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芳】似此星辰非昨夜
(忆长安番外)
一、
凉州卫李将军府上小公子满月宴人头攒动,部下云集,全都醉醺醺红着脸,往抓周台上放了许多战役中得到的宝贝。
有缀满宝石的锋利匕首,有失传多年的边塞乐器,有用外族语言写成的兵书。
小公子性格随将军,沉稳安静地呆在夫人臂弯间,被搁置在桌沿前依旧板着小脸,看不出对稀奇物什的好奇。
抓什么东西就能看出来今后何种人生了。府上管家成叔拖着不利索的腿脚,喜气洋洋地把老祖宗的习俗当着一众军士不厌其烦地复述,尽管边塞地区民风飒爽,人们向来不将规矩作真。
小公子名唤元芳,是他看上去莽撞又粗心的父亲伏案好些日,抱着鲜少翻阅的古籍熬红了眼取出来的,在戈壁大漠的绿洲之地显得颇为文秀儒雅。...
(忆长安番外)
一、
凉州卫李将军府上小公子满月宴人头攒动,部下云集,全都醉醺醺红着脸,往抓周台上放了许多战役中得到的宝贝。
有缀满宝石的锋利匕首,有失传多年的边塞乐器,有用外族语言写成的兵书。
小公子性格随将军,沉稳安静地呆在夫人臂弯间,被搁置在桌沿前依旧板着小脸,看不出对稀奇物什的好奇。
抓什么东西就能看出来今后何种人生了。府上管家成叔拖着不利索的腿脚,喜气洋洋地把老祖宗的习俗当着一众军士不厌其烦地复述,尽管边塞地区民风飒爽,人们向来不将规矩作真。
小公子名唤元芳,是他看上去莽撞又粗心的父亲伏案好些日,抱着鲜少翻阅的古籍熬红了眼取出来的,在戈壁大漠的绿洲之地显得颇为文秀儒雅。
夫人笑吟吟念着儿子新名,用桌上物件诱哄。小公子难得性情稳重,对花里胡哨的灼光看不入眼。部下围绕拉劝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摸上了父亲搁置在角落的剑柄。
呀!!等元芳长大了,想必也会和将军一般骁勇善战呢!夫人大悦,挽着将军臂弯笑意盈盈,眉眼之间全是灵动欣喜。部下吹着口哨欢呼庆祝,将军也伸手用力摸了一把儿子脑门,端看他肖似其母的清俊面容,大乐言我的儿子自然不会差的。
唯有小公子安安静静瞧着闹腾的大人们撇了嘴,好像颇不能赞同如此一手定终身的粗鲁方式。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这是不甚通文墨的父亲能找寻到的最寄托对幼子期望的诗句,却不知是否能比抓周宴上的随手一指更能些许揣测窥探到今后的轨迹。
二、
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总该有三分道理,又或者是父母特质传承,凉州卫将军府的小公子长大后果然展现出来非同常人的武学天赋,混迹军营里什么兵器都碰过,什么烈马都降服过,才十一二岁年纪便叫李将军指点吃力了。
少年意气最是招摇任性,与父亲的冲撞时常发生。将军降服不住独子,还未在书房消尽气,扭头便被汇报军务的部下战战兢兢告知独子已经擅自策马前往危险边塞,去拜一外族武功高人为师了。
高人不沾俗世,亦轻易不肯收徒。将军不知儿子为何被老者挑中收为徒弟,只晓得老人家待元芳甚为不错,还赠了把制作精巧含着关窍削铁如泥的链子刀。
顺带教习了一口流利的突厥语。
“他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你拘着他做甚?”将军不怕天不怕地,偏夫人手插纤腰柳眉倒竖时,任将军天大的火气也憋回去了。“元芳又没跟着其他孩子喝花酒玩赌钱,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对峙的书桌前夫人站在两人中间,一心偏着接连好些日不归家的亲儿,三言两语就打断了一场父子争执。
元芳也不许犟着了,快给你爹奉茶赔罪,看看你爹都因你气出白发了!
夫人究竟心疼丈夫,公允地安抚,立于身后的少年人便抿唇挪动脚步,接过辛姨悄悄送来手边的托盘。少年越长大,脸上分明的棱角轮廓就越像父亲。别扭的一大一小当着夫人的面不敢有所固执,递茶的僵直,接茶的郁闷。将军不顾滚烫就往嘴里灌,烫疼了唇舌好一通抽气呲牙,反倒让凝滞的空气重新松动和缓了。
可真是能折腾的一家子。辛姨出来时,好生对贵哥儿埋怨主人家。
三、
将军成婚以前曾被凉州的媒人踏破了门槛,各家都想将待字闺中的女儿许配给凉州城威望高重的战神。等到将军骤然迎娶了无任何家世背景的江湖女子为妻,府上来人才安分好些年。
可十多年后活络的心思又重起,辛姨拿着好些拜帖笑吟吟送到夫人跟前,说全是希望登门拜访,说一说跟公子的亲事的。夫人将一摞拜帖随意翻了翻,边轻咳几声,边笑道惦记我夫君不成,倒来惦记我儿子了。
夫人生于江湖,大风大浪见识过,没有一般妇人的拘泥保守。她不急着随意定下姻亲,只让独子安心做自己的事情。晚膳间,夫人亦试探着问及早已长高出自己一头的元芳可曾有心仪女子,捧着汤碗吹油星的元芳抬眸诧异地瞧着母亲,不能理解其中含义。
-先前见总缠着你玩的玉娘同你亲近,那姑娘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父亲又是你爹信任的下属,彼此知根知底……
玉娘比将军府的公子晚两年出生,年纪相仿,幼时常混在一处长大。元芳比他父亲年轻时还要生得丰神俊朗,不少城中姑娘的倾慕,他身边却只能同玉娘多说几句话。夫人能瞧出那丫头的青涩的心思,便来打探儿子的想法。而元芳蹙着眉不解,半晌说母亲是想找玉姑娘聊天解闷吗?
客客气气,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地唤人家为玉姑娘。夫人略有遗憾,于字里行间明白了儿子的不上心,但未再多言,浅淡地笑了笑,将亲手炖的鱼汤又给元芳盛了些许,叮嘱他习武不可过度劳累,需注意进补休息才是。
终究得元芳寻一个自己爱着的人。
当然……别岁数差太多就更好了。
夫人近来身体倦怠,元宵节时难得有精神,被将军挽着手携上元芳一同去闹市街看花灯。她瞧见摆卦算命的铺子,就忽然来了兴致叫儿子去算一次,还津津乐道自你抓周以后还从未做过占卜。元芳不信幽神,却不拂母亲盎然的好奇,便撩了衣袍落座。半瞎老儿睁着浑浊的眼珠仔细打量年轻人的脸庞,还未曾问公子要问什么,身后秀美的夫人抢先开口,说问姻缘。
元芳惊奇,侧目疑惑母亲为何突然关心起了旁事,老儿枯燥的手已经翻开了自己布满刀茧的手掌,凝目细瞧了起来。
半晌沉默。
随即摇头啧叹。
“确有淑人良缘,可惜难啊……”,深深的皱纹舒展出扭曲的纹路,花白的脑袋也一扬三叹。“大劫大悲,情义难全,公子此生,需得坚韧宽心才好。”
上元佳日,却尽闻不详之言。将军搂紧夫人肩头,皱眉道算命老儿胡言乱语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夫人一语不发,漆黑的眸子深深望着元芳端坐的挺拔背影,老儿被骂也不恼,拍着客人的手背笑言祸福相依,尽力而为,公子总会将良人把握好的。
良人。年轻人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没有思考过去让另一个人走进自己生活的可能性,如今从半瞎老人口中听见两个字眼,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丝奇异的悸动。
那会是个什么人?是否如玉娘一般温婉,又是否和母亲一般飒爽?
不可信也不可不信。母亲牵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带着碧玉镯子般的温凉,元芳听见她长久沉默后幽叹,只愿她的孩儿此生安康无虞。
四、
师父在阳春三月教授完毕生所学,便收拾了行囊独自云游天下,不做停留。
将军闻后立即带上美酒佳酿在城楼下快马追及,不曾想第一回相见便是别离。师父性情孤僻,从不见外人,却稀罕地接过了将军递来的酒碗,昂头饮尽。古稀老者转头望着跟在父亲身后面有动容的弟子,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话对将军简短说,元芳非池中之物,凉州城关不住他,切莫耽误限制了这孩子的天资。
一日师,终身父。将军拱手,坚毅许诺,日后必定更加精于教诲,督其成才。
将军是粗人,生于斯长于斯,并不如京中文人般成日怀揣着巩固皇权的治世之愿。保护家园早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披战袍执尖锐为护故土,比虚无缥缈的愿景来得更加实际。儿子渐长成人,少了许多往日不懂事时和自己的争执,并能耐性忍心听父亲絮叨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夫人入春后旧疾复发,一日长胜一日地缠绵床榻,辛姨叮嘱切莫劳动,而夫人披着外袍倚窗望着院外夫君与儿子各执一枪的较量,笑着说我光是看看他们便能舒畅不少,比什么良药都管用。
玉娘与母家内侄定下亲事时亦在三月,陪在夫人病榻边端着药碗小心吹凉时闷闷地提及。夫人愣神,望着玉娘红肿的眼眶,明白了丫头心中的委屈与不甘,想要寻些安慰的句子,玉娘反而弯起眼睛笑道自己知道与元芳必定没有可能了,早些嫁人,也免得耽误了自己。
丫头第一次坦荡地和夫人说出心事,觉得等出阁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让人知晓心意,可扶着药碗的手指却都在颤抖。“他啊…大概得神仙一样的人物才能束缚得住吧……而我不是那个人。”
元芳比及父亲还要显得神秘莫测,心思缜密,就连夫人都难以揣测独子的心思。眼瞧着昔日一处玩耍的孩子有了明确的前路,夫人却日渐看不清楚元芳的未来。
身子疲乏,捏着针脚笨拙刺绣时眼睛好一阵坏一阵,穿针引线全要依靠安静陪在身边的元芳。将军玩笑,叮嘱独子日后莫和自己一般找一个专会舞蹈弄剑的妻子。夫人边咳边笑着用边角料丢他,苍白着啐道那也是你来求娶的,该!
元芳不插言父母半大孩子似的玩闹,嘴角噙着温和的弧度垂目收拾桌上一片狼藉。
母亲最盼看见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安稳无恙。
可这一年的夏季的雷雨还未来得及降临在庭院含苞待绽的睡莲尖,夫人便永远安静地合了眼。
五、
李元芳的名字与战功在军营里扬开时,鲜有人知晓他同两年前殉职沙场的李将军的血缘关系。
他沉默且寡言,不提家中事,与同袍同吃穿同旅宿,吃苦耐劳起来不见半分将军府贵胄公子的骄矜。
唯有将军旧部常在夜幕下篝火前饮酒忆旧人时,叹一句子肖其父。
夫人香消玉殒,将军一朝白首,两年来浑浑噩噩乍无生气。据亲近部下回忆,那日将军身中数箭奄奄一息,唇齿间犹在唤夫人闺名。他把妻子遗物托付给了辛姨,深深凝望了跪在榻边的独子似极爱人的眼睛便撒手咽气。而公子紧紧攥着手心抿着唇线,面容表情藏在旁人瞧不见的阴影里,长跪不起。
将军府大孝,凉州城百姓均流露惋惜落寞感念将军恩德。玉娘连夜匆匆赶来奔丧,问及后事安排,李家唯一的少主人却垂手立于中庭,说自己心意已决,待父母合棺安葬,便去军营安身立命。
自小看长,元芳正如父亲期待的那般坚强而韧性,重痛之下依旧能咬着牙平静地撑起不大的家。他武功高强且无惧无畏,若非年纪尚小和自己推却,升迁的速度必然令人惊叹。同袍有一人名唤赵煜,因被沙场相救而与元芳渐渐相熟,得知前因便讶异地询问为何要来军营吃苦。元芳擦拭着锋利的链子刀不语,被问急了才玩笑道以前街上算命的说自己命中有难,需得在军中磨炼寻求庇护。
算命的?你还能信这个不成??赵煜大惊小怪怪他敷衍,但也再不肯和这人求根问底了。
六、
家中信命的人唯有母亲,明明打小就聪明伶俐,却栽在求卦问卜上。将军疼爱夫人,逢佳节便携子陪夫人上香进供,若得吉签则宝贝似的置于锦囊随身携带,若得凶签便能找出千百借口怪罪迷信。
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夫人的莞尔展颜。
少年将军因母亲缘故求签问卦不少,信与不信只不过是在母亲跟前尽孝。可那年上元节半瞎老儿的话语莫名在他心头萦绕不散,头一回生出兴许有理的被说服感。
或者是他愿意去相信世间有一良人在未来的某个节点与自己相遇,倘若如此以为的话,漫漫艰程好像也就不显得过分孤单了。
世道险阻,独自前行并非不可,但漂泊得久了,总想有个自己的窝。夫人每每被问及是否怀念过去的自由来往时,都会与独子慨叹。元芳不晓得所谓相爱究竟是何种独特的体验,又有着何种精到武学也无法比及的力量,可自小看着父亲母亲携手过着的温柔缱绻的日子,心里终究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的向往。
相逢聚散广,难得知心人。
军营里的风气有正亦有邪,逢着休沐便会有人领头结伴去喝花酒。上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拘束一帮单身汉,后来就连赵煜都怂恿地硬拖拽上了元芳,被一众同袍兄弟簇拥着去了凉州城最热闹的青楼。
-赵兄不是下月便要娶妻?
