼吸的时间提起基本的礼貌和勇气，没有夺门而逃。

 

入职报告交到我手里，表情算不上多柔和，身体绷得直直的，也不知道该干嘛，就杵在我办公桌跟前，眼睛盯着她亲手写的报告。

 

我让她在旁边坐下，她也只是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好的，既不叫我名字也不叫我职位。

 

她局促到让我乱想她其实是个仿生人，来工作的原因是没钱买润滑油。

 

她的名字和几句交代脱口而出，其中还夹杂一两句隐约的关切，我意识到这是从几年前就养成且未改换的习惯。

 

虽然这只是条件反射，但是破冰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暗自提了口气，再看袁一琦，面部肌肉的走向又有一点变形，看起来憋了点问题。

 

最终她也只对我说谢谢组长，很客气。

 

我也就很客气地让她自己去她的工位。

 

 

袁一琦入职是我带的，毕竟现在我还是组长，而不只是她的前女友。

 

平心而论，袁一琦现在的工作态度不错，悟性也好，一周不到的时间把部门的衔接业务熟悉了个七七八八，和我相处时候的局促也随着工作熟悉慢慢改善。

 

欢迎会前的中午，借口前几天太忙，终于才约她一起吃午饭。

 

嗯，这是她的入职祝贺，两个人现在是上下级，还是要建设一下工作关系。

 

她挺顺从就答应了，坐在桌对面吃得开心，可能是来东南沿海以后很久没吃家乡菜吧。

 

我问她会不会因为欢迎会紧张，其实就是有点没话找话的试探。

 

她耸肩说又不是没有认识的人。

 

这话当然说的是我。

 

这个回答还是不错的，起码她没有别别扭扭，非得觉得我们只是前任关系。

 

我给她夹菜只是希望她多吃点，别这么瘦。

 

 

晚上欢迎会，我也坐她对面，隔着很多人的对面，看着几个新人一轮一轮地敬酒。

 

我们组并不太在意这种架势大于实际的酒桌礼仪，所以新人们走走流程也就可以了。只有袁一琦莫名喝得很实诚，转到我这里的时候还跳过了我，先转了另一边的人，这就有点打眼了。

 

等转到我这儿，她自然已经有点被酒精占领了大脑，我在她给自己满上半杯的时候就拦住，免得她刚进组就喝个酩酊大醉出洋相。

 

我不明白刚才干嘛跳过我，专门问了一句现在才来啊，话从嘴里出来以后又抿出点不对劲。

 

她在起哄声里也只给我倒了半杯酒。

 

我以为她要干嘛呢，结果说了一通场面话，活脱脱刚进职场的还没找到自己人样的小羔羊职员。

 

我的疑惑堆在眉头上，却不知道哪里把她逗笑了。

 

她拿过我的酒和她的倒在一起，以我身体不好为由一起喝了，乱七八糟地握了两下我的手，又说了两句场面话，组长谢谢你以后多指教，就带着我的酒杯走了。

 

嘴跑得比脑子还快的人原本是我，现在变成了她。

 

喝醉了的袁一琦，脚步浮虚，摇摇晃晃，完全不回头看震惊的我。

 

这场欢迎会我吃的不多，被袁一琦了带走酒杯也没怎么喝酒，清醒地发现她瞟了我好几眼，有种喝醉了控制不了小动作精确度的迟钝感。

 

虽然我也没看回去就对了。

 

袁一琦，不太对劲。

 

 

没有为酒精所困，第二天我早早睡醒，吃了早饭喂了猫铲了屎，袁一琦那头是一点动静没有。

 

我窝在沙发里捏着坨坨的白手套，硬是待出了一点落空感。

 

酒后人的保护机制和防御机制都会减弱，这我是相信的，袁一琦昨晚的行为不可能是乱来，刚来的时候紧张地跟块钢板似的，不至于几天就在公众场合做出这种暧昧不清的事只为了扰乱自己的上司。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搞了这么一出以后，一丁点儿售后也没有？

 

我宁愿相信她是清醒了觉得不对头了，自己怂了。

 

袁一琦，在意识回笼以后倒是跑得快。

 

 

虽然，理论上，只要我够坦荡，局促的就是袁一琦，实际上她也结结实实地局促了一把，这个局面还是让我有点不适。

 

不为别的，我的两股本能在对冲。

 

挂心前任不可耻，单箭头的挂心可耻。

 

何况现在还跟袁一琦抬头不见低头见。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在事件发生后得不到解释和回应，终于沉默。

 

我有点气了，像摇晃的满杯水快要泼洒。

 

她越躲，我越要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把这点脾气直接表现出来。

 

她想怎么接近我，我都没有拦着她，只是隔三差五做一点不至于让她放弃的拒绝。

 

工作如常，相处如常，她聊什么我接什么，约我吃饭我就去，该笑的时候笑，该端正的时候端正。

 

我感觉袁一琦的局促已经减到了很低，有时候吃饭她给我夹了菜还要看着我吃，一只手撑着脸，有点呆呆的又带点笑，她自己根本没意识到。

 

此刻那点脾气表现为我在她对着我发呆的时候强行谈工作让她回神。

 

聊完工作以后我就埋头吃饭，不提起新的话题。

 

袁一琦坐在对面咬着筷子头，脸上谨慎地表现出一点疑惑，筷子都快被她的虎牙咬几个小坑出来。

 

 

又一个项目落地，按惯例组织了团建，按惯例在中午跟袁一琦一起吃饭。

 

现在的袁一琦，局促全无，一口一个沈梦瑶，顺溜得很，不仅叠声地叫我名字，帮忙买个柠檬水还要端着期待让我求她。

 

都是简单的小事，她就是有时候会想看看我服软一下下，说一句拜托拜托，收到了她就会乐颠颠地去做任何事。

 

我觉得也不错，四个字让臭屁袁一琦心甘情愿做外卖员，合掌，拜托拜托张口就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做点什么表情，她已经收下委托头发一甩出发了。

 

嗯，挺容易满足。

 

下楼的时候也看见她拎着柠檬水站在路边，对着路过的狗嘚嘚瑟瑟地抖腿，神气扬扬。

 

袁一琦这幅松弛的样子其实蛮可爱的。

 

我拍拍袁一琦的胳膊，她把柠檬水插上吸管以后才递给我，我发现我笑的时候她总会盯一两秒我的嘴唇。

 

 

这回吃饭以后袁一琦第一次提出要送我回家。

 

“不过要你带我去我才知道怎么送你回家。”

 

搬家到现在这么久，一直没人告诉袁一琦我住哪里。她在工作的时候拐弯抹角问了我几次，都被我也拐着弯避开了。

 

今天她明显是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理由知道我新的住址。

 

一路上袁一琦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小虎牙都亮在外面了，我终于是没忍住提醒了她，再笑嘴角要挂到耳朵了。

 

“你今天很开心嘛袁一琦。”

 

袁一琦还是笑，没告诉我笑的原因，只问我团建打算穿什么衣服。

 

我知道她想偷偷搭配一下，到现在我们已经发现彼此有不少风格相近的衣服。

 

完全藏不住心思，也或者她没再想过藏什么。

 

于是我示意她耳朵凑过来。

 

“保密。”

 

袁一琦嘴角耷拉得，再垮一点就可以戳到下颌角。

 

直到我上楼拉开窗帘，对她挥了挥手，她还站在那里。

 

好笑之余还是有点无奈。

 

 

其实那股子脾气并没有持续很久，只是源自于隐秘的一点期待扑空而已，在她日后的种种行动中已经抵消了。

 

袁一琦现在跟我的关系蛮透明的，不像以前一样遮遮掩掩，想和我有点关联就大大方方，一会儿围着我东跑跑西跑跑，一会儿用尽招数想从和我的拉拉扯扯之间得到反馈。

 

是吧。在彼此距离消减的过程中即便我有过刻意放慢进度的动作，她都会在短暂的低落以后恢复，虽然不开心还是会写在脸上给我看，但并不耽误第二天她摇摇尾巴在我附近转悠，像健忘又乐天的小狗。

 

距离消减不止是一个人的意愿，她靠近我的同时，我也顺从了自己的直觉同她靠近。

 

我不会抗拒，喜欢袁一琦不是坏事。

 

不过都是别扭过的人，哪有伸手即得的道理，再想得到盒中的巧克力也要慢慢拆开细致包装的绸带，所以暂时只有委屈一下袁一琦。

 

 

团建的时候袁一琦穿的简单随意，在热闹的人堆中间专心吃水果。

 

我在她旁边坐下，不用找机会偷瞄也能看见她在做什么。

 

她吃着吃着往自己酒杯里丢了一块西瓜一颗圣女果，有模有样砸吧了两口。

 

接着把我的杯子也拿过去，先喝了一口，再丢进去两块西瓜，让我尝尝。

 

其实直接把西瓜泡进去就喝也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只是西瓜会占去半杯酒的空间。

 

我笑她，你这是要我喝酒还是吃西瓜。

 

她在同事的揶揄中恍然大悟一样，拍着大腿说沈梦瑶你该喝牛奶啊，又要伸手抢我酒杯。

 

我躲开了她，这杯酒我当然要喝啊，袁大调酒师亲自给我泡的西瓜酒，当然要喝。

 

仰头饮尽，我对她晃晃手里的空酒杯，她又露出那种有点呆呆的表情注视我。

 

西瓜挺甜的，没有浸入酒的苦味。

 

 

下一个项目累得人直不起腰，一路硬撑到结案都八月份了。

 

袁一琦给我交文件的时候我正趴在办公桌上，脸旁边是她刚给我倒的热水。袁一琦问我要不要休息，她给我带午饭。

 

进办公室开始就像个小陀螺似的，转来转去一大圈。

 

她趴在办公桌前的时候我点了点她的鼻尖，想逗她，暗戳戳地说她今天挺主动。

 

她头一扬，起身反而对我说拜托拜托，好好休息吧沈组长，我想锤她一下，又被她伸长了手臂按住。

 

那我总不能为了还击就随便摸她手吧？

 

实在没有力气，也就随她去了，至少有她帮忙我能好好睡个午觉。

 

 

这次的团建时间离我生日很近，被组员们悄悄计划成了我的生日会。

 

袁一琦抢着说了我每次团建的台词，不许灌酒，身体最重要，就一溜烟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推着放蛋糕的小车。

 

其实看到这个明显被提前布置过的包厢我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感到惊喜，为之愉悦。

 

人群把我拥在其中，要我许三个愿望。

 

那第一希望顺利发财，第二希望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还没说呢，就发现袁一琦带着莫名的诚挚盯着我，于是我把这个愿望咽进肚里，假装说出来就不灵了。

 

吹蜡烛的时候，我突然起了点坏心眼，故意用了点力吹气，大概是吹到了她的手指，她抖了一下。

 

我其实并没有想好第三个愿望，前两个愿望对我而言已经足够，我只是不希望她像我那天早上一样扑空。

 

谁让她的眼神明摆着就在期待最后一个愿望。

 

 

大家一起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唱歌跳舞蹦蹦跳跳，袁一琦给我唱伴奏，偶尔跟着摇两下。

 

等我玩累了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阵儿，才发现袁一琦和蒋舒婷好像杠上了。

 

蒋舒婷刚刚和我一起跳舞一起贴贴，现在隔在我跟袁一琦中间，身子靠着我，眼睛看着袁一琦。

 

袁一琦死盯着她的肩膀，手握成拳，凶了吧唧。

 

我问袁一琦怎么突然不唱歌了。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为什么，只是目光从蒋舒婷的肩膀挪到了她的手，又挪到我脸上。

 

她突然站起来，一边说我喝醉了一边把人都扒拉开，挤到我旁边来坐下。

 

也不是特别近，隔了一臂，在我再次开口前她就往我嘴里塞了一块西瓜，气鼓鼓。

 

真醉了才有鬼了。

 

哪个醉鬼会目光如此聚焦地看我吃西瓜。

 

这次她盯着我嘴唇的时间实在是比以前长太多了，目光几乎要把我烤热，嘴里的西瓜也镇不住的热。

 

手上倒是没这么厉害，磨磨蹭蹭半天，只是伸过来勾勾我手心。

 

这对比很有意思。

 

我捉住了她手指，朝我这边带了带。她那种呆呆的表情就裂开了一条缝，漏出一点点笑意。

 

 

袁一琦没有在包厢里和大家一起送给我生日礼物。

 

她只是在我家楼下晃着我的手一言不发。

 

其实从包厢里双手接触以后她就没怎么松开过，手掌交叠的距离之下，我看到她脖子上新出现的一根项链，从衣领下圆圆的轮廓看来，是个戒指。

 

最近袁一琦开始支支吾吾的问一点关于两个人的话题，又只擦着边问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你一个人带猫累不累，明明她自己也有两只猫咪 。

 

我大概知道她觉得距离已经到位了。

 

于是我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晃啊晃，要引她就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袁一琦的眼睛里千言万绪。

 

礼物果然是个戒指。

 

我没让她现在给我戴上，还为时过早。

 

我只是收下这个小方盒子，还没等袁一琦说点什么，就伸出另一只手。

 

袁一琦愣住了。

 

我伸手就往她领口去，要捞出另一枚戒指。

 

“沈梦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袁一琦一边摘下项链给我戴上，一边不安又不解。

 

“小袁同志，哪里有这么容易的，虽然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是不是也该思考一下？”

 

虽然两个人都在提问，但是该回答的好像一样没少。

 

说完我立刻转身上楼，没有留给袁一琦多余的发挥空间。

 

回到家里，我从窗帘中间探出头，把戒指戴在手上，对她挥了挥手。

 

小袁同志还和上次一样，杵在楼下没走。

 

 

至于为什么？没有让她给我戴戒指，还要没收她的戒指。

 

可能，我总觉得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她有在成长，有在思考，有在用她现在的方式慢慢靠近我慢慢重新相处，这些我都能看见。

 

只差一点，她一直在回避。

 

我想她大概也不是很想提及自己那些花边新闻，毕竟真假参半，又毁了她的名声，提了是撕开自己的伤口，还要费力让我相信这个事实并不是完全的事实。

 

又要证其有又要证其无，从逻辑上简直是个死胡同。

 

于是我们在正解周围来回周旋。

 

直到她工作都转正，我们之间的距离都还维持在生日那天牵过手。

 

 

她成了正式秘书，工作量倍增，眼见着人就憔悴了一点，和我相处的时间也减少。

 

有天我给她带了甜点和咖啡，想让她来我办公室坐坐，休息一会儿。结果微信发出去半天没有回应，我只得打电话过去问。

 

袁一琦的声音比平时要哑一点，慌慌张张的，说我马上过来，还是花了几分钟才跑到我面前。

 

她没有回答我具体在干嘛，背着手给自己罚站，不看我，不讲话，怯生生的。

 

我闻到她的香水味后面混着烟味。

 

其实我都一清二楚，只是没机会戳穿。

 

她走的时候，被我从背后搂住的动作吓了一跳，又有了刚入职时候的僵硬。

 

但是我没有在身上摸到烟盒子或者打火机，只得把她放走，暗示了她一下我发现了。

 

那时候我并没有想责怪她抽烟，工作很累我也理解，她反倒是被抓包得很明显，逃的飞快。

 

 

我说她的香水味有点杂。

 

 

在逐渐散去的烟味中我感觉到，成长后的袁一琦在我眼中也清晰了起来。

 

可能因为我也花了勇气和时间才提出这些。

 

哪怕我能猜到原因，也无法接受这件事就模模糊糊地过去。

 

我需要她肯定地告诉我。我需要她肯定地为我证明。

 

而不是只让我凭对她的了解自行理解。

 

因为已经只隔着一层纱，我不希望这是重蹈覆辙，无奈没有更高明的办法，只能让她自己争取得到放行。

 

 

磨蹭到了圣诞前几天，袁一琦约我平安夜一起出去，去吃饭，去江边走走，去清吧里坐坐，总之重点是两个人去。

 

那时候新的方案又落下，组里传统团建估计也会组织，加之我不希望在得到肯定的说法之前让距离更近，就以小组团建不会单独放过我们俩为由委婉拒绝。

 

袁一琦没有多反驳，只是皱皱巴巴地走了，皱皱巴巴地参加了圣诞团建，皱皱巴巴地从热闹里逃走。

 

我猜她要去抽烟要去自己东想西想，于是晚她几步悄悄跟了上去。

 

天冷，天台只有她一个人，我在门里，她背对着我在门外坐着，望望天，最终摸出了烟盒子。

 

