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后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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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爱帝后
此章BGM:金志文《出尘 》
第六十三章(大结局)
图南于一月之后到了大夏。
那日到时,润玉亲自去宫门之前接了他。
天气甚好,一轮暖阳挂在云头,润玉便看见那马车之上下来一个男孩儿,生的和他父亲一般眉目锐利,周身难掩贵气。
润玉知道,那是图南。
卑陆的小世子走上前来,身后跟着同来的伴当,图南对着面前高贵的皇后殿下行了礼,“图南见过殿下。”润玉伸出手,想要牵着这孩子,图南却没有伸出手,仿佛未曾看到似的忽略了,润玉未曾计较,只道是图南因双亲逝去而悲痛难堪,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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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爱帝后
此章BGM:金志文《出尘 》
第六十三章(大结局)
图南于一月之后到了大夏。
那日到时,润玉亲自去宫门之前接了他。
天气甚好,一轮暖阳挂在云头,润玉便看见那马车之上下来一个男孩儿,生的和他父亲一般眉目锐利,周身难掩贵气。
润玉知道,那是图南。
卑陆的小世子走上前来,身后跟着同来的伴当,图南对着面前高贵的皇后殿下行了礼,“图南见过殿下。”润玉伸出手,想要牵着这孩子,图南却没有伸出手,仿佛未曾看到似的忽略了,润玉未曾计较,只道是图南因双亲逝去而悲痛难堪,转而抬手摸了摸图南的脑袋。
感受到那只瘦削的手触碰自己的头发,图南几不可见微微挣扎了一下,湛蓝的眸子里浮起了复杂的情绪。
王爷见了图南,便立刻抱着男孩子哭了。图南见着外祖,看着外祖两鬓霜白,再也忍不住,他失了父母,又离了家乡,心中又藏着事情,纵然年纪小比旁人稳重,却也在此种光景之下在外祖父怀里哭的可怜。
鸾太后坐在榻上,也不停地抹眼泪。
萧炎与润玉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物是人非之感。
“图南,到舅舅这儿来。”萧炎朝那孩子招手,图南从外祖父怀里抬起脸,“舅舅。”老王爷擦了擦图南的小脸,舍不得地放开了。萧炎拉过图南,征询他的意见,“你父母故去了,我们便是你的亲人,以后,你便跟着你舅父一起,还有祁表哥,在大夏生活,好不好?”
卑陆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归属于大夏,卑陆虽称王,却不过算是一个藩王,不算独立的国家,同萧涟的封地没有什么不同。如今达玏故去了,图南太小,老王爷与鸾太后又太思念萧滢,自然便想让小世子在身边依靠着。
图南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小世子便如此留在了大夏。
从宁圣宫出来,图南跟在那霜白身影的身后亦步亦趋,小世子始终与润玉保持着一段距离。润玉回过头,看着那男孩,“图南,走快些。”
图南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便想起了父王常常偷偷摸出来看的画,眼神微动,却还是点头,“嗯,殿下。”
润玉在这称呼里微微地蹙了眉,“你怎么不叫我舅父,小时候。。。”“小时候是小时候,图南长大了。”图南眼睛有些红了,直直地看着面前一身霜白长身玉立的人,有些固执地道。
润玉无奈道,“倒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固执。”润玉只当他是伤心,便也不再纠结,“你兄长此时应当已经下了学,正在等你。”
“大夏,以后就是你的家。”
北风呼呼而过,大雪纷飞,雪花弥漫了绿瓦红墙,甚至湮没了那霜白的身影。图南擦了擦眼泪,小脸上有些许怀疑,他回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这儿,真的会是他的家吗?
——
建嘉十九年,十一月,御花园的枫叶开了满园,大夏的太子已经年满十六。
而润玉,也已经年近不惑,这许多年的光阴,似乎只是增长了他的年龄,于他的容貌上,却没有许多变化,依旧是清瘦俊秀,只是眼角几缕细纹,非但不影响男人的容姿,反而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清瘦的手腕徐徐移动,便在雪白的宣纸之上写了一副字出来,墨香四溢,字帖一成,润玉便欢喜地拿起来,蓦地又因急切而勾起了顽疾不停地咳嗽起来。
一旁看书的萧炎忙上前来帮润玉顺背,一面无可奈何地道,“不过是单独立府邸罢了,不算什么的,你别急坏了身体。”润玉咳嗽得急了,眼角微红,那两道细纹也显得有些勾人,润玉将皇帝一望,眼眸里都是心满意足的笑,“无事,已经罢了。”冷白的指尖指上那副字帖,萧炎只暼了一眼,继续为润玉顺背,一面心疼,“玉儿,你怎么又瘦了?”
润玉摇头,“哪里有?”萧炎将男人的身体搂在怀里,“若是胃口不好,便叫霍清过来看看?”萧炎揉了揉润玉腰身,蓦地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手掌摸向润玉小腹,欢喜地道,“莫不是。。。”
润玉疑惑地看了萧炎半晌才反应过来,蓦地失笑,“怎么可能?”萧炎又凑近润玉耳边,亲昵地咬他嫩白耳垂,“怎么不可能?你我日日睡在一起。。。”
说着说着,萧炎一双手又开始不老实地摸进润玉衣衫下摆,润玉闹不过他,“别。。。别在此处。。。祁儿那副字弄坏了怎么办。。。”萧炎笑得恶劣,一双眼里都是促狭捉弄,他凑到润玉耳边,舔了舔那红透的耳垂,“待这字镶到他府邸的匾额之上,祁儿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向清正端雅的爹爹。。。在这字上还做了这样的‘文章’吧。。。”听到此话润玉立刻便急了眼了,眼角微红,清瘦纤长的五指攥紧男人的衣襟,“不许在此处。。。”言语之间已经带了些许威胁。萧炎便就是想看润玉着急,将男人细腰一搂,也半是威胁地眯了眯眼睛,“就要在这儿。。。”
“萧炎你。。。”
润玉正慌乱挣扎不让萧炎将自己抱到书桌上,蓦地却听见书房的敲门声。“爹爹。。。爹爹在吗?”