-唉,还未过门就拘束,那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李将军离世,可到底有旧部势力荫蔽,因此独子再沉默低调也不需忧愁前程。赵煜不信同袍果真对名利淡泊,自己筹谋之下将迎娶上级之女。未婚妻子相貌寻常,年长几岁,优在端庄贤淑。元芳看不过赵煜散漫的态度难得多言,却被摁坐在酒桌边塞了一大碗酒。
“男人么,来了这个地儿就甭装正经,放心,这里口风严,不会就说出去的。”素日里最儒雅的赵将军敞开半边衣襟,通红着嘴脸歪倒在榻,碗里摇晃的清澈酒液里倒影着的,是胡姬们艳丽妖娆面容上的,朱唇点绛。
七、
送别那日,师父说徒弟非池中之物,现已应验大半。
不合群的气息非刻意融入就能遮掩,李元芳从一开始,就与同袍有着不可追及的差距。
他不肯遵循军营里堕落的风气,也不肯如赵煜一般攀岩附会,宁可身上多添伤疤,都不愿听从父亲旧部劝说往更加富贵优渥的地位去。
玉娘嫁了人,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她曾抱着孩子来寂静许久的将军府探视,给伯父伯母上香后转头叹劝昔日倾心爱慕之人早日成家娶妻。而早已褪去少年青涩的李元芳将一把精巧的平安锁挂在侄女颈项,勾唇转而笑道果真是做了当家主母,事事都要操起心来了。
玉娘便恼,啐道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倒反来埋汰人。
时光荏苒,昔日长辈们立于檐下望着孩童嬉戏,如今亲人作古,牙牙学语的孩子却长成独当一方的模样。将军成婚以前多驻扎军营,鲜少顾家,遇见夫人后才让偌大宅邸有了活意。可夫人离世,将军府便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生机惨淡,若能再迎得一位女主人,大概能稍许地熬过冬季。
而李元芳终究是不肯的。
辛姨的念叨没有持续多久,少将军便奉旨护送使团进京。天不遂人愿,半月未过便大祸加身,滔天罪行震惊朝野,李元芳的名字以最不堪的方式被每一个人熟知。
密集的通缉令达各府路州县,凉州卫上下自肃。
昔日同袍纷纷缄言闭门,宛如从未和通缉犯扯上半分联系。赵煜托病告假,夫人告知李府的老家院携重金跪在门外请求疏通门路。榻上捧书侧卧之人翻着纸页嗤笑说皇帝要他性命,纵使找到天皇老君又有何用?
神佛无眼,天妒英才。
凉州卫以出了叛徒为耻,李元芳的上级甚至被直接革职返乡。而当威名赫赫的狄阁老收了凉州卫前游击将军为近身部下遣用,并奉圣喻彻查使团大案的消息传至边城时,不知多少将领骤然失手砸了手中茶盏,面色苍白地坠坐了。
八、
凉州卫留不住的人,凉州城也困不住。
李元芳命逢贵人,携浑身伤口奄奄一息之际被阁老相救,翻案复清誉,并从此留在了威严的老人家身边。
狄阁老德高望重,若非心思纯正之人必不用。幽州将背负罪名的年轻人送至身边,也送来了一颗来自边塞的赤忱之心。名唤元芳的青年未有半分京城子弟的通病,这使得狄阁老在闲聊间了解卫队长并不算平凡的身世时大大讶异。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老人家抚须间也长叹着念出了这一诗句,并感慨道你的父亲实在是对你予以了很大的期望。
他哪里想那么多……左不过是挑了句最绕口最文绉绉的,哄我母亲是句好的罢了。青年笑着拆穿父亲的脸面,轻轻将茶盏交付在老人家的手中。
父母双逝后最晦暗无光的日子熬过,救命知遇之恩的老人家成了年轻将军未来生活的曙光。老人家和父亲是天差地别的两类人,饱读诗书经史,儒雅文秀,教授些官场处事时也循循善诱,温和且威严。
李元芳常同父亲争执,与老人家却一次都没有。
“并非是你父亲水平不如人,而是因为你长大了,不孩子气了。”大人抬手摁了摁元芳的肩头,笑着解释疑惑。“我的儿子年幼时也会和我争得脸红脖子粗,半分道理也听不进去……可父子之间,总归是父亲先认输的。”
母亲每每叫自己奉茶认错,如今回想,果真是父亲先实际让步的。
大人与父亲不像,但又像,都端正清白,看不惯世间不平事。
他会细心地弥补起李元芳少年时代欠缺的部分,教他如何与同僚距离适当地交际,如何以恰当有效的方式挽救身处沼泽的人们,如何去留心身边微小而细腻的幸福,意识到生命里值得去做的远不止机械的举刀杀戮。
你是我的部下,而不是代替我动手沾血的工具!
一次任务里,他背负满身鲜红在千牛卫军头惊恐的呼叫声里策马跌撞进府。大人匆忙赶来救治,而自己在失血昏迷数日清醒过来时,却第一次被大人极其严厉地如此斥责了。
衣襟尚有黑血,老人通红的眼眶却叫李元芳颠覆了数年的认知。
师父叫他成为了无情斩杀目标的兵器,凉州卫的将领把他当作了获取军功嘉奖的手段,唯有这个老人不求自己能带来多少价值,并给他以独自存在的独立意识。
可我是将您当作父亲的。
喉间微动,一句从心底深处掩埋的真心话翻涌到了嗓子眼,却又随着滚动咽下。
不必多余说明,他如今所有对于真正光明新生的向往与坦然,大人全部知晓。
九、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零星的相逢,都在为往后余生打照面。
那姑娘比玉娘还要小上五六岁,浑然带着一团不知世事的孩子气,却敢顶着自己出了名的没表情的铁面来大大方方敲门,理直气壮地昂首挺胸,要同他一起往贺兰驿去。
李将军三个字很普通,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格外地娇俏悦耳。
偶有晃神,是自己错安在父亲的身上,遇见了几十年前的母亲。
姑娘像极了母亲,都英姿飒爽刁蛮任性,都张扬肆意明媚艳丽,都又在最安静的时候流露出一种难以被旁人理解的孤独。
却又不同。她身处相府,竟然有着李元芳最为熟知的身处深渊之人对真正自由光明的如饥似渴的妄求。
她强撑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儿自来熟地靠近身边,却又小狐狸似的时刻小心翼翼观察提防从自己脸上读出被拒绝的信息。就好像是冬天里怕冷的猫,畏畏缩缩地想要一起取暖,又害怕被厌恶被讨厌,姑且偷到一些,算一些。
很可怕,等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大半精力已经不知不觉用来观察这只没安全感的猫了。
她闺名叫如燕。
李元芳却难得妄自唐突又冒犯地,想要和狄夫人一般,叫她一声燕儿。
然后去看那天下第一占理的脸上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
出于捉弄吗?
好像……不全是吧。
十、
大劫大悲,情义难全。
简单八字用尽十年难参破,而在火光彻天的箭雨里,李元芳于视线晦暗的一刻明白了半瞎老儿昔日在街边的唏嘘究竟藏了多少沉痛哀惋。
他曾擅自孟浪地暗暗猜想过和这只燕子共度的余生,在心里描摹过女孩嫁人后换上玉娘那般发髻装束时的可人模样。她或许会喜欢凉州将军府里的安静和祥和,或许会愿意在边塞自由的风中放肆不受拘束。而无数藏着隐秘爱意的眼神触碰和手指相接里,未来得及让尊严承认,情感已然泛滥成灾。
年少轻狂不懂的相爱原是如此难事,痛过习武征战时滚过的刀尖,冷过冬夜极星照耀的白雪。
那只燕子在他病榻边哭得声嘶力竭,无视侍女劝解一遍遍揽错自责。弥漫着血腥气和汤药苦味的房间里,唯有闭目之人明白,她所指为何。
只是不明白,与她的这份悄悄的倾慕,是否也被归为错中。
有朝一日遇见特定的人才发现,举刀相向原是那么地不容易。大人含蓄地要重伤的卫队长明白必须要有选择,李元芳攥紧了手心,抿唇摁纳不稳的心情,让大人放心。
可大人神色不见轻松,欲言又止。
元芳,我不放心的是你。
狄阁老摇了摇头,直视了他的眼睛。
十一、
母亲常说,倘若未曾遇见父亲,她这一辈子还不知该如何浑浑噩噩。
可父亲也总在母亲去世后叹,自己一生真正切实活着的只有这同母亲在一处的十几个年头。
把自己的生命价值系在另一人身上实在可笑。但以前坐在虎敬晖身边听将士闲谈起心仪的姑娘时,有一人在喧嚷间爽朗说:“想着她的时候就有了未来一样啊!要给她过好的日子,要用自己一辈子让她幸福美满,她能天天展颜开心,不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他便懵懂地些许理解了。
尚在襁褓里的抓周与闹市街的占卜其实做不得数,当穿越人海跨过山河,对上最明亮的一双眼眸,在那心跳失控生出臆想的当下看见幻景,才是自己忙碌人生最想要把握的未来。
带伤过的年不如以往舒坦,那丫头克制胆小抖着手举着明媚花火,等发现没有危险便放开了耍。她不离开身边,隔着一点点的缝隙挨坐在阶上,藏着愧疚揣着小心,稍稍侧眸就能看清扇子一般浓密的眼睫,和顶着寒风小动物似的微微抽一下的鼻尖。
年年岁岁,都想和她一起看烟花。
夜幕深邃,李元芳不自觉将凉州父母的往事告诉了女孩。丫头怔怔侧耳,无比珍惜地要将自己听见的每一个字记住,等说道母亲贪玩父亲每年都要搜罗刺花给她玩时,她弯了眉眼说,那你的母亲一定很爱夫君,也很爱你。
火花噼啪,映衬着雪一样白皙的肌肤。李元芳望着面前冻得发红的小脸,于鬼使神差间背着大人在瞧不见的角落,不待她回神,难得胆大包天地将那冷僵了的小手紧握在了靠近的缝隙距离里的掌心。
他会好好担当负责起这个苦命女孩与自己的往后余生,无惧艰险,无谓人言。
而这大概才正是大人的安心所在。
十二、
千牛卫大将军与狄阁老侄女的第一子呱呱坠地时吸引了不少朝臣的注意,可初为人父母的将军与小姐不受拘束惯了,一概不予张扬,只在将军府上办了酒席招待叔父婶母与千牛卫将士了事。
小公子名唤忆安,依着小姐心思取的,眉清目秀粉雕玉琢,脾气随了母亲,坐在怀中都不肯老实,挥着小手,瞧什么都新鲜。
所以说啊,抓周一点意义也没有,这孩子给什么那什么,一点都不挑的!小姐不耐烦,嘴上由念叨不休,把小公子放在桌沿又被返扑回来。
可惜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没有任何发言权,热热闹闹的弟兄们依旧把桌子堆了个盆满钵满。拿算盘也好,诗书也好,左不过讨个彩头。偏小家伙甩不开,一放在桌上就往将军跟前凑,一点不往别的看。将军好脾气,耐心地一次次将幼子放回,可小家伙刚挨桌面便立刻手脚利索地爬到跟前了。
小公子他……是不是要抓将军的配剑啊?
几次往返重复,均是如此下场,便有将士惊奇地提了旁的可能性。
将军怔愣,与幼子无辜水润的眼睛对视半晌,良久慢慢地解下配剑放在桌沿,果见忆安移开了注意力,满心欢喜地用稚嫩的手掌摩挲剑柄了。
子肖其父。
想必忆安长大了也和元芳一样做个英勇善战的将军吧?小姐被逗乐,抬头打趣,而将军不知想到了什么久远的往事,听见夫人呼唤才回神,勾唇笑了笑,在幼子的头上轻轻地揉了一把。
人生无注定,缘来缘无,只在擦肩而过时,是否用力把握的一瞬间里判明。
[燕芳]新燕啄春泥
乱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知道是码的啥,看官见谅见谅
五
如燕这伤受的扎扎实实,因此昏迷到第二日才醒来。
春桃趴在床边睡着了,如燕醒时,这个丫头脸蛋上还挂了泪珠。
如燕轻声唤她:“春桃?”