点点红光闪烁间，我看着她有点烦躁，一直在捋自己的头发。

 

我给她拨电话过去，她听见我声音以后就转头找我，看见我在她背后。

 

我让她转过去，别看我。

 

直觉觉得今晚会得到答案，这之前对我们都是折磨，所以我不希望她那样直视我，我于心不忍。

 

她问我怎么不跟同事们一起在包间玩。

 

我差点跟她斗嘴，想说第一个跑出来吹冷风的可是你，我可是追着你才出来的。

 

想了想，还是调动了一点假的愉快和公事公办的语气掺进去：“这不是看你跑出来了嘛，大家都在开心就我的小秘书一个人落跑，我作为组长怎么可以不来关怀呢？”

 

我听见袁一琦轻轻笑了一声，又像叹了口气，只是小领导来关心她的小秘书吗，沈梦瑶你故意的吧。

 

我没来得及回答，袁一琦的话又跟上来：“沈梦瑶，我入职都快半年了，没想到居然被你没收了戒指，我还以为我胜券在握了呢。”

 

我还是学着刚才那样讲话，反问她，怎么胜券在握了还在这里吹冷风？

 

袁一琦没有再讲什么俏皮话：“因为我私人考核不过关。”

 

声音很低，敲在我的耳膜，震动穿进胸膛。

 

几秒以后，一股冲动突然冲破了我理智的防线和思考的沉默：“袁一琦，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呢，总不会不知道解决一个难题要拓宽思路吧。”

 

“题和答案之间差一个解法，我跟你之间差什么？”

 

我为自己的冲动失语。

 

这实在是太呼之欲出，刚成年的袁一琦和现在的袁一琦我都了解，那还能差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从未被认真提起的距离，是最后一层纱，也是横亘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的顽石。

 

这是个很大的提示了，我挂掉电话转身走掉，不等袁一琦的回应，拍拍脸让自己平静。

 

挂了电话她也会换个地方告诉我的，给她点一个人思考的空间比较好。

 

 

回包间坐了一会儿，微信里弹出来一个“解”，来自袁一琦，正经得像一场真正的考试。

 

她说了两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情，又迟迟没有新的解答发过来，反反复复输入又删除，此刻没有人比她更混乱。

 

我只好给她提示：请问分手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考试机器人沈梦瑶，对没润滑油机器人袁一琦。

 

 

提示到这程度，再不明白就不是袁一琦了。

 

不过袁一琦也还是有意思，居然先感叹了一句：“哎，我还...我还蛮不服气的。”

 

她说觉得自己当时也很不错啊！干嘛大家都觉得她很差，搞得她也很生气，像跟谁对抗似的装开心，故意让自己名声远扬，非得要我听到她的消息。

 

但是这到底在报复谁呢，最后我一鼓作气成了她的小上司，反倒是她......

 

我没真这么回复她，这种时候不给面子指不定她头一扭就走了。

 

袁一琦的消息像雨点，密密麻麻地砸过来。

 

袁一琦说到了习惯了有我爱她，一个人住的非常不习惯，很无聊，别人也都很无趣，没有人问她游戏战区的房子里怎么没人住，只有人问她微信号，她知道自己状态反常，又没有办法。

 

我想起几年前的金鱼眼，手上把果盘里的水果叉起来又放下去。

 

考试机器人新提问：这么难过，那你中间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袁一琦那边卡了很久，看上去是被戳中了痛点。

 

之后是漫长的输入中，不像之前一句一句发过来零零碎碎的一大堆，这一次她写了很久。

 

袁一琦吧，要面子归要面子，现在这是只有她的天台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考场，一如当初两个人的小屋，她没有理由再逃跑。

 

我也不自觉提着一口气等着她的剖白。

 

 

袁一琦说觉得亏心。

 

她大概也不是真的喜欢了别人，更像是急病乱投医，对面想要爱，她也想要，就稀里糊涂中了招，以为真的可以得到爱，结果输了个一个糊涂。

 

所以收到惩罚的也是她，亏心的也是她。

 

输是因为一无所得还挨批评，亏心纯粹是觉得她这种状态怎么好意思又靠近我。

 

虽然现实是我们都这样做了。

 

袁一琦还在继续说，她说她觉得如果我因为这些而决定放弃她都是正常的，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弥补，她说她害怕被她的一时糊涂永远挡住，以至于不愿意被发现她也有伤心。

 

 

的确有批改试卷的感觉，她说的点，包括确有其事，事出有因，有因有果，等等，都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一条一条打勾过去。

 

我边看着边喝了几杯酒。

 

同事有点好奇问我怎么了，平时都不会喝很多，袁一琦来以后喝得更少，今天怎么袁一琦不在我就喝得一杯接一杯。

 

我没讲实话，只说口渴。

 

 

实话是因为这些回答，我有点烦躁。

 

不止袁一琦一个人不想提到这段难堪，我也不想。

 

会隐约有被背叛的感觉，几年的感情变成一个人的空守似的。

 

袁一琦在逃避，我也是，不过我的方式是埋头工作，她是明目张胆地逃避而已。再沉默的愈合也有隐痛的生长，在其中我有多少次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坏事应验的感觉总是不太好，可能是酒精上头让我脾气一时有点冲，也有真的生气的成分，我仰头干了一整杯，在同事们震惊的目光中抓起手机冲出门。

 

我必须现在就看到袁一琦，要亲眼看见才足够让我相信。

 

 

我到她身后的时候她刚把烟递到嘴边。

 

我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烟碾在烟灰缸里，直挺挺地坐进她旁边的椅子，我有点没好气：“以前怎么不知道害怕的？我看你也没后悔。”

 

袁一琦直到我问完话才敢扭头到另一边吐出这口烟，我突然的到来好像让她的紧张藏不住了。

 

“因为还没来临，还没经历，才会在想象里觉得好像不会浑浑噩噩。”

 

嗯，挺有恃无恐的是吗。

 

袁一琦回答的时候也没有直视我，稍微低着头，说完话闭上嘴就悄悄抬起眉头瞄我一眼，目光相接的话会马上移开，挠挠头抠抠手。

 

“在一起的时候我只知道在一起，没有想过更久的以后需要的是更成熟的人，太理所当然，太欠缺考虑，没有为了迎接以后做准备。”

 

她个子已经很高，现在却蜷缩着，瘦削的肩膀微微耸起，无措写在脸上。

 

我的情绪翻腾得狠，完全不想听套话，问她，然后呢。

 

袁一琦只磕磕巴巴地说没有想过要分手。

 

这的确是袁一琦的会有的想法，相爱的时候仿佛不需要有明天，在今夜同眠如夏蝉，不管睁眼时候天空有没有倾覆。

 

她嗫嚅着没有再说出别的什么，看得出来很努力在组织语言了。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嘴唇。

 

如此相对，如此沉默。

 

 

其实好像也差不多了。

 

还在包厢的时候我被那点怒气支配着，只看见了她的新恋情，想起自己收纳着小物件的一厢情愿。

 

冲到她面前以后才慢慢被她对自己的剖析一滴一滴浸润潮湿。

 

我以为我会需要她声泪俱下，需要她悔恨不已捶胸顿足，告诉我一切都是她的错，要她忏悔要她不甘，才能扯平，才能开始谈原谅。

 

好像也不需要这么戏剧冲突才达标。

 

她已经用了半年时间在我身边让我看到她成熟成长，工作和恋爱不再只抓得住一头，爱意不再是小屋内的限定，放弃了一味死撑，学会了说后悔，拆得下珍贵的面子，看见我生气了也依旧把无防备的内里剖给我看。

 

这时候如果我反手回以尖锐她是不是就会因为不设防而破碎？

 

我觉得会的。

 

此刻她的唇仍贴着我的指腹，她一点没有逃开，就算呼吸都发紧也只是等着我的回应。

 

刚成年的袁一琦，成长后的袁一琦，重新相处后的袁一琦，像一卷书清晰展开在我面前，各不相同又隐约重叠。

 

我像站在上帝视角看着她这几年变化，又有了当初低头望进她眼底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可以了。

 

她已经受够惩罚，现在的话语和行动也足够让我再次相信她。

 

呼吸都被轻易捏在你指尖，如幼兽如稚童，有什么必要逼到绝路。

 

 

气氛有点过于严肃，我还没想好怎么缓解，只是想着要不要换个轻松点的姿势，手臂举着有点累了。

 

刚把手指移开，袁一琦的嘴唇居然追过来了一点距离。

 

可能是觉得丢人吧，眼见着袁一琦就抿直了嘴角。

 

我可是把这个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奇怪了，干嘛，还不让把手拿开了吗。

 

我就着这个势头勾了勾手，想看看她还会不会收到信号。

 

袁一琦如我心愿凑了过来。

 

嘴里莫名发出了嘬嘬嘬的声音。

 

袁一琦愣住了，我也愣住了，眼睛都不自觉睁大。

 

得，真的成了招呼小狗。

 

袁一琦的耳尖红了个透。

 

 

我先忍不住笑出来了。

 

虽然伸手挡住了嘴，但手掌并不能挡住声波，听见我笑，袁一琦僵硬的身体往反方向倾倒过去。

 

我边笑边伸手去拉她回来，她歪着身子问我有那么好笑吗，脸也红了半边。

 

不好笑不好笑，挺好的，那个尴尬的关口就这么过去了，很好。

 

我把她拉到我旁边，既然她要歪着身子我就只好把上半身靠过去，仰头看她。

 

我问她是不是觉得有点丢人，她硬邦邦地丢给我一句明知故问。

 

我笑，直视她的眼睛。

 

灯光给她描了个边，露出的一只耳朵显得透明。

 

现在她终于没有移开视线。

 

 

至于袁一琦想要我的打分。

 

“不先抱我吗，这种天气我来楼顶找你，很冷的。”

 

天气很冷嘛，所以拥抱暂时比打分重要。

 

袁一琦把我抱得紧紧，衣服最外层的凉气在双倍的热量里融去，我轻拍她的后背，像过去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她都会在动作里慢慢变得柔软然后睡去。

 

 

该把戒指还给她了。

 

 

现在需要确认的人变成了袁一琦，她反复问我真的吗，可以吗。

 

我说真的，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理解的是对的。

 

几个月前被我没收的戒指，现在我亲自戴上她的手，当然是真的。

 

 

戒指刚戴稳，她马上伸手捧住我的脸，用了点力，我的嘴都被迫撅起来。

 

这一副要做点什么的样子，我只得掐她手背。

 

不过她只是轻轻一贴嘴唇，就移开，大拇指慢慢摸过我的五官，视线一刻也不离开。

 

再摸就会脱妆了袁一琦，她听我一说，又马上把手移到没有上妆的耳朵，珍惜得很。

 

现在我的耳朵肯定和她的一样红，都是被她捏的。

 

 

又被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听见她说想我。

 

“沈梦瑶，沈梦瑶，好想你。”

 

我趴在她肩膀上，觉得酒精好像又直冲大脑，想着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

 

“我们跑吧，我们去过圣诞节，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十二点，还来得及。”

 

不要管团建的同事们了，他们自己会玩得很开心。

 

现在只有我很想吻你，所以你该跟我一起过圣诞节。

 

 

 

 

 

 

一个关于公演后台，两个人独处道具储物间的速打。

一些极致拉扯

光线昏暗，四下无人，杂乱的道具堆里有劣质的皮质沙发，有掉毛的厚地毯，有移动的铁门锁链、有高脚椅。木地板上四散着丝带与假玫瑰，角落里也许藏着不小心从女孩衣兜里滚出的口红，也许藏着粉丝们看不见的情欲交织。

幕布之外，鞠躬后的女孩们喘着气四散走下舞台，十六人曲结束后，来到了队友的生日表演环节。沈梦瑶跟在那个人的身后，保持着这礼貌的距离。太多双眼睛盯着她们俩了，有时候让当事人自己也怀疑，这到底是释怀后的好同事，还是破镜重圆的真情侣。

自己不用助演的缘故，沈梦瑶准备去道具间找一下自己之前用过的玩偶，那次特殊表演后实在拿不下它回中心，索性留在了剧场。掀开一层幕布，抬眼惊觉里面居然有人也在。正弯腰埋着脑袋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尽管公演服大同小异，但是身为队长的沈梦瑶还是一下子认出了队员袁一琦，一些基本的职业素养，别无他意。袁一琦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兴许是后台的冷气不足，翻找的姿势又不舒适，也不管是谁，直接抱怨到

“这里也太乱了吧！找个面具找半天也找不到，找的我汗都出来了。”

见没有人回答，袁一琦转头望了一眼，沈梦瑶站在自己身后俯视着，两只手环抱在胸前。

“找什么面具呀？是结尾特殊表演和小猪蹄用的吗？”

带着笑意的问句。

“呃，啊，就是那个，那个假面面具。”

“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要不我来帮你找吧？”

袁一琦听到这话，连忙想站起来说不用，尽管此刻只有两个人独处，尽管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尽管在表面上两个人已多少有些交集，但是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很好的和沈梦瑶独处，氛围总拘谨而又陌生。袁一琦不喜欢这样。

蹲太久而麻掉的腿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袁一琦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被沈梦瑶伸手扶住。

就像仓皇逃窜的猎物正中了猎人的下怀。

猎人也不是存心要捕猎，只是刺猬太敏感，不曾想掌心还留着自己尖刺的猎人，其实已经忘怀了伤痛。

“我和你一起找吧，我顺便找一下我的星黛露玩偶。”

由不得拒绝，沈梦瑶扯着袁一琦一起蹲下来翻找。杂物拥挤，空间狭小，两个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呼吸声此起彼伏，也许是刚才的舞蹈表演，身体还没来得及缓和，也许是这几年的情绪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袁一琦悄悄用余光去瞥了一眼沈梦瑶，除开两个人的生日公演mc送祝福的环节可以大胆地直视一下对方以外，上下班路途、偶尔同台的mc、一起出的通告，两个人在对方心里要不就是以前的青涩模样，要不就是屏幕里带着些陌生的闪耀偶像，再不济，也是不小心对视后下一秒移开的片刻就遗忘。

袁一琦一直觉得沈梦瑶有一种青涩的漂亮，没有那么完美无缺，也不是那种一眼就会妒忌的精致洋娃娃，她的美是带有氛围的。粉丝总说自己是氛围帅哥，殊不知氛围的产生是带有主观情绪的。她穿着睡衣戴着黑框素颜在中心走廊找出门遛弯的坨坨的时候，她在排练室一个人练舞累到对着镜子发呆做鬼脸的时候，袁一琦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她，在这些看不见的角落里，她总想起自己和沈梦瑶还是边缘时，互相取暖的样子，这些时候的沈梦瑶好像没有变过。

舞台响起了熟悉的旋律，混合着粉丝的call声。好巧不巧是袁一琦《头号新闻》的unit。

“我都好久没跳探戈咯”袁一琦冷不丁起了个话题

“探戈倒是真的很受粉丝欢迎耶”

说完两个人突然想起之前h队群里，林舒晴深夜磕昏头的分享

“这也太会剪了，咱就是说一个配死的动作！”

附赠的是某视频网站上热心网友剪的黑喵探戈视频。

虽然不到一分钟就被清醒过来的小晴撤回了，但是好巧不巧沈梦瑶和袁一琦都看见了。其实两个人也被某视频网站首页通知书了，沈梦瑶完全没点进去看，袁一琦倒是悄悄观赏了一番，途中好一阵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沈梦瑶跳过。

短暂沉默，两个人继续各自假装认真的翻找着各自的道具，手铐、眼罩、酒杯，就是没有星黛露和面具的出现来结束这场巧合。

……

“其实我觉得蛮可惜的。嗯，就是，我们没有合作….”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们俩的处境本来也不合适。”

“可是我们俩挺合适的不是吗？”

袁一琦声音提高了一些，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以后又马上低下了头，责备自己太冒失。

“要知道没有什么任务，我们完成不了，哪怕地狱寻宝。”

外面舞台上正进行的表演刚好做为背景音乐。

沈梦瑶随手捡起地上一张扑克，揉作一团捏在手心，再两只手背在身后，朝袁一琦挑了下眉毛

“左手”

“猜错了哦”

松开有着纸团的右手展示后，沈梦瑶转身去了另一边翻找。

“小黑，你已经是袁一琦啦”