屋内正要行好事的两位双亲立刻慌了,润玉臊红了脸,忙挣扎着起来,拉好了自己的衣服,推开了还在发呆的皇帝,心说自己也是糊涂了,竟然要和他在书房乱来。
润玉打开了门,入目便是萧祁英气逼人的笑脸。
“爹爹!”
少年才从军队回来,未曾解甲,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萧祁虽才十六岁,却已经与自己的生父一般高,润玉看着孩子,有些尴尬,咳嗽一声,“嗯。”萧祁方才没听见什么动静,见着爹爹脸色微红,有些担忧,“爹爹,您身上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你爹爹没事,好得很。”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萧祁看了一眼,便立刻行礼道,“父皇!”萧祁看了一眼二位父亲,揶揄的神情从眼底一闪而过,他如今也十六岁了,哪里半点不通人事,
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爹爹脸色通红,清俊眉眼有些尴尬难堪自然不会点破,萧祁薄薄的唇一抿,笑道,“父皇也在。”
萧炎颇不耐烦,只觉得儿子越大越烦人了,幸好这兔崽子要住在潜邸去了,省得在他和玉儿面前恼人。
“潜邸已经建好了,你早些搬过去。”萧炎挥手,“今日从军队回来,不解甲就来见你爹爹,成何体统?”萧炎三言两语,便要把萧祁打发走。萧祁弯弯眼睛,“儿臣这不是太想念爹爹了吗?”萧祁张开手臂就要抱润玉,却被萧炎隔开,“去解甲。”萧祁知道父亲醋意大,“好吧。”
“图南在军中可好?”润玉有些担心图南,他在大夏也过了这么些年,如今卑陆安定,他到底是卑陆世子,也是时候回去了,润玉有些看不透那个孩子,自从八年前接回图南,图南便与他不再亲近,似乎刻意躲着他似的。润玉只能用父母去世对他打击太大而解释了。
“挺好的。”萧祁点头,“爹爹怎么只计挂着弟弟,不记挂着我。”萧祁撇撇嘴,润玉无奈,“记挂你。”萧祁满意地弯着嘴角笑了,朝双亲拱手作礼,“那儿臣换衣服去了,等会儿再来见爹爹,父皇。”
萧炎揽过润玉,点点头。润玉反手抓住萧炎的手,笑了,“你和祁儿吃什么醋。”萧炎轻轻哼了一声,“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抱。”
萧炎又想起方才两人胡闹时的事来,便召了霍清。润玉见萧炎如此郑重其事,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慌乱,他近些日子是有些乏力,也没有胃口。难道真的。。。
不过霍清很快就给了答案,太医抬起头来,“殿下只不过是体虚乏力,并不是有孕了。”闻言,润玉有些遗憾,萧炎见润玉失望,心里有些歉疚。他是希望能给玉儿一个孩子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知道润玉其实还是对菱儿思念,常常看着菱儿的旧衣服旧玩具怅然若失。
润玉收回手,笑得释然,“无事,这是天注定的,霍太医请回吧。”霍清闻言,眼底有一丝痛惜,又叮嘱道,“殿下不要忧思深重,于身体无益,殿下这些日子是否少眠多梦,常常出一身冷汗?”
润玉揉了揉眉心,点点头,霍清叹了口气,这病是殿下的老毛病,殿下的身体,吃了许多补药,都不见强健起来,虽说本就底子弱,可和殿下后来日日忧思也有关系,霍清方才为他诊脉,已经觉出异象,殿下的底子,已经虚了。
他看着润玉泛着白的唇色,心中不忍,也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犹豫着便退下了,他出了景阳宫的门,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大抵,就在这几年间了。可他如何敢说,若是说了,那位只怕是要杀了他。他只能用上好的药一味味地为殿下吊着命。
霍清揉了揉眼睛,抬眼,又是一双清明透彻的眼。
而宫殿中的帝后却不知此事,萧炎吻了吻润玉眉心,将男人搂在怀里,“玉儿,为什么每夜在我身边,你还睡不着?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萧炎想逗一逗润玉,便故意这么说,润玉笑了,“除了你,还能想谁?十八岁的你,二十岁的你,三十岁的你,”他看了男人半晌,薄唇一弯,“现在的你。”
萧炎在这眼神里动情,将润玉打横抱起,进内殿去了。
——
过了元日,图南便要回卑陆。在回卑陆之前,萧祁与图南约好了喝一场送行酒。
图南早就按着约定来了,少年躺在皇宫的绿瓦红墙之上,枕着手臂,目光落在墨色天幕之上的点点星子之上。在大夏生活了八年,他也作大夏打扮,除了眉眼还有外族特征,其他已经看不出来什么。
“图南!”
图南听见有人叫,撑起身子坐起来,便看见萧祁在叫他,“你在哪儿?”“这儿。”图南朝萧祁招手,“那边有梯子,你自己爬上来。”萧祁抱了一坛酒,“那你帮我接着。”图南起身点点头,“太子殿下小心一些。”
到底是身手矫健的少年,萧祁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和表弟坐在一起,他嗤笑一声,“做什么爬这么高?”