春桃惊醒,看到她醒了,眼泪立刻又流了下来:“小姐,您可算醒了。”然后小心的扶着如燕坐了起来,拿了大靠枕垫在她背后。
如燕一动,伤口钻了心的疼,她咬着牙,额上冒出了汗珠。
端了一碗温水过来,春桃伺候着如燕喝了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昨天夜里府里乱成一团,谁知您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不碍事的,叔父怎么样?”如燕问道。
“老爷没事儿,李将军带了人反杀出去,将那等逆贼一网打尽了...
乱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知道是码的啥,看官见谅见谅
五
如燕这伤受的扎扎实实,因此昏迷到第二日才醒来。
春桃趴在床边睡着了,如燕醒时,这个丫头脸蛋上还挂了泪珠。
如燕轻声唤她:“春桃?”
春桃惊醒,看到她醒了,眼泪立刻又流了下来:“小姐,您可算醒了。”然后小心的扶着如燕坐了起来,拿了大靠枕垫在她背后。
如燕一动,伤口钻了心的疼,她咬着牙,额上冒出了汗珠。
端了一碗温水过来,春桃伺候着如燕喝了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昨天夜里府里乱成一团,谁知您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不碍事的,叔父怎么样?”如燕问道。
“老爷没事儿,李将军带了人反杀出去,将那等逆贼一网打尽了。”
“那郡主呢?”如燕又问。
春桃皱了小脸:“奴婢不知,从您被送回来起,东花厅就严密把守,没有消息传出来。”
“我被送回来?我何时被送回来的?”
“将近子时。”春桃道,“您被李将军抱回来时,半边衣服都被血染了,看的奴婢心惊胆战。”
“等等。”如燕突然坐直了身子,又因为扯动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我怎么回来的?”
春桃道:“李将军将您抱回来的呀。”
如燕点了点头,还是决定略过此事,暂不纠结,又问道:“那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
春桃摇头:“奴婢不知。”
如燕还想再问,听得自己肚子“咕噜”一声,她捂了肚子。
春桃道:“哎呀,奴婢该死,忘了此事,厨房里有备下的饭菜,奴婢去给您端来。”说完便急匆匆向门外跑去。
狄仁杰看着李青霞一仰头喝尽杯中毒酒,闭了眼沉沉叹息。
可怜,可叹,可恨啊。
李青霞虽然已死,但是事情仿若尚未完结。
李青霞,长乐亲王之女,行为举止都会受到很大约束,她怎么可能组织的起一只叛军队伍来?又是怎么联合突厥行事的?
就算是有虎敬晖暗中相助,可虎敬晖是什么人?他的背后又是谁?
可是现在这些疑问,只能随着李青霞,虎敬晖的死,而再无真相了。
他沉默着走出去,李元芳正守在门前。
“大人。”李元芳道。
狄仁杰略一点头,继续思考。
李元芳沉默的跟着狄仁杰向外走,远远的看见如燕房里那个叫春桃的丫头脸上挂了笑一路小跑向着厨房去了,便知道,大约是如燕醒了。
狄仁杰也注意到了春桃,道:“许是如燕醒了,我们去看看那个丫头吧。”
李元芳跟了他往东厢房走。
如燕正靠了靠枕闭目养神,听得院中婢女低声问候,知道是狄仁杰和李元芳来了,便睁开眼睛。
“如燕,怎么样?”狄仁杰快步走上前,问道,“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如燕扯了抹笑,道:“好多了,叔父不必挂在心上,不碍事的。”
狄仁杰坐在春桃坐过的凳子上,伸手给如燕把脉,片刻之后才收了手道:“有些虚弱,还是要多养养才好。”
如燕点了头:“叔父,小女记得,昨日里……”
狄仁杰脸色沉了下去,叹了口气。
如燕住了嘴不再问,只是眨眨眼道:“劳叔父挂念了,只是小伤,也无妨的。”
李元芳立在狄仁杰身后,看如燕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却还是挂了笑意,心里不由佩服起她来。
他是知道郡主有问题的,狄仁杰告诉过他,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郡主最后会如此疯狂。
昨日夜里,李元芳平乱之后,转身回了后院,一眼就看见晕倒在地上的如燕,生死不明,那身粉色衣衫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了。
狄仁杰扶了虎敬晖似是很入神的在想着什么,李青霞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宛若一个疯子一般,大叫大嚷。
心头一紧,他几步上前,只是打眼一扫,就知道虎敬晖受伤太重了,六刀,几乎刀刀都是致命的。如燕似乎只有肩头一个伤口,他扶起如燕,试了试鼻息,很微弱,不过好歹还有呼吸,只是肩头伤口在不停流血,若是不赶快处理,如燕总归会失血过多。
狄仁杰似乎被惊醒般,看了一眼李元芳,道:“元芳,快,把如燕送回房间。”
李元芳应了句,打横抱起如燕,快步向东厢房走去。
一进如燕的房门,春桃就急匆匆迎了上来,只看到如燕被染红的衣裳,就吓的哭了起来,李元芳皱了眉道:“快,去打热水来,拿清酒和纱布。”
春桃点了头,拎着裙角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李元芳把如燕放在床上,手伸去如燕肩头,顿在当场,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而后想了想,李元芳伸手快速点了如燕的曲池穴止血。
春桃端了热水进来,又匆匆跑出去拿清酒。
李元芳抿了唇,小心翼翼的将如燕的外衫取下,打湿布巾轻柔的擦拭她肩头的血污。
仔细检查,这伤避开了骨骼,是贯穿伤。
李元芳皱眉,贯穿伤好的相对比较快,但是贯穿伤会很疼。
春桃拿来清酒和纱布,李元芳将一块纱布浸在清酒中,按了如燕的肩去擦伤口。
“呃……”如燕皱紧了眉,挣扎起来。
李元芳手头用了劲按住她,手下动作放轻许多。
春桃在床边站着,不停的抹眼泪,也不敢出声打扰李元芳。
血是艳红色的,只有血腥气味,看样子,郡主那柄匕首上没有淬毒。
但是李元芳不敢妄下结论,扭头冲春桃道:“春桃,若是大人那边无甚要事,请他过来看看小姐的伤。”
春桃应了是赶紧跑了出去。
不敢随便上药,李元芳只得拿了布巾按住伤口,等待狄仁杰前来。
狄仁杰随了春桃赶过来,沾了血迹捻了捻,又凑在鼻端闻了闻,道:“还好,无毒,上药吧。”
李元芳才快手快脚的给如燕上了药包扎伤口。
肩头这处有些特别,不太好包扎,等李元芳包扎好之后,鼻尖已经沁出了汗,他给如燕掖好被角,便出去继续处理府内的事情了。
回过神来,再看如燕,伤口似乎又有些血丝,李元芳暗了暗眼眸。
不管谁是金木兰,她已死,幽州案就算是告一段落,但狄仁杰却还有很些事情要做,只是嘱咐了如燕几句,便匆匆起了身回书房了。
李元芳也跟着出了东厢房,回了自己的屋子,找出来一个药箱。
他常年征战,虽说武艺高强,但那也是流过多少血才练就的一身本领,所以身边也备了些上好的伤药,他捡出来两瓶,揣在怀里,又去了东厢房。
如燕伤口疼,心里又有事情,只吃了几口粥就不再吃了,春桃劝了几句也无果,只得端了托盘出门,正遇上过来送药的李元芳,低头问好。
李元芳看了一眼粥碗,如燕吃的不多,点了点头示意春桃可以走了。
如燕正低了头想事情,丝毫没有察觉李元芳靠近。
李元芳住了脚步,立了片刻,看如燕似乎有心事,半晌也没有发现他,只得掩嘴咳了一声。
如燕吓了一跳,抬头看是他才松了口气:“李将军。”
李元芳从怀里掏出那两瓶伤药,对如燕道:“这两瓶药效果很好,你……”
如燕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是李元芳在对她示好,想起了前两日他对着郡主的调戏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得,如燕起了一丝捉弄的心。
她故意做出一副疼痛的表情,对李元芳软声道:“是很疼,李将军的药不知止疼效果如何?”
李元芳点头,拿起其中一个白瓷瓶道:“这一瓶止疼消炎的效果很好。”
“那就劳烦李将军了,我不太会。”如燕道。
李元芳愣了愣神,看包扎伤口的棉布已经被染透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允,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如燕向床边蹭了蹭,褪去左肩的衣物。
李元芳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伸手过去解开了包扎的棉布。
如燕低头看李元芳修长有力的手指动作,虽然不明显,但如燕还是看出了一丝颤抖,抬头瞥了瞥李元芳,看他注意力全在自己伤口上,如燕转了转眼珠,弯了弯唇角。
解开棉布,果不其然,伤口正渗着丝丝血水,李元芳看如燕,如燕正闭了眼咬着唇一副疼痛的模样。
拿过药瓶,拔了瓶塞,斜在伤口上方,手指轻敲瓶身。
白色粉末撒在伤口上时,如燕低低的喊了声痛,李元芳手一抖,半瓶药粉撒了出去,落了如燕一身。
两个人都是一愣,李元芳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倒还是如燕先俯下了身子,露出肩后的伤口。
李元芳赶紧给上了伤药,又拿过干净的棉布准备给如燕裹伤口。
但是对于清醒的如燕,李元芳手指抖了又抖,也还是停住了。
以如燕的坐姿,他若是给如燕包扎,应该会把如燕抱在怀里。
这……
如燕疑惑的看李元芳:“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元芳慌乱的移开视线,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给如燕裹伤口。
软软的身子几乎纳入自己怀中,如燕身上带了股香气,却又不是熏香的味道,十分自然好闻。
好不容易裹好了伤口,李元芳耳朵已经红的似乎要滴血。
如燕穿好外衫,看李元芳不自在的模样,偷偷一乐,故意凑上前去,软了嗓子道:“李将军,你说我好看吗?”
如燕声音清脆好听,软了声音便听着自带了七分甜意,三分媚意,只让人闻声自醉。
李元芳整个人惊得差点儿飞了起来,向后仰了过去,还好他平衡力好,腰力又好,勉强稳回了身子,又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和还未退回去坐好的如燕几乎撞在一起。
如燕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向后缩了身子。
李元芳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是好,脸上却是红了一片。
如燕作弄他的心思又起,再捏着嗓子柔声细语:“李将军,我不好看吗?”
李元芳低了头,喃喃道:“好,好看的。”
诶?如燕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李将军,你对着郡主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李元芳显然没想到如燕是因了他对郡主的表现才想作弄他的。
他站起身,对如燕道:“我,我去看看大人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你且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便着春桃来告诉我。”
说完他便向门口走去,走的太急,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差点儿摔倒。
如燕呆呆的看着李元芳逃也似的走开,眨了眨眼,“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李元芳走的不太远,自然听的清楚,这时听见如燕的笑声,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捉弄自己,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啊,伤着呢,还这么皮。
如燕呆在房间养了两天的伤,狄仁杰便接到了召回的圣旨。
狄仁杰安排好幽州官吏,确保幽州暂且可以正常运作,便带了人回去复命。
如燕坐在马车里,出了幽州城,上了官道,便有些晃,她身上带了伤,自然是十分不舒服,只觉得还不如骑马。
骑马虽然也颠得慌,但是视野开阔,呼吸新鲜空气,看看风景,好歹可以转移下注意力,但是在马车这狭小的空间里,如燕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伤口夺了去,只觉得伤口疼痛难忍。
因此,半路停下来休整时,如燕窝在马车里,怏怏的不愿意动弹。
李元芳拿了水袋喝水,发现只有春桃下了马车活动,如燕却不见出来,皱了眉,他走上前去问春桃。
春桃只说见如燕脸色不好,问了说是有些累。
李元芳便走到马车前低声问道:“如燕,你,没事吧?”
如燕强打了精神,撩开车帘对李元芳一笑道:“无事,只是累了。”
李元芳把手中水袋递过去:“喝些水吧,不若你下来走走,换换心情。”
如燕摇了摇头道:“不了。”
“是不是伤口疼?”李元芳看她脸色有些白,不禁问道。
“有一些。”
“你先忍上一忍,今日若是慢下去,我们怕是赶不到驿站了,明日我们放慢速度走。”李元芳道,“不出三天我们大约就能到了。”
“嗯。”如燕点头应道,拔了瓶塞喝了口水又塞好递给了李元芳。
李元芳接了水袋,又看了她一眼,才回身向自己的马走去。
如燕趴在窗框上看李元芳把水袋挂好,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那个是李元芳的水袋吗?
