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46】住在摩纳哥的英国人会梦见风信子吗
联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故事,于是写了这个故事,中间会删掉一些现实中发生的事
可能会有点ooc
友情提示,在阅读过程中可以退出
人们一直以来都没想过,为何雅辛托斯葬身之地长出的花会出现在新娘的手捧花中。
——题记
1
Lewis ...
联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故事,于是写了这个故事,中间会删掉一些现实中发生的事
可能会有点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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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一直以来都没想过,为何雅辛托斯葬身之地长出的花会出现在新娘的手捧花中。
——题记
1
Lewis Hamilton始终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一行为的意义。
当然,也可能是他不想承认。
在他搬到洛杉矶的第一天晚上,就去街道上一家不起眼的花店里买了一盆风信子。
一盆黄色的风信子。
2
人是一种极其自负的生物,他们总是乐意于发明一些自以为高明,甚至是完美的字词来命名他们无法解释的现象。
就比如说“命运”这个词。
汉密尔顿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他还在自家的院子里玩遥控车,和自己的弟弟一起。
他们并排坐在木质的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属于自己的遥控车,手指在各个按钮和操纵杆上忙成了振翅欲飞的蝴蝶,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嫌坐着视野不好而站了起来,总之等比赛结束时,他们都站了起来,年老的台阶被两个鲜活的生命晃得发出了嘎吱声。
“你又赢了,Lewis。”
尼古拉斯对哥哥说。
“你也很棒,Nicolas。”身为兄长的汉密尔顿伸手捏了捏弟弟的小脸,“如果你在第六圈第一个弯的时候能反应快一点的话我可就赢不了了。”
尼可拉斯知道哥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难过,就像他知道自己没有哥哥那么高的天赋一样,毕竟事实就摆在那里,哥哥甚至还把自己的新车让给了他,可是自己还是连着输了五局。
“不,Lewis,”他说,“你是个天才,你天生就是要赢的,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
汉密尔顿对这个词显然没有太多接触,他记得自己好像只在某次陪弟弟去书店买黑白漫画时,无意在翻动一本诗集时看到过这个词。
一个陌生的词。
“我也不太懂,”尼可拉斯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前几天听爸爸说过这个,那会儿他正在打电话,我就没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汉密尔顿就懂得差不多了。
由于要供他前往各地比赛的各种费用,老汉密尔顿只能拼命地工作赚钱,他相信儿子就是百年难遇的赛车天才,是可以赢很多很多比赛,拿很多很多冠军的天才,而现实也验证了他的想法,家里还专门留了一个柜子来摆放那些不同的奖杯。
汉密尔顿知道父亲是不会用一个贬义词来形容自己的儿子的,哪怕他不是天才。
他转头看向屋子里的摆钟,猜测父亲就快回家了。
“先不管这个词了吧,”他对尼可拉斯说,“我们一起把东西收拾好怎么样?”
接近正午的阳光打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又将他们的影子映成了两个小点。
不过他们可不敢耽搁,毕竟英国天气变脸速度之快可是世界闻名的。
如果多年以后,在决定搬出摩纳哥的那天晚上,汉密尔顿能想起幼年时和弟弟一起玩遥控车的那天上午,他会不会感叹,其实命运就像不列颠上方的那片云一样,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是晴天,结果还没走到学校就开始下雨,可悲的是自己还没带伞,等自己淋着雨走进教学楼了,天空又恢复了原本的纯蓝,有时连一朵云都看不见,就像这一场雨从来没有发生过。
对啊,命运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
就像一场雨,雨停了,可是衣服上还有水渍,运气不好的话,还会把刚发的新课本弄皱,就像一个人的名字,不念了,可是心上的痕迹真的可以抹去吗?
搞不好还会留疤。
至于这道疤究竟姓甚名谁,究竟是美丽还是丑陋,早就在这个名字被刻上之前就被命运安排好了,也早就在疤痕初具雏形的那天,就失去了争论的意义。
这个时候人又是极其可悲的,因为他们无法改变命运的抉择,他们无法反抗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个词。
但是一个孩子怎么会懂这些呢。
他好像一开始只是想有个朋友来着。
所以命运给了他一个朋友。
3
Keke Rosberg忘了自己是哪一天长出第一根白发的,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1997年的意大利,永远都不会忘记儿子是怎么在赛道上经历了激烈的缠斗,最后还是只能屈居第二的。
说实话,在儿子走到他身边的前一秒,他还在脑子里想着安慰的话,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输一场也没什么之类的,但这些话还没来得及组织好,就被彻底宣告无用了。
“爸爸”
12岁的孩子,确切来说是那时已经变成广受女孩子们追捧的翩翩少年的Nico Rosberg走到了他的面前,怀里抱着刚取下的头盔,几绺漂亮的金发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脸上没有父亲想象的失落或是恼火,却是像他每年夏天开生日派对那样的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正快乐的笑。
“Nico……”老罗斯伯格被儿子弄得有些懵,“你还好吗?”
尼可这孩子从小被他和妻子娇惯得不行,性子有点任性也是难免的,要放在平时,这会他已经开始漫长的哄孩子过程了,但今天不一样,自己的儿子明明没有赢得比赛,却笑得像意大利夏日的艳阳般灿烂。
“我很好,爸爸。”罗斯伯格笑着和自己的父亲击掌,“你想认识一下我的新朋友吗?”
“好啊。”
老罗斯伯格终于可以放心了,虽然当他看见走在儿子身边的人是汉密尔顿时还是有点惊讶。
“Lewis Hamilton”
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这不就是刚刚在赛道上超过尼可的那个孩子吗?
“拜托,我亲爱的爸爸,”他记得回到酒店后儿子对他这样说过,“我又不是被人抢了糖就会哭的小孩,和在赛场上打败自己的人做朋友又能怎么样呢。”
他至今仍然记得尼可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和他跟自己说以后要进F1,要像他一样拿到世界冠军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直到现在,他还在想,要是自己当时就告诉尼可,赛场上没有朋友,因为比赛最终只会有一个冠军,而你所认为的朋友,最多只是可敬的对手,结局会不会不同吗。
但是他确实没有这么做。
他已经知道儿子会怎么回答他了。
“那我和Lewis会成为围场里第一对朋友。”
当然,这一切只能在他的想象里发生。
现在,每次他念起儿子少年时期所在的那支车队的名字,都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Mercedes-Benz McLaren”
这就是命。
这就是该死的命运。
他坚信能进入F1,并且能举起世界冠军奖杯的人,绝不会相信命运,更不会屈服于命运,他们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方向盘,只相信自己心里那个一定要赢,一定要拿冠军的声音。
可是到最后,他能做的只剩下痛恨命运的不公。
1999年的夏天,迪诺.萨奇组建了一支新的车队,罗斯伯格和汉密尔顿成了队友。
4
当领奖台的香槟第一次喷到汉密尔顿身上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
“Apollo”
在他看来,南半球的阳光并没有摩纳哥那样刺眼,可是当阳光照在金属上反光时,他又觉得这个名字并不是虚构的。
就像他第一次看见罗斯伯格,世界冠军的儿子向他走过来时,他觉得太阳神就是存在的。
罗斯伯格,这个拥有世界冠军光环的姓氏,就是太阳本身。
他一直都觉得神话是有迹可循的,古希腊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男子,他就像太阳一样耀眼,他给世人带来了光明,所以人们为了赞美他,创造了太阳神的形象。
每次他看到罗斯伯格的金发在阳光下闪光时,他都会认为,他的朋友,Nico Rosberg就是神话中的Apollo,就是那个完美的太阳神。
那他是什么呢?
他从来没想过,也没问过。
因为罗斯伯格家的阳台上养了一排风信子。
第一次去那里时,他的朋友还想把其中一盆送给他来着。
如果他没记错,那一盆风信子是黄色的,和这家主人儿子的头发是一个颜色。
搬到洛杉矶的第一夜,Roscoe趴在毯子上已经开始打呼了,他躺在床上,想象着要是自己当时要接过了那盆风信子,不,哪怕就碰一起那个花盆的砂质盆底,那他会不会早十五年开始学习德语。
“Hallo”
学习一个语言最先学会的就是怎么说“你好”,不是吗?
等他学会了德语,那他是不是就能和罗斯伯格一起读那本德语的书了?
或者说,他应该记下章节,回去找一个英语翻译过的版本,仔细看看德语和英语的意思到底能差多少呢。
直到他拿到了自己的第七个世界冠军,直到维斯塔潘拿到了他的第三个世界冠军,都没有一个记者或者主持人问过他,觉得围场里谁读过的书最多。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毕竟大部分车手年少时为了开车都早早舍弃学业开始到处奔波了,但是大部分只是大部分,永远都不能代表全部。
就像数学家不管抛了多少次硬币,都只会说,正面朝上的概率大约是百分之五十。
大约,而不是一定。
但命运抛掷这枚硬币时,结果一定是反面,没有大约。
他发誓,不管什么时间,什么人,问他觉得围场里读书最多的人是谁,他都只会说一个名字。
“Nico Rosberg”
他一直都记得就在婉拒了那盆风信子的那个下午,罗斯伯格卧室的书桌上摆了一本德语的书。
他不会德语,一个单词都不会,自然也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究竟有多伟大。
当多年后他在侄女的书桌上看到同一本书时,他才明白,其实那就是命运输了赌局以后一气之下给他的惩罚,哪怕他什么也没做错。
尽管他现在觉得自己是错的。
“《提挈诺之歌》”
“赫尔曼·黑塞”
罗斯伯格告诉他书名和作者的时候倒是没有隐瞒。
然后他打开了夹着书签的一页,问自己的朋友想不想听他念一段自己喜欢的句子。
“洗耳恭听。”
汉密尔顿记得自己当时是坐在了罗斯伯格的椅子上,而椅子的主人却靠在了窗边。
摩纳哥的阳光从另一边探了进来,给了罗斯伯格一个天然的打光,他的金发是那么地耀眼,让他想起了童年时爸爸陪着他和弟弟在院子里吹肥皂泡泡时,那些小东西在空中折射出的颜色,那么漂亮,那么干净,弄得他每次看到它们破灭消失以后都垂头丧气的,好像那些轻飘飘的泡泡和他放在柜子里的奖杯同等重要。
不对,它们本来就要比那些各式各样的奖杯要珍贵。
他看见罗斯伯格的蓝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澄澈,仿佛他的眼中藏着一汪未经人类现代文明污染的清泉,或许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就曾在此宴饮嬉戏。
或许阿波罗就是在这里戴上了金色的桂冠。
“Du bist nicht das Ende der Liebe, nur die treibende Kraft dahinter. Diese Liebe widme ich den Blumen am Straßenrand, dem funkelnden Sonnenlicht, das in Glasgläsern schwingt, und der roten Kuppel der Kirche. Wegen dir habe ich mich in diese Welt verliebt.”
(“你不是爱情的终点,只是爱情的原动力。我将这爱情献给路旁的花朵,献给玻璃酒杯里摇晃着的晶亮阳光,献给教堂的红色圆顶。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个世界。”)
实际上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记不清这一段德语原文了,至于他最后为什么会把它倒背如流,那是后来的事了。
“可以告诉我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用英语。”他差不多是说了这样一段话,总之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
“当然可以啊。”
罗斯伯格很高兴朋友能喜欢这段话,哪怕他知道汉密尔顿不会德语。
“意思就是说,你……”
他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汉密尔顿问。
“没事,Lewis……”罗斯伯格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回到了书上。
“Lewis……”
“嗯?”
“如果你以后有空的话,我是说如果,你会去查这段话的意思吗……”
“应该不会吧。”汉密尔顿并没有仔细地去想罗斯伯格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很喜欢这段话,但我觉得没必要再去查了,毕竟你现在就可以把它的意思告诉我,你不用担心自己翻译得不够好,我没那么在乎文采……”
“真的吗……你要不还是回去再看看……”
罗斯伯格此刻多希望汉密尔顿是个会读心术的人,能猜到他那点心思,那点他想说又不敢说的心思……
“我相信你,Nico。”
很遗憾,汉密尔顿不会读心术。
“谢谢,Lewis。”罗斯伯格只觉得一阵眩晕,但脸上还是非常平静,“让我想想到底怎么翻译更恰当……”
他强迫自己盯着这段文字,似乎这样他就可以不把那句话话直接说出口,似乎这样他马上就可以编出一段毫无关联的故事。
“你的一次失误并不是人生的终点,只是前进的原动力。我愿意将这份誓言献给胜利女神石像前不息的赞歌,献给信纸上干涸的眼泪,献给安魂曲里每个不屈的灵魂。因为你,耶稣得以自十字架上超脱。”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敢如此篡改一位哲人的成果,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害怕被拒绝。
但汉密尔顿不知道。
“我觉得你说得很好啊,”他对好友的话表示赞许,“说真的,Nico,如果你不开卡丁车的话,你以后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肯定能成为一个学术精英的。”
罗斯伯格没办法。
他最终选择把原本夹在这页的那张书签送给了汉密尔顿——他曾经幻想过要更近一步,现在却还是只能做朋友的人。
书签上画着一株从血泊里长出的风信子。
很多年以后,汉密尔顿才意外得知那是雅辛托斯的血。
“Hyacinthus”
“风信子”
那是太阳神的爱意与叹息。
5
Jenson Button时常会想一个问题。
“Nico Rosberg会梦见风信子吗”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探讨。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喜欢那种植物。
虽然他已经不住在父亲的公寓里,但他的阳台上依旧养着一排风信子。
他一度怀疑这位朋友是不是患上了某种强迫症。
他记得自己有次车手会议前问过这个问题,但当事人表示,这只是德国人的严谨而已。
对,那几盆风信子摆得那是相当整齐,养护得也是相当不错,足以看出他们的主人外出时家政公司的人到底有多用心了。
可是他好像没看过哪家媒体报道过舒马赫家的阳台上养着一排风信子啊。
维特尔会把自己的奖杯按时间顺序在柜子里摆好并且定时擦拭,但是他也不怎么爱养花。
这么一对比,罗斯伯格这个“严谨”真是特殊啊。
如果你去问汉密尔顿,觉得围场里谁最爱八卦,那他一定会报出自家队友的名字。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去把其他的车手都问一遍,你就会发现,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你还是闲得没事干,那你可以再去把各队的领队连同工程师也问一遍,结果同样不会发生改变。
虽然没有媒体报导过这件事,但是围场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新科世界冠军对前世界冠军的儿子家里养的花很感兴趣”
到这儿你可能会问,既然巴顿已经和汉密尔顿是队友了,那他怎么不去问问迈凯伦的另一位世界冠军,毕竟论起对罗斯伯格的了解程度,恐怕老罗斯伯格也不比他更有发言权。
简森可以对着他的WDC奖杯起誓,他问过。
他甚至还能给你背出当时的对话,至于其真实性,反正汉密尔顿本人没有公开否认过。
“Lewis,你对Nico阳台上的那排花有什么看法。”
“很漂亮的风信子,不是吗?”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养那么多吗?”
“如果你仔细数一下,就会发现,他把已知的所有颜色的风信子都养了一盆。”
“所以呢?”
“你不觉得它们放在一起很好看吗?跟一个小彩虹一样。”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养风信子吗?”
“或许是因为风信子好养活吧。十五岁的时候,我们试图养过一盆鸢尾,蓝色的那种,结果那年十二月初它就离我们而去了。”
“悲伤的故事。”
“我们本来还想带着它一起跨年来着。”
“那就更悲伤了。”
之后许多年,简森都在为这段对话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感到惋惜,直到他在一个冬日的凌晨被手机铃声吵醒。
就在他被自己眼泪呛死之前,他明白了。
那一刻,他只想跪在上帝面前,祈求神明能够让自己重新回到对话发生的那天下午,然后把问题的答案告诉他的队友:
“Nico第一次梦见风信子是在1997年的夏天,在意大利。”
可是简森,现实不是科幻小说,你无法回到过去,就像你不能逼着画室里的头骨长出胡子。
现实只不过是命运的儿戏。
而命运从来都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当年的对话。
当老罗斯伯格问他愿不愿意养那些风信子的时候,他答应了。
但是等他走到阳台时,发现那些风信子少了一盆。
黄色的那盆不知道去哪儿了。
然后他就突然想起自己在另一个英国人的阳台上看过一盆风信子。
黄色的。
“那就更悲伤了……”
他自言自语道。
6
在洛杉矶醒来的第一个早晨,汉密尔顿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他问父亲是否还留有他十四岁时的照片。
如果有的话,他想印一张放在相框里,然后摆到他的柜子里。
那个摆满了奖杯的柜子里。
虽然他已经在里面放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了。
他走到阳台上,那盆风信子正在微风里缓缓摇曳。
早就不是少年时的样子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维特尔和莱科宁两个性格差距堪比赤道和北极的人最后会在一起,为什么诺里斯和赛恩斯不在一队了感情反而更好了,为什么拉塞尔和阿尔本也是年少相识,却能有另外一个结局,为什么勒克莱尔和维斯塔潘明明曾经在赛道上不止一次闹过不愉快,现在却是得到大家祝福最多的一对。
“爱情,本就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说这话的正是Sebastian Vettel,四届世界冠军得主。
上一次他出现在自己家门前时手臂上还缠着黑纱。
“Lewis,我能进去喝杯茶吗?”
说话时,他眼里的红血丝还未完全消去。
“请进。”
汉密尔顿的手臂上也缠着相同的黑纱。
“谢谢。”
当一杯热茶出现在他面前时,眼泪又一次填满了他的心。
“我还是不明白……”他哽咽着用手抹去不受控制的泪水,“他怎么就能……”
“他已经走了,Seb。”汉密尔顿把纸巾盒推了过去,盒子上还是奔驰的图案。
“他不会想看到自己的朋友这么痛苦的。”
他的音调是一条直线,就像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只会按照指令行动的机器人。
“Lewis……”维特尔转头看着他,“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平静……为什么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不知道,Seb。”汉密尔顿帮他把用过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你也许要说我很冷血,但是……”
“我好像真的哭不出来。”
汉密尔顿依旧平静,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多余的光亮了。
“Lewis……”维特尔咳了咳嗓子,“难道这些年来,你就一点都不懂他的感情吗……”
“我当然懂……”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维特尔的眼中悲伤与疑惑混杂,“你还觉得他爱冠军胜过爱你吗……”
汉密尔顿低头看着白色的印花桌布。
“那又能怎样……”他的声音很低,“这就是命……”
冬日夜间的低温把空气冻成了霜。
维特尔没有再追问下去。
莱科宁给他发短信的时候他刚好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
“我得走了,Lewis。”他努力调整着情绪,“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没关系,Seb,反正我也没有睡觉的打算,你来陪我说话蛮好的。”
“早点休息。”
“你也是。”
维特尔关门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让汉密尔顿愣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维特尔并不是来指责他的。
因为白天他接过老罗斯伯格手里的笔在头盔上写留言时,维特尔就在旁边。
他写了一句德语。
一句出自赫尔曼·黑塞作品里的话。
“Da es keinen Weg zurück gibt, fahre ich weiter im Dunkeln.”
(“既然已经回头无路,我就在黑夜里继续继续行驶。”)
写在了头盔的护目镜上。
是的,他记住了德语。
连同少年时的那句一起,牢牢地记着。
他的书架上还摆着和当年罗斯伯格手里那本一模一样的《提挈诺之歌》。
德语版的。
当他“不小心”从侄女那里得到了那句话的真实意思之后,这本书就被他放在了书架上。
关于这本书究竟要放在架子上的哪个位置,他想了很久。
最终,他把这本书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层。
一个他平视时看不见,但是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他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书签,他一直都用报纸包得很好,可他看到它这么多年没有一点折损和褪色时,还是停住了。
那张风信子书签被他夹在了黑塞的书里,就放在那句话的边上。
他回头时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
2008年的澳大利亚站赛后,他和罗斯伯格在冷却室里为他们可以一起站在领奖台上而拥抱。
他把报纸也夹进了书里。
这本书现在还放在他新家的书架上,位置也没有变动。
电话那头,父亲说,他至今都留着那张两个人一起骑独轮车的合影。
命运是一张破旧的老照片,弄得人总是分不清,究竟是照片褪色了,还是自己的眼睛模糊了。
汉密尔顿没能守住十字架前的胜利赞歌。
也没了那个因他而爱上世界的太阳神。
7
Max Verstappen是被雨声吵醒的。
他刚想确认一下睡在身边的人有没有醒,却发现他身边的枕头上冰冷。
他打开了床头灯,顺手拿上了一件外套。
阳台上的灯亮着。
Charles Leclerc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盆风信子。
“睡不着吗,Charile?”
他轻轻地把外套披在了勒克莱尔的身上。
“没有,Maxy……”勒克莱尔看着眼前的风信子,“我只是担心它被雨淋多了会生病,所以过来看一看。”
“你从Lewis那里带回来的那盆花吗?”
“是的,”勒克莱尔伸出手小心地戳了一下小花,“也不完全是,花盆是我自己后买的。”
“原来的花盆去哪了?”
“Roscoe不小心把它从台子上撞了下去,然后……原来的花盆碎了……”
维斯塔潘看见勒克莱尔的眼里含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感伤,又像是庆幸。
“Maxy”
“嗯?”
“你相信命运吗?”
“有时候不信,有时候信。”
“为什么?”
“怎么说呢……”维斯塔潘坐在了勒克莱尔身边,“对于我来说,命运就像一匹烈马,当它不听从你的指令的时候,你就得拼尽全力驯服它,哪怕冒着摔到粉身碎骨的危险,但它温顺的时候又是那么岁月静好,它带着你走上通往胜利的道路,带着你遇见一生的挚爱,搞得人好像从一开始就错怪了它一样。”
“是啊,命运就是一匹阴晴不定的烈马……”
勒克莱尔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
“你觉得Lewis驯服这匹马了吗?”
还没等到维斯塔潘给出他的想法,勒克莱尔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从来都没有。
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汉密尔顿流泪。
其实他本来只是去帮忙搬家的,作为围场的同事,也作为汉密尔顿的朋友。
他们一起核对着清单,监督工人们的同时,说着道别。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离开摩纳哥,Lewis……”
勒克莱尔自然是不希望这位前辈离开的,但他现在也只能选择尊重。
“别难过,Charles。”汉密尔顿拍着后辈的肩膀,“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又能在赛道上相见了,等我们成了队友,见面的时间会更多。”
“是啊,”勒克莱尔礼貌地笑着,“很快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等以后有空了,我会请你和Max去洛杉矶的。”
“那你介意我们带两只猫吗?”
“当然不会,不过你得确保猫是自愿的,我可不希望被邻居举报说我虐待动物。”
两个人都笑了。
眼看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勒克莱尔也就准备回到自己的公寓去了。
“啪嚓”
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们俩赶到现场时,Roscoe立马扑到了主人的怀里,显然是被吓坏了。
“天哪,你没受伤吧,老伙计……”
汉密尔顿连忙检查狗狗身上有没有被碎片划伤的地方,万幸的是Roscoe并没有受伤。
等到确认完之后,他才发现,被摔碎的是那盆风信子。
黄色的风信子。
罗斯伯格的风信子。
此刻正躺在地上,盆里的土几乎全都压在了它纤弱的肢体上,灰头土脸的,奄奄一息的。
他只觉得什么东西突然有了裂痕。
“Lewis”
勒克莱尔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抱歉,Lewis,”勒克莱尔示意他注意一块花盆碎片,“但是花盆底的碎片上好像刻了字……”
“刻字?”
汉密尔顿捡起了那块碎片。
映入眼帘的是三行手刻的刀痕,第一行的已经被磨损了,但还是能辨认出那稚嫩的刀功,而下面两行的虽然好了不少,但也没精巧到哪去。
还没等他仔细看,勒克莱尔就先念了出来。
“Hallo”
“Entschuldigung”
“Auf Wiedersehen”
“你好,对不起,再见?”摩纳哥人不解,“这个人为什么要选这三句……”
“Hallo,Entschuldigung,Auf Wiedersehen”
这三句话像是某种咒语一般,当汉密尔顿念出它们时,他听见了那个东西碎了个彻底的声音。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碎片上,顷刻间便融进了刻下的字母里。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哭了。
“Lewis!”勒克莱尔被整得手足无措,“我说错什么话了吗,Lewis……”
“我没事,Charles,没事……”
汉密尔顿一边念叨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扒着地上的土,是的,不停地,就像土里埋的不是风信子,而是一个活人。
“Lewis你疯了!”勒克莱尔慌乱地试图制止自己的朋友,“你的手会被划伤的!”
“哪又能怎么样!”
“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我不可能让它也被一个意外毁掉!”
汉密尔顿像是彻底疯了。
“Lewis!”勒克莱尔也要急哭了,“我求你别这样了,Lewis!Nico看到了会难过的……”
“Nico”
这个词像是一针镇静剂,让汉密尔顿停了下来,瘫坐在原地。
“Nico……”
他梦呓般地念着这个名字。
“对,Nico,”勒克莱尔顺着话安慰他,“他会保佑他的风信子的……”
“Charles,”汉密尔顿转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那天葬礼的时候我哭了吗?”
“没,”勒克莱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你没哭,不过Seb和Jenson都哭了……”
“对啊,”汉密尔顿楞楞地盯着手里的碎片,“我怎么就没在他的葬礼上哭呢……”
“我怎么就没哭呢!”
又有几滴眼泪落在了字上。
“都过去了……Lewis……都过去了……”勒克莱尔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安慰人,“新的一年你还要继续争冠,连着他的那份,不是吗……”
沉默。
接近永恒的沉默。
沉默到勒克莱尔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Charles”
汉密尔顿让他的血液重新活动了起来。
“Max会介意你带一盆花回去吗?”
“当然不会。”
勒克莱尔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就开始后悔了。
这句话太伤人了。
“那麻烦你帮我照顾它吧。”汉密尔顿并没有在意,“或许是它不想离开摩纳哥吧。”
“好……”
“Charile?”
维斯塔潘有些担忧地试了一下勒克莱尔的额头。
“抱歉,Maxy,我刚刚走神了……”
勒克莱尔猛地从回忆里回过神。
“没关系,”维斯塔潘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Maxy……”勒克莱尔转头看着自己的爱人,“你还记得Lewis写给Nico的最后留言吗?”
“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勒克莱尔把身上的外套搂得紧了些,“我只是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要把那句话写在护目镜上了。”
“为什么?”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写在那里可以让灵魂第一眼就能看到。”
他看着桌上的风信子,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维斯塔潘也笑了,“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起码他知道那个人一直都爱着他。”
这一晚,汉密尔顿梦到了风信子。
它静静地站在罗斯伯格家的阳台上。
完好无损。
阳光照在它身上。
让他想起了阿波罗。
那块刻字的花盆碎片被他放在了他的第一个世界冠军奖杯前面。
8
按理来说,这个季节的洛杉矶是不会下这么大的雨的。
但汉密尔顿确实在这个雨夜醒了过来。
他坐在床上缓了缓神,最后还是决定去阳台看一眼。
开了灯,他才想起来,因为天气预报说夜里可能会下雨,所以他睡觉前就把窗户关好了。
那盆风信子安然无恙地待在架子上。
他走到窗边,听见雨点不断敲击玻璃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
他在梦里听到了风信子的哭声。
不,与其说是花在哭,不如说是心在哭。
是阿波罗在哭。
那种很微弱的哭声,就像是大都市夜间若有若无的流浪猫叫声,不像那些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婴儿,一哭就会把所有人都吵醒。
它知道没有人爱的东西是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的。
至高无上的太阳神也会没有人爱吗?
当然不。
但是如果他爱的人不爱他,那又有什么用。
或者说,是他爱的人没法再继续爱他。
在阿波罗和雅辛托斯故事的最后,西风神故意让铁饼砸在了雅辛托斯的头上,阿波罗哭着祈求雅辛托斯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于是他的愿望实现了,雅辛托斯变成了花,而阿波罗用自己爱人的名字命名了这个新的植物。
“Hyacinthus”
“风信子”
伤心欲绝的神带着它一起回到了天上。
对啊,神只是回到了他本来应该待的地方去。
一个凡人再怎么爱他,最后也是留不住他的。
确切来说,是神带着这个凡人对他的爱,回到了天上。
罗斯伯格在宣布退役的那天,把那盆风信子送给了他。
现在,他看着另一盆风信子,想着摩纳哥今夜会不会也在下雨,勒克莱尔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为了一盆花而难以入睡。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
他决定给这盆花起名为“Apollo”。
不要叫“Hyacinthus”。
好像这样就能避免这盆花不会有死于意外的命运,比如说车祸。
他去抽屉里翻出了一把美工刀。
借着灯光,他在花盆最显眼的位置刻上了一句话。
“Ich liebe dich”
(“我爱你”)
他不知道住在摩纳哥的德国人到底会不会梦见风信子。
但他希望会。
因为住在摩纳哥的英国人会。
住在洛杉矶的英国人也会。
“晚安,Apollo”
不对。
“早安,Apollo”
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雨就会停了。
就又会有阳光了。
就像梦里的风信子还会在摩纳哥的阳台上开放。
永远不会枯萎。
就像它的花语:
“有你我就很幸福”
end.
【1644】我看见月球上的一株苔藓
Sum:Lewis,你渴望灾难吗?
Charles在看他。第一秒钟他举起了手,第二秒钟那顶帽子歪了一下,第三秒钟有一只讨厌的鸽子从后面飞了出来,扑棱扑棱,一鸟障目。Charles偏了偏头,在漫天讨厌的羽毛里寻找他的眼睛,但很不幸的,那些白毛不偏不倚得落在他的鼻尖,痒得Charles打了个喷嚏。
他看过来了。
“Charlie,”Lewis走过来,哒、哒、哒,脚步声很轻,蝴蝶的鼓点。他走到Charles的面前,稍微仰起头,有点担忧地问:“你过敏吗?”
啊,过敏。Charles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都......
Sum:Lewis,你渴望灾难吗?
Charles在看他。第一秒钟他举起了手,第二秒钟那顶帽子歪了一下,第三秒钟有一只讨厌的鸽子从后面飞了出来,扑棱扑棱,一鸟障目。Charles偏了偏头,在漫天讨厌的羽毛里寻找他的眼睛,但很不幸的,那些白毛不偏不倚得落在他的鼻尖,痒得Charles打了个喷嚏。
他看过来了。
“Charlie,”Lewis走过来,哒、哒、哒,脚步声很轻,蝴蝶的鼓点。他走到Charles的面前,稍微仰起头,有点担忧地问:“你过敏吗?”
啊,过敏。Charles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都写着“健康”的体检表,开口却说:“好像是有一点。”
Lewis有点意外。他皱了皱眉毛,拉着Charles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过敏。”Lewis对着Charles眨了眨眼睛,他看起来很温柔,连轻微的羞赦都恰到好处,游刃有余得像Charles出去约会的姐姐。Charles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二十五年以来第一次知道自己过敏的Leclerc用上了自己小学的手段:不管什么病,咳嗽总是对的。
Lewis的手好热,他想。他试探着捏了捏前辈的腕骨,凸出来的骨头并不嶙峋,中间凹进去的部分恰好可以放进Charles的手指,一个大小合适的巢。Lewis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鼻音,回过头,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Charles一下子放开了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升温、再升温,马上就要爆炸——但Lewis冲他笑了笑。
“走吧,”他握住Charles的手,像招财猫那样晃了晃;Lewis凑上前来,带着点甜丝丝的笑意:“走吧,小猫西红柿。”
Charles盯着他,忽然用力拉过Lewis的手。
“Lew,”小猫西红柿有一双绿色的眼睛,通常性的剔透,持续性的闪闪发亮。他看着Lewis,很可爱的,像是一只想要主人摸摸头的缅因——猫低头,猫脸红。
“你在和我调情吗?”
猫问。
*
“好吧,我假设你们没有看见我外面贴的那张图,”Angela双臂环抱,指了指墙上贴着的两个被打叉的亲嘴小人:“所以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吗?”
“抱歉啦,”Lewis松开Charles的手,走上前去张开手。Angela哼笑一声,也大度地张开手去抱他。“Charlie好像有点过敏,所以我来找你看看。”Lewis说,拉过Charles,揽过他的肩膀——猫果然是流动的,Lewis想,Charlie是一只很长很长的猫猫条。
猫猫条被展示给Angela看,干练的女士象征性地看了看猫的口腔,又敷衍地摇了摇猫的爪子,转头对Lewis说:“挺好的,”Angela一本正经:“没有猫藓,也没有猫鼻支。很健康的一只猫猫哦。”
Charles如果有耳朵,那么一定警惕地动了动。
“过敏呢?”Lewis很关心。
Angela看了一眼Charles,笑眯眯的,“这个嘛,”她说:“你去问他自己咯。”
她看着猫的毛都竖起来了,才继续说:“哎呀,我专业不对口。总之不严重啦,没事的,你的Charles好着呢。”
“这样。”Lewis松了口气。他耸了耸肩,轻轻拍了拍Angela的手臂:“不过不是我的,”他回头对Charles解释:“Angela喜欢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Charles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他才答非所问。
“你平常都叫我猫吗?”他盯着Lewis。
“啊,这个,”Lewis有点尴尬,他感觉有点脸红——好吧,私底下叫人家猫什么的,好像确实有点太亲昵了;但能怎么办呢?Charlie确实只是一只猫,一只小猫。虽然Vettel曾经对他这种行为提出异议,但Lewis只是哼了一声,然后说,Seb,他就算长到两米,也还是一只小猫。
“为什么?”Vettel猜测:“因为他很年轻?”
“不,”Lewis当时是这么说的:“因为他是我喜欢的猫。”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所以即使他有一天变老了,他也还是我的小猫。
“呃……”Lewis还在想该怎么回答Charles,但Charles忽然走上前来。他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委屈的脸,皱着自己的鼻子。Lewis很想摸摸他,但又怕猫不愿意;他的手都出了一层薄汗。
“没关系,你叫我什么都可以。”猫闷闷不乐,抿了抿嘴。在拉着Lewis的手三十秒后,他终于说:“你都说我是猫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的?”Charles轻声说:“你不要我的话,我就是野猫了。”
“啊?”Lewis好像被流星砸中了,他稀里糊涂地看着Charles,忽然明白了:“你在和我表白吗?”
猫炸毛了。猫受到了惊吓。但猫从来不后退,在哪里都一样。猫镇定地看着Lewis,吞了口口水。
“是的,”Charles说:“我在和你表白。我喜欢你。”
他紧张地看着Lewis。室内的灯光是暖黄的,Angela早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离开了;一室的光,透亮的光,把Lewis的眼睛照得好像两个圆滚滚的月球。
此时,Charles眼前的画面忽然和过往的某一幕开始重叠:Lewis站在那里,Charles紧张得不敢看他。外面还下着雨,冰裂一样的飘花,被风穿针引线到每一条丝绸的河流里去。Charles在第五分钟的第二十四秒终于回过头,他穿过地球,穿过银河,穿过月球的表面——他看见了Lewis的眼睛。那里面有一潭绿色的倒影,像是一片苔藓。
是Lewis的绿耳环吗?Charles猜测,还是他虹膜本来的颜色?是无意中看见的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Charles看着他,朦朦胧胧的,他茫然地想:Lew,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好温柔的眼神,好黏腻、好潮湿的苔藓,他在窥探你。而我看着你,看到月球上的一片苔藓。
但这就是开端了。
*
他和Lewis有过一段对话。
2022,2021,甚至更早,他总是绕着Lewis喵喵叫,让Lewis摸摸他的头,挠挠他的下巴。
但2021是不一样的。
Charles说不出是哪里——但他感觉Lewis好像走到了偏锋。阿布扎比的夜晚,他走到了Lewis的身边。
“Lew,”他问:“你还好吗?”
半晌,眼前人的睫毛才动了动,一地残破的蝴蝶。
“我还好,”他说:“谢谢你,Charlie。”
他们沉默着,而Charles忽然又轻声问:“你恨他吗?”
Lewis抬头看他。
“谁?”他无意识眨了眨眼,又说:“噢。”
“我不恨他。”Lewis说。
Charles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好像就没有机会了;Lewis看起来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他要留住他——
于是他胆大包天:“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Nico,还是Max?”
Charles其实很怕Lewis不会再理自己。而出乎意料的,Lewis眨了眨眼。他露出了一个弯弯的、弧度很小的笑来,又耸了耸肩,看起来竟有点任性。
“好吧,”他说:“我都不恨。”
Lewis眨了眨眼:“一段从前的故事,和一个勇士屠龙的传说——总是有输有赢的,”他轻松地说:“他们都输过我,这就够了。”
“他们是灾难吗?”Charles脱口而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了Lewis的手。“噢,我知道了,”他轻声说:“Lew,你渴望灾难,是吗?”
Lewis定定地看着他。
“Charlie,输赢不是灾难。”他否认了前半句话:“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灾难。甚至和他们关系的破裂也不是——从来不是。对我来说,灾难是更久远的……”他忽然住了口,看着Charles:“还有当下的。”Lewis说。
Charles睁大了眼睛。但Lewis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了双臂,让Charles给他一个拥抱。他们无声地、紧紧地拥抱着,直到Lewis推开他,和他告别。
“Lew!”Charles茫然地喊Lewis,但他没有回头。
他从没对Charles回过头。
*
你为什么不回头?
Charles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但最后的结果总是无疾而终。因为他不够强,因为他不是冠军——他没有资格去做Lewis的灾难。Charles理解Lewis的渴望,因为他也是这样:渴望灾难,渴望龙卷风一样的灾难,和灾难对决、和灾难争锋,然后他赢到最后,站上最高的位置,成为新的灾难。
但Lewis说,不是的。那不是他的灾难。
所以什么才是你的灾难?那片苔藓吗?你究竟在想什么,Lew?
此时此刻,Charles又想起了这件事。而Lewis的眼睛看着他,月球离他好近。Charles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都清理出去。他等了好久,久到他忍不住要懊悔:为什么要这样表白?是不是太随便了?
但没等到他想出对策,Lewis就说话了。
“Charlie,”他说:“我年纪很大了。”
拒绝一般都是这么开始的,Charles看过晚间八点档的电视。他的心猛地一沉,温度一寸一寸地冷却下去。他抓住了Lewis的手。
“你喜欢我吗?”就像每一个猝不及防的随机事件,猫就是这样的集合体。Charles突兀地问,紧紧盯着Lewis。
“我……”Lewis卡了一下,看着这张美丽的、可爱的脸,还是说不出那句谎言。他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我不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猫就猛地凑了过来。Charles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蝴蝶振翅。他的嘴唇好软,Lewis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这像果冻。很快他就莫名其妙地羞愧和心虚了起来,好像Vassell就站在他的身后对他怒目而视,下一秒就要去梅赛德斯奔驰拉横幅:老牛吃嫩草,放过我儿Charles!
然后他又很惊讶了。因为Charles真的只是在亲吻,纯洁得像个救人渡世的天使。但就是因为太纯洁了、Lewis反而觉得格外的可怕:他都不图你的身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呢!
Lewis Hamilton,活了三十多年,人生的一半在和围场外的人亲吻,另一半在和赛场上的风亲吻。他不和围场内的人亲吻——有这个必要吗?情人变仇人多少都是难堪的,他体会过这种苦涩的滋味。他曾经犯了一个错误,但很快他就修正了这个错误,即使这让他感到失去了心脏里的某一部分。
但后来Lewis想,那一部分可能叫年轻的爱。
现在他已经不年轻了,但Charles还是用年轻的方法在吻他。这让他感到害怕,又无比的渴望——但他总是会趋利避害的。Lewis推开了Charles,看着年轻的车手。他的耳尖泛红,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出乎意料的,猫得意地笑了。Charles歪了歪头,哼笑了一声。
“你年龄很大了,”他重复了一遍Lewis的话,美丽的狡黠,称之为灵动:“我还很小。你要对我负责。”
啊?Lewis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感到很好笑,酸甜苦辣咸全在他的心里打翻了,让他的心脏现在像一锅煮烂了的彩虹,五颜六色的复杂。Lewis想要拒绝他,但他忽然很不忍心,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Nico Rosberg的话,那像是童话故事里女巫的诅咒——不过Nico是公主,所以效果也翻倍了。
Nico Rosberg看着他,怒不可遏。
“你永远不会真正走出来,”他说:“Lewis Hamilton,你还会犯第二次错误!”Nico Rosberg冷笑着,轻声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的灾难,被第二次摧毁。”
蛇在吐信子。
“就像我摧毁你一样。”金发的德国人,张扬的、美丽的,说过会永远爱他的。“记住这个2016吧,Lewis。”
他很想一个人静静。但Charles把他困在这里,等待着一个答复,一个肯定的答复。Lewis忽然想要捂住眼睛,对记忆里的Nico Rosberg说,你说得对。
我确实犯了第二次错误,他想。年轻的、美丽的、纯洁的爱——和你一样的,Nico。Lewis冷漠地想。我遇到了这个灾难,而且我爱上他了。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会承担这个错误。
他这样想着,搂住了Charles的脖子。猫的躯体是温热、柔软的,但Charles又是可以依靠的、年轻的,意气风发,如同青春期里红着脸的女孩写给他的十六行诗。
好奇怪的生物,Lewis心想。和Nico不同,和Seb不同,和Max也不同——和谁都不同。Charles就是Charles,是他的小猫。
“狡猾的猫。”Lewis说:“好吧,对你负责。”
Charles骤然抬起头来。
“那你说一句你喜欢我。”他的绿眼睛闪闪发亮。
Lewis笑了,他摸了摸猫的头,很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接着他就被猫抱起来了,抱得很紧。Charles埋在他的颈窝处,咕噜咕噜的,留下自己的气味。他蹭来蹭去,像一只绕着主人腿撒娇的小猫咪;Lewis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骨,轻叹一声,故意说:“猫坏。”
“猫好,”Charles反驳了,他闷闷地说,把心爱的月球抱在自己的怀里,“人坏。”
“人怎么坏了?”Lewis问。
他没有说话。良久,Charles才说。
“坏在你真的爱我。”
你要知道,人类对猫咪的爱,对猫来说是毒药。
他们会舍弃生生世世的九条命,只为了和你在一起的十年光景。
*
Lewis坐在灯边。暖色的光,变成一片圆形的弧,他的脸被光线切割成五等分,绿色的耳环变成碎珠子,像是某种苔藓。那是月球上的一株苔藓。
Charles盯着他,想起2016年的巴西。他在哈斯的p房,Lewis闪闪发亮,出现在他的面前——美丽的、漫不经心的大明星,眼睛却是温柔的。
他和Nico Rosberg决裂了吗?…分手了吗?
这不是秘密,从来不是。连圈外的人都知道,Charles听到的则更多。什么已经分手啦,烟消云散啦,彻底决裂啦……他很想回头看一看Lewis,但他的心跳得好快,连慢节奏的呼吸都做不到。
然后他回头了。Charles有时会想,要是我那时没回头呢?是不是就不会爱上他?但这是个悖论,因为Charles清楚地知道,再来一千次,在那个潮湿的下雨天,他还是会回头——他不止看到了Lewis。他还看见了胜利,冠军,以及原始的渴望:我想要得到冠军,也想要得到他。
“所以,”Charles突然开口。他趴在Lewis的腿上,大脑里好像下起了2016年的毛毛雨,吉光片羽的、零散的东西把他搞得昏昏欲睡:“所以你那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嗯?”Lewis摸了摸他的头,心想猫怎么都这样,喜欢睡在地毯上蹭人;他问:“哪一年?”
Charles很困,但他不会让Lewis的任何一句话落空:“2016。”
Lewis沉思了一会。
“巴西?”他问。
“巴西。”Charles回答。
“哦,那个啊,”他回忆道:“下着濛濛的雨,我站在哈斯的p房……”
“你看见了什么?”Charles为之一振。他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Lewis。Lewis却突然笑了,他月球似的眼睛里拓印出一点绿来,Charles忽然觉得很近、答案很近了,他就要找到那片苔藓,那片他嫉妒着的、认为Lewis爱着的那片苔藓、那个灾难——
Lewis眨了眨眼,轻声说:“我在看你。”
什么?Charles没有动。
“你站在我的面前,”Lewis说:“穿着白衣服。我想,好漂亮的猫,我要看看他眼睛是什么颜色。”
他摸了摸Charles的头发。
“然后你就转过来看我了。”他说:“绿眼睛,我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纯粹的爱是你的灾难,但你还是为我面对了。
Charles在此时都想要哭出来。他想,真是猫笨,人聪明,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原来他爱我,他也早就爱我。
“所以那个时刻,你在想些什么?”Lewis笑着问他。
他还不知道我早就爱他,猫想。Charles凑过去,亲吻他的侧颈。猫静静地窝在这个怀抱里,轻声说。
“我看见月球上的一株苔藓,”那是我自己的眼睛,是你的灾难,是我充满了欲望和潮湿的梦想。Charles握住Lewis的手,十指相扣。
“我在想,你好漂亮,我要和你在一起。”
END.