“坐的高,看的远。”图南总是淡淡的,萧祁笑了,两颗小虎牙显得他十分明朗,“喝酒吧,明日你便要回卑陆了。”图南接过酒,面无表情地喝了。
两个少年在皇宫的琉璃瓦之上躺下,说着一些军中的事。萧祁又想起来方才从景阳宫出来,爹爹叮嘱他不要灌图南太多酒的事,他也觉得爹爹对图南从小到大都是十分关心的,甚至有时候对图南的关心都超过了自己,但是图南对爹爹似乎并不领情,总觉得他在刻意逃避爹爹。每次与图南聊到爹爹有多么潇洒俊朗,正直无私的时候,图南似乎都不屑一顾。到底是为什么,他对爹爹有这样的敌意?难道在图南小时候,爹爹也用讨厌的《孟子》《论语》
之类叫图南背书,背不出来就打手心,所以图南恨他?
明日图南就要走了,萧祁忍不住开口问出这个困惑自己好几年的问题。
“弟弟,你恨我爹爹吗?”
少年低垂的浓密长睫动了动,遮去了湛蓝眼眸里的纠结,“何出此言?”少年的胸廓起伏着,胸腔深处藏着的秘密似乎要在这深冬的日子里破土而出了。
萧祁听见图南的话,精准地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你真的恨我爹爹?为什么?因为他小时候打你了吗?”
少年摇头,“没有,殿下一直都对我很好。。”萧祁摇头,“你说不讨厌爹爹,可是却一口一个殿下地叫他,你怎么不叫他舅父。”
图南在萧祁的话里也有些痛苦,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七岁的稚子了,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明了事理,但明明知道那件事与那个人无关,他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他将酒一口灌下,又猛地背对着萧祁躺下。
萧祁见他不说,便也不问了,他望着天空也沉默了。
在这一片寂静里,少年却开口了。
“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萧祁猛地睁开眼,“姑姑姑父不是失足跌落断崖摔死的吗?”
图南笑了,声音低低的,有些讽刺,落在萧祁耳朵里有些刺耳。
“是摔死的,可你知道原因吗?”
图南冷冷地开口,语气低沉,在这静谧的冬夜里有些诡异。
“十七年前,父王作为卑陆来使拜访大夏,于街道上看见一副画像,画中人清隽无双,丰神俊朗,你知道是谁吗?”
萧祁张了张嘴唇,没有说话,但他猜到了,也听见图南说,“没错,是你的爹爹,我的舅父。”
“父王对画中人一见钟情,得知是大夏皇后以后便死了心,并没有想与皇帝争夺,他娶了母妃,并且生下了我。但是他们俩的感情并不好,母妃生下了我后,父王便常常不见人影。我自从记事起,便常常见父王将那副画偷偷拿出来看,有一日,父王看画便被母妃发现了,因只是一幅画罢了,并没有什么证据,母妃虽心中有芥蒂,却也没有说什么,但自从那时起,母妃便怀疑父王从没有爱过她。有一日,父王又出宫了,母妃便乔装改扮了也跟着出去了,母妃跟着父王,尾随着他进了一所院子,看着他抱着一个男人亲吻,那男人的模样。。。”
萧祁听到此处,眼睛一瞬间地睁大了,他听见图南说,“是舅父的模样。。。”
萧祁猛地打断,“不可能!我爹爹不是这种人!那时候他在大夏!怎么可能万里迢迢跑去卑陆和。。。”他说不出口,脸色涨红,他狠狠地道,“爹爹绝不是这种人。”
图南却是依旧淡淡的,没有因为兄长的反应有所变化,“你听我说完。母妃见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受到了背叛,便立刻夺门而出,父王被惊动了便也追了出来,二人便跑上了断崖,母妃是决计要寻死的,她什么都没有给父王解释的机会,便从断崖之上跳了下去。父王没有抓住她,痛苦之下,竟然也跟着她去了。”
萧祁听完,已经说不出话来。
图南道,“父王抱着的那个男人,自然不是舅父,只是与舅父长得相似而已。。。兄长,这么多年,我对舅父的感情,很复杂,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对不起,兄长。”
——
润玉正歪在榻上捧着一本书,眼角却暼见一旁的披风,眉头一蹙,心道祁儿怎么如此丢三落四的,这么冷的日子,冻到了怎么办。润玉便索性起了身,禄儿见状,忙道,“殿下可是要去勤政殿?”
润玉摇摇头,“太子殿下忘了披风,你给他送过去。”禄儿正要拿着衣服去,润玉又接过来,“罢了,我去看看图南,明日他便要走了,我也去看看他,你去为陛下温些热水,待他回来,要泡一泡脚的。”
吩咐好这些,润玉才从景阳宫出来,冬日有些冷,他怕惊着两个孩子,独自一人到了演武场,却没见到那两个少年。
润玉正要开口叫人,却听见树上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他抬起脸,原来两个小子竟然爬了上去。到底是年轻,润玉心想,便打算将披风搭在梯子上离开,却听见图南的话蓦地停了脚步。
“母妃见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受到了背叛,便立刻夺门而出,父王被惊动了便也追了出来,二人便跑上了断崖,母妃是决计要寻死的,她什么都没有给父王解释的机会,便从断崖之上跳了下去。父王没有抓住她,痛苦之下,竟然也跟着她去了。”
润玉宛若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浑身战栗地愣在原地,瘦削手指抓住树干才没有软下身体。
滢儿和达玏。。。竟然是这样离世的?