不妙啊,如燕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刀茧,心里一冷。
不管是狄仁杰还是李元芳,他们都是对狄如燕好。
不是苏显儿。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她望着外面的风景,心里却是冷硬起来。
将军令
也是以潇潇姐的忆长安为模板的,第一次写文,多多包涵 @故垒潇潇
“爹爹你好厉害啊,那么多叔叔一起上都打不过你啊!”我坐在演武台的观众席上,双目中毫不隐藏对正向自己走来的爹爹的崇拜。一双大手覆在了我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我顿时撅起了小嘴。
“那你想不想像爹爹一样,有一身好功夫。”
“当然想,爹爹你能教我吗?”我抬起头,稚嫩的脸庞充满着坚毅。
“为什么这么认真,练武可是很累的”
我眨了眨雪亮的眼睛,心思仿佛回到了刚刚记事时一家人出去游玩的那天。
凉州虽然苦寒,但在凉州的南方也有一些山清...
也是以潇潇姐的忆长安为模板的,第一次写文,多多包涵 @故垒潇潇
“爹爹你好厉害啊,那么多叔叔一起上都打不过你啊!”我坐在演武台的观众席上,双目中毫不隐藏对正向自己走来的爹爹的崇拜。一双大手覆在了我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我顿时撅起了小嘴。
“那你想不想像爹爹一样,有一身好功夫。”
“当然想,爹爹你能教我吗?”我抬起头,稚嫩的脸庞充满着坚毅。
“为什么这么认真,练武可是很累的”
我眨了眨雪亮的眼睛,心思仿佛回到了刚刚记事时一家人出去游玩的那天。
凉州虽然苦寒,但在凉州的南方也有一些山清水秀之处。将军十分疼爱妻子,于是刻意在阳光明媚的一天向军营告了假。带着刚刚窜了些个子的儿子和温婉的妻子来这青山绿水边划水观景。
一家人来到湖水边,贪玩的我被一只蜻蜓吸引,欢快的追逐去了,夫妻看着高兴的少年,心情也是愉悦。双目相对,二人相视一笑……当我捉到蜻蜓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爹爹和娘亲紧紧贴着,爹爹的大嘴正咬着娘亲的嘴。
我心中一惊,难道爹爹要吃了娘亲吗?正要去阻止,这时,一声大笑响起,从一旁的树林里窜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有人手持钢刀,有人拿着铁棒,脸上都充斥着凶恶,为首一人更是凶神恶煞,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显得他更加凶狠。此人脸上漏出猥琐的笑容看向娘亲。
“本来只是想截点财物,没想到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娘子,真是好运啊。那人我劝你速速将财务和这个小娘子留下,自己离去,否则后果自负”
说着便挥手让手下将我们包围起来,我吓得躲在娘亲和爹爹之间抱着爹爹的大腿。爹爹伸手摸摸我的头,温柔的说“乖,跟着你娘亲”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娘亲也蹲下将我拢入怀中。我抬头发现娘亲没有一点慌张,仿佛周围的凶徒都是草人一般。娘亲捏捏我的鼻子,笑着让我看着爹爹是怎么教训他们的。紧接着我便感到周围阵阵风吹,不过片刻,几个大汉便哀嚎着倒下了。为首的恶人更是被爹爹制住,边哭边喊到“好汉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寒妻孺子……”
爹爹当时的神勇沥沥在目,我对爹爹说到“我要学好功夫,像爹爹一样保护娘亲”爹爹一脸欣慰“不仅如此,以后你也要保护其他重要的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似又想起了什么,看向爹爹。“对了,爹爹,你那天为什么要吃娘亲啊?”……
春来寒往,岁岁更新。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年也已经长大成人。我在父母皆去世后便在父亲旧部的安排下进入了军营,也是随了父亲的安排。多年过去了,我在一次护送使团的任务中遭遇了伏击,使团全军覆没,我只身逃脱,还被人诬为叛徒。
大大小小数十战,在今日我追着一个白衣人来到了一座小庙。真是奇怪,以往也有身着白衣的人领着紫衣杀手来袭击我,但今日这个白衣人的目标却不是我,而是一顶轿子。一番激战后白衣人败退,而我现身想要擒住他问个究竟。但这厮轻功也是极好,我竟然一时拿他不得。直到我将他逼入小庙。
庙外的雨特别大,我见他进了庙中,地上还有他狼狈留下的血迹,想必此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我借着外面的雷声顺势走进了庙中,宛如一个血腥的战神。我打量了他一下,他手持柳叶双刀,此刻正用刀强撑着半趴在庙台之上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流出。我挥刀想掀开他的面罩,不料他竟然抬手用刀挡住,我实在是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力气做出如此快速的格挡。“你不许动”那人还在无力的威胁着,不对,这声音“你是个姑娘?”我怔住了,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确实她的腰很是纤细,目光上抬还能看着微微隆起的...呃,不对,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我问道,那女子微喘着气“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救你?我不过是现身想抓住你,谁知道他们见到我吓了一跳竟然不再动手了。“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在救你?”那女子怕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呆呆地看向了我。她的眼睛很漂亮,这是我的第一想法,紧接着我闻到了女子身上的清香,说实话自从我进入军营后就再也没单独和一个女子离得这么近了。不知为何,我们并非同道之人,但我却有一种莫名的想要靠近感。微摇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我把链子刀横在她的脖颈,强行让自己换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我看见追杀你的人截了一顶轿子,你只需要告诉我轿子里是谁,我便放你走。”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断断续续说“是郡主,弋阳郡主”竟然是弋阳郡主,我心里五味杂陈,一阵苦意略过心头,不禁苦笑,凶狠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看着缩在佛台下的娇小身影,更是叹息“离开吧,我生平从不杀女人。”我带上风帽将链子刀收起,先行离开了小庙。其实我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丝泪光,但我下意识不想让庙中女子看见,这才匆匆离去,至于这姑娘,有缘再见吧。
后来我遇见了狄大人“我能相信你吗?”“当然。”我很感激他,日渐相处下来,我发现他是个平时慈祥而对待敌人又万般狡猾的老头。看着他我莫名想起了父亲,他就像父亲一样愿意做我的避风港湾。让我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感到的父爱。
我跟着大人和虎兄一起在幽州查案,莫名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果然,一天晚上那个白衣女子再次出现,她想要刺杀郡主,我反身一刀挡住她的利刃,借着借势腾空跃起,手中链子刀自上而下劈向那人,白衣女子横刀以挡,但我的力气非她能敌,随着一声丁零响起,她的刀被我打落在地,正当我要擒住她时,她脚尖蹬地,弹到窗边,再运轻功向外逃去。我心中本就不想伤她,所以一时不查,没能拦住她,这时大人一声“元芳,莫追”我虽松了口气,但还是喊道“大人,这厮也太嚣张了。”语罢,我不禁偏头想掩饰我的口是心非。但大人明显看见了我的神情,虽然疑惑但还是说道“罢了罢了”
但我没想到,接下来我们又在我不知的情况下打了照面。
这天,虎敬晖来到我的房中,一进门就往我的桌上扔了一个袋子,我疑惑,但还是打开来看,里面竟是几两银子,我有些转不拐弯“虎兄,这是?”为什么要给我钱,而且就算是给我钱也不会只给.....(误)
“呵呵,元芳兄别误会,是这样的,我家中有一小妹,老缠着我给她在外买些吃的做礼物,可是近日我要去城外查案,实在是没空。”
“所以你想让我去买?”
“没错,这丫头近日来信说想吃桂花糕,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买一份,再用这个袋子装好送到新悦客栈的掌柜哪里,由他转给我小妹。”
“虎兄,只是桂花糕,难道你的小妹不能自己买吗?”
我有些无奈,这随处可买的桂花糕竟还要专送。但虎兄眼中的落寞触动了我,行,不就是桂花糕吗,我买。
我从府中出来,来到了热闹的街市找寻卖桂花糕的店铺,街上热闹的很,人流商贩络绎不绝。有一捏泥人的小摊,周围围满了观看的人,我并未在意,与她擦肩而过。多年后,再谈起此事时,我看着她欢喜的眼角,轻刮她的鼻梁“早知道你在那,就拉着你一起去买桂花糕了。”
不止那天,据她说她还曾经在大人府外的桃树上摘桃,恰巧我路过,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这可不能怪我。”我躲闪这某人幽怨的眼光。
许多次照面后,我们还是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我陪大人上街寻酒馆吃饭,就看见一个画糖人的摊子前,有一姑娘看的入了迷,仔细看看,嘴角竟然留出了口水,我不禁莞尔,正欲继续前行,一匹乱马窜了出来,径直向那姑娘冲去,我眼见不好,急忙运轻功,几个腾空来到了女子身边将她拉开,接着蹬了一脚,骑到马上,凉州的汉子有谁不擅长骑马,乱马在我的训扯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再回头寻那姑娘是,那姑娘竟然不见了,真是奇怪,好歹也要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吧,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些.....
和她这一段不算故事的故事大概也只算我生命中的一小段浮光掠影。
幽州案破获,大人视如亲子,我以兄弟相称的虎敬晖竟然是叛党,但他迷途知返,为了保护大人竟然挡在了爱人刺出的刀前。坟前,向来冷静的大人泪流不止,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声,我亦红了眼,不仅是在为虎兄可惜,同样也是被大人流露出的真情所感动,愿来生我们还能一起陪伴大人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
时过境迁,我陪在大人身边接连破获了几个大案,借着大人的风光也官至千牛卫中郎将,身上冤屈也早已洗净,为了不让故人担心,我特意写了一封书信寄给老家的成叔,告诉他我一切安好。
天有不测风云,契丹李尽忠造反,平静的朝堂也热闹起来,皇帝派大将军王孝杰,营州都督赵文翙共讨契丹,并且由我前往突厥,向吉利可汗借道,偷袭李尽忠的后方。当我回朝时,听狄春说起,大人的侄女要来洛阳找大人。侄女?大人还有个侄女?无所谓了,也不什么大事,这时的我还没有想到,此人就是陪我走过余生的那人。
[燕芳]上元灯节
过了上元节,才算是出了年节,上元节是热闹的,特别是洛阳城内各街道上,早早地就挂了五颜六色的彩灯,节日气氛看着更加浓烈。
对地处中原的神都来说,上元节吃的是元宵,但如燕自幼长在南方,虽说没正经过了几次上元节,也是吃过汤圆的,倒也有的地方是吃饺子的,如燕准备三样都做,也不费太大功夫,只是要去买食材。
如燕跑去西跨院找李元芳,李元芳正披了披风准备出门,小丫头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跑的太急差点儿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李元芳怀里。
李元芳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回了头,正巧搂住了投怀送抱的如燕,不禁失笑:“你呀,慢点儿跑,怎么了,后面有狼追?”
如燕听他笑话自己,鼓了腮帮子道:“我又不是大家闺秀,为什么不能...
过了上元节,才算是出了年节,上元节是热闹的,特别是洛阳城内各街道上,早早地就挂了五颜六色的彩灯,节日气氛看着更加浓烈。
对地处中原的神都来说,上元节吃的是元宵,但如燕自幼长在南方,虽说没正经过了几次上元节,也是吃过汤圆的,倒也有的地方是吃饺子的,如燕准备三样都做,也不费太大功夫,只是要去买食材。
如燕跑去西跨院找李元芳,李元芳正披了披风准备出门,小丫头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跑的太急差点儿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李元芳怀里。
李元芳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回了头,正巧搂住了投怀送抱的如燕,不禁失笑:“你呀,慢点儿跑,怎么了,后面有狼追?”
如燕听他笑话自己,鼓了腮帮子道:“我又不是大家闺秀,为什么不能跑?”
李元芳扶她站稳,笑道:“只是说你跑的冒冒失失的,万一撞着了怎么办?受了伤疼的还是你。”
如燕冲他做鬼脸,又道:“讨人厌的李将军。”
“讨人厌?”李元芳一愣,旋即笑道,“行,你觉得讨人厌就讨人厌罢,怎么跑这么急?”
“我们去买食材吧,做元宵和汤圆吃。”如燕道。
“你要做两种?”李元芳奇道,“汤圆和元宵没什么不同啊。”
如燕伸了一根手指,颇为神秘的摇了摇:“不同的哦。”
“那走吧。”李元芳摸了摸钱袋子在身上,对她道。
二人还是去了西市,整个正月里东西市都是早早开市,很晚闭市,因此二人到时,西市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如燕搬了手指算,要买红豆,冰糖,黑芝麻,糯米粉。
“嗯……”如燕皱了眉,问李元芳,“饺子做什么馅儿的呢?”
“饺子?”李元芳一愣,“不是元宵和汤圆么?”