说完这句话，沈梦瑶自己也拉了下嘴角，苦笑作罢。合适又怎样呢，喜欢又怎样呢，人是复杂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感情倾向，与此同时做出的选择也总是脆弱的。沈梦瑶想自己确确实实已经从那段日子里走出来了，她坦然，尽管带着不舍，她干脆，尽管沼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拽着她。

“那如果是袁一琦想要再和你变得关系亲密一点呢？我是说，如果。”

身后的人上前一步拽住自己的手臂，明明是在提出像是无理的要求，听起来却更像是祈求。

“可是你猜错了。”

沈梦瑶俯身凑到袁一琦的耳边，一字一顿的重复

“你猜错啦”

用暧昧的姿势说出伤人心的话，有魅力的女人的惯用伎俩。

袁一琦顺手揽住沈梦瑶的腰，往前一用力，另一只手握住沈梦瑶的左手，想强行把它掰开，见状沈梦瑶把拳头死死握住，袁一琦反而不再用力，而是滑倒手腕处钳住沈梦瑶的手腕。

“我没猜错，其实两只手都有，对吧。”

“没有！”

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本就闷热的储物室再加上躁动的心情，沈梦瑶感觉袁一琦的话和身体一样带有侵略性。但她也不挣扎，仍由袁一琦这样抱着。

以前两个人年纪小，又总睡在一起，拥抱的时候总是能闻见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牛奶味，那是润肤露的味道。两个人也曾为了让自己更有吸引力，而去尝试更加成熟的香型的香水，记得那个时候沈梦瑶说袁一琦闻起来像是牛郎。

“那你就是织女咯？”

那时候的袁一琦咧着嘴笑着回答自己，眼睛亮晶晶的，沈梦瑶在里面看见自己一万年的倒影。

现在，洗发露、护发素、护手霜、宿舍的香氛、香水，甚至是小猫们身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两个人都如愿以偿成了粉丝们不经意嗅见过一次就会念念不忘的偶像，却已经再也没分辨出对方的香味。

沈梦瑶抬起右手拍了拍袁一琦的后背，手中的纸团掉在木地板上。

“好啦袁一琦，可以了。”

“我没猜错”

袁一琦把头埋在沈梦瑶的颈窝。

“袁一琦，别这样，你抬头。”

见眼下这个小豹子的脑袋还是不为所动，沈梦瑶就像哄小孩的语气一样再说到。

“你抬起来嘛，我让你再猜一次。”

抬头后对视的下一秒，袁一琦只觉得自己脸颊感受到了一下蜻蜓点水的柔软，然后光速泛红。

再回过神来，沈梦瑶正把自己要找的面具戴在她要找的玩偶上。

“你看这样也很合适耶”

ooc⚠️勿上升，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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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走在沈梦瑶后面一点的位置上，目光略带忐忑，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几分钟前才因为演出顺利结束而放松的神经此刻又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在中心的影棚里录制公演，甚至连衣服都可以等到回宿舍之后再更换，这中间省去了太多的时间，能留给袁一琦思考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沈梦瑶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脱离了镜头后同以往那样不紧不慢的挨在离袁一琦最近的位置随着人群往外走

 

袁一琦回想起刚刚的情形，心里除了烦躁的情绪外什么都没剩下来

 

虽然小到队内大到团内的任何场合任何活动，她和沈梦瑶理所应当该是挨着的，但次次都错开站位又早已经成了众人下意识的习惯

 

只是忽然脱离了剧场的灯光，剧场的地板，剧场的粉丝，一次又一次只对着镜头录制的公演像是慢性毒药，无形当中麻痹了她们的神经，公演圆满结束，又没有击掌环节的督促，袁一琦和沈梦瑶把镜头前的习惯都抛到了脑后

 

要怪狭小的影棚没能给大家散开和粉丝告别的机会，两人就这样走着走着挨在一块，然后又站在一块

 

当袁一琦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昕的结束语已经念到了结尾，沈梦瑶的手也伸到了面前，她发誓自己没有刻意逃避的心理，只是遵循了一直以来镜头前避嫌的下意识罢了

 

可下一秒袁一琦就后悔了，自己如此手忙脚乱的模样，怕是会被照的一清二楚然后转播给所有人看到

 

袁一琦最不想遇到的情况莫过于此，因为无论自己有没有牵上沈梦瑶的手，她俩的关系必定又会被拉出来大做文章，继而变成他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没等她将思绪从刚刚的插曲中抽离出来，许杨和张昕已经朝她们挥挥手合上了房门，走廊上除了满溢的杂物外此刻就只剩下两人肩并着肩

 

“刚刚.....公演......所以才没拉你。”袁一琦垂着目光脚下步子却放的很慢

 

沈梦瑶闻言贴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蹭了蹭袁一琦的手背，也没有看向她，轻声答道：“嗯，我知道。”

 

袁一琦利落的伸手钩住她指腹，感受到掌心钻进来的热度之后才放松了一些，她跟着沈梦瑶停在336的门口

 

“不回去直播嘛？”沈梦瑶晃晃手里的房卡

 

袁一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钟，又问：“你...现在就播吗？”

 

沈梦瑶捏着房卡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来靠着门框和袁一琦面对面，嘴角旁早已经染上笑意却又故作犹豫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嗯....也不是一定。”

 

可惜袁一琦刚刚鼓起的勇气顷刻间就被她视线里未曾遮掩的炽热燃没了大半，到嘴边的话语就这样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她踟蹰着脚步，目光不自觉的落到她暗红色的唇角，今天她抹的好像是自己情人节送的那只口红

 

沈梦瑶耐心等待着袁一琦的下文，可抬眼却见到她目光飘忽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挪开步子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开口：“要进来说吗？”

 

袁一琦几乎是立刻摇摇头，公演后的直播是约定俗成的，她原本就没准备占用很多时间，只是觉得对于刚刚的事情，她应该和沈梦瑶说点什么

 

可真的到了面对她的时候，袁一琦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让沈梦瑶别去理会那些刻薄的词汇和惹是生非的言论，事实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只是好像不管如何措辞都会显得犹不及的突兀

 

袁一琦把视线从她嘴角挪开，囫囵的说：“就....别一个人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梦瑶眸子里的疑惑转瞬即逝，她看着面前局促又坚决的人，把房卡塞进袁一琦手里开口道：“那你陪我一会儿吧。”

 

最后两人谁也没进336，袁一琦拎着可乐和薯片悄悄拧开了天台的门把手

 

初夏的气温正慢慢回升，夜里的湿气却重了许多，袁一琦拉开可乐的罐子又拆出两包不同口味的薯片

 

沈梦瑶倚着水泥墙壁却望着月亮发呆，今晚的月色可真好看

 

直到面前递来开口的易拉罐，她才回过神来，朝袁一琦的身边挪了挪，用毯子把她和自己裹在一起

 

两人懒散的挤在毯子里，分不出是谁踩在谁的脚上，也分不出是谁的腿压在了谁身上

 

袁一琦灌了一大口可乐，又肆无忌惮的发出享受的感叹，沈梦瑶见她模样像个小孩，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她们很久没有迈出生活中心去别的地方了，整栋建筑唯有这儿才能让人稍稍觉得自由一些

 

虽然今夜的天空中星星寥寥无几，可她俩谁也没有挪开目光，一边找星星又一边的说起最近的事情，所有的事情，比如成员八卦的故事，比如昨天晚上中泰的演出，又比如刚刚最佳拍档的节目

 

沈梦瑶见袁一琦晃动手里见底的易拉罐，就把自己还剩下大半的可乐递给她换了一袋原味的薯片过来

 

袁一琦是个十足的万事通，无论以谁为主角也无论什么情节她总能知道一点儿，沈梦瑶津津有味得听她讲那些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雷人故事

 

对袁一琦来说，沈梦瑶一直都是个称职的听众，毕竟很少有人能真的从头到尾都耐心听她讲完

 

不知不觉间，两人藏在毯子里的手又挨在了一起，沈梦瑶下意识捏玩着她的指节，歪头靠在她肩上好把偶尔被风吹散的句子听得更清晰一些

 

袁一琦的手心软软的暖暖的，摸上去就是个很可靠的人，沈梦瑶悄悄的想

 

只不过接在某句话尾，她身边忽然没了声响，袁一琦没在继续往下讲

 

沈梦瑶只是感觉到掌心被这人更用力的扣紧了一些，她抬头想寻月亮，却发现刚刚还亮着的那几颗星星全没了踪影，天空寂寥的像是电影演到了散场

 

“该回去了。”

 

袁一琦听见她小声地说，紧了紧捏住被子的手，喉咙上下滚动几次才艰难挤出一个音节：“嗯。”

 

可两人谁也没有先动，还维持着刚刚亲密的姿势

 

袁一琦不想回去，今天尤其不想，她甚至期盼着天台的大门被谁落上锁，她俩就能顺理成章的这样坐到黎明

 

这儿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自留地，她说给沈梦瑶听的爱意，除了晚风以外，就只剩月亮知道

 

袁一琦倒数着时间，无力感却忽然成倍数的增长，今天的事情，在未来总会以各种方式重复不断的上演

 

仅仅是稍不留神，便会前功尽弃，这样的掩饰连她自己都会偶尔觉得可笑，像是演技拙劣的演员总是漏洞百出

 

可即便是这样，袁一琦也不愿意再将她们的关系又一次摊开在大家眼前，听见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调侃，然后眼睁睁看着她们之间被妄议成如何不堪，袁一琦一直认为，这样只会重蹈覆辙

 

她也坚信，保持距离是对沈梦瑶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变得不再那么确定了，接踵而至的事情让她越发觉得这根本是道伪命题，不管是什么答案都会被打上错误的符号

 

袁一琦不安的磨蹭沈梦瑶的掌心，明明今晚迎着风说了这么好些话，心里依旧像是堵着什么似的

 

沈梦瑶侧目，见她眉心间写明的沮丧，忽然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好，宽慰的话沈梦瑶还挺擅长说，可宽慰袁一琦的话她却愣是找不出一句来

 

沈梦瑶思索着，目光又落到了袁一琦身边两人重叠摆放着的手机上，袁一琦的沮丧她好像又明白了更多一些

 

沈梦瑶并没有袁一琦这么多的顾虑，或许说从接任队长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没有立场顾虑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沈梦瑶没有觉得这样的选择有什么不妥，但她没有尝试说服袁一琦，她们各自会有解决的办法，谁都不是几年前的模样了

 

袁一琦的成长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沈梦瑶从她手里抽走易拉罐，看了眼边缘整齐的开口，摇晃瓶身喝光了最后一口饮料

 

“起来吧，再晚一点他们该等急了。”沈梦瑶指指逼近零点的时针，又伸手把瘫在地上的人拉起来

 

袁一琦撇撇嘴认命般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粒，抬头又看了一眼月亮

 

天台的门没有如她所愿的那样落锁，两人一前一后往楼梯口走

 

袁一琦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从眼角到嘴角都是丧气的弧度，沈梦瑶觉得好笑，又不敢扬起来叫她看见

 

捏了捏手里的空罐子，沈梦瑶忽然觉得袁一琦好像也没有变得多么成熟

 

距离336还剩几步的距离，沈梦瑶放缓脚步和袁一琦并排走，她没有在看自己，还是垂着眸子

 

沈梦瑶蹭蹭她的手背，袁一琦就自觉地摊开手心让她能牵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毯子的保护，袁一琦手心间没有刚刚那么暖和了，沈梦瑶就用指腹捏捏她的软肉，立在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松开

 

直到房门开了一半，袁一琦才松开沈梦瑶的手，可指尖即将脱开的时候，手臂又忽然受力连带着身体也朝对面倒去，半个人都倾进房里

 

沈梦瑶伸手环住袁一琦的脖子用力抱了一下，袁一琦听见她凑在自己耳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以后，也牵住我吧。”

 

这个拥抱来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沈梦瑶没想给她回应的时间，袁一琦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已经在她面前关上了

 

沈梦瑶最后那句：“一会叫你。”都还是隔着门板传进耳朵里的

 

袁一琦楞了片刻，直到对面339隐约传来声响，她才飞快的大步从沈梦瑶门口离开

 

回到自己房里，袁一琦耳后根的红晕都完全没有褪却的迹象

 

小班饶有兴致的围在她脚边打转，像是嗅到了什么一般挤着门缝溜了出去，这些袁一琦都没有注意到

 

她坐回桌子边上，捋了捋头发之后打开口袋房间，沈梦瑶的头像还没有挂上“直播中”的牌子，袁一琦把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放下来遮住耳根，先一步打开了直播界面.....

 

不过她心底里的烦闷，早就无影无踪了，大约是被风吹开了，又或许是被月亮照散了，谁知道呢

 

少年人的欢喜得熬过时间，玫瑰和酒也解不了半路上的忧愁

 

总之，这一趟山高路远，等看过了月圆再出发吧

·⚠️ooc 涉及黑喵/昕羊 剧情虚构

·文章名字取自张学友老师的歌

·全文字数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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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袁一琦匆匆忙忙赶到教师办公室时，袁除夕正被老师指着鼻子说教。

 

“你是袁除夕的家长吧，来得正好。”老师烫着一头小卷，一副尖酸刻薄相，“孩子平时小小的捣个蛋，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家孩子这次居然把同学打进医院去缝针了！”

 

老师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袁一琦只得抬手挡住侧脸假装理头发。

 

被骂的小男孩捏紧拳头，胸口因为生气而大幅度起伏，眼睛死死盯着斜前方的地板不肯抬头。

 

“除夕，把头抬起来。”袁一琦把双手抱在胸前，语气不算凶，但也和平时大不相同。

 

袁除夕终于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向袁一琦。

 

“告诉妈妈，为什么打同学？”

 

“嗨，不就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我在问我儿子。”

 

快下班的时候突然被一通电话从单位叫到学校，一来就看见自己八岁的儿子被老师指着鼻子骂，袁一琦压着火气和老师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又听她当着自己面毫无教养地说自家儿子的不是，她想找儿子问清楚，这老师又在一旁煽风点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袁一琦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

 

“他们说我没有爸爸，是个怪物。”袁除夕憋着眼泪，声音很抖。

 

袁一琦转头看了一眼老师，老师正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椅上。

 

“行了，别哭了。”袁一琦摸摸袁除夕的脑袋，转过身去面向老师，“您觉得这件事全是我儿子的错吗？”

 

“不全是除夕的错，但他把人打伤了，那两个孩子现在都在医院缝针。”

 

“那两个孩子向你道歉了吗？”袁一琦问。

 

袁除夕摇摇头。

 

老师不依不饶地又开始说教起来，正摆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就被袁一琦瞪了回去。

 

“医药费我会赔，前提是他们先向除夕道歉。”

 

 

 

小汽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袁除夕想坐副驾驶，却被袁一琦无情地赶去了后座，此刻正趁着等红灯的时间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

 

车载CD放着两三年没换过的唱片，熟悉的女声唱完又是熟悉的男声。这些歌袁一琦平时常哼，袁除夕从小听到大，字还没认全就已经会唱了。

 

车停进小区的车位，袁一琦像平常一样没有急着熄火拔钥匙，伸手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放到自己腿上，让袁除夕从后座爬到副驾驶圆了他的梦。

 

 

“她来听我的 演唱会”

 

“在十七岁的初恋 第一次约会”

 

“男孩为了她 彻夜排队”

 

“半年的积蓄 买了门票一对”

 

 

袁除夕跟着唱片唱起歌来。袁一琦在一边看着他笑：“小兔崽子，和我真像。”

 

袁除夕不唱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袁一琦。

 

“你妈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谁欺负我我就揍谁，高年级的都怕我。”袁一琦朝袁除夕比了个大力士的动作。

 

袁除夕捏捏她的胳膊，确实捏着一块明显的肌肉，一下就羡慕得不得了，突然又耷拉了脑袋：“其实军军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爸爸。但是我有两个妈妈，他们都没有！”

 

“那几个小混蛋知道什么，”袁一琦摸摸袁除夕的头，“别生气了，今天晚上有好吃的。”

 

唱片播完了，袁一琦也准备熄火下车，却被袁除夕拽住胳膊。

 

“妈妈，这些歌都听了好多遍了，为什么不换CD呢？”

 

袁一琦握住门把手的手顿住了。

 

“你不是一直要我讲我以前的故事吗？”

 

她关了门坐回驾驶座上，看着袁除夕，突然笑起来。

 

“现在给你讲吧。”

 

 

 

 

 

_

 

袁一琦认识沈梦瑶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前一年，《相约一九九八》火遍了大街小巷。

 