是因为他。。。
润玉想起那年,那个异族王子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在营帐中突然抓住自己的手,那时候他并不懂这些,也并未多想,如今看来,今日后果,皆有前因,为何图南对自己疏远,为何图南不再黏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两个少年郎还在说着什么,润玉已经无心再听了,他失魂落魄地回了景阳宫。
才到门口,便软倒下去。
润玉在宫门口晕倒吓坏了回到景阳宫的萧炎,他忙宣了霍清,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霍清也吓坏了,忙为润玉施针,又是熬了药灌下,润玉才悠悠醒转。
醒来看见守在身边的萧炎,萧祁,润玉虚弱地笑了,他伸出手,勾住皇帝的手指,十指温柔地交缠,萧炎托着润玉削瘦脊背,心疼的吻了吻他,“玉儿,怎么了?”润玉苦涩地笑了,摇摇头,“无事。”
萧炎又接过药,一勺一勺喂到润玉嘴里,润玉看着萧祁,目光温柔,“图南回去了吗?”萧祁点头,“已经回到琅王府了。”
他担忧地握着生父的手,“爹爹,您怎么了?”润玉摸了摸儿子的脸颊,“无事。”
“玉儿,你怎么摔到宫门口了,你准备去哪儿?”“祁儿,你下去吧,我想和你父皇待一会儿。”润玉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如何消化这个秘密,他只有面前的挚爱。
萧祁虽有些担忧,却也还是乖乖地听了话,转身离开了。
见孩子走了,润玉才将所听到的告诉面前的皇帝。他一双眼眸里都是痛楚,眼角微红,五指攥紧了男人的衣袖,“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听完这个秘密,萧炎也是震惊,他忙搂住润玉,“玉儿,这怎么能怪你。。。达玏对你怀有异心。。。是他的错。。。滢儿的性子,太烈了。。。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可是与你无关。。。”萧炎知道润玉一向疼爱滢儿,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系,必然难受至极。他搂住润玉,“逝者已矣,罢了,不要再去想了。”
润玉闭上眼,心中痛楚稍退。
萧炎将润玉抱得更紧,心疼的吻了吻他的薄唇,“这世间,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可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上。这世间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
————
岁月荏苒,又是一年。
自从润夫人去世后,润玉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他整日在药罐子里泡着,霍清常常来为他请脉,总是叮嘱他不要忧思多虑。
润玉心思通透,他近些日子逐渐觉得身子乏力,常常想睡觉,吃的东西也不多了,眼见着人便削瘦下去了。白日里嗜睡,到了晚上便失眠多梦,常常梦见菱儿,又梦见萧滢,梦见他们二人手牵着手,朝他招手,自从释怀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菱儿了。
润玉看着太医每次诊脉欲言又止,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些逝去故人的梦,思及自己总是昏昏沉沉的身体,心里明白了什么。
他恐怕,活不久了。
这日,霍清过来请脉,润玉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了,“霍太医,我是不是快死了?”霍清忙慌张跪地,眼神闪躲,怕望进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睛里,“没有,殿下说什么呢,殿下定会长命百岁。”润玉苍白瘦削的脸浮起一个笑,“看你的反应,那就是了。”霍清惶惶然抬眼,殿下目光柔和,就像数年之前,在去滨州的那辆马车之上,那样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信任,霍清突然觉出不对,“殿下。。。”
润玉轻柔地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霍清眼中含泪,低头应下。
冬雪一至,景阳宫又烧起了热乎乎暖融融的地龙,几个宫人在外头议论,“自从太子殿下成了婚,便少往宫里来了。”“是啊,今日殿下用膳时,还朝陛下念叨呢。”
“殿下这些日子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咦,太子殿下?”才说到呢,就看见太子殿下从宫门外跑来了。
萧祁一身墨紫,从外头进来,到了门口,解下了披风。白霜后来一直未肯嫁人,润玉拗他不过,便依了她。她从门口出来,喜上眉梢,“太子殿下来了?”萧祁将手上的披风递给门口候着的白霜,“姑姑,爹爹在里头吗?”白霜笑了,“太子殿下来的正好呢,殿下说没什么胃口,太子殿下哄他多吃点吧。”萧祁皱了皱眉,“爹爹又没吃东西?”白霜叹了口气,“殿下说身上有些乏力,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叫太医看了吗?”
白霜蹙眉,“殿下说无事,就是没胃口罢了。”“父皇也依他?”萧祁长眉紧拧,只觉得爹爹不懂事,怎么父皇也陪着他不懂事了起来,这两年爹爹常常生病,一病便是好几个月,如何能够不重视?
萧祁忙迈了步子走进去,却猛然停了脚步。
“太子殿下,怎么了?”
萧祁脸色通红,“咳咳,没什么。”
白霜有些莫名,却听见里头殿下清雅温柔的声音,“无事,不过是我亲了陛下一口罢了。”
萧祁脸色更红了,看着面色自若的爹爹,不知道如何是好。萧炎也被润玉弄得脸颊发烫,他混账流氓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当着儿子被玉儿这样大方的吃豆腐。
玉儿近来怎么这么主动。
萧炎按住润玉的手,便看见润玉红着眼角目光柔柔地看着他。只觉得心神荡漾,心旌摇曳。
萧祁迈步上前,拱手作礼,“见过父皇,爹爹。”润玉朝儿子招手,“好孩子。”萧祁坐到润玉身边,看着他碗里没吃几口的饭菜,心疼极了,“爹爹,您怎么就吃这么几口?”
“胃口不好,吃不下。”润玉柔柔地弯起眼睛。“叫太医看看吧。”萧祁看向润玉,萧炎也道,“玉儿,你犟什么?为什么不肯看太医?”
润玉歪到萧炎怀里,也不避讳孩子,倒是弄得萧炎脸上一热,忙搂住润玉的腰,润玉闭上眼睛,淡淡地道,“不用看太医,我没事。”
他窝在萧炎怀里,苦涩地笑了,五指无力地抓住男人的衣襟。
萧炎与萧祁再也不准他任性了,立刻便叫了太医过来,润玉见到霍清,眉心微拧。他告诉过他,不许说的。
霍清忍了又忍,却还是在搭上那瘦削手腕时眼睛一热,蓦地留下眼泪来。萧炎慌了,怒道,“混账东西你哭什么!”萧祁也立在一旁,“我爹爹怎么了!”
润玉收回手腕,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他温柔地哄着生气的皇帝,“没事,阿炎,我没事。”
霍清却再也忍不住了,磕头跪地,痛苦道,“殿下。。。殿下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萧炎闻言大怒,猛地踢了霍清一脚,长眉倒竖,“你说什么!”