“也有地方是吃饺子的。”如燕道,“馅种类也太多了,真是愁。”
李元芳笑:“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如燕撅了嘴,一眼瞧见有新鲜活虾卖的,立刻想到了好主意。
如燕捡了鲜活的虾买了几斤,给李元芳提了,然后一头钻进一旁的店里去,买了许多糯米粉、红豆和黑芝麻出来。
他二人手上提满了东西,也顾不得再逛,匆匆回了府。
由于如燕要做的种类多,所以,吃了午饭后就准备起来了。
把冰糖捣碎成粉后,如燕让李元芳去炒芝麻,自己则是做了红豆泥去。
李元芳小心的翻炒芝麻,如燕闻着香味都出来后,就喊李元芳把芝麻盛出来杵碎。
黑芝麻杵碎也正好晾凉,如燕让李元芳过去帮忙翻搅红豆泥,抽身过来调芝麻馅儿。
加入糖粉和猪油搅匀,用手团了一个个小圆球出来,放在小案板上端去外面桌案放凉。
红豆泥盛出来放凉,如燕把糖粉加入沸水中搅拌,待开水稍温,用勺子舀了慢慢的倒进糯米粉里,边倒边用筷子搅拌,看差不多了就停了加水,下了手把面团揉光滑。
“汤圆包豆子的,元宵用芝麻的,好不好?”如燕扭了头去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李元芳。
李元芳温声道:“好。”
“那就要你帮忙啦。”如燕歪了头笑,“李将军,不能白吃饭不干活呀。”
李元芳也不辩驳,只是道:“做什么?”
“摇元宵。”
“摇?”李元芳一愣,他吃过元宵,却也不知道,元宵是摇出来的。
如燕端了小案板回来,拿桂花蜜沏了水,用笊篱捞了芝麻团在桂花蜜水中过了一下,放进一旁准备好的簸箕里。
簸箕撒了糯米粉,如燕端了簸箕摇了开来,摇一摇,停下来撒桂花蜜水进去,然后接着摇,看看大小差不多了,就停住手,把摇好的元宵拿出来放在小案板上。
李元芳看了有趣,如燕就把簸箕给他,他学了如燕的动作也摇元宵。
可惜起初不得要领,怎么都摇不匀。如燕边切糯米剂子边笑,看他无奈摇头才笑道:“李将军,做什么那么死板,摇不匀,你可以用手给它团匀了呀。”
李元芳也笑,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呆,伸手抓了元宵出来用手团了起来。
如燕切好剂子,按扁,用手扯开成一个圆形,挖了红豆泥进去,慢慢收口,最后别出心裁的捏了一个短短的小尾巴出来。
她手快,不多时便包出来一案板的带了尾巴的小汤圆,看李元芳还在闷了头摇元宵,如燕笑了笑,转身去处理买来的虾。
新鲜大虾剥壳去虾线后,一部分整虾留用,另一小部分合了猪肉剁成肉泥,加了清酒、姜和调料搅打到抱团上劲。
厨房里有上一回如燕晒来的澄面粉,如燕取了出来开始和面。
然后就是按照包饺子的方法,擀了面皮出来包了肉馅和一整个虾仁进去,由食指方向开始收口。
李元芳摇好元宵开始给她帮忙。
他原以为如燕包了饺子就肯定是要煮的,谁知如燕把包好的饺子放在蒸笼里,添了大柴,一灶旺火,蒸了起来。
如燕约莫了时辰,让李元芳端了蒸笼下来,锅里换了水,煮开后开始煮汤圆。
她揭开锅盖给李元芳看。
那饺子居然变成了透明的皮,晶莹剔透的,甚至看得清里面的馅料。
如燕拿碟子,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几个起来,递给李元芳,叮嘱道:“小心烫。”
李元芳接了碟子,夹起一个蒸饺,吹了吹,递到如燕唇边。
如燕先是一愣,然后咬了蒸饺进口。
还是被烫到了,如燕囫囵吞的咽下肚,吐了舌头呼气。
李元芳皱了眉,靠近看了看如燕的舌尖,还好不严重,他轻轻的对着那丁香小舌吹了吹凉气。
如燕只觉得脸上发烫,呆愣愣的吐了舌头,也不知该做什么。
李元芳吹了凉气后,也愣了,片刻后,喃喃道:“如,如燕啊,水开了。”
如燕才回过神,转身疾步走去锅旁,拿了勺子搅了搅锅,低了头绞衣袖。
李元芳也不自在,夹了一个蒸饺进嘴,被烫的吐也不是,吃也不是,只得张了嘴不停吸气。
汤圆煮好,用砂锅盛了,如燕便让李元芳先端了汤圆和蒸饺去厅里。
就着煮过汤圆的汤水,如燕将元宵也放进去煮。
元宵皮厚,煮起来费时间。
如燕抱了腿坐在灶旁发呆,一张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是火太旺所以燥热的原因不是。
待元宵全部浮了起来,撒凉水进去,继续煮。
在砂锅底下放了几勺桂花蜜进去,待锅再次滚开,舀了几勺汤冲开桂花蜜,把元宵捞进去,如燕端了砂锅也向前厅走去。
众人正围了蒸饺讨论。
见如燕进来,戚氏道:“如燕,这是怎么做的,怎么是透明的皮子?”
“是澄面粉。”如燕道,“小麦面粉洗了面筋出来之后晒成的面粉,没有了面筋,自然蒸出来就是透明的了。”
狄公笑道:“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如燕,这一道蒸饺,怕是御厨也做不出来。”
如燕笑道:“叔父您可别给小女戴高帽,小女的厨艺啊,自己心里有数。”
狄公捋了胡子笑,如燕分了汤圆和元宵给众人。
狄夫人端了碗看带了小尾巴的汤圆,喜道:“如燕手是巧,这小尾巴可真是不多见。”
如燕笑眯眯的盛了汤圆进嘴,外皮软糯香滑,内瓤甜香。
再吃元宵,虽然没有汤圆外皮薄,却别有一番风味,炒过芝麻馅很香,又沾了桂花蜜水,吃起来香甜又不腻口。
吃了几口甜的,再吃沾了陈醋蘸料的蒸饺,满口鲜香,大为满足。
吃完了饭,李元芳拿了一件披风等在狄府门口。他前几日就约了如燕今日出去赏花灯。
如燕在额间贴了花钿,抿了唇脂便跑去门口找李元芳。
李元芳看了只着了红色夹袄的小丫头,不由无奈摇头,迎上前展开手中的披风给如燕披了上去,仔细的把披风带子系好,才和如燕并排走向花灯节最热闹的地方。
上元节到处都是花灯,自然少不了猜灯谜。
如燕看一群人围了在一起,绞尽脑汁猜着灯谜,起了兴致,拉了李元芳挤进去看灯谜。
容易的灯谜已经有人猜了出来,剩下的都是相对难一些的。
今年字谜多,如燕看了一副对子,念叨着猜。
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
如燕念叨了两遍,突然笑了开来,冲洋洋自得的摊主道:“是熊字。”
摊主一时愣住了,周围人也默默的想了熊字,不由摇头叹息,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摊主也不服气,道:“我再出一个。”
如燕点头同意了。
“淮海又见水退时,双人换走阻碍石,月顶右手不见口,青年男女树心旁,世上何物最懂情。”
如燕低头思考。
李元芳勾了唇角,上前一步,朗声道:“淮海又见水退时是一个难字,双人换走阻碍石是得,月顶右手不见口是有,青年男女树心旁是情,最后一句世上何物最懂情是一个人字。”
如燕拍了手笑道:“难得有情人。”
摊主只得摇头道:“小可认输,您二位随便选。”
他身后挂了许多花灯,如燕一眼看到了一只漂亮的双飞燕花灯,指了那个道:“那一个。”
摊主皱了脸,颇为不舍的取了花灯递给如燕。
如燕拎着花灯和李元芳继续逛了起来。
路口处立了一个漂亮的木架子,上面挂了许多花灯,如燕在一旁看这个木架,发现不时的有年轻男子取花灯下来。
如燕觉得好玩儿,立足仔细看了起来,李元芳护了她向一旁躲避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料肩膀擦到一只花灯,眼见花灯要砸到地上,李元芳眼疾手快,弯腰一个猴子捞月够了起来。
李元芳拿了花灯正琢磨这花灯在哪里挂着,却来了一个青衣小婢,道她家娘子有请。
李元芳和如燕摸不着头脑,本是不愿去的,那小婢却寸步不让。
如燕便拉了李元芳随她进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他二人在二楼见到了一个穿了华贵白衣的女子。
那女子盈盈服了一礼,轻启朱唇问候。
闹了半天,如燕才听明白。
那木架上的花灯,乃是城内可以诸家未出阁女子挂上去祈姻缘的,若是郎君有意,便取了花灯照了花灯上的话递了牌子进府,二人互相看对了,便可以接触试试。
如燕咋舌,看李元芳也是哭笑不得。
那女子声音轻柔,道李将军一表人才,英武非凡,让人一见倾心。
如燕捏了碟子里的瓜子磕,笑眯眯的看戏。
“多谢小姐厚爱,只是……这花灯并非是在下取来的,而是,不当心碰了下来,实在抱歉。”李元芳拱手道。
“这才正是缘分所在,李将军不经意间,在众多花灯中,单碰到了奴家这一只,不就是缘分么。”
李元芳一怔,知道这位小姐必然是看清楚了过程,只是不知打了什么主意,于是冷了脸道:“在下已有心悦之人,怕是辜负了小姐一番美意。”
那女子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低了头,小小声道不介意做小。
李元芳连连摆手拒绝,那女子却不依不饶,道那花灯落了下来,便是命中注定,乃是天意做媒。
如燕看李元芳冷了脸连连拒绝又不得抽身,突然一笑,伸手抓过那只花灯,一个翻身自窗子跃了下去,将花灯又挂回了架子上,然后扬了小脸笑眯眯的看李元芳。
李元芳在如燕抓花灯时便知道如燕想做什么,对那小姐一拱手:“花灯归位,在下愿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然后也不走楼梯,学了如燕自窗子翻了出去。
如燕环了手看着他笑道:“李将军好大魅力。”
李元芳无奈摇头:“你啊,有了办法不早做,耽误了这些时间,不知那河灯还有没有了。”
如燕赶紧拽了李元芳跑去清水河边。
所幸,莲花河灯还有。李元芳付了钱,拿来两盏河灯,递给如燕一盏,二人分头在河灯的纸条上写了福语,蹲在河边放了出去。
如燕盯着李元芳放出去的河灯,转了转小脑瓜,对李元芳道:“你等等,我去买糖果子吃。”
李元芳看如燕顺了清水河一路跑走,便知道她是去捞河灯,只是笑了笑。
如燕在前面一座桥上捞了李元芳放的河灯上来。
李元芳那金戈铁马的笔锋,只写了简简单单一句“海晏河清”。
如燕愣了愣神,抿了嘴,放了河灯随水漂流而走。
海晏河清啊,果然,是李将军的愿望呢。如燕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她跑去找李元芳,自然没看到,身后来了一阵风,将那张纸条吹了开来。
那纸条背面,凌厉的笔锋转柔和,写了一句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是李元芳的愿望。
二人逛了够,便向狄府回。
李元芳看如燕低了头,有些闷闷不乐,想了想,大概,这个丫头是没有看见背面那句话。叹了口气,与她并肩而行,也不言语。
沉默的走到了东跨院门口,如燕拿了李元芳手里的双飞燕花灯想要回去。
李元芳却不松手,低了头看如燕,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低声道:“如燕小姐聪明伶俐,不如,猜个灯谜罢。”
如燕抬头,眨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解的看他。
“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李元芳说完,把花灯递给如燕,又道,“回去休息吧。”
如燕看了李元芳走远的背影,楞楞的拿了花灯回房。
她不断的想着李元芳说的灯谜,直到躺到了床上,才懂了什么意思,拿被子盖了脸,偷偷笑了起来。
相见,恨晚。
PS:蒸饺是水晶虾饺,但是现在做的面皮里要加淀粉的,因为单独的澄面粉粘度不够,容易开裂,但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淀粉啊
好不容易赶出来一篇,也不知道写的是个啥,见谅,见谅
[燕芳]除夕年夜饭
这个时间发……请原谅我,可是乐乎不给发,我试了十多遍都是发布失败,问机器人,他说是有敏感词,但是请问,一个年夜饭它有啥敏感词啊?你这搞得我像开车的好不好!
这只是一篇普普通通年夜饭而已,深夜报复社会😂
我已经被乐乎这个死傲娇逼疯了……麻烦各位移步评论链接,去看吃播的一篇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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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芳]新燕啄春泥
三
如燕在东厢房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便听的外面乱糟糟的,如燕披了件外衫走出门去,门口几个丫鬟小厮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叫,如燕便扬了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昨日给她梳妆的婢女急忙跑了过来,对她福礼道:“小姐,东花厅有名仆役被毒蛇咬死了。”
“哦?”如燕一扬眉,毒蛇?有趣了。
她转身回房,坐在了梳妆镜前,由了婢女给她梳头。
“是呀,应是昨日夜间偶遇被咬死了,真可怕。”那名婢女有些害怕的说道,“不知那毒蛇还在不在府中。”
如燕笑了笑:“叔父自然会命人寻蛇穴的。”婢女给如燕挽好了发髻,二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如燕知道了她叫春桃,是狄府带来的丫鬟。
如燕走出东厢房,远远的瞧见狄仁杰和李元芳正在向东花...