袁一琦的父母是设计师，接到订单后经常熬夜赶图，有时候还要出差。虽然爸爸妈妈一直是能推就推，但总有推不掉的时候，这时候就会把袁一琦交给邻居张叔叔一家。

 

张叔叔的女儿叫张昕，大袁一琦一岁，两个人关系特别好。袁一琦刚上初中那会儿找不到路，于是跟着高年级的张昕一起走，之后每天都一起去上学，因此认识了好些学长学姐。

 

沈梦瑶就是袁一琦的学姐，和张昕是前后桌。

 

学校里总有几个受欢迎的学生，沈梦瑶便是其中之一。袁一琦喜欢找张昕玩，在门口等人的时候经常收到一些男生递来的零食饮料或者信件，全是让她转交给沈梦瑶的。

 

“为什么让我给她？”

 

“这个……因为你和瑶瑶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好像你和她更熟吧，都叫瑶瑶了。”袁一琦被这群锲而不舍的怂货整烦了，声音大了不少，“有本事自己送，喊学妹替你转交算什么。”

 

男生红着脸，尴尬地走远了，张昕才终于从教室里出来，旁边还跟着当事人。

 

之前听张昕说，有个追沈梦瑶的男生家里很有钱，听见沈梦瑶说喜欢张学友的歌，直接送了她们两张雪狼湖的票，不过那场演出在千里之外的香港，她们也就没有去成。

 

不过也不怪那些男生，袁一琦想。沈梦瑶确实又漂亮又温柔，张昕和她认识这么久了都挑不出她的毛病，也难怪她这么受欢迎。

 

袁一琦和沈梦瑶说不上很熟，但因为有张昕这个共同好友，平常在一起玩的时间并不少。

 

直到袁一琦初二那年，本该三个人一起回家的队伍里突然少了一个人。

 

 

 

 

 

-

 

“你们吵架啦？”袁除夕一脸担忧。

 

“没有，我们关系好着呢。”

 

袁一琦把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扎回去，又帮袁除夕调了调座椅。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张昕干什么去了，当时气得不行，现在想想……唉，得亏她当时重色轻友了。”

 

说着，袁一琦把几盘听了很久的的CD光碟取出来装进放专辑盒子里，又将盒子压在文件袋上。

 

 

 

 

 

_

 

沈梦瑶家和袁一琦她们顺路，所以经常一起走，而袁一琦有时候又起不来那么早，干脆只在放学的时候去初三的楼层等她们，有一天却只等到沈梦瑶。

 

袁一琦看着张昕对她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地跑走，心里纳闷了一阵，随即生起闷气来。

 

“袁一琦？你是不是生气了？”

 

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袁一琦被沈梦瑶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魂也被拉了回来。

 

沈梦瑶鹅鹅鹅地笑着，硬要拉袁一琦去买新出的冰棍，美其名曰给她消消火，正巧小卖部新进了汽水，袁一琦也买了一瓶送给沈梦瑶。

 

没有张昕在，袁一琦有些不习惯，愤恨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棍，突然耳朵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是沈梦瑶特别宝贝的那个随身听。

 

“我的随身听，借你听一会儿。”沈梦瑶把随身听的机身塞进袁一琦空着的手里，“不生气了好不好？”

 

袁一琦愣愣地点了头。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袁一琦在饭桌上愣了神。

 

随身听是个不便宜的东西，张昕以前还告诉过她沈梦瑶特别宝贝这个随身听，平时谁都别想借去听哪怕一秒。袁一琦深以为然，因为自家老妈也很宝贝自己的随身听，从来不让老爸和袁一琦碰。

 

不过老妈的那个看起来好像更贵一点就是了。

 

大拇指摸索着筷子，袁一琦仔细回忆着人生中第一次摸到的随身听的手感，其实就是硬邦邦的，却带有一阵暖流涌上来。

 

于是她敲响了张昕的家门。

 

“瑶瑶请你吃冰棍？还借你随身听？”张昕也挺震惊，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和她认识三年了都没这待遇！”

 

“谁叫你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回家，说不定我有你也有呢。”袁一琦毫不客气地坐上张昕的床，“倒是你，跑哪儿去了？”

 

张昕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座机却突然响起来，接着就是张昕妈妈走进屋来。

 

“阿昕，刚有个女孩子找你，说你落了笔在她那儿，叫许杨什么来着……”

 

 

 

“许杨玉琢。”

 

沈梦瑶在几天后的放学路上告诉了袁一琦这个名字，这几天的放学路同样缺了张昕。

 

许杨玉琢这个名字袁一琦是听说过的，初三那个大名鼎鼎的文科之神。

 

“阿昕和许杨，怎么说呢…”沈梦瑶思索一番，“一个文科之神，一个理科之神，还挺配的。”

 

懂了，张昕重色轻友。

 

袁一琦一下就理解了沈梦瑶的意思，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突然抛下她和别人一起回家，就算留下一个沈梦瑶陪她……

 

袁一琦悄悄看向沈梦瑶，目光却和后者对上了。

 

“啊那那个，你是不是喜欢张学友？”

 

 

 

做了好久的准备，袁一琦终于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和同路的同考场好朋友王奕飞奔到音像店，在几个柜子间徘徊，拿了不少光碟出来，最后又挑选着放回原处，真正拿来收银台结账的只有一张价格不便宜的张学友专辑，专辑盒子是精装的。

 

她掏钱包的时候，店门外几辆山地车飞驰而来，在音像店门口急刹车。骑车的是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先后朝袁一琦吹了一声口哨。

 

“马上放假了，怎么不和沈梦瑶一起回家啊！”

 

袁一琦抄起口袋里的一支笔就扔了出去，被扎中的男生笑着哀嚎两声，和伙伴们骑车跑远了。

 

“干嘛？不想给钱？”收银台站着的老板是王叔叔，正用痒痒挠敲她的脑袋。

 

王叔叔就是王奕的爸爸，看着挺凶的，但平时对王奕还不错，也老听王奕说起袁一琦。

 

“啊，叔叔对不起，”袁一琦收回钱包，将柜台上的专辑拿走放回柜子上，“我没带够钱，这张专辑可以帮我预留吗？八月二十五号之前我一定来买。”

 

“张学友的专辑可是抢手得很呐。”王叔叔笑着说。

 

袁一琦耷拉着脑袋，左动动右动动，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取舍。

 

“爸，你就给她留一张吧，她都念叨好久了。”王奕钻进柜台去帮忙求情。

 

王叔叔也不难为她了，拉开抽屉，把记录本翻开，用钢笔沾了墨水写下日期与专辑名称，让袁一琦签了名字。

 

“放心吧，这张我给你留着，谁来也买不走。”王叔叔收起本子和钢笔，拿了一卷磁带给她，“你要是实在想听，先将就这个随便听听吧。你有随身听吗？”

 

“嗯…其实不是我想听，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喜欢张学友很久了。”

 

“怎么？你买专辑想送给她？”

 

“嗯，她八月过生日。”

 

袁一琦在王叔叔那里留下信息就离开了，没听见王奕恨恨地骂她“重色轻友”。

 

 

 

 

 

-

 

这时有人敲车窗，母子二人一起看过去，发现是张昕和许杨玉琢家的小女儿蒋舒婷，还有比除夕和蒋舒婷高两个年级的姐姐林舒晴。

 

“除夕，军军是不是欺负你了？”蒋舒婷看上去比袁除夕还生气，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除夕你别难过，蒋舒婷已经帮你报仇了！”林舒晴笑得也很得意，也许是因为经常找除夕玩，嘚瑟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像除夕了，“她刚刚跑回去，拿走了军军他们抽屉柜里的运动会小报！”

 

“我想丢掉的…林舒晴不让我丢…”蒋舒婷越说越委屈，突然就又哭起来，“他们老欺负你，老师还不帮你…呜…”

 

袁一琦看着林舒晴递过来的几张小报哭笑不得，只好拍拍林舒晴的脑袋，然后将抱成一团互相哭诉的除夕猪蹄拎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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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零花钱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被老妈持续追问原由半个小时后，袁一琦把自己关进了闷热的房间里。

 

其实只要说是想要给好朋友买生日礼物就好了，平时多做家务、考试成绩进步，零花钱自然就多了。

 

但不知为什么，袁一琦就是不肯告诉老妈，话堵在嗓子眼儿半天憋不出来，好像干了什么坏事要被抓包了一样。

 

瞧瞧挂历，再打开钱包。

 

两个月，想要凑齐买到张学友专辑的钱，袁一琦暗暗夸自己勇气可嘉——她已经步入暑假好些日子，想要通过考试成绩来挣零花钱已经不可行了。

 

于是她为自己定了工作计划，每天忙前忙后，写了作业就拖地、洗碗、搓衣服，还帮社区的老人们跑腿买菜，让他们能够多些时间去到社区茶馆，从而挣些跑腿费。也得亏袁一琦从小机灵，不干坏事，动作也快，才让这些买菜时一分钱的价都要砍的老年人心甘情愿地付她跑腿费。

 

沈梦瑶和张昕已经结束了中考，要读什么高中暂时还没定，难得清闲几天，天天来找袁一琦玩。而袁一琦要攒钱，又有衔接初三的繁重任务，于是拒绝了她们的好几次邀约。

 

八月初的一天晚上，张昕敲响了袁一琦的家门。

 

看着眼前急吼吼往房间里钻的张昕，袁一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去倒水却被张昕一把拽住，长腿一伸抵拢了门。

 

“我快炸开了，真的。”张昕拿起袁一琦桌上的小扇子扇起风来，被汗水微微打湿的碎发随风晃荡，“我和瑶瑶还有许杨下午一起去公园，结果发生了两件大事。”

 

袁一琦毫无感情地点头，然后挪到张昕旁边去蹭风。

 

“今天实在太热，我们决定去划船，在那之前瑶瑶去买冰棍，就剩我和许杨坐在一块儿。”

 

“然后呢？”

 

“然后我脑子一热，告白了。”

 

“结果…？”

 

“成了。”

 

袁一琦抄起枕头往张昕身上砸去，张昕躲不开，只能一边抬起手臂来抵挡猛烈的进攻，一边哀嚎连连：“袁一琦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怎么力气突然这么大！”

 

“我是没想到…跑腿帮工…还有这用处…！”

 

袁一琦奋力追打，捏着枕头挥了十几下才总算消了气。张昕知道袁一琦在气什么，无非就是从来没告诉过她这档事，之前放学还老把她孤零零一个丢给沈梦瑶。

 

张昕委屈却也知错，等袁一琦气喘匀了才挪过去拿回小扇子帮她扇风：“还有一件事，这个必须告诉你。”

 

“瑶瑶的爸爸升职了，调去北京工作，等瑶瑶过完生日就要搬走了。”

 

张昕拿小扇子扇出的一股股风突然之间就像冰锥一样扎了过去，扎得袁一琦猝不及防。

 

“沈梦瑶也跟着去北京吗？”

 

“废话，人家中考成绩很不错的，读哪所高中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后面张昕再说什么，袁一琦已经听得模模糊糊了，送走张昕后，她拖着两条没什么力气的腿一步步擦进房间，一下扑在铺了凉席的床上，脸和手臂被撞得生疼。

 

沈梦瑶，你等等我啊。

 

我还没送你张学友呢。

 

 

 

沈梦瑶生日当天请了不少朋友到家里玩，既当庆祝，又当送别。

 

张昕喝了点米酒，前半程还好好的，临别时突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许杨玉琢嫌她丢人，于是扛着她先走一步了。

 

别的朋友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而袁一琦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她和沈梦瑶一起收拾了残局，被沈梦瑶的爸爸妈妈夸了好久，最后被沈梦瑶亲自送回家去。

 

夏夜的晚风不急不缓，对比正午的烈日当空，这样的气温和感觉正正好。

 

蝉鸣断断续续，街边停靠的自行车车把整齐地歪向一边，昏黄的路灯将影子越拉越长。

 

袁一琦拉着沈梦瑶去了之前因为努力攒钱而没去成的公园。

 

几乎没人会选择晚上逛公园，划船的游乐设施也不开放了，但售票的李大爷却破天荒地没有离开。袁一琦敲门进去，和李大爷简单交谈了几句，再出来时，怀里抱了一把有些年头的吉他。

 

沈梦瑶猜到她要做什么，笑盈盈地坐到湖边的长椅上。袁一琦有些紧张，悄悄拨了两下琴弦来回忆指法，而后挠挠头，一脸抱歉的样子：“对不起，我没攒够买礼物的钱，所以就借了李大爷儿子的吉他…学了一首歌送给你。”

 

“没关系，礼物什么的不重要啦。”沈梦瑶看起来很开心，盯着袁一琦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你学了什么歌呀？”

 

袁一琦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弹起了吉他。

 

吉他比较老旧，音质不是很好，但总算过得去，歌曲前奏悠长轻盈，衬得夜空静谧又温馨。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十七岁的初恋 第一次约会”

 

“男孩为了她 彻夜排队”

 

“半年的积蓄 买了门票一对”

 

 

袁一琦还在变声中，唱功也没有多好，但歌声纯洁无瑕。

 

她没有攒够买专辑的钱，只差一点。

 

王叔叔说之后还是会帮她留着那张专辑，等她攒够了钱把它带回家，她便借了那卷磁带，天天听，天天学，借来吉他后一格一格摸着音，终于学会了这首歌——《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收录在张学友的专辑《走进1999》。

 

今年是千禧年，袁一琦即将初三，沈梦瑶即将高一，1999年距离这时候一点都不遥远。

 

少女小心翼翼地唱着歌，手指笨拙地拨着琴弦，夏夜晚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将纯洁清亮的歌声与动人的旋律吹进沈梦瑶心里。

 

第二天下午，沈梦瑶就要启程去北京，临别时，袁一琦要走了她新家的地址。

 

2001年元旦，沈梦瑶收到了一个包裹，拆开一看，发现是一张专辑——《走进1999》。

 

专辑下面压着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沈梦瑶把它展开，差点没认出袁一琦的字。

 

 

“元旦快乐！不知道我有没有算准时间。北京应该会下雪吧，真羡慕。

 

这是生日没能送给你的礼物，给你补上啦。

 

至于元旦礼物，张昕要到北京参加数学竞赛，就拜托她到时候带给你了。”

 

 

回信从雪花纷飞的北京到达细雨霏霏的成都，历时七天。袁一琦在小暖炉前打开信纸，墨水的香气萦绕心间。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正好爸爸买了新的DVD光驱。

 

可我已经听过你的演唱会啦。

 

还有，你的字变好看了。”

 

 

 

 

 

-

 

三个小朋友扯了一会儿就挥手道别了，袁一琦领着袁除夕下了车往家走。

 

手里取出的专辑——当年她惦念好久，好不容易买回来又立刻寄了出去的光盘，自从前几年买了车就一直当做车载CD，一听就听到了现在。

 

现在距离这张光盘被买回来，已经过了十七年。当年袁一琦和沈梦瑶保持座机联系，过节会互相礼物和信，后来，袁一琦发奋学习，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本想着偷偷去见沈梦瑶，没想到两人在新生报道处阴差阳错地相见了。

 

沈梦瑶学了法语，袁一琦学了建筑，在一年后的联谊活动上确定关系，正式交往。大三那年，袁一琦省吃俭用，还垫了些生活费，请沈梦瑶看了北京场的《雪狼湖》。

 

沈梦瑶毕业后去当了翻译，而袁一琦在校期间就接活画图，后来被一个不算大但待遇不错的公司聘用。

 

再后来，她们领养了除夕，之后因为工作调动又搬去了上海，然而缘分再次降临——除夕在幼儿园的好玩伴正是张昕的许杨玉琢的两个小女儿，两家的房子也挨得很近。

 

生活总是这样，充满偶然，有笑有泪。袁一琦牵着除夕走进电梯，在门即将关闭的一刻伸出手去，将她那挎着包、不顾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向后乱飞的、飞奔进单元门还喘着气的妻子拉进电梯。

 

沈梦瑶手里提着的手撕烤兔成功引得闷闷不乐的袁除夕喜笑颜开。

 

 

 

 

 

 

_

 

不管人生如何，苦也好，乐也好，只要有你们，就够了。

 

 

 

 

 

 

 

 

 

END.

•1.6w

•军官拐 X 歌手瑶

•阿甘正传不负责任代入现实

“我不懂我们是否有着各自的命运，还是只是到处随风飘荡。”

 

一.