【brocedes】鸽子刺青
Alpha Lewis/Beta Nico
是的轮厕905是我投的
两小时短打,开放式结局
最近开始看车,好看,喜欢
坑坑洼洼的砖石道转过去是广场,在这里Nico会给两个人买一桶最便宜的香草冰淇淋,省下的钱换面包屑。没有人能拒绝鸽子,不是吗。如果选出Lewis唯一愿意回想起的过去,或许也只有这香草冰淇淋和落在怀里的鸽子。
Lewis喜欢那种触感,柔软顺滑的微微搏动的身躯在自己掌心下磨蹭着,像是全身心依赖那样蜷缩在自己拢成的窝里,热乎乎的、一起一伏的,像是一颗心脏。
那个时候他已经和Nico在一起了,在夏日的暖色空气里交换亲吻和触碰,在不透光的房间里摸索彼此,...
Alpha Lewis/Beta Nico
是的轮厕905是我投的
两小时短打,开放式结局
最近开始看车,好看,喜欢
坑坑洼洼的砖石道转过去是广场,在这里Nico会给两个人买一桶最便宜的香草冰淇淋,省下的钱换面包屑。没有人能拒绝鸽子,不是吗。如果选出Lewis唯一愿意回想起的过去,或许也只有这香草冰淇淋和落在怀里的鸽子。
Lewis喜欢那种触感,柔软顺滑的微微搏动的身躯在自己掌心下磨蹭着,像是全身心依赖那样蜷缩在自己拢成的窝里,热乎乎的、一起一伏的,像是一颗心脏。
那个时候他已经和Nico在一起了,在夏日的暖色空气里交换亲吻和触碰,在不透光的房间里摸索彼此,小腿缠绕蹭动着,每一个吻都掠起一阵意乱情迷的战栗。
而在Lewis分化为Alpha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和性别带来的差距一样越来越远,又像是相对而行的火车逐渐加速,不可避免地奔向彼此毁灭的结局。任何的温柔和妥协都成为了下一次对方攻击自己的利刃,在这里宽容不是道德,而是软弱。
他们需要的只有斗争,这样他们才能存活。
如今他们在床上也同样兵戈相见,双手用于掐住对方的喉咙尖牙用于留下见血的伤口。在这里不需要惺惺作态的相互理解或者爱人的缠绵私语,他们只分享着嘶吼、辱骂和咬牙切齿的低语喃喃。第千万次Lewis凭借着他搏击的技巧重重压在Nico肩背上,俯下身在喘息中耳语。“这样就能兴奋起来,嗯?”
Nico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手掌按在自己肩上,肌肤相贴的地方窜起麻痒又滚烫的电流,带着淤青的位置被粗暴对待的闷闷疼痛。这片昏暗中一时只有听见两个人的喘息,扭绞着的皱巴巴床单带着浅淡的芳香剂味道,让他喉咙一阵一阵砂纸磨刮般的恶心。当他缓慢闭上眼,感到对方的呼吸吹在自己后颈上时,他知道Lewis又要咬下来了。
那里已经层层累积了足够的伤痕,Nico常常觉得这痕迹已经注定要伴随一生了。但Lewis似乎永远不懂满足,一次又一次,直到Nico拱起脊背,颤抖着破口大骂你个被本能支配的Alpha,直到Nico带着冷笑说Lewis,只有假装我是个被你支配的Omega你才安心吗,直到Lewis尝到Nico后颈热得烫人的鲜血,Lewis才会停下。
这样的斗争往往要在天际泛起青蓝色的时候才能宣告结束,床单流在地毯上,床垫歪歪扭扭,枕头瘪了大半,沾湿的鹅绒和被子卷作一团。Nico趴在床上看Lewis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身影被黯淡天光映得模模糊糊,然后带着寒气的风席卷这个房间,吹散Nico闻不到的一室信息素。
然后他们整理着装,像伙伴一样给彼此捋平领口,衣冠楚楚回到那个表面光鲜的残忍世界。
Lewis忘记了那究竟是个什么赌局,约莫是这样——“赢的那方可以对输的那方提出一个要求,当然,对方要是做不到可以拒绝。”。
Lewis的胜利,一如既往。他早就准备好了Nico输掉赌局的代价,他也知道Nico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自己拒绝。
当Nico默不作声脱下衣服趴上床的时候,Lewis在一边看着,纹身的图案是Lewis选好的。44-LEWIS HAMILTON,足够覆盖整个肩颈。当刺青的针缓缓下沉直到捅破皮肤的时候Lewis看见Nico的指节陷入了纹身床。
Lewis感到喉咙发干。
那之后在床上Lewis不再咬Nico的后颈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反常地俯身亲吻刺青的地方,Nico却一天一天地沉默,像是安静的玩具任由对方摆弄,但Lewis不在乎。
有的清晨Lewis拉开窗帘会看到飞过天际的鸽群,他时常想起曾经有一只鸽子飞离了广场跟随他,每个早晨他都会省下一点面包屑给那只准时造访他窗台的鸽子。然后它会歪过头,轻轻蹭蹭Lewis的指腹。后来Lewis要搬走了,他精心准备了鸟笼和鸟粮安置在窗口,等那只鸽子第二天出现,打算将其抓走饲养。第二天那只鸽子如约而至,却落在窗沿不肯再向他踏出一步,Lewis捧着饲料小心翼翼地走到它面前,但在他伸手抓住对方小小又柔软的身躯时鸽子展开翅膀从他的指缝穿了过去,羽毛擦过手掌的触感一闪而逝,在那之后Lewis再也没有见过它。
然后Lewis将窗帘系好,转过身。Nico睡在床上,肩背在逐渐亮起的光线中一起一伏。上面写着Lewis的名字。
但这只鸽子也终究还是飞走了。
Lewis会看到Nico和别人说笑着穿过围场,穿着休闲装,乱糟糟的金发翘着。他们不再打招呼,也没有人不识趣到安排他们见面的机会。Nico像是Lewis视野里的一个影子,似乎始终影影绰绰地存在着,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唯一Lewis可以肆无忌惮打量Nico的地方是酒店房间的电视机前。他的视线总是落在对方的后颈上。高领衬衫、毛衣、卫衣,衣领都好好地拉着。他知道对方一定洗去了纹身,但他依然想要亲眼确认。
难道还有留着的可能吗。
Nico喝了点酒,懒洋洋跟着其他人笑。他们似乎在讨论着围场里的Alpha的话题,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不知是谁大声喊了Lewis的名字,又是一阵说笑。
“你们谁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Seb忽然想起来,引起一阵好奇的探讨。
Nico漫不经心地想,谁知道呢,Lewis瞒得太好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了。
博塔斯倒是突然开口了:“我闻见过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好像有点类似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哗然,然后他们开起玩笑,居然是这样的甜味,难怪Lewis从来不肯透露。
Nico想,他不该来这场聚会的,或许这些都是个梦罢了。他再干了一杯酒,将领口扯开,解释说:“有点热,我出去走走。”
他走到酒吧门口的路灯下时才看见有个人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Lewis却已经投来了视线。
那视线落在Nico扯开衣领露出的脖颈皮肤上。
End.
【644/3344】纽博格林急病
#F1元旦跨年倒计时同人活动# FORMULA1 FICTION FESTIVAL:HAPPY NEW YEAR 第十五棒
-上一棒:@是海琪鸭 下一棒:@ooooodinsonbabe
-33和6灵魂互换梗,1w+一发完
00
在路易斯冲上草地的那一刻,尼可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试图打转方向盘躲避路易斯已然失控的赛车,但没用。两辆W07之间像是有磁力似的,在挤在第一个弯道的二十辆赛车中精准地撞到了一起,牙齿咬着牙齿、肩膀捆着肩膀,将彼此一齐带出了赛道之外。
没有猛烈的撞击...
#F1元旦跨年倒计时同人活动# FORMULA1 FICTION FESTIVAL:HAPPY NEW YEAR 第十五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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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和6灵魂互换梗,1w+一发完
00
在路易斯冲上草地的那一刻,尼可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试图打转方向盘躲避路易斯已然失控的赛车,但没用。两辆W07之间像是有磁力似的,在挤在第一个弯道的二十辆赛车中精准地撞到了一起,牙齿咬着牙齿、肩膀捆着肩膀,将彼此一齐带出了赛道之外。
没有猛烈的撞击,但是他们都冲上了沙石地。尘土飞扬。一时间,尼可除了自己眼前的怒火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决战。他心想。等我一从这辆该死的车里下去以后,我们绝对要全面开战。路易斯别想再当那个受害者。他肯定都会把过错都推到我头上,但他休想。哪怕托托亲自让我道歉,我也绝不会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因为这次完全是他的错!
尼可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以便为自己待会冲出去跟路易斯唇枪舌战,甚至可能是动上手的冲突(好吧可能尽量还是用嘴,因为拳击方面他目前肯定打不过路易斯)做准备。过了一会儿,等到眩晕的感觉过去之后,尼可睁开眼,撑起身子,并一只脚跨出了这辆该死的塞车。而另一边,他的余光则瞥见路易斯猛地把价值好几万美金的方向盘扔出了车外。
好吧,至少有人和我一样生气。尼可心里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我的比赛毁了。但他的也是。
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在回休息室的路上,尼可远远地就看见了托托和尼基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跟两尊门神一样等候在梅赛德斯休息室的门口。尼可从门缝里瞥见了路易斯的鞋子,转身就要走。但是托托山一样高大的身体堵在他前面,“你得进去。”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们两个得在里面好好待上一段时间,认真反省一下到底谁犯了什么错,等你们的头脑都冷静下来了,再从房间里出来。”尼基也补充道。他是用德语说的。尼可清楚,只有在尼基特别生气的时候,他才会用德语跟尼可说话,这让他感觉他变回了12岁,那个在家里被科科训话的小孩。
“行,我知道了。”他不情不愿地咕哝道。他一只脚踏进去,但还不忘转身朝托托做了个鬼脸:“那你们一年半载都别想见到我们出来了,教导主任先生!”
他走进去。不出意料地见到路易斯正瞪着他,显然在等着他先开口。
被迫退赛的怒火又重燃了起来。都是你的错。尼可忿忿地心想。如果不是你——
如果路易斯没有加入梅赛德斯就好了。如果他们没有当队友就好了。或者如果——他们根本就没能进入F1就好了。这一瞬间,数百条想法淹没了尼可的脑海。
但是很快,他回过神来。不。他茫然地意识到。他怎么会这么想?
进入F1曾是他们共同的梦想。或许这个梦想已经以最不堪的姿态实现了。但那也仍然是他们的梦想。不管怎样,他都不应该背弃它。希腊的那个晚上,他和路易斯互诉衷肠的每一个字,他都历历在目。
那年他们十四岁,以为自己拥有整个世界,像两个万能的神明,想拥有什么都唾手可得。尼可以为他们会永远那样年轻快乐。然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F2,F1,威廉姆斯,迈凯轮,梅赛德斯,互换车组,争冠……就为了比对方在积分榜上多哪怕一分,他们在互相面前露出从未有过的丑陋一面。有时候,尼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路易斯了。那个在赛后与他热烈拥抱,在希腊的星空下许诺会永远与他互相支持的男孩呢?或许他消失了,永远消失在了为了得到冠军,将所有人——哪怕是尼可——踩在脚下的那一天。又或许那才是原本的路易斯,而他最好的朋友,那个他十三岁那天第一次见到的,腼腆的,谦虚的,害羞的,友善的路易斯,从来也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
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01
麦克斯醒了。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一种迟钝的喜悦涌上来再次开始冲刷他的全身:就在昨天,他驾驶大红牛的第一天,他拿到了自己F1生涯中的第一个冠军。麦克斯虽然一直相信着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摘得桂冠,但他从未设想过会是在昨天,在梅赛德斯统治时代下的西班牙站,两辆梅赛德斯会在他面前相撞——这样的运气竟然会光顾他,让他在比赛后半程里有机会超过原本领先的莱科宁,成了F1史上最年轻的分站冠军。
时间还很早。麦克斯昨晚喝得有点多,因此他本该再睡会的。但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因为他总感觉这床上有东西在挤着他,麦克斯感觉自己还是在平时他会起床锻炼的那个时间醒了过来。他的体能师肯定会为此骄傲——不过今天是赛后的周一,一般来说这天不会有训练。
麦克斯闭上眼,又开始回味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的感觉。拿到这个冠军的过程似乎过于简单了。麦克斯在比赛中唯一遇到的障碍是在比赛后半程他由于过度兴奋,导致踩刹车的腿略微有些抽筋,除此之外,一切都顺利得过了头。原来拿到冠军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这就是路易斯一直在做的……并且重复做了几十次的事吗?他本以为自己第一次站上领奖台的时候,身边一定会有路易斯,毕竟,自麦克斯加入F1以来,他看到的路易斯·汉密尔顿如果不是在最高的位置,也肯定是在第二。
但是话说回来,这张床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硌着他?麦克斯这才发觉,这张床是巴塞罗那的某间高级酒店的床没错,但……绝对不是他昨晚入睡的那张床。而且,这个酒店房间也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房间。因为,这个房间里——麦克斯缓缓转动眼珠四下扫视——乱得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持枪抢劫似的。所有的椅子和桌子都是脚朝天的,没有一件还保持着直立在地上的状态。另外,散乱的衣服也几乎是无处不在,简直像是有人在这里举办了一场脱衣舞派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霍纳该不会给他塞了个脱衣女郎吧?他不会那样做的……对吧?
等等。衣服。那是谁的衣服?
比如那件散在椅子上的梅赛德斯logo赛车服,那绝对不是他的衣服!
意识到这一点,麦克斯转过头,吓得大叫了一声。
现在,他算是知道那件赛车服的主人是谁了。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人睡在这张床上。
好消息是:不是脱衣女郎。
坏消息是:是三届世界冠军路易斯·汉密尔顿。
02
和麦克斯一样浑身赤裸的黑发男人睁开眼。也许麦克斯应该趁他完全醒来之前离开这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床铺,毕竟他们昨天还只是仅仅握过手的友好关系,今天就变成了同睡一张床的炮友。他甚至不确定路易斯会不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狠狠给他来一拳,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像麦克斯一样吓得大吃一惊然后滚落到床下……但此刻的麦克斯由于太过震惊,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等待路易斯的反应。
然而路易斯只是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麦克斯。
在麦克斯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路易斯开口了:“就像我昨晚说的那样,这不代表我们和好了。”
啊?
“而且,要不是托托和尼基非要把我们关到同一个房间里,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什么?
“还有,我仍然坚持认为昨天的事故百分之百是你的错。就算我们上再多次床也无法改变这一点。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样吧,我也懒得和跟你争论了。在上飞机前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尼可。”
谁?
麦克斯像一个死机的千禧年初代微软电脑一样,绝望地试图重启自己。终于,在过了不知道多少分钟之后,他才张口吐出这句话:“我在做梦吗?”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路易斯用他美丽的棕眼睛怒视着他,就连这样一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在他身上都显得美丽非常,这让麦克斯一时有些犯迷糊。毕竟,不是谁每天都能没穿衣服地在暗恋对象的床上醒来。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想到这里,麦克斯瞬间清醒过来。“我的手机呢?”
“认真的?你的第一反应是找手机?”路易斯质问道,“难道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威胁要把我的手机扔出窗外之后,我就把你的手机丢进浴缸里了。”
麦克斯现在算是知道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是怎么来的了。原来不只是rough sex而已,大概这俩人是真的打了一架。而这场斗殴的原因自不必说……麦克斯昨天还亲眼见证了那两辆梅赛德斯撞到一起。
“不是,我是想看看——”麦克斯支支吾吾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告诉路易斯真相了,“我得去趟洗手间。”
“如果你是想知道你的头发是不是还想小甜甜布莱妮一样完美的话,我帮你省了这个麻烦吧。”路易斯不知从床头柜的哪里摸出了一面镜子,像怼一面照妖镜一样怼到麦克斯面前。一瞬间,窗外反射过来的阳光差点将麦克斯照瞎。他不得不使劲眨了好几次眼睛,这才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人是谁。
金色短发。check。蓝眼睛。check。白种男人。check。
尽管清单上的项目一样样都对上了,但是不管怎么看,镜子里的人都不是麦克斯·维斯塔潘,而是那位当他还在F3摸爬滚打的时候就已经在与路易斯一争高下的,人称“F1小李子”的……尼可·罗斯伯格。
麦克斯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镜子从他手中掉了下来。
“怎么样?”路易斯以一种挑衅的神色望着他,眼神里还略带嘲讽,“满意了吗,布莱妮?”
麦克斯从没见过这样的路易斯。自他进入F1以来,后者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副知心大姐姐——划掉,知心大哥哥的样子,但是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路易斯……和他印象中的几乎完全不一样了。他变得咄咄逼人,变得喜怒分明,但同时…他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我很抱歉。”麦克斯脱口而出。虽然他的理智在尖叫着不要麦克斯你在干什么,但是他还是艰难地说了下去,“为昨天的一切。”
路易斯看上去有些措不及防,又或者因为这句话他的气消了不少。“算了,我们不要再讨论昨天发生的事了。”
他看向麦克斯。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冷酷的了,也不是那种平时面对媒体的那种疏离,或者面对麦克斯这种平时只有泛泛之交的围场同事的那种客套的友好。他的眼神——尽管麦克斯目前也就和两个女孩谈过恋爱,基本算是过家家的那种——但他的眼睛深处是蕴藏着爱意的。麦克斯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尼可,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他轻轻叹息道。
03
“我喜欢你。”鬼使神差中,麦克斯脱口而出地告白道。随后他感到自己可能已经从脸到脚脖子跟都变成龙虾一般的通红了,但是路易斯显然没太注意到。因为他就好像每天都会听到这句话一般,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回答道:“我知道。”
一阵挫败感从麦克斯心中涌起。
是的,他在今天之前就暗恋路易斯。这段除了他谁也不知道的感情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钦慕更为准确一些。从他第一次听说F1这个词后不久,路易斯已经变成了与这个词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至少,在麦克斯进入F1以来,他就是与冠军,与荣耀,与麦克斯的梦想绑定的名词了。有时候,麦克斯都已经不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成为冠军才进入的F1,还是为了打败路易斯才来的,因为它们好像已经逐渐变成了一回事。
路易斯,他本身就是领奖台上那座闪闪发亮的奖杯。
但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你不知道。”麦克斯有些忿忿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也就是现在他有着尼可·罗斯伯格的脸,麦克斯才能鼓起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路易斯捧起他的脸,这次他是温柔的。而麦克斯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近了。“全世界里,我是最知道的。”
麦克斯傻傻地看着路易斯的脸庞离他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可爱的绒毛。太近了,麦克斯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如何让心脏跳动。他的嘴唇近在咫尺。
麦克斯紧张地闭上眼睛。
然而路易斯在最后时刻将他推开了。
“你不是尼可。”他忽然说。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路易斯便拉开了与麦克斯之间起码有五六英尺的距离。虽然不是很长一段距离——毕竟他们都还在床上,但这距离足够让麦克斯心碎了,也许还有点恼羞成怒。
“你怎么知道的?”他懊恼地质问道,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点。毕竟麦克斯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
“尼可但凡是在五百米外打个喷嚏,我都能认出来是不是他。”路易斯嗤笑道,“更别提,他从来不会在我去吻他的时候像你那样瞪着我!如果说刚刚我还不确定,现在我确定了。”
“我才没有瞪着你!”等等,他刚才真的这么做了吗?
路易斯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警惕地,怀疑地歪头看向麦克斯。
“如果你不是尼可,那么你是谁?”
04
麦克斯本想立刻自报姓名,但片刻后他改了主意。“你就没有猜到吗?”
“猜到什么?”
麦克斯挺高胸膛,鼓起勇气,做出一副气势很足的样子:“你知道我是谁。你认识我的。”
这太糟糕了,然而麦克斯一边这样说一边绝望地心想。万一路易斯根本认不出他来呢?这是不是比被当众揭穿面具,还有表白被拒绝更加恐怖的事情?
万一,他在路易斯眼里,根本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呢?毕竟他才进入F1一年多一点,只赢过一次冠军,而且这个冠军还相当热乎,但路易斯已经赢过……上帝才知道他赢过多少次了!
麦克斯一边抬起头盯着路易斯的眼睛,一边祈求他给出一些反应。
“你刚说你喜欢我。”路易斯眯起眼睛。“你是在模仿尼可?还是真心话?”
麦克斯闭了闭眼,心一横。“我才不会告诉你!”他厉声道。但他很确信他的耳朵尖已经红得可以滴血了。
“你的态度确实令我有些眼熟……”路易斯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他露出一副顿悟的样子。
麦克斯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
“你是“那家伙”!”路易斯宣布道。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很美好的梦,麦克斯想道。但现在,他宁愿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谁是‘那家伙’?”他气愤地质问道。“这根本不能算是答案!”他已经打定主意,在路易斯猜出他真正的身份前,他是不会主动告诉路易斯了。
“唔……我还没有完全确定。但你肯定也是个车手,对吧?”路易斯说道,“因为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尼可和我的关系。”
事实上,麦克斯完全不知道。至少不知道是这样的关系。麦克斯这才意识到他们俩还都裸着躺在床上,连忙跳起来,背过身去开始寻找衣服。但这有点困难,因为——麦克斯不知道他们昨晚上床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总之,他们的衣服散在了这个房间的各地,有几件还被撕烂了。比如这件裤子,他几乎没法认出它变成一条开裆裤前的样子。
“有意思。”路易斯还在他身后盯着冒牌尼可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是处男。这一下范围就被缩小了。而且你肯定也不是科维亚特,或者斯托罗尔吧。”
麦克斯感觉自己的脑子快冒出烟来了,如果他的脑子真的能够这样做的话。他转过身拿衣服挡着关键部位,几乎是尖叫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处男?!”
“凭你现在的反应。”路易斯对他的这句话点了点头,似乎是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你果然是‘那家伙’。”
麦克斯刚要发火,却瞥见路易斯眼里闪过一抹打趣的光。到这一刻为止,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路易斯知道他是谁。从刚才开始就知道了。
“……不要叫我‘那家伙’,行吗?”他低低地说道,几乎是在恳求了。我不要做那个在你认识的所有人里那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我想要有我自己的名字。我想要听到你说出我的名字。
“麦克斯。”路易斯弹动唇舌,这样叫他。而麦克斯像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样,被路易斯叫他的声音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因为,你是那个小天才麦克斯嘛。”路易斯柔声道。他伸出手,揉乱了麦克斯那头属于尼可的金发。
05
毫不意外地,路易斯又变回原来那个无懈可击的路易斯了。
但麦克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他现在就连走在路上也比原来更加昂首挺胸了一些——因为路易斯知道他是谁!路易斯认出他了。他不是路易斯心中某个没有面目也没有姓名的路人甲。他可是小天才麦克斯!
“可是,我们——我是说我现在怎么办?”麦克斯问道,“我一直这样待在你队友的身体里,会不会出什么乱子?”虽然他倒是不介意开上个一两天的火星车,现在的梅赛德斯赛车绝对是围场里令其他车队望尘莫及的那一款。而且,他也不介意跟路易斯在一起再待几天。
但路易斯显然意识到了别的问题。“我的天,尼可!如果你在这里,那就说明尼可现在还在你的身体里。我们必须要赶紧联系他。”
“他能怎么样?”麦克斯想尽力显得不那么漠不关心,但他做不到,“你不用担心,霍纳他们向来对我很好,没人能在红牛把我怎么样。”尤其是在昨天之后,霍纳都快高兴疯了。毕竟可不是每个车手第一次开大红牛就能拿到分站冠军的。
“我们还要告诉托托和尼基。”但是路易斯已经开始打电话,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没事,我来安排就好。”
“什么——我们不能告诉他们!没有人会相信的!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样替我——”
这一次路易斯斜睨了他一眼。“是的,你就是小孩子。因为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你今年18了吗?”
“我去年就18了!”
“那也不代表你像成年人一样成熟了。现在,可以请你乖乖坐好,不要添麻烦吗?”
“那我猜,两个成熟的成年人应该也不会像九岁的小孩一样在房间里打架,把东西摔得到处都是吧?”麦克斯反唇相讥。
路易斯温和地看着他。“昨晚的情况…有些复杂。”
“那肯定是复杂得很了!毕竟你们还——”麦克斯忽然支吾起来,说不下去了。
路易斯的手机适时地打断了这段尴尬的谈话。
“我们得走了。”路易斯看了一眼手机,也开始寻找自己的衣服。“我们先去见尼基,他说有事要告诉我们。”
06
路易斯首先开口。“尼基,我知道这一切很难令人相信,但是——”
“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们。”著名的三冠传奇赛车人物,如今梅赛德斯的高管之一尼基·劳达正站在他们面前,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路易斯的话。他被烧伤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这事以前发生过。就在我身上。”
“你在开玩笑吧!”麦克斯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声,这样离谱的事居然还在别人身上发生过?
路易斯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对劳达礼貌一点。他转回头看向尼基,“真的吗?什么时候?”
“1976年,这件事正好发生在我纽博格林的事故之后不久,所以我将它命名为纽博格林急病。”劳达认真地说道,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时发生了什么?”路易斯问道。
“住院期间,我和我当时的妻子玛琳娜大吵了一架,又因为烧伤的恢复期过得痛不欲生,导致我一心只想逃离我的身体。谁能想到第二天,我竟然愿望成真了。”
但麦克斯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和谁互换了?”
“詹姆斯·亨特。你们大概听说过他。”
“当然!没有人不知道亨特,他是英国人的骄傲。”路易斯瞟了一眼麦克斯,“不过,一些00后除外。”
“我不是00后!”麦克斯愤愤不平道。“还有,我听说过亨特!”
“总之,詹姆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毁容了,那可把他吓得不轻,”劳达现在想起来还轻轻发笑,“但他想开我的法拉利?没门。所以在意大利大奖赛之前,我们就换回来了。”
“怎么换回来的?”路易斯问。
“这我还真说不清楚,大概得双方都放下一些执念吧。据詹姆斯说,他一直对于事故当天反对我取消纽博格林大奖赛感到愧疚。所以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对我道歉。”
听到这里,麦克斯抬起头,发现他正和刚走进房间的另一个麦克斯——也就是尼可·罗斯伯格大眼瞪小眼。
“所以,”尼可用属于麦克斯的沙哑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准备好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没有?”
07
“你肯定是对于把西班牙站的冠军从两辆梅赛德斯车手里偷走感到愧疚吧,”尼可自顾自地开始了总结,“毕竟,如果不是我和路易斯撞了车,你不可能是冠军,甚至都不一定能上领奖台。”
“我的冠军完全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拿到的!”麦克斯愤怒地反驳道。“跟你们没关系,那是你自己倒霉。”
“听到没有,路易斯?这小子说是我们自己倒霉诶。”尼可哈哈笑了两声,本来指望着路易斯附和他,但显然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路易斯和他还算在冷战期间,只好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总之,麦克斯,我们需要在下一次大奖赛前换回来。”
“噢,是吗?”麦克斯看着他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我看不到这个必要呢?”
路易斯吃惊地看向他。“你不想换回来?”
“我想开一下W07,这可是全围场最快的车。有这么难理解吗?”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麦克斯是死也不会说的。
“哈哈,当然可以理解。”尼可把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但是,这是我的W07,不是你的。要知道,我们也是凭本事才开上这辆车的。你要想开快车,去后面排队去。看如今红牛的引擎,这几年还有得你等的呢。”
“我们已经在准备来年的研发了!”
“是是。”尼可耸了耸肩,“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你的RB12,现在就和我一起把身体换回来。我对你的身体也没意见,真的,但是这样下去……”他的余光瞄过路易斯,还有他身后的梅赛德斯P房,“会产生很多问题。”
这家伙。麦克斯眯起眼睛心想。冠军也是他的。路易斯也是他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凭什么?
“你也听见尼基的话了,”麦克斯开口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整件事的起因——”
“纽博格林急病。”路易斯插话道。
“好吧,这场纽博格林急病的起因,完全是因为昨天的你想逃离你的身体,跟我的关系倒是不太大。”
路易斯转头看着尼可。“你有吗?”他的棕色眼睛冷冷地闪烁着。“那昨晚算是怎么回事?”
“昨晚的什么?你是说你把我的手机泡进了浴缸里吗?”尼可愤怒道,但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于是有些尴尬地变换了站姿,嘟囔道:“噢,你是说昨晚啊……哼,那又不代表我们和好了。如果不是托托和尼基……”
这家伙说的话怎么和路易斯刚醒时说的一模一样。麦克斯有些无语。而且,车队的高层们为了让他们搞好关系总不会逼两名车手上床吧!
等等,他们会吗?
刚进F1一年还对业界不甚了解的新人车手惊悚地想道。
08
“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换回来?”尼可步步紧逼。“你永远没法驾驭W07的,好车是给我们这样的好车手设计的。”
麦克斯也不甘示弱。“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你早就能换回来了。可惜你不能,可能因为你不配开快车,也不配当路易斯的队友吧。”
尼可气得要吃人了。“你说什——”
“你光逼麦克斯也没用,”路易斯打断他道,“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你吧。他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认真的?你要在护着他?在我面前?”尼可瞪着他,“或许你更宁愿他来当你的队友,是不是?至少一个经验不足的年轻车手会更愿意给你的冠军让路!”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这件事跟争冠根本就没关系!”
“有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争冠不是你生活中的一切意义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冠军,你昨天会和我撞在一起?”
“明明是你撞了我!”
麦克斯看了看这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梅赛德斯车手,默默地朝后退了一步,“咳,我想我最好还是——”
“不许走!”尼可怒吼道,他一只手抓住他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真奇怪——把麦克斯拉了回来。“今天不把这个事情解决了,谁也别想走。”
“那你想怎么解决?”路易斯双手交叉,挑衅地看着尼可,“他现在没法和你换回来。”
“那就好在这件事不会持续很久,”尼可不甘示弱道,“如果尼基说的是真的,那么下一次大奖赛前我们应该就可以换回来。不然,我可不保证发车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
麦克斯哼了一声。“那你也得在前排发车才行。”
“别担心,”路易斯则看似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好处想,说不定麦克斯会替你再拿到一个冠军呢?”
09
2016.5.29。
尼可绝望地盯着面前的五盏红灯。
还真给路易斯那个乌鸦嘴说对了,他们没有换回来!一直到摩纳哥大奖赛开始为止都没有!
整个比赛周以来,驾驶这辆比起他的W07慢了不是一点两点的RB12让他不爽,不能和托托而是被迫听霍纳那个糟老头子唠唠叨叨的指挥也让他不爽,而他不得不每次看到麦克斯和路易斯有说有笑地穿着情侣队服(好吧,只是梅赛德斯同款队服而已)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更是令他十二万分的不爽。在巡游车上的时候,他必须克制自己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去把那俩人撕开。我不是吃醋。尼可告诉自己。我是觉得也许观众们正在好奇,为什么本来一副与路易斯老死不相往来的尼可·罗斯伯格忽然又开始和他的队友说话了?难道他已经丧失了争冠的信心?而且——真丢脸——为什么维斯塔潘会用他的脸挂着一副傻笑的表情听路易斯讲话?他讲的笑话有那么好笑吗?至少从来都是尼可的笑话比他要好笑,他才是那个总负责逗路易斯笑的人。
但这一切——尼可恨得牙痒痒地看向在他前排发车的的那辆W07,写着6号的那辆W07——那辆属于他的W07!好在麦克斯没拿到杆位,杆位是路易斯的,但是必须屈居p3发车已经让尼可够愤怒的了。这一切都要怪维斯塔潘那个小子,是他不愿意换回来。肯定是他。劳达已经说过,如果要换回来,两个人必须都是心甘情愿的才行。
最让他生气的是,他可没有错过劳达私下里打趣路易斯的那次对话:“说实话,你应该无所谓他们换不换回来吧?不过是拿一个会说德语的爸爸是F1车手的金发白人小子换了另一个罢了。麦克斯是不世出的天才,他的天赋不比尼可差,做你的队友肯定够格了。”
路易斯笑了笑。“就算你说的没错好了,尼基。但是我想他们还是不一样的。就一点点不一样。”
就一点点?尼可气得握紧了拳头。
但只听路易斯继续道:“虽然现在的尼可是个混蛋,但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不管后面我交上多少新朋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噢。
尼可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是吗?”劳达挑了挑眉,“为什么?”
“我们认识得太早了,”路易斯解释道,“就像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子,或许我们本来并不合适,但是穿着穿着,你就习惯了它的样子。在那之后,哪怕你再穿新的鞋子,哪怕它们再舒服合适,你也会怀念原来的那一双,因为……是你自己的脚把它穿成这样的。”
10
有些伤口不会愈合。永远不会。尤其是当爱情也在其中掺合了一脚的时候。但也正是因为在爱情面前,事情才总是有例外。
魔法消失在了2016年的摩纳哥大奖赛。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但是魔法真的消失了吗?
只有他们各自的心底才知道。
11
2023.07.10
路易斯睁开眼。
有人躺在他旁边,鼾声震天。
“嘿。醒醒。”路易斯推了推床另一边沉重的家伙,他感觉他完全可以写一本书了,标题就叫《如何跟家养荷兰猪共度事后清晨》,好在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虽然他和麦克斯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共度夜晚了,但是在昨天的银石领奖台上,路易斯感觉到了有些什么特殊的东西又开始再次在他们之间萌芽——某种自从2021年的阿布达比之后,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东西。
他现在还记得昨天麦克斯的手在他腰上的温度。年轻的冠军有力地扶着他,以免踮起脚朝观众们挥手的他从领奖台的边缘掉下去。
“谢谢你扶住我。”下台后,他对麦克斯说道。
麦克斯咕哝道:“应…应该的。”
“或许下次你应该在领奖台上给我留多点位置。”
“如果你答应下次在1号弯给我留位置的话。”
路易斯因为这句话而抬头看着他。片刻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手中的香槟不慎碰到一起。
“今年的话,机会不大了。”路易斯不是很愿意回想他们的赛车开发进程,因此也不想多谈此事。“晚上,607号房间。”他走前丢下这句话。
麦克斯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路易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曾经他以为那是一种无害的注视,就像在画外驻足的人看着画里的人,但是自从2021年开始……他终于逐渐发现了这种注视有多致命。那就像一条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或是一对悬在他的颈动脉三寸之上的獠牙。只要维斯塔潘想,他可以随时扑上来给他致命一击。只是路易斯不知道这头年轻的狮子究竟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换来一个被主人轻轻抚摸鬓毛的机会。这是头薛定谔的狮子,而路易斯现在居然开始习惯了,觉得这样也挺好。
麦克斯的鼾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他转过身,安静地睁开眼看向路易斯。
很显然,他已经醒了好了一会儿了。
而他并没有像往常的麦克斯一样,在事后的清晨嘟嘟囔囔地说一些转移话题的蠢话。他只是很专注地盯着路易斯,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路易斯被这双眼睛里锐利的蓝色击中,拖入了一个久违的漩涡里。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那种被绳索紧紧套在脖子上的感觉。
在这个漩涡里,他感到十八年的青春在他眼前闪过。从十三岁到三十一岁,这足以说明他们在彼此的人生中度过了多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他只认识一个。
“尼可。”路易斯叹息道。一个心跳的时间里,他就认出了这位曾经的恋人。或许也是对手,宿敌,朋友。他不知道该用哪一个称呼叫他。“怎么是你?”
出乎意料地,尼可很平静地回答了他。“为什么不能是我?从你手里偷走冠军的可不止我一个。你能原谅他,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
路易斯移开视线。“这不一样。”
“你能不能看着我?”尼可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今年我在加泰罗尼亚采访你的时候,你宁可跟后面的观众打招呼也不愿意看着我。至少现在你不用面对我真实的面孔了。哪怕是这样,你也不愿意看着我吗?”
虽然不太明显,但路易斯有些被他激怒了。只有非常了解他的人才会看出这一点,而尼可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路易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看着你。”路易斯低吼道,“因为每当我看到你,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光是站在那里,就会令我想起太多痛苦的事情。”
“我以为你向来是记住每段关系中最好的那一段的。你在采访里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正因如此。”路易斯闭上眼睛,顿了顿,才能够让自己继续说下去。“就是因为我曾和你一起度过那些快乐的时候……被你伤害才会让我这么痛苦。你让我哪怕想起与你一起分享过的幸福也变成了一种惩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要再惩罚我了。不要再令我想起我是怎样因为从你身上获得快乐,而因此接受惩罚了。”
路易斯说的话虽然隐晦,但尼可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在2016年季末的那段时间里,他看了无数个心理医生,然而他们给出的建议都大同小异。他们说他现在之所以会在割离感情的时候感到这么痛苦,正是因为前期投入了太多情感。给的越多的人,注定失去越多。而爱得更多的人……
尼可不让自己再回想下去。因为时至这一天,他也很难说究竟谁付出更多,谁背负更多。很多时候,命运总是如此,你挑不出它的好处,也说不出它的错处。因为不管你如何抗争,它都只会按部就班地出现在那里,向你展现出它原本的样子而已。
“我很抱歉。”尼可喃喃道。“如果这些年来你能听到我的心声,你就会知道我从来都无意伤害你。但是我道歉仅是为了那时候无意间中伤你的部分。但我不会为了我想赢而道歉。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理解的。”
终于,路易斯凝视着他。“我理解。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尼可无言地看着他。当他选择离开的时候,他以为路易斯总有一天会原谅他。但一年年过去了,他却发现面对路易斯的冷漠并没有变得更容易一些。所以他才又会心生贪婪。他曾经导致纽博格林急病发生过一次,所以,他为什么不能让它发生第二次呢?他知道那个年轻的两届冠军对于路易斯的执念,因此利用了它。对此他一点也不觉得抱歉。他从麦克斯身边抢走了路易斯,但路易斯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时过境迁,曾经就这种怪病给出过经验的劳达已经不在了,而尼可和麦克斯的位置也发生了倒转。尼基说得对,他和麦克斯其实很相像。但是,他知道一件麦克斯不知道的事。那就是他知道这一切会如何结束。他知道爱上路易斯汉密尔顿就像是F1中最危险的赛道中极速行驶。当他在纽博格林比赛时,极度倾斜的过弯和巨大的坡度差时常让他感到一种飘飘欲仙的眩晕,仿佛他正在离地飞翔,但下一秒,稍有不慎便会让他连人带车一起血肉模糊地重重拍在地上。已经有无数杰出的车手在这条赛道上马失前蹄,丢失了性命。而麦克斯,他只是太过年轻才未能看清摆在面前的危险道路,也正是因为太过年轻,才会把路易斯身上与生俱来的致命性看作一种挑战。
不过,尼可也无法责怪他,因为哪怕能重来一遍,即使让他知道最后等待着他和路易斯的是这样的结局,他恐怕还是会选择相同的道路。就如同多年前明知噩运将至,却仍要驶入纽博格林赛道的劳达。哪怕在这条道路的某个点上,烈火将永远地吞没他们的一部分。
“不过,我一直很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尼可。”路易斯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考。“你们上次,到底是怎么换回来的?是你私下和麦克斯做了什么交易,还是只是奇迹发生了?”
“你想和我玩两句谎言和一句真话吗?就像我们从前玩的那样?”尼可笑了笑,这是他最擅长的游戏,也是路易斯最不擅长的游戏。但不等路易斯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继续下去:“那么我这样告诉你吧。第一种可能性是:麦克斯拒绝换回来,但是在蒙纳哥大奖赛前夕,你对他的态度让他看到了作为自己——作为麦克斯·维斯塔潘自己与你拥有一段未来的可能性,所以他放弃了我的身体,同意了交换。”
“第二个可能性是:不想换回来的人从来都不是麦克斯,而是我。我害怕回到那个与你针锋相对的人生里。我更害怕在最后发现纵使我已经使上浑身解术,却仍然比你稍逊一筹。我不能面对那样的失败——不能在我已经在之前的每一次输给你以后。”
路易斯望着他。他眼中终于出现一瞬间的失神。
“第三个可能性,”尼可轻轻地说道,“就是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无法容忍,哪怕一刻——让别人用我的身体占有你。因此我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到你身边。你知道童话里总是说爱能战胜一切。如果纽博格林急病也是一种童话的话,那么不管麦克斯愿不愿意,不管这种怪病的魔法允不允许,我都一定要回到你身边去。而我做到了。因为我爱你。没有交易,也没有奇迹,只是因为爱,即使这份爱会把我们俩都燃尽。”
“那么你来选吧,路易斯。哪一个是谎言。而哪一个,才是真相?”
12
你相信永恒吗?
希腊晴朗的夜空中闪耀着一千万颗星星。他们枕在这片星空下,以山坡为床,银河为被。两个男孩,一个金发,一个黑发,都穿着梦想做成的衣服,脚下蹬着愿望做成的鞋子。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永远也不停止。
“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一起进入F1的,尼可!”路易斯大叫道,他的声音大到仿佛可以把天上的星星都驱散。“我已经等不及那天了!”
“不,我会比你先进!”
“是我!”
“不,是我!”
“那好吧,就算是你先进,你也休想比我早成为冠军!”
“那可说不准!”
“可我也想成为冠军!”
“如果我们进了同一个队伍呢?比如法拉利?”尼可为这个可能性兴奋不已。“我们不就都是冠军了?”
“我想开上最快的车!”路易斯兴奋地尖叫道,然后他转头看向尼可。“但是我也想你开上最快的车。”
“我们都会开上最快的车。”尼可宣布。“而且,我们也都会是冠军。”
路易斯为这句话心满意足地停下了追逐他的脚步。他们在草地上打着滑停下来,一个差点绊在另一个身上。最后,他们浑身沾满草屑,停在一片巨大的湖前,背靠背地坐了下来。湖面里倒映着天上的星星。但是它们实在太多了,就连这片巨大的湖泊也装不下所有这些星星。
“多美啊,路易斯,你看。”尼可伸出手搂住他最好的朋友,却发现他的眼睛里似乎可以装下所有的星星。而路易斯,他可以看到所有这些星星,可他的视线透过了它们,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尼可。
“是的,”他同意道,“多美啊。”
永恒是一个程度词,不是一个时间词。在2003年,希腊的夏天,此时此刻,他们永恒地相爱。
-完-
-真正的纽博格林急病并不是指两人毫无征兆地互换身体的怪症,而是指爱上路易斯就像是患上一场如同纽博格林一样致命的急病。
-本文收录于《黑天鹅现象》,结尾最后的2003年误写为了2006年,特此勘误
『ABO 3w』曼哈顿囚笼 (HE) 一发完
Alpha Max & Beta Charles
Alpha Nico & Omega Lew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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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3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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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崭新生命
Max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谷歌的上季度广告营收财报。美妆品牌那一栏的诸多名目,...
Alpha Max & Beta Charles
Alpha Nico & Omega Lewis
warning:存怀孕、生子设定(无细节描写)
字数:30017
Max像那个强硬、直白、理智的部分,渴求着混乱却又坚定、自信却又不惧怕脆弱的Charles。
他们都很混蛋,但,他们相爱着。
01 崭新生命
Max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谷歌的上季度广告营收财报。美妆品牌那一栏的诸多名目,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手边的电脑锁屏上是他和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
如果留心,你会发现那个他们两人的合照塞满了整间屋子,墙壁上被画框裱起来的纸单清楚的表明,那是他的法定伴侣。
“Max!”Charles的惊叫从他们公寓的洗手间传来。从大学他们同居开始,Charles时常的神经质行为,已经让Max变得有几分无动于衷了。
“Max!”
Charles披着毛巾,水沿着摩纳哥人的棕色卷发往下流,落在地毯上,和昨天晚上洒在上面的炸鸡酱料混在一块。
“甜心?”Max其实根本不打算回应他。
毕竟,后天的月度会议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机会。这关系着他能不能把Daniel留下的广告总监位置,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但,现在的Charles就像枝从花瓶里拿出来的滴水玫瑰,Max下意识地将脱口而出的fxxk改成了甜心。
“你怎么了?”Max站起身来向着Charles走过去。摩納哥人看起来像是吓傻了一样,水沿着他的腰线继续滴答。
Max抬手在他脸蛋上拍了拍,“Charlie~”,荷兰人拖着长音。
Charles眼神闪烁了一下,抬起左手,递到Max面前。那是一根验孕棒,上面的两条杠清清楚楚。
Max第一反应是捏着Charles的肩膀,瞪着未婚夫的眼睛,“不要告诉我这是什么愚人节的恶作剧!”
Charles的嗓音听起来发干得厉害,但他还是看着Max有气无力地“Babe,下个周是圣诞节……愚人节要等到明年。”
“我知道!”Max似乎有些暴躁,又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觉得不太可能!”
“什么不太可能!”Charles用那种固执眼神看着他。
他们两个人都太过熟悉彼此,Max知道Charles对他的反应有些不爽。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Beta的受孕期不是半年一次吗……”Max坐在沙发上,被坐垫下面早就脱落的弹簧狠狠地硌了一下,又猛地跳起来“Fxxk!”