润玉无奈地抓住萧炎,“阿炎。。。”他晃晃悠悠,几乎站不住,萧炎忙将润玉搂住,哀戚地唤他,“玉儿。。。”
萧祁眼中泛泪,他看向太医,“霍太医,您医术高明,您救救爹爹。。。”
霍清眼中泛泪,“太子殿下。。。臣无能。。。臣无能。。。”
润玉心中却早已经豁达,他苦笑着看着这一屋子人为他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哀恸,“知道结果,又有什么好的呢?你们还真是执拗。”
他抬眼看向萧炎,萧炎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润玉见不得他哭,自己也难受起来,抬手去擦他的眼泪,悠悠地望了萧炎半晌,才叹道,“傻子。”
“为什么瞒着我?你是何时知道的?”
润玉撒娇似的凑到萧炎面前,靠在他的心口,“傻子,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要这样煎熬着送我走。”
萧炎抱紧了润玉,“不会的,玉儿,不会的。”
为何润玉这些时日总是那般主动,为什么他总做一些从前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润玉会主动地亲他,亲昵地叫他,萧炎本以为是时隔多年,玉儿的脸皮终于被自己养出来了,可是谁知道。。。
玉儿早就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依依不舍地与他温存。
萧炎只觉得心口锐利的痛起来,他的心脏似乎一瞬间地裂成了无数的碎片,他埋在润玉肩头,无声的哭泣着。
——
润玉走了。
走在萧炎温暖的怀抱里。
最后那段日子,润玉常常昏睡,意识混沌,半梦半醒,没有白日黑夜之分,萧炎常常搂着他说话,他便就那么睡过去。走的那日,润玉又从梦中苏醒,眼神竟然难得清明,一扫病中的失神,苍白的脸颊上,竟然透出难得的红晕来,润玉拖着病体起来,苍白瘦削的脸上浮起一个笑,他看着白霜怜悯悲伤的眼神,看着萧祁眼中的眼泪,又落在面前坐着的爱人身上,他看了萧炎半晌,几无血色的唇边浮起一个满足的笑,“阿炎,我为你画一幅画吧。”
萧炎便扶润玉起来,他搂着润玉,只觉得玉儿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润玉就着萧炎的手走出去,才看到今日大雪,满院霜白。
润玉没有假手于人,自己磨了墨,展了宣纸,压上砚台,取了画笔,他朝看着自己的皇帝笑得温柔,“阿炎,坐下啊。”萧炎看着润玉,眼眶通红,他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他多希望,玉儿是真的好起来了,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一起白头偕老。
润玉也没有在乎萧炎坐没坐下,提笔便开始了。他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眉眼之间却依旧透着清雅俊秀,他始终看着那副画,手腕用力,想要将男人的模样画下来,心口痉挛痛楚,润玉剧烈地咳起来,他捂住嘴唇,点点殷红从他瘦削白皙的手指之间流出来,落在宣纸之上。
“玉儿!不要画了!”
萧炎冲上前想要夺下润玉的笔,润玉却将他推开,紧紧地握着不曾停下,粘腻的鲜血不停的从润玉指缝中滴落,和宣纸上的墨色混在一起,妖冶又诡谲。
“不要画了不要画了!”
萧炎疯了似的抢夺着润玉手里的画笔,他听见润玉叹息一声,“好了。”
润玉闭上了眼睛,晃晃悠悠地软了下来。
萧炎在润玉倒下来的那一刻抱住了他,他慌乱地去擦润玉唇边的血,却止不住,润玉哀伤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阿炎。。。”
“我想去莲池。”
萧炎抬起脸,外面风雪大作,景阳宫银装素裹,满地霜白。
“好,玉儿,我抱你去。”萧炎眼睛通红,他忍了眼泪,将润玉打横抱起,只觉得玉儿一点重量也没有,轻得可怜。萧炎将披风裹在润玉身上,风雪在二人身上飘落。萧祁追出来,急切道,“父皇,您带爹爹去哪儿!”润玉搁在萧炎背脊上的那只手动了动,叫孩子进去,萧祁看见那手上的殷红,触目惊心,凄厉地嘶喊起来,“爹爹!”
萧炎抱着润玉转过身,大雪落在他的脸上,男人的眉目有些不明,萧祁听见父亲悲痛的声音,“回去。”
萧炎只说了这一句,便抱着润玉大步地跑出了景阳宫。
润玉歪在萧炎的怀里,长睫微微颤动,耳边风声萧萧,雪花翻飞,他的目光逐渐落在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从他锐利浓烈的眉,到动人深情的眼,还有他吻过无数次的唇。
这一生,他与萧炎,爱过,恨过,纠缠过,别离过,辗转一生,到头来,才明白,放不下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萧炎跑得很快,却很稳,润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那年他从滨州回来,萧炎也是这样抱着他,走过四十九条宫道。他还记得那日,天色灰暗,少年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朝他跑过来。
萧炎感受到润玉的呼吸渐渐浅淡,悲戚道,“玉儿,快了,快了,我快到莲池了。”
润玉躺在萧炎温暖的怀抱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眼前的帝王泣不成声,收紧了双臂,摇头,像是如此就能抱紧怀里的人不让他离去一般,“玉儿。。。”
润玉咳嗽一声,看着大片的雪花飘落,他的声音渐渐低微,目光逐渐涣散,眼前的雪花渐渐消失,他歪在萧炎怀里。
“阿炎。。。你第一次见我。。。也下着这么大的雪吗。。。”
怀里的人声音渐渐微弱,萧炎猛地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不敢置信地低下头。
润玉歪在他的心口,就那样离开了。
坐拥天下的帝王在雪地里抱着离世的恋人站了许久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嘶嚎。
——
润玉走了,痛的却是现世的人。
萧炎抱着润玉的尸身回来后,便像失了神智似的,失魂落魄地在景阳宫的雪地里跪下了。
皇后殁了,天下大丧。
本应是皇帝主持这些琐事,可萧炎却抱着润玉不肯放手。
已然是疯魔了。
萧祁忍着眼泪,到内殿去劝父亲,一身缟素的太子朝床榻边的父亲跪下了,痛哭流涕,“父皇,求求您了,爹爹已经走了。。。”
本在床榻边守着润玉尸身的萧炎猛地回神,起身便踢了一脚在萧祁身上,直把太子踹了个趔趄,皇帝衣冠散乱,眼睛猩红,眼底青黑,胡子拉扎,哪里有君临天下的样子,他怒道,“混账东西!你竟然咒你爹爹死!”