公交车送走最后两个客人，冒着尾烟驶向橘红色的落日。袁一琦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目送这辆与自己无关的公交车远去。长椅旁坐下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套在起球的毛衣里挂着厚重的耳套，拿出破旧手提包里的针线，借着温柔昏暗的灯光开始忙活，包裹打开的那一刻，袁一琦闻到扑面而来的烟草熏香和甜点味道。

 

“你的耳套很好看。”

老婆婆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看穿着单薄衬衫的年轻人，继续低下头整理针线活。二十世纪在公交站牌和陌生人聊天并不常见，除非你是恪守岗位的售票员，或是只想喝杯牛奶的流浪汉。

 

袁一琦见老人没反应，撇了撇嘴自顾自说下去。“我之前也有一对和你一样的耳套，在我小时候。”

 

五岁的袁一琦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头顶是诊所刺眼的白炽灯。看到母亲挥手示意，小孩慢吞吞取下耳套，淡蓝色的底纹已经有些脏，上面印着几只张牙舞爪的卡通小豹子。

 

“试试吧，小孩，你的新助听器做好了。”

 

医生的声音渺远不清晰，听起来像溺水的人发出孱弱的呼救。

 

袁一琦是个听障儿童。

 

自从出生的第二个小时才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袁一琦的童年注定要与其他人不同。天生的听力障碍不仅剥夺了她正常社交的能力，而且使她自小就戴上厚重的耳套，保护基本不发挥任何作用的耳朵。

 

掌握了走路后的袁一琦终于有了点正常人的模样，被母亲牵着走在路上，毫无怨言接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记忆里母亲总是大声怒斥，“看什么看！我的孩子多么美丽！把你的脖子扭到正确的方向上！”然后牵着她大步流星向前走。

 

“琦琦，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记住了。”母亲经常这么说。

 

第一次大麻烦来自上小学的第一天，“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学生，太太，她根本无法与人正常交流。”头发梳得光亮的中年校长对着母亲高谈阔论，袁一琦面无表情站在门外看，手里捏着那对破旧的耳套，仿佛谈论的不是她自己。

 

母亲则坚持说，“我的孩子只是反应慢一些，她没有任何问题。”

 

“她应该去上特殊学校。”

 

“她不会的。”母亲转身深深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孩，轻轻关上了门。几个小时后男人擦着汗从大门离开，肩膀上挂着不再平整的衬衫，袁一琦因此获得了上学的资格。

 

走上校车的第一天她被不怀好意的目光包围，空空荡荡的校车上没有她能坐下的位置。接着身后一个细小的声音叫住她，回头是一个穿白纱裙的小女生指着边上的坐位，“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坐在这里。”

 

“谢谢。我叫袁一琦。”

 

“我叫沈梦瑶。”

 

故事的开头往往索然无味，但大多与萍水相逢和别来无恙脱不了干系。

 

 

“你交到朋友了，挺好的。”织毛衣的老婆婆被故事吸引了兴趣，偏头看着这个消瘦的年轻人。

 

袁一琦温顺地笑了笑，语调轻缓像静静路过的晚风。

 

“从那时起我们一起上下学，她来自镇上边缘的一户人家，房子后面有一大片玉米地。我们被分在同一个班，坐在教室最远的两个角落。”

 

“我那时候被其他小孩儿欺负，他们嘲笑我戴着厚重的金属助听器，嘲笑我挂在书包上不离身的耳套，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听不清的话，无一例外是讽刺我像披着大象皮的小侏儒。”

 

“后来演变成了拳交相加，我瘦的还不如尖子生笨重的书包，只有挨打的份儿。我在拐角处被堵住，沈梦瑶就抱着课本在我后面喊，‘袁一琦快跑，右边有人！’ 我就躲在储物架的某个角落里等着那些人找到我。他们擅长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真可怜啊，你一定受了很多伤。”老婆婆听的认真，彻底停下了手上的活，一边打开溢出药材醇香的保温杯。

 

“还好吧，”袁一琦嘴角向上翘起，语气有些自豪，“我后来就不再挨打了。”

 

“你能打过他们了？”

 

“不，”停顿了一下，袁一琦目光有些呆滞，“后来我学会了听风。”

 

那次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袁一琦计算着被找到的时间，助听器突然勒紧，小孩的头快要炸裂。慌慌张张取下助听器，袁一琦小小的世界豁然开朗。

 

她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来自右前方的走廊，鼻息粗重大概是那个领头的胖男生，她听到了他们每个人的位置，分布在自己四周。袁一琦绷紧身体从前方狭窄的过道里一闪而过，自此逃脱了挨打的命运，那伙人再也抓不到她。

 

袁一琦跑啊跑，耳边风声呼啸。她听到池塘里的青蛙咕咕叫，听到一户人家的小孩在楼上挨吵，离家五百米时她听到了母亲翻动锅铲的声音，踏上门前楼梯的那一刻，她听到小镇另一端的沈梦瑶打开窗户，逃出家里跑向她们的秘密基地。

 

她拥有了远高于常人的听力，来自于风的赠礼。

 

于是在小镇最高的那棵树上，经常坐着小小的袁一琦和沈梦瑶。这里能看到出镇的公路蜿蜒伸向远方，能看到农民在远处的牧场上赶牛，也能看到沈梦瑶家那片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袁一琦爱把学校的卷子折成纸飞机，在树顶扔出去后大喊大叫，“沈梦瑶！你看它飞的多远！”旁边的人鹅鹅鹅地笑，一边拽着这人的衣服，防止她过度激动掉下树。两个人站在树顶看着纸飞机越飘越远，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的和大树一样高。

 

大多数时候是沈梦瑶靠在袁一琦瘦骨嶙峋的肩上，哑着声音唱学校教的老情歌。这种时候日落往往很漫长，风也温柔，不是很好听的稚嫩歌声，大自然听得好像上了瘾。

 

小朋友总是不服气，“喂沈梦瑶，明明是你比我高才对，应该是我靠着你呀。”

 

“别说话嘛，我正在唱歌呢。”旁边的人动来动去，沈梦瑶拍了一下她不安分的头。

 

“你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来给你唱。”

 

于是两个小孩边斗嘴边歌唱，吓飞了树上的好几只鸟，这一分钟显得那么长。

 

只有夜晚的时候她们才最安静，袁一琦和沈梦瑶穿着小背心，躺在树上看星星。黑夜里沈梦瑶只听到了万籁俱寂里忽隐忽现的蝉鸣，袁一琦听到了今天最后一班车顺着公路远离，也听到了玉米地旁的小房子里，男人摔打着酒瓶。

 

“沈梦瑶，你该回家了，你爸爸会生气的。”

 

“可是我想和你再待一会儿。”沈梦轻轻握住身边人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暖流。心想这人总像个小火炉，一年四季身体发烫，下一秒就被温热的小火炉包裹，背心那么薄，她们听的见彼此的心跳。

 

二.

袁一琦打住话头，又一辆公交车路过，尾气股股冒出，长椅另一头的老婆婆已经离开，一位摩登女郎皱着眉微微扭头，音调高而尖锐。

 

“所以，这个...沈梦瑶，听上去像个挺好的孩子。”

 

袁一琦低下头，温柔的嗓音沉了下去，“是，但她生活在一个挺不好的家庭。”

 

十二岁的袁一琦彻底离开了储物间和小混混，她毕业了，正骑着自己的单车去沈梦瑶家。毕业典礼这天她没有来，袁一琦一个人举着毕业证，冲台下上抹眼泪的母亲笑了笑，目光停滞在本该属于沈梦瑶的空位置上。

 

太阳已经落山，车骑的飞快，袁一琦的心像链条一样越来越紧，沈梦瑶小屋里的抽泣声一点点逼近，在袁一琦车停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沈梦瑶！沈梦瑶你出来！”焦急的少年大喊，屋子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沈梦瑶！”屋门没锁，袁一琦顺势跌进屋里，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啤酒瓶，沙发上满脸通红的男人喘着粗气一丝不挂，正准备欺身而上，角落的杂物堆里露出瀑布一样的长发，和沈梦瑶白皙的皮肤。

 

袁一琦扑上去，少年的胳膊已经有些力气，男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啤酒瓶叮叮咣咣发出声响，嘴里骂骂咧咧喊着“狗娘养的”，抡起瓶子照着袁一琦头上砸下去。

 

呯！玻璃渣碎了一地，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两滴鲜红的血液。袁一琦单薄的身体死命护在窗前，已经套上衣服的沈梦瑶正从这个唯一的出口逃出去。

 

“袁一琦！”背后有人拉住自己的衣服，敏捷的少年一跃而出，拉着对方一头扎进玉米地。

 

往前跑...往前跑...玉米叶打在袁一琦脸上，她有些头蒙。身后的人喘着气，“袁一琦...停下...”

 

往前跑...往前跑...田地已经快要到尽头，袁一琦听见男人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拉着沈梦瑶拐进田地尽头一条小巷。

 

沈梦瑶套着一件白纱裙，头发上沾着汗水有些凌乱，胸脯喘着气剧烈起伏，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袁一琦个头已经比她高，两双汗津津的手紧紧握住，袁一琦靠近拥抱她，两人温热的吐息交织在一起，狭小的空气迅速升温，迷乱又诱人。

 

袁一琦轻轻拍着怀里人湿热的脖颈，屏住呼吸屏蔽了男人刺耳的咒骂，呼出的温热气体尽数略过那人头顶，滴着水的下巴划过对方滚烫的耳廓，“没事了，沈梦瑶，我们跑出来了。”

 

“没事了。”

 

接着她看见小巷昏暗的尽头，透明包装的白色粉末和针管铺了一地，几个扛着枪的人愣愣的看着她们，头上戴着只漏出眼嘴鼻的面具。

 

“啊，他们是什么人？”摩登女郎惊叫着，不自觉身体前倾，对这个本该皆大欢喜的故事着了迷。

 

“毒贩，”袁一琦轻轻说，闻到女郎身上飘来木头醇香的香水味道，扭头绽开一个天真的笑容，“被我们撞见了。”

 

“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拉着沈梦瑶跑掉了，躲进了旁边的阁楼。”

 

女郎长出一口气，似乎为她们感到高兴，“所以你们被找到了吗？”

 

“被找到了，”袁一琦停住话头，感觉到身边的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不过是被警察找到的。”

 

“我们碰上了毒贩的交易现场，警察早就已经埋伏好了，动手的时候他们站了上风，包围了现场，那个地方到处都是阁楼，一个毒贩带着毒品躲了进去，警察没找到他，却先发现了我们。”

 

“其实很简单，我听一听就知道了，他在那片阁楼的最边缘，呼吸声很清晰，那里有个活板门。找到我们的警官很好，她给了沈梦瑶衣服和水，把她接回他们的车上休息。妈妈说要懂得感恩，所以我告诉了他们毒贩的位置。”

 

戴着徽章的警官看到活板门里押出来的毒贩感到不可思议，听到的？怎么可能是听到的？搁着十几米的活板门里有呼吸声，这理由也太荒谬了。但小孩是受害者，怎么会知道他的位置？

 

回头看了看警车旁边的小孩，已经接近成人的身高，因为太瘦了才看起来小。少年不停的往车里张望，搁着车玻璃躺着那个快要晕过去的女孩。警官默默地走近，竭尽全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但迈出第一步时少年就机敏地回过头，警惕地打量自己。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没回答，后退了两步，很谨慎，警官默默评价。

 

“你有什么能力，听觉异常敏感？还有，你和你朋友为什么来这儿？”

 

少年打量着自己，出乎意料的出言不逊，“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那你刚刚为什么告诉我毒贩在活板门里？”

 

“你救了她。”少年往车里看了看，里面的人裹着毛毯已经睡着，犹豫了两秒再次开口，“我叫袁一琦。”

 

警官嘴角露出一个幅度很微妙的微笑，心下了然走上前，这是个完美的胚子，有能力，机灵，敏捷，谨慎，知恩图报，正义。

 

“跟我回警队吧袁一琦，你是个天才，将来会有大贡献的。”

 

“我叫左婧媛。”

 

于是袁一琦在几天后钻进一辆白色大巴车，身边坐着的是名叫左婧媛的漂亮警官，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这位警官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甚至同样是还没成年的少年人，因为吃饱穿暖的缘故比袁一琦高不少，在警服里显得更加威猛。

 

“好好训练，以后你也会有。”左婧媛这么说。

 

车下是不停抹眼泪的母亲，她在这种时候总是很爱哭，这是一种叫做自豪的感觉，袁一琦不太懂。挥挥手和母亲告别，大巴车驶出小镇，沿着那条她和沈梦瑶一起看过无数次的公路，而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此时站在窗户前，目送着早已看不见的尾烟。

 

 

“能上警校非常不容易，我儿子也想去上。”女郎婉转的声音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浑厚的男低音。拉着行李箱的西装男满头大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继续赶去很远的地方。

 

“城市和小镇不太一样，楼房是高耸宽大的，街道密不透风，”袁一琦靠在长椅上平静地讲，“学校里有一排一排的上下床，食堂是明亮整洁的。入校第一天我领到一件暗灰色的训练服，颜色不太好看，水壶的质量也不太好，挂在身上轻飘飘的像葫芦，我还是习惯挂着那对耳套。”

 

“左婧媛训练我们很严格，喜欢拿着秒表大喊大叫。我们一天跑几十圈，我那时候觉得那片空地像小镇上的跑马场。不停的做俯卧撑、举哑铃，很丑的训练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天用清水洗一次。”

 

“我总是在洗衣房碰到来取衣服的左婧媛，她住在警官宿舍，按理不会出现在这里。有次我在宿舍楼看见她，靠在门框上和一个女生聊的正欢，后来我知道那个好看的学姐叫唐莉佳，是这所警校的尖子生。她们拉着手，说说笑笑凑得很近，大概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像我和沈梦瑶一样。”

 

“母亲给我写过一次信，说沈梦瑶上了镇上一所不入流的中学，每天抱着吉他在大街上游荡，穿的像等待顾客挑选的女郎。除此之外我再没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喂，袁一琦，过来玩牌啊。”郑丹妮大声招呼着，挨个床铺喊人。

 

“不了，你们玩。”袁一琦趴在硬板床上写写画画，面前是母亲新寄来的信，“我这边有点事儿。”

 

已经聚集到一起的大伙开始打趣，“怎么了嘛，最优秀的学生又再背持枪守则？”说话的是刘力菲，笑嘻嘻站在墙边。

 

袁一琦回头看到几个高挑的少年聚在一起，那个叫陈珂的学姐搂着郑丹妮的肩膀笑成一朵花，撇了撇嘴又低下头。

 

当天随信寄来的还有母亲准备的路费，四年没回家的袁一琦重新踏进小镇的一刻觉得好陌生，唯一熟悉的是五百米外母亲翻动锅铲的声音。她搜寻记忆中的沈梦瑶，没有玉米地里轻轻的歌声，没有学校里响亮的读书声，甚至没有小房间里的打骂声。大巴车停下时她回头看了看那棵参天大树，树上除了枝叶一无所有。

 

等到第三天终于沉不住气，袁一琦跨上单车准备出门。“沈梦瑶搬家了，”母亲在背后说，一边叹着气，“搬进了镇口的那栋公寓。你们小时候玩的很好，去看看吧。”

 

于是带着礼物的少年冒雨到来，在公寓门前从早等到晚，管家以为她是什么不良少年来赶她走，看到警校校徽的时候又摇着头走开。雨越下越大，袁一琦一向机敏的耳朵慢慢罢了工，听觉像心口一样堵塞，连雨声都快要听不见。漆黑的夜里一片寂静，她重新找回五岁时的那种感觉，叫做失落。

 

夜灯亮起的那一刻袁一琦抬起头，一辆老爷车停在门口，雨刷擦擦的响，车窗上布满氤氲的雾气，里面传来娇滴滴的笑骂，是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少年淋着雨走进，从半开的车窗里看到两个女人搂在一起，其中一个背对着她已经脱下外套，另一个散着浓密的黑发，修长的手指在对方脖子上来回摩挲，晦暗不明的眼神和车窗一样模糊，身上套着一件白衬衣，和十二岁那年的白纱裙一样刺眼。

 

“沈梦瑶...”袁一琦失神的念，恍惚间又回到了领毕业证的那个夜晚，眼前的沈梦瑶被另一个人压着喘气，除了脸上的微笑和当时并无不同。

 

回过神时自己的拳头已经打在那人的身上，“啊！”女人尖叫着躲开，“神经病啊！”闪开身子的一瞬间袁一琦对上沈梦瑶娇媚流转的眼波，后者大吃一惊后立刻起身。

 

“袁一琦！”沈梦瑶走下车门，在里冲着浑身湿透的少年大喊，“你干嘛啊，你把一切都毁了！”

 

转身挡住即将合上的车窗，里面恼羞成怒的女人嘴里喊着疯子疯子，“她只是个小孩！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晃晃的车灯在瓢泼大雨里调转方向，沈梦瑶冲着车灯大喊“莫寒！你回来！”最终听着发动机的轰鸣被暴雨掩盖，回头对上杵在黑夜里的小孩傻傻的目光。

 

袁一琦看着眼前高挑的沈梦瑶出落成大人模样，披头散发在路灯下像个脆弱的洋娃娃，往前探身时低领的衣衫下白皙的肌肤一闪而过。

 

她不懂沈梦瑶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像打跑了那个伤害沈梦瑶的人，却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自豪。她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人，那人熟悉的目光里却有着无法言说的陌生。

 

上一秒她在暴雨中被目光温柔的沈梦瑶牵着手，下一秒已经走进破旧的公寓楼，躺在沈梦瑶杂乱狭窄的硬板床上。两人身上水淋淋的衬衫弄湿了被褥，可是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好像毫不在意。

 

“袁一琦，”沈梦瑶轻轻开口，把头埋在少年的颈窝，那人的体温一如既往的温热，“你在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少年愣愣的开口，声音里尽是与体格不符的稚嫩。

 

“你见过女人吗？”

 

公寓楼外狂风呼啸，袁一琦听得清清楚楚。怀里单薄的身体灼热而柔软，脖子被不属于自己的碎发覆盖，小小的硬板床像巢穴一样温馨。

 

“见过。”

 

沈梦瑶抬眼注视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接着被那双沾着氤氲水汽的双眸刺痛，她根本没想要躲，俯下身吻袁一琦柔软的耳朵，是滑过心尖的优美轮廓。

 

“我说，这样的呢。”

 

白衬衫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袁一琦被那片温热包裹脱不开身，那双辨别过各种枪声的耳朵，除了身边人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其他。她被一个与自己近乎同频的心跳击中，心甘情愿陷入温柔乡。

 

窗外气候寒冷刺骨，雨势依然不减，豆大的雨滴哐哐砸着玻璃，狂风呼啸而过，电闪雷鸣。

 

三.