Charles笑了一下,但他的眼神仍旧带着一丝隐藏的忧郁。
“我不知道,有可能这个东西错了。”
“对!”Max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他拿过手机就要给谁打电话,“我应该问问Lando,他男朋友是医生。”
“Carlos不是产科医生……”Charles小声地说,但他知道Max需要一个人来给他点安慰,Charles也一样。
但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你这么不希望我们有一个孩子吗?”
Max正忙着和Lando联系,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不希望,当然不希望,我们当时结婚就是因为不可能有个孩子!”Max抬起头看着他“你当时也说过,你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活的!”
Charles咬着下嘴唇,“可是……”
“甜心,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来。更何况,这些只是错觉而已,Lando回我说验孕棒都是给Omega定制的,所以Beta在临近发情期的时候,那玩意容易受到Beta腺激素干扰,假阳性很常见。”
Max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走到Charles身边,亲了亲有些沮丧的男孩,也把自己的脸颊凑过去,示意也要Charles亲亲他。
Charles用嘴唇蹭了下凑上来的脸颊,“Max我其实没有想要孩子,但我也没有不想要。”
“我知道。”Max叹了口气,将双手传过Charles的腰,从后背环抱住Charles“我才刚刚毕业,而你的研究生论文还没开始,你能把握,再有一个孩子不会让我们的生活变成地狱吗?”
Charles在Max用地狱来形容的时候,抗议性地踢了踢Max的小腿,但他也同意,Max说的完全正确。
“我们生理课上应该好好听课的,最起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Beta怀孕的几率是多少。”Max亲了亲Charles的发梢,将手探到了Charles浴巾以下。
“最少我记得三个月测一次就够了。”Charles眨眨眼,“虽然我都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除了偶尔像今天这样吓我们一跳。”他有些抱怨地嘟囔。
“谁知道呢,大概验孕棒公司就指望这个赚钱吧。”Max拍了拍Charles“要不要……?”
他的眼睛向着床那边看去,虽然他的工作还有一半。
Charles这回眯起眼睛,抿着嘴笑,摇了摇头“不,Max你要为你的工作负责……以及我要去看Albon直播了。”
“come on?”Max看着毫不留情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的Charles,“一个游戏主播而已?”
Charles又推开门探出头来“不,Max你得承认,Albon的使命召唤玩的比你好得多。”
“但你玩的很差!”Max用眼睛盯着Charles。
Charles看着自己幼稚的男朋友,笑着伸手做了一个飞吻“是的,Babe,工作顺利,祝你!”
♡
当Max从那晚的回忆中回到现在。
看着丢在手边的医院检查报告,以及头靠在车窗熟睡着的Charles,Max很难说清楚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
报告的内容在题目上就写的一目了然。
“适龄BETA孕期检测报告”
这是两天前出来的结果,他们今天刚去取回来。
一个星期前那场“验孕棒闹剧过后Charles的状态就有些不对,Max好几次回家的时候,都看到他窝在沙发上昏睡。
叫醒他的时候,Charles只会揉着眼睛摇头,再点点头,像是一只迷路的萨摩耶。
Max的手头工作刚好告一段落,他的升职应该是敲定了,而足足长达半个月的假期,也不介意被一次体检占用半天。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Charles是真的怀孕了。
拿到报告回家的路上,他们穿过了一整个纽约,从上城区一路到下城区,灯火在车窗外时隐时现。
Charles不说话,窝在后座上,下巴搭在膝盖,眼睛看着车窗外。
Max虽然视线没有离开过车道,但他在开车的时候,却好像没有任何想法,只是那么走着。
“Max,我……去打掉吧。”Charles的声音很轻,但是Max听得出来他的男朋友很坚决。
“为什么?我以为你想要。”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要。”
“上一次你表现出来了。”Max的记忆力好到在每一次冲突的时候,都能对Charles说过的话斤斤计较。
“我不想吵架,Max。”Charles听起来很疲倦。
Max狠下心没有回头,脚下的油门踩紧“我也不想,以及,我没有在吵架。”
“我们现在不适合养一个孩子,对吗?”Charles似乎在自言自语。
车里的空气静止了许久,直到突然有雨水打在车顶,铁皮清脆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
“我不知道,Charlie。”Max叹了一口气,他露出那副沮丧透顶的模样,那是Charles最不能拒绝的Max,悲伤脆弱到足以让Charles替他对抗全世界。
“不,男孩,不是你的错好吗?你答应过我,永远不要,为不是你的责任而感到抱歉。”Charles伸出手,放在Max的腿侧,“我们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能再升职,再去一个薪水更好一点的公司。我们就可以搬到上城区,买一套房子,然后组建一个家庭了。”Max的语调没有那么沮丧了,但还是透着几分懊悔。
“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都太早了,对吗?”Charles从背后亲了亲Max的发梢“好了,后天我约了医院,你要陪我去吗?”
Max没有说话,但Charles从后视镜里看得出来,他点了点头。
※
Max在将车开回家的时候,看着停在自家公寓楼下的那辆保时捷911,隐约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直到看见Pierre Gasly这位裹在高定西装里的法国人,从公寓楼里面走出来,而自己的男朋友紧随身后,和他拥抱吻别。
他才意识到,今天是Charles预约去医院堕胎的日子。
Charles的眼睛刚好和他相对,他坐在车里看着Charles。
他走下车,向着Charles走过去。
“对不起,我去工作前没有想到会要处理这么久,我……”Max很少直接道歉,或者说从来没有,所以这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Max是在半夜的时候收到Horner消息的。
这一次公司的季度审查是由Mercedes资本负责,而这一次的审计总监Lewis堪称Max人生中经历过最极端的工作伙伴。
Lewis在项目的筹备阶段,就要求各个部门人手准备一份企划书和经手项目详情。注意,不是部门经理准备,而是凡是参与到上季度部门项目的所有工作人员。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发疯,但Lewis也确实用这种苛刻到惊人的态度查清了十数家庞氏骗局和虚空资本。
昨天凌晨两点,Lewis在一份对RB广告部对于莱比锡RB的广告投资款上发现了纰漏,一个电话拨到RB总部查人。
按理说Max和这件事半点瓜葛也牵扯不上。但Lewis要查的项目,当年正是由Daniel经手,Daniel团队里还留在RB的,也就只有Max一个人了。当然Max从法律角度是可以推托开的。
但Horner用年终会上的升职提名的利诱和不干就收拾桌子滚蛋的威逼,换来了Max凌晨三点的加班。
Max没有叫醒Charles。
这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Charles累了在休息、Charles没必要知道这件事、Charles醒来他自然就会回来的……但这些理由,在他和Charles四目相对,Charles的眼神里盛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的那一刻,Max什么都解释不出了。
“我叫Pierre陪我去了医院……”Charles将头靠在Max的肩膀上。
Max隐约能问到他身上披萨饼和沐浴露的味道,像是他们的家里一直萦绕的味道。
Max抬起手抚摸着Charles的头发。
“对不起,Max我没办法看着她离开我,你知道的,她活生生的。”Charles的眼睛开始沾上水汽,但他不会哭出来。
Max知道从Charles八岁因为被同伴嘲笑像个只会哭泣的Omega以后,Charles再也没有哭泣过。即使是他与他父亲和Jule告别的葬礼上。
“你确定是个女孩吗?那我们该怎么为公主布置睡房和买衣服呢?”Max轻轻地说。
Charles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
“那就留下她吧,这是我们的礼物不是吗?更何况,你爱她。”Max耸了耸肩,“我们明天就去上城区找房子。”
“你认真的吗?”
“为什么不?”Max亲了亲Charles有些泛红的眼眶,“以及要担心的是你吧,你的空气动力学设计论文,后期可是要去实验室实操才行。”Max坏笑着撞了撞Charles“我觉得那有点困难哦?”
Charles看着顽劣的男友,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两个有时候都挺混蛋的,但偏偏对彼此来说,恰到好处的合适。
“不,你这个连阿斯顿马丁的车模都要拼五个月的人,是没资格说我的。”Charles永远知道怎么踩到Max的尾巴,正如同Max了解他一样。
02 奇怪规则
Charles一边抱着文件夹,一边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穿行。这是这个学年的最后一门课程答辩,Charles可不想因为错过最终汇报,而不得不重修一遍。
不过他也不敢大步奔跑,这是他孕期的第三个月。前天去复查的时候,那位名叫Sebastian的医生相当严肃地指出,Charles现在的身体状况差的令人发指。
Charles听不懂他说的那些血压、血脂之类的冗长名词。他只是在想,幸好Max不在,不然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受到Max额外的医学科普教育。
最后他被要求必须按时运动、不能熬夜、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吃披萨一类的垃圾食品了。
Charles想到这里耸了耸肩。
他也不想天天吃那家Russell pizza,但无奈他们的街区附近符合他这个摩纳哥人口味的也就只有这一家了。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的声音,“Charles?为什么不进去?”
Charles有些尴尬地顿在原地,看着自己这位动力学教授的脸,讷讷说不出什么。
“好吧,我就当做你迷路了。”Nico Rosberg作为教授有时候亲切地过了头。
但在机动建模的时候,他用堪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笑容,指出“你的升力系数和阻力系数曲线图就像是我奶奶没戴眼镜缝的花一样。”以及随手拿起组合翼看看,再摇摇头丢掉的样子,足够让分在他组内的学生都期盼不如早些挂科走人。
Charles有幸在大二的时候在Nico的组里做了半个月器件检修,每天和轴承、动力单元肌肤相亲,连梦里都看到自己在装排气管。
因此那段时间Max常常在半夜被他吵醒,不耐烦地把Charles从装车噩梦里解救出来。两个人借着啤酒和速冻千层面看了半个月的西班牙零八年欧洲杯比赛回放。
愿意很简单,Max想看荷兰队而Charles想看法国队,折中一下,就决定看西班牙消磨时间。
“说实话我更适合踢影锋的位置。”Charles看着托雷斯从画面下方神出鬼没的一脚吊射,虽然敲在门梁上,但还是引得一片惊呼。
“呵,那我还能打5号位呢。”Max嚼着香肠“不过我打篮球的技术是真的挺烂的。”
Charles看着他“你那不叫烂,你叫差到不可思议。”
Max用咬掉Charles叉子上的芝士块表示抗议。
“Max你真的喜欢广告部的工作吗?”Charles看着他幼稚地过头的男友,用喝光他手里的啤酒作为“成熟”的报复。
“不,我的天,我只是喜欢钱,甜心。”Max皱起眉头亲了亲自己一脸天真的男友“我不像你那么喜欢汽车那样热爱我的工作,永远也不会。”
“有的时候我也不那么喜欢。”Charles嘟囔着躺在Max肚皮上,像只等着主人抚摸肚皮猫,“Nico有时候太严苛了,这个时候我才能清楚地意识到,为什么学院论坛最不推荐的选修课,就是他的空气动力学实践课了。”
Max大笑着揶揄地看向男友,“太美丽的东西总归是带刺的。”
“谁?Nico吗?”Charles眨了眨眼“我不觉得他很美丽。”
“哦,也是。你只需要照照镜子,就能找到比他更美丽的男人。“Max笑着将脚搭在Charles的肩膀上,“对吧?”
Charles握住他的脚,在他脚腕上亲了一下,用那双眼睛看着他“不,我的Max是最美丽的。”
☆
Charles有些尴尬地看着Nico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对不起,我最近总是容易走神。”
Nico挤了挤眼睛,“你一直很容易走神。”
Charles跟在Nico身后走进报告厅,沿着靠墙的走道悄悄溜到最后一排。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Lando靠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还好,Nico今天也不准时。”
“我在门口被他撞见了。”Charles有些郁闷地将手里的文件夹丢在桌上,一份数据原件掉在地上,有几页送掉了,落到了前排地面。
Charles低声咒骂了一句,想要弯腰去捡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一双手把那些捡起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心一点。”
Charles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地回身去找Lando,却看到他似乎相当平静,甚至无聊到在用笔搭十字架。
“……”Charles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天,他的面前站着一位YouTube博主,还是他最爱的那位。
Albon笑着坐到lando身边,“你的朋友为什么不说话?”
“我告诉过你,”Lando指了指Charles,“他是你的超级粉丝。”
Charles坐到Lando的另一边,手指翻来覆去地整理着那些本来并没有顺序可言的文件,耳朵尖微微泛红。
“Charles拜托……你和Max连孩子都有了好吗?再说Albon只是个连期末答辩都没过的留级生,你是不会为了他而抛弃Max的。”Lando的讽刺带着英国人特有的幽默。
Charles想要抗议,但在瞥到Albon的时候,又闭上了嘴。
“你确定要当一整天闭嘴Charles吗?”Lando用胳臂肘撞了撞他,“Nico可不会让你这么就答辩结束的。”
“好了,Lando。”Albon看起来比在屏幕上看起来更温和,一半的泰国血统带给了他一半神秘东方的魅力“Charles你可以直接留我的电话,或许哪天我们可以一起玩COD。”
“好的,我……”Charles把手机拿出来,就在他正打算递过去的时候,Nico的声音从报告厅的最前端传来。
“下一位16号,《Turbo hybrid 一代动力单元四次迭代机型共性分析》。”
Charles只能先停下要去拿回手机的动作,忙乱地把桌上的文件扫到怀里,向着报告厅前面走过去。
“我们所知Turbo hybrid 一代动力单元第四次迭代机型之中最为典型的就是17赛季M车队W08上配备的M08 EQ power+……”
Charles在讲起与汽车有关的一切时,总是那么自信和平静。
Albon正听得入神,Lando突然侧过身,“手机响了。”
Albon低下头才意识到Charles的手机正在振动,他看着Lando,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办?”
“他的报告最少还要有20min,你先看看这个人有备注吗?”
Albon看了看,“是法语的备注。”
Lando想了想,“那就是Pierre了。”
“所以呢?要接吗?”Albon将手机想要推到Lando那边,但却被Lando摇摇头笑着又推到Albon面前。
“不能接。”Lando眼睛微微眯起来。
“为什么?”
“你知道这是谁吗?”
Albon看着他,“我和Charles都只是今天才认识,你觉得我会知道他是谁吗?”
Lando对于Qlbon的无奈丝毫不加以理会,“这是Charles的前男友,他们三年前才分的手。”
“三年前已经算是很久了。”Albon有些不知道Lando想要给他讲个什么故事了。
“那你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在一起吗?”Lando这一次笑着舔了舔嘴唇,“十三岁哦。”
显然,Albon确实被这份过早的恋情惊到了一瞬,而Lando对他脸上的惊诧显然极为享受。
“他们甚至从五岁就认识了,你觉得三年还长吗?”
“那这样为什么又要分手?”
“NONO,“Lando凑上来盯着新发到Charles手机上的短信,“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奇了?”
Albon无奈摇了摇头,“随你,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偷看他的信息吧。”
“这可不是偷看,Pierre说要载他去做产检……”Lando看着看着,突然转过头紧盯着Albon“我得告诉Max!”
“不是吧?”Albon看着他,“这个会不会对Charles来说……太……”
“不,我也只是告诉Max,怎么做怎么想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Albon显然并不打算参与其中,把手机丢给Lando“是你拿着手机。”
Lando撇了撇嘴,“Oh,反正Charles不会生气的。”
Charles从漫长的报告以及Nico似笑非笑的瞩目中走了下来,感觉自己已经有了点低血糖的痕迹,有点后悔自己听从了那位Sebastian医生的话,把常备的小熊软糖放在家里了。
Lando看看Charles,“Bro,你脸色不太好。”
“我感觉我要一头砸在地板上了。”Charles直接趴在桌面上,让自己晕眩的脑袋勉强休息一会。
“Pierre来消息说要带你去产检。”Lando看着Charles。
“啊……哦。”Charles其实大脑还来不及处理这条消息,只是下意识地回应。
“Max也知道了,他说他要陪你去。”Lando快速地说完这半句,然后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说十二点在停车场等你。”
“啊?什么?”Charles显然没有理解这些话里的逻辑,“Max和Pierre一起过来吗?他们约好的?”
“不,总之你最好吃点什么,我感觉你要晕过去了。”Lando拍了拍前排的老兄,“嘿,我看到你还有两个甜甜圈,分我一个怎么样?”
Lando把沾满了蔓越莓糖浆的甜甜圈递到Charles手中。
“我还是没搞清楚Max为什么和Pierre一起来?”Charles咬掉半块甜甜圈,糖浆沾在他的鼻尖,含糊不清地问。
Lando耸耸肩“我没说他们一起来,他们分别来接你,Max大概不希望自己的伴侣产检是他的前任男友陪着去吧。”
Charles险些被Lando的话呛住,他抬起头看着Pando“Lando?Pierre和我没有什么的。”
“但你不能否认他和你在一起太久了,Max让我帮他留心一点。”Lando拍了拍Charles的肩膀“Alpha们。”
他眨了眨眼睛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Charles只能选择默默咽下甜甜圈,然后对着和Albon勾肩搭背走出教室的Lando竖起了中指“Fxxk!”
Charles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以及留意了一下有没有未接来电,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自己的邮箱上竟然有一封房产广告
“在皇冠海峡公寓你能让你的孩子得到最完美的教育。”
Charles下意识想要把邮件拖进回收箱,但在点下去的那一刻又犹豫了,他的胃部应景地抽搐了一下,或许他可以考虑看一看。
Max坐在奔驰车的后座上有些过度地僵硬,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被左边的婴儿安全座椅挤到一边。
而大腿边的儿童毛绒玩具已经伴随着转弯的离心力落到了他的西装裤上。但是碍于前座驾驶的那位上级,他还不能以一种极端厌恶地表情把那玩偶丢到一边去。
“Max你可以把玩具放到前面,那是Ben的兔子,我和他说过不要带到车上,估计是Nico给他拿出来的。”Lewis的车技确实很好,在晚高峰的曼哈顿街头像只滑溜的鲑鱼在车流穿行。
但Max宁愿挤在地铁里,也不想坐Lewis的顺风车。
但谁能想到有的时候巧合就是这样毫无道理。
Max在接到Lando的短信时正打算去买只三明治作为午休的犒劳,但在看到短信的一瞬,本能让他把饥饿感的顺位远远排在Charles可能会被抢走的恐惧下。
下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务,出去一趟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就在他走到电梯井的时候,Lewis从对面的会议室里走出来,穿着一身色彩过于鲜艳的休闲服。
“你要出去?”
“啊……我要去F大。”Max的嗓子有些发干,他和Lewis并没有过冲突,但总是潜意识里带着一种距离感。
“F大?我也要去,你可以坐我的车。”
就在Max想要用不必麻烦的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Lewis给了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我们可以谈谈上一次没有理清楚的项目,然后早点结束这些麻烦事。”
Max很同意Lewis的每一句话,所以这也正是他坐在这辆外观豪华但内里充斥着奶粉和爽身粉味道的奔驰车里的原因。
“Daniel对于莱比锡RB的广告投入比同期Emriates对于任何一家俱乐部的投放都要高出0.7个百分点,而Emriates已经算是一个平均值上的标准了。”
“我说过了,Daniel当时并没有让我去接管财务,具体的数额敲定都是他一个人负责,以及你看过账目了,除了金额过大以外,并没有其他疏漏不是吗?”Max对Lewis的逼问回以冷静却也同样尖刻的问句。
“那就不能排除资金空转,左手倒右手的情况。”Lewis看着绿灯一下子转为红灯,猛地踩下刹车。
Max一头磕在前座椅背安全座椅用来固定的塑料壳上,“Fxxk!”
Lewis愣了一下“抱歉。”
“不……我是说没事,只是有点疼。”Max有些无奈地揉着被撞痛的地方,“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婴儿座椅?”
“给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一样大,六岁。”Lewis耸了耸肩“我是个omega。”
“哦。”Max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很符合逻辑,他有这么多婴儿用品,他有两个六岁的孩子,他是个Omega。
但Max显然忽略了一点,这车里的许多东西,都不是准备给六岁孩子的。但Max没有过孩子,你不能指望他发现Lewis在这里说谎了。
“你是个Omega?”Max的嗓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他尽可能地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掩饰失态“我是说……啊,嗯……”
“没什么,我知道Omega现在几乎很少见了。”Lewis没有让Max太难堪,表示情有可原,他们的车也总算顺着中央公园左边的大道走到了F大门前。
“我要去教师区域,就不送你进去了。”Lewis打开后门的儿童锁“项目那边看来是还不能结束了。”
Max下了车看着Lewis从职员车道那边拐进了校园,有些说不清楚什么意味。
其实在三十年前,也就是他父亲那一代人,Omega还仅仅是一种少数性征。
而三十年前的那场瘟疫使得整个Omega群体几乎是断崖式人口骤降,上层阶级凭借着医护水平和资金能力,也仅仅保存住了占总人口0.9%的Omega。
Max很惊讶就在于,Lewis竟然是一个如此鲜少的Omega,并且他还像Max一样,工作、社交,没有被摆在上流社会的钻石盒子里任人观赏。
但Max的惊讶也仅此而已,他没有接触过上层社会的事,纽约的下城区与上东区是两个世界,更遑论他还是在布鲁克林区长大的。
Max对F大再熟悉不过了,左边的银杏林道和哈斯罗礼堂,直走到尽头就是食堂,Charles现在应该在停车场等着他。
想到这Max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Lando发消息给他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嫉妒。
是的,Max承认,和Charles交往之初他简直不能容忍Charles和Pierre的任何单独交流。
他们小的时候曾经在一所中学,Max是B班,而A班的Charles和Pierre这对情侣几乎是整所中学都艳羡的。
那时候的Max很讨厌Charles,没有理由,所以这也是Max轮值放饭的那个月,Charles总没有牛奶的原因。
但生活有时候就像是一场极端滑稽的恶作剧,大学开始他们两个人就分到了一处宿舍,Charles和Pierre分手以后喝醉了,Max和他滚到一起,他们开始同居。
两个人像是已经相处了十多年那样,彼此针锋相对却又明白,对面那个偷吃华夫饼的男孩是他的今生挚爱。
或许是从一年前,Max站在Charles的身边,看着他父亲的棺木在神父的祷告下铺满洁白的花。
他一时间好像有种被Charles的人生吞没又重塑的错觉。
他和他的家庭融为一体,虽然他和Charles的父亲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Max看得出,那是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男人。
Charles的父亲每一次和Max的相遇都是带着温和而发自内心的笑,从小到大,即使是那次Max把Charles的书包丢到马桶里,他来接Charles回家的时候,看到Max也是那样笑着。
“Charles,”Max想到这里转过头,对着Charles小声说。
现在是仪式的歇息时段,Charles的眼睛还泛着红,他看着Max。
“我们结婚吧。”Max将捏在衣兜里的戒指拿出来,就像是拿出一张信用卡账单一样漫不经心,但是Max汗湿的手却暴露了一切。
“你认真的吗?”Charles看着他,逆着光的眼神闪烁着Max看不懂的色彩。
“我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家庭的一部分。”Max手里的戒指有些颤抖“你呢?”
Charles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家人,又扭过头,“Max,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成为家人。”
Max的心在这一刻几乎要一片片碎的彻底。
“但是我现在才发现,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考虑过任何其他选择。”Charles接过戒指,随后他从自己的脖颈上解下来那个用银线穿起来的星辰吊坠,“这是我父亲送我的成人礼,我没有准备戒指,这个就当是我的求婚信物吧。”
“那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Max?”
在礼堂和众人的交错中,他们背后是Charles父亲微笑的照片,烛光和花朵簇拥着那个缠绵的亲吻。
Max每一次回想起来那一天,都忍不住露出几乎是痴呆的笑容。
当然Max不否认他并不喜欢Pierre总在Charles的身边出现,你可以称之为Alpha性征长期进化过程中基因遗留的劣根性,也可以认为Max是个感情不成熟的家伙。
总之,当Max看到坐在停车场的石阶上打盹的Charles,心里还是一下子柔软起来,他走过去揉了揉男孩的乱发“Charlie,走吧。”
Charles半睁开眼,“Max?”
“嗯,你等了有多久?”Max看着他脸色显然有些苍白的过头,想到几天前看孕期指南的时候说,部分Beta由于体质原因可以受孕,但是孕期的血糖消耗会成倍地快于Omega。
“没多久,刚刚我给Pierre发消息说你要来陪我,他说他就不过来了。”Charles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Lando有时候真是……”
Max笑了一下,他刚想打趣几句Charles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因为招蜂引蝶而倍感苦恼的Omega,但他抬头的一瞬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Nico Rosberg?还有Lewis?”Max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出声。
Charles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自己的教授在和一位穿着相当……原谅他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他的外貌不容置疑,只是穿衣的品味和Charles确实不是一挂。
“那是谁?”
Max露出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笑容,“我不确定,但是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Charles因为好奇,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Lewis是Nico的Omega,要不然就是Lewis是Nico的……情人。”Max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我从来不知道Nico已经结婚了。”
Charles盯着那边看,“我总感觉那个人很眼熟。”
“拜托,那是Nico Rosberg,教了你六年的教授。”
Charles显然并不打算理会Max的挖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Lewis。”
“真的吗?他是我的工作伙伴……嗯,有些苛刻的同事。”Max耸了耸肩,“以及我以为这个年代工作的Omega已经灭绝了。”
Charles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说我真的在哪里见过他,很面熟,但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的天,Charlie你的神经系统这么快就退化了吗?”Max故作夸张的表情逗笑了Charles。
“算了,有的时候你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Charles站起来,“你的车呢?我预约的是下午两点的检查,估计现在走还不会迟到。”
Max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哦,不是吧。”
“怎么?”
“我完全忘记还要再载着你去做检查的事了,我来的时候坐的是Lewis的车。”Max耷拉下眉毛。
Charles有些无奈,但只能伸出手拍了拍沮丧的Alpha,“那我们就叫Uber过去好了,也不会耽搁太久。”
“Charlie,你说我是不是老了。”Max忧心忡忡地看着Charles。
“嗯,是。”Charles毫不犹豫地给了Max一个肯定的回答,“走吧,Old Guy!”
“Oh,对了。”Charles突然想起来之前收到的电子邮件,“我刚刚收到上东区的房产推荐了,我转发你一下,如果还可以的话,我们去看一下?”
Max愣了一下,“现在的网络也太发达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Charles耸了耸肩,“前两天还有幼儿园的申请信发送到我的手机里。”
Max这一次是彻底大笑出了声,“我的天,这也太可笑了!”
“奇怪的现代社会。”
Max表示不能更同意了,“奇怪的现代社会。”
03 邻居你好吗
Max坐在医院走廊的等候座椅上,Charles刚刚去做全身体检,他就只能坐在这里无聊地等待着。
不过对于Max来说也不是全然无趣,他的目光落在左边的一对情侣身上。年长的女性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娇小的男性Omega,两个人似乎眉眼和他认识的某位法国人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不能确定。
“Max,你怎么在这?”Lando Norris总能在任何意想不到的场合出现,虽然Max知道Carlos是这家医院的外科医生,但偶遇Lando有时候还是挺意外的。
“Charles在做检查,你呢?”Max显然仍旧把注意力放在观察四周上。
“唔,我是来找Carlos吃晚饭的,我们明天要飞西班牙一趟。”
“这两句话前后没有任何联系。”Max随意敷衍了几句。
“我们这一次回去可能会订婚。”
“是吗?”
“你认真的吗?”Max很少这么严肃,“你才二十二岁。”
“你只比我大五岁而已。”
“不,Lando……”Max想要说些什么,但很显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能够给出什么样的建议。
“Max你一直都不喜欢Carlos。”
“我没有这样。”
“我能感觉得出来。”
Max看着他,带着Max常有的孩子气的讥笑“不,Lando你想多了。”
“你明显是有别的想要对我说。”
“Carlos太有野心了不是吗?”Max似乎想要停顿一下,但他看到Lando的眼神已经透出些恼怒,“我在前几天和一位客户签合约的时候,听说Carlos在考虑建立私人诊所。”
Lando眼神动摇了一下,“那又怎么样?”
Max远比Lando所想的更为敏锐,“你不知道对吗?”
Lando没有回答他,“他完全有实力去开一个私人诊所。”
“但是那位客户告诉我Carlos的名片上印着的身份,是Norris地产董事的私人医生。我猜你的父亲可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私人医生。”Max看到Charles从前面的检查室走了出来,站起身,在与Lando擦肩而过的时候侧过头“Lando,你要小心一点。”
Charles停在那里看着手中的报告,Max快两步走上去,“怎么样?”
“医生说状况还好,以及我也没有很典型的妊娠反应,算是Beta里少数不错的了。”Charles显然对这个评价很高兴,“我听说妊娠反应很可怕。”他皱了皱眉。
“那就好。”Max刚想长舒一口气。
Charles就看着他“不过医生说如果我的伴侣在的话,希望能让你进去和他聊一聊。”
Max下意识地有些警惕,那是处于Alpha的直觉,但他不能告诉Charles,他只能点了点头“好,你做在这里等我,哦对了,Lando也在那边,你可以去和他聊会。”
Charles有些惊讶地顺着Max手指的方向看过去,“Max这种恶作剧没有意思。”
Max这才注意到,Lando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真的来过,不过等会再和你说。”
Max推开门的时候,Sebastian坐在办公桌后,百叶窗拉到一半,他身上的医师袍很得体,就像Max遇到的每一位医生一样。
“Hi。”Max主动坐下来,打了一个招呼。
“你是Charles的伴侣。”
“是的我……”
Sebastian打断了他的介绍,“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提前告诉你。“
Max极度厌恶这种预兆着灾难的开场白,他想到了很多年前他的父亲在每一次他被暴揍前这样慢条斯理地告诉他。
但是这一次Max既不能跑开,也不能一拳揍在面前人的脸上。
他规矩地坐在椅子上,“呃……”发出像是被谁扼住喉咙一样的声音。
“Charles的情况其实并不好,Beta本身孕激素分泌相比Omega不足,妊娠反应应该会更为强烈,但是Charles的情况可能意味着你们的……孩子生命力并不是……很旺盛。”Sebastian很快地补充到,“这些只是这一次体检的结果,有可能她只是有些营养不良,但是我们再更进一步检查究竟是什么导致她的……衰弱。”
Max的脑子像是被一万只蜜蜂叮过,只剩下嗡嗡声。
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这对于他而言像是噩梦之中回到很多年前,自己面对升学考试失败的结果那样。
但这一次,他连是谁要对他施加伤害都找不到。
Sebastian或许是看到他的表情太过可怕,有些不忍心地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这个是Beta孕期指南,或许……你用的到。”
Max接了过来,虽然某种程度上,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他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三天后会出具体的结果,我想你更愿意先知道?”Sebastian试探性地问道。
Max胡乱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当他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走廊里寻找着Charles的身影。
但很显然那个穿着衬衫长裤有些乱糟糟的男孩并不在他的视线里。
Max感觉自己的脾气到了爆炸的边缘,他的Alpha警铃已经在脑中轰然作响。
Charles其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Lewis,而更令人惊讶的是,Lewis竟然主动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Charles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教授的……伴侣,这对于Charles来说很难称得上是件容易事。
但Lewis显然足够聪明,他走过来笑着对他说,“别介意,我知道你是Nico的学生,不过我认识你,是因为我的中介为我选定的买主就是你,你可以直接叫我Lewis。”
“嗯……啊?Lewis……我不太清楚……什么买主?”Charles显然被Lewis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弄得有些迷惑。
“你应该收到Lucy给你发的邮件了,她是我们的房产中介,我最近有一套上东区的公寓想要出售,或者出租也可以,我要求是找一对年轻夫妇。Lucy给我们选定的租户就是你和Max,我看过你们的资料,很不错,信用记录良好,并且你们的孩子快要到来了。”Lewis的话把Charles的疑惑全盘消解。
“哦,原来是这样。”Charles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们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匆忙地找房子,只是……她来的太突然了。”Charles提到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
Lewis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掩盖掉眼神中的一些情绪。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下房子。”
“可是Max还在和医生……”
Lewis看了一眼医生的门牌,“Seb的话很多,估计不会很快出来,你可以给他留条消息,公寓离这里很近,二十分钟就能回来。”
Charles在面对Lewis的时候,似乎总会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说服。他点了点头,给Max发了条消息。
Charles坐到Lewis的奔驰上,才发现Max说的没错,这里真的就是被婴儿用品完全占据了。他的手边全是奶瓶和爽身粉一类的东西。
“我有时候总是不太收拾,会很乱。”Lewis这样说的时候,Charles觉得他其实并没有歉意也不是想要解释,只是填补两个人之间无话可说的空白。
“呃,怀孕很痛苦吗?”Charles问的很突然。
Lewis愣了一下,借着后视镜看着Charles,“痛苦?”
“我是说妊娠反应之类的什么?”Charles脸一下子红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些很可笑的事。
Lewis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那些是挺折磨人的,尤其是对于Beta而言,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生育的Beta,他只生育了一次,险些流产。”
Charles点了点头。
“不过……”Lewis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打住了。
“我觉得你和Max会是好父母的。”
Lewis将车停在公寓门口,那栋公寓很特别,像是隐藏在市中心的一栋小别墅。
Lewis指着第三层说,“就是那里,一层的住户已经在今年搬走了,二层也是我的房子,我偶尔住过来,某种程度上你们是这里唯一的住户,会很安静。”
Charles其实很喜欢这里,这栋小楼和周边的摩天大厦格格不入,但和公园离得足够近,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有秋千架,就像是市中心的一处花园。
“我很喜欢。”Charles很认真地说。
“我想你会的。”
Lewis指了指楼上,“要去看看吗?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今天就给你钥匙。”
“你认真的吗?”这一次轮到Charles彻底惊讶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着急的房东,比租客还要急迫。
Lewis的表情微微变动了一下,“抱歉,我太着急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不勉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Charles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太幸运了。”
他跟在Lewis身后上了楼,停在那扇铁艺雕花的门前,门上悬挂着一个小小风铃,推开门,玄关处挂着一盏梨形吊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从玄关可以直直地看到阳台,甚至还能看到外面的广场和风景。
沙发和地毯都是纯色的布艺材质,墙壁粉刷成介于淡绿和淡蓝之间,一切都很朴素,但是带着足够的家庭气息。
Charles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着,这里或许真的是一处很好的房子。
“你觉得怎么样?”Lewis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Charles看着卧室的大床和落地窗,“非常好!我是说我喜欢这里。”
“钥匙给你,你可以尽快搬进来。”Lewis把钥匙丢给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给他一串炸弹,Charles看着掌心的钥匙,有些发愣。
“走吧,我想Max说不定会着急。”
回去的一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更是让人窒息,但Charles又觉得似乎和Lewis之间,这样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Charles,如果Nico问你有关房子的事情,请你一定要告诉他,你们很早就打算住进来了。”Lewis在Charles下车前,用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Charles。
Max看到Charles从Lewis车里走下来的一刻,飙升的肾上腺素立刻得以回落,甚至带给他一种莫名的疲惫感。
Charles走过来,脸上的困惑并没有消解。
“你怎么和Lewis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让我们今天就搬过去。”Charles把钥匙拿给Max看。
“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他的房子,他让我们去住。”Charles磕绊了一下“啊我是说,他愿意租给我们。”
“租金呢?”
“我不知道……”
“别的具体细节呢?水电、家具?”
Charles有些可怜地站在那里,“我不知道……”
Max无话可说,只能带着Charles站到路边等着他们两人的Uber,他得送Charles回学校,然后去找Lewis问个清楚。
“Max,我觉得Lewis……”Charles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形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Lewis?”
“他似乎很需要我们住进去,这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Charles的直觉就和他的运气一样,好的惊人。
他甚至只是去麦当劳打工都能够抽中当日的周年大奖,一次西班牙之旅。
“你确定吗?”Max犹豫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Lewis可能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理由。
“你可以再问问,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我们搬过去也不会太坏,只要Lewis不要价太高。”
Charles对着Max挤了挤眼睛。
Max笑了出来,但在他下一秒想到Sebastian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又很快敛去了笑容。
Max转过身装作迷了眼睛,揉了揉,“走吧,你不想迟到的对吧?”
04 当Nico来敲门
Max坐在新家的沙发上,有些精疲力竭。
上一个周简直像是一场混乱风暴,他就处在暴风眼中,无处可逃地忙乱不堪。
但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从那些事情里喘口气,Charles昨天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证实Sebastian的担忧并没有成真。
Charles和她都很幸运,一切平安,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Charles得体太健康了。
Max现在都记得自己拿着报告出来的时候,笑得像一个傻子或者疯子。
至于搬家那件事,他问过Lewis,对方只是告诉他水电、家具免费提供,而房租也只要市场上的一半。
虽然这一切都只让这件事变得更加蹊跷,但是Max无力拒绝,这太完美了,以及这样他和Charles才不用为了小公主的摇篮而和纪念款XBOX手柄说再见。
Max心满意足地拉开一罐嘉士伯,上面利物浦夺冠的联名红色包装让他有点心烦。双红会里的老对手夺了冠,还是时隔30年,虽然敬佩,但还是有些替红魔感到惋惜。
任凭自己的思绪四处乱跑,Max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Charles今天是实训的最后一天。
这之后他和他的教授已经讨论过,他们一致决定为了Charles和小公主的健康,Nico会主要让Charles负责图纸涉及的工作,至于实训可以由Lando他们带着模型来这里讨论。
Max想到不经意间自己似乎就迈入了有房有车有老婆的成功人士行列,有点小小的自得。
这种自得在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就转成了脸上的一个傻笑,他决定要在打开门的第一秒,就给Charles送上一个法式热吻。
门被Max热情洋溢地拉开。
但是看到面前这位笑容完美,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Max很庆幸自己没有连脸都不看地亲上去。
“Max你好。”Nico Rosberg总是那么自然地出现在每一个Max觉得并不是那么适合他出现的场所,比如大学二年级的树林,他和Charles的幽会就被他撞破过。
“你好。”Max相当不情愿地侧开身,他看到了Nico背后的Charles,递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Charles耸了耸肩,“我说我坐地铁就好了,教授一定要把我送到家,然后说是要看一下我的设备安装,他说校内系统升级了,他带了U盘来帮我重装一下。”
Max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没有深究,递给Nico一双客用拖鞋。
Nico也丝毫没有犹豫,一边道谢,一边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客厅,他似乎在打量着周遭,眼神里带着回忆一类的东西。
Max侧过头对着Charles悄悄说“你不觉得他像是在回忆过去的爱情吗?”
Charles看了看,“不知道,不过说不定呢?Lewis和他可能真的一块住在这里过。”
就在两个人悄悄说话的时候,Nico转过身看着他们“Lewis把这间房子卖给你们了吗?”
“啊……不是卖,只是出租。”Charles实话实说。
“他常来这边吗?”Nico一边抚摸过墙上的一幅相框,那是一张以赛车场为背景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男孩骑着独轮车,逆光的身影看不清面貌。
“最近好像经常来,昨天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他和孩子们正在打扫卫生。”Charles有时候总是有些蠢,这是Max最爱他的地方。
Max显然清楚Nico是在套话,但是Nico和Lewis之间的事他并不想干涉,所以即使Charles说的再多,Max也不会去干涉。
“原来是这样。”Nico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Charles,U盘我就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安装就好,等着过两天我再过来拿。”
Nico说完就走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高定皮鞋,挥了挥手,“再见,你们真的很甜蜜。”
Charles看着自己手里的U盘,又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门,最后只能看着Max“所以……他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Max倒是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不打算告诉Charles,他故意翘起一边的眉毛,“哦,那你可以好好猜猜。”
Charles随手拿起一个枕垫向Max丢过去,两个人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笑闹着。
当然,事情对于仅有一层楼之隔的Lewis Hamilton来说,那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Lewis在刚刚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教师的电话,他的大儿子James似乎有些发热,而他却不得不回家取一份报告,并且要赶在自己的上司大发雷霆前回到办公室,顶着怒火继续汇报。
当然,Lewis作为一个已经历经职场十五年的Omega,甚至还连续六次升职,坐到了总监位置。
他觉得这些都还在他能够处理的范围内,毕竟此前更严重的羞辱、更迫切的家事都发生过。
但就在他走到自家门前,抬头对上那双微笑而平静的眼睛时,他感觉自己脑海里那根与理智相关的弦,彻底地绷断了。
Lewis感觉自己的肾上腺激素在疯狂飙升,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放慢那些应激性地逃避反映,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Hi”
Nico看着他,“Lewis,我……不是故意出现的。”
Lewis看到Nico今天穿的是淡蓝的衬衫配一条米色休闲裤,很日常,甚至有点像是约会前的装扮。
他努力让自己把脑海里的念头都消除,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他握着钥匙的手在发抖,这一刻他突然有点生气,自己搬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密码锁,这样就不会像一个得了帕金森的人在这里哆哆嗦嗦。
Nico似乎站在他的背后,“Lewis,出什么事了?”
“什么?”Lewis假装很平静地,甚至笑了一下。
“你很焦虑,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无论如何,我和你……”Nico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把那个词吞了下去,“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我能够帮助你的事。”
“没有。”
“你确定吗?”
“我说了没有。”
“James发热了,老师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会去接他。”Nico走到他的正面,似乎想要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永远都在拒绝我?我可以帮你的,我也是他的父亲。”
Lewis似乎被“父亲”那两个字彻底地激怒了,他很少会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话,即使是愤怒也都是用冷战来处理,但这一次他的眼睛里带着怒火,“我们现在和离婚也没什么分别,你……”Lewis似乎自己也说不下去这个话题,他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嘲讽,“Nico,以前的事就过去了,我们争吵的太多,多到上帝都看不下去了。”
Lewis顿了顿,“你知道年轻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快乐的,那时候我不需要做一个Omega,而你也不只是一个Alpha。现在的你要为你的家族做好一切。这两年里我们分开反而比在一起更轻快,我理解你的苦衷,所以我们现在走到今天也算是不错了,不是吗?”
Lewis这一次终于将钥匙对准了锁孔,门被他拧开了,“你可以去接走James,我会非常感谢,如果你能把我之前去找你时,给你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就更好了。我下午还要继续工作,所以不招待你了。”
Lewis说完,门重重地摔上。
Nico一个人站在楼道中间,他看着门上的风铃还在摆荡着,那些清脆的声音像是一些碎片,来自于遥远的过去和从前。
05 TIME MACHINE
16年的西班牙,对于Lewis来说,是一场伤疤乍现的旅程;
Charles低着头检查手上的机票,说实在直到前两天去兑换奖券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只是去打工,并且作为工作人员象征性地参与一下抽奖,可谁知道就这么中了头等大奖。
他告诉Max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还相当不屑地表示Charles的愚人节笑话太差劲了。
直到Charles拿着那张官方证明,丢到和球衣在床上滚成一团的Max身上。
那家伙才一溜烟爬起来,上网谷歌旅行攻略去了。
Charles表示Max要为不相信自己付出代价,Max表示他什么也没听到。
总之,当两个人站到检票口前,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这种运气某种程度上真的是Charles独有的。
他们甚至还是头等舱的机票。
阿联酋航空的头等舱待遇,以他俩现在背负的学生贷款数目来说,本来是天方夜谭一样,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变得切实可行了起来。
“哦,Charles如果你能多中奖几次,我可以下半辈子不用工作,等着你抽奖养我了。”Max在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毯子时,相当舒适地又要了一杯汽水,是的,他比起红酒还是更喜欢汽水。
Charles则非常彬彬有礼地要了一杯干红,Max表示从来不知道他这么有品味。
两个人应该算是偌大头等舱里的唯二顾客,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奖券也很有心地为了降低成本,将旅行定在淡季。
但就在两个人认为头等舱是独属于他俩的时候,从入口处走进来的两个男人下意识地让他们噤了声。
一个深色皮肤、黑发,眼睛尤其漂亮;另外一个像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本人。Max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凑到Charles耳边,“他们有钱爆了!”
Charles理解能坐头等舱的人除了他们这种运气超好的人以外,大概率都是有钱人,但他不明白Max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是有钱人中上层的那类。
“你看他的手腕和戒指。”Max说的显然是Lewis。
只不过那个时候Max还没工作,自然也不认识Lewis,而Nico那时候还在为家族产业做董事,Charles更是无从了解。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一种机缘巧合的玩意,像是魔方一样,不知道哪里会和哪里拼合到一处去。
“好大颗的钻戒!”Charles对于珠宝像来不感兴趣,但大到类似一颗鸽子蛋体型的钻戒,还是有点惊人。
“还有他手腕上的手环,我前几天在某个明星手上看到过,据说是限量款,全球十几只的那种。”Max一边说一边咋舌。
“我的天,我有点觉得坐在这里的我们太不合适了。”Charles吐了吐舌头。
“所以说多亏了你的运气!”Max这一次终于毫不吝啬地赞美起了Charles,虽然只换来Charles翻了一个白眼。
但其实如果他们俩能够对于Lewis和Nico 再留心一点,他们或许就不会带着那么敬畏地神情远望着他们的财富。
因为,只需要盯着Lewis和Nico的生活看上三秒,你就知道,他们简直是一团糟。
Lewis看着一定要和自己隔着一个位置坐的Nico,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现在连话都不屑于开口了吗?”Nico抬起头,嘴角带着完美的微笑,只不过看在Lewis眼里,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种嘲讽。
“我不明白,你这次旅行的意义难道不是告诉媒体,你和你的Omega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你的婚姻非常完美,你很幸福,所以Rosberg引擎才能够继续在资本市场收割财富?”Lewis用完美而标准地英音,那在月色下吟诵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地语调,不留情面地讽刺着Nico。
“不。”Nico笑着摇头,“Lewis,我这次旅行的意义,就是要报复你。”
Lewis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舷窗外的云层,城市和城市里的那些糟糕事情,都被远远地丢下了。
“Lewis,这一次即使不是我父亲的要求,我也会亲自让你离开那家公司。”Nico站起身来,走到Lewis面前,他用德语对Lewis说,他知道Lewis虽然不怎么擅长说,但基本的德语还是能听懂的,“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Lewis看着他,“Nico,你真的认为全都是我的过错吗?”