三
如燕在东厢房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便听的外面乱糟糟的,如燕披了件外衫走出门去,门口几个丫鬟小厮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叫,如燕便扬了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昨日给她梳妆的婢女急忙跑了过来,对她福礼道:“小姐,东花厅有名仆役被毒蛇咬死了。”
“哦?”如燕一扬眉,毒蛇?有趣了。
她转身回房,坐在了梳妆镜前,由了婢女给她梳头。
“是呀,应是昨日夜间偶遇被咬死了,真可怕。”那名婢女有些害怕的说道,“不知那毒蛇还在不在府中。”
如燕笑了笑:“叔父自然会命人寻蛇穴的。”婢女给如燕挽好了发髻,二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如燕知道了她叫春桃,是狄府带来的丫鬟。
如燕走出东厢房,远远的瞧见狄仁杰和李元芳正在向东花厅的一处凉亭走去,她急忙跟上。
二人边走边低声讨论什么,如燕赶了两步,在岔路口正遇上二人。
“叔父早,李将军早。”她行礼道。
“哦,如燕呐。”狄仁杰笑了笑,“如何,还睡得习惯吗?”
“习惯的,多谢叔父。”如燕说着,“叔父,我刚刚听春桃说,府里闹毒蛇了?”
狄仁杰笑道:“或许吧,看了尸体我才能确定。”
三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凉亭处,三人便抬步上去。
入眼的是一具青黑发紫的尸体,如燕知道,这是被剑灵的那条蝮蛇毒杀的样子。
她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故意勾了头去看尸体,而后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却默默的错了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狄仁杰验了尸站起身,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毒蛇咬死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他又问了身旁仆役几句,便让人抬了尸体走了。
如燕听了脚步远了,才放下手,长出了口气。
他三人边走边谈,如燕惊诧于狄仁杰判断准确,丝丝入扣,心里暗道,不愧是大姐忌惮之人,果然是老狐狸。
“会不会是仆役的仇人故意放毒蛇咬他?”李元芳道。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他又自己摇头道:“不像是。”
狄仁杰与如燕俱笑了起来。
“叔父刚刚才说过,幽州属北地,毒蛇不常见,他只是个普通仆役,去哪儿得罪那么大本领的人来杀他呀。”如燕笑着说道。
李元芳看了她,无奈的摇头。
狄仁杰闻言,笑的更加厉害:“如燕思维敏捷,一语中的啊。”
如燕也笑。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这也可能就是个意外。”狄仁杰道,“这样吧,元芳,你命令卫士立刻行动,在都督府内寻找蛇穴,就从,东侧查起。”
李元芳点头答应。
如燕道:“找蛇?叔父,我能不能一起找呀?”
狄仁杰道:“可是毒蛇,被咬到了会死的。”
如燕瑟缩了一下,还是嘴硬道:“可是,可是小女也想看看毒蛇是长什么样子。”
狄仁杰低头思索片刻,复又抬头:“那好吧,你要寸步不离元芳。”
“嗯,好。”如燕点头答应。
李元芳则是有些头疼,这位大小姐也太爱凑热闹了,现下那条要人命的毒蛇不知藏匿何处,他们搜寻便得加倍小心,如今,又带了这么个大小姐,更要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了。
如燕笑嘻嘻的跟在他身侧,探头探脑的看着卫士们拿了军棍想要打草惊蛇。
李元芳浑身蓄力,一触即发,还分了神注意如燕,生怕她被咬到了,自己没办法给狄仁杰交代。
如燕面上小心翼翼,心里却不在乎,她偷眼看了不远处的虎敬晖,冷笑,他定是已然把蝮蛇收了起来,只是不知这回,他要怎么处理了。
他们把整个都督府搜了个遍,几乎把东花厅的房梁都给拆了,果然也没找到那蛇的影子,虎敬晖李元芳二人便回前厅对狄仁杰复命。
如燕回了东厢房,春桃正惴惴不安的打量着周围,生怕哪里突然冒出来毒蛇来。
如燕看着这个小丫头如此害怕,又想起幼时的自己,心下怜惜,安慰她道:“不要紧的,叔父已经令了卫士搜遍都督府,没有见到毒蛇,或许是它跑掉了。”
“那,小姐,您说它还会跑回来吗?”春桃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我见到那个仆役尸身了,好,好可怕。”
如燕拉她坐在榻上,闻声安抚她道:“不怕,约是不会回来了。”
“小姐怎么知道?”
“今日叔父说起的,幽州地处北地,毒蛇本就不多见,就算是有,也该藏匿在山上,许是它不辨方向进了都督府,我们这么大动静找寻,它可能是受了惊,躲回山里了。”如燕道。
她只是笃定剑灵不会再放蝮蛇出来咬人,狄仁杰未必不知道自己身旁有内奸,大约只是不能确定是谁,若是蝮蛇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人,狄仁杰很快就能锁定了目标,剑灵没有那么蠢。
春桃得了如燕的保证,才擦了眼泪,抽噎着点了头。
但是这么一来,就很是耽误如燕探查都督府,毒蛇刚刚咬死一人,且没有捉到,小姐还大摇大摆在府中闲逛,不怀疑她也是要怀疑她的。
如燕看着春桃,试探问道:“春桃,你知不知道,府里都住着谁啊?”
春桃点头:“知道。”
如燕道:“左右也是无聊,你便给我讲讲这府里的事儿吧。”
“府里的事儿?”春桃疑惑。
“对啊,这都督府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你说给我听解闷儿吧。”
她二人便坐在榻上叙话。
府里上下,对狄仁杰评价俱是上佳,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如燕点头,两日相处下来,狄仁杰确实如此,她只当是因为自己是侄女,狄仁杰才格外疼宠。
“那,李将军呢?”
一说到了李将军,春桃登时羞红了脸,又滔滔不绝的说起李将军的好来。什么英武过人,眉目俊朗,性子温和,几乎是要把他夸上了天。
如燕笑她道:“小丫头是不是看上了李将军?”
“没有,没有。”春桃连连摇头,“只是……只是觉得李将军就是很好。”
“同样是将军,那虎将军呢?”如燕又问。
春桃顿了顿才说:“虎将军也很好,只是面上有些凶。”
如燕不由嗤笑出声,虎敬晖面容的确是有些凶的,她也奇怪,同是军营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怎么李元芳性子似乎就温和的多呢?
这边如燕也算是对都督府里众人有了些许了解。那边,狄仁杰已经对方谦生了疑。他带了虎敬晖重回地道探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当晚,虎敬晖率了一队卫士依例巡逻,到花园时,听见队伍末端有人惊叫,虎敬晖一个箭步赶了过去。
一条毒蛇正盘在草丛之中,蛇头高高扬起,吐着蛇信,虎敬晖低喝一声:“都别动。”然后缓缓抽出腰间宝刀。
那条毒蛇突然弹起,虎敬晖眼疾手快,挥动宝刀将它斩断,那蛇落在地上,断成两节的蛇身兀自扭动挣扎,虎敬晖拿刀挑起来疾步向前厅走去。
而东厢房,如燕正散了发准备沐浴,春桃喜笑颜开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如燕问道。
“那条毒蛇被找到了。”
“哦?”如燕奇怪,“哪里找到的?”
“后花园,卫队巡逻时发现的,听说虎将军只一刀就将那么长一条毒蛇斩断了。”春桃边说边比划。
如燕冷笑,呵,剑灵大概是察觉出来自己可能要暴露了吧,居然不惜舍弃自己一手豢养的蝮蛇来摆脱自己的嫌疑。
她道:“如此,你也不用害怕了。”
“是呢。”春桃道,准备上前替她宽衣,如燕由她帮着自己褪去外衫,才道:“春桃,你且去准备了热水来随时侯着吧,我这边不用贴身伺候了。”
“是。”春桃答应着出去了。
褪去亵衣肚兜,如燕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几处伤口,狰狞可怖,有些小的伤口,用了好药已经消退了,可是这几道深及骨头的伤疤却不好消退,平日里,如燕都是用了假皮掩盖,今日才取了下来。
她缓缓把自己浸在了热水里。
泡澡的感觉很稀奇,她从来没有随心所欲的泡在热水桶中,好好的清洗一番。
在蛇灵沐浴时永远警醒,浴桶中也要藏着暗器。外出时,多半是捡了人迹罕至的水塘匆匆擦洗一番也就罢了。
如燕拨了拨水里泡着的花瓣,叹了口气,生而为人,但出身不同,狄如燕便能安然享受父辈疼宠,而自己,却要刀口舔血,不仅要护着自己性命,还要护着手下堂口弟兄。
可也各有各的精彩,自己见识过的大江大河,塞外孤烟,水乡柔情,大约,狄如燕究其一生,也看不到的。
也更别提,她如花一般的年纪,就死在无人知晓的山崖下了。
狄如燕,早日投胎,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罢。
这么想着,她低了头开始洁发。
突然,外面乱做一团,春桃闯了进来,大惊失色:“小姐,东花厅偏房走水了,也不知会不会波及咱们这里。”
如燕疑惑,怎么会突然走水?又叫了春桃再去看上一看。
这晚的火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并没有蔓延,只是烧了一个东花厅偏房。
第二日一早,狄春快马赶回来,他带回的东西,才让狄仁杰真正的确定了,方谦,就是土窑里的刘金。
方谦身份拆穿时,如燕并未在场,却也从其他人讨论下知道了,她递了消息出去,询问下一步如何做。
回来的消息是,要她和动灵按兵不动,如若是涉及蛇灵便立刻动手,杀了刘金和剑灵,绝不能让这二人透露半点秘密出去。
如燕烧了纸条,苦笑,杀了刘金还好说,杀了剑灵?自己和动灵联了手大约也不是剑灵的对手,更别说在这都督府内。
可是当日晚上,李元芳在看守刘金之时,居然有蝮蛇行刺。
东花厅有刀剑碰撞声,自然惊了很多人,卫士捉人声音又大,如燕便穿了外衫出去查看。
正巧,看到了李元芳倒飞出来,摔在地上,身子一僵便不再动了。
她虽说离得远,也知道必是中了剑灵的暗器,心里摇头,亏得大姐如此忌惮李元芳,他却连剑灵的替身都打不过。
赶上前去,摇着李元芳胳膊,急声道:“李将军,李将军?”手指不着痕迹的擦过李元芳的手腕,脉象紊乱,又看他脸色已经青紫,嘴角流了有些污浊的黑血出来,这是,中毒的迹象。
没想到,金木兰花费大量心血,人力都没能杀死的李元芳,居然死在了一根小小的牛毛针上。
不用看,就知道刘金定然是死了,不知大姐是否给剑灵下了命令要刘金死。
狄仁杰率了大批人马赶到,虎敬晖上前扶起李元芳,连声喊他,狄仁杰自他肩头拔下一只牛毛针来。
狄仁杰抬脚进屋,就见刘金已经死了,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元芳脉搏愈加微弱,脸色也更难看起来,如燕抬脚跑进房中:“叔父,叔父您快去看看吧,李将军好像不行了。”
狄仁杰连忙跨出房门,李元芳靠在虎敬晖肩头,嘴角的血迹更加暗了。
“快,敬晖,着人抬了元芳回房,务必小心谨慎。”狄仁杰吩咐道,“狄春,去拿我的针来。”
李元芳房中,狄仁杰小心施了针,眼见着李元芳的脸色似乎好了些,他才起身道:“暂时无碍,遵了方子抓药便是。”
如燕跟着狄仁杰走向门外,听他对虎敬晖道:“元芳中的毒与李二一模一样啊。”
自然一模一样,俱是蝮蛇毒。
黄昏时,都督府正堂上,虎敬晖走进来报告:“大人,陆大有回来了。” 狄公命快叫他进来。
陆大有快步走进来。狄公惊讶地问道:“大有,怎么这么晚赶回来?是不是村里出什么事了?”
大有点点头:“大人,失踪的村民找到了很多。”
狄公一喜:“哦?在哪里?”
大有道:“小连子山里。找到时都已经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狄公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陆大有将他们发现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狄公惊讶不已,问道:“你是说乡亲们的尸体被人封在洞穴中?”
陆大有点点头:“真惨啊,有很多尸体都泡烂了,辩不出模样来。”
狄公狠狠一拍桌子:“刽子手!”
虎敬晖问道:“大有,这洞穴是干什么用的?”