萧祁顾不得身上那一脚的疼痛,忙又爬到父亲身边跪下来哀恸道,“爹爹已经走了!父皇,求求您,让他往生吧。”萧炎咬牙,眼睛熬得通红,血丝遍布,他固执地摇头,“玉儿没有死!没有死!”
“他没有死。。。”
萧炎猛地扑到床前,趴在润玉早已经僵硬的尸身上,看着润玉苍白清秀一如生前的脸,痛哭着哀求,“玉儿。。。你抱抱我。。。抱抱我。。。”
殿内只有男人痛哭的声音,再也没有那人温柔地唤他了。
皇帝无力地从床榻边滑落,他知道,玉儿再也不会宠溺地拥住他了。
萧炎无力地闭上眼,从混沌之中醒来。
“入殓吧。”
——
建嘉二十二年冬,后殁,帝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反复迁延,至第二年春,方愈。——《大夏本纪》
又是一年春日,春风拂过上京,柳条抽了新芽,万物生机盎然。
病好后不久,萧炎便又开始了铁血的统治,似乎润玉的离开并未影响这个英明的皇帝。
顺儿看着勤政殿里那垂头批折子的帝王,心里却知道,并不是的。
自打殿下去后,陛下每夜都睡不着觉,他常常守在外头,常听见陛下梦中唤殿下的名字。
陛下这样不分日夜地处理政务,分明是从未曾放下殿下。
今日陛下还未曾用过早膳,顺儿搓了搓手,远远地看见御膳房的人送了膳过来了,顺儿忙请示萧炎,“陛下,用膳吧。”萧炎抬起脸,看见御膳房的人已经站在门口了,便道,“叫他们进来吧。”一边手里的朱红御笔也没有停。
顺儿在一旁盯着布菜,处处细心,萧炎拿起一本折子,随口问道,“有些什么菜?”
顺儿一边看,一边道,“银耳莲子汤,熘鲑鱼片木樨汤,肉片焖熏肝,鲈鱼羹,八宝甜粥。。。”顺儿还未说完,便被萧炎打断,他没有抬头,顺口道,“将膳食送到皇后宫里去,朕陪他一块吃。”
顺儿愕然,连布菜的宫人们也迟疑了两分。萧炎蓦地回过神,朱笔一顿,在折子上勾出一笔大红来,顺儿脸色苍白,却还是道,“陛下。。。殿下。。。已经不在了。。。”
闻听此话,萧炎猛地将朱笔掷向宦官,“住口!”
顺儿忙噤声,只觉得皇帝周身笼罩着阴鸷狠厉,又透着可怜。
“将太子叫过来,朕有事要交待。”
“是。”
萧祁很快便到了勤政殿,看着父亲,心里也是心疼,他行了礼,才道,“父皇找儿臣何事?”“朕病着这三月,你做的很好。”萧炎悠悠地看向自己的孩子,他的眼睛,像极了玉儿。
萧炎无法放下润玉。
“父皇何意?”萧祁皱了皱眉。
萧炎这几日早就做好了决定,“你爹爹。。。”萧炎皱了皱眉,“朕,想去皇陵,陪陪他。”
“父皇!国不可一日无君!”萧祁猛地跪下来,朝父亲磕头,萧炎走出来,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好孩子。”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做了两年皇帝了。”
萧祁抬眼,父亲望着自己,眼里都是执拗,皇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笑了。萧祁眼睛微红,父皇,似乎老了很多。
萧炎拉起萧祁,抱了抱他。“这天下,交给你了。”
他这些日子,已经为儿子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凡有异心的,格杀勿论。他为萧祁铺好了路,现在,他要去陪着玉儿了。
萧炎于三日后便颁布了退位诏书,离开了皇宫,他脱下了一身帝袍,换上了一身素雪白裳。
宛若,又一个润玉。
萧炎去了雲山,于数年以后,再一次来到了这所他曾经偷看过多次玉儿的小院。屋外桃花开的正好,萧炎心想。
他抬手推开了那座小院的门,柴扉年久失修,推开时吱呀作响,萧炎又小心关上,走进内室,目光逡巡,最终落在润玉常常写字的那张书桌上。笔架和砚台都还在,却没了那个清瘦的人。萧炎抬手抹了抹,看着手指上的灰尘,长睫颤抖。
萧炎于此处又住下了,像多年以前独自一人来到此处的润玉一样,打扫屋子,修缮桌椅板凳,将屋内陈设复原到润玉在的模样。
最后,天色已经晚了,天上星罗棋布,墨染星辰。萧炎点了一盏蜡烛,走出屋外像润玉那样,挂在门口,烛火悠微跳动,萧炎目光温柔,透着烛光,似乎望到了那个人。
他低低地笑了。
做完这一切,萧炎回到屋内躺下了,他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莲池之畔。
那日下着大雪,公子跟着父亲入宫,公子一身素雪白裳,眉目如画,一只小猫蹭到公子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公子衣袂,公子展颜一笑,就撞到了他的心上。
——end
男后 四十九
*3700+
第四十九章
转眼之间,五年光阴匆匆而过。
这五年间,萧滢生下一子,达玏承袭王位。而大夏这边,萧炎与润玉一面广招天下医士为萧菱诊病,一面盐铁官营,疏浚漕运,减免各种无名科敛。
帝后携手共治天下,真正一派清平。
唯有萧菱的病,始终梗在二人心头。
萧菱如今长到五岁上,也是玉雪可爱,只是这五年间,心疾并未好转,她的病在秋冬时常发作,偶尔跑得急了,便要蹲踞喘息。
萧炎今日去军中巡视,不在宫中,润玉便替他在勤政殿批阅奏折,见各地盐铁收归官用,水利便捷,民生多福,心中也稍稍安慰。润玉将西南补给批文作了小注待萧炎回来再议,便拿起下一本奏折。
顺儿在外头当值...