Lewis似乎笑了一下,“我之前没有指责你,那是我理智上明白,怪罪谁,Anna都不会回来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你没有去那个该死的慈善晚宴为你的公司做宣传,或许Anna就不用睡在提篮里,待在我那辆该死跑车的后座上?”
Nico似乎一瞬间哽住了,这半年里的争吵凡是涉及到Anna,Lewis总是默默地听,或者用别的来为自己辩驳,但他从来没有指责过Nico。
他有些犹豫地转过头希望和Lewis对视,当然,Lewis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Lewis左肩上的时钟纹身从他的无袖衣里露出一角,纹身还被防水膜包裹着,Nico盯着那个纹身愣了一会。
他的眼神在机舱内昏暗的室内灯下显得更深,“你什么时候去纹身的?”Nico平日里和Lewis一般都是用英文交谈,但Lewis清楚当他用德语发问的时候,Nico可能处在某种情绪的边缘。
Lewis没有抬头,“昨天。”
“你说你昨天下午在工作,所以才推掉了那位家庭咨询师。”Nico听起来好像没有半分情绪,甚至平静地有些异样。
“我不需要咨询师。”Lewis看着他,“永远不需要。”
Nico望着Lewis,那张他从十几岁时就朝夕相对的脸庞,在岁月中沉淀地更美却又更捉摸不透,“Lewis,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耿耿于怀。”
“不明白?”Lewis似乎一下子被谁掐住了喉咙,他盯着Nico Rosberg的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的那种状态,“不明白?”他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Nico被Lewis的姿态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被Lewis眼神中的憎恨伤害到,一时间也僵在原地。
Max他们坐的离Nico这边足够远,两个人戴着耳机沉浸在玩具总动员里,Charles只顾着一张接一张地抓着抽纸擤鼻子,Max因为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冒汗,所以难得没有打趣。
Nico看着Lewis,“Lewis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只要一开口就是在争吵?”
Lewis像是没有力气再开口一样,他将头转向舷窗的方向,直到他能够让自己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Nico……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不清楚……”
“Lewis……”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努力走出来的。”Lewis说完就将头靠在椅背上,似乎打算睡过去,但Nico知道,Lewis是在表示不想再继续对话下去了。
“Lewis……”Nico像是在轻声呼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一声叹息,也是时光留给在岁月中磋磨掉了一切的爱人间的无言以对。
Max踏上马德里的土地时,眼圈还泛着红,他身后的Charles也好不到哪里去,鼻子一抽一抽。
“该死,我发誓以后我绝对不会一口气看完玩具总动员123。”Max像是在对谁赌咒一样。
“可是真的太感人了。”Charles的绿眼睛嵌在红的彻底地眼圈里。
“你看看现在我们俩,就像是大吵一架之后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Charles倒是被Max的形容逗笑了。
“我们现在去哪?”
“SUPER MERCEDES酒店,"Max看着手上的那份宣传册,画报上的酒店不是普通的金碧辉煌,而是那种处处用黑白灰堆砌处的望而生畏。
这种强求内涵的自我标榜说实在很让Max反感,但是看到那张Kingsize大床和露天星空浴池,Max表示也不是不能忍受。
Charles倒是对这些都不怎么在意,对他来说只要Max不打算把他丢在马德里和西班牙人用英语交流,一切就都称得上美好。
直到两个人倒在酒店的大床上,看着地上还没打开的行李箱,窗外的泳池和阳光美妙的像是一首弗朗明戈舞曲,连那些绿植都像是比别处更鲜艳。
“我突然有点喜欢上西班牙了。”Max叹了一口气,看着躺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脸对脸的年轻男友,“要不要以后搬家到西班牙?”
Charles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眉毛揪紧,“不,我觉得纽约虽然……呃……哪里似乎都不如这里……嗯……”
Max不打算能从Charles这里得到什么正经回复了,“去洗澡?然后去吃西班牙海鲜烩饭?”
“这就是我们晚上的安排?”
“唔……如果你愿意,好像听说晚上有个酒会,我们也有邀请函,顶级大厨还有交响乐。”
“那我们干嘛现在还要吃饭?”
Max承认有的时候Charles又会比想象之中聪明太多,“那就先洗澡,然后晒太阳。”
“一起洗吧。”Charles慢慢地眨了眨那双绿眼睛,嘴角上翘,“或者我们可以只……洗澡。”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7点的狗血肥皂剧更让人讨厌,那大概就是三流小说家笔下该死的巧合。
Lewis出现在Max和Charles套房的对面,那一间的门和其他顶级套房的门没设么太大的不同,除了它的门牌那里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花体的姓氏“ROSBERG”。
Lewis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指贴在感应区,绿灯亮起,门滴地一声弹开来。
当Lewis看到室内一片漆黑的时候,不得不说确实松了一口气。
“你在躲我。”
Lewis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是一瞬间狂跳,他几乎要被那种血液上涌地感觉刺激地头痛了,“你在。”
“我以为你是真的打算和我谈谈。”Nico站在窗边,窗外的天色夜已经昏暗下来,所以Lewis一开始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Lewis哑口无言,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和Nico谈起这件事。
“Lewis,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究竟在和谁过不去,Anna……她已经走了那么久”Nico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但又像是有些微醺地意味,Lewis隐约嗅到了一丝广藿麝香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Lewis已经有些因此而生理性发热。
“我没和谁过不去。”Lewis为了压制体内隐隐而起的燥热,语气变得更加生硬,“马上要去酒会了,你还要致辞吗?”
“如果你不希望,我可以不致辞。”
“我没有任何想法。”Lewis其实更想说——我没有任何期望,对你,Nico Rosberg。
“Lewis……Lewis”Nico像是有些醉地往这边走过来,Lewis被Alpha的信息素味道熏地有些头晕,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父亲需要我来继承家族的事业,Rosberg作为最成功的引擎财团,无论如何都需要……”
Lewis后退了一步,“我先下去。”
Nico看着Lewis仓促离开的背影,嘴唇微微开合,眼神却始终盯着那个身影。
Max一屁股坐在宴会厅靠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睛打量着周遭处处透着不必要奢华的装潢,桌布上的刺绣花纹,餐具上考究地花体签名,以及连椅子上都能看到诸如设计师撰语一类的无聊玩意。
Max甚至想要吐口水了,他的男朋友端着一碗覆盆子挞坐到了他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Max面前,“吃这个吧,别骂人。”
Max瞥了一眼明显读懂自己心思的男朋友,“好吃吗?”
“不错,反正比我做得好。”Charles耸耸肩,“我刚刚好像遇到这家酒店的老板了。”
“什么?”Max有时候听不太懂Charles想说什么。
“我看到这个是Rosberg集团的产业,邀请函上写什么写着晚宴的高潮是Rosberg致辞,那边就站着一个Rosberg。”Charles指了指香槟塔那边,Max顺着看过去,那是一个西装笔挺,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
Max看了看那个人,又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Charles瞪了他一眼。
“你和他不太一样,以及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那种。”
Charles虽然觉得Max不像是在夸他,但还是从字面意义上高兴地接纳了。
Nico站在香槟塔周遭,软银投资部总监和红杉资本的投行经理围在他周边寒暄,他们先是聊了聊天气,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英国人,接下来就从红酒、酒庄、马场一路聊到了下个季度Rosberg引擎和车队的合作上,红杉资本更倾向于替他们握有一部分股权的迈凯伦拉赞助,而软银那边则是另有打算。
Nico在言语的机锋里相当自如,他天生就是拿捏着这些的人,被上帝亲吻着出生的幸运儿,每一个见过他的人估计都会这么形容他。
随着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Max抽了抽鼻子,皱起眉来,“我的天这群人也太没有道德了吧?连信息素抑制剂都不喷吗?”
Charles扭过头看着他,身为Beta的他最多只感觉像是大家喷了香水,而落在Max敏锐的Alpha感官阈值内,这些故意暴露的信息素简直就是在对他进行迫害。
Charles有些担忧地看着男友,“我们要不要先出去?可能这是什么上流社会的传统?”
Max恶狠狠地在临走前瞪了一眼那个什么Rosberg,谁让他看起来像是这群上等人中的上等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Lewis穿着墨色缎面的西装,他手背上的玫瑰纹身在水晶吊灯下和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一起熠熠发亮。
红杉资本的经理人眼神转了转,对着Nico露出一个了然地微笑,举起酒杯对他示意,“那下次再仔细商谈。”
他临走前凑到Nico耳边,“有位相当出名的模特仰慕你许久了,你最近不是刚好可以转换下心情?”说完像是怕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确,他的眼睛向着Lewis方向瞥了一下,“模特是个Beta,不会给你留下什么顾虑。”
他们这个所谓上流社会的圈子并不大,而风流韵事和家长里短是腿最长、跑得最快的两类消息。Nico和Lewis的婚姻其实当年就有几分众矢之的,没人看好他们;而Lewis和Nico半年前那场意外,让他们在外人眼中看来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别说这些傻话了。”Nico只是笑了一下,但他没有拒绝,即使他知道Lewis猜得到他们对话的大概内容。
Lewis的表情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得体地过分,他对着那位红杉资本的投资经理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那位经理脸上的笑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他点了点头,就端着香槟杯走到另一边去了。
“我以为你很讨厌这种场合。”Nico站在那里,吊灯上的灯光洒在他金丝一样的头发上,Lewis时常为Nico的外貌失神。其实在Lewis遇到Nico的那天,虽然他们还只是孩子,他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人是携带着上帝的旨意出现在他的面前,眼前的人是被耶和华、玛利亚赐福的天使。
“你怎么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吗?”Nico的声音很轻,轻的只能他们两人听得见。明明是挑衅和讽刺的语调,但Nico总能做到云淡风轻,甚至在旁人眼中Nico似乎在关切地和他的Omega在交谈什么,而他的Omega表情看起来非常奇怪,让人觉得Lewis有几分不识好歹。
Lewis从恍惚中抬起头,再看着面前这个和他从少年纠缠到成年的男人,Lewis笑了一下,Nico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使,从来都不是。
“你绝对不会希望我和你在这里争吵。”Lewis的手里握着酒杯,不是起泡酒或者香槟,而是浮着碎冰的威士忌。
“你从来不会做我希望你做的事。”Nico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酒杯上,目光一紧,“你不是戒酒了吗?”
“这和你无关。”Lewis或许是为了进一步激怒Nico,也可能只是下意识地,他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精烧灼着他的肠胃和喉咙,他猛地咳嗽了几声。
“和我无关?”Nico突然向前迈进一步,他逼近地态势让Lewis下意识地后退,Nico脸上那副惯常的假笑一瞬间消失,换上了眼底隐约地愤怒,“你在怀Anna之前有说过要去戒酒对吗?你那个时候就在欺骗我吗?”
Lewis这一次没有因为Nico的咄咄逼人而后退,他抬起头,盯着Nico,“你认为我会在那时候喝酒?我疯了吗?我酗酒是因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在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你难道不在旁边吗?”
“你是说你认为我和我家族给你的压力让你酗酒?让你出现心理问题?是我让Anna死掉的吗?”Nico就这样说了出来,那个禁忌一样的短语就被他这么说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在Rosberg的家族晚宴上……在Lewis格格不入的场合里。
Lewis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的酒杯递给Nico,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希望Nico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不想就被这么血淋淋地扒开,等待着周遭虎视眈眈蚊蝇们的舔舐。
Nico抬手打翻了酒杯,玻璃跌在大理石地面上,零星碎了一地,无数个Nico倒映在上面。
Lewis有些慌了神,他僵在了原地。那一种要让他窒息的恐慌,似乎从半年前的那天裹挟着更浓重地伤害来到了今天。
*
Lewis看着车库里并排列着的保时捷-BOXSTER和Murcielago,怀里的Anna还在熟睡,作为六个月大的婴儿,Anna总是乖巧的过了头,长而卷的睫毛上下闪动,露出和Lewis一模一样的眼眸。
James兄弟两个被他们的外祖接到柏林度假去了,本来今天Nico主动要求留在家中陪护Anna,Nico从Anna出生以后几乎希望天天呆在Anna的身边。没错,Nico对于Anna的爱有时候让Lewis都会有些略微妒忌,虽然那也只是一瞬,因为Lewis明白Nico为什么如此爱她。
Anna是他们的天使,有着Lewis的眼睛和Nico的金发,甜美而乖顺。Lewis时常在夜半坐在Anna的摇篮边,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就能够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Lewis每一天的祷告都在感谢上帝将Anna带到了他的身边。
Lewis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选Murcielago,他永远无法拒绝V12发动机,这也正是他当初同意Nico以这辆超跑,作为Lewis在孕期最后三个月是在家休息而不是工作的交换筹码。
Lewis将安全提篮放在后座,Anna躺在里面笑着拽住Lewis的手指,婴儿的细腻触感让Lewis几乎融化,他低下头亲了亲Anna,“睡个好觉,甜心。”
Lewis今天要去公司拿几份文件以及参加一场组会,他的产假显然要到期了,下一周他要参与一次子公司的IPO筹划,一些交流显然很必要。他们的保姆今天休假,Nico之前说要留在家,Lewis就没有取消这一次的会议,但是Nico那边似乎纽约分部出了些问题,不得不赶去处理一下。
临走前Nico向他保证会在七点之前到Lewis的公司将Anna接回家。
当他的车子挤在高架桥上进退不能的时候,Lewis才有些无奈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因为太久没有去公司,忘记了城市交通的晚高峰。
五点半的纽约看起来在夕阳之中浸泡地刚刚好,玫瑰蜂蜜一样的色泽让他忍不住想到了不久后他和Nico会去伦敦补办婚礼,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有Anna也会陪在身边,家庭似乎能够将那些生活赋予他们的残酷一点点抹除。
Lewis想到最近Nico的家族对于Lewis也渐渐露出了认可的态度,不再因为他是一个要求工作、不愿意做个花瓶、出身低微的Omega而抱有居高临下的敌意和轻蔑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Lewis对着夕阳露出一个微笑。
而就在下一秒,他听到后座传来了轻微的声音,他猛地回过头,然后探身到车后座。
他呆愣住了,血液冲到头顶而后又迅速褪去,他甚至不敢抬手去触碰Anna的脸庞。
她的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那样,但是Lewis看得出来,她小小的胸脯不再因为呼吸而有所起伏,那张红润的脸蛋在渐渐苍白下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生命之间的紧密关联,已经给出了他一个可怖的答案。
Anna死了。
在那一天的高架桥上,有一辆轮廓锋利的明黄Murcielago,一个男人坐在车里,眼泪无意识地流着,他动也不能动,上帝给他带来一位天使,却在Lewis要为她献上一切时,夺走了他。
那一天之后的事情Lewis一点印象都没有了,Nico什么时候出现的,医院里发生了什么,Lewis一概都不记得。他只记得Anna的冰冷,和那种扼住他咽喉的恐惧感。那是一种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走失了的错位感。
医生说这是典型的“婴儿猝死综合征”,必须要经过尸检才能确定致死原因。医生说可能是由于父母酗酒,或者可能是二氧化碳不足,甚至也可能是一种基因层面的先天缺陷。
Lewis不知道最后Anna有没有被推上手术台,被那些锋利的刀片切割,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Anna离开他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Lewis忍受着半年前的恐惧再一次袭击着自己。
但他面前的Nico却并没有因此对他施以怜悯。
“Anna的死因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可悲的意外。”Nico看着他,但那眼神里似乎带着憎恨,“但医生说,如果不是一种纯粹的意外,那就更可能是因为父母亲有过酗酒经历……在孕期。”
Lewis被击中了,那些恐惧变成了实体,砸在他的脸上,让他破碎了。
他的手背被就被碎片划破了,血顺着手腕流下,Lewis转过身,走出了宴会厅。
Nico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说实话,他们根本没有对Anna尸检。他只是想要狠狠地、狠狠地伤害Lewis。
不为什么,因为他害怕如果不让更多的恨意填满他们两人之间。他就会因为心软而放手,让Lewis离开他,离开这个庞然的家族和疯狂的上流社会,Lewis不属于这里。
但Nico Rosberg从来不是天使,他只是想要把Lewis留在身边。
所以,他选择心知肚明地伤害彼此。
即使他的心也在流血,但他还是握着贯穿他和Lewis之间的锋利刀刃,一起痛苦好过孤独想念。
06 PIZZA还是Spaghetti
无论是Max还是Charles都没有将16年西班牙旅行的经历和Lewis还有Nico联系起来,所以他们对于Lewis搬到楼下意味着什么完全没有概念。
Charles甚至还十分高兴地从Délicieux(美味深处)买了几块马卡龙送给Lewis和他两个儿子。
James和Stephen都很漂亮,金发碧眼,Charles在看着他们的时候总能看到Nico的影子,只不过显然这两个孩子更真实,也更顽皮。
他亲眼看到过Lewis坐在自家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而两个孩子还在用碎纸进行着“艺术创作”。
回到家Charles一副后怕模样地看着Max,“我真的无比希望我们的小公主不要像James他们那么疯狂。”
Max当然知道Charles说的什么意思,Lewis的两个儿子捉弄过Max几次,这点就让Max已经很不爽了,更何况James他们的调皮几乎在这个街区都要称得上大名鼎鼎了。鸟粪炸弹和万圣节活动让整个街区都知道Lewis家里有两个“小混蛋”。
“放心。”Max相当笃定自己的女儿会是天使一样美好,但就在他想要抒发感慨的时候,Charles在厨房那边传来一声吃痛的叫唤,Max叹了一口气,估计他是又在开罐头的时候弄到手指了,如果女儿有一个像Charles一样蠢的脑袋,那还是有些太危险了。
Charles探出头来,“你刚刚说什么?”
Max吓了一跳,他几乎以为Charles学会读心术了。
“我没说话。”
“啊?我以为你刚刚说中午要吃意大利面。”
“你要做吗?”
“呃……Lando说待会他和Albon还有Albon男朋友要过来玩,他们会带过来,问我们想吃意大利面还是披萨?”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要过来。”Max盯着Charles,“他们这么突然吗?”
“我不知道,Lando刚刚发消息给我,可能是要玩游戏?”Charles耸了耸肩,“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事情,你不是休假吗?”
Max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和我二人世界。”
Charles被Max逗笑了,“哦,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一切世界。”
就在他们说话时,楼下似乎传来了争吵声。
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其实很好,但他们也确实听到了那些刺耳的词汇和愤怒的表达。
Charles有些担心地看着Max,“我们去看看吗?”
Max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我去看看,等确定没什么了你再下来。”
Max走到二楼和三楼的平台那里,就看到了争吵的源头。
Lewis和他对面的Nico对峙着,或者说,Nico单方面地再对他说着什么。
“Lewis,我真的不是来这里找你麻烦的,你看到了,这三年里我已经意识到了我当初错的有多么离谱,家族那些事情我永远不会再参与了,我们之间的阻碍不是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不能够接受我。”Nico很少会有这么恳求的语气以及剧烈地情绪波动。
Max抽了抽鼻尖,广藿麝香的味道,估计是Nico的信息素。
“你难过的时候就可以伤害我?我曾经以为我们两个人之间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我才不在乎外界的说法、你家族的看法,但你后来变了,我为了你放弃了Mc的工作,我搬到了纽约,你旗下的公司里。”Lewis似乎也被信息素的味道刺激,有些气喘,但他还是强撑着说下去,“我做的很好,好到你和你的父母、你们家族的董事都觉得不可思议,Anna的到来我知道是你设计好的,我的紧急避孕药被你换了,没关系,我可以不追究。”
Lewis顿了顿,他看着Nico脸上的神色愈发苍白,露出了一抹笑,“但是Anna离开这件事,你们彻底让我放弃了一切希望,后来证明,大概你是要彻底失去点什么才能明白,有些东西,再决定放手后,那些伤害注定让你我无缘。”
Nico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拉住Lewis的手,但他看到Lewis后退的动作,又止住了自己,“我知道……对不起和抱歉都是毫无意义,但是无法改变过去,我能做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我爱你,爱James和Stephen,Lewis……”
Lewis想要说些什么,一楼传来一阵响动,接着就是抱着七八个Pizza盒子的Lando还有两个年轻人跟在身后。
Lando看到Nico显然有些惊讶,“教授?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他的视线落在Lewis身上,显然在等着Nico介绍。
Nico用眼神对着Lewis恳求了一下,Lewis没有看他。
“这是……我……”
“我是他的前夫。”Lewis比想象中更干脆,“很高兴见到你。”
Max敢保证Lewis要是有半点高兴,他就能把Charles做的西班牙烩饭吃下去。要知道Charles的西班牙烩饭险些把路边的流浪狗给吃进宠物医院。
“啊……哦……”Lando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那……我们要去Max和Charles家,你们要来吗?”
Max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几乎脸都要垮掉了,他知道Lando喜欢嘴上跑火车,但难保Nico不会当真,毕竟在Max的角度看来,如果是能够和Lewis多相处一会,Nico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啊?是这样吗,我刚好想到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可以和你们讨论改进一下,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好了。”Nico又露出那份带着恰到好处顾虑地微笑来回应。
Lando摆摆手,“我不介意,再说Geroge今天拿了太多Pizza,我们几个人绝对吃不完。”
Lewis刚想要摆脱掉这些人,说自己过一会要去接他的孩子们。
“Lewis?”Max当然不是想要帮Nico,但是他更希望Nico和Lewis能早点解决他们两个人的破事,不要每天都出现在这里吵个不停。Max装作才下来的样子,“Lando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也一起吧?正好工作上的事情我这里也有些思路,可以讨论一下。”
Lewis唯一不能拒绝的事情就是工作了,他又没有Rosberg家族在背后撑腰,日后离婚如果争夺抚养权,Rosberg家族的律师怎么可能给他余地,他只能多攒些钱,看看能不能雇到个还过得去的律师,最起码他不想那么轻易就放弃。
“……”Lewis看了一眼Max,终于点了点头。
“上来吧,Charles已经把Xbox装好了,就等着你们来打FIFA了。”
“他不会已经选好自己的球队了?”Lando大声叫着冲上了楼,Charles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人鱼贯而入,抬起头看着排在最后的第六个人,也就是自己的丈夫,瞪圆了眼睛表示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Max只能耸耸肩,做了一个“以后再说”的口型。
Lando把Pizza往桌子上一放,把正打算酝酿一番如何和Albon打招呼的Charles打断,敷衍地推了推George,“这个是Albon的男友,英国人,开了一家叫什么Russel的意大利餐厅,今天的Pizza就是从他店里拿来的。”
Charles眼睛抬起来和George对视,“我很喜欢吃你家的Pizza,或者说这是我在纽约吃过最正宗的意大利菜。”
“我们的厨师是意大利人,我会向他传达你的赞美的。”George欠了欠身,像是一个英式贵族那样露出一个完美微笑。
“Charles,你不能直接选格列兹曼。”Lando看着Charles已经选好的阵容,“我抽了四次都没有抽到他的卡。”
“哦,别这样,我还没有把齐达内放上来呢。”Charles在游戏的时候大概是他生活中少有的认真,虽然这不代表他游戏玩得好。
“那我要用罗纳尔多。”Lando毫不犹豫地选上了外星人。
“随你。”
“你看起来相当的自信。”
“哦,如果是和你比赛的话,这个程度的自信必须要有。”
Max看着已经陷入游戏的两个人,以及坐在沙发边上因为无话可说就开始进行情侣之间亲密谈话的Albon和George,咳嗽了一声,两个人抬起头来看他。
“那个,我是Max,很高兴见到你们。”
“我们听Lando经常聊起你,这么冒昧地就来打扰你们,有些失礼了。”Albon看 起来相当礼貌,但又不是那种刻意的客气,这一点让Max松了一口气,他某种程度上对于交往新的朋友还是有些抵触。毕竟他从青春期开始也就只有Lando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Charles也没有太多朋友,但是Pierre的存在已经让Max足够羡慕了。
“那个,”Albon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George,压低声音看着Max“他们就那样也没关系吗?”
Max转过头,看向僵持在餐桌那里的Nico和Lewis,他简直想要叹气了,“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把他们分开比较好。”
George耸耸肩,“我同意。”
“Lewis,我有两份文件,你要不要看一下。”Max对于自己的借口有些无奈,但是很庆幸,这总归是奏效的。
Lewis站起身跟着他走到书房。
“我不打算过问你的私事,但是你当初让我们搬过来,是因为Nico吗?”Max从Lewis当初莫名其妙地接近Charles,就有种预感可能是Lewis为了摆脱掉什么麻烦。
直到Nico和Lewis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以及那些糟糕的争吵,都足以让Max证实他的猜测。
Lewis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承认了,“确实,这里的房子是我的婚后财产,Nico如果一定要搬进来的话,如果是没有租客,也就是你和Charles在,我是不能够阻止的。所以我不想让他住过来,虽然现在我也能看到他,但是那样的话会更麻烦。”
“我不了解你们的事,但是我觉得最好你们还是解决掉……”Max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没有说出那句——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考虑搬走。
Max很现实,他知道在纽约这种地方要想找到一处比这里地段更合适,还如此廉价的公寓,几乎是天方夜谭。他也只能寄希望于Lewis会对他这种轻飘飘地抗议有所采纳吧。
Lewis没有回答,但他将视线落在墙上的一副画框,画面上是希腊海滩的海岸线,白浪浸润沙滩,夕阳将海面揉成玫红色的一团。
“好……我会的。”Lewis犹豫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Charles和你会比起我们幸福太多,这间房子也算是能有一个轻松点的日子了。”
Max回到客厅的时候,觉得眼前的场面着实有点让人偏头痛。
Lando手里拿着一大片玛格丽特Pizza,他脚边地毯上的两块香肠看起来就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Albon手里握着Xbox的手柄,电视上的FIFA游戏进行地激烈,George操纵的利兹联把Albon的埃弗顿几乎打成筛子。
Lando表示Albon的技术真的太烂了。
三个人正因为Albon的4-3-3阵型究竟是不是多此一举而激烈的讨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了两个中场却要踢这种阵型。”Lando表示不可置信会有人这么不会玩FIFA。
“那我认为某种程度上你对于足球一窍不通。”Albon表示自己对于后卫位置靠前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Max没太多心情深究他们毫无营养的对话,他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门口玄关处的两双拖鞋。
“Charles出去了吗?”Max问Lando,如果他的表情不是那么狰狞的话,Lando表示自己手里的玛格丽特绝对不会因为紧张掉在地上。
“啊?”Lando愣住了,看着Max,“我没注意。”
“他刚刚不是在和你打游戏?”
“但是Nico说要和他聊一聊项目,我就让Albon陪我玩了。”Lando似乎有些无奈,“你可以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不是吗?为什么每一次Charles不见了你都露出这种发疯的神情。”
“我没有。”Max完全否认了Lando的控诉。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紧急联系人,在一段法语铃声之后,Charles有些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颠簸落在了Max的耳边,“喂?”
“你去哪里了?”
“Nico说要买些甜点,我就带他过来了。”Charles的声音夹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为什么他突然要吃甜点?”Max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和善,“你可以告诉他位置让他自己去。”
“Max,他是我的教授,我的论文合不合格这件事还是要全看他。”Charles压低声音,随后低声笑了起来,“再说,我以为你是想要帮Lewis和Nico重归于好,所以你负责Lewis我负责Nico?”
Max这一刻彻底无奈了,他已经开始为他素未谋面的小公主表示担忧,Charles有时候思维跳脱地让Max永远猜不到。
“我没有想过要管他们的事。”
“啊,可是……”Charles那边似乎有谁在叫他,“Nico好像终于和那位德国面包师聊完了,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爱你~MAXXX”Charles在挂断电话前,用他那种傻乎乎地语气企图打消Max酝酿中的愤怒。
你觉得这样会有效吗?
很不幸,对于Max而言,这东西比什么都有效。
纽约公园大道旁的甜品店和它旁边的店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透明到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的玻璃门窗,灯光微微闪烁着宝石一样的光泽,无论摆在展台上的是爱马仕的铂金包,还是巴黎人烘焙的牛角包。
Charles的眼睛被那些艳光四射的店铺牵走,Nico走在他身后几步。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原谅我吗?”
“什么?”Charles像是才回过神来,他盯着Nico,“原谅谁?”
Nico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他看着Charles在夜色里微微发亮的眼睛,像是Lewis信仰的那些天使。
“抱歉,我走神了。”Nico将那些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故事咽了下去,他不能……就这样将那些伤疤轻易地暴露,即使他似乎要被那些折磨垮了。
当他意识到他生命之中Lewis和家人远比他家族赋予他的荣誉和使命更重要的时候,Lewis似乎已经彻底地打算离开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是个无处可解的问题。
“你伤害过Lewis吗?”Charles小心地问,他虽然猜得到Nico和Lewis之间大概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但有多么深重、多么不可割舍,这些他无法想象,爱情的一些参数是无法估量的。
“我好像为了我自己得到一些东西,而放弃了对于他的信任,也放弃了他对我的信任。”
“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呢?”Charles的这一句话让Nico楞了一下,他看着Charles,“什么?”
“我是说,那你现在希望他重新信任你吗?”
“啊……大概是的。”Nico这一刻在有些仓促地给出这个回答时,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如何具体地去补救他和Lewis的感情。
“你可以问问他想要什么,即使是他要求你离他远点。”Charles眨了眨眼睛,笑了,“后半句我是在开玩笑,不过你应该给他点思考的时间,爱的太深的人,总是很难从过去走出来。”
Nico没有立刻回答,或者说直到他们回到公寓的这一路上,Nico都没有在说什么。
Charles回到家的时候,Lando他们已经把Pizza吃的差不多了,Max左手握着可乐,右手捏着Xbox手柄和George进行着一场相当激烈的FIFA大战。
“有人要吃提拉米苏吗?”Charles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为什么没有别的?”
“马卡龙?”Charles拿出盒子摆在Lando面前,“香草冰激凌口味。”
“这也太美式了吧?”Lando皱了皱眉,“你作为半个法国人真的不介意吗?”
“那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他们管放了菠萝的面饼也叫Pizza。”Charles摊开手,表示自己对生活只能全盘接受。
“我还要去接James和Stephen,就先走了。”Lewis向他们告别。
Charles看了一眼Nico,然后站起身来,“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这里,我们非常欢迎的,这个提拉米苏可以带给孩子们。”
“不……不用了。”Lewis摆了摆手,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Lewis走出门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于Nico没有追出来有几分失落,那是一种期望落空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借此摆脱掉这个滑稽的想法,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还有半个小时,大概他能赶得上。
07 原来最后的意义在于FAMILY
Max的日子过的很平常,或者说,在六个月内他除了X生活的次数变少了以外,平常的简直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Charles除了在孕期第四个月的时候因为一次赶工制图熬夜,然后整个人熟睡了两天两夜Max怎么也叫不醒,被Max用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最后检查说只是Charles在睡觉而已以外。
Charles除了经常露出困倦的表情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异样。
这让Max感到有些莫名地不安,虽然Lando表示这只是Max强迫症晚期的具体体现而已。
Charles对于Max的一些奇怪毛病倒是宽容了很多,比如在April大概七个月的时候,April是Max给小公主起得昵称,大概是因为她是四月份作为一颗受精卵在Charles身体里扎根?
Max经常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惊醒,然后盯着Charles看,Charles本来是不会知道的,对于他来说睡眠是永远不会被打扰的美好。
但是总会有一些夜晚他要起来上个厕所,或者喝点水,他总能对上Max坐在自己身边那双定定的眼睛。
第一次他看到的时候险些自己吓得叫出声来。
“你在干嘛!”Charles愤怒地飙出一段意法混合的粗俗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嚼碎了一样。
Max下意识用手护住Charles,怕他在愤怒之中跌下床,然后有些支支吾吾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
“Max!”Charles很少会这么愤怒地叫他的名字,他显然处在肾上腺素狂飙的阶段,Max决定乖乖闭嘴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baby,你这么做多久了。”Charles现在自己慢慢从那种惊吓的感觉里缓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对丈夫的关心显然有些匮乏,Max最近的状态其实一直不算太好,但Charles问过他,Max巧妙地回避开后,Charles也没有更加深究。
“我不知道……”Max在看到Charles显然又有些生气,他慌忙改口,“我是说从最近一个月开始,没有每天那么频繁……但是……我总是睡不着。”
“甜心~”Charles将Max搂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他在孕期愈发浓郁的夏橙味道包裹着Max,像是最纯粹的夏天笼罩在Max身边。
“Charlie……我觉得我不会是个好父亲……我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做一个好父亲……Jos他对我做的事我并不责怪他,他的成长也并不轻松,但是我害怕我没有办法好好照顾April……”Max窝在Charles肩膀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抽噎了,“她那么美好,我怕我的脾气……我怕我会伤害她……”
Charles几乎要笑出声来,但看着怀中的Max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几分心疼。
他的手指传过Max的发,揉了揉其实也还只是个男孩的伴侣,“没关系的,Max,你相信一切是存在命运的吗?她注定来到你的身边,就是因为我们是能够深爱她的人。”
Max又抽噎了几下,但他似乎也从那种状态里清醒过来,对于Max而言这种脆弱并不常见,但Charles其实之前Google过,伴侣处于孕期的Alpha也可能会出现剧烈的激素和情绪波动,这时候很容易出现心理上的焦虑和抑郁。
看着Max渐渐平静下来,Charles凑过来吻了吻他,“睡觉吧,好吗?”
Max自己都觉得惊异,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在三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在公司的季度会议后,他喝的有些醉了,啤酒和香槟混在一起似乎比威士忌还要醉人,Lewis送他回到家,Max甚至连钥匙都掏不出来。
Lewis被半醉的人弄得有些无奈,Nico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如何,从来没有醉成一个混蛋,当然Lewis颇有些黑色幽默地想,不用喝醉Nico Rosberg就足够混蛋了。
他终于看着Max找到钥匙,对准锁孔,转动,然后把门推开。
只是Max的神色似乎立刻变得严肃,或者说难看了起来,Max几乎是踉跄着跌进了玄关,然后Lewis听到了一堆东西被他撞到在地的声音。
Lewis急忙跟在他的身后,但他一瞬间就明白Max是因为什么了,Charles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他的身下有蔓延开的血迹。
客厅的阳台半开着,风里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Max半跪在Charles身边,他想要把脸色苍白的伴侣抱起来,但又像是被眼前的一些伤害,他连动都不能动,只是跪在那里,眼神里一片空洞的慌张。
Lewis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打了911,电话那边的接线员显然足够冷静,她清晰地询问了他们的地址,给他们指派了救护车,告诉他们请不要对Charles有任何的动作。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Lewis的嗓子已经彻底地干涸,他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力挤出来那样艰难。
“很抱歉,我们只能祈祷。”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一个街区以外就足以穿透街上的嘈杂,Lewis看着担架抬上来,医护人员围过来,将Charles包裹住,然后把他放在担架上,抬走。
这一切对于Max而言是一场默片,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甚至连色彩都成为了黑白,他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像是抽帧电影,一切都模糊了,只有Charles,倒在血泊里的Charles像是唯一的亮光,让Max的眼球刺痛。
Max坐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注释着点滴瓶,那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留下,Max觉察到了一种彻底的恐慌,那似乎是Charles生命的倒计时,每一滴都意味着Charles在消散。
Max的脸色变得已经要比躺在担架上的Charles还要苍白了。
Lewis伸出手,握住了Max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左手,他一字一句“你要相信,他是你的命中注定,他不会就这样离你而去,因为如果是你,你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活下来,因为你们是彼此的意义。”
Lewis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否真的起了一些作用。
但在手术室的红灯常亮的那十四个小时里,Max虽然仍旧一言不发,但是他还是能够吃饭、喝水,以及Lewis看得出,Max没有那么失魂落魄了,没有丧失意志就意味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在四月一日的上午九点,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Charles浑身被包绕在那些交错的流动着各种药液的管子中推了出来,医生看着Max,“很幸运,一切还及时,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但是一切都会好的。”医生停顿了一下,又对Max笑了笑,“你的女儿非常健康,她正在里面称重,马上护士会抱出来。”
Max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冲了出来,他保证那绝不是处于脆弱,那是一个高度紧绷的机体在得知赦免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喜极而泣。
Lewis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这一夜他也没有睡,或许是Omega天生的高度共情,也可能是处于对Max和Charles这两个年轻人的担忧,他清醒着、焦灼着。
但他更多的时候却是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和他之间纠缠不清,互相伤害了太久,但也爱了太久的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紧急联系人,
“喂,James和Stephen还好吗?”
“孩子们很好,昨晚你让我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很担心你,我一直没能找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说你去巴黎开会了。”Nico似乎想要开一些小小的玩笑,让Lewis能够安心。
Lewis确实笑了出来,“他们平安了。”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Nico也松了一口气,他和Lewis经历过那种痛,那种痛苦是能够摧毁一切的。
Lewis停顿了一下,“谢谢你……我是说不只是昨天晚上你帮我照顾孩子们……还有以前你对我的包容……很多事情上我做错了太多……”
Nico显然没有想到Lewis会这么说,他像是有些说不出话,但在沉默的最后,他笑了一下,“我们是能够放心对彼此犯错的人,大概是因为爱会让我们改正吧。”
尾声
在六月末的午后,James一个助跑,猛冲到Nico的怀中,Stephen背着书包搂着Nico的腿不松手,Nico被这两个男孩围住,脸上的笑却像是永远不会消失那样灿烂的让人记忆深刻。
Lewis站在一旁,看着三张相似的面容,他下意识地也露出了浅笑,但那笑容在Nico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又有些慌乱地被Lewis敛去了。
孩子们跑到Nico跑车的后座上,两个男孩永远都有无穷无尽地吵闹。
Lewis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Nico身边,“谢谢。”
“没有关系,他们是我最爱的人,你也是。”Nico看着Lewis,“你可以让我远离你,但是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永远不会拒绝。”
Lewis看着做到驾驶位置上的Nico,又看着在后座上的孩子们,他似乎在一瞬间有些恍惚,这就是他曾经拥有过,但不知何时失去的画面。
“Lewis?”Nico看着窗外似乎愣住了的Lewis,“怎么了吗?”
“没什么。”Lewis在低头的一瞬间揉了揉眼睛,坐进了副驾驶,“没什么。”
“哦,对了,我想七月份的时候你也搬过来住吧。”Lewis看着Nico专注看车的侧颜,笑了一下。
Nico手里的方向盘险些一个打偏,把他们一家人带到树丛里。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开车开得好一点,不然每天都是你负责给孩子们做饭!”
而在Nico和Lewis家的上一层,Max被他那有着和Charles一模一样眼睛的小女儿彻底地迷住了心神,以至于Charles让他把烧开的咖啡壶关一下都没有听到。
所以今天Max也为家里添了一个坏了的家用电器。
*————————————————
其实很多时候以同人为由写下的故事,
慢慢地发展成了另一个平行宇宙,
我不否认这不是这个宇宙的他们,
但我愿意给另一个存在另一个想象。
爱与家庭,相信与存在,
找寻意义的过程中往往会在不经意处发现意义之所在。
一切都显得离奇,
但给予的便是最合适的。
算是情人节吗?算吧,有爱的话,EVERYDAY
【F1 Brocedes】我不想再是你了,你也别再是我
*互换身体梗, 全文1w+, 一发完
*主Brocedes,内含All 44,微3316,3110,围场大 yin 趴
Nico发现自己突然作为Lewis出现在马拉内罗的法拉利工厂
好吧,看来是时候跟自己断联多年的老情人联系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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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觉得Lewis最近很奇怪。
第一次觉得不对是在马拉内罗的一个晚上。Charles无法形容半夜在准备下班时突然看见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他重新把走廊的灯打开,却发现Lewis有些慌张但满面笑容的...
*互换身体梗, 全文1w+, 一发完
*主Brocedes,内含All 44,微3316,3110,围场大 yin 趴
Nico发现自己突然作为Lewis出现在马拉内罗的法拉利工厂
好吧,看来是时候跟自己断联多年的老情人联系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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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觉得Lewis最近很奇怪。
第一次觉得不对是在马拉内罗的一个晚上。Charles无法形容半夜在准备下班时突然看见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他重新把走廊的灯打开,却发现Lewis有些慌张但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
这很可怕。兄弟。
“…Lewis?”
“哦...hi Charles,这么晚你还在呢?”
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Charles默默无语:“你刚刚不是先回去了吗?”
“啊,嗯。有东西落下了,回来拿一下。”
“落在…厨房里?”
Lewis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门上明明白白写着 ‘厨房’ 的门牌,悄悄的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他干笑了两声,像是试图化解尴尬:“啊…顺便来看看能不能找点宵夜?”
Charles挑眉:“车手不能半夜吃宵夜的,你忘了?”
Nico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上一秒他还在整理第二天的工作文件,下一秒人就闪现到了某个充斥着机油味的走廊里。
“Verdammt.” 他骂了一句,声音却是Lewis那种特有的温柔音色。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认出了这里是法拉利的马拉内罗总部,可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具体是什么地方,以及该从哪里出去。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把Lewis那被各种人吻过无数次的锁骨藏进去一点,然后伸手想从口袋里摸手机。
结果手机没有打开,闪烁的红色电池标识打破了Nico最后的一丝希望。
“为什么总是学不会给手机充电呢?” Nico低声说,语气充满绝望。
正当他纠结是应该先到处走走看,还是找个能躲的地方静待这一轮结束,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立刻站直,脸上挂上一个尽量自然的“Lewis式”笑容。
然后他看见Charles。
完了。
“车手不能半夜吃宵夜的,你忘了?”
“没有,开个玩笑” Nico一边说着一边暗骂这座意大利迷宫似的设施设计,他对着Charles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说道:“我手机忘拿了,刚已经拿到了,咱们一起走?”
Charles看了他好几秒,似乎在评估他脑袋是不是撞坏了。
“你在学德语?”Charles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用德语咒骂了?”
Nico:“我说德语了?”
Charles学着他刚才的口气:“‘Verdammt.’”
Nico干笑:“学习语言嘛…本来就得学意大利语,学一门也是学,学两门也是学,你说是吧?”
Charles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也是。不过还是别学的太快,你现在英语都带上德国口音了。”
Nico咽了口口水,决定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要说话。
—————————————————
在Nico挣扎的时候,Lewis也不怎么好过。
他环顾四周,每一件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像是在拍什么德国工业风办公室广告。更糟糕的事他手里那叠文件上清清楚楚写着:“明日9:00 AM—线上汇报:2025季度框架”。
他叹了口气,把文件翻了个页,结果看到更多的表格、图表和密密麻麻的注释,全是Nico的风格,字体都像是军训排练过的。
“你们德国人真的就不能放过自己一次吗……”Lewis低声咕哝,喉咙里发出来的却是Nico那带点鼻音的腔调,让他自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果断放下文件,抓起手机,熟练地解锁,拨给自己。熟悉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不到一秒,就被切到了语音邮箱中。
他皱眉,又打了一通。结果电话响了一声,又断了。Lewis沉默了几秒,直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他把Nico拉黑了,这就不奇怪了。
不过Nico不会自己把自己的号码放出来吗?又不是第一次了,Nico总不至于这么迟钝。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我他妈又忘了充电?!” Lewis愣了半秒,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
还没等他找到任解决方式,Nico的邮箱“叮”地弹出一条新邮件。以Lewis的德语说凭来说,他只能偏强看出这似乎是明天要用到的发言材料。
Lewis盯着屏幕,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不、不、不……”他伸手去关邮箱提示,却不小心点开了附件。一个标题写着《从KPI到团队协同效率的全面提升模型》的PowerPoint弹了出来,共68页。
他眨了两下眼,面如死灰的倒在了办公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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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身体这件事,一开始只被当作一个情侣间的情趣。
谁没幻想过能进到爱人的身体里,体验一把“你看我平常多辛苦”,然后顺便在镜子前多看几眼、摸摸肌肉、试试他的牙膏到底为什么每次都从中间挤?