大有摇摇头:“不知道啊。以前没有,算时间应该是封山后才出现的。洞穴有五六个之多,很深。水放干之后,我拿着火把进去看过,里面支着很多木架子。”
狄公道:“看来,这就是官府封山的原因。”
陆大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狄公站起来:“明日一早起程,前往小连子村。敬晖,这里的事务你先替我处理一下。”
虎敬晖为难道:“大人,我还是和您一起去吧,皇上把您的安全交给我,万一有个闪失,我没法交待。”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把卫队带走。幽州之乱初平,使团案刚露端倪,刘金就被刺杀,而元芳身受重伤,幽州城并不平静啊!若不是民案紧急,我是绝不会离开的,这副重担我就交给你了,你要诸事小心!”
虎敬晖郑重地道:“大人,您放心吧。”
狄公点了点头:“你们去吧。”虎敬晖和陆大有走出门去。
狄公在椅子上坐下,长长出了口气。良久,他站起身来,快步走进西花厅,关上了房门,自床榻下抽出副屉,屉上躺着一个脸色青紫的中年男人。
门外窥视的人大吃一惊,李二!他还活着,而且,就在都督府,自己为何一点儿也不知情?!
翌日,狄仁杰离府前往小连子山,府中倒是风平浪静,只是渐入夜,一个黑色身影掠过房顶,径直潜进了西花厅。
如燕正在前厅坐了玩耍,就见狄仁杰突然回转,只贴身带了几个侍卫。
“叔父?”如燕道,“您不是……”
“嘘。”狄仁杰冲她摆摆手,又让几个侍卫下去,才抬步向西花厅走去,如燕好奇,跟着他也走了过去。
西花厅一向无人居住,今日却有打斗声,而附近又无任何守卫。
如燕心里大约知道了情况。
狄仁杰等到屋中一声巨响后静了下来,才推门而入。
如燕第一眼就看见了李元芳,他正好端端的站在一旁,反倒是蝮蛇,身受重伤,倒在榻上。
果然,大姐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人身中剧毒却能行动自如,还能伤了蝮蛇。
狄仁杰已经拿下了蝮蛇的面具。
虎敬晖。
狄仁杰闭眼长叹:“我曾经怀疑过元芳,怀疑过大有,甚至,我还怀疑过李二,可独独不曾怀疑过你。”
虎敬晖轻笑:“是么,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如燕偷眼去看李元芳,他表情刚毅,似乎不为所动,手却悄悄的攥住了,如燕心思一动,或许,这是个机会。
三人听了虎敬晖的过去,都不由摇头叹息。
如燕也是第一次知道,剑灵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去。
也知道了狄仁杰是如何怀疑到虎敬晖,又是如何与李元芳定下计策引他上钩。
最后,狄仁杰决定放走虎敬晖。
李元芳和如燕拦阻不成,只得看着虎敬晖捂了心口,慢慢的走远了。
虽然夜已经深了,三人却都毫无睡意。
狄仁杰坐在房中伤神,李元芳去了花园独坐。
李元芳自幼习武,一身好武艺,心高气傲很少服人,虽然性子温和,待人友善,但若是让他心服口服说出个服字,那真是难。
军营里崇尚武力解决问题,不论任何事,打一架就过去了。
李元芳年纪轻轻做了游击将军,自然是大把的人不服,他也不争辩什么,只是训练时,将质疑自己的人一个个打趴下。如此行事久了之后,也没人对他说过什么了。
可是,李元芳是真的服狄仁杰。
绛帐之中,三言两语猜透了他的身份,看破了传假旨的假千牛卫,又用计破了在他看来是死局的局面,一路前去神都,为他平反昭雪。
狄仁杰说把他和虎敬晖视若亲子,他又何尝不是将狄仁杰当做父亲,崇拜敬畏。
如今,这位父亲,说怀疑他。
李元芳知道自己不该怨的,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涩涩的。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李元芳警觉,回头看去。
如燕吓了一跳,呆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酒坛。
“如燕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李元芳奇道。
如燕道:“睡不着,来赏景,李将军怎么也还没休息?”
李元芳不搭话了,只是又坐了下去,如燕把酒坛放在了石桌上,又从自己那袍袖中拿出两只大碗来。
李元芳挑眉,看着如燕的神色也不由好奇起来。
如燕解开了麻绳,揭开封纸,一股浓郁酒香扑鼻而来。
李元芳不酗酒,但在凉州也常喝。凉州多是西域而来的葡萄酒,中原地带常有的清酒反倒不多见了,此时闻到了酒香,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有些馋酒喝了。
如燕抱了酒坛,小心的斟出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李元芳:“我在厨房偷的,放的很高,应该是好酒。”
李元芳失笑,这位大小姐也是有趣,居然去厨房偷酒喝,摇头接过酒碗。
如燕捧了碗,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喝了一口,呛得直咳。
李元芳想去给她拍拍背,又顾及与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动手,如燕咳了几声方才止住,吐了舌头道:“好辣,好呛。”
她装的像,李元芳并未起疑,道:“酒么,可不就是辣的。”说着,端了酒碗一饮而尽。
如燕托了腮道:“李将军,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李元芳看她。
“叔父他啊,大约是破案入了迷,谁都怀疑的,说不准啊,连我他都怀疑呢。”如燕状似娇憨的说道。
李元芳摇头:“不会,你是大人的侄女。”
“哎呀,他就是这样子,破案时身边所有人他都怀疑的。”如燕道,“我就不觉得他没有怀疑过虎敬晖,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是么。李元芳想到,大人他,或许真的也怀疑过虎敬晖?
“我说叔父也真是的,他怎么怀疑李将军你呢?”如燕问道。
李元芳捏了酒碗的手紧了紧,摇了头苦笑道:“我,来路不明,为何不怀疑?”
“什么来路不明。”如燕道,“听说你救了叔父好几次呢,他怎么能连救命恩人都怀疑呢?”
“若说救命,大人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大人,我应该早就被人杀了,到死都还背着叛国的罪名。”李元芳正色道。
如燕咂咂嘴,喝了一口酒,咽了下去。
李元芳给自己又倒了一碗。
“哎,说那些做什么,我们聊些其他的。”如燕道,“李将军,你的武功可真好,我都没有见过武功比你还高强的人了。”
李元芳笑了笑:“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真的,你看那种针那么细那么小的暗器你都能躲得过。”
“大人提前告诉了我。”李元芳道。
如燕咋舌,这个人,怎么这么难套近乎呢?夸他也不行。
“哎,就算告诉了我,我也躲不过。”
李元芳又笑:“你又没有武功,当然躲不过。”
如燕嘟了嘴:“那我要是想学也来不及了呀。”
她看着李元芳,突然道:“李将军,你能不能教我几招防身的?”
李元芳踌躇道:“不必了吧,我的招式不适合你,你若是想学,我再另请名师吧。”
“算了。”如燕摆摆手,百无聊赖的继续喝酒。
李元芳看这小丫头几口酒下肚,脸色已经微微泛了红,出声制止她道:“酒喝多了伤身。”
如燕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故意做出来了娇蛮的样子道:“我又没喝多,才几口啊,你看你都喝了一碗了。”
“你怎么和我比。”李元芳哭笑不得,“我在军营什么烈酒没有喝过,一碗清酒算不得什么。”
“那我也能喝。”如燕端了碗想要喝,李元芳赶忙拦下。
如燕不高兴道:“我怕你伤心,半夜里偷偷摸摸去厨房偷了酒来陪你解烦心,你倒好,酒都不许我喝。”
李元芳心思一动,原来,她不是睡不着来赏景,而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这位大小姐,心思真的是细腻而又善解人意。
“我,我没有伤心。”李元芳结结巴巴道。
他很少接触女子,军中都是男人,虽然也是有军妓。但是军妓不是一脸魅惑与人打情骂俏,就是疲惫不堪还要强打精神虚以为蛇。更有犯了罪的罪臣家眷,整日里只晓得哭哭啼啼。
虽然军中大多数都会给了小钱去消遣一夜,李元芳却敬谢不敏,不曾去过。做了游击将军后,有人为了讨好,捡了新送来的获罪女眷到他房中,也被他退了回去。
军中的那些女子,让李元芳差点儿绝了女色。
而如今,李元芳打量着月下的如燕。
小丫头今日里还是做了双螺髻打扮,穿了一身粉色宫装,脸颊有绯红,十分好看。
李元芳不禁红了耳朵,赶紧端起碗来再喝一口酒。
如燕也歪了头打量李元芳,见他被狄仁杰伤了心的情况下,还是替狄仁杰说话,知道自己目的是达不成了,也不想再多聊下去,以免被他看出破绽来。
她伸了个懒腰,掩了嘴打个哈欠:“算啦,太晚了,我去睡觉了,李将军,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一下啦。”
说完,她便起身走开了。
李元芳看她走远了,回头,低低笑了起来,端了酒碗饮尽,拿了酒坛和两个酒碗,回房去了。
有人念着自己,会安慰自己,这感觉意外的不错。
如燕回了房,取了纸条,沾了墨写了几句话,走出房去,打量四周无人,在墙角一处隐蔽地拿下一块砖,纸条放了进去后放好砖块,转身回了房。
不多时便有一个黑影过来取走了纸条,后便有一只涂黑了的鸽子振翅飞了出去。
而在幽州城外一处庙宇里,虎敬晖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
金木兰大惊失色:“你怎么能到这里来!万一他们跟踪来呢?!”
虎敬晖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养神,听金木兰一连串的下命令。
阿兰,我来,是因为我只想到了你啊。
PS:有段落直接搬了老钱原著,依旧有私设。
[燕芳]新燕啄春泥
四
白衣女人接了纸条展开来看,一行娟秀小字写了“李元芳不可用,剑灵暴露,刘金已死”。
“显儿还是小,还想着收李元芳为我所用。”白衣女人摇头道,“他被金木兰逼到那般田地都没有服软,可见是个意志刚强之人。”
“剑灵呢?”她又问道。
“去了金木兰那里。”
“呵。”白衣女人冷笑,“果然是去了她那里。”
“给显儿回信,金木兰的事情不要管了,左右她也成功不了,我们现在还不足以和朝廷抗衡,借给金木兰的人就由她折腾吧,只是别再派人给她了。”
“是。”
狄仁杰和李元芳也已经在那枚戒指的帮助下,弄清楚了李二的身份,原来竟是突厥的吉利可汗。
他二人怕暴露吉利可汗身份惹来祸端,谁也没有告诉,因此,李二的真正身份,阖府上下仅有他们三人知...
四
白衣女人接了纸条展开来看,一行娟秀小字写了“李元芳不可用,剑灵暴露,刘金已死”。
“显儿还是小,还想着收李元芳为我所用。”白衣女人摇头道,“他被金木兰逼到那般田地都没有服软,可见是个意志刚强之人。”
“剑灵呢?”她又问道。
“去了金木兰那里。”
“呵。”白衣女人冷笑,“果然是去了她那里。”
“给显儿回信,金木兰的事情不要管了,左右她也成功不了,我们现在还不足以和朝廷抗衡,借给金木兰的人就由她折腾吧,只是别再派人给她了。”
“是。”
狄仁杰和李元芳也已经在那枚戒指的帮助下,弄清楚了李二的身份,原来竟是突厥的吉利可汗。
他二人怕暴露吉利可汗身份惹来祸端,谁也没有告诉,因此,李二的真正身份,阖府上下仅有他们三人知晓。
他们决定再探鬼镇,主动出击。
变装之后,乘了送菜的马车掩人耳目出了狄府。
如燕并未同行,只是待在府中,将府中上上下下摸了透彻,又带了春桃去幽州城闲逛,倒是突然清闲起来,都督府里又无他人,只剩了如燕一个主子。
狄阁老一走三天,第四日将近掌灯时分才赶回都督府,命人将东花厅洒扫干净。
“咦,叔父,李将军呢?”如燕左右不见李元芳,便好奇问道。
“这次收获颇丰啊,不仅找到了丢失的库银,还找到了翌阳郡主。”狄仁杰捋了胡须笑道。
“翌阳郡主?要和亲的郡主?不是说她遇刺身亡了么?”如燕道。
“应该是歹人找了尸体假扮做她,大约是想要最后留一张王牌在手吧。”狄仁杰道,脸色有些凝重,“如燕呐,翌阳郡主自幼娇生惯养,脾性不算太好,我将她安排在东花厅,离你近了些,你莫与她起冲突,凡事忍让她些。”
如燕点头应是。
而这话,若是让还在山洞清点库银的李元芳听见了,可要叫声苦。
那位姑奶奶何止是脾性不太好,简直是脾气大极了,一言不合便要胡闹,搅得李元芳给她派的几个护卫叫苦连天,不过半日就找李元芳诉苦,说是宁愿去做劳力搬运库银,也不要负责郡主安危了。
李元芳也是无奈,只能半天换一批护卫给她。
没想到,过了一日,这位郡主气呼呼的来找李元芳。
“这些个千牛卫换来换去是做什么?”
李元芳道:“只是寻常的换班而已。”
郡主道:“换班?千牛卫换班什么时间成了半天一班了?”