*3700+
第四十九章
转眼之间,五年光阴匆匆而过。
这五年间,萧滢生下一子,达玏承袭王位。而大夏这边,萧炎与润玉一面广招天下医士为萧菱诊病,一面盐铁官营,疏浚漕运,减免各种无名科敛。
帝后携手共治天下,真正一派清平。
唯有萧菱的病,始终梗在二人心头。
萧菱如今长到五岁上,也是玉雪可爱,只是这五年间,心疾并未好转,她的病在秋冬时常发作,偶尔跑得急了,便要蹲踞喘息。
萧炎今日去军中巡视,不在宫中,润玉便替他在勤政殿批阅奏折,见各地盐铁收归官用,水利便捷,民生多福,心中也稍稍安慰。润玉将西南补给批文作了小注待萧炎回来再议,便拿起下一本奏折。
顺儿在外头当值,便见白霜与两位小殿下往勤政殿这边过来了。
白霜跟在两位小殿下身后,眼睛死死地不离开萧菱,唯恐公主殿下出什么差错。萧祁拿着萧炎做的小风车,右手牵着妹妹,他自小调皮,但是在照顾妹妹一事上,倒和两位父亲一般用心,知道妹妹身体不好,倒一直是个妥帖的兄长。
“哥哥,我走不动了。”
萧菱生得可爱,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淡淡的眉,小巧的鼻,嘴唇是薄薄的,只是因为心疾而无什么血色,看上去便比旁的孩子虚弱些,她年纪虽小,却极为聪颖,与哥哥撒娇争宠都不在话下,一时之间也犯了懒,想让哥哥背一背她。
萧祁虽然与萧菱是双生子,按理说二人个头差不多,可妹妹天生体弱,个子便也瘦弱,萧祁又被润玉与萧炎养的粗略些,平日里功课武艺是一点儿也不许他落下,又随了他父皇,本就骨骼瘦长些,才五岁也高了妹妹一个头。
萧祁性子虽调皮,那也是在父皇面前,在妹妹面前端的还是一个稳重的兄长,当即便将手里的风车给萧菱,“那你拿着。”
他说话脆生生,宛若小大人似的,让白霜也忍不住笑了,“太子殿下要小心些。”
萧菱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哥哥背我。”一双杏眼里都是得逞的笑意。
萧祁蹲下身来,搂着妹妹的小腿就将她背了起来,三人便慢慢走到勤政殿,顺儿见了二位,笑道,“二位小殿下来了,殿下在里头批阅奏折呢。”
萧祁是有些害怕自己的生父的,相比于陪他练武打趣的父皇,爹爹总是板起脸叫他去读那些之乎者也,每日都要背给他听,若是没背出来,爹爹定然是要拿藤条抽他手心的。
萧祁想起今日父皇出宫去了,爹爹便替父皇批阅奏折,他便好不容易逃脱背书的命运,突然迈步进去的小脚便迟疑了。
白霜见太子殿下迟疑,心里也如同明镜似的,便打趣道,“太子殿下怎么不进去呀?”
萧祁一张小脸上都是苦涩,“白霜姑姑,我。。。我就不去了。。。父皇今日出宫之前教我的剑法。。。我还没有练完呢。。。我把妹妹放下,我就走了。。。”
萧菱趴在哥哥背上哈哈一笑,“哥哥,哥哥怕爹爹。”萧祁小脸通红,“没。。。没有。。。”
润玉坐在内殿,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狼毫正批奏折,一身皇后衮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似画,只是眉目之间是天生的霜寒,不笑便显得有些凶狠,他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便盖了奏折,拂袖起身,走到外殿。
萧祁远远地见一个人长身玉立满身霜白的走过来,步步沉稳,可不是自己那个漂亮爹爹吗?萧祁的小心脏咯噔一下,突突地跳起来。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润玉一出来便见大夏的太子殿下背着小女儿,两个人在勤政殿这样议事的地方不顾体统,当即便黑了脸色,长眉一挑,“萧祁!还不把你妹妹放下来,像什么样子!”