第一次互换那晚,他们一个人在摩纳哥的阳台上泡咖啡,另一个人在伦敦的健身房照镜子,两人隔空骂战了十分钟,最后居然笑了出来。Lewis说这可能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一种“bonding experience”,Nico只想着马上飞到摩纳哥跟用着自己身体的Lewis干上一次。
事实证明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光是决定谁在下面这件事两个人就在房间里打了一架。最终Nico短暂的理智回笼,考虑了一下size的问题,为了自己换回去后不用去肛肠科还是妥协了。
后来这种事开始每隔几个月就会发生一次,持续上一天左右。
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之后的几次里,他们学会了互传消息,配合着去帮彼此处理一些临时的麻烦。Lewis还在Nico身体里参加过一个电视访谈,然后被夸“比平时更有幽默感”。
当然有些问题是无法被克服的,比如Nico尽了全力还是无法再装作Lewis时去掉自己的德国口音,Lewis也只能靠逃避来掩盖自己一句德语和意大利语都听不懂的事实。
于是,冬休结束后, ‘Nico’ 第三次听不懂Toto的话时,这件事暴露了。
Toto坐在办公桌后,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的两位车手。Nico和Lewis像两个小鸡仔一样坐在对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说说吧,怎么回事。”Toto语气冷得像风洞测试室,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好像在数他们还有多少时间活命。
Lewis试图开口:“Toto,这个听起来可能有点…超现实。”
“不是听起来,”Toto打断他,“你以Nico的身份在Fernando面前说Hamilton就是开车比他快,今天早上还跟我们的轮胎工程师聊 ‘冥想如何帮助胎压理解’。”
他转头看向长着Lewis脸的Nico:“而你呢,在Lewis的脸上长出了德国口音,说出’效率才是性感’这句话,还在车里三次叫错工程师的名字。”
“你们觉得自己还不够明显吗?”
Nico默默移开视线,觉得如果现在天花板塌下来压死自己也不亏。
Lewis小声补刀:“我说Bono之前为什么给我发私信问我最近心理状态怎么样。”
“Shut up,” Nico咬牙,低声回击。
Toto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拼命压制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笑场或暴怒。
“所以。”他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
Lewis和Nico对视一眼。
Nico挠了挠后脑勺,用那种只在采访时才会露出的招牌尴尬笑容说:“呃……我们可能,有一点点,偶尔会……交换身体。”
“……偶尔?”Toto抬了抬眉。
Lewis试图补充:“平均两三个月一次吧,持续时间也不长,基本不会影响工作。”
Toto看上去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脸写着 ’我为什么要管理一支有超自然情侣问题的F1车队。’
Nico很想解释,但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思考了一秒,说道:“但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稳定的。”
Lewis一脸震惊地看他:“这句话有必要吗?!”
“你觉得他现在不知道我们什么?我们被他抓来的时候还在大谈’今天谁在下面’。”
Toto闭一下眼睛,然后慢慢后仰,靠在了椅子上。他真的很想相信这个情况只是这两个蠢货的恶作剧,但他刚刚亲眼看着Lewis对Nico说:“我知道上别人确实很爽,但能不能别叫的像被操的人是你一样。”
如果Lewis真的能为了一个恶作剧说出这种话,那他明天就把Mercedes的车涂成红色。
经过将近二十分钟混乱的交谈后,Toto终于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某一天这两个小伙在床上交流感情的时候许了个愿,几天后就变成这样了。而且他们并不能主动决定换回来,所有方式都尝试了,甚至复刻了当天的一些行为,也没有办法。
”算我求你了Nico,这种事不要拿出来说。”
“如果你实在听不下去我可以用德语讲。”
Toto轻轻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们闭嘴。
“你们两个——”他的语气终于有点崩了,“听好了,我不在乎你们是变身、穿越还是在玩什么play,你们给我保住这张合约,保住这个赛季,保住比赛成绩。”
“还有,”他叹了口气,“在你们把这种情况彻底解决之前,任何需要开会、采访、出镜的活动,你们都得向我报备谁是谁。”
Lewis和Nico异口同声:“明白了。”
Toto站起身,拎起文件夹往会议室走,一边走一边嘟囔:“上帝啊,怎么什么破事都让我撞上。”
办公室里沉默了几秒。
然后 ‘Lewis’ 看向 ‘Nico’:“刚刚差点儿把’那天晚上我们试了三次’说出来了,吓死。”
‘Nico’面无表情:“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的车开出去创飞。”
会议室外,Toto正站在走廊尽头和Susie打电话:“你知道吗?他们不是吵架了,也不是私奔了,他们只是…偶尔会变成彼此。对,我知道这听起来像色情漫画。但是真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Susie缓缓开口:“你喝了什么?”
Toto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我真喝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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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wis不知道在这份PPT前煎熬了多久,才终于接到了Nico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会,才接了起来。
“我操Lewis,你真是缺德,太缺德了。到底是谁会把所有房门的钥匙挂在一起,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
“……Nico?” Lewis的声音慢了一拍,像刚从某个噩梦里醒来。
下一秒,正常的Lewis Hamilton回归:“你还好意思说我?Nico?六十八页白底灰字,浅绿色标题的PPT?你是在报复社会吗?”
Nico靠在沙发上,难得感到一种 ‘这下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遭殃了’ 的恶趣味安慰。他压抑着笑意:“那可是我精心设计的配色,代表平静、专业,还有我对工作的尊重。”
“代表你对我眼睛的谋杀。” Lewis冷冷道,“我现在一闭眼就是六十八页的淡绿色标签页在我脑子里跳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背景里键盘的轻响和某种压不住的沉重。
Lewis靠在椅子上,手指还放在鼠标上,没动。他看着屏幕,眼前的PPT已经模糊成一团颜色,只有用着自己声音的Nico在耳边余音未散。
他最终开口:“你房子里的味道变了。”
“嗯?” Nico一时没转过来。
“你以前房间里总是有香薰味。现在没有了。” Lewis说完才意识到这话说出来有多不合时宜。
Nico却没反驳。他只是轻轻地说:“很多东西都换了。”
“嗯。” Lewis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Nico开口:“上次我们互换是什么时候?”
Lewis静了很久,才低声回答:“大概……快两年了。”
“怪不得,感觉我的演技生疏多了。我差点被Charles送进精神病院。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跟看精神病没什么区别。”
“明天法拉利没有工作安排,我定了飞机飞摩纳哥,票务信息在手机里,护照在床头柜。”
“好。明天开完会你也订个机票回摩纳哥吧。总得把这事处理一下。”
Lewis轻轻呼了口气,把什么不愿提的东西慢慢压回去:“你明天的会……我尽量把后面那二十页讲完吧。少讲一点也没人会注意。”
又是一阵沉默。
Nico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只吐出一句:“你怎么还在穿我那件灰色毛衣。”
Lewis语气一冷:“我穿得比你帅。”
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断。
屏幕黑下的瞬间,Nico才意识到自己手在发抖。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蜷缩在Lewis那张完美无瑕的沙发里,感觉自己像个入侵者。甚至不是为了复仇或重逢,只是被命运硬拽进来,重新翻开一页他早就不敢看的旧信。
Lewis看着手机屏幕黑下,沉默了几秒,终于笑了一下。苦涩、轻微、没什么底气。
他低声说:“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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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引擎咆哮声盖过人群的喧嚣,银色赛车反射着耀眼阳光,维修区的梅赛德斯队员正紧张地做着出场前最后的检查。
Toto站在指挥台旁,耳机一戴上,脑壳就开始疼。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互换身体的时候刚好赶上正赛。Toto做好了今天不会有好成绩的准备,Nico和Lewis倒是对于开对方调教好的赛车这件事跃跃欲试
Nico 坐在Lewis的车里,一脸若无其事,像平常那样慢悠悠地转动着方向盘热手。而另一边的 ‘Nico’今天看上去意外的好说话,甚至对旁边递水的技师说了句:“谢谢你,祝你今天顺利。”
技师僵住了。
耳机里传来Bono小心翼翼的声音:“Alright Lewis, radio check.”
Nico按下通话键:“Radio’s clear.”
他尽量模仿Lewis那种懒洋洋又自信的语调,还带了一点笑。太完美了,连他自己都想鼓掌。
与此同时,另一辆银箭里,坐着的Lewis正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边热车边抖腿。他现在是Nico。他得安静、得冷酷、得表现出那种“我生来就是冠军”的德国人气场。
问题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Tony.”他按下对讲机,“我觉得今天的气流分布有点怪。”
Tony顿了顿:“……Nico,你说的是气流?”
“对,我感觉空气在跟我说话。”
Lewis闭上嘴的瞬间就后悔了。太Lewis了。
Toto的声音立刻传来:“Focus guys, Focus.”
但Nico和Lewis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你们能不能闭嘴五分钟,不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你们互换了。”
Lewis一边做着起步准备,一边低声说:“对不起,是空气让我说的。”
红灯亮起,他默念着:“别犯规,别飘车,别唱歌……”
起步。引擎轰鸣,刹车火热,轮胎尖叫。
Lewis以Nico的身体起步稳准狠,精准得像一把锋利的刀。他从二号弯的内线一闪切过去,干净利落地超过前面的车。
广播里响起了解说员兴奋的声音:“哇哦!Nico Rosberg今天的表现相当冷静有序,可能是近年来我们看到他最优雅的一次发车!”
Lewis在车里笑得想死。
而Nico在Lewis的身体里则开得略显“温柔”。不飘不滑,走线及其规矩,甚至在第一个直道末还主动避让了一下Alonso。
Bono惊了:“Lewis,你放了Alonso?”
Nico:“呃…战术性容错。战略退让,拉长窗口。”
Toto发疯:“你再说一个工程术语我就下去把你换回来。”
当然,这场比赛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很好,毕竟没人能一夜之间突然适应别人的驾驶方式。Toto咬牙切齿地看着回到P房的两个人:“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的熟悉一下对方的驾驶方式?”
Lewis:“Toto说的对,Nico。”
Nico:“?”
Lewis:“别让Fernando觉得我示弱了。”
Toto扶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见了自己未来几年的悲惨生活。
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他签下的这两个小子。这样的事情没发生几次,他们就已经能在公共场合演的天衣无缝。有的时候就连Toto都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互换的状态,只有当他们进入赛车中,透露出的驾驶习惯,才能分得清楚。
尤其是当Mercedes的车快起来之后,Lewis更是连着拿了两年的WDC。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直到事情来到2016年。
那一年,Mercedes的车依然快得不像话,规则尚未更动,统治力如日中天。但Lewis和Nico之间的微妙平衡开始失控。
互换的情况变得越来越频繁,毫无规律,时间也越来越短,从原先的一天多变成几个小时。有时候在排位赛前夜,有时候在领奖台上,有一次甚至是在比赛途中、维特尔撞墙的红旗时段里。
更令人崩溃的事,他们每次互换之后回归事情都会变得更糟。不再是打打闹闹,不再是这次你洗碗、下次我开会那种轻松调情式的默契,而是那种无休无止的质问。
你是不是故意失误?
你是不是拿我的名字在媒体面前说你自己想说的话?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不如你。
Lewis开始变得敏感。
Nico开始变得防备。
Toto能感觉到气压变化了。Team Radio里变得冷淡,技术汇报越来越客套,互换时的配合也不再顺畅。一切的一切慢慢积累,最终在巴塞罗那彻底爆发。
巴塞罗那,西班牙站,第一圈,弯道,互不相让。
两辆银色赛车以几乎疯狂的姿态冲进那个弯道。Lewis想要从外侧切入,Nico选择关闭空间,时间点精确到毫秒,就像他们在彼此身体里熟悉过无数次的 ‘呼吸习惯’。
引擎嘶鸣,轮胎飞起碎屑,两辆车同时冲出赛道,双双退赛。
观众炸了,社交媒体沸腾了。
维修区里,Toto摔了耳机。他们的对讲机却沉默得可怕。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就像整个2016赛季,每一个起步,每一个弯道,每一次 ‘你该退一下’ 的瞬间,全都变成了谁也不肯先让步的战争。
他们曾无数次在夜里想起那一天,想起对方撞车后下车时脸上的神情。不是愤怒,不是歉意,是某种近乎决绝的冷漠。
就像在说:我不要再是你了。你也别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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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快疯了。”Lewis这么跟Sebastian说。
Seb那时是少数场上知道Lewis和Nico互换身体的事的人。
这说起来也是个有趣的故事,长话短说,就是Nico在本来在愤怒的酗酒,下一秒就变成了Lewis躺在Sebastian身下。当时的场面尴尬极了,Nico在本身就气得要死的情况下又发现自己被绿了。
而当Nico回想起来,他和Lewis从未真正的确认关系,他就连被绿了都不算。
那次经历都快给可怜的德国人留下心理阴影了,从此一直到多年后Seb都再也不愿意当Lewis的床伴。
“Nico当时直接掀了你家阳台的花盆。” Seb说。
Lewis喝了口咖啡,“你知道他第二天还骂我,说我没权利这么干。”
“但我当时真的快疯了,你知道的。” 他对Seb说。
更加频繁的互换身体,争冠的压力,所有粉丝的期望,和Nico那来自最亲密的人的恨。所有的一切都让Lewis的脑子混成一团,最后像是跑了几十圈的软胎一样彻底失去抓地力。
“阿布扎比的时候已经彻底失控了,”Lewis抓着自己的头发,“光是发车之后,我跟Nico就互换了至少四次。”
“最后冲线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作为谁赢得的比赛。那几天的记忆全部混杂在一起,真是疯了…”
Sebastian没有说话。
“我真的最后获胜的是谁。”Lewis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两个谁都不配赢。”
Seb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已经跑完了。”
Lewis偏过头,有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那场比赛之后,我好几天都睡不着。”他低声道,“我醒来,照镜子,会先下意识问一句:我现在是谁?”
Seb沉默了一下,语气很轻:“你们该谈谈。”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原本眼神中还有些脆弱的Lewis突然放下咖啡,坐直了身子。他转过头,冷静的看着Seb的眼睛,说道:“我去找过Lewis,Seb。他不肯开门。”
几天后,Nico退役了。
在那个彻底结束一切的日子,Lewis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手机上那条推送,手指僵了半天都没点开。
Seb坐在他对面,一边拨茶叶一边说:“你还在想是谁赢了,是吗?”
Lewis像被钉住一样坐在那里,眼神空洞:“我不知道。也可能谁都没赢。”
“我觉得他赢了。”Seb轻声说。
Lewis回头看他,眉头皱起。
“因为他终于逃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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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wis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的会议,总之很折磨就对了。
他到达蒙特卡洛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家里,想要抱着Roscoe狠狠的用小狗缓解一下他崩溃边缘的心情。一直到他站在自己家门口,才发现现在自己手里完全没有钥匙。
他犹豫了一下,嗯响了门铃。
门开了。
他看见穿着一件旧T恤的自己站在门后,一手还拿着一条Roscoe的牵引绳。Roscoe倒是挺欢迎这个披着Nico皮的Lewis,先一步冲了出来,热情地往Lewis身上扑。
Lewis一瞬间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抱住Roscoe,把脸埋进狗狗的毛。
“Nico,”他闷声说,“好久不见。”
Nico沉默了两秒,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还有他抱着狗像是在拼命忍住情绪的样子,最终侧了下身:“进来吧。”
Lewis起身进门,鞋都没脱,直接一头扎进沙发。
“你吃东西了吗?” Nico问。
Lewis把脸埋进沙发垫子里,闷闷地说:“吃了会议。”
Nico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传来微弱的水声和锅铲声。Lewis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但突然有点想哭,于是他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
这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他在心里默念着:你只是太累了,不是真的想留在这。
Nico端着一盘烤吐司配牛油果沙拉走回来时,发现Lewis已经坐了起来,两眼发直地看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
“先吃点东西。” Nico把盘子放在他面前,“我先不追究你有没有搞砸我的汇报。”
Lewis看了一眼,刚想把牛油果送进嘴里,然后猛然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他从沙发上弹射起来,翻箱倒柜的从橱柜的深处翻出一罐Nutella榛果巧克力酱,狠狠的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喂!你不能因为是在我的身体里就这么吃吧?我也要保持身材的!”
“你不懂。” Lewis平静地说,吸了吸鼻子,“我大半年都吃不上一口这个。”
……
“今晚要住下吗?” Nico问。
Lewis犹豫了一下,说:“大概吧,也没地方可去。”
“行。”
又是短暂的沉默。
Lewis低头吃了一口沙拉,慢吞吞地说:“其实你做饭还是挺难吃的。”
Nico没说话,只是靠着餐桌椅背坐着,看着Lewis一边嫌弃沙拉难吃,一边把盘子里东西全吃干净了。
“你现在是不是哭完了?” Nico问。
Lewis瞥了他一眼,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吐司:“我哪有哭。”
“你眼睛都红了。”
“Nutella太甜了。” Lewis把勺子舔干净,理直气壮。
Nico嘴角动了动,但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把自己的盘子拿去洗了。水声哗啦啦响着,是这屋子里唯一不需要处理情绪的东西。
Lewis抱着Roscoe坐回沙发上,小狗在他腿上打了个哈欠,毛茸茸的身体温热又柔软。Lewis埋着头蹭了蹭它,低声说:“你还是最可爱。”
Nico从厨房探出头:“你是说Roscoe?”
Lewis没抬头:“我当然是说Roscoe。”
Nico“啧”了一声,转身关了水。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Lewis抱着Roscoe闭着眼坐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那个汇报我没搞砸。只是看得头疼。”
“我知道。” Nico说,“你以前也没搞砸过什么。”
Lewis扬了扬嘴角,说道:“但你有,你之前把我那套护肤品打翻了,整个浴室都是碎玻璃瓶和精油的味道。”
“你一个人用七个步骤护肤程序,那不是瓶子打翻,是我在逃命!”
过了几分钟,Nico从厨房里出来,站在他身边说:“床单我换过了,你的睡衣什么的在柜子里,你先睡会吧。”
Lewis点点头,又突然问了一句:“你之前是不是也经常在我回家前偷偷帮我换衣柜的摆放顺序?”
Nico:“……你怎么知道。”
Lewis吸了吸鼻子,语气淡淡:“你总是把我喜欢的那些放最下面,我找了好几次才发现。”
Nico没说话。他站在那里,像是卡住了。Lewis看着他,没有追问。只是抱着Roscoe,慢吞吞地起身,朝客房走去。
Nico看着 ‘自己’ 的背影,却觉得这个背影实在显得落寞而温柔。
等Lewis的房门关上后,Nico才一个人坐回沙发上。
他低头看着那只被快被吃空的Nutella罐,盯了很久,最后拿起那根被Lewis咬过的勺子,叹了口气。
“Nutella太甜了。”他说了一句,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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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退役之后,他们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对方,Lewis甚至拉黑了Nico。他们互换的次数开始渐渐减少了。在那几年里,频率逐渐回到了一开始那样,两三个月互换一次,但持续的时间最多只有几个小时。
尽管次数不多,有的时候也会造成些小麻烦。比如当Toto看到正在开策略会的Lewis眼神突然一片茫然的时候,就知道又是那金发鬼上身了。
“欢迎回来 Nico.” Toto叹了口气。
Bono和Bottas已经见怪不怪了。
Nico眨了眨眼,显然花了几秒才适应 Lewis 的身体。
“还在开会?”他扫了一圈,“怎么还有Ricciardo和Verstappen的追踪数据?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算我们的变量了?”
Toto揉着太阳穴:“Nico,我求你,下一次能不能在我们开完会之后再来?”
Nico摊手:“我又不能控制这个。”
“你控制不了这个,但你能控制你不要当场拿笔修正PPT。” Toto已经站起来了。
Nico:“哦?”
Toto黑着脸,指着PPT上醒目的红色字体:’strategy’ 被划掉换成’strategic’,然后在 slide 下面加了一行注释:’语义上更严谨’。
全场沉默。
Nico耸耸肩,淡定道:“那我错在哪?”
比起Nico轻松的开会,Lewis那边简直像进了地狱,他最怕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某天早上,Lewis还在家给Roscoe抹爪垫膏,下一秒他眨了眨眼,就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布满灯光的采访间,手里还握着麦。
他低头看了一眼:西装、手表、金戒指,还有一张写着“Nico Rosberg”的桌牌。
更糟的是,身边坐着的是一群德国媒体人。
更更糟的是主持人刚刚念出了一长串他一个词都听不懂的德语问题,然后把麦凑到了他嘴边。
Lewis心跳都漏了一拍,笑容死死挂在脸上,只能用全宇宙最标准的 ‘I'm pretending to understand you but I absolutely have no idea whats happening’ 表情回望。
他大脑飞速运转,仅靠音节和语气判断对方可能在说点什么……呃,环保?未来计划?季后赛?
他咽了口口水,点头:“Ja… Natürlich.”
主持人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Lewis:“Und… ähm…” 他瞄了眼手卡,“Innovation ist… äh… sehr… important?”
现场一阵沉默。
然后主持人兴奋地说了几句什么,现场响起了掌声。Lewis已经开始准备发疯,手心全是汗。
这时候他对面那位德国老记者忽然举手,开口就是一段语速极快的问题。
Lewis愣了整整两秒,嘴角抽了抽,最后无奈地开麦:“Sorry, could you please repeat the question… in English?”
他想补充点什么,脑子却一片空白,只能生硬地笑着补了一句:“Danke.”
几个小时后换回来的Lewis死死的扒在Toto身上,声音沙哑:“你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在你祖国当场去世。”
不过还好,尴尬的不只是Lewis。准确的说,Lewis也报复了回来。
是个人都能看出Lewis这些年的变化。珠宝,纹身,脏辫,一天能换三套的行头,和能塞满一整间房子的时尚单品。简直是围场里的时尚女王。
独树一帜的美貌再加上这么多WDC的头衔,对于年轻的车手们来说简直是致命吸引力。
于是,当Nico发现自己在夜店跟好几个年轻车手暧昧不清的时候,他简直快昏过去了。那群小孩眼睛里亮晶晶的看他,他只能假装没看见。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跟Max接吻的感觉了。
他承认自己曾经确实想过自己如果被夹在中间会怎样,但是在赛道上,不是在夜店里。
他也想过有一天如果被这些小年轻压一头会怎样,但那是在积分榜上,不是在床上。
但最有趣的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好像默认所有已经发生的都发生了,所有将要发生的也无法避免。或者说,尽管没有人承认,但是他们两个都想在这段两人早已分开的日子里,时不时看看对方到底在做些什么。
日子就这样过着,他们互换的次数慢慢减少。2021年,Lewis陷入了与Max的争斗中。那一年是他与Verstappen接触最多的一年,在赛道上,在摩纳哥,在酒店房间里。也是从哪一年开始,他不再有心思想起Nico。
2021年冬。
Nico坐在海边的咖啡馆,手里捧着一本财经杂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的平板放在桌边,屏幕暗着。他没锁,也没关,但也没有点开。
里面有Lewis的照片。
不是私人的,是那些媒体照片:领奖台,房车,红毯,街头随拍。他想点开,却又怕看见他和Max一起出现的画面。
他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2021年的赛季是F1历史上最具戏剧性的争冠之战之一,每一个人都知道Verstappen是Lewis的新对手。只有他知道,Max不仅仅是Lewis的新对手。
他从Lewis的眼睛里看得出来。那种久违的兴奋,挣扎,甚至有点被激怒的战斗欲。他太熟悉了,那是他们当年在2016年时互相碾压彼此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只是现在,那种光芒不再为他而存在了。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互换是什么时候。
而就算互换发生,他们也几乎不再碰对方的生活。不再改衣柜,不再偷偷在Spotify上订阅某首歌,也不再在对方的冰箱里留下便利贴。
———————————————————
Lewis悠悠从午睡中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并不在卧室里,而是就那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头,确认自己已经回到正确的身体中。
Roscoe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Lewis的小腿。他垂着头坐在那,轻轻叹了口气。
Nico此时就在那个房间中,他知道他如果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会看到什么。他的爱人,他多年的爱人,躺在他的床上,穿着那套熟悉的亚麻色睡衣。也许还做着梦,也许睡眼惺忪。
但他不想去看。
于是他就坐在那,等着Nico在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刻自己走出来,像是等待审判。
时钟滴答作响。Roscoe趴在他脚边,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卧室的门终于发出一声轻响。Lewis听见脚步声,轻得像飘过去的一阵风,又像是梦中回荡过千万次的节奏。
他终于抬起头。
Nico站在他面前,穿着他的睡衣,头发还乱着,一只手搭在门框上,眼神还带着未清醒的朦胧。
他们就那样对视了几秒钟。
Lewis想了很多种可能的开场白。
“睡得好吗?”
“感觉怎么样?”
“你梦见什么了?”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Nico也没有。
他只是坐到了他对面的单人椅上,两个人之间隔着茶几、阳光和一只正在换睡姿的Roscoe。
过了很久,Nico开口,声音有点哑:“我梦见我们回到了2016年。”
Lewis轻轻偏了偏头,没打断。
“你还在跟我冷战。” Nico慢慢说,“我穿着赛车服追着你走了一圈,你回头看了我一眼。”
Lewis没笑,只是眨了眨眼。
“然后我就醒了。” Nico说完,像是把一个很重的东西终于放了下来。
Lewis点了点头,低声说:“你现在不会再追着我走了。”
“是啊。” Nico声音更低,“因为你现在也不会回头了。”
客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阳光斜斜地落在地板上,像他们之间沉默的余生。
“我猜……就是这样了?”Lewis将文字挤出自己的喉咙,“你什么时候离开?”
“不急。”
Lewis猛地抬起头,看见Nico露出那种Rosberg式的邪恶笑容。
“在你给我解释清楚法拉利的事之前,不急。”
—————————————————————
“你别太不负责任吧?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吗??”
这是法拉利公布Hamilton转会后,Lewis接到的第一个电话。
好吧或许不是第一个,只是在无数的消息中他接起了这一个。
Fred在公布消息之前,其实给Lewis打过电话,只是他自己后来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转会新闻包揽头条,他陆陆续续地收到所有人的祝贺信息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 就默默的把这串熟悉的号码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
果然,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Nico还在对面疯狂输出,Lewis深吸了一口气,张张嘴,然后毅然决然地摁掉了电话。
果然还是得躲过初一再说。
电话挂断,Lewis把手机扣在桌子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没关通知,铃声在下一秒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Lewis瞄了一眼,没接。
三秒后停了,又响。
他盯着屏幕,像是在和某种意志力做斗争。
第五次响起时,他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手机接了起来,语气冷静得过分:“你还要吵多久?”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语速反而更快了。
“你急什么?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啊?你倒是好了,换到法拉利去开好车了是吧。你就没考虑过要是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再……”
“再换过来,是吧。”Lewis淡淡的接上他的话,“可是Nico,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换过了,就算换一次,短暂的几个小时,能发生什么?搞砸一次会议,在一场比赛DNF?我都不在意,你又在怕什么呢?”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
Lewis靠着椅背,手指微微蜷起,指节抵着桌沿。他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得有点重,但他实在没有力气绕弯子了。
“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件事的, Nico。”
在许多年以前,他们就猜测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身体互换这件事。他们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发现,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他们非常思念对方的时候,或者说是关于对方的想法最强烈的时候。
不是随机,不是渴望。只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太吵了。
Lewis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他听见对面Nico压抑的呼吸声,突然感到难过。
“两年了,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我不再想你了,我也知道你没有在想我。
———————————————————
“好吧,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Lewis有些闷闷地说。
Nico挑眉:“我想问的倒不是这个。不过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话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想问什么?”
“你才去马拉内罗几天,不会已经跟Charles睡了吧?”
Lewis缓缓地转头,目光里写满了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他沉默了三秒,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我又不是刚认识Charles。”
Nico瞪大了眼睛:“不是?所以你之前就已经跟他睡过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Lewis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下了站起来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着面前这个全世界最会把妒忌伪装成义愤填膺的男人:
“他二十七了, Nico,不是十七。”
Nico仍旧义正词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八!你当时还说他像个金毛小狗!”
“他现在像成年金毛了,腿长腰细还会撒娇。”Lewis耸耸肩,“被年轻人喜欢不是我的错。”
Nico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他冷冷地说:“你这话最好从你自己嘴里听起来是纯父爱的语气。”
Lewis靠进沙发,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我对他当然有爱,Charles是个很甜的人。”
Nico:“我甜你妈—”
骂到一半,Nico的眼神失去了高光,似乎回想起了一些恐怖的回忆。他喃喃道:“Toto,Bono,Seb,Max,Jenson,Carlos…你根本不知道我在你的身体里都看到了什么。”
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
“还有Fernando和George。”Lewis淡淡的补充。
“还有Fernando?!”Nico绝望的呐喊,“幸好,幸好没让我碰上。我还真得谢谢你在跟他做的时候没想起我来。”
Lewis很显然被Nico崩溃的表情取悦到了,笑嘻嘻的开口问:“所以你一开始提Charles干什么?”
Nico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原先有些破防的神态突然变换成了恶作剧得逞后的兴奋:“啊,他说他今天也回摩纳哥,邀请你过两天晚上去他那,我替你答应了。”
Lewis:“?”
Lewis:“??”
Lewis花容失色:“不是?你别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Nico。”
“照你的阅历来看,你不是应该很兴奋吗?”Nico顽劣的哈哈大笑。
Nico笑得一脸无辜:“怎么疯了?我只是在你身体里做了一个友好回应。他发的是’如果你愿意,来我这边喝点酒’。”
“你怎么回的。”
“用了你的emoji。” Nico歪头一笑,“🔥😉🍷”
Lewis嘴角抽了一下,声音都变了:“wink??WINK?!”
“你又不是没用过。” Nico说得轻描淡写,“你对Seb都用过🍑。”
“那是2015年!”Lewis几乎跳起来,“你知不知道Max看到这会疯的?现在人家两个人谈的好好的,我去干什么?我去干什么??玩threesome吗?”
“这不正好?你也体验一下被夹在他们中间的感觉。”
“你闭嘴。”Lewis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飘出来,“我现在该怎么面对他俩?我后天还要回马拉内罗去,见到Charles怎么办?点头微笑?”
“你最好别微笑得太用力。” Nico说,“不然Charles会以为你在调情。”
———————————————————————
“这就是报应,Nico。”
Lewis用Rosberg那张漂亮又骄傲的脸对Nico说道。Nico此时正无力的瘫在扶手椅上,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三天互换两次,”Nico喃喃道,“上一次这么频繁,还是2016年。”
Lewis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是替我答应的吗?”
Nico捂住脸:“我以为你不会真的去。”
“答应人家的事也不好反悔,你说是吧?”
Lewis拍了拍他肩,又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好了,打扮得精神点,去见Charles可不能太邋遢,”他语气温柔又带着恶意,“那毕竟是我的队友。”
Nico闭上眼:“我求你了,别让我见人。让我消失。”
Lewis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就该出门了。”
Nico抬起头,眼神麻木:“你不怕我真跟他做了?”
Lewis靠近了点:“你别喜欢上就行。”
Charles开门时,满脸带笑,手上还拿着一只开了一半的红酒瓶。
“你迟到了五分钟。”他装作生气地说,语气却是撒娇,“惩罚是要多喝一杯。”
Nico:“……”
他忽然理解了Lewis为什么一直说Charles ‘甜’。不是撒糖的那种甜,是那种不小心靠近就容易上瘾的甜。
他勉强笑了一下:“抱歉Charlie,对时间的预估出了点小差错。”
Charles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伸手拉他进去:“进来吧,我做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Charles夹给他一块烤鳕鱼,他一边谢一边在心里疯狂想:Lewis不是吃素吗?Charles不是不知道吧?
“你真的不太像你。”Charles突然说,“在马拉内罗答应我的邀请的时候也不太像。”
Nico一下子僵住了。
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鳕鱼,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他知道了多少?他说的“不太像”是指什么?是Lewis的语气?是习惯?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最近有点累,”他努力压下嗓子里的不自然,“可能有点…不太在状态。”
Charles点点头,没继续追问,而是给他倒了半杯红酒,声音柔得像是怕惊扰他:“那你还来?”
Nico看着那杯红酒,好半天才笑了笑:“因为你邀请我了。”
“嗯。”Charles抿了一口酒,低声道:“但我不确定来的,是不是你。”
Nico的背微微绷紧了一下。他缓缓放下刀叉,强装镇定:“什么意思?”
Charles没正面回答。他只是靠近了一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那种在夜里才能发光的猫科生物:“原来你还在想他吗?”
Nico一瞬间屏住呼吸。
他忽然不知道Charles说的是谁。是Max?Seb?还是……Lewis?
他开口,想说“我没有”,却说成了:“我不知道。”
他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Charles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拦他。
Nico一进洗手间,反手关上门,整个人就靠着门板滑下来,差点在原地爆炸。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都在抖,打给Lewis。
那边秒接。
Lewis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还带着点笑,“亲了吗?”
Nico咬牙:“你有病吧。”
“尽量亲的好一点?”Lewis慢悠悠地说,“别让人觉得我技术不好。”
Nico:“Lewis。”
Lewis停顿了一下:“嗯?”
Nico声音有点哑,有点艰难地说:“Charles刚刚说,我不像你。”
对面沉默了一下,随机传来一阵轻笑:“算了,不逗你了。Charles知道,我跟他说过。毕竟是要做队友的,总不能一点都不跟他透露。”
Nico愣在原地,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你告诉他了?”
“没告诉得很清楚。”Lewis语气很轻,“但一段时间之前我跟他说过,他知道我们之间有些奇怪的 ‘联系’。有时候我会突然消失几小时,有时候语气变了,有时候……”
他顿了顿,“我会变得像你。”
Nico没说话。
他看着洗手间的镜子,镜子里那张脸属于Lewis,但眼神是他的。
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被摆了一道?像。但又不像。
“但我不确定Charles邀请我的时候知不知道那其实是你,现在看来,他那时候应该看出来了。”
“他问我…是不是还在想…他。”
“他?”
“嗯。”
“我没告诉Charles这么多。”Lewis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Nico沉默了一会儿。
“我回去吃完这顿饭。”Nico轻声说。
“好。”
“然后你想办法跟他问清楚。”
Lewis轻轻笑:“放心,你表现得应该还挺像我。”
Nico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
当他重新走出洗手间,Charles正坐在餐桌边喝酒,转头看他,微笑了一下。
“好点了吗?”
“嗯。”Nico坐回去,拿起刀叉,低头继续吃。气氛又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Charles轻轻开口:“别有挫败感,你真的很像Lewis了。”
Nico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把盘子里那一块鳕鱼切得非常非常小。
他开始明白刚才一直觉得心里堵得慌的原因是什么。他演的很像,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的像。他那么了解Lewis,在自己的一生中,他当过那么多次Lewis。
而Charles只用了一句话,就真的认出来了。
原来……Lewis的身边,还有这么多如此了解他的人。
晚餐终于结束。
Charles没送他出门,只说了句“路上小心”。语气不冷,但也不再有那种温柔的黏腻。
Nico站在门口的瞬间,忽然很想回头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点点头:“谢谢你今晚的晚餐。”
那天晚上,他们在凌晨四点互换回来。Lewis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阳台上,披着毯子,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凉掉的咖啡。
风很大,天边刚刚泛出一点光。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只有一条在与Nico的聊天页面还未发出的消息:“我想我不能再一次装作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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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猜到。”
“这点信息就能猜到?”Lewis很惊讶。
Charles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蠢货。他跟Nico花了两年才大概猜到互换身体的契机是什么,Charles竟然只通过这点信息就猜出来了?
“还好吧。感觉这种事会发生,无非就是跟对方有精神链接什么的嘛。所以我问Nico是不是想起你了。”
Lewis盯着Charles,像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解释:“你就这么确定是…精神链接?”
Charles耸耸肩,语气平静得近乎敷衍:“不然呢?这种事总要有点 ‘情感波动’才会触发吧?爱、恨、思念、嫉妒之类的。”
他顿了一下,补充:“我猜你们两个都有过。”
Lewis没说话。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突然流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匆匆离开了。
Charles没告诉他们的是其实他并没有这么聪明。这么点信息,任凭谁都做不出这么打包票的猜测的。不过——他斜眼看向不远处正异常生疏的看着某些数据的Pierre和Estaban——幸好他有不止一个信息源。
幸好。他默默感叹道。幸好目前他和Max还没出现这种情况。
他不敢想象如果变成Max生活得有多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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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wis低着头走在围场里,尽量甩开所有人。
Charles很聪明,他的确很聪明,只用了一句话就让Lewis彻底明白了整件事情的起因。
他记得那一天,那一天他与Nico躺在床上。Nico跟他讲述儿时的一些经历和生活片段,他说他在摩纳哥的海边,在游艇上,在一切Lewis小时候都不敢畅想的地方。
那是Lewis想象过无数次却不敢奢求的 ‘起点’。
“Lewis,你要是能跟我换该多好?”
他想起那时的他们。想起Nico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自己突然感到的怨恨。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回放那个夜晚。那句轻飘飘的话。Nico说得太轻松了。轻松得像是从来没有认真想过Lewis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是轻描淡写的,是玩笑的,是从高处往低处的施舍。
他说:“你也该尝尝我的人生有多好。”
而不是:“我想拥有你经历的一切。”
Lewis站在维修区角落,靠在墙边,闭上眼睛。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压得发紧。他曾以为他们互换是某种奇迹,某种联系。
他就抱着这种念头,在2016年,再从那以后的那么多年,以为自己还爱着对方,也以为对方还爱着自己。那么多次,他在互换的时候窃喜,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某种证明。那么多的痛苦和执着,只是因为他坚信着这一点。
原来到头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恨了。
Lewis站在维修区的角落,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这堵墙里。他闭着眼,额头抵着冰冷的混凝土,一言不发。
“Lewis?你在这里做什么?”
Lewis睁开眼,看见Nico挂着记者牌子站在他的面前,默默挡住了所有的可能到来的目光和审视。他似乎注意到Lewis有些不对:“怎么了?你还好吗?”
他们对视了一会。
Lewis忽然问:“你还记得吗?那天你说想跟我换。”
Nico一愣。
Lewis眼神没变,声音也不大:“你说,’你要是能跟我换该多好’。”
“我记得。”Nico低声说。
Lewis笑了,像是突然什么都放下了:“我想明白了,Nico。我们互换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思念或什么其他的鬼东西。”
Nico没说话。
Lewis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我那一刻……恨你。”
Nico站在他面前,好一会没说话。他低头看着Lewis,鼻子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慢慢地,有一点发酸。
“我知道。”他说。
Nico语气很轻,却很清晰:“我知道你那一刻恨我。你笑得很勉强。”
Lewis没有动,像是全身都被那句“我知道”钉在原地。
“或许吧,你说我们是因为恨才会互换,或许吧。”Nico说,“因为那天你赢了我。”
“我小时候从没想过会如此嫉妒一个人,Lewis。”
风吹进维修区的阴影里,两个男人站在角落,像隔着好几年的沉默才终于说出一句实话。
Lewis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是想让我难受,才故意说出那些话的?”
Nico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我那时候只知道,我什么都有,但我连你在赛道上的一丝一毫都模仿不出来。”
Lewis轻轻一笑,却不是讽刺。他终于看清了。
“我不是轻松。”Lewis说,“我只是从来不敢停下。”
Nico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都知道。他们都太清楚彼此了。
Lewis缓缓靠回墙面,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你有没有后悔过?”
Nico像是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后悔每一次争吵,每一次误解,每一次想说却没说的话。”
“但要是问我有没有后悔遇见你…”
他停了一下,目光望向别处:“从来没有。”
Lewis眼里像是闪了一点光。
风还在吹,远处是车房里金属声和人群的喧哗,世界在继续运转,但他们站在这个角落,时间不断倒回,又回到现在。
Nico盯着Lewis看,眼睛里情绪复杂得像一整段未完成的回忆。好一会,他才低声问道:
“2016年,我夺得冠军后退役的时候,我们没有互换…为什么?”
为什么,Lewis?为什么没有恨我?
“我不知道,Nico。”
Lewis说。
“或许是我们都太累了。恨一个人需要的精力太多,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了。”
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Nico的眼角落下,划过他脸上的沟壑,划过所有时间留下的痕迹。
是啊,恨一个人需要的太多了,多到能消耗掉他们两人加起来的所有的情感。但爱一个人需要的也太多了。多到他们恨了对方这么多年,都无法消磨掉最初的那一点爱。
Lewis知道他该做点什么,于是他走上前去搂住Nico的脖子,狠狠的吻住他多年的爱人。
Nico一时愣住,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半秒。可Lewis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这个吻很重,很真,带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怨恨,渴望,心碎,不甘,还有最底层,那些他们都以为已经遗忘了的爱意。他们没有退后,没有谁占上风,也没有说一句话。
而Nico终于闭上眼睛,伸手回抱住了他,像是终于明白这几年自己到底一直在等待什么。风还在吹,是他们漫长对峙的余音。
等他们终于慢慢分开时,呼吸都还没平复。
Nico低声笑了一下:“你以前跟人接吻可没这么狠。”
Lewis也笑,声音有点哑:“你以前没让我恨你恨得这么久。”
Nico:“那现在还恨吗?”
Lewis盯着他,垂下眼:“很久没有了,Nico。”
“但是那天,在马拉内罗的时候,我跟Charles站在一起,突然想起2013年刚到梅赛德斯的时候。 ’上帝啊,那是十二年前了。’我想。这么长时间,我都老了。”
“你竟然让我等了你那么久。”
他伸出手,将Nico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抹去。
风还在吹,天边云层散开一点缝,阳光像是偶尔打下来的祝福,轻轻地落在他们肩膀上。Lewis知道,所有的这一切,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神迹。
———————————————————
“Max很招年轻人喜欢。” Charles说,“你看,他们都粘着他。”
Lewis点了点头,Nico恰好站在旁边,也抬头朝Charles说的地方望去,看到小Kimi和Ollie他们都紧紧的跟着Max的步伐。
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Max,像是在看星星或是奖杯,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Nico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Lewis,突然笑了。
“你最好小心点,Charles。”他不知死活的开口说。
“这种眼神我可不是第一次见。”
【F1同人/授翻/Lestappen/331610】放我的午夜忧伤自由
[图片]
原作《set my midnight sorrow free》by PrincessElectra
3316双箭头,10暗恋16视角,只虐工具人。不要暗恋,不要暗恋,真的不要暗恋
一万三变两万二,吐血
摘要
他不怪Max,真的不怪。
如果他能拥有Charles一晚,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输掉的人;Max也在玩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
当你向Charles敞开心扉,并试图存在于他迷人的生活中,就必然不可逆转地迷上他。
当Max让Charles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当他让Charles溜进了自己的生活,Max当时并不知道,这...
原作《set my midnight sorrow free》by PrincessElectra
3316双箭头,10暗恋16视角,只虐工具人。不要暗恋,不要暗恋,真的不要暗恋
一万三变两万二,吐血
摘要
他不怪Max,真的不怪。
如果他能拥有Charles一晚,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输掉的人;Max也在玩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
当你向Charles敞开心扉,并试图存在于他迷人的生活中,就必然不可逆转地迷上他。
当Max让Charles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当他让Charles溜进了自己的生活,Max当时并不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失败了。
正文
他们的故事始于一条赛道,但他不记得赛道的名字或所在的城市。
当时Pierre只有11岁,Charles比他还要小一岁。卡丁车本该只是爱好,但那年就像是触动了某种开关,突然就不再只是为了好玩。在法国,他们是青少年卡丁车比赛中的佼佼者,水平足以参加国际比赛。
然后他们遇到了他,冷漠的蓝色眼睛,比起和其他男孩们相处,他与引擎更加协调。他是荷兰和比利时迷你卡丁车赛的冠军,与Charles同龄,但要疯狂一倍。
“他是谁?”Charles问过,瞪大的眼睛中,闪耀着羡慕与惊奇的光芒。
第二天,他打给Pierre。“他叫Max,他的父亲参加过F1。”
“他真的很厉害,”Pierre承认,已经想过各种能让他们再上一层楼的方法,“不过,他看起来有点疯。”
Charles的笑声在电话里破了音,但当他冷静下来时,声音中只有坚定:“我一定要打败他。”他发誓。
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开始,但Pierre希望自己当时就能知道,这也是结束的起点。
随着在一个个级别中不断攀升,Pierre和Charles关系越来越密切,自然而然地打成一片。他要大一岁,这样的年龄差距足以让他们从未在同一时间正面交锋过。
回想起来,Pierre几乎不敢相信,在那些年里,有那样拥有着难以置信天赋的孩子们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在卡丁车的世界里,Max那时正创造着前所未有的记录,而那些记录在十年后依然屹立不倒,只有Charles才能在表现好的日子里阻止他。
与他们其他人相比,Max似乎处于另一种水平,但Pierre总觉得他身上有些残缺的地方。
那孩子从来没有时间可以分给别人,从不会看自己的竞争对手第二眼,除了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瞪着Charles,或者就他发表冷酷无情的评论。他不仅仅只是一个想要做到最好的孩子;他是在打造一个传奇,而人们则开始注意到了。
Charles对他来说并不能完全算是个障碍,但却是即使Max也无法完全摆脱的对手。
几年默默地成功后,变化来得太快了。Jules发生了事故,而Charles…嗯,也不再是那个Charles了。每当戴上头盔,他总会从围场甜心变成专注的参赛者。但现在,连这一点都变了。
Max已经继续向前了,但现在赛道上又出现了新的残缺的孩子。当Charles开始获胜,他就再也没有停下来。
Pierre有时会想,如果Jules没有在铃鹿发生致命的事故,如果随后那些痛苦的岁月从未发生,Charles会在哪里。毫无疑问,他仍旧会成为一名成功的车手;他最终总会进入F1。
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又或者,他可能已经学会了满足于更少的东西——从不会感觉到那种抓紧每一英寸,或为每个0.1秒推进的饥渴。
在匈牙利的比赛前,其他车手围成一圈,向Jules致敬。Max也在那里,在Pierre的平板电视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男人的精英中引起了轰动。
Pierre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嫉妒;他也只是个普通人。Max已经实现了他们其他人仍在为之奋斗的梦想。
他从不确定Charles对此作何感受,看到自己童年的宿敌快了几步,已经抵达了另一个世界。但话又说回来,Charles正忙着打造自己的传奇,而这一次,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他们不再是孩子了,而其他事也都变了。
有时,当他们一起观看比赛,Pierre会偷瞄Charles,他的心砰砰直跳,让他担心对方会听到。他们一直是亲密的朋友,但有时……Pierre认为他们的关系意味着更多,有一种更深入而有待开发的感觉。
他几乎可以发誓Charles也感觉到了;当他对上Pierre的眼睛,那张英俊的脸庞会被点亮,唇角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看到了某种宝藏。
但不一会儿,Charles就会打破这种幻象,回头看向电视屏幕。也许他是在看驾驶着小红牛的Max,或者仅仅是在欣赏比赛。Charles的存在总是若即若离,可以在几秒钟内,从一本翻开的书,切换成一个难以捉摸的谜。
尽管Charles在驾车时严格要求自己,但私生活却远没有那么自律。
他有一种轻易付出真心的倾向,总是一头扎进感情中,Pierre则不断被卷入每一段痴迷、爱慕,最终瓦解的旅程中。Charles美丽又善良,努力且坚定;很难找到一个能够理解或包容这种性格的人。
Pierre会听说他们每一个人,甚至会见到好几个,因为就像Charles说的那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多是女朋友,不过也有几个男人,但那比较复杂,所以主要是一连串年轻漂亮的女孩。
最终,Pierre是那个可以依靠着哭泣的温柔肩膀,是能够抚平伤痛的轻声安慰——是Charles Leclerc躁动生活中不变的永恒。
我才是那个理解你的人,他想要告诉Charles,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但不着急,还有很多时间,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
又一次心碎后,Charles再次回到了Pierre的怀抱,他轻抚着那无比柔软的棕发。
Charles是率先提起的人,那句话被低低的抽泣声所掩盖,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近乎难以察觉,深深地触动了Pierre的心:他不喜欢看到Charles受伤。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合适吗?”