“为了护卫郡主安全,怕他们时间长了分心,于是卑职特地安排了半天一班。”李元芳微微低头,恭敬的说道。
郡主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又蛮不讲理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在这山洞住了这么久,憋屈!”
“明日一早就出发。”李元芳道。
好容易送走了那位姑奶奶,李元芳长舒了口气,只觉得还不如让他去与人打仗来的痛快,对这么一位郡主,打不得骂不得,重话都不敢说。
李元芳憋了一口气,一直到回到都督府见了狄仁杰,才撒了出来。
“郡主怎么样?”狄仁杰问他。
李元芳直嘬牙花子摇头叹气:“这位姑奶奶可真是难伺候,横挑鼻子竖挑眼,令人无所适从。”
狄仁杰笑道:“她为人所掳,在那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待了一月有余,也难免心气郁结,你莫往心里去便是。”
李元芳点头称是,只想着到了都督府里守卫森严,郡主居于东花厅,想是不常遇见。
却不料,郡主点名道姓要他全权负责自己安危。
李元芳惊得瞪大眼睛:“郡主,我、我……”
郡主的脸沉了下来斥道:“你什么?你不愿意伺候我,是吗?”
李元芳尴尬地道:“当、当然不是,只不过……”
狄仁杰一摆手,打断了他,笑道:“好,就这样吧。从现在起,元芳留在你这里。”
李元芳不高兴的扭开了头。
花园里,狄仁杰在花丛假山间大步地走着,忽然发现身后有人,他赶忙停住脚步回过头瞧,不远处,李元芳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
狄仁杰道:“哎,元芳,你怎么又跟出来了。”
李元芳皱着眉头,口气略带了羞涩的说道:“大人,能不能,还是让我留在您身边啊。”
狄仁杰笑了:“你呀,保护郡主,责任重大。你怎么也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李元芳道:“可大人,她、她太难伺候了!”他说着,嘴不由微微嘟起,显得十分委屈。
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元芳啊,案子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但并没有结束。现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之所以让你待在郡主身边,就是为了要你保障她的安全。”
李元芳道:“可,她呆在都督府,怎么会不安全。”
狄仁杰语重心长地道:“元芳,十几年前,皇上靠佞臣诬告,以各种借口,残杀了大批李姓王公,能活到现在的,只有寥寥数人。翌阳郡主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一次,她惨遭匪徒绑架,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不能不说是李唐之幸啊。我们绝不能让她再出意外。你要知道,你保护的是李姓宗嗣,维护的是李唐神器!”
李元芳这才明白了狄仁杰的良苦用心。他点点头,郑重地道:“大人,您不用说了,我这就回去!”
狄仁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深夜,都督府东花厅外厢房内,一片漆黑。李元芳盘膝而坐。忽然,他睁开眼睛,外面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李元芳纵身而起,像狸猫一般,悄没声儿地冲出门去。门外,一条黑影闪电般向后花园奔去。李元芳纵身而起,追了上去。
黑影飞奔着,转过一道假山,李元芳冲过去,那黑影静静地站在花丛旁不动。李元芳缓步走过去,那黑影慢慢转过身来。李元芳一声惊呼:“虎将军!”
那黑影正是虎敬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元芳兄,别来无恙啊。”
李元芳的惊诧至极,微微点了点头。虎敬晖长叹一声:“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定要保护好大人的安全!”
李元芳一怔:“将军,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虎敬晖苦笑了一下:“我言尽于此。你千万小心身边人!”说着,他纵身而起,即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李元芳站在园中,木然不动,静静地思索着虎敬晖的话。
身边人,虎敬晖所说的身边人指得是谁?李元芳想不出来,只好快步去找狄仁杰。
他与狄仁杰讨论过后,照例各处巡视一番再去休息,可到了东花厅便听得里面有砸东西声音。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守卫的几个千牛卫都摇头:“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突然间就犯了病了。”
李元芳走到门前,叩门扬声问:“郡主,您不要紧吧。”
“砰”的一声,一件东西砸在了门上,里面郡主喊道:“滚!”
李元芳吃了一惊,又摇摇头,眼神一暗,冲卫士们挥了挥手:“走吧,走”,大家向院外走去。
忽然“轰”的一声门开了,郡主站在门前,满面泪痕的喝道:“站住。”
李元芳回过头,干笑道:“郡主,您接着砸。卑职等马上就走。”
郡主望着他:“你进来。”
李元芳愣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进房中。屋中一片狼籍,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郡主冷声命令道:“把门关上。”
李元芳又是一愣,还是道:“是。”摇着头关门。
“郡主,是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呀?”左右看了看满地碎瓷片,他问道。
郡主也不回答,只是用命令的口气道:“坐吧。”
李元芳道:“卑职不敢。”
郡主喝道:“让你坐你就坐!”
李元芳小声道:“郡主,卑职还是站着的好。”
郡主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元芳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郡主回身望着他,轻声道:“我好看吗?”
李元芳一愣,被她逼得又退一步,郡主一把搂住了他。
李元芳惊得手足无措,双手一格,一把推开她,向后急退了几步,直到靠着了门框才道:“郡、郡主,您、您这是怎么了?”
郡主脸罩寒霜:“李元芳,你给我过来。”
李元芳低了头拱手道:“卑职告退。”
郡主一声大喝:“我让你过来!”
李元芳面上纠结了下,还是转身一把拉开了门,快步走了出去。
郡主突然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李元芳站在门外,听郡主状若癫狂的大笑声,摇摇头,抬步往院外走。
却见一个粉色身影从一旁过去,走到他面前顿了顿,虽说拿袖子掩了嘴,只是李元芳看的分明,那双灵动眸子里全是笑意。
如燕也没和他搭话,只是快步在他之前走出了院子。
李元芳耳尖有些红,只听得如燕大约是拐过了墙角,还是情不自禁笑了出声。
李元芳立在原地,听得满耳她银铃般的笑声,耳朵通红,心里暗道,怎么两个姑奶奶全让他一时间给遇上了。
如燕笑的够了,揉了揉肚子,回了自己房中。
她也是听到那边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好奇之下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正好瞧见李元芳进了郡主的房间,又关了门。
她愈加好奇,于是便走近去,想听听里面会发生什么。
谁料想李元芳也是坐怀不乱,郡主美艳,又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却落荒而逃。
没想到,李元芳的弱点是女子啊。这位郡主也真是好本事,光明正大的调戏李元芳。
如燕不禁对这位郡主开始有些好奇了,在大姐说来,金木兰野心是够,只是狂傲自大,成不得大事。可如今看她调戏李元芳,如燕更加好奇,这位郡主还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只过了一日,她便知道了。
下午起,府里就有了些微不一样,如燕自然看得出来,到了掌灯时分,狄仁杰派人来把她叫去了正堂。
都督府正堂上,狄仁杰在不停地徘徊着。郡主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
李元芳站在门前,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燕立在一旁,虽说她的耳力远不及李元芳,却也听得出来城中正在厮杀。
郡主看了看几人的表情:“你们怎么了?”
狄仁杰停住了脚步:“啊,没什么。”
郡主道:“伯父,您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狄仁杰笑了笑:“不急。不急。”
门“哗”的一声打开了,狄仁杰快步走出门外,身后,郡主,李元芳和如燕随后跟出。
外面,杀声震天,烈火熊熊。狄仁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郡主惊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突厥人打进来了?!”
狄仁杰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你进屋去,这里不安全。”
郡主任性地道:“我不,我就要在这儿!”
如燕看了一眼郡主,暗道,难道官家女子就该这般任性妄为?
狄仁杰无奈地摇摇头。李元芳低声问道:“大人,来势不小啊。”
狄公笑了笑:“怕的是他们不来。”李元芳和如燕莫名其妙,对视一眼。
此时,都督府外,火光冲天,于风率黑衣人呐喊着向都督府冲来了。于风高声喊道:“弟兄们,杀进都督府!”黑衣人狂叫着冲进门去。闻讯赶来的钦差卫队且战且走。
郡主惊叫道:“你们听,好像是大门方向,有喊杀声!”
李元芳的脸色大变:“大人,都督府遭到攻击,咱们是不是赶快离开!”
狄仁杰的脸色非常严峻,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就在这时,狄春带着几名卫士跑过来:“老爷,叛军已攻破府门,杀到第一进院子了!”
狄仁杰点点头:“知道了。告诉卫队顶住!”
狄春说了声“是!”带领卫士飞跑而去。
郡主惊慌地道:“伯父,我们怎么办?快跑吧!”
如燕却没出声,绞了袖子咬住下唇,只是惴惴不安的望着狄仁杰和李元芳二人。
狄仁杰淡然一笑:“元芳,陪郡主和如燕到屋里去。”
李元芳道:“是。郡主,请吧。”
郡主一梗脖子:“我不去,伯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喊杀声越来越近,“嗖”的一声,一支流矢直奔郡主而来,李元芳一把推开郡主,“铎”的一声,箭钉在了门框上。郡主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
狄仁杰却仍然静静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如燕躲在他身后,看着外面,依然咬了嘴唇,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可怜可爱。
李元芳催促道:“郡主,请进屋吧。”郡主大声喊道:“我说了不走,就不走!”说话间,喊杀之声又近了许多,已隐隐能够看到火光。
狄春浑身浴血飞跑而来:“老爷,叛军已过花园了!”狄仁杰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严令卫队死守!一步也不许退!”狄春答道:“是!”飞跑而去。
李元芳道:“大人,钦差卫队的战斗力很强啊,怎么今天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敌人攻到了花园?”
狄仁杰道:“我把钦差卫队调到城中平乱,这里只留下了两个小队。”
李元芳倒抽一口凉气:“是这样!大人,我去帮忙。”
狄仁杰摇摇头:“你的责任是保护郡主。”
郡主猛然一挺胸膛:“我不需要保护!本郡主是太宗的子孙,李姓一脉,生要生得堂堂,死也要死得硬气!”
狄仁杰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好一个太宗的子孙!也罢,元芳,你马上前去,把这里的卫士都带走!一定要顶住!”
李元芳点点头:“放心吧!”说着,他纵身而起,高声喊道:“弟兄们,守住花园,护卫大人和郡主!”卫士们一声呐喊向花园冲去。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卫士们在长官的率领下与敌人进行着殊死博斗。于风所率黑衣人虽然人数占优势,但钦差卫队乃是精锐中的精英,虽处劣势,却丝毫不乱方寸,结成严密的防守队型,且战且退。
于风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狂叫道:“弟兄们,给我杀!杀呀!”黑衣人们高喊声叫喊着猛冲上前。
突然,花园后面传来一阵呐喊,李元芳率援兵来到,众卫士精神大振,一个反冲锋将敌人压了下去。
李元芳掌中的钢刀如同鬼魅一般,眨眼之间,几名黑衣人身首异处。于风一声怒吼飞身上前,李元芳身形一错,钢刀卷起一片寒雾,随着一声惨叫,于风的左臂被砍落在地。
黑衣人们见此,锐气大挫,扭头向外跑。于风手中寒光连闪,将几名逃跑的黑衣人砍倒在地。黑衣人无奈之下,硬着头皮调头向卫队冲来。李元芳怒喝一声,率卫队兜头迎上,双方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却说正堂上,狄仁杰静静地站着。身旁的郡主紧张地望着花园方向,她的手缓缓从袖口里伸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柄匕首。
如燕警觉的看着她,心里知道她是想做什么,不由脚下微动,心思百转千回,暗暗下了决定。
狄仁杰专心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郡主轻声道:“如果他们攻破防线,我就自杀!”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狄仁杰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太宗的子孙就这样死掉!”
郡主望着狄仁杰,渐渐地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如果太宗的子孙想让你死掉呢?”
狄公猛地一惊,回过头来。郡主举起匕首一声大喝:“死吧!”
寒光一闪直奔狄仁杰胸前而来。
入肉声响起,狄仁杰听得一声惨叫,却原来是如燕一个闪身挡在了他面前,如燕略矮,因此奔了狄仁杰胸口的刀直直插进了如燕的肩头。
郡主手上使了大力气,想要一击致狄仁杰于死地,那匕首又十分锋利,竟是将如燕单薄的肩头捅了个对穿。
郡主也没想到这个一直站在旁边不出声的小丫头会能保护的了狄仁杰,不过这对她也毫无防碍,她抽回了刀子,如燕站立不稳,踉跄着要倒,狄仁杰赶忙一把扶住了她。
“如燕!”狄仁杰眼中神色复杂,看着如燕肩头鲜血不停涌了出来,很快将她半边衣裳都染红了。
“叔父,多加,小心……”如燕强撑着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狄仁杰扶了如燕,正要搭脉,郡主又是一声冷笑:“你侄女现在救不了你了,你的卫队都在外面,我看,这次谁还能救得了你!”说罢,拿着匕首又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