等公交车的短发女孩打量着旁边讲故事入迷的怪人，犹豫着要不要接一句话。袁一琦皱着眉头陷入沉默，像沉溺于某种巨大的痛苦中，渐渐上了瘾。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袁一琦被突然亮起的路灯刺了眼，微微偏了偏头，“没有，后来我走了。”

 

“第二天我醒来，整栋屋子只剩我一个人，穿衣服时我碰到了桌边的一沓纸，捡起来发现是沈梦瑶歪歪扭扭的乐谱，第一页的旋律和我们小时候哼的很像。我回家拿上包裹回到警校，继续完成我剩余三年的学业。”

 

“左婧媛还是像以前一样两幅面孔，课上是不苟言笑的警官，拿枪托打我们时从不手软，下了课是一起打牌的伙伴，她靠着那张警官证满校园乱跑，你在图书馆外见到一个连书都不喜欢拿的人，不用猜也知道唐莉佳一定在里面做功课。”

 

“陈珂早我一年毕业，此后宿舍里再也没有人打牌。走的时候郑丹妮去送她，这对校门口拥抱的恋人被刘力菲拍下，成了校园里流传很久的佳话。陈珂去了首都基地的突击队，这也是后来郑丹妮选择那里的原因。”

 

“毕业那一年要选择志愿，左婧媛扣下我的报名表，带我去了几千公里之外繁华的首都，灯红酒绿的都市很耀眼，可我看中了摆在警队大厅里的那把狙击枪。正式成为狙击班学员的那一天我很兴奋，但远远比不上邻座的那个女生，她笑起来毫无形象，你会不由自主放下一切伤心事一起大笑，她叫孙珍妮，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左婧媛第一次允许我们去市中心，美名其曰是为了接下来的重大任务，实际上出了训练室就直奔机场，我拿着行李去送她，航班飞向南方的一个军事基地，唐莉佳在那里当军队的黑客。”

 

“我和孙珍妮跟着两个前辈去了市中心的酒吧，我不明白为什么音响的声音要开这么大，电子音乐和鼓点震耳欲聋，明明我在五个街区外都听得见。”

 

“那里的风很吵，走到哪都带着数不清的闲言碎语，人们整夜的买醉，在酒精里想起应该想起的，忘掉应该忘掉的。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畅快淋漓的人，满脑子搜索我畅快淋漓的人生，却发现最新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五年啦，时间过得像赶公交一样快。”

 

“姓张的前辈娴熟的给我们买酒，脱了古板的外套跟着人群一起律动呐喊，酒吧的气氛躁动又醉人，空气灼热的近乎凝固，巨大的光球噼里啪啦闪着光，忽明忽暗之间两个前辈不见了踪影，孙珍妮大声喊我去跳舞，而我看见了酒桌上贴着的小广告。”

 

短发女生来了兴趣，“是哪个大明星？”

 

“不，”袁一琦深吸了一口气，“是个抱着吉他的女郎，穿着几乎透明的丝质长裙，照片拍到了她在台上光鲜亮丽，也拍到了台下第一排的醉汉满脸通红，蠢蠢欲动。”

 

“那个人是沈梦瑶。”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沈梦瑶精疲力尽回到后台，穿上外套时被身后不小的力度阻止，回头发现是那个偷看自己好多天的管理员。油光满面的男人拿着她的外套贪婪地嗅，像得到一件战利品，眼神毫不掩饰游走她纤细的腰肢。

 

沈梦瑶胃里一阵恶心。

 

“宝贝，你今天唱的很好听。”男人笑嘻嘻的凑近，手掌不安分掐了一把她的大腿根。

 

沈梦瑶用力甩开，试图拿回外套，燥热的空气让她满脸通红，“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呀，”男人嬉皮笑脸越凑越近，“我今天帮你拦下了台下那个讨厌的醉鬼，宝贝你应该犒劳我呢。”

 

啪！沈梦瑶响亮的打开男人摸上她扣子的手，“离我远点。”被激怒的男人扔掉外套恶狠狠逼近，沈梦瑶躲进化妆间的角落。

 

“你自找的哦，亲爱的。”擦地一声，男人撕开她雪白的裙子欺身而上。“啊...唔...别过来...”沈梦瑶挣扎的闪躲，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肿胀起来，男人粗糙的手掌摩擦她光滑的肌肤，沈梦瑶憋的满脸通红。

 

尖叫发出的前一刻男人封住她的嘴唇，片刻后臭烘烘的在她耳边喘气，“敢叫出来的话，我就把路边那个流浪汉的死因曝光哦。”

 

身下的人突然愣住不动，男人满意的笑笑，“自己杀了酒鬼父亲却被我撞见，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咯，乖乖听话，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唱歌。”

 

昏暗的灯光被关掉时，桌上的口红因为剧烈运动被撞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边境的一栋吊脚楼里，枪声接连不断响起，十几个人影在集装箱之间来回穿梭，借着尘土的掩饰向前推进。

 

“郑丹妮中路待命！我从集装箱后面包抄！”左婧媛麻利的上膛，冲身后比了个手势，扛起枪冲出去。

 

看着瞄准镜尽头的人冲进烟雾，袁一琦调转狙击枪，目光紧紧跟随，左婧媛跑入拐角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任务很普通，解救被恐怖组织控制的黑客，袁一琦确定了人质的位置后，突击部队很快打入内部，通知准备出发的增援部队原地待命，行动已经进入收网阶段。

 

“袁一琦，马上收队了，开心吗？”耳机里传来孙珍妮轻浮的声音，被逗乐的人笑嘻嘻的回，“晚上等着左婧媛的放假通知，还能赶上酒吧的表演。”

 

平台上砰砰两声枪响，刘力菲收起手枪，“防卫的人已经全部干掉了，等待命令就可以进入内部收网。”

 

“帅啊菲菲，晚上一起喝酒。”隔着几百米，袁一琦已经能想象到另一栋楼顶上孙珍妮的笑容，轻松的简直不像在执行任务。

 

已经抬起枪托的袁一琦在被阳光晃了一下眼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枪声散去的空气里安静的几乎诡异。

 

“左婧媛呢？”

 

爆炸就在这时发生，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直冲云霄，仓库里炸裂出刺眼夺目的烟云。炽热的波浪裹挟碎片向四面八方射出，滚滚浓烟像沙尘暴拔地而起。

 

袁一琦匆匆忙忙挂上瞄准镜，铺天盖地的烟尘里目光锁定了一个玩偶，左婧媛在七夕夜里抱着它傻乎乎的笑，从此这个叫土土的小人再也没离开过左婧媛的背包。

 

 

“然后呢？”短发的女孩很急切的追问，面前开过一辆老旧的公交车。

 

袁一琦看了眼长椅对面的人，“你要坐的车过了。”

 

“你们的任务成功了吗？”

 

收回打量的目光，袁一琦在公交车落下的尾气中沉默，似乎看到了那个盯着瞄准镜的自己。

 

“冲进去支援的陈珂和郑丹妮再也没出来，刘力菲被倒下来的房梁砸中脑袋，自此之后没说出过一个完整的名字。十六个人的突击队全军覆没，炸弹是他们的底牌，没有一个侦查队员发现。”

 

“漏网的敌人试图引爆另一个炸弹，孙珍妮用那双扣动扳机的手和对方肉搏，一把尖刀同时刺穿两个人的心脏。我在瞄准镜里看到她朝我的方向笑了笑，灿烂的像血染的红蔷薇。”

 

“我从楼顶跑下去时已经听见增援部队刺耳的警笛声，左婧媛倒在仓库门前，腰部以下血肉模糊，我把她抱出来时白大褂的医生探了探鼻息，说了句快速抢救。”

 

“我成了那次行动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两年后他们补给我一块金光闪闪的奖牌，说这叫荣誉。”

 

二十三岁的袁一琦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中央，面前摆着一排气派的话筒，她举着一块偌大的奖牌，脸上是与政府宣传的英勇战士极度不符的年轻。寂寞的话筒和黑压压的人群紧盯着这个青年人，期待中振奋人心的演讲并没有出现。

 

五分钟的万籁俱寂后，袁一琦说，“晚上一起喝酒吧。”

 

整个城市陷入铺天盖地的狂欢，啤酒和鲜花遍布大街小巷，人们在呐喊声中度过祭奠英雄的不眠之夜，挨家挨户喊着那个披上神圣外衣的名字，名字归属者那张英俊的脸被放大好几倍，放在中心广场的巨幕上。

 

 

空荡荡的车站只剩袁一琦一个人，短发女孩不知道乘了哪一路车离开，双眼直视前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脸上依然挂着隐隐的微笑。

 

“那是我一生中最自豪的时刻。”

 

“沈梦瑶回来了。”

 

四.

“人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我不得不屏蔽大部分的听力。走下演讲台时有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跑过来，穿着轻飘飘的白色百褶裙，却和几年前我在小广告上见到的模样大不相同。她笑着喊我的名字，袁一琦，袁一琦，我突然好想抱抱她。”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瘦，只是胳膊上有了肌肉，冲过来时我被她撞的后退两步。沈梦瑶领我到了一处小房子，比小镇里那件公寓整洁很多。”

 

 

“她一个人住吗？那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生活了，真好。”公交站的长椅边上坐着一个和袁一琦年龄相当的女孩，认认真真听她说话。

 

“没有，”袁一琦回头报以微笑，“她交了一个女朋友。”

 

 

王奕比袁一琦高一点，同样瘦的跟竹竿一样。挂着奖牌的年轻军官跟着沈梦瑶进门，看见她投入一个女人的怀抱，笑得甜甜蜜蜜。牵着她的手走到袁一琦跟前，“小黑，这是王奕，是我女朋友。”

 

“一一，这是袁一琦，那位名扬千里的军官，是我的…老朋友。”

 

袁一琦撞进沈梦瑶笑得幸福的眼睛里，欣然接受了老朋友这个称呼。好多年没见的人似乎一点也不熟悉，长开了的眉眼格外精致。袁一琦站在温暖的客厅中央，试图回忆上次见面时的点点滴滴，却发现除了对方三个字的名字，她们没有任何联系对方的理由。很多年前的事情一并丟在了沈梦瑶工作的小酒馆里，装不下的扔进了战火纷飞的战场。

 

陌生的平静在当晚就被打破，袁一琦绕了几个弯走进厨房，昏暗的灯光下王奕正在往沈梦瑶的杯子里投入白色的小药片。警校里长大的人大打出手，摔破一个玻璃杯后被沈梦瑶大喊着阻止。

 

“瑶瑶，她把你的药弄掉了。”王奕揉着被划破的手指咬牙切齿，绕过桌子靠近沈梦瑶，袁一琦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的药盒，上面大大的三个字写着安眠药。

 

沈梦瑶叹了一口气直视少年闪亮的眼睛，“袁一琦，你不能总是这样。”

 

被叫到的人没来由得想落泪，自从见面起心里的空落落突然被填满，好像这才是她们时间熟悉的方式，从小到大从未改变，自己闯了祸，由她来摆平。从生死线上回来的小孩仍然是小孩，只是这次沈梦瑶没有过来牵她的手，而是带着王奕回到楼上的卧房。

 

第二天袁一琦挂着黑眼圈起床，沈梦瑶和王奕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穿白衬衫的人手里拎着一个礼盒，笑嘻嘻走到袁一琦跟前。

 

“我们要去参加全国游行了，各地都在举行为儿童权益斗争的集会，房子还有两天到租期。走之前这个送给你当作礼物。”

 

袁一琦拆开包裹看到一副淡蓝色的耳套，上面印着几只张牙舞爪的卡通小豹子。

 

她抬头看着沈梦瑶笑得弯弯的眼睛，摘下脖子上的奖牌挂在她脖子上，笨重的金属和白色的裙子撘配的很违和，袁一琦却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沈梦瑶轻笑着摸摸很有质感的奖牌，“袁一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女孩。”

 

五岁的那个夏天好像突然回来，校车上两个小朋友并排坐着，把自己交给这辆不知道开往哪里的汽车。

 

“对，我永远是你的女孩。”

 

沈梦瑶笑笑，转身拉着王奕走出房门。

 

 

“她就这么走了？”车站的女孩边问边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她走了，追逐她信仰的东西。”袁一琦笑笑，“但有的人会再回来。”

 

 

“我在房子到期后离开，夜晚的首都灯红酒绿十分耀眼，走向机场时路边有个轻挑的声音喊我，我回头看到一个举着酒瓶子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冲我挤眼，”

 

“我是左婧媛。”她笑着说，“才几年你就不认识我啦。”

 

“欢庆活动的最后一天左婧媛带我去了一个酒吧，两个曲线优美的女郎浓妆艳抹推着她的轮椅，她点了最贵的酒，醉的一塌糊涂，跟着酒吧里的音乐舞动上肢，和各种端着酒杯的女人亲吻相拥。”

 

“然后她带我回了家，一并回来的还有那两个高挑的女郎。其中一个弯弯绕绕凑到我身上，扑面而来的烟味熏的我喘不过气，我以对待敌人的方式推开她，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另一个同伴为她打抱不平，“别理这个头脑简单的傻子”，左婧媛发疯了一样把她们两个打出门，失去平衡从轮椅上跌下来。”

 

“乱哄哄的屋里突然冷静下来，左婧媛重新摇着轮椅滑到窗边，“唐莉佳死了。”她说，意味不明的看着我。”

 

“她死之前我看到她了，在那个破旧的仓库里，胸前绑着一捆炸弹。”

 

左婧媛继续看着我，“我救不了她，本该与她一起死在那儿，”她目光中露出滔天的恨意，“都是你，袁一琦，你害我不能带着荣誉和我的爱人一起死在那儿。”

 

“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杀人犯，我从纷飞战火里救出一个人，在和平年代杀死了两个人。我应该补偿给她一点什么，可是除了那个叫做土土的玩偶，我看不出她喜欢任何东西。左婧媛就这么在窗边看着我，眼神中的炽热逐渐冷却下来。”

 

“袁一琦，”她轻轻开口，“你要去哪里。”

 

“可能去四处转转。陈珂和郑丹妮说北极光很好看，也许我也应该去见一见。还有刘力菲提到过的北海。”

 

“左婧媛看着窗外很久没有说话，我一度怀疑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死在了轮椅上。睡觉吧，很久以后她说，我按照她的要求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床板和警校宿舍里的一样硬。”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闻到窗外飘来浓厚的玉米香，突然很想回家。”

 

五.