Pierre轻轻在他头发上印下一吻,“是,我想会的。”他真的相信这一点。
“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Charles抬起头,用那双闪亮的绿眼睛望着他。一如既往,Pierre那颗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很久很久之后,他还在想,那是不是就是对的时间,他是不是该抓住那次机会。但在当时看起来不是,因为Charles挂满泪痕的脸和充满悲伤的声音。
也许这就是他的问题。他是个浪漫的人,总是在等待完美的时刻,而这样的时刻并不存在。
这种状态会持续好几天,有时则要几周,然后Charles就会恢复一贯的活力,微笑着展现出完美的酒窝,点亮整个房间,让Pierre喘不过气来。
“你最好了,calamar。”Charles可能会这样说;或者可能更调皮一些,在法国人的唇上按下一个轻佻的吻,然后在一阵傻笑中眨眼退开,他的拥抱也会不合时宜得长一些。
Pierre并不介意,即使他偷偷数着两人嘴唇触碰的次数,也从不推脱。他愿意等着Charles。
在他心里,他已经抵达了交汇点,即使Charles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过来,也没什么。
他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比赛,Charles也同样如此,没人感到惊讶。他最终加入了红牛的大家庭,而Charles被不屈不挠的法拉利车队选中。说得更直白一点,他俩都一头扎进了毒蛇的坑里。
“你自己小心点。”Carlos在他的第一个比赛周末就告诉他。Pierre对此嗤之以鼻,尤其是当他在一年多后从小红牛跳到了红牛车队,成为2号车手时。
现在他才意识到,西班牙人并不是在嘲弄他;Carlos只是想表达友善。
(为了实现梦想必须付出的代价。)
即使一切都结束了,几年后,Pierre仍对自己说:我会付出同样的代价再来一遍。
令他惊讶的是,Charles在赛季进行了四场比赛之后仍是单身,他开始相信摩纳哥人要将赛车置于一切之上的誓言是认真的。在他迅速晋升到红牛的同时,Charles也升入了法拉利,他们不再是在中游争夺着微末分数,吸引大车队关注的新秀了。
现在,Charles必须要以所有的天赋与四届世界冠军抗衡,而Pierre则必须承受与Max Verstappen的比较。
压力与期望值让他们举步维艰,近乎窒息,没有犯错的余地。在他努力求生的同时,Charles却前所未有的自在。
人们谈论的不再是Max Verstappen,天选之人。现在说起Max的同时就必须提起Charles,总是他们俩——Max和Charles,Charles和Max——他们这一代人中最杰出的两个天才,谁会先成为世界冠军?
Charles会对此一笑而过,称那些文章是无稽之谈,但在他招牌式的假笑中,似乎透出对那些评论的享受。
有时,Charles的轻易适应和迅速成长让Pierre感到恼火,他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完全信任自己的天赋和毅力。
但他又想起Charles几年前那次半真半假的忏悔,所以他其实并不惊讶。他仍旧可以清楚地记起那一幕——在为普瑞马车队取得胜利后,他的头垂在两臂之间,手中还拿着空的香槟酒瓶,声音沾染着痛苦与微醺的色彩。他的父亲尸骨未寒,葬礼尚未举行,而他还有一个承诺需要遵守。
“你本该沉溺在痛苦中。”当Charles有些粗暴地擦拭着眼睛时,Pierre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会游泳。”
现在这让Pierre想起了另一个人——他那同样被谜团包裹着的神秘队友。不过Charles充满了魅力和善良,在公关和礼仪方面受过良好的教育;Max却完全不同——直言不讳,近乎残酷的诚实。
他不确定Max是会在痛苦中游泳,还是将之一拳击倒。
Max谈论Charles的方式也令人恼火,让Pierre过多地想起了他们的卡丁时代。他本该置身事外;他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然而他不能,因为被荷兰人泼脏水的是Charles,他的友达以上——再说了,Max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时,他觉得Max和Charles一样享受在这故事中扮演的角色:儿时的对手变成了为至高荣誉激烈争斗的宿敌,让他们的忠实粉丝感到愉悦。
甚至在他们的车队会议中,Max也不会放过这个话题,比如他会与工程师争论,要求保留某个特定的设置,“让我们能比Leclerc快0.2秒”。至于那设置不够稳定,比Christian想要的更加危险,或者对Pierre来说几乎无法控制,则都不重要。
“这不值得。”Pierre在一节纷乱的自由练习赛后对他说,冒着让赛车上墙,失去安全积分的风险来快个零点几秒根本不合逻辑。
“能打败他就值得。”Max固执地反驳道。
“你在嫉妒吗,因为大家都更爱他?”他恼怒地问道。
Max嗤笑一声,充满了不屑,“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很完美,但他并不完美。他只用微笑一下,讲几句好听的话,整个世界都会拜倒在他脚下。但那不是真正的他。”
Pierre与Max争论,因为他错了,他对真正的Charles一无所知,至少不像自己知道的那样。他也向Charles提起过,让他不要陷入毫无意义的较量,没必要将自己放低到Max的水平。
作为回应,Charles半拥抱了他一下,称赞他的“英勇”,迷人的笑容抹去了他心头所有的疑虑。
“我不在乎Max怎么想。”Charles不屑地耸了耸肩,于是Pierre发现自己也不在乎了。
八场比赛之后,Charles仍未将Pierre拉到一旁,对自己的新女友或新男友进行诗意的形容。Pierre开始怀疑,是否上天已经为他做好了安排。
整个周末,他都在考虑邀请Charles约会。不是平常那种有时会有其他朋友,或Charles的兄弟加入的朋友间的晚餐,而是一次真正的约会,这样他们就可以摆脱多年来一直暧昧不明的状态。
他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挑好了餐厅,安排好了一切,但他的主场最终成了一个完全糟糕的周末。首先,他在排位赛中落后了队友五名(Charles与Max同排发车,真是……太棒了);随后的正赛更是一场灾难;他以第十名的成绩带回了一个小小的积分,而Max则落后于Charles,错失领奖台。
他很感激Charles在领奖台的庆祝活动后,直接来到了自己酒店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安慰性的拥抱,在摩纳哥人的怀抱中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些,这确实让他的失望情绪稍稍减弱——Charles总能对他起到这种影响。
彼时彼地,他想要问他,但还是那句话——那一刻感觉不对。他想在胜利与喜悦中问他,而不是在挫败与沮丧中。下次一定,他对自己发誓。
他知道Charles与Max之间的紧张迟早会引燃,就像冰与火之争,他们轮番上阵:一个将冰融化,一个将火冻结。两人之间的关系——危险而诗意,Pierre惟愿自己能将其通通埋葬。
不知何故,Pierre常常会忘记,虽然自己认识了Charles大半辈子,但其实Max也一样。
(但Max并不了解Charles,真的。)
很久以前,Max Verstappen会说,他不相信会有宿敌。小时候,卡丁车赛中,没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即使是最接近的Charles也不行,而宿敌必须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Charles已经成为冉冉升起的金童——那个最受宠也最有希望获胜的孩子,唯一能够阻止Max的人。
“他们会像一群傻瓜一样,最终只会打了自己的脸。”
狙击Charles已经成了Max持续的消遣,而且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者也许他不在乎)Pierre暗中地怒目相视。
Pierre也从未停止为Charles辩护,并不是因为Charles不能自己站出来,而是他不允许Max这样谈论他——仿佛Charles是什么不完美的人,像他们其他人一样拥有着无奈的缺陷。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曾问过Max。
荷兰人确实为他的问题感到惊讶,眼睛因困惑而睁大,“我不恨他。”他终于开口,“他是唯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但让我厌烦的是,人们认为他是某种可爱的天使,而他真的不是,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完美的人。对Charles Leclerc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Charles Leclerc。”他听起来对自己的评价是那样的自信,甚至让Pierre觉得受到了羞辱;他话语里逼人的锋芒,似乎总为Charles而留。“如果他必须撞死我们中的一个才能取胜,他也会去做,即使那个人是你。我也一样。”
“你错了。”你是在投射,那是你,不是他。
Max摇了摇头,“我和他的区别就是,我不会假装自己是个好人。”
这种纯粹的傲慢让Pierre感到烦躁。多年来,Max只是轻瞥了Charles几眼,直到这个年轻男孩如流星般崛起后,才终于认为Charles值得他注意。也只有他这样狂妄自大的人,才有胆量公然描绘出这样一个虚假的形象。
而Pierre很骄傲,当他最好的朋友决定不再做个友善的甜心时,合该骄傲。而他自己与Max的关系,早在其与Charles的法拉利在奥地利还剩三圈发生碰撞前,就已经达到了最紧绷的状态。
他从未见过Charles被激怒成这样,他的愤怒是那样明显,摩纳哥人甚至没等到记者离开。他在停车区将Pierre拽到一旁,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但同时,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鲜活美丽,充满生气。
他将不住摇头的Charles按进自己的颈窝,感到一声痛苦的叹息在自己的皮肤上荡漾。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Charles郁闷地嘟囔着,话语因抵着Pierre的肩膀而含混不清,“不该这样,但我现在真的很恨他。”
Pierre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下定决心,过几个小时,当Charles消化了失望和愤怒,在他们离开奥地利之前,他将终于向Charles提出约会的请求。
Pierre正准备离开自己的休息室去找Charles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沙哑而愤怒。
他的休息室就在Max的旁边。他悄悄走出来,关上门,站在拐角处窥视,调查骚动的来源。
是Charles。
Pierre定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再走近一点,就会引起那两个人的注意,他们似乎正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Charles背对着他,Max则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听着。他一度打断了摩纳哥人的话,虽然Pierre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仍能感觉到那讥讽的语气。显然Charles也感觉到了,因为他走近了Max,推了他一把。
那并不是什么用力的推搡,但仍是Pierre从未见过的Charles的爆发,他从未这样发过脾气。
这样的举动足以让Max走出门,绕过Charles,极具攻击性地将年轻男孩逼到了休息室的墙底。
随着两人位置的改变,现在Pierre可以看到Charles的表情了:有愤怒、有沮丧,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的眼神几乎是在诱导着Max与自己进行一场肉搏。
然后Charles说了些什么,一些真正能够激怒对方的东西,因为Max突然揪起了他的衬衫,毫不温柔地将他推到了墙上。
Pierre愤怒地向前走了半步,准备保护自己的朋友,因为Max现在的举动太过分了。但当他意识到,Max并不是要去打那个年轻男孩时,他愣住了。
Charles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难以名状的表情,就在Max将他拉过来狠狠亲吻的瞬间一闪而过。
从Pierre的角度看,那个吻很是残暴:Max近乎在吞噬对方,充满了热切与支配,毫无温柔与浪漫。数秒之后,Pierre觉得Charles也许已经恢复了理智,因为他突然推开了红牛车手。
Max自信的姿态有了一瞬的动摇,因为Charles在瞪着他。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Pierre也能看到他的嘴唇有些红肿。
过了一会儿,Pierre再次屏住了呼吸,因为这次是Charles动了。他轻巧的身体向前一冲,双手捧住了Max的脸;多亏对手猫一般的反应,才让两人没翻倒在柏油路上。
这次Charles是主动的那个,毫不犹豫地以灼热的吻吞噬着Max。后者没有退缩,一只手横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梳理着他凌乱的棕发,那姿势带着异常的保护性,又过于亲密。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们无言地注视着对方,将信将疑,而时间就这样流逝。
然后Charles的唇角浮现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即使从Pierre的角度,也能看到他绿眼睛中闪耀的光芒:愤怒的火焰尚未完全消退,而一种狂野的欲望也在以同样的热度燃烧着。
而Max占有性地拥着对方的样子,也未逃过Pierre的眼睛。红牛车手在Charles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他微微点头回应。片刻之后,荷兰人抓起年轻男孩的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房门轻轻关上,Pierre终于恢复了呼吸。
夜幕早已降临,Pierre终于从自己半开的窗户中,听到了Max的房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Charles率先出现,一头乱发,衣衫不整,领口露出隐约可见的淤伤,都不用猜他和Max刚才在做什么。
Pierre看到荷兰人抓住Charles的手腕,阻止他离开;这个动作再次暗示着Max的占有欲。Pierre比之前在休息室外时更近了,这一次,他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法拉利车手坚守阵地,不让Max将他拉近,这诱使着后者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还没原谅你呢,Verstappen。”
“谁说我需要你的原谅?”Max的回答很是尖锐,但仍未松手;也许他想要留下一个伤痕(第二个)。“我又没做错什么,这就是赛车,还是,你应付不了?”
Charles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那无力的举动毫无用处;他甚至没有再试图挣脱。“你有时候真他妈的混蛋。”
他又背对着Pierre了——他的脸被遮住了,让人无从判定这句话是否带有任何恶毒的意味。但Pierre能够完全地看到Max,金发男孩脸色缓和的样子让他感到惊讶,更奇怪的是,Charles的姿态随后也放松了下来。
这一次,当Max将他拉近时,Charles没有再反抗。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几乎是融化在了对方的怀抱中。这个拥抱是那样的温柔与深情,与他们几小时前亲吻的激情相去甚远。
当两人不情愿地分开时,Max是第一个说话的:“我想再见到你。”
当然了,Max会如此的坦率,如此的直接,如此的……Max。
他不等Charles回应就再次靠了过去。Charles闭上眼睛,任由Max亲吻自己的下巴、额头和鼻尖。想必是有些痒,Charles发出了温柔的轻笑,Max也笑了起来,在同样的位置再次轻吻了一下。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要再次听到那甜美的笑声。而Charles也没有让他失望,他皱起了鼻子——这很可爱,Max的脸上笑意更浓。
Pierre的胸腔里,一些丑陋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想要收回视线,但却做不到。
终于,在很久很久之后——至少Pierre感觉起来是这样——Charles拉开了距离,转身离开,但Pierre瞥见了他活力四射的绿眼睛。
Charles离开时的脚步很是轻盈,他最后看了一眼Max,大声给出了最终的承诺:“À la prochaine,Max Verstappen。”
那句话的意思是,下次见。
Charles走了,Pierre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他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Charles从不会对Pierre隐瞒什么。无论是一厢情愿还是不想承认,但Pierre真心希望Charles不会提起自己的红牛队友。也许是因为Charles与自己分享了过去所有的感情困境,所以如果他拒绝谈起Max的话,就意味着那不是一段认真的感情。
他们在机场等着各自的航班,这时Charles的手机震了起来,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Whatsapp的提醒。
来自“Max Emilian 🔥”的消息。
Charles本来正聊着自己和Seb“爸爸”的趣事,一看到手机提醒就停了下来。Pierre看到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然后轻哼了一声——无论是谁,发出这种声音都不会像他那样诱人。
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机拿给Pierre看,上面是一些表情包的截图——相当有趣,但Pierre笑不出来。他在Charles身边待得够久了,看到过各种各样的联系人提醒出现在这个年轻男孩的手机上:永远都是“Pierre Gasly”、“Lando Norris”和“Sebastian Vettel”——没有昵称,也没有表情符号,因为Charles对自己的联系人有点洁癖。
Charles拿开手机时仍在窃笑。
“所以……你和Max?”Pierre终于问道。 Charles给了他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如果不是Pierre一直盯着他,肯定会错过摩纳哥人脸上短暂闪过的兴奋神情。
“不要取笑我!”但他脸上挥之不去的笑容削弱了话语中为自己辩护的意味,“我可能在赛后去找了他对质——是,你跟我说过别去,但我当时很生气,我都准备好要揍他了,然后……情况有变,他也许不是这世上最坏的人。”
他说得是那样简单,那样随意,让Pierre几乎就信了这只是一次随便的勾搭,一夜情而已。
“所有人中偏偏是Max!”他试图掩盖声音中失望的情绪,但失败了。
Charles误以为他的失望是不赞成。“他真的没那么坏,我们只是找了点乐子。”他俏皮地补充道,“我都单身好几个月了,而且他很性感——真的很性感——”
“哦,拜托别跟我说细节——”
“别那么大惊小怪。”Charles笑了,向着Pierre淘气地撅了噘嘴,“好处是,每个比赛周末他都会在,公寓离我家也只有20分钟,而且我认为他不会把我卖给小报。”
“坏处呢?”
Charles歪着头若有所思,“嗯,他还是个混蛋——”他又哼了一声,但仍在笑,“大概我没法占到所有好处吧,Pear。”
“我真不知道,这段关系要怎样才不会以壮观的爆炸而告终。”Pierre真希望能让他看清,“我们说的可是Max……”
按说这一点就已经够了,但Charles疑惑的表情令他沮丧。
“他最终会伤害到你。”
让他失望的是,Charles只是轻笑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已经试图把我挤出赛道,所以我想我知道他做得出什么。”Charles露出顽皮的表情,笑着补充道,“也许这就是关键。需要以一场盛大的争斗作为起点,一开始就触了底……et voilà(法语,就是这样)!为以后的一切降低了期望。”
Charles太轻率了,而Pierre已经知道,试图劝阻他都只是徒劳。
又来了。
他不甘心再玩一次等待的游戏,因为毫无疑问,几周或几个月之后(要他猜的话,是几周),他又会成为那个可以哭泣、提供安慰的肩膀,当这段关系不可避免地破碎时,他温柔的手臂将抚慰对方。
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Max和Charles总有更多的理由分崩离析,而不是一直在一起。
“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他还有一千句想说的话,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事情并没有变得容易。
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德国是一场完全的灾难,Pierre在与Alex相撞后被迫退赛。红牛赛车绝对是车手的噩梦,他从未驾驶过这样一台棘手的赛车:无论他如何更改自己的设置,或试图配合队友的设置,这台车就是没法开。他再也没法无视P房里的低语,即使车队认为他们在他身边时已经足够谨慎。更糟的是,当Max——永远的金童,最终赢得了比赛。
Charles也有自己的麻烦,在湿滑的条件下没能完成比赛。
Pierre以为也许他们可以互相安慰,但他被迫参加了一场半强制性的团队晚宴,以庆祝Max的胜利。
奇怪的是,Max和他一样不喜欢这场晚宴,不断地查看手机,找借口打电话,然后在甜点还未上桌之前,就礼貌又坚定地称自己太累了,要求离开。
在Max消失几分钟后,Pierre以同样的理由有风度地向Christian道了别,乘坐出租车离开了。
当他从车队酒店的电梯中出来时,看到Max就在自己身前20米,走在通往他们房间的走廊上。但他的队友并不孤单。
Charles正坐在Max房门前的地板上,一件大号帽衫遮住了他的头发,但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他的眼睛正追随着Max,有些急切,还有些闷闷不乐,他没注意到从电梯中出来的Pierre。荷兰人在他面前停下,顺势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他用手臂搂住Charles,满足地轻叹了一声。年轻男孩闭上眼,就像是练习过一样,自然沉入了他的怀抱,眼皮轻颤着;不满的表情变得柔和。
“你不必抛弃晚宴过来。”Charles喃喃道,不情愿地退开了一些,让Max能拿出房卡开门。
“你听起来很不高兴。”Max答道,仿佛这就能解释一切,这就是让他放弃自己庆祝晚宴的理由。
摩纳哥人溜进了打开的门,但在此之前,他飞快地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即使在20米外,Pierre也能看到,队友跟着Charles进入房间时,脸上的浮现的小小红晕。
斯帕本来是他最喜欢的赛道之一,但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Pierre就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他需要每一分注意力,因为他对突然强加给自己的小红牛赛车还完全陌生,他仍因失望和愤怒而感到心烦。
因此,当Anthoine的消息在围场回荡时,一切都变得无法承受。他觉得自己理智的最后支柱正在崩溃,在那一刻,Pierre憎恨这项运动——憎恨主宰了自己十多年人生的痴迷,憎恨夺走了他友谊和正常生活的持续竞争,憎恨与自我怀疑的无尽斗争。他怨恨苛刻的红牛机器,以及每个让它无情运转的人——Christian、Helmut和Max——他们所有人。
他太想念自己的朋友了。当其他人都在嘲笑自己时,那个戴着橙色头盔的男孩与他共筑梦想。那时,是他、Charles、Esteban和Anthoine一起在法国卡丁车锦标赛中追逐梦想。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在指甲下狠狠撕扯着自己的皮肤,直至出了血。否则,他可能会大叫,而Anthoine应得的远不止片刻的默哀。
但他和其他人一起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能感觉到每个人身上弥漫的悲伤,然而比起悲伤,他更觉得愤怒。
这个梦想不值得,他想要发怒。
梦想太过危险,从你身上索取了太多。
他瞥了一眼Charles,他的轮廓很是模糊,因为Pierre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但他没有让它们掉下来)。Charles正盯着地面,绿色的双眼中带着肃穆,却也很遥远,仿佛迷失在了自己的思绪中。Pierre想知道他是否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或者也许在怀念Jules。
他想向Charles伸出双手,告诉他自己能理解。
当默哀结束时,他看到Max穿过车队成员,与Charles并肩走了几秒。他的手拂过Charles的手,轻声说了些什么——可能就一两个词,然后就走开了。整个过程很短暂,快得没引起任何人注意,除了Pierre。
当Max消失在人群中后,Charles抬起头来,与Pierre对视,绿色的眼睛干涩而坚定——好像找到了一些Pierre无法企及的宁静。
Charles赢了。他将胜利献给了Anthoine。
他的眼睛不再干涩,因为即使对他来说这也太过了。这是他的第一场胜利,但却有了其他的意味。甚至照片也近乎完美:童年的朋友成了法拉利的天才,拥抱着已故朋友悲伤的母亲,将首场胜利献给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
不知何故,甚至这——另一场悲剧——也成为了Charles Leclerc神话的一部分。这场比赛需要一个符合故事线的赢家,而这永远不会是Pierre。他才不会是吟游诗人想要歌颂的英雄。
那一直是Charles,也将永远是Charles。
Pierre应该为此而恨他,如果他没有深爱着Charles的话,如果他没有已经将Charles写作了自己故事中的英雄的话。
这一次,Charles过来拥抱了他,而不是Max。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悲痛,这一刻属于他们。抱着Charles,Pierre不由幻想他们会永远这样——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两人之间。
然而当Charles退开时,幻想破灭了。
他从前在Charles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每当这个世界试图给他致命一击时,他就会呈现出这种钢铁般的韧性。Charles学会了胜利,而不是悲痛。
其他人会淹没在那种痛苦中。我感觉自己快淹死了,Pierre想要尖叫。
在Charles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久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也许只有胜利才能填满他心中那个火山口一样的洞。
“我会游泳。”Charles曾说过。
就这样,Pierre又退回人群中,成为这出戏的又一个配角。他看着Charles举起奖杯,指着天空以示敬意。
Max站在几米之外,蓝色的眼睛像平常一样冷漠,没有透露出任何思绪。但他看向领奖台顶端那个人的目光中,有一种不寻常的张力。
Pierre近乎确信这不是某种冷酷无情的游戏,不是荷兰人想要达成的某种成就,也许Charles不是什么他原本打算四处展示之后就抛弃的特殊战利品,或高傲的俘虏。
但他仍不喜欢Max脸上的表情——仿佛人生中第一次,Max Verstappen找到了一个他认为与自己对等的人,一个可以挑战他一心追逐的命运的人——成为他们这一代中最伟大的人,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
这不是浪漫,Pierre终于意识到;这是战场。
Charles仍保持着同样的笑靥,明亮的眼睛,羞涩的神情——即使成千上万的铁佛寺正呼喊着他的名字,称他为Il Predestinato(意大利语,宿命之神)。Charles Leclerc在蒙扎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梦——光彩夺目,势不可挡。
即使如此,Pierre还是为他担心。他看到过胜利的快感是如何迅速地消失,Charles总是在追逐下一场胜利,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品味成功的喜悦。
Max也是问题的一部分;两人的共舞中没有和平。只有Charles和Max,互相绕着对方转,逼迫彼此变得更好,却从未停下来珍惜或欣赏。
蒙扎的比赛结束时,Pierre的前队友身上有一种几乎可以感知的愤怒,他可以从Max那总是固定在Charles身上的缠绵而热切的目光中看到。也许是Pierre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但他会将其形容成一种更接近于恶意而非爱的情感。
他想要警告Charles,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有时他还是会说出来,但Charles会被逗乐,微笑着轻轻摇头。)
他的指责即使在自己听来也是荒谬的。除了直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的担忧,而Charles在关于Max的话题上总有一种奇怪的防备。
有时,Pierre会在半夜惊醒,有点期待能接到心碎的Charles的电话,向自己索求安慰。他希望Charles能清醒过来,于是一直等待着那个从未来过的电话。
在新加坡,他看到了让自己毛骨悚然的东西。
他们之间仍保持着一些长期的传统——比如练习赛后的传球游戏,尽可能地不让球落地。
傍晚极度闷热,过高的湿度让汗水没过多久,就顺着他的脖子滴落。Pierre不得不停下他们的小游戏,脱掉湿透的T恤;Charles也模仿他的动作,将自己的衬衫扔在地上。
显然,他从前就见过摩纳哥人不穿上衣的样子,但这次,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那健壮的身躯。Charles的胯骨一侧印着深色指印状的淤伤;另一小块淤伤在他的锁骨上,颜色更深,正在复原,沿着年轻男孩的下肋还有更多的指印和新的抓痕,这些疤痕在原本无暇的苍白皮肤上显得刺眼又丑陋。
当Charles将球传给他时,他没有做出任何接球的动作。球从他身边弹过,击中了一台金属手推车,发出响亮的回声。
“怎么了?”Charles听起来很困惑。
背景中传来一阵轻柔的蝉鸣,但除了自己耳膜中鼓噪的怒火,Pierre什么也听不到。
“他伤害你了吗?”
这个问题显然让Charles措手不及,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近乎滑稽。在令人不适的超长停顿之后,Charles颤抖着肩膀,笑弯了腰。
“什么——Pierre,当然没有!”他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当他注意到Pierre根本没笑,甚至连微笑都没有,才稍稍平静下来。“哦,你真好。”他感叹道。
他俯身向前,在Pierre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佻的吻,仍在自顾自地笑着。
“Charles……”Pierre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和脸,寻找其他的疤痕,最后定格在那双看向自己、仍充满欢乐的绿眼睛上。
“Pear……”Charles带着天使般的笑容回应道,“你知道,Max永远也不会伤害我的。” Pierre想到了蒙扎,想到了Max盯着Charles的样子。新加坡酷热难耐,他却突然间感到寒冷。
“你带着一身的伤出现,那我该怎么想?”
“我没有一身是伤。”Charles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我想,你是不会想知道关于它们是如何发生的细节的。”他诡秘地继续说道,“但我向你保证,没有任何痛苦,还是我求来的——”
“好吧——够了!”Pierre已经后悔打开这个话题了,因为他绝不需要任何画面,“忘了我的问题吧,拜托别跟我说细节。”
年轻男孩仍在轻笑,他跑过Pierre身边,捡起丢掉的足球。“我是认真的,calamar。你真好,你这个保护欲过盛的笨蛋!”
他对着Charles做了个鬼脸,感到一半宽慰,一半不安。
Charles真诚的、不加掩饰的困惑让Pierre感到宽慰,他似乎真的对自己的指责感到惊讶。无论Charles与Max的感情有多混乱,至少还没到危险的程度。
看到那些淤伤仍让他不安。无论Max从Charles身上得到了什么快乐,似乎总是超过了他应得的份额。Max没有权利像那样标记他,将他抱得那么紧——将瑕疵强加在Charles身上,让他看起来不再完美无瑕。
更让他焦虑的是,Charles毫不动摇地相信,Max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红牛的媒体活动漫长而乏味,但又是强制参加的。
他与Daniil、Alex,以及Max一起做着妆发,他们互相调侃着,想要让时间过得更快。
轮到他化妆了,这实际只是让他成了众人起哄的对象。Alex正在取笑着他清秀的五官,而Pierre则不小心说漏了嘴:“别傻了,Alex。我们都知道围场里的漂亮男孩是Charles。”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Pierre,你的暗恋对象暴露了!”Alex咯咯地笑着,用手肘推了Daniil一下,但听到他的话,皱着眉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的是Max。
皱起的眉头变成了轻微的恼怒,但随后Max转过头去,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Max的反应——或者说,毫无反应——让Pierre很生气。他不明白,一个自称为Charles恋人的人,怎么会对Charles成为别人的暗恋对象这种想法无动于衷。
难道Max不在乎吗?难道他不对Charles充满渴望吗?
他没机会继续想下去,因为他们很快就被Max的手机铃声打断了。Max突然坐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比这一整天看起来都更加防备。甚至在他接起电话之前,那冷漠的面孔似乎都缓和了一些。
Pierre在想打来的是Max的妹妹还是母亲,但他在用英语讲电话,而不是荷兰语。 Alex和Daniil已经在八卦别的事了,他们走开了一些,让Max接电话。Pierre则被困在化妆椅上,离得很近,没法不听到它。
“对不起,我正忙着事呢,schat(荷兰语,亲爱的)。”他听到Max低语道,“不过我订了能早点到家的航班,等我忙完了短信跟你说。”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说话,让Max沉默了一会儿。
“不,不,不用来接我。我一大早就到了,我会打车——”Max又被打断了,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有些恼怒,但唇角却勾起一丝微笑,“呃,好吧,好。好啦。”听起来,红牛车手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赢得这场战斗,“你有记得给植物浇水吗,宝贝?”
电话里传来一阵愤慨的声音,接着Max窃笑起来。Pierre因为Max突然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而震惊。“如果这棵龟背竹死了,我可不会再给你买一棵。”然后过了一秒,“哦,去你妈的,我知道那是虎尾兰。”
电话那边的人继续唠叨了一阵,但Max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Pierre捕捉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对话——关于华夫饼、调钢琴和更多枯萎的植物。
电话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拍摄人员就来接他们了。Max点头示意,但他看起来有些失望。
“我该走了,schatje(荷兰语,甜心)。”
然后,在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隐约的回应后,Max笑得眼角皱了起来,“Tu me manques aussi(法语,我也想你)。”
他的法语远不完美,但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常用,尽管还有荷兰口音。 当他挂断电话时,注意到Pierre正回过头盯着自己,温柔的表情瞬间消失在冷漠的面具后。
“你为我高兴吗?”
阳光在Charles的睫毛上跳舞,他从未这样看起来同时像是天使和罪人。Pierre不得不抑制住那无法抗拒的吻他的冲动。
我怎么可能呢?
但他说不出口。
“我不想失去你。”他换了种说法。
“不会的。”Charles保证道,而Pierre想要相信他。
在赛道上,Max和Charles像一对吵架的恋人一样争斗。每一次超车,每一次防守,都经过了计算,让伤害刻骨铭心。
Max的眼神——他是那样热烈地注视着Charles,让Pierre脊骨发凉——而那眼神从未消失过。
以前,Pierre以为那可能是嫉妒或恶意,但没有一个词可以真正形容它。
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可以将这个地方烧掉,将整个世界夷为灰烬,直到只剩下你和我,而这就够了。
他不怪Max,真的不怪。
如果他能拥有Charles一晚,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输掉的人;Max也在玩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
当你向Charles敞开心扉,并试图存在于他迷人的生活中,就必然不可逆转地迷上他。
当Max让Charles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当他让Charles溜进了自己的生活,Max当时并不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失败了。
Pierre在更自责的时刻想到了自己那场失败的法国大奖赛。如果他当时抛开失望,问了Charles,会怎样呢?
如果他没有像这些年那样等待。如果他没有浪费掉机会。
然后到了奥地利,一切都太晚了。
这就像是一个反映了他们驾驶风格的糟糕比喻。当其他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精细计算时,Max Verstappen却像一颗炽热的彗星,不顾后果地冲了过去。他想要Charles,于是他就得到了Charles。
这就是折磨着Pierre的机会成本;而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
他看到了Alex Albon的绝望,因为他也知道那种感觉,那种沉沦的绝望。他也看到了Sebastian Vettel的疲惫。
过于接近太阳是要付出代价的:景色令人惊叹,但火焰会将你吞噬。
最终,他们都会化为灰烬。
在这个故事中,他们都是无助的。这是别人的故事,他们只是坐在了前排。
赛季结束了,随着激烈的竞争和繁忙的日程更换为了节奏更轻松的冬歇期,Pierre想知道他们的感情是否会出现裂痕:没有比赛作为缓冲,他必须得问,Charles和Max还有多少共同点呢?
他在圣诞节前飞去拜访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过Charles的公寓了,但路还记得很清楚。他收到了热情的拥抱作为欢迎,Max明显不在。
那块#essereFerrari(意大利语,做法拉利)的牌子仍旧放在镀铬冰箱上方,但旁边放了个略微倾斜的红牛毛绒玩具。厨房台面上放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仔细勾画了植物的浇水时间表。那些植物被精心安排在公寓里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每一株都贴着鲜艳的名牌,从“Christian”到“Mattia”,再到“愤怒的Helmut Marko”和“Seb爸爸”。
一瓶橙色的郁金香骄傲地盛开在客厅的茶几上,与旁边的红色法拉利帽子略显冲突。一件灰蓝相间的红牛运动衫随意地搭在L型沙发的靠背上——Pierre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被他丢弃在衣柜里的某个地方。
还有其他变化:前门有不属于Charles的运动鞋;一把阿斯顿马丁的车钥匙挂在Charles心爱的488 Pista Spider的钥匙旁;他还因为丑陋的“阿斯顿马丁红牛车队所有”的贴纸认出了一旁桌子上正在充电的银色笔记本电脑,他曾有一台一模一样的。
这一切都不该让他感到惊讶,但仍痛得像一个新的伤口。
那台笔记本电脑、那件乱放的运动衫、那把车钥匙——所有这些物品都可能属于他。更糟的是,它们确实也属于他。就像是看到自己生活的碎片散落在这间公寓里,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全都错了。运动衫的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33号刺绣;钥匙的型号跟赠与自己的那台阿斯顿马丁不同。就像是在看一个黑暗、扭曲的镜像世界。
Max可能不在这里,但这间公寓里,他又无处不在。
不知何故,他总以为,最终,自己会是那个将这个地方称作家的人。但那个梦想每天都在一步步远离。
隔离期的线上会议很快就变得乏味了。每当Helmut Marko讲话超过30秒,Pierre就想用炙热的火钳自戳双目。到红牛和小红牛的每位车手被依次问及模拟器训练的时候,他已经近乎完全走神。
Max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他戴着耳机,坐在一面空白墙壁前的木质办公桌前;背景中没有照片、没有奖杯、没有头盔。这装潢令人痛苦,近乎仔细的贫瘠——与Max本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当下的困境中他们都在隔离,但他看起来古怪的放松和满足。
Pierre听得出他声音中的渴望——他们都想回到赛车中去——但也有一种不寻常的安宁,他通常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Max Verstappen。
Max说到一半时,屏幕外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嘴角滑过一丝茫然的微笑。
“对不起,稍等一下。”他发出一声抱歉的叹息,中断了谈话,然后摘下耳机,按下了键盘上的静音键。
视频画面仍在继续,Max正在与一个屏幕外的人说话。他的嘴唇在几秒之后停止了动作,表情从好奇到愉悦,再到不加掩饰的喜爱,让Pierre毫不怀疑屏幕外的人是谁。
整场交流持续了不到20秒,Max又打开了音频——只是过早了一些。
“——20分钟后回来,mon amour(法语,我的爱人)。”
Pierre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它像一把匕首一样插入了他的身体。
Max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误,会议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于是他将全部注意力转回了摄像头:“是的,所以正如我所说的……”
当赛季再次开始时,Pierre意识到了自己是如何将一切都搞错的。
赛道外的东西并不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Charles和Max本质上都是赛车手——赛车是他们的真爱,胜利是他们最深的渴望——只有赛道才能将他们分开。
大多数人会为在法拉利的最新灾难中完成Charles那样的壮举而感到高兴。不客气地说,Pierre会将法拉利2020年的赛车形容为彻头彻尾的垃圾。但Charles不是大多数人。
无论是他将那台车拽上了意想不到的领奖台,还是拿到了它不配得到的积分,这都不重要。即使评论家称赞他与自己的四冠队友相比,处于完全不同的水平,这也不重要。
如果不是Pierre太了解Charles,他也许会被那礼貌的微笑、外交辞令和始终甜美的性格所迷惑。
他太了解Charles,足以发现那勉强控制的愤怒、摇摇欲坠的自我控制和即将冲出身体的沸腾张力。
每当Charles看着Max在没有自己的领奖台上,与梅赛德斯车手庆祝时,他都能看到这一点。Charles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令人不安的气息,随着每场比赛的进行而增加。他总是很努力,但现在,他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Pierre开始觉得,最终打破一切的不会是Max;也许Charles才是他们中那朵自我毁灭的火花。
“我应该在上面的。”
Charles的眼神有些不集中,Pierre不确定是因为酒精还是失望。
“我应该每周都和他争夺胜利。”
“将来你还会的。”Pierre安慰道。他的话几乎是反射性的(尽责)。
Charles没理会他的陈词滥调。“不该是这样的,我本该比现在更好的。”
这句话带着一种权力感,让Pierre想要摇醒他,责备他的无知。当Pierre因为变速箱问题甚至无法完赛时,他怎么能哀叹一次积分外的成绩?
有那么一瞬间,Charles Leclerc完美雕刻的形象动摇了,Pierre被迫看到了藏在它之后的其他。因为这才是真正的Charles:关注自己、反复无常,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目标。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完美的人。”
“我和他的区别就是,我不会假装自己是个好人。”
也许Max一直都了解真正的Charles。
Max了解,而他还是选择与Charles在一起。
Pierre没有在这些想法中沉浸太久,因为他的上臂被轻轻捏了一下,将他拉了回来。“嘿……”他抬起头,Charles正盯着他,表情温柔而充满歉意,“我对你的比赛感到遗憾,calamar。”
不该那么轻易的,因为Charles总是对自己的话掉以轻心——像做其他事一样随意地抛出道歉,他知道请求原谅比请求允许要更容易。
但Pierre想要相信他的诚意。违背了自己的理性思维,他让那声道歉平息了自己敌对的心,也许这样他就能将自己对Charles的幻想再坚持一段时间。他可以假装这个幽灵就是真正的Charles,那个卡丁时代的可爱男孩,永远友善诚实。
F1官方网站发布了一篇吹捧Charles的小文章,没什么新意或是深刻的见解,但有一段他本人的简短引言。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觉醒来就想着要赢。当我开车时,无论在哪条赛道,或者什么场合,我都想着要赢。当我睡觉时,仍然想着要赢。这是一种痴迷。
在更愤世嫉俗的日子里,Pierre想知道Charles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对Jules心存感激——不只是作为他的教父或是导师——也因为他的去世。因为他成为了一系列悲剧中的第一个,让Charles成为了不止于他本该成为的人,而不是一直被保护着、庇佑着、未被伤害的那个。
这是一种可怕的想法,Pierre甚至为此责备自己。
这场斗争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直到最后,在西班牙才爆发出来。
周末结束时,Pierre正和Charles在酒店房间里喝酒,这时传来了持续不断的敲门声。Pierre开了门,迎接他的是一脸暴躁的Max Verstappen,带着几乎无法抑制的怒火从他身边走过。
Charles正躺着,一手拿着喝到一半的酒杯,几乎没看Max一眼。
荷兰人瞪着他,肩膀紧绷着,下巴微微抽搐。缓了一口气后,他转向Pierre,“我需要和他谈谈。”
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已经可以感知,Pierre点了点头,“我这就出去——”
“不需要。”Charles表示反对,他终于抬起头来,狠狠瞪着红牛车手,“你是我请来的,他可不是。如果有人该离开的话,也该是他。”
Max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Pierre几乎有些为他感到抱歉,但受伤很快就转变为Max惯常的冷漠目光。
“所以你想要这么玩?”Max微微冷笑着奚落道,“好啊,那我们就当着他的面说。”他大步走到床脚,低头盯着仍不肯与自己对视的摩纳哥人。
“最近我已经忍了你很多屁话,情绪波动,又无视我,我不知道你那疯狂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老实说,我受够了。我他妈的受够了,Charles。”他的眼睛明亮而疲惫,“但今天——哇,今天——你他妈已经完全失了智——”
“你敢——”Charles终于愤怒地坐起身来。
“——在你做过的所有蠢事里。”Max无视了他,继续说道,“这一次可能是最糟糕的,也绝对是最蠢的!真的吗,Charles?开车不系他妈的安全带!你他妈的疯了吗?还开了两圈!”他的双臂在空中挥舞着,“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死?”
Charles被激怒了,他站了起来,与荷兰人针锋相对,“闭嘴!你敢教我做事!”他将酒杯摔在桌上,毫不在意杯中的酒溅得到处都是,“你没有权利,Max,所以别站在那儿,趾高气扬地——”
“不,你才敢!Charles。”Max怒斥着,向前走了半步,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起,“如果出事了呢?你可能已经死了!那可真他妈是一个纪念你父亲、Jules和Anthoine的好方法。”他的拳头攥得很紧,以至于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得到的唯一回应是Charles桀骜不驯的眼神,接着是顽固的沉默。
当看到Charles显然没有屈服的打算时,Max有些泄气,他看起来很疲惫。“我只是没法再继续了。”他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令他沮丧的是,Charles用一阵狂笑作为回应,但其中并无幽默。“是这么回事啊。”他嘲弄道,“是吗?”
Max听后皱起了眉,表情中夹杂着受伤与困惑。
“事实是你在与Lewis争夺胜利。”Charles继续说道,最后一丝自我克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我却在挣扎着将比赛跑完。从前我们每个周末都在争夺胜利,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Max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完全惊呆了。
“别装了,我又不傻!”摩纳哥人冷笑道,“只有当我开始击败你的时候,当你觉得我值得你注意的时候,你才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在索伯车队时,或者那些年我在卡丁比赛中输给你时,你从未在意过。”他苦笑着说,“所以现在,你为什么要在意呢?”
Max被他的爆发吓了一跳,“你错了,”这是他找回声音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我不敢相信你会这么想。”
“我不怪你。”Charles继续说道,装出一副漠不关心样子,假到Pierre想要撕掉他的面具,“这不就是我们都在这里的原因吗,想赢?”