萧祁心内哀嚎一声,苦着脸回答,“是,爹爹。”萧祁将妹妹放下来,小心地护着她,润玉看在眼里,虽知儿子委屈,却也依旧板着脸。不为旁的,谁让萧祁是大夏未来的君主,萧炎是个孩子奴,宠爱孩子没有上限,若是他再不严厉,大夏未来危急。
“谁让你在勤政殿背着妹妹到处跑的?”润玉眼眸一冷,浑身都是寒意,萧祁到底是个孩子,纵然比旁的孩子成熟,却也不过五岁,被生父这样一凶,当即就眼泪簌簌,蓦地又想起来父皇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当着爹爹的面又不敢哭,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
萧菱是惯会撒娇和安慰人的,见哥哥因为自己被骂,忙扑到润玉怀里,“爹爹,菱儿好想你呀。”
润玉对女儿和对儿子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法,因为萧菱有疾,便是什么都依她,将她放在蜜里似的疼爱,润玉当即便蹲下来,将小女儿搂到怀里抱起来,“菱儿才一会儿不见爹爹,就想爹爹了吗?”萧菱点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想。”
萧祁见爹爹立刻对妹妹变了脸色,立刻委屈了。
润玉清俊眉眼浮起安慰的笑,“那是如何想的呀?”萧菱当即便亲上爹爹的脸颊,“这么想的。”润玉眉开眼笑。萧菱又替哥哥解释,“爹爹,刚刚是菱儿要哥哥背我的,爹爹不要骂哥哥。”润玉脸色稍霁,也捏了捏女儿小巧鼻尖,“好,下次不许在这儿胡闹了。”萧菱搂着润玉的脖颈,小手摸着润玉的头发,笑嘻嘻的,“好的,菱儿知道了,爹爹,你的头发好软呀,怪不得父皇也喜欢摸。”
润玉还是第一回被孩子打趣与萧炎的情趣之事,一时之间便脸色通红,萧祁与萧菱并不懂这些,只觉得爹爹突然红了脸十分好玩。
白霜捂着嘴笑得宛若偷腥的猫,顺儿也低头窃笑。
润玉抱着女儿,看着儿子,语气又放得轻柔了一些,“罢了,今日的事自己要记得明白一些,身为太子,不可过分随意,昨日学的那篇文章,背熟了吗?”
萧祁想了想那篇拗口的文章,“背熟了。”
他睁着眼睛想要在爹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润玉便道,“那你进来,背给我听听。”
萧祁点点头,“是,爹爹。”
润玉便抱着女儿坐在椅上,听萧祁朗声背书。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 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萧祁背完,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生父,润玉目光柔和,“昨日学的是《孟子》?”萧祁点点头,润玉又问,“祁儿背了这许多,可知是何意?”
萧祁的确是一知半解,也不敢冒称自己懂得,便老老实实地摇头,“儿臣不知。”
润玉放下萧菱,“祁儿,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萧祁眼眸璨璨,“儿臣想做父皇那样的皇帝!”润玉笑了,“为何?”萧祁握紧拳头,“父皇不仅治国有方,还武艺高强!”
润玉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悠长,“做一个好皇帝,可不止是武艺高强,你父皇为何治国有方,你知道吗?”
萧菱天真地在一旁道,“难道不是因为父皇有爹爹吗?”
润玉顿时失笑了,女儿一番童言,当真可爱。他拉起一双儿女的手,“你们父皇治理的天下清平盛世,是因为他这儿,装着万民。”
润玉瘦白指尖点点萧祁胸口,“祁儿,你的心里要装着你的子民,这篇文章,便是这个意思,你父皇治下严苛,皆是为了百姓,你要做个像他这样的好皇帝,便也要以民为先。”
萧祁点点头,“爹爹,我知道了。”他扬起笑脸,润玉虽对他严厉,到底也是疼爱的,见他今日背书流畅,便夸他,“不错,今天背的流利。”
萧祁高兴得弯起眼睛,凑到润玉跟前抱着他,润玉一手搂一个,只觉得人生已经知足。
“你父皇教你的剑法,学会了吗?”润玉对儿子向来严苛一些,做了片刻慈父,便开始督促萧祁。萧祁摇头,“应该会了。”润玉便蹙眉,“什么叫做应该?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说话做事不可语焉不详。”萧菱缩在润玉怀里吐舌头做鬼脸,萧祁撇撇嘴,“儿臣。。。儿臣还没学会。”
润玉见他受教,便点点头,“无妨,待你父皇回来了,有何不明白的,你再问他。”萧菱抓着润玉绸缎似的头发在手里把玩,又凑上去闻了闻,只觉得爹爹身上实在是太香了,怪不得父皇成日里都要黏着爹爹。
润玉无奈地看着女儿玩着自己的头发,也不知是什么爱好,从小便喜欢抓他的头发,萧菱这一点倒全像了萧炎。
“爹爹,为什么哥哥可以练,我不可以练呀。”
萧菱蹭蹭生父修白脖颈,腻在他怀里撒娇,她觉得又有些累了,心口有点不舒服,润玉抱着女儿,温柔低语,“因为你是女孩子呀。”
“姑姑也是女孩子,为什么姑姑可以啊?”萧菱可不好糊弄,人小鬼大,她见着滢姑姑回来带着几个哥哥耍鞭子,却没有她的份,她好生羡慕。
润玉摸摸女儿滑嫩小脸,眼里都是心疼。生父与女儿之间是心意相通的,萧菱从小又被润玉照顾得精细,心思也是细腻的,她窝在爹爹怀里,便看见漂亮爹爹的眼睛里浮起了泪光,伸出小手摸摸爹爹的脸,“爹爹,不哭。”
润玉不禁失笑,忍了眼泪抓住女儿小手,“你怎么这么乖呢?”萧菱笑得可爱天真,“因为我是爹爹生的呀。”
才说这句,小姑娘便笑不出来,嘴唇一抿,“爹爹。。。我疼。。。”
润玉忙松开她,帮她揉揉胸口,萧祁也是一脸紧张。萧菱蓦地又笑了,“我是骗爹爹的呀。”
她本是鬼灵精想要逗一逗爹爹开心,她也知道自己一直身体不好,必定能骗了他,谁知一向温柔的爹爹却脸色严肃起来,两道长眉慢慢拧在一起,“菱儿,这件事,以后不许骗爹爹,知道吗?”
萧菱有些慌乱,却还是点点头,“好。”她又问道,“爹爹,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呀?来了那么多的大夫叔叔,可菱儿这儿还是常常疼。”
润玉虽知未来结果,却也不愿将残酷事实告诉女儿,“不会的,会好的。”萧祁也拉住妹妹的手许下小男子汉的承诺,“等你好了,哥哥带你骑马打猎去!”
润玉失笑,却眼中含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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