“那么年轻人，”长椅上的老爷爷慢慢的开口，声音沙哑又沧桑，“你的家在哪里？”

 

“那颗有参天大树的小镇，”袁一琦笑着，眼睛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妈妈一辈子生活的地方。”

 

二十五岁的袁一琦推开门，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母亲露出笑容，叫着那个好久没听到过的称呼，“琦琦，你回来啦。”

 

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护士隐晦地对袁一琦说“尽量让她开心点。”听到这话的人不再是小孩子，收紧了眼泪笑容满面去面对母亲，学着小时候母亲的样子做饭，除草，带着她去院子里玩，远远地看看那颗参天大树。她看着满脸皱纹的人从早笑到晚，心里吹气球一样的开心。

 

某天早上袁一琦端着早餐推开门，母亲躺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她静静地站在门口，五分钟后母亲睁开眼，出人意料地自己坐起来，拍拍枕头边上叫她过去。

 

二十五岁的人缩在母亲怀里像个小孩，一秒一秒体会迟来好多年的拥抱，她听到母亲的呼吸声忽远忽近，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游离。

 

十几天后院子里举行了盛大的白色葬礼，来了很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袁一琦平生第一次穿着雪白的西装，看着照片上的母亲，觉得心头上的重量轻了许多，像是褪去了一层沉重的外壳，也像褪去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整洁的草坪上摆着一排排的花圈和桌椅，人们举着香槟轻声交谈，袁一琦游走在人群间，听着许多满脸皱纹的老人说起母亲平凡而简单的一生。故事的开头各不相同，有的发生在明亮的薛洋，有的发生在路边热闹的杂货铺，有的发生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但所有故事都以“她是个很好的母亲”结束，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这样能抚慰年轻人受到创伤的心。

 

漫长的一天结束时，袁一琦送走最后一位宾客站在母亲的遗照前，今天这位主人公应当很累了，袁一琦决定把照片搬回屋里，好好坐下喝杯水，早早上床睡觉，第二天早起打扫遍地脚印的草坪，接着井然有序的计划在诞生的下一秒被打乱。

 

柔软的耳廓忽然立起，袁一琦听到了那个，很久没回忆的声音。

 

平静的回过头，低矮的栅栏外站着沈梦瑶，一袭白衣。

 

久别归来的人就这样重新加入袁一琦的生活，那个匆忙被废止的计划被重新实施，偌大的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袁一琦搂着比自己矮一截的人，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觉得这样的生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梦瑶不再画着浓艳的妆和夸张的口红，她行李箱里的衣领都高于锁骨，尽管袁一琦抱着她时仍然能被硌得生疼。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不是城市里那种迅速升温的温柔，是袁一琦经常听到的那种，很慢很慢的温柔。

 

随着她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些破旧的琴谱，袁一琦就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些谱子给她唱歌。这时候沈梦瑶喜欢靠在她肩上，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只是现在成熟稳重的人再也不用担心摔下树，原先那根枝丫大概已经撑不起两个成年人的体重。

 

袁一琦喜欢做精致的小熊饼干，摆弄出各种不同的味道，沈梦瑶最嫌弃的是臭袜子味，经常逼着下厨的人自己吃掉。在厨房里游刃有余的大厨却在餐桌上遇到了短板，红色的易拉罐她怎么也打不开。

 

沈梦瑶心情好时会把拉环保存下来，一首歌唱完后戴在袁一琦手上，被挑逗的人也不躲，笑嘻嘻地埋进对方飘着香味的头发。

 

“你的色彩填满我这一张白纸”

“不管哪家咖啡店只要与你约见”

“路过的waiter衣角都会发出香甜”

……

 

日子过得很美好，和记忆里的一样。

 

一天沈梦瑶在轻柔的晚风里靠在袁一琦身上，少年的体温一如既往的热烈。

 

“袁一琦。”

 

“嗯？”

 

“我病了。”

 

机敏的人回过头，盯着身边人的眼睛确认真假，得到消息后并没有惊慌，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泛着温柔的平静。

 

“医生没办法治好它，他们拿这种不知名的病毒束手无策。”

 

平静的少年歪着头想了想，“那我来照顾你。”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谈论晚餐。

 

“袁一琦。”

 

“嗯。”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尾声

左婧媛一大早赶着闹钟起床，在管家的帮助下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连衣裙有些紧身，不要紧，她想，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正好可以衬出自己优美的曲线。

 

踩着点来到唱片公司，门口的经纪人等的满头大汗，“您可来了大小姐，大歌手，一屋子的粉丝等你一个人。”

 

“今天的见面会有什么内容？”

 

“介绍一下您的新歌，和粉丝合影，很简单。”

 

新人歌手左婧媛在歌迷热烈的欢呼声中入场，摇着一台很旧的轮椅，老粉都知道这里面有一段故事，但没人知道确切是什么。落落大方的偶像在话筒前砍砍而谈，流畅的完成了采访任务。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小左。”

 

“嗯？”

 

“很多粉丝对您今日匿名发出的那首歌很感兴趣，能具体给我们讲讲吗？”

 

“那首歌…很简单啊，”左婧媛笑笑，“我看到匿名寄来的邮件，里面存了一首demo，点开听了听很不错，里面写着希望我匿名发出去，我就招办咯。”

 

“很熟悉，像老朋友。”她微笑着补充。

 

话筒离开的那一刻千万粉丝欢呼入场，被热烈的尖叫声淹没的前一刻，左婧媛瞥到角落里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朝自己笑。

脖子上挂着一副淡蓝色的耳套，上面印着张牙舞爪的卡通小豹子。

改编自《阿甘正传》

写完才发现ABO设定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01

“喂，你还好吗？”

从身后递过来一张纸巾，那只手直愣愣地杵在袁一琦眼前，是有些蛮不讲道理的气质在的。

于是也就只有接过来，袁一琦吐出嘴里含着的一口凉水，刚刚呕吐过的口腔里还泛着酸味，从紧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谢谢，我没事”。

擦过嘴边的一圈水渍，袁一琦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后边是抱着手臂看她的孙珍妮。

孙珍妮问她，是不是又没吃饭。

“我昨天喝了许杨玉琢买的奶茶呀，你忘啦？”

孙珍妮没有理她，站在原地呵呵了一声。

“我真的有在好好吃东西啦。”袁一琦把擦干的手掌放在孙珍妮的头顶，胡乱揉了两下，“你以为我还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子啊？”

袁一琦说完，烘了烘手，转身走掉了。孙珍妮继续深究，她的不深究让袁一琦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便拥有了这样的默契，不追问，不冒犯。同样也不再亲密。

袁一琦抚了一下刚刚注射过抑制剂的左臂，心情并不因此有了更多的起伏。

从洗手间回到舞蹈房，孙珍妮看到袁一琦又在和许杨玉琢闹，许杨玉琢举起来她们舞蹈要用的道具册子作势就要打她，袁一琦大呼：“马老师你看看！许杨玉琢又在耽搁我排练了！”

袁一琦刚才忘了补口红，唇色分明还是苍白的，只在那里咯咯地笑。孙珍妮想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去提示。

大致过完了一遍动作已经是十分钟后，袁一琦捡起来放在地板上的手机才看到消息，左右看了一下，才对着舞蹈房的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的面色，抿着嘴唇在键盘上打下了“谢谢”两个字。

02

回到房间里袁一琦才敢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再长吁一声。

太阳穴下面隐隐地作痛，鼻腔阻塞，袁一琦怀疑大概是抑制剂的副作用，她想她的身体是对这个牌子的针剂产生抗药性了，从一开始的一天一针，到如今，她一边捏着针管推下今天的第四针抑制剂，一边看着包装盒上关于用药剂量，怕自己会不会这样一觉不醒。

她又安慰自己，也有可能只是在空调房里呆了太久，有些感冒了，从茶几下面的药箱里翻了几板药片出来，抱着一升装的矿泉水就着药片囫囵吞了下去。

还好今天没有怎么化妆，可以直接躲进被子里等待药效发作，赐她一觉好眠。

或许是小班一直在她脑袋顶踩来踩去，也或许是凌晨四点已经困过了劲儿，缓释药片的效用发作，针剂顺着静脉流淌到心脏再输送到全身，脑袋没那么疼了，胸口的燥热也被压下去，意识却只在混沌里徘徊，睡不着也醒不来。

熬过了日出清晨又过了好像也没多久，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搡她的肩膀，袁一琦以为又是小班在闹她，抬手要去拂，手背却在半空中撞上了一块硬硬的东西，硌着她的手背。

“你发烧了。”一只白生生的手盖在她额头上，袁一琦眯着眼睛看，吓得一跳，脑袋差点没磕上床板。

“孙珍妮你变态吧！大半夜在我房间干嘛！”

03

仔细端详过面前这人还稍嫌稚嫩的脸庞，后颈亦无常年被抑制贴压住而留下的特别痕迹，袁一琦这才敢确认，眼前这个滴溜着眼睛，要她喝热水的小姑娘并不是孙珍妮。或者说，并不是21岁的孙珍妮，这样比较恰当。

袁一琦咬着牙伸手打掉那只要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的手，人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强打起精神恶狠狠地瞪别人。

“桌子上，那药盒帮我拿一下。”说着还拿脚蹬了一下孙珍妮的大腿。

针剂还剩最后一支了，袁一琦蒙在被子里，借着缝儿里透出来的光将抑制剂打进胳膊里，一身短衣短裤从被子里溜出来，打了个喷嚏，又被孙珍妮尖着声音吼：“你发烧了能不能别乱动！”袁一琦笑笑，觉得这姑娘真是打心眼里古道热肠，都不知道认不认得出她就这么关心，敷衍一句：“我知道啦”，从柜子里胡乱抓了一身衣服，说自己只是出门买点东西。

“你生病了！”孙珍妮扒着门框，抬起一只脚拦她。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嘴上这么说，一股凉意却实在地从背心漫了上来，袁一琦在心里骂，她信息素紊乱已经有一段日子，看来以后打抑制剂不能这么猛了，手上老老实实地找了件牛仔外套撘在身上。

小孩子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一个成年Alpha，袁一琦很轻易地把孙珍妮撇开，临走前说了句乖乖呆房间里别乱跑，就把人关门里边了。

孙珍妮在屋里边挠门边骂人，袁一琦站在门外穿外套，听她在里面无谓地号，忍不住笑，敲了敲门，电脑的密码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你无聊可以打开来玩。里面闷闷地传来一声“哦”，又拍了一下门板，“那你快点回来！”

04

从药店里出来，路过一家经常吃的小馆子，打包了两份粉面几个小菜，门口有倚着草垛架子的卖糖葫芦的阿姨，袁一琦看着上面插着的红红亮亮的糖葫芦，发了一会神，最后向阿姨要了一根最简单的那种，传统的纯山楂，外壳硬脆内里沙绵。她记得她第一次去孙珍妮房间玩，在冰箱里抢的就是这种，糖葫芦只有一支，被她吃掉了，孙珍妮回房间的时候被她气得要哭，她一遍道歉一边答应以后还给她，但后来好像忘记了。

袁一琦也没有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大一个幼年孙珍妮突然就掉到她房间里来的事实，毕竟在她们这个团奇怪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像什么莫名其妙失忆的前辈、嘴里会吐花瓣的后辈，偶尔交换灵魂的队友……小小孙珍妮穿越到她的房间了，说出去吹牛都显得没那么有牌面。

还没进房间，就远远地听到孙珍妮在348门里边打喷嚏。很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很有孙珍妮惯常的风范。

只是这次不是孙珍妮在里面笑，是她打喷嚏了，

“阿嚏！”袁一琦一进门就看到孙珍妮和她的两只猫面面相觑，一边举着枕头挡在中间作格挡，“你的猫要打我！”

小班歪歪脑袋看着门口，一脸懵懂，whiskey卧在电脑椅上舔爪子，对一切并不关心。

“它好凶啊……”孙珍妮一边接过袁一琦卷成一条递给她的纸巾塞到鼻子里，一边对小班指指点点，“没见过这么不可爱的猫咪。”

“第一次见面就说别人的猫的坏话很不礼貌诶。”袁一琦把小班抱到怀里，虚虚地掩住小班支棱的耳朵，手里却把小班紧箍得很结实——她还是怕小班一个激动就去扑孙珍妮的，孙珍妮对猫咪过敏，发作严重了她可伺候不来。

她就和鼻子里塞了纸团的孙珍妮并排佝在沙发上吃饭，一根一根地嗦着面条，孙珍妮偶尔毛毛躁躁地偷瞟她一下，自以为很自然而不易被发现。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呀？”孙珍妮问她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内容却着实足以让袁一琦梗住。

她视线上挑，孙珍妮很不客气地夹着盒子里的小菜，神色如常。“没人跟我一块儿，就一个人住了呗。”

得亏孙珍妮那时候还没生出许多诸如“听君一席话，还不如不听”这种俏皮话来，她听了点了点头，她觉出什么不对来，但大概知道了袁一琦是不想说，就不再问了。一碗面吃完，摸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孙珍妮大剌剌地指了指桌角的糖葫芦，“那个，我能吃吗？”

“吃呗”袁一琦装作漫不经心划手机，“反正小孩正在长身体，你吃呗。”孙珍妮眼光含愠地盯她一眼，很不满袁一琦一直把自己是个小孩挂在嘴边的样子，一边瞪她，一遍还是半撑起来身子把对面的糖葫芦抓在手上，恶狠狠剥开纸袋咬了一口。

硬脆的糖壳被咬碎，里面的山楂酸得倒牙。袁一琦转过头看她，她以为袁一琦是要跟她讨糖葫芦吃，心里憋着一口气，转过身去一口一口地囫囵吞下。

我才不要给你呢，讨厌鬼。

05

孙珍妮满十六岁的前一夜，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问她，愿不愿意去见见她在长大以后最想见的人。见一天，就一天。孙珍妮捏着下巴掂量了下这桩买卖，思来想去都找不到有什么划不来的地方。

但她没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袁一琦，面前这个人睡得并不安详，睡梦里还皱着眉头，出了一脑门的汗，从眉眼鼻梁的走势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是前几天入住中心的七期生中的一个，但又和记忆中的不大相似，她印象里的袁一琦只是在中心的电梯间里见过的，黑黑瘦瘦的一个女孩子，吊着一双大眼袋，缩在角落里叫她前辈。

她按着额头，无声地感叹：啊，孙珍妮，你这后半辈子过得是有多不顺啊，怎么最想见的人会是她。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好像在发烧，耳根和颈后的肌肤泛着一种异常的红色，这么烧昏过去也不是办法，孙珍妮坐到床边去，推她的肩膀，试图把袁一琦弄醒。

之后她就眼看着这个小后辈腾地一下坐起来，很没礼数地骂她变态神经病，自己关心她还被她没好气地怼回来，最最过分是这个小后辈还一副年长者的姿态，揉她发顶的动作多自然，好像她经常就这么做一样。

关键是自己好像一点反抗的念头也没起，真是邪了门了。

袁一琦出了门把她关在房间里，还反复叮嘱她别乱怕，剩下房间里她与两只猫，其中一只挺着胸肌坐在床头看她，另一只卧在柜子上拿屁股对着她，搞得她哭笑不得，才知道原来这笔生意真有失算的情况，她对着两只都不像善茬的猫等袁一琦回来等到快要绝望。

好在这家伙还算有良心，回来的时候带了自己那份饭。

袁一琦吃饭的时候是很专注的，好像面前那碗打包的汤面真的就值得她付出那么多的关心，孙珍妮不喜欢这样，一起吃饭又不说话，找她搭话也被她没想着真诚的敷衍回答噎了回去。最后被搞得气极，赌气似的就想做点冒犯袁一琦的事情，但孙珍妮的前十六年着实是一个很乖顺的孩子，想了半天也只想出来要袁一琦摆在桌边的一根冰糖葫芦。

好酸。她脸上五官挤成一团，袁一琦抬起眼皮看她，她又觉得面对她必须要打起气势来，于是转过背去，憋着一口气把极酸的山楂和半融化的糖壳吞进肚子里。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从靠墙立着的镜子里看到是袁一琦在收拾桌子，把外卖盒都拢到一起又很仔细地擦桌子，她干起活来的时候有一种沉静温和的假象，孙珍妮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袁一琦已经立在了自己面前，讨要那根光秃秃竹签放到垃圾袋里。