Max并没有回答他,而这似乎恰恰证实了Charles恶毒的猜测。Pierre看得出来,Charles已经在建立防线,准备保护自己免受Max即将当面抛出的不可避免的伤害。
时间试图放慢,每一秒都在延伸,奋力拖延着这场旅程的终点。在这几秒钟里,似乎有一千场战斗在进行,而两人都未准备好让战争结束。
“是,你说对了。”Max最后说,转身离开了年轻男孩。他声音中流露的痛苦是那样的自然,Pierre在想Charles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那场战斗已经完全离开了Max的身体,他向门口走了几步。
“你说对了。”他嘶哑着重复道,“我喜欢赢。”他停顿了一下,又看了Charles一眼,“但没有我爱你那么多。”
急促的呼吸声响起,当Pierre看向Charles时,年轻男孩愣住了,有一秒钟——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空白,让法国人怀疑他是否听到了Max的话。
“什么——”Charles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碎掉了,这让Pierre为他感到心疼,仿佛他从没有在背地里祈望着这一刻。“我……”
Max摇了摇头,“我已经说了想说的一切。”他与Pierre擦身而过,没法再在房间里多待一刻。
当房门关上时,刺耳的声音似乎将Charles从恍惚中唤醒了。
他与Pierre对视着,表情不再是惊愕或愤怒,仿佛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他收到了神启。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很难说这是开始还是结束,Charles站在悬崖边上,准备跳向任一方向。
然后——那一丝变化发生了,绿眼睛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重新下定的决心染上了希望的色彩。
又过了几秒钟,Charles才下定决心,随后他勇敢地冲向门口。他停下来紧紧地拥抱了Pierre,让后者感到惊讶。
“他不能对我说了这些话,然后就一走了之。”他喃喃道,温热的呼吸喷在Pierre的脖子上。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与冷漠构成的阴云已经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当Charles退开时,Pierre可以从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清楚地看到勇气的火焰,但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他感到一阵嫉妒,想知道是否会有人这样热切地想着自己。
“你还好吗?”他问道。
Charles拉开了门,“会好的。”然后他就走了,穿行在走廊中,无疑是在追寻着一个特别的人。
门第二次关上,只留下Pierre一个人在房间里,头脑一片混乱。
Pierre被突如其来的乱流惊醒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试着重新舒服地躺下。飞机引擎的嗡嗡声很有催眠作用,但他被过道那边传来的声音分散了注意力。
透过睫毛,他看到前两排很快就睡着的Daniel Ricciardo蜷缩在一个蓬松的枕头上,而Max和Charles面对面坐在过道对面,安静地说着话。
“你在想什么?”Charles轻声问道。
“当我们到家时,你要补偿我的各种方式。”Max的声音里藏着笑意。
Charles发出气愤的声音,倨傲地抽了抽鼻子。“你最坏了。”他抗议道,但咯咯的笑声背叛了他,“再说,我昨天整晚都在‘补偿你’,已经很累了。”两人都轻笑了起来。
当Max向Charles伸出手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后者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还在为安全带的事生你的气。”
即使基本闭着眼,Pierre也能看出Charles因为这话退缩了一下,他有点崩溃,但没有放开Max的手。“我不知道自己那会儿在想什么。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很抱歉,我不是想让你难受,只是……”Max叹了口气,看向远处,无法掩饰自己的沮丧,“给我点时间。”
Charles点了点头,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举到唇边,在Max的手掌上印下一吻。作为回应,Max用手指拂过Charles的脸庞,温柔地触摸着指尖下的柔软皮肤。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觉得你太他妈的美了。”
Charles腼腆又自得的笑容,因为靠在爱抚自己的手上而被掩住了一半,“你不同意吗?”
Max半开玩笑的笑声中再次充满了喜爱之情,“你看起来就像个他妈的梦,宝贝,但如果让我说实话,这也是你身上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Charles报复性的咬了一下Max仍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拇指,引来了后者的抱怨,尽管他并未将手抽回。“恶魔。”
“告诉我你最喜欢我什么。”
“就这一刻?真没多少,你这个恶毒的疯子。”
“Max Emilian!”
红牛车手对他的滑稽行为轻笑道:“每个人都觉得你如天使一般,对自己过于苛刻,是大家需要呵护的宝贝狗狗。”他的声音中掺杂着嘲弄的甜味。
“当然了,你没见过我吗?”如果不是半闭着眼睛,Pierre会对Charles的无耻调情翻个白眼。
“他们错得太离谱了。”Max点评一般地歪着头,继续说道,“你是我认识的最坚强的人。每个本该击垮你的他妈的障碍都只会让你变得更好,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许除了我。所以我已经等不及法拉利重新振作了,因为如果我在赢,我想要战胜的是你。”
当然了,只有Max能同时说出威胁与爱的宣言,也只有Charles会那样理解。
“Max……”他的声音在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用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在酒店里说的那些,关于你对胜利的感觉和对——我的感觉。我也是,我是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尽管他的话中带着羞涩与脆弱,但并没有实际的犹豫,Pierre不得不想自己怎么会怀疑这两个人没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我知道。”
Max俯身向前,在Charles的鼻尖上印下一吻,让Pierre想起了奥地利休息室外的那个夜晚。Charles可爱地皱起鼻子,红着脸看向别处,Max在他耳边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这让Pierre感到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耳鬓厮磨的仪式。
当温暖的寂静笼罩着两人时,Pierre很感激,他终于可以让发动机的轻柔轰鸣声引诱自己重新入睡。
他在意大利第一次品尝到了F1的胜利,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几乎难以承受。他被车队成员们传来传去,沐浴在拥抱与香槟中。他记下的更多的是他们欣慰的笑容,而不是那些热情的溢美之词。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明白了胜利意味着什么,明白了为什么你永远不想要这种感觉消退。他想将这段记忆刻在脑海中,直到生命尽头。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追寻下一次胜利。那几乎不是胜利的感觉,而是一种你可以再赢一次的信念,萦绕在心头。
他突然又被吞没了,这次是在一片法拉利的红色和温暖的笑声中。当他从怀抱中抽身出来,Charles正满脸自豪地看着他。他也咧着嘴笑起来,直到脸都疼了,他很高兴看到Charles在比赛重启时的严重事故后基本没有受伤。他们只说了几句,又快速拥抱了一下,小红牛的新闻官就将他拉走了。
当他回头看向Charles,发现他离去的脚步很是僵硬,略微费劲地一瘸一拐,似乎想掩饰先前撞车的疼痛。Pierre几乎就要折回去,尽管新闻官一脸疑惑。
然而,在他能真正迈出一步前,一个熟悉的深蓝色身影已经向那个方向走去。Max在法拉利车手身后十步的地方,但没有再试图缩短距离,而是跟着他——他们仍在摄像机的范围内。尽管如此,Pierre也看得出荷兰人的眉头因担忧而皱起,他的步伐敏捷又充满烦躁,像是在和自己作斗争,不让自己跑到Charles身边。
赢得比赛的喜悦在这一瞬间被忘却了,因为他也感到了一种不理智的想要追上Charles的欲望。
但他强迫自己将这种感觉放到一旁,他有一场胜利要庆祝,有一个团队要祝贺。他不像他们,永远在追逐下一场胜利,永远不满足,永远不知道该何时停止。
凡人知道,像这样的日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应该被珍惜。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承认Charles有别人照顾,而那个人不再是Pierre,伤害会小一些。
Max在周一给Pierre发了短信:祝贺你的胜利。
他想知道这句话是来自他还是车队指令。Christian总喜欢营造一种红牛一家亲的表象。然后,他为这种刻薄的想法责备了自己。Max有很多面——直率、鲁莽、不留情面——但小气并不是其中之一。
谢谢。他发去了回复。
他焦虑地盯了手机5分钟,才发出另一条消息:Charles怎么样了?
当他20分钟还没收到回复后,他想也许Max根本就不打算回复。
当他再次低头看到屏幕上的三个点时,他很惊讶,这意味着Max正在打字回复。
背部疼痛,但并不严重。医生刚放他走。
Pierre皱眉看着那条消息;出于习惯,他心中感到一丝担忧。
他在医院?
值得庆幸的是,Max几秒后就回复了:不,我们刚离开医院。扫描结果一切正常。
这条消息还带着一个附件,是一张穿着白色帽衫的Charles的照片,他靠在副驾的车窗上,闭着眼睛,一缕棕发蜷在额头上,脸色微红地睡着。
^某人很累,哈哈。
他盯着照片,想知道Max的手机里是否塞满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家庭快照。他想知道为什么Max要给他看这个……这样完全不同的Charles,纯净又毫无防备,是只有Max才能看到的那个Charles。
别发了。你赢了,好吗?
他并没有发出这条。
很高兴看到他很好。他发了这条。
Pierre没有收到回复,他也不指望能收到。
一部分的Pierre已经知道一段时间了——他的Charles,他脑海中理想化的版本,已经早就不在了,他需要放手。如果那个Charles真的存在过的话,也已经随着生活中每一场惨烈的悲剧而消逝。
并不是Jules Bianchi与Hervé Leclerc爱的教导,也不是Anthoine的长期友谊才将Charles塑造成了这一代的天才。爱可以培养一个人,但对于一个原创故事来说,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也许需要毫无意义又难以承受的失去才能筑造伟大的基石。
每个人都将Charles看作是某种珍贵的宝物,需要放在圣坛之上,受到敬仰和呵护。他自己也创造了神话的一部分;这种幻觉有些诗意——心地温和、才华横溢的法拉利王子有着悲惨的背景。
如果Charles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那么他需要一个对比鲜明的反面人物:F1中的恶棍与坏小子——不加掩饰的侵略性、同样的才华横溢、毫无歉意的反英雄,与神话中的王子截然相反。
Charles的生活仿佛童话,并不是Pierre想要贬低他所承受的任何苦难——因为有很多这样的苦难——但同时,没有人可以看着Charles Leclerc而不认为他是一种迷人的存在。
Pierre哪里融得进去呢?他始终相信,最终自己会成为“唯一”,最终自己会成为给予Charles所有他应得的爱的人。他甚至不会为成了配角而愤愤不平。他可以做一个保护者,为Charles的生活带来安全与和平。
只是……Charles既不想要和平,也不想要保护。Pierre现在明白了。他只希望自己能早点看明白这一切,也许他就不会紧握着这点希望坚持这么长时间。
Max总是与众不同,他与Charles从前的恋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能给Charles的东西,Pierre给不了。
Max看到了他所有的缺点,那些Pierre现在才能承认确实存在的缺点。
因为Charles并不是什么无辜的天使,他并不总是干净利落地与人争斗。他将自己置于其他人之上——是的,甚至是Pierre之上——而且他会否认。同样的违规行为,与其他车手相比,他因为预先构建的形象更常逃过严厉的处罚。他对世界有所期待,仿佛世界欠他承受痛苦的报酬,只有持续不断的胜利才足够弥补。
Charles是一场野火(或者飓风,也可能是地震);他的身后只留下断壁残垣。Marcus Ericsson怎么可能在太阳旁边捧得住蜡烛?即使Sebastian Vettel也无法抵挡他灼热的火焰,被赶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车队。在那谦逊的外表下,他是一种自然力量,摧毁的远比建造的多。
然后是Max。多少人的职业生涯仅仅因为未能与Max Verstappen比肩而惨遭摧毁?Pierre太了解那种痛苦了;至少他比Alex或Daniil更幸运。Max绝不会为此道歉,他可能没有恶意,也非刻薄,但他很少让自己陷入那种叙事之中;他为赛车而生,为赛车而活,其他所有的东西和人,他几乎都不会记得。
然后就变成了Max和Charles。Charles和Max。不可阻挡的力量和不可移动的物体。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没有道理,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合乎情理。
美妙之处不在于他们是如何的互补或反差,而是他们对彼此那种完全的、不可言喻的理解。
也许这就是爱。理解一个人,直至本心。
如果Pierre能够忍受这种想法,他会说,自己对Max的看法是错的。
Max并不像自己那样爱着Charles。
Max对他的爱要多得多。
“他让你快乐吗?”
Charles对着他眨了眨眼,扬头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微笑点亮了他的脸庞,带出了他的酒窝;就像是看到了日出的第一道曙光,那种经久不衰的美丽。
“他爱我。”他的话语中有一种恬静的自信,“当他在这儿的时候,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离开。当他不在这儿的时候,我每分每秒都盼着他回来。”
“你爱他。”这并不是个问题。
Charles轻嗯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在腿上抽动着,仿佛很想抓住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我想我一直都爱。”他喃喃道,“在我知道自己走过去之前,其实已经在半路上了。”然后他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你知道的,Pear,我一直以为最后会是你。”
这句话被如此随意地抛出,在玩笑中,让Pierre感到惊愕。他为保持镇定而奋斗了一秒,花了一点时间来哀悼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然后当他再次开始呼吸时——他选择了放手。
他需要放手。
“我为你高兴,Charlie。” 他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听起来已经足够真诚,而且他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假以时日。
摩纳哥的除夕充满了欢笑与嘈杂的音乐,Charles在频闪灯下与Lando、George,以及一群年轻漂亮的女生跳着舞。他有点醉了,但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他回头看向他们的桌子时,对着Pierre抛出了一个拙劣的媚眼,然后对上了Max冷漠的目光。Charles挑起一道眉,半是关切,半是挑衅,像是在诱使恋人对自己放肆的行为大吵大闹。
只是他没骗到任何人,他将茫然的眼神和空洞的微笑练得炉火纯青——那是给大众看的。在一个没有受过良好训练的人眼里,Charles似乎是在无耻的调情,沉浸在诱惑的艺术中。但每当他的绿眼睛落在Max身上时,长长睫毛下的深沉都出卖了他;他忍不住那样渴望地注视着Max,他的欲望过于明显。
歌曲结束时,他飞快地回到桌旁,用胳膊搂住Max。Max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靠在了他怀里。Charles笑嘻嘻地亲吻了他的下巴,Pierre无法不注意到,Max近乎不自觉地收紧了环住Charles的手。还没到一秒,两人就拉开了距离,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和我跳舞吧,mon amour。”
一个不那么坚强的人会就此屈服,但Max从不让人失望。“今晚不行,以后也不行。”他调侃道,轻轻撞了一下Charles的鼻子,“放弃吧,schat。”
Charles噘着嘴,假装受伤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你真是没救了。”他戏剧性地叹了口气,夺过Max的啤酒喝了一口,然后因为那苦涩的味道蹙起了眉,“再跳一首,然后我想在午夜之前去屋顶。”
他优雅地飘离,重新加入跳舞的人群,留下Max与Pierre再次独处。音乐对交谈来说有些太吵,Max更专注于跟踪Charles的一举一动。如果Pierre不了解情况,可能会认为Max是在嫉妒和沮丧,但荷兰人笑容中的温柔打消了这种想法。
Max和Charles隔着半个房间,中间拦着十几个跳舞的人,但就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而言,仿佛整个俱乐部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人是完美的,当然Charles也不例外,将一个人放在圣坛上并不是爱——他已经痛苦地学会了。另一方面,这就是Pierre想象中灵魂伴侣的样子,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他喝了一口酒,当他放下酒杯时,Max正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仿佛他不知怎么能读到Pierre的想法。他给了Pierre一个明白的眼神,然后又重新注视着Charles。
“终究,你才是对的。”他对Pierre说,但眼睛却始终未离开Charles,“我错了,他是完美的。”
Pierre等待着痛苦的到来,等待着那种熟悉的感觉在胸口沉淀,他像期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期待着它。他爱了Charles那么久,渴望了Charles那么多年,以至于认为自己不可能真正摆脱他。
他等待着……等待着……但它并没有来。
他曾在某个地方读到过:
你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束?
也许当你觉得自己爱记忆,比爱站在你面前的人更多的时候。
这一次,他不再费心去纠正Max。他没有告诉Max自己错了,而他第一次对了,Charles一点也不完美。
反正Max也不会相信他。
看看这一路以来,他们已经走了多远。
【丞正】交换人生(9/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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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廷有一个很大的相册。
准确地说,他不止有一个大相册,还有一个大号的收纳箱,几个多层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放满了他从小到大珍藏的宝贝东西。有第一双穿过的舞蹈鞋、小学时得过的优秀少先队员奖状、第一次学画画鬼画符出的作品等等,零零碎碎一应俱全,一眼望过去眼花缭乱。也有这些年在娱乐圈闯荡的奖杯和证书、剧照和场记板,看上去远比少年时代的旧物光鲜,但都被他一视同仁地妥善收藏着,心里看得同等珍贵。
这些年里他搬过一次家,为了好好把这些东西全须全尾地带走,光打包就陆陆续续花了小半个月。有些收藏的东西偶尔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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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廷有一个很大的相册。
准确地说,他不止有一个大相册,还有一个大号的收纳箱,几个多层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放满了他从小到大珍藏的宝贝东西。有第一双穿过的舞蹈鞋、小学时得过的优秀少先队员奖状、第一次学画画鬼画符出的作品等等,零零碎碎一应俱全,一眼望过去眼花缭乱。也有这些年在娱乐圈闯荡的奖杯和证书、剧照和场记板,看上去远比少年时代的旧物光鲜,但都被他一视同仁地妥善收藏着,心里看得同等珍贵。
这些年里他搬过一次家,为了好好把这些东西全须全尾地带走,光打包就陆陆续续花了小半个月。有些收藏的东西偶尔会在活动里被送出去,回馈粉丝或是参加慈善益卖。其实有很多客观上更加珍贵有价值的东西,但他送出去时总是挑自己最宝贝的,觉得这样才能把自己的心意传递出去。
不过无论怎么送,回忆随着时光的流逝,总是会越收集越多。这本老相册他用了很多年,空白的地方已经快被填满了,现在的年代已经不流行实体相片,只有特别有意义的他才会洗出来放进去。朱正廷把这次他们七个聚会时拍的合照按顺序放好,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相册摊平用膝盖撑着,从头开始,一张张往后翻。
最初的相片里,很多人已经明显地老了,有的长辈已经辞世,还有的像是漂泊的浮萍,短暂相遇后四散分开,无踪无影。范丞丞大概在三分之一的厚度处出现,最开始的一张照片是他们练习生时期的合照,每个人都年轻得过分,看上去直眉愣眼。
流行的趋势年年在变,十年前的照片现在看上去土得掉渣,刻印着鲜明的时代痕迹,每一张照片他们灿烂的笑脸里都带着遮不住的青春四溢,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能那么开心,对着镜头就下意识开始咧嘴。朱正廷本人倒是没怎么觉得是黑历史,帅是一种自信,而他从来都足够乐观,只是也确实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
认真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范丞丞还真是每张合照里都跟他站在一起。
其实私底下从来没什么非要站在一起的约定,只是范丞丞每次都坚持站过来,而朱正廷也没有一次开口拒绝过。无数次的并肩微笑中,很难说清是否真的曾经带着那么几分谁也没有说穿的不言心明。相册慢慢翻到最后,最新的照片里他们多年之后重聚,脸上带着成年人的稳重,矜持地微微笑着,还是站在一起,真像是一场好梦。
很早之前朱正廷有次采访被问,说如果能选的话,最想和谁交换人生?朱正廷想也没想的回答,丞丞啊,因为姐姐是范冰冰嘛。
他那时候总喜欢拿范冰冰去逗范丞丞,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介怀过也释然过,之后提及就像是在聊什么你知我知的秘密,总会惹得范丞丞好气又好笑地看他。朱正廷那时候浑然不觉,多年之后重新回头审视,发现其实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是有点向往的。
不是向往范冰冰,是向往范丞丞本身。这个人明明从小就承担着如山的压力,过早面对他不该承受的一切,却成长为了一个特别想得开的人。成熟又开朗,聪明也有趣,他见证着这个人一点点成长成熟,心里对他有特别多的认同,才能在被问时想也不想地说出口。
他当然也没有妄自菲薄过,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自己被那么多支持他的梦想、把梦想寄托在他身上的人爱着。只是他一直都不是传统定义里的聪明角色,数学不太好,有时候着急了还不太会讲话,也不像别的聪明人那样洒脱,知道什么时候该争取什么时候该放下,权衡利弊有舍有得。他努力的样子挺笨拙的,什么事都用尽全力去做,做不到还要自责,不太会哭也不太会诉苦,面对什么都只能笑着。
因为太过自知,所以总在想,优秀的人有那么多,何其有幸,何德何能,这份努力被人看到,被人在意,被人真切的心疼,所以一步都不敢停,每一秒都要努力。
每个人都不过是天地间的一座荒岛,无论是谁和谁,从来都没有双生双栖的道理,最终都将是一个人的漂泊与旅行,沿路不停地重复分离与相遇。他和范丞丞,他们能一起走过的路,其实早有定数。朱正廷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们终将渐行渐远,所以愿意真诚热忱地对待他,却只会把他的照片带回来,放进自己的回忆里。
南方的天总是阴云密布,外面风声瑟瑟。朱正廷躺在地板上,翻了个身,把相册抱进怀里。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很安全,于是他把眼睛闭上,慢慢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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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工作都忙。
那天晚上在包厢里,朱正廷沉默以对,范丞丞也没有逼问他的答案。他开始像以前一样,自然而然地去找朱正廷说话,社交软件上说cue就cue,总归没耽误工作,谁也拿他没办法。朱正廷这个人心软得要命,永远不可能看着他日复一日地自说自话,真的一句话都不回,于是也就这样慢慢恢复了联系。
他们随口聊着最近的行程安排,吐槽某个品牌商的要求奇葩,互相安利新尝到的好店。范丞丞还给朱正廷推荐rap曲——朱正廷礼节性地听了两天之后就断然拒绝了他的每日推歌;朱正廷给他推的衣服新款他倒是照单全收,时不时就穿出去两件,回头非要朱正廷夸他至少三行。
他们放松又随意地相处,没回到从前,但也没有朝坏的方向演变。
再见面是又一年的年底了,今年跨年演唱会两个人在同一家卫视,因为最近互动比较多,嗅觉敏锐的电视台不光给他们的节目安排了个前后脚,甚至还加了一首对唱。涉及到两个人合体排练,年底的时候他们着实没少见面。最后一次彩排结束,他们从舞台上下来就被裹上羽绒服,打包流放到角落里独自凉快。
凉是真凉,快乐就未必了。冷风穿膛,朱正廷裹紧了羽绒服,和范丞丞下到观众席上,找了个背风的座位坐着。四下无人,他们的话题游移了一会儿,终于聊起了十八岁的范丞丞。
“他跟你说什么了?”二十八岁的范丞丞问。
朱正廷笑着呼出一口白雾:“聊得挺多的,你问哪方面啊?”
范丞丞想了想:“走之前的时候吧。”
唔。朱正廷瞥了旁边的范丞丞一眼:“他说我结婚的话不会祝福我。”
哦……范丞丞想了想,点点头:“我真的不会。”
啧啧。朱正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范丞丞问他:“我要是结婚的话你祝福我吗?”
“祝福啊,真心实意的祝福。”朱正廷坦然道,“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缔结婚约,组建家庭,我可能婚礼上能比你还高兴呢。我可不像你,我是真的希望你永远幸福的。”
这个人。范丞丞摇了摇头,转头看他。
“但是我不想和别人结婚。”他说,“和你不行吗?”
朱正廷笑着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骨:“有个事情我一直没弄明白,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怎么突然就不迷茫不怕了?”
出乎他的意料,范丞丞非常自然地说:“怎么会,我现在也怕得要命啊。”
在朱正廷意外的视线中,范丞丞清了清嗓子:“工作室财报这个季度还没出,我挺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糊了,全工作室跟着我喝西北风;下部戏又要一头扎进大山里拍,估计有段时间手机没什么信号,也不知道不盯着你,你会不会又被哪个小妖精拐跑了。”
“你不要给别人眼神。”范丞丞居然被自己的假设气到了,不高兴地补充,“他们有我帅吗?有我认识你时间久吗?有我这么喜欢你吗?”
说风就是雨的,情绪来得真快。朱正廷笑着打他一下:“好好说话——终于有一天轮到我这么说你了?”
范丞丞笑:“其实就是想说未来变数太多了。”
“互相喜欢的人可能感情破裂,已经结婚的夫妻一样各自出轨。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未知的事情太多,人只能保证自己在许下诺言时的真情实意,永远无法代表更多。”他慢慢地说,“但是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我都想和你一起共同经历。”
想和你每个月把账单放一起核算,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争执,冷战到晚饭的时候自动和好。一起参加亲朋好友的聚会,和每一个认识的人重新介绍你的身份,可能一起养一只狗,或是一只猫,猪可能不太行,不过如果真的喜欢,也完全可以想办法。衣柜里的衣服混着放,出门时想穿哪件拿哪件,一起尝试做饭,做得不好也要互相给面子吃完。
“我怎么不怕?本来心里就犯嘀咕,让你一吓更是没底。”范丞丞说,“可是如果你更害怕的话,我一定会站出来护着你。”
“之前十年承蒙你照顾。”他说,“之后换我来照顾你吧。”
纵然人不过是海中孤岛,爱却是传书云雁。世界上纵然有数不清的漂泊与孤单,但是被爱包围的人合该幸福永远。
无人聚焦的观众席,他们肩并肩坐在角落里。朱正廷被他握住手,热度慢慢地互相传递,终于像是复苏解冻般,慢慢地回握上来。
“自说自话。”朱正廷说,“反了你了,一日当弟弟终身是弟弟,不要妄想当哥哥。”
范丞丞转头看他,听见朱正廷轻轻地笑着叹息。
“你其实不用怕那么多的。”
“……我照顾了那么久的人,哪里忍心让他一颗真心错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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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廷!”
二十二岁的朱正廷被吓得一抖,单脚翘在练舞室的架子上危险地晃了晃,连忙自己稳住重心,把腿放下来,对突然闯进来的范丞丞怒目而视。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问。十八岁的范丞丞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行了吧?”朱正廷好气又好笑地伸手去推他,没推动,抬头和范丞丞对视了几秒,从他紧抿的嘴角里终于发现了不对。
“……啊?”朱正廷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质询。
范丞丞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你,不是,我……”朱正廷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看上去脑子完全没转过来,脸慢慢地红了,“……你干嘛啊?”
是不是什么整蛊游戏。朱正廷越过范丞丞的肩膀,把头伸出舞蹈室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后疑惑地重新看向范丞丞:“摄像机在哪儿?”
范丞丞说:“没有摄像机,你尊重我一点,我在跟你告白呢。”
朱正廷啪地打他一下:“你发什么神经啊?!”
也不能完全说发神经。范丞丞问:“你有印象前段时间的……我,买了个笔记本吗?”
朱正廷回忆了一下:“黑色的那个?”
嗯。范丞丞点点头:“我当时下决心,要是能写完那一本,就来和你告白。”
朱正廷嘴微张地看着他,范丞丞从背后抽出笔记本递给她,“但是现在扉页上的这句话也还不错,是不是?”
朱正廷机械地翻开笔记本,范丞丞的笔迹在扉页上写:
「别写了,去告白吧,他喜欢你。」
“……”朱正廷难以置信道,“请问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啊??”
“没有,没什么自信。”范丞丞说,“我可害怕了。特别怕跟你告白不成,现在开始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应该也不太会……朱正廷犹豫了一下,听见范丞丞继续说:“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朱正廷,特别认真的喜欢,你结婚我绝对不会送上祝福的那种。咱们还要在一起当六年队友,我还有六年机会,还有很多事可以一起经历,总好过真的分开了自己一个人怂到不敢找你来得好。太怂了,我都不想承认那是我自己。我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你现在有多喜欢我?我还需要努力百分之多少我们才能在一起?”
朱正廷莫名其妙的红着脸,张口结舌:“这……这我怎么知道?”
范丞丞看着他笑了。
“不急,这次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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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范丞丞突然振奋:“朱正廷,听好了,这句话我以后要每天对你说一遍——”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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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的范丞丞握着朱正廷的手,零点刚过,共同迎来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贝贝。”他微笑着,缱绻地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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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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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多说两句……
结尾延伸出两条不同的平行时空线,从交换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改变了结局,两对丞丞正正都好好地在一起,会有新的故事一起经历。
评论区经常有人问现实世界没法穿越结局要怎么改变……先说一句RPS文不要上升真人,再有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很多个平行时空,你喜欢的这个世界的丞丞和正正也是最好的那个,比所有同人文都要好,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好。无论他们将会面对什么,都请相信你喜欢的他们,一切都没问题。
连载期间感谢大家陪伴,搞RPS比想象中要开心!有缘下个连载见~
【丞正成年礼07:00】茜色诗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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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丞生日快乐,上一时段交接 @蒙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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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色诗篇》
Written by 千枫晚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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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廷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工作倒是没出什么差错,白天拍硬照时状态很好,还被摄影师点名夸过,那点四平八稳下的不在状态很难察觉。范丞丞平稳地开着车,眼角余光瞥见他手里捏着一瓶水,心不在焉地拧瓶盖,拧开了就下意识喝一口。
车拐了个弯驶进熟悉的小区,地下停车场的机械音例行公事地对他们说欢迎光临。这人突然回过神来,揉着肚子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好撑……”
范丞丞找到自家的停车位停车,把车钥匙拔出来后没忙着下车,转过头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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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丞生日快乐,上一时段交接 @蒙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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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色诗篇》
Written by 千枫晚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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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廷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工作倒是没出什么差错,白天拍硬照时状态很好,还被摄影师点名夸过,那点四平八稳下的不在状态很难察觉。范丞丞平稳地开着车,眼角余光瞥见他手里捏着一瓶水,心不在焉地拧瓶盖,拧开了就下意识喝一口。
车拐了个弯驶进熟悉的小区,地下停车场的机械音例行公事地对他们说欢迎光临。这人突然回过神来,揉着肚子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好撑……”
范丞丞找到自家的停车位停车,把车钥匙拔出来后没忙着下车,转过头来看他:“白天的时候就想问了,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劲?”
朱正廷纠结地叹了口气:“有点紧张。”
范丞丞纳闷道:“今晚吃饭又没什么陌生人?就是顿家常便饭。”
“但是……身份不一样了啊。”
哦。范丞丞恍然,组织了一下措辞:“没事,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放轻松。”
朱正廷瞪他:“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谁丑?!”
没有没有,很帅的。范丞丞矢口否认,一边却又求生欲极低地逗他:“媳妇?”
然后不出所料地被打了,一切都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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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等待他们的是一桌好菜和轮番而上的调侃。
两个人都从事着身处万千视线包围的工作,隐私权被降到最低,像这样家人间的团聚实在来之不易,往往还需要长辈迁就他们,全副武装地过来他们家里。两个人刚一进门就被堵在玄关,最亲切熟悉的人就在眼前,让人除了傻笑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回来啦?赶快洗手,马上开饭。”
“看看你们冰箱!蔬菜少得可怜,牛奶都快放过期了,怎么过的日子哦?”
“上次来时看的那本书你们收拾到哪儿去了,书房翻了一圈没找见,赶快帮我找找,差个尾巴没看完……”
“又瘦了,真的能休息好吗?这次给你们买了助眠的颈枕看看有没有效果……”
连个眼神都来不及交流,朱正廷怀里瞬间被塞了两个软软的睡眠枕,被好几双手拉到一边闲话家常。范丞丞拖鞋穿了一只,拎着另一只拖鞋冲进书房,从书架下面的矮柜里准确地把书翻了出来。
“这儿呢爸。”范丞丞把书递过去,“上回您电话里不是提了一句么,我们就单独放起来了,想着您下次来时直接给您。”
他爸爸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把书接了过来。虽然已经于事无补,范丞丞还是不动声色地靠近书架,努力把上面杂七杂八的东西整理得妥帖些。老人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们这都放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范丞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是一个电影的周边玩具。挺丑的是不是?每个来玩的朋友都挺嫌弃的,说长得像史莱姆。不过看久了还挺萌的,我们俩为了收全这一套限量款分头跑了两个国家呢。”
丑得要死的小手办耀武扬威地摆成一排,歪歪扭扭,旁边几个画风正常的娃娃机玩偶挤在角落里,仿佛是受了欺负。这个书房其实没有很乱,家政常来收拾,勉强能算干净整洁,就是角落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小摆件,透露着两个屋主清奇的恶趣味。
侧墙宽大的飘窗向阳,白天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晚间夜风如织,紧邻漫漫江水,远眺灯火辉煌。躺椅上的抱枕下压着本小说,放的时候位置不对,书页折了好大一截。老爷子伸手抚平书页,把书递给自家儿子:“喏。”
范丞丞接过来看了眼封面,随手放到一边:“这个他还没看完,放这儿就行。”
他把书搁在桌上,眼睛扫过一边摆着的富贵竹,顺手摸了摸叶子,觉得不需要浇水,于是转过身继续收拾别的。他父亲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突然砸了咂嘴。
“是真结婚了。”老爷子评价,“像那么回事。”
“真结了啊,上个礼拜一起去领的证,正好行程都在欧洲那边。”范丞丞说,过了两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爸你夸我了?!太难得了,能不能再多夸两句?”
瞧这德行。老爷子哼了一声,全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结婚什么感觉?”
感觉?范丞丞想了想:“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结婚也就那样吧……就是确实比较方便,像我们这行一年到头难免受点工伤,好歹以后能互相在手术单上签字了,也能一起投资买房,名下有共同财产,这些都得感谢时代发展……就其实吧,结婚证也不过是一张纸,我们俩领的这张法律效力还低一截。但是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确实有种被对方填满了自己下半辈子的想法,共同担起了一份新的义务和责任。心里还挺沉甸甸的,觉得挺有压力,但好像也挺有力量。”
这样就很好了。老爷子说:“记住你现在这番话,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嗯。范丞丞点点头,认真地接受了来自父亲的嘱咐。外面催促他们去吃饭的声音接二连三,父子俩走出书房,沿着走廊朝客厅走。今晚是他和朱正廷结婚后和长辈第一次会面,两家最亲近的长辈基本都来了,客厅里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连成一片。朱正廷坐在中间,不知道在笑什么,前俯后仰的,看起来随时会笑倒在沙发上。
他的情绪总是非常有感染力,范丞丞看了他两眼,觉得自己本来就很高兴的心情又更满了一点。他的脚步稍停,老爷子察觉到他的停顿,侧过头看他一眼。
“突然想起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吧,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范丞丞若有所思地说,“坟墓够可怕的,但是生同眠死同穴却是一句情话。”
“和一个人过一辈子,够长了。”范丞丞笑着摇头,抬脚朝客厅里走,“但要是真的能选——
“一辈子哪够啊。”
见他们走进来,客厅里突然开始有志一同地催促起来:“贝贝快快快,都等着呢。”
什么?范丞丞一头雾水地左右看看。朱正廷耳朵通红,和他短暂地对视一眼后飞快地将视线移开,看向他父亲。范丞丞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估计是一圈人都已经改口完了,只差这最后一个。说起来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他居然跟着朱正廷一起紧张起来。朱正廷咬着嘴唇,在众人善意的注视中笑得很不好意思,声音很低地喊。
“……爸。”
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仪式一样,大家欢欣鼓舞地笑成一团。朱正廷头埋得很低,只露出通红的耳朵,看起来恨不得和世界隔离。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像年少时那样,情绪鲜明,心情永远和表情趋同一致。大家笑闹起来声音嘈杂得不行,他脸上还有尚未完全消散的红晕,却已经一秒不停地成为了一个捧场的倾听者,耐心又投入,眼睛和唇角都灿烂地弯着,忽而像感受到什么一样,朝他这边看来。
范丞丞笑着清了清嗓子,挺身而出:“你们别欺负他啊,让着他点。还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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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在家人手里传阅了一圈,外文复杂难懂,看起来宛如鬼画符,不过每个人看的时候都是真的高兴。人生路漫漫,前方且艰且长,一路呵护长大的孩子成了心智成熟的大人,选择和另一个人共同承担义务与责任。或风雨同舟共渡,或万千荣光同享,离家漂泊的孩子是父母永远的牵挂,怕吃不饱穿不暖,也怕形影消解孤孤单单。都知人生艰难,但若是能有个情投意合的伴儿,生活总能比想象中来得温暖。
吃完饭后剩下数量可观待洗的餐碗,他们两个小年轻,哪能真让长辈辛苦代劳。朱正廷的妈妈刚要起身收拾,就被范丞丞按了回去:“我来我来,妈你看看电视吃点水果。”
他这声妈叫得脸不红气不喘,非常自然而然,以至于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你们能行吗?还是让我……”
“你也不行啊妈,我爸用你洗过碗?”朱正廷抱着一摞叠好的碗去厨房,路过时心直口快地戳破自家亲妈贤妻良母的外衣,在亲妈的抗议声中敏捷地溜走。
科技改变一切,他们俩要做的也不过是把盘子挨个放进洗碗机里,然后动作一致地往手上涂护手霜。光鲜亮丽的行业,为了维持这份光鲜也必须拼尽全力。明天还有新的通告,他们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又是习以为常的分隔两地。
“明天晚上录节目,后天的飞机出国?”范丞丞翻着朱正廷的行程表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朱正廷睡意浓郁地翻了个身,眼睛半闭半睁地看着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对……怎么了?”
“有时间回趟家吗?我有个朋友,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玩摇滚的,想找我借几张专辑听,国外发行的,现在已经绝版了,很难淘。”范丞丞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仔细地掖好被角,“下次有机会再拿给他也行,没时间不用勉强,不是急事。”
他们都有自己的房子,分别落户在不同的城市,关系一清二白时还曾经互相借住过,礼节性地对彼此的家居风格表示欣赏,在一起后却开始不约而同地大肆折腾,誓要让对方的家里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留下的影子。
范丞丞不辞辛苦地打包了两大箱自己的东西塞到朱正廷家里,朱正廷连旅行时的睡眠眼罩都在范丞丞家里备了二十份。不好说最开始有没有点较着劲试探对方底线的意思,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的家都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范丞丞闭着眼睛都能从朱正廷家里摸出来自己的新毛巾,朱正廷在范丞丞家里占了大半个衣柜。
不过现在的时日已经非同以往,再提起这个话题,字里行间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房子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人就是家本身。
朱正廷想了想自己的行程,沉吟了一下:“应该可以,那到时候我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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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朱正廷办得很妥帖,朋友第二天特地打电话过来把人好一顿夸,末了对范丞丞的眼光表示肯定:“哥们你对象那真是,没得说,像样就两个字,跟你说一百次。”
范丞丞受用之余还要表现出自己的矜持:“还行吧,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你们俩是谈了多少年了,七年?八年?”朋友问,“人是真好,不过我是不太能理解,和同一个人谈恋爱这么久不腻吗?”
“已经没在谈恋爱了。”范丞丞在朋友的震惊中大喘气地补充,“结婚了,刚领的证。”
……行吧。朋友闭嘴惊艳,啧啧称奇:“还真有这么一见钟情定终身的童话故事啊?长见识长见识。”
不是一见钟情,当然也没私定终身。范丞丞对这种概括一口否认,想仔细解释却又有点微妙的词穷,最后深觉解释不清地挂了朋友电话,转头掐着时间联系朱正廷。
“落地安顿好了吗?”他问。朱正廷给他开了个视频通话,给自己周围拍了个360度全角,末了兴致勃勃地对准自己的脸,“看清楚了吗?”
“你在乐华楼下?”范丞丞有点意外地说,“怎么来这边了,活动不是在这儿吧。”
“故地重游嘛。”朱正廷轻快地说,在千里之外朝他眨了眨眼。
“这里算是我梦开始的地方。我们俩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吧?”
是啊。范丞丞点点头,笑了一下。
“我那时候有点喜欢你,也有点不喜欢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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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见钟情肯定是太夸张了,但乍见之欢估计可以算上。范丞丞其实没有特别颜控,总得来说更在意性格投机,但好看的人得到更多关注与耐心总是理所应当。他们两个熟起来得很快,一个真的热情,一个真的领情,顺理成章地玩到一起。
太顺利了,以至于后来对方终于得知他姐姐是谁时候的疏离让不少练习生都吃了一惊。
“不是说避嫌不合理哈,完全能理解。”他的一个已经退出练习的同伴如是评价,因为注定走不了同一条路,说话反而没什么顾忌,“但是这么做的是正廷我还挺吃惊的,我一直以为他蛮不知世故的,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天真,我有点没想到他其实都懂。”
被保护得很好吗?范丞丞和朱正廷偶遇在训练室外露天的阳台上,在深秋冷冽的夜风里不着边际地想,不见得吧。
“你怎么在这儿?”朱正廷比他还意外,“到睡觉的时间了,赶快回去,明天还有训练呢。”
范丞丞:“……怎么好像只有我没睡觉一样,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朱正廷看着他:“我是吃多了睡不着。”
范丞丞:“……”
“所以你是有什么烦恼吗,”朱正廷有点关切地看着他,“需要帮忙吗?”
没有,就是出来透透气。两人最近关系肉眼可见地疏离,范丞丞嘴硬地拒绝,末了还是感到有点好奇:“有个问题,你怎么这么喜欢弟弟?”
“因为弟弟很可爱啊。”朱正廷想也不想地说,还附赠了一个又甜又傻的笑脸。标准弟控的答案,范丞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问。他无意识地盯着朱正廷看,朱正廷在他的注视中顿了顿,终于露出个思考的表情。
“……还有就是,你看这些进公司当练习生的弟弟,一个比一个小,有的初中都没上就跑来当练习生,韩语比我的还塑料,异国他乡的,不知道撑到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了。”朱正廷耸肩,靠在阳台的边缘,抬头向天空看。
首尔的夜景不如国内一线城市辉煌,都是家境不错的小孩,原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富裕安定的一生,一个想不开跑来当练习生的话,就要在黑灯瞎火的异国他乡熬夜苦练,为看不到希望的出道拼自己的最后一丝坚持。
“太多人中途放弃了,但是放弃不是谁的错,只能说梦想之所以是梦想,就是因为它很难实现。”朱正廷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应该多关照他们一下吧。因为我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想,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个人来帮我就好了。……拿我自己当例子是不是有点傻?”
“后来呢?”范丞丞问。
什么后来?朱正廷反应了一下:“哦……后来就自己撑过去了。”
范丞丞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嗯,对不起。”
道什么歉?朱正廷被他吓了一跳:“别别别,要说是不是应该我对你道歉……那个,你有交到什么新的好朋友吗?应该很容易?”
很容易吗?范丞丞看着他:“很多人都以为你无忧无虑。”
朱正廷有点惊讶地笑着摇头:“啊?我当然不是、”
范丞丞收回视线:“很多人都以为我眼高于顶。”
朱正廷愣了一下,视线落在范丞丞身上:“……你当然也不是。”
是个特殊点的弟弟,但总得来说还是弟弟。朱正廷生拉硬拽地转移话题:“我消完食了,你透好气没有?”
还行吧。范丞丞话音都还没落,就被朱正廷拉着往回走:“那赶快回去睡觉,太晚了已经!”
“下次别半夜出来透气了,”朱正廷说,“你要是有心事可以找我。”
怎么又开始管我了?范丞丞问。朱正廷回头看他。
“觉得你需要。”他言简意赅地说。
“……你是真的有点天真。”范丞丞眼神有点怪异地评价,“单纯,好骗,还傻。”
朱正廷不高兴:“怎么说哥哥呢!啊,你手好冷,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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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丞丞从训练生时期的回忆里抽出身来,对屏幕对面的朱正廷说:“我那个时候开始有点喜欢你,但当时心里对这种喜欢不太高兴。”
“怎么讲?”朱正廷兴致盎然地追问。范丞丞不答反问:“知道为什么暖男现在无限趋近于渣男吗?”
还有这种说法?朱正廷满脸茫然,范丞丞笑笑。
“因为有一方真的被这份温暖打动,但对另一方来说这种公式化的关怀对谁都没差。”他说,“动心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动心了对方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很让人不高兴。”
喜欢你体贴热情温柔诚恳,又怕这份好不过是你的习惯,对谁都一视同仁,让悄悄动心的人显得很愚蠢。
范丞丞说:“那个时候你对我不够特别,我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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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除了上帝,没人会知道未来将如何展开。他们参加了一场比赛,残酷的生存选拔战,每个人的心里都时刻紧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拉断。朱正廷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很难说第一次的经历是经验还是负担,又或者两者兼有。范丞丞对一切都还在摸索,他还很年轻,有想法也有勇气尝试,重压在身也能看起来很轻松。
他们在这个比赛里认识了很多朋友,从公司的练习室走出来面向公众的审视,也幸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成功出道,尽管步履不稳,依然努力地踉踉跄跄一路向前跑。再后来各自发展,辗转迂回,细讲是个漫长的琐碎故事。严格意义上讲,他们并没有当很久的队友,但好感本身是一颗发现时就已经被种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后的横生滋长的确不受控制。
那年冬天他们在漫长的网上联系之后,终于抽出时间私下里见了一回。时光飞逝,都已经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孩子了,知道人根本不会浪费漫长的时间在没必要的人身上。范丞丞当晚借宿在朱正廷家,站在书房的飘窗前看外面的璀璨灯火时心想,无论如何,这段关系该有一个定论了。
于是朱正廷走过来的时候,发现范丞丞沉默地站在窗前,没开灯,眉眼在稀薄的月光中缥缈而冷淡。
朱正廷停下脚步,听见范丞丞说:“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个世界,我遇到你,但是没有喜欢上你?”
朱正廷抬眼:“思考出结果了吗?”
嗯。范丞丞点点头,转过头来看他。
他说:“那个世界里,我一定非常非常幸福。”
非常幸福,非常幸运,一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无往不利,要有最强的实力和最好的运气,才能没有迷茫难过的时候,不需要人照顾安慰,完全自给自足,才能不会喜欢上谁。
朱正廷笑笑:“好乐观啊你……”
“我觉得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的。”他说,“哪个世界的我大概都差不多……但是人的运气是有限的。”
范丞丞看着他,朱正廷平静地说:“大概不会哪个世界都能遇见你。”
朦胧而不确定的关系维持时日已久,渐渐分崩离析。他们在那一晚有了新的关系,范丞丞在抱住朱正廷时视线扫过他身后的书架,心中毫无逻辑地想,这个地方有点空,看起来很适合摆那把他新买的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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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恋爱跳到结婚的区别还是很多,结婚一周时的新婚人士范丞丞曾经大手一挥表示和之前基本没区别,而后生活就在一天天的更迭中不急不缓地把区别展示给他看。
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因为现在家里真的有个他们俩之外的外人。范丞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色严肃地盯着手里的……练习册,正上初三的小表弟正忙着打游戏,排队进本的间隙里居然还要催他:“表哥你快检查啊,检查完我好放心玩。”
这个和他差了很多岁的表弟是他一个舅舅的独生子,父辈的年龄一代代差下来,到他这里的年龄差已经差出十来岁,好在虽然族谱关系不近,但是两家住得不远,这对表兄弟其实还算熟悉。范丞丞瞪他:“初三了还玩什么游戏?好好学习。”
“我暑假一共才两个礼拜!”小表弟振振有词道,“而且我爸把我送来就是想让我放松一下的,表哥你不知道,我还有个小姑是当老师的,教导主任!我爸没把我送到她那儿就是想让我放松一下,来你这儿劳逸集合。”
之前一直没往他这儿送过,一方面是看他工作忙,另一方面是觉得他单身就还是小孩。现在结了婚就算是正儿八经地成家立业了,亲戚间难免有这种走动。
小孩还挺会找理由。范丞丞快被他气笑了:“所以你就天天打游戏?”
“没光打游戏。”小表弟辩解道,“这不还能附带着看帅哥吗?”
范丞丞更不爽了:“你看的帅哥是我的人,我警告你注意一点。”
话刚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朱正廷踩着拖鞋路过他们:“怎么跟孩子说话呢……对了你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大热的天谁也不想做饭,有志一同地点单了外卖。朱正廷面膜敷到一半,出来接了杯水又回了卧室,小表弟注视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忍了忍,没忍住,主动过来跟表哥分享心得。
“这是朱正廷诶。”他说,“电视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天天穿着拖鞋和半永久裤子在我面前晃,感觉太奇妙了。”
范丞丞提醒他:“我也天天踩着拖鞋在你面前晃。”
小表弟挥挥手:“你不是我表哥嘛,对自家人就没这个感觉,诶这应该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范丞丞啧了一声:“他是你的大明星而已。”
“但这是我们的家。”他说,“他想是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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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精力旺盛的吵闹中学生欢送去学校之后,范丞丞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睡午觉。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铺了一地,朱正廷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在阳光和窗框交织的影子里舒展地转圈。
能看出来是个舞蹈动作,不过他转得很随意,姿势也不标准,只有动作依然显得很轻盈。范丞丞没出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朱正廷又转了两圈后发现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下。
“醒了怎么不出声?”他问,“我就随便转转……荒废太多年了,基本功已经不太够看了,又没什么可看的。”
范丞丞朝他笑:“没啊,可好看了。”
朱正廷撇撇嘴:“听你睁眼睛说瞎话。”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觉得很好看。范丞丞无辜地喊冤:“我说话发自真心!以前的好看那是所有人的好看,人间仙子嘛,跳什么都好看。”
“现在是只有我能看见的好看。”他说,“我能看很久,一直看下去,特别美。”
这个话就有点违规了。朱正廷盘腿坐在地板上,托着下巴看他两眼,突然笑了。
“你头发睡起来两缕。”他说,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相同的位置,“毛茸茸的,赶快自己理理。”
柔和的光晕从他身后照过来,天边黄昏晕染出满天的茜色。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原因不明地相视而笑,大约只是情绪太满,控制不住地从唇角倾泻出来。
“嗯。”范丞丞柔和地说,“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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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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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时段交接 @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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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正】假面裂痕(9/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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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本这种周播做了二十来年的王牌节目,向来剪得快播得快,紧跟热度潮流,挑什么时间点播出心里极其有数。他们俩参加的那档季播综艺还没播完,快本当期的内容就已经上了,正值范丞丞新电影上映之际,露脸加制造噱头,时间安排得刚刚好。
当晚范丞丞朱正廷的双人热搜就强势爆上了话题榜前列,两家粉丝在底下不认识一样各自控评,中立路人偶尔路过,说上一句咦这两人认识挺多年了吧,关系好像真的挺铁?激进路人带头跳出来反驳:电影宣传期疯狂营业,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没节操!没下限!明星这个德性真是看透了!
范丞丞小号上线浏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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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本这种周播做了二十来年的王牌节目,向来剪得快播得快,紧跟热度潮流,挑什么时间点播出心里极其有数。他们俩参加的那档季播综艺还没播完,快本当期的内容就已经上了,正值范丞丞新电影上映之际,露脸加制造噱头,时间安排得刚刚好。
当晚范丞丞朱正廷的双人热搜就强势爆上了话题榜前列,两家粉丝在底下不认识一样各自控评,中立路人偶尔路过,说上一句咦这两人认识挺多年了吧,关系好像真的挺铁?激进路人带头跳出来反驳:电影宣传期疯狂营业,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没节操!没下限!明星这个德性真是看透了!
范丞丞小号上线浏览了一圈,饶有兴致地翻了好一会儿评论,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看起来时间点的确巧合过分了,仿佛千篇一律的大型炒热度营业现场,亲密中透着十二分的塑料,说是没台本设计好像也解释不清。这个圈有时候为了热度什么都干得出来,真情假意掺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变成狼来了的故事,不能怪别人不敢轻信。摄像机能把人的脸拍个八九不离十,却很难真的把情感全须全尾地表达出来。人心本来就隔着皮相武装,在镜头前就离得更远,无论看起来多么近在咫尺,实际上都隔着数不清多少层玻璃,和纷纷扰扰的谈论与猜测一起,看着离得很近,实则遥不可及。
不过外行有外行的热闹,内行自然也有内行的门道。范丞丞一上微信,发现果然已经被未读消息疯狂刷屏。他人缘挺好,私底下有联系的朋友不在少数,现在都在疯狂给他发消息: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你俩有情况吧?!
范丞丞非常有闲情逸致地逐条观看,边看边给车上的助理同步直播:“你看明眼人还挺多的,有人问我朱正廷打电话那会儿我被打断的那句话是想说什么,查房还是查岗,这中间的奸情程度能差出一个银河系——说得还挺对的,你猜我那天是想说什么?”
助理面无表情:“查处吧,扔下可怜助理自己偷偷跑到千里之外去谈恋爱的艺人都该被查处。”
很好,你的幽默我很欣赏。范丞丞精神抖擞地点开一个微信群,群里正在刷屏让他滚出来坦白从宽。范丞丞冒了个头,状似不经意出现,实则疯狂开始拉仇恨:“别这么激动啊兄弟们,上次我不是都说了有机会就带新情况来见你们吗?什么时候有时间聚聚啊,我带着我的新情况来让大家认认人?”
去你的吧!一干人等群情激奋:朱正廷我们还用你介绍?!在录音室里碰见他的朋友气得连发二十来张桌子拍烂的表情,铿锵有力一个字回荡全群:狗!!!
范丞丞悠悠地回:狗都脱单了……
下一秒就被连人带表情包踢出了群,范丞丞忍了三秒,没忍住,在座位上笑得直打哆嗦,手机都快要拿不住。
有些人,一旦谈起恋爱来就特别招人讨厌,上一次还没这么明显,这一回复合之后,真是从头到脚都让人看不顺眼。助理斜着眼看他好半天,见他笑完又去找下一个受害者撩闲,偷偷翻了好几个白眼后才问:“正廷呢?快让他出来拯救一下被你祸害的广大群众。”
“他进组了。”范丞丞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不对,应该还没到,说是下午不知道几点到县里的招待所,还没回我消息,应该还在车上睡着……不过也可能是没信号,我等下打给他助理试试。”
“没信号?”助理惊到了,“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地方……哪个深山老林啊,什么剧组,去多久?”
“文艺片,导演打算冲奖,各方面要求得都严,现在进组,估计要拍到过年,条件挺艰苦的,还不让探班,说是扰乱拍摄,媒体到现在连张剧透都没拿到。”这些消息范丞丞知道得很全面,不愧是有内部途径,助理听着听着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年前才杀青?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年后就进组吧?”助理不确定地说,换来范丞丞疑惑的一眼。
“是啊,你怎么连我行程都记不清,我要扣工资了。”
一个年前不见人一个年后就进组,过年期间晚会到处都是,少不了要到处飞行程,这行没有法定假日一说。即便是并不支持老板谈恋爱的助理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那你们这忙的时间几乎完全错过去了啊,见面的机会也太少了。”
谁说不是呢。范丞丞也叹了口气,听见助理又问:“那和原来有什么区别……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没事。范丞丞摇摇头,放下手机看了助理一眼,又去看车窗外面。现在是下午六点,街上的叶子不时被风吹落,和黄昏的余光一起均匀地洒下来,这个城市结束了繁忙的一天,正在徐徐步入夜晚。范丞丞白天在这里拍了个封面,工作顺利结束,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抵达下一座城市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等到在酒店躺下的时候估计要凌晨两三点了,朱正廷说到了之后给他打电话。我到时候当然不会打给他,因为他也折腾了一天,那个时候应该睡得正熟。但是也许会发条消信,也许会更新条动态,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互相报个平安。”
助理张了张嘴看着他,没说话。范丞丞笑了一下:“真要说区别的话,看起来不可能那么明显。我入圈也已经好些年了,从来没觉得谁和谁能永远绑定在一起。人生一路向前,注定要不断和不同的人遇见,但最终都是要一个人往前走的,不可能永远依靠谁,这就是现实。但是你明白这种区别吗?早上睡醒,深夜失眠,噩梦里突然惊醒的时候,拿起手机,不用想就知道第一时间该和谁说。他也未必能及时回,但你知道你们是在互相牵挂着的,这就是区别,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承认这点。”
“我以前,还比较小的时候,经常有人问我,大明星的弟弟难道还缺人注视吗?缺啊,我也想站在舞台中心被人真正地注视着,所以后来选择出道,来当偶像,走到现在。到了现在又有人问我,大明星难道还缺人关心吗?还是缺,而且有时候就缺那么一个。”
人为什么要将情感归类为不同部分,因为的确每一部分都不可或缺,也很难互相替代。范丞丞向来是个想得很明白的人,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思索,去争取,并不用别人来说什么,只是关心他的人无论怎样,总是有着一份带有祝福的担忧。助理看着他,忽而想起曾经问过的问题,那时夜风萧瑟,这个人说着不后悔,却连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
而现在,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向他的侧脸:“现在感觉怎么样?”
夕阳的余晖照进车里,范丞丞转过头看向助理,侧对着光,半边脸被染上温暖的茜色。
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又有点傻气,认认真真地说:“特别,特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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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比计划中要早一点,加上特意留出来的休息时间,突然就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年假。朱正廷难得有这么长空闲,火速接狗回家,到家行李箱往地下一扔,抱着狗睡得昏天黑地人鬼不知,闹钟、电话铃声和饭菜的香气都没能把人叫醒。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后面伸过来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腰,他背对着蜷在对方的怀里,从脚尖到指尖都很温暖。朱正廷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范丞丞确实说了今天说不定也能回来待一晚,于是拉高被子,又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客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声,卧室门没关,没一会儿就看见狗高高兴兴地小碎步奔过来,摇着尾巴在床边打转。
朱正廷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管狗能不能看懂,用气声问:“饿了吗?”
毛茸茸的尾巴摇得更欢了,朱正廷久睡之后自己也有点饿,于是小心地把横在腰上的手臂移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带着狗一起去找吃的。
扔在地上的行李箱被靠墙立着放好,微波炉里有做好的菜,稍微热两分钟就能吃。朱正廷翻出一盒宠物罐头放到地上,笑着摸摸爱宠皮毛顺滑的脑袋:“咱们好久没见啦,请你吃顿好的。”
平常总是到处跑通告,扎进片场一待就是好几个月,狗一般都是姐姐姐夫代为照料,他回家时才能短暂地见一下。像他这样的情况,在家待着的时间太少,实在很不适合养宠物,尤其还是狗这种需要主人陪伴的动物。但是朱正廷养狗养得很认真,和每一个养宠物的人一样爱自己的狗。他也并不是缺朋友,只是或许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时候,有些无端生长的情绪,无法与旁人分享,宁愿对着一只听不懂的宠物讲。
他盘腿坐在地上,托着腮认真地看狗吃罐头。小家伙吃完后摇着尾巴趴在他的腿上,很依赖地蹭他。朱正廷双手把狗举高,笑眯眯地逗他:“妹妹有没有淘气啊?惹我姐和姐夫生气了吗?想没想哥哥?”
几年过去,小狗已经长成了大狗,虽然体型没有很夸张,但抱着的确是有点费劲。好在还是很乖,呜呜地叫了两声,得到朱正廷一连声的夸奖:“真乖。”
他把狗放到地上,狗在原地转了两圈,跳上沙发趴好。朱正廷看了两眼,认出被狗压在身底下的是范丞丞外套,忍不住摇头失笑:“怎么还是要折腾他,你们俩不是都很久没见了吗,怎么一见面又要祸害他衣服……”
他伸手把狗抱回来:摸了摸它湿润冰凉的鼻子,声音低低地笑。
“你也喜欢他啊。”
以前在一起时共同的朋友,现在各有各的生活,有些已经远离这个圈子很久。人都在向前走,唯独他们要重新来过,不乏有朋友关切地来问,为什么?值得吗?
为什么呢……狗端正地半坐在他对面,懵懂又乖巧地看着他。朱正廷把手指递过去,被舔了好几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失败过之后有时候确实会产生一些怀疑,因为自己可以不断努力,但涉及到别人,就会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好的,想要再试一次但还是,还是有一点怕又一次重蹈覆辙,在自己以为可以的时候被全盘否认。”
“但是啊……有些事情太喜欢了,怎么也放不下,那我还是觉得值得鼓起勇气重来一次。就像以前试着第二次去参加出道选拔节目,现在试着第二次去和一个人在一起。这一次我会更努力,比上一次更努力,是奔着走到最后去努力的,我不会放弃。”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挠了挠头问狗:“是不是有点傻啊?唉我也没办法……”
“什么傻?”有人突然出声问他。朱正廷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范丞丞踩着拖鞋,睡眼朦胧地从卧室出来,走到他面前坐下,顺手把狗抱到怀里,打了个哈欠。
“醒了一下看见你不在……大半夜和狗说什么呢,它又听不懂?我来听我来听。”
现在是爱宠和爱人一起坐在对面乖乖地看着他了,冬天无雪的夜晚,外面寒风肆虐,屋里湿冷气重,两人一狗都显得毛茸茸。朱正廷发了会儿呆,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没办法地看着他,眼睛弯弯地说,丞丞。
“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特别,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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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就是两年一度的电影节颁奖季,稍微有点野心的电影导演都坐立不安。上一年的影片盘点和价值评估,新一年的电影计划和选角风声,各路消息掺杂在一起,春天总是带着万物复生的热热闹闹。范丞丞去年拍的电影入围了三个奖项,朱正廷前年拍的电影颇有水花,作为热门电影的参与人员,都已经接受了好几个颇有分量的采访。手脚快的早早排版刊登赚一波眼球,手脚慢的精工出细活,赶在电影节颁奖仪式前做最后一次的增加热度。
今年人来得多,休息室分配也紧张,当红的和资历深的在这种地方总是有些摩擦,范丞丞最近和朱正廷明面上有点往来过密,连极端粉丝都没法闭着眼睛洗脑自己两人不认识,因此发现两人的休息室被分到了一起一点都不奇怪。朱正廷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范丞丞凑过去一看,好,自己的访谈,顿时提起精神。朱正廷抬头看见他,忍俊不禁地指了指一行字:“你小时候还有这种电影梦,出演机器猫真人版?”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不行吗?范丞丞强词夺理道,朱正廷点点头接受他的说法:“行啊,给你机会,我刚才见到邹导了,他跟我说他也看见这个采访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在电影里给你加一段,反正是奇幻类的电影,可以让你过把嘴瘾……”
那还是别了吧,电影立意不是挺高大上的吗?不能这么玩啊??范丞丞脸色数变,朱正廷笑得直拍沙发。周围一圈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懂得不行。
新电影是他们俩合作的,出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半真半假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外界的言论和猜测沸反盈天。接片子时其实还真没有特意商量,不过签完了也就知道了,好剧本确实让人难以拒绝。范丞丞问:“那邹导说了没有,什么时候开机定了吗?”
朱正廷点点头:“定了,六月开机,之前的行程随便我们定,之后要一起跑宣传,不能推,让我们做好绑定一段时间的准备。”
绑定就绑定,没在怕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时间,催他们去前面走红毯,范丞丞起身,回身向朱正廷伸出手:“走吧,一起。”
朱正廷点点头,拽着他的手起来,两人一起往门外走。杂志又翻了一页,范丞丞的硬照旁边问题加粗,问做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艺人这行有什么感受?范丞丞回答,遇到的人和事都会更多,会经历更波澜起伏的一生,但是即便不是艺人,同样需要和不同的人遇见而后走散,见得多了反而会有心得,知道自己在遇见什么,承担什么,得到什么,学会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人遇见了就不会再有,不应该被错过。
他们沿着休息室的走廊,一步步走向聚光灯下,朱正廷声音轻快:“六月进组的话,你生日是不是要在剧组过了?那我把礼物进组前就准备好,你不许偷看。”
范丞丞想了想:“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朱正廷威胁他:“不要逼我放大招啊,不然到时候我就要发你的黑历史照片了,素颜!未P!我手机里有很多,放出去你偶像形象可以说就完了……”
范丞丞失笑,瞥他一眼:“我又不是没有。不重要,你还是最后一个就好,这次别说话不算数了,以后也是。”
朱正廷眨眨眼,笑得有点狡黠。
“不光最后一个。”他说,“第一个也是我,全都是我。你有意见吗?”
没有,完全没有。范丞丞慢悠悠地向前走,朱正廷步履轻快,超过他几步后发现范丞丞没跟上来,回身笑他:“好慢啊你。”
聚光灯和红毯就在前面,春风和煦,吹散冬天的余冷,又是新的一年。朱正廷站在前方回头看他,笑容灿烂得像是盛夏。六月的阳光与透骨的热意,他的生日,突如其来的风暴雷雨,为梦想忙碌的匆匆朝夕,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范丞丞说:“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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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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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这篇连载写了很久,中间他们经历了很多,我也有好好思考过几回。就像文里说的那样,人的一生要和很多不同的人遇见,很多人来过,但自己的心知道什么人不会错过。希望两个人在未来都能越来越好,这个世界对他们再温柔一点,一切顺利。
*写这章的时候觉得特别幸福,希望这份幸福感也有传递给你。祝我CP两个人幸福!祝看到这里的你幸福!祝爱着他们的人都幸福!我们下次再见!
闫永强乙女|非典型性同居浪漫纪事
-闫永强×我
-10k+,已完结
-另有番外3篇
1.
他第一次和你表白的时候,是在你勒令他下楼倒垃圾的时候。你实在懒得换衣服下楼,于是欺负小孩似的把干垃圾湿垃圾都塞进他手里。
他看着你,盯了三五秒钟,忽然说了句,咱俩在一起吧。
你当然没当真啊,谁会在吃完晚饭下楼倒垃圾的夏日夜晚把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真啊。所以你只是嘟囔着推他快去倒垃圾不要错过时间,然后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在一起...
-闫永强×我
-10k+,已完结
-另有番外3篇
1.
他第一次和你表白的时候,是在你勒令他下楼倒垃圾的时候。你实在懒得换衣服下楼,于是欺负小孩似的把干垃圾湿垃圾都塞进他手里。
他看着你,盯了三五秒钟,忽然说了句,咱俩在一起吧。
你当然没当真啊,谁会在吃完晚饭下楼倒垃圾的夏日夜晚把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真啊。所以你只是嘟囔着推他快去倒垃圾不要错过时间,然后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在一起也是你倒垃圾,快去。
2.
他第二次提起这个事情,是在那天晚上你俩都窝在沙发上吹空调的时候。
合租两室一厅,一块一度的电的确不是工薪阶层能坦然面对的。所以你俩在刚入夏的时候就约定好,除了睡觉时间尽量在客厅待着,两个人吹一份空调就相当于电费只要五毛。
你当时正抱着电脑赶工PPT,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打游戏。大学生就是很快乐啊,不用上班不用担心第二天的早饭,不担心明天去哪也不担心押一付三。你写完手上最后一页PPT,伸伸懒腰准备洗澡睡觉,就听到他头都没抬起来地说了句,咱俩在一起吧,以后我倒垃圾。
你逻辑严谨,非常现实地反问,现在也都是你倒垃圾啊,咱俩干嘛非得在一起。
你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是没怎么走大脑,也真没觉得他说这话是出于喜欢你。小男孩的思路一般都跳脱,你以为这是奇怪的恶作剧。
他后来嘚瑟地和你邀功,说要不是他心地善良拯救智障女白领,你肯定就得单身一辈子。
你心想,一辈子也不至于,能骗到第一个就能骗到第二个。然后就听见他说别想着骗别人了,你也就骗骗我。
3.
你不得不把这件事情当真,是因为你发现他的确是有点问题。
讲道理,都一起合租快一年了,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什么场面没见过呢。送纸或者送浴巾,虽然离谱但也不是不在日常生活的范畴里。但这人忽然开始粘着你,就很离奇。
你没加班瘫在沙发上刷微博,他也要坐在地毯上靠你很近。你用膝盖顶顶他后背,和他商量我请你吃西瓜你帮我切块行不行。一般这种时候他会先和你拉锯一会儿后来受不住你哼唧再答应你,动手之前还要吐槽一句,说你这么懒以后嫁人都成问题。但这回没有,小孩非常利索地放下手机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切好的西瓜给你。
“你不对劲。”你示意他把西瓜放在茶几上,你现在并不打算为了吃西瓜坐起来。
“这不得表现好点。”他又坐回地毯上,把保鲜盒打开,用牙签叉起来一块递到你嘴边。
“表现好点干啥,咱俩是需要客套的关系吗!”你心安理得地吃掉嘴边的西瓜,还是傻了吧唧没反应过来。
“那不是追你吗!”你震惊抬头,看到小孩子泛红的耳后。
4.
但小孩毕竟是小孩,没什么实战经验,追人也追的不得要领。
这是你在下班回家后看见卧室门后的一束玫瑰花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人肯定是回来了,但没在客厅,你忍不住笑,然后推门进卧室换衣服,并没动那束花。
然后没到五分钟就听见闷闷的敲门声,你喊了进,耷拉着脑袋的小动物就推门进来了。你正好在卸妆,透过镜子能看到他有点委屈的表情,你甚至觉得,如果他有尾巴,肯定是耷拉着的。
“你怎么不收啊。”
花被他捧在怀里,娇艳欲滴的样子衬的小孩子怪委屈。你觉得可爱,转过身伸手拍他脑袋,说浪费钱。他更委屈了,说他特意问了有女朋友的同学,说女孩子都喜欢花。你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把花塞进你怀里了。
你伸手摸摸他脑袋,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放这样可爱的感情。
“花很好看,我也很喜欢,谢谢你。”
“但咱们下次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你一个小孩,不许乱花钱。”
“听到没?”
你以为小孩子会乖乖点头并承诺不乱花钱,但前面我们也探讨过,小孩子的思路是跳脱的,所以当他凑过来亲了你一下的时候,你着实觉得事态有些不太受控。
于是你也乱了阵脚,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闫永强,我脸上都是卸妆水和彩妆残留。”
“那…等你…洗完脸?”
“???”
你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5.
你洗完脸出来他已经乖乖地在厨房煮饭了。
虽然你年纪大他一点,但真的论起来还是他照顾你比较多。修水管换灯泡这种事情不论,单是你天天加班他做饭都带上你那份,你就非常感激不尽了。但人嘛,一回生二回熟,你也没和他客气什么,小孩子有时间做饭也挺好,大不了你来买菜,顺便还能点菜。
你趴在沙发上思考,明明住了一年都没擦出什么火花,小孩子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喜欢你的。当时能合租也不过是看在对方是个大学生,看起来怪老实的,才答应下来。住这么久从来没领过朋友同学回来,有点男孩子的邋遢但还算爱干净,公共区域的卫生也维护的很好。打游戏也不会吵,做饭好吃还好说话,你甚至觉得这么省心的室友天上有地下无了,结果没想到这小孩忽然表白。
所以到底喜欢你什么呢,你实在是想不通。
6.
吃饭倒也没怎么尴尬,虽然小孩总是躲你的眼神,仿佛被亲的是他一样。你觉得都不说话显得这个场景很奇怪,所以决定主动出击,把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你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换来小孩一阵咳嗽。
“我也不知道。”
“我连啥时候喜欢你的都没想明白。”
“有一天你加班,也没和我说,我就在想这人不回家都不告诉我一声。”
“那你之前加班也不会和我说啊,但那天我就忽然觉得你加班得要告诉我才对。”
“你的事情我都要知道才对。”
你有点后悔开始这个话题。
“我也想过是不是住一起太久了都有家人的感觉了,我也知道你肯定得说我就是把你当姐姐太依赖了产生了爱情的错觉。”
“但我不是只想依赖你,我是喜欢你。”
“不然我不可能想要亲你,也不可能…亲了还想亲。”
年下直球太可怕了,你开始脸红。
7.
你周末的行程一般就是睡觉,出门和朋友吃饭逛街,睡觉。他周末的行程一般就是去排练,去排练,去排练。
总的来说都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但这周三他就手足无措煞有介事地问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在得到你没有安排的回答后,这人看起来明显是有点开心。所以你对这个周末还是有点期待的。
但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有出入的,你因为熬太晚所以周六愣是下午一点才起。所以你起来之后就收到了灵魂质问:你咋才起呢。
你高举双手道歉,说一个不小心睡眠质量太好睡过头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又没说周末有什么安排,没安排当然睡觉啊。
但道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小孩也已经笑着问那你咋补偿我了,你没办法只能割地赔款。在拒绝了请吃饭请逛街送他最新的游戏皮肤之后,小孩神神秘秘地说,你答应我一个愿望吧。
这能答应吗,你又不是没看过言情小说。这要是答应了那你俩的感情就会水到渠成,他就会拥有免死金牌,你就会因为答应过这个愿望而不得不顺水推舟。
不行,不能答应。
你还没演完丰富且老练的内心戏码,他就说出了完全不按照剧本走向的台词。
他说,下周你倒垃圾,我就原谅你。
你开始怀疑闫永强根本就不喜欢你。
8.
不就是倒垃圾,那就倒垃圾。你开始有点赌气,问他今天到底啥安排。
小孩果然是小孩,笑嘻嘻地说没啥安排,给你做好吃的。锅里已经炖上了,本来以为能用香味儿叫醒你,谁知道你睡得跟小猪一样。你反问正常周末你不也给我做好吃的吗!这值得你坐客厅一脸怨气地等我起床吗!
“那你想要啥,我都答应你。”
“倒垃圾不行。”
“……”
没啥,你也不想倒垃圾。
9.
但有一说一,小孩的厨艺真是没得挑。你甚至开始思考,要不就在一起得了,反正做饭这么好吃,长得又帅,听说成绩也很好。现在绩优股犹如沙漠里的绿洲,支付宝宁可去沙漠种树都不搞婚配行业,想必都是有原因的。
你一边吃一边陷入沉思,又觉得现在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他年纪这么小很难说会不会在一起又分开,属实犯不上。万一真的性格不合三天就吵架,那还能不能做室友了啊,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自己能做到大人大量不记仇退回室友的位置,那万一小孩因爱生恨不合租了,去哪吃这么好吃的饭啊。
难搞,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要瞻前顾后。
他显然是发现了你这顿饭虽然吃的很香但心不在焉,于是开始捣蛋,你夹什么菜就和你抢什么菜。你用筷子打他筷子,他就冲你笑。
你不理他继续吃饭。
“吃完饭看电影啊,我同学发我你之前说想看的那个电影的资源了。”
“哪个啊?”
“就你说你喜欢的男演员演的,战争片。”
“嗷嗷嗷,看!”
10.
最后碗也是他洗的。
你一直都因为厨艺不行选择洗碗,结果现在碗也不让你洗了。他推你去客厅要你去连投影仪,你说那玩意按开开关就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去搞的。他说那你就坐着歇会儿,毕竟下周你要倒垃圾。
你坐在沙发上看着投影仪的广告开始思考,如果以后真的结婚生小孩,小孩问起来爸爸妈妈是怎么在一起的,说是因为倒垃圾是不是也不算夸张。
他刷好碗端着洗好的桃子出来的时候,你还在走神,于是就收获了他甩了你一脸水的幼稚行径。这你能忍吗!于是绕着茶几追杀他,势必把脸上的水蹭在他这件新买的怪贵的T恤上。
真的,身为言情小说集大成者,你追的非常小心,绝对不许一个绊倒扑进他怀里这样的情节发生。这个情节也的确是没发生,但谁能解释一下,他这件T恤领口怎么就这么大,以至于你拉着袖子擦脸,再抬头他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而且他为什么一脸玩味的表情看你?
11.
最后还是坐下来看电影了,虽然他因为说了一句“没关系可以理解”而被你暴打。
电影是比较悲怆的战争片,没太多台词,你整个人蜷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他坐你旁边,脚搭在茶几上。你有时候被突然的枪响吓得一激灵,他就伸手拍拍你。
你看到了,他本来是想握你的手的,可伸出的手还是在半路改了轨迹。
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猜。虽然那天他最终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你看着他的眼睛就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喜欢你。你又开始埋怨自己实在是太笨了,竟然都没发现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看向你开始带着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情。
枪声又响了,伴随着血腥的近景。他的手又伸了过来,轻轻覆上了你的眼睛。
12.
结局不外乎是胜利。你松了口气坐直,伸手拿桃子吃。片尾字幕还在走,你咬一口桃子,满血复活,和小孩说你喜欢的男演员是大帅哥。
噢。小孩兴致缺缺,翻着网盘看还有什么好看的。你憋笑,想着小朋友的心思就是藏不住啊,又好奇地探过头去看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看。
然后你就看到他演出视频的文件夹,于是非要他放给你看。
他挠了挠头说没啥好看的,而且特别吵,你真的要看啊。你点头,说也没看过你演出,快让我瞅瞅。
太震撼了,简直余音绕梁。虽然你对这个乐器也没啥研究,但是你就是觉得他应该是很厉害的技术流。你看他在视频里手指噼里啪啦的变换,流畅又自如,一口气恨不得吹个半小时,就油然而生一种崇拜。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于是你开始口不择言。
真的是口不择言,因为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就立刻逃跑了,连剩了一半的桃子都没顾得上带走。
你问,你这肺活量接吻是不是都不用换气啊?
13.
太羞耻了,这种关系下问这种问题,说你不是在暗示什么都没人信。但你真的就是没走大脑脱口而出,但谁会听你解释啊。你跳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你刚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假装鸵鸟,他就乘胜追击开始敲你房间的门。你现在不是很想搭理他,所以打算假装听不见。
但这人进来了……?你听见他脚步声,也听见他吃桃子咔哧咔哧的声音。虽然不合时宜,但你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这桃子这么脆,肯定比你吃的那个更甜。
他在你床边蹲下了。你刚才只顾着把自己埋起来,没开灯,他径直走过来,也没有开灯的意思。他伸手戳戳你,你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就听见他轻轻的笑声。
笑什么笑!不许笑!你在心里抗议,决心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但俗话说得好,拥抱变化。你把自己埋起来真的太闷了,大夏天的你这屋又没开空调,你没坚持一会儿就要喘不上气了。于是你打算不动声色地把脸露出来,至少不能把自己憋死。所以你把脸扭向了另外一边。
你设想的很好,他腿麻了就自己走了,反正今天你不打算对自己说出去的傻话做出任何回应,他也休想笑话你。但你从没考虑过小孩再是小孩,也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把你翻个面就和把煎饼翻个面一样简单。
被翻面的你只能气势汹汹地瞪他,他还在笑,被窗外的微微光亮映着,眉眼都更深邃了一些。
14.
“虽然我们也不是不换气,但我觉得我肺活量还行。”
“咱俩要不要比比?”
你刚要反驳说又不是体检你比什么肺活量,他的脸就迅速放大,停在了一个暧昧的位置。
“你赢了下周就还是我倒垃圾。”
他怎么又在对你笑啊,你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怎么这么多废话,你偷偷想。既然跳进哪都洗不清了,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发誓你只是往前凑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以米为单位保留两位小数数值大概约等于0的一点点。
软软的,带着更甜的桃子味。
“为什么你的桃子更甜啊。”
“说啥呢,我吃的是你剩下那一半。”
16.
但其实生活并没因为这个吻发生什么变化。
虽然你三番五次强调那次接吻只是肺活量比赛,但看着他一副“我就看着你胡说八道”的表情,你还是很心虚。心虚,且还要倒垃圾。你思考,这人天天说喜欢我喜欢我,但还要我倒垃圾,这真的合理吗!所以在坚持了三天之后,你打算开始耍赖。
吃完饭你就赖在沙发上不起来,无视他倚在厨房门边看你的带着笑的视线。然后他慢慢凑过来,靠你靠的贼近,说有人答应他这一周要倒垃圾。
你假装听不见,翻个身装睡,结果小孩又开始展现他身为成年男性的压倒性优势,直接把你提溜起来。
“走吧,我勉为其难陪你去。”不是自己一个人去也挺好,你决定见好就收,乖乖跟他下楼。
但其实更像是你陪他倒垃圾。垃圾也是他在拎,你也是他在拎——没错,因为小区树太密灯太少,你刚出单元门就被绊了一下,于是小孩十分不放心地一直领着你。真的是领着,抓你手腕那种,没有牵你的手。你和他错开半步,在他身后一点点。他有点驼背,你没忍住戳了戳他后背,让他挺直,他捏了捏你的手腕,让你好好走路,别闹。
比你更像个大人怎么回事。
看起来很好依靠又是怎么回事。
17.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收到小孩的消息,说晚上一起去超市吧,周末在家涮火锅。你想了想觉得行,还没等回复,就又收到他的消息,说过来接你下班。
果然刚走出办公楼就看见小孩站在树下看手机,你偷偷过去打算绕到他背后吓他一下,结果刚绕到他身后还没等出声就被他转过身揽住了,你本来要和他瞎闹怪他不配合,结果一抬头看见办公楼门口站着的,刚下电梯的同事们。
……什么啊!闫永强你故意的是吧!
接受过同事们“男朋友这么帅啊”、“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都不和我们说”、“下次团建带着一起啊”的八卦语言洗礼后,小孩明显很开心,拉着你去坐地铁。你气不过一直戳他手臂,他没办法只好牵住你,你又刷地脸红。他好像习惯了,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你的脸。
你,临危不乱也不惧的成年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容易害羞啊!
你痛心疾首,你悔不当初。
18.
到了商圈小孩要请你吃饭,你问为啥,他说发了奖学金,然后头头是道地和你讲解这笔钱的安排。
“三分之一打给我妈,三分之一请你吃饭,三分之一存起来。所以这一顿咱俩可以吃贵一点。”
“那为啥要请我吃饭啊?”
“我问了我同学,他说应该送你礼物。他说那些口红啊啥啥的我也整不明白,而且你不让我乱花钱。那就请你吃饭呗,你那么爱吃。”
闫永强,不会讲话就不用讲那么多,什么叫你那么爱吃?
19.
然后你就吃撑了。他说正好,去超市,顺便消食。
于是你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捡零食,只有他在认真挑火锅要涮什么东西。你在饮品区拎了两打可乐,他想了想拿了一打啤酒。
“小孩子不许喝酒!”
“嗯,你不能喝,我喝。”
他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搭在你肩膀,不给你提出异议的机会。
20.
你这人吧,不是不能喝酒,只不过喝酒之后会有点emo。
所以你一般都不喝酒。
但小孩买的这个啤酒好香啊,你没忍住尝了一口,然后又没忍住开了一罐。一罐又一罐。于是你开始拉着小孩谈心。
你说,我又不是傻,你看你这么帅又会做饭专业也很强,就算抛开这一切你性格也很好,对我也很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嘛!
你说,可是你还在上学我都工作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啊,我不是歧视姐弟恋,我就是觉得我们就算在一起了最后也有很大概率要分开,那何必呢,属实没有必要。
你说,可我还是怪喜欢你的,你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没怎么意识到,但你一说我又没办法忽视掉了。大人的世界好烦啊,我上班的时候想到晚上能见到你,就会开心一点。
你说,可再想到我们就算在一起可能也得分手,就又不开心了。
你说,哎呀,你别听我瞎说了,我应该是喝多了。
小孩看起来有点难过,确认你好好坐在椅子上不会摔倒,然后缓缓地说:“我觉得你是喝多了,我也觉得你没在瞎说。”
“就试试,万一失败了的话就再试试。”
“不试哪有好结果。”
21.
也对,不试哪有好结果。
22.
你第二天醒的时候在小孩怀里。你用了大概二十秒捋清楚了时间线并回忆起你都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然后又用了二十秒傻笑,最后才决定叫醒旁边的人。
小孩倒是没有起床气,只是会在刚醒的时候有点懵。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去厕所,刚走出卧室门就又跑回来,看着你一脸期待。
“你干嘛。”
“你昨天喝多了。”
“我又不傻!”
“那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我又不傻!!”
他在你脸上亲了一口,好响一声。
23.
于是你有了一个男朋友。
其实生活还是这样嘛,不过你变得更爱笑了,看起来也就更傻。他倒还是那个样子,但你总觉得他有在尝试让自己看着更成熟一点。你们没再探讨过到底谁去倒垃圾,有时候是他牵着你一起去,你耍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去,再带冰可乐回来给你。他有一点点粘人,玩手机也要挤在你旁边,你倒是觉得这样刚好,因为你也想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
总的来说生活非常美满,除了暑假来了这回事。他和你说要不晚点回去早点回来,你虽然很想说你干脆不要回家了,但还是认真地和他说,在家多待待,以后工作了就没时间回家了。他撇撇嘴问回去一个多月你不想我么,你也很委屈啊,那怎么办嘛。
你把自己塞进他怀里,闷闷地说,想你,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24.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放假回家之后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了,你下班了也不太想回家,拉着朋友逛街看电影,有时候干脆就在朋友家睡了。
他倒是很乖每天都给你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你撒娇,说自己做饭不好吃,所以每天都在点外卖。他担心你,立刻说明天就回来,你才赶紧回归成年人本色,要他在家好好待着不用担心你。
“我这么大年纪了生活自理能力很强的,不用担心我。”
“我看你生活自理能力不太行。”
“那我没和你在一起之前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那现在不是和我在一起了吗,不得过的更好。”
救命,想哭。
25.
你真的很想他啊。
在一起之后这人理直气壮地抱着枕头过来和你睡,并对自己的行径找了非常妥当的名头: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就可以一起睡了,这样还可以省一半电费。你发誓你放纵小孩只是因为想要省电费。
你床上很多乱七八糟的娃娃,和他在一起之后逐渐都转移到了床脚。你枕头旁边是他的枕头,再上面是他的睡衣T恤。
你睡不着。明明才挂掉接通了三个多小时的电话,明明刚看到他的脸,和他说了好多有的没的的屁话,可还是很想他。你干脆抱着他的枕头去他床上睡,被子上全是舒肤佳沐浴露的味道。
你想起来之前他跑来你这屋睡,早上起来发生的尴尬事情。
你倒是挺坦然的,毕竟小孩子才十九岁,这都很正常,可他红着脸还强装镇定,头头是道地和你说,你知道吧早上起来这很正常,初中生物书上都教过。你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很想逗他,说没错啊很正常,我们小盐脸红的时候真可爱。
他脸更红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你决定既然耍流氓就耍个彻底,凑过去亲他,然后问要姐姐帮你吗?
于是成功收获落荒而逃去冲澡的小孩一枚。
你真的好想他啊。
26.
他还有一个礼拜才回来。你像是什么计算日子的软件,每天给自己报时。
你开门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你不记得是不是自己早上出门忘记反锁。然后打开门就看见一双鞋放在门口,而他的拖鞋不见了。
再抬头,你就被收纳进了一个怀抱,是你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你拼命忍住莫名其妙的鼻酸,明明是你让他在家待久一点,却还是咬他肩膀,埋怨他怎么才回来。
他抱你,揉揉你的头,亲你的鬓角。像是在哄小朋友,反复说着回来了回来了,不哭了啊。你哭得更凶。
“闫永强你好烦啊。”
“我明明一点都不喜欢你的。”
“可我现在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
他亲你眼睛。
27.
你终于吃了这一整个暑假里的唯一一顿好饭。他看你吃的哼哧哼哧的,忍不住捏你的脸。你瞪他,他也不怕,笑的更开心。
“你一直睡我屋啊。”
“你管我!”
“这么想我啊。”
“才没有!”
你气呼呼地吃饭,然后赶他去刷碗。他心情好好啊,笑嘻嘻地亲你一下然后乖乖钻进厨房。你又不想离他太远,干脆就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吃饭也没几个碗。你从背后抱住他,然后把脸埋在他背上。他问你怎么了,你听见他胸腔在轰鸣。
你清楚地意识到,你完蛋了。
28.
你完蛋了,你为这件事给自己默哀了三分钟,然后在第四分钟想开了,大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窝在他怀里哪也不想去,他就抱着你,假装自己是人形抱枕。
你说你以后再也不假装懂事了,寒暑假你都别想回家了。想了想又说,那你家长会不会生气啊,交个女朋友就都不回家了。等会儿,你爸妈知道你交女朋友了吗?
“我天天在家给你打电话,我妈又不傻。”
“我妈问是不是同学,我说不是,是一起合租的姐姐,追了可长时间才答应我的。”
“我妈又说,那你得好好对人家,追到手了得负责。”
“然后撵我早点回来,别放你一个人在家。”
29.
你洗完澡的时候发现他好整以暇地在床上看着你。你内心警铃大作但还是要装出一副成年人该有的淡定。你冷静地敷上面膜,冷静地擦身体乳,冷静地吹干头发,他也不玩手机,就是看着你。
行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今天。
你把面膜撕掉,洗干净擦干,再涂好爽肤水。他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你,你过去揉他脸,说赶紧去洗澡。他嘿嘿一笑说刚到家就洗了,然后凑过来吻你。
事情的发展就很顺理成章,他伸手关掉顶灯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时候,他把你一直在震动的手机丢到地毯上的时候,他又被你调戏说“要不要姐姐帮你啊”的时候,也包括他发现自己千算万算但忘记买一些很重要的小东西的时候。
你要永远记得你问他买了吗,他愣住的画面。
小孩,可爱。
30.
当然了,叫外卖送很奇怪,下楼买也很奇怪。小孩开始尴尬,于是你只好拉开抽屉扔了一盒在他身上。他瞳孔地震,你坦然的不行,笑着捏他的脸,喊他快点。新的一盒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小误会,你开心极了,这一场属实赢得漂亮。
“你怎么会买这个啊。”
“我男朋友是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好巧不巧我们住一起,这我不得未雨绸缪吗!”
他无法反驳。
31.
就也没什么好说。
小伙子,真不错。
32.
你有时候担心你会不会太过粘人,因为你现在只要在家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你偶尔也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说你能不能变成什么小挂件挂在他身上这辈子都不要下来啊。但你冒出这个念头之后紧接着就开始批判自己陷得太深,成年人不应该被感情支配。
他倒是没什么愁事,新学期开学他又去迎新,回来一身的汗。你撵他去冲澡,又假装不在意地问有没有漂亮学妹。他倒是没意识到话题的深刻内涵,说我们这专业哪有几个女孩子。冲完澡出来才反应过来,黏黏糊糊地吻你,也不说是不是在哄你,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喜欢你。
你觉得这就够了。
33.
十一假期,他说要不要出去玩。虽然相比起人挤人你更喜欢在家和他一起躺着,但你们在一起之后似乎也没像模像样地约会过,于是你们开始计划行程。
你已经过了去哪里会做攻略计划行程的年纪了,他倒是还兴致盎然地拉着你看酒店看饭店看景点。你要他用你的账号订机酒,他不太开心,说他有奖学金。你知道小孩子多少会觉得别扭,于是装凶说你奖学金不是要拿来带我吃好吃的吗,没有批准不许乱花。
他撇撇嘴,想说什么但没再说。
你揉他头发,说你要加油攒钱