“好吃吗？”

好难吃。

“……一般般。”孙珍妮也不知道自己在忸怩些什么。

06

今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袁一琦把拾掇好的垃圾放到门口，走到孙珍妮面前，她发顶的旋儿还是很熟悉，但她也不是孙珍妮，或许是某个平行世界的孙珍妮，和她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喂，陪我玩游戏，好不好？”是问句，但是袁一琦问出来，总是一种笃定的口吻。

孙珍妮说好，袁一琦就笑了，小小的亮晶晶的牙齿露出来，翻着电脑开始碎碎念：哎，你肯定很笨，就不能选那种太难的游戏……其实我也好久没玩过了，要是打不好你别笑我，嗯……打得再怎么烂也还是不至于轮到你来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听说过吗？咱们别玩恐怖的吧，我怕把你吓到。好，那就这个吧。

最后选了一款画风卡通的动作类游戏，袁一琦把手柄递给她，“打得太差了我可是要骂人的哦。”调笑的句子，孙珍妮却莫名对此笃信不疑。

袁一琦在游戏里面有着与她现实中的言行极不相符的绅士风度，会看她被怪物打到还有一丝残血再悠悠地跳着过来帮她清理战场，一边笑她笨一边扔下一地的补给药品。

一罐冰镇可乐被递到跟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好像袁一琦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人。

孙珍妮还是在游戏里挂掉了，一把扔掉手柄，仰在沙发上摆烂，问：“喂，你知道现在的孙珍妮，是什么样子吗？”

袁一琦也没有要拽她起来的意思，低下头抠着手柄上的按键，又转过去看孙珍妮，少女未经世事的眼睛澄澈如一汪在野的水，袁一琦说，挺好的。孙珍妮有点生气，用了力气去推她肩膀，什么叫挺好的啊？你能不能说详细点。

嗯……你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学表演，开始演戏，演很多戏份重要的角色。去年上了一个很厉害的节目，首秀的时候你站在中间，好多人都说你很亮眼。你也很在意你的粉丝，为他们做了好多事情，他们都很感动。

“你这么说起来，长大好像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情。”

袁一琦没有说话，看着孙珍妮一脸沉思的样子，好像在一步步地规划自己要怎么成为未来的那个样子。她站起来拍了拍坐得有点皱的衣服，“晚上出去吃啊，我请你。”

不要不要，我还没打通关，不想出去吃，你跟我一起把这关打过去嘛。

那点外卖可以吗？麦当劳？

好呀好呀。

新出了一个酸笋汉堡，你想试试吗。

孙珍妮的眉毛几乎是不自主地跳了两下，这个世界变化得这么快吗？

哈哈，是啊。这个世界变化的很快的。

07

袁一琦上了心，游戏很容易就通关了。孙珍妮还想继续玩，被她赶去洗澡，她隔着卫生间的门问孙珍妮，睡觉之前想不想看个电影，孙珍妮在淅沥的水声里应好。

昏黑的房间里，遥远的洛杉矶被投影到幕布上，男女主角在灯火通明的星光之城相遇，在蓝紫色的天幕下起舞，在电影院里触碰了彼此的指尖，在银河的梦里接吻，然后相恋，梦想在生活的河滩上被冲刷得暗淡，然后分开，各自闪光。

孙珍妮以为袁一琦找这部电影给她看，看完了会和她聊聊感想体会，一天就要过完了，她实在还有太多问题没有问，太多的话还没有谈。结果袁一琦只是从柜子里找了一张毯子出来，搭在手臂上，和她说，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于是孙珍妮套着袁一琦给她找的T恤钻进了被窝，她从凉被里冒出脑袋，看见黑暗里袁一琦在玩手机，屏幕的荧光打在她的眉骨和鼻梁上，不能不说是很好看的。348的空调已经有些老了，送风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音，她在这呼呼声里试探性地喊袁一琦的名字。

“袁一琦，没人和你一起的话，和我住吧。”

袁一琦一下子怔住了，连握住手机的手指也变得僵直，过了半晌才发出一个音节，“嗯。”

她熄灭掉屏幕，庆幸自己早就练成了掉眼泪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的本领。她把手臂放在自己的眼眶上面，试了好几次自己呼吸的深浅是不是正常，才说：“孙珍妮，晚安。”

“好哦，袁一琦，你也晚安。”

孙珍妮拥着被子，有一股浅浅淡淡的薄荷味飘进她的鼻腔里，这大概是它的主人的气息。袁一琦其实是个蛮可爱的人，一圈硬壳包裹着里面幼稚又柔软的神经，如果没有那层硬壳就更好了。但如果有自己和她一起住的话，或许袁一琦就不会长成这副刺猬样子，说不定会长成毛绒绒的小动物，肚皮柔软雪白，很好呼噜的那种。

孙珍妮是带着这样伟大的愿望睡着的。过完那天之后，她连着发了三天的低烧，迷迷糊糊的梦里全都是袁一琦薄荷味的枕头和被褥。烧褪下去之后，她再回到学校和剧场，已经是一个出落得极为动人的Omega了。

08

袁一琦醒过来的时候孙珍妮已经不见了，她倒在床上，孙珍妮的味道差不多已经消失殆尽，那味道在每次不得不共处一室的时候都萦绕在她的身侧，挥不开也逃不掉。脖颈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着她，她伸手去摸，从枕头下面掏出来一张纸片。

“不准找别人一起住！你答应了我的，撒谎的是小狗哦！”后面还画了一只简笔的狗狗头像，落款孙珍妮。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剥开了，又拿走了其中的一部分，显得有些空空的。

新公演排练的第一天结束的时候，袁一琦把孙珍妮叫住，孙珍妮转头跟郭爽她们说你们先走吧，舞蹈房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袁一琦说，对不起哦，之前说好要和你一起住。孙珍妮问，你干嘛突然说这个，发神经啊？

袁一琦看着孙珍妮的眼睛，一言不发。

“那你觉得，你跟我只有这一件事情需要道歉吗？”

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过是明明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还是约好让我和你一起住，说好我们一起养一只小狗，告诉我长大是一件轻松又美好的事情，你答应我的这些事后来都没有发生，仅此而已。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孙珍妮没有告诉袁一琦，2017年爱乐之城在大陆上映，她一个人去看了，在第一幕的长镜头就开始哭，眼泪簌簌地落进领口里，她想用手背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那天是情人节，电影院里坐满了人，她在前后左右好几对情侣的注视下在电影院哭到说不出话来，片子演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一个人走出来了，下巴一边发抖一边说“不好意思借过”，卖零食的姐姐看她太难过了，拿饮料杯给她装了一点爆米花，告诉她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难过。她喉咙哭得发涩，一边点头一边吃爆米花，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只觉得淀粉糊在了口腔上壁，好难受。

是呀，这个世界变化得这么快，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这么难过。长大固然没有你告诉我的那么美好，但我们还是长大了。或许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在十六岁的每一天都对未来满怀憧憬，虽然这些憧憬后来都一点点碎掉了，但水晶球里终究是下过一场薄荷味的雪。

后来雪化掉了，她终于可以把袁一琦当做一个朋友对待。她好像在青春时期有过太多的少女心事都是关于袁一琦，却从来没有让袁一琦知道过。

袁一琦的手在半空中虚虚握成一个拳头，半张着嘴唇，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哎呀。孙珍妮给了袁一琦一下，用鼻子哼了一口气，说，我刚才那句词儿怎么样，表演课没白上吧？

哈哈，你以为我没看出来？袁一琦很轻地笑了一下，其实掌心已经出了很多汗。

说正经的，我生诞还差一个节目，要不你来助演吧。

行。袁一琦说，点了下头，又问她想不想去吃点东西。孙珍妮摇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好，你也早点休息。

09

袁一琦这几天都没有闲下来的时间，新公演和拉票的时间撞在一起，孙珍妮没敢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去打搅她，她在后台看她拉票，十五分钟里面跳了两支舞，最后喘着粗气在演讲台上撂下掷地有声的口号。这么多年，孙珍妮已经很习惯这样看她了。

她没想到袁一琦对她们合作的那个节目比她自己还要看重，公演刚刚结束，就收到微信上袁一琦发来的讯息，跟她约在舞蹈房见面的时间。

凌晨的舞蹈房只有袁一琦一个人坐在里面，她靠墙坐在地上正在看手机，声音开的外放，孙珍妮没说话，推门进去默默坐在她旁边。袁一琦在看自己拉票的回放。

“我好像把好多事情都搞砸了。”她沉沉地说。

台风拦住了她的舞鞋，她在观众的注视下面脱鞋，在本应穿上舞鞋的间奏中狼狈地坐在台阶上，像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仙女眷顾的灰头土脸的辛德瑞拉。

我为了那支舞熬了好几个通宵，可是还是搞砸了，定好的舞鞋因为台风没有送到，我脱了鞋只穿袜子跳舞，是不是很好笑啊。

“没有。”孙珍妮说，“今天的舞很好看，你没有搞砸。”

“还有好多其他的事情，我都搞砸了。”袁一琦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孙珍妮，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袁一琦，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孙珍妮说完这句话以后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脑袋放松下来，靠在袁一琦的肩膀上。

回忆起来，虽然她们之间的相处大多数时候都没个正形，但也不是没有在对方不好过的时候彼此帮着、念着。虽然袁一琦每次递给她纸巾的时候也还是一副欠揍样，笑她哭起来丑。但孙珍妮也在后来那些肩膀靠着肩膀，鼻涕眼泪和在一起往下掉的时候想过，她们的心是不是也曾经有过某个瞬间靠得很近，又有没有在某个瞬间好接近爱情。

袁一琦呢，你也有这样想过吗。

袁一琦的耳朵靠着她的发顶，孙珍妮木然地看着前方，她感受到袁一琦的肩膀在抖。

“你没有搞砸任何事情，真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把手攀上袁一琦的肩膀，侧过一半的身子，让袁一琦能更方便地靠着她。

袁一琦勾住她脖子，沉默地点头。

10

袁一琦说，也可以把她们的故事写进舞台里，孙珍妮说好。每一次排练的时候，在中间那几秒的时间里，她们都把对方拥得好紧，心脏跳动的好用力。

舞台上，袁一琦从后面拍她的肩膀，说：“我没有来晚吧”，之后她们的影子在角落里重叠在一起，孙珍妮把落在袁一琦头顶的羽毛拈下来，袁一琦看着她笑，一如她们演练过的无数次那样。这在计算中是极为浪漫而隽永的一幕，台下的观众爆发出欢呼。

晚上她们在袁一琦的房间里看电影，还是那部爱乐之城。男女主角的初见，那时他们于梦想不得志，于生活亦不顺遂，于匆忙中错过不止一次，几经波折最后还是相互认识了，知晓了对方的名字。

孙珍妮看着袁一琦半明半暗的侧脸，想到她们一起吃过同一只雪糕，用同一根吸管喝过冷饮，在很多个夜里分享过同一个枕头，谈论未来与梦想，谈论一切爱情之外的东西，交换过除开软弱那部分以外的百分之七十的真心。朋友做到她们这个地步，是不是只差接过吻就算爱人。

黑暗里袁一琦凑过来，她整个人散发着很浓重的薄荷味道，被孙珍妮急促而紊乱的呼吸搅乱，那喘息又侵蚀着袁一琦的五感，眼耳口鼻声色触味，无不是孙珍妮的气息，孙珍妮的柔软，像冰糖葫芦外面那层糖壳，凉丝丝的，带着甜。

“孙珍妮，明天我想吃麦当劳，你陪我一起点外卖好不好？”

孙珍妮把手伸向自己的后颈，揭下那块圆圆小小的贴片，独属于她的甜腻的味道终于有机会恣意地在空气里扩散。

她说好的，之后慢悠悠地张开手臂，终于能将自己记忆中的薄荷味道拥入怀中。

我们都没法让一切重来，倒回到十六岁，也不需要让一切都倒回到十六岁，既然能抓住的只有现在，那袁一琦，你标记我吧。

袁一琦听到这句话，把自己半撑起来，看到孙珍妮盈盈的眼睛也在看她，在黑暗里映着光，她沉默，然后更深地吻住了那双唇。

十六岁的时候不守信用的人，十六岁的时候太幼稚的人，在时光里交错了那么几年，走近又走远，终于重新汇到了同一条河流，世界变化得那么快，连锁快餐推出的新品日新月异，前路是汪洋大海还是干涸的沙漠，但总算可以携着彼此的手，义无反顾地奔腾下去了。

×被垃圾分类支配的脑洞

 

×非常ooc

 

×是篇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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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垃圾分类政策很快就波及到了丝芭，眼看着生活中心已经加入天天扣钱的行列，公司立刻想了个馊主意。

 

成员除了公演和行程以外的时间都排起了值班，负责盯好当天的垃圾分类工作，但凡生活中心当天被扣钱，钱就直接从该成员的工资里扣。

 

很快，楼下食堂的垃圾回收箱对面出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天天都能看到不同的小偶像，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摆弄着手机，ipad，忙着自己的事，却又时不时拿眼睛瞟向对面的垃圾桶，生怕错过一件垃圾，再让自己微薄的工资受到重创。

 

垃圾分类值班工作很快就轮到了沈梦瑶，沈梦瑶拄着下巴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用手机看前一天的公演找着自己舞蹈的不足。

 

开场的十六人曲还没看完，就看见出去玩回来的羊姐，张昕，林舒晴，郭爽等一众人。

 

当然，沈梦瑶也没漏掉在最后一个走的晃晃悠悠还吵的不行的袁一琦。

 

袁一琦一进餐厅就看见了沈梦瑶，下意识的看过去，见沈梦瑶也看向了自己，眼神立刻躲闪了一下，装作无事发生的猛嘬了最后两口奶茶，抬手就把杯子朝着标示着“干垃圾”的垃圾桶里扔。

 

还没等到手离开杯体，袁一琦的手就被拽住了。

 

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凝结了。

 

拽住袁一琦的人是沈梦瑶。

 

袁一琦吓了一跳:“你干嘛?”

 

沈梦瑶盯着袁一琦的杯子:“你珍珠没喝干净。”

 

周围一圈人懵了，现在还是9102年吗，讲勤俭节约都讲到前任头上了？

 

袁一琦撇开沈梦瑶抓着自己的手:“我喝没喝干净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梦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当然有关系了，珍珠属于湿垃圾，你把杯子倒干净才可以往这里扔。”

 

呵。

 

袁一琦心想:原来是跟您老的工资有关系啊。

 

袁一琦还没找到话怼回去，沈梦瑶就又一本正经的开了口。

 

“你没听说过吗，猪能吃的都是湿垃圾。”

 

袁一琦听了这话更气了:“你说我是猪?”

 

沈梦瑶摆了摆手:“我可没有，这只是方便记忆的分类方法罢了。”

 

火药味已经在整个食堂蔓延开来了，郭爽和林舒晴已经做好了两个人一旦动手就上去拉架的准备了，羊姐倒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这俩人不是已经见面不说话，相遇瞬间隔开三米远好久了吗?

 

今天这唱的是哪出啊？

 

袁一琦倒是没有动手，梗着脖子问沈梦瑶。

 

“那你倒是说啊，我要是把我自己扔到这里，我该放到哪里?”

 

沈梦瑶哪想过问袁一琦会问这种问题，再说了哪有人把自己比成垃圾的?

 

沈梦瑶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眼看着面前进入了焦灼状态，张昕开启了圆场模式，正准备说话，沈梦瑶却突然有了动作，猛的一拉袁一琦，把袁一琦拉到自己身边，袁一琦差点没站住直接扑到沈梦瑶身上。

 

郭爽和林舒晴赶忙上前拉开了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拉着袁一琦走了，张昕和沈梦瑶告了个别，一边和羊姐往回走，一边感叹着还好避免了一场打架。

 

羊姐没听张昕说什么，脑子里闪回着袁一琦刚才被拉走的时候涨红的脸。

 

那颜色像极了沈梦瑶今天脚上穿的那双红尾小白鞋。

 

对。

 

刚巧和袁一琦的那双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如果自己的耳朵没听差的话，刚刚袁一琦被拽到沈梦瑶身边的那一刻，沈梦瑶好像说了句话。

 

“你又不是垃圾。”

 

“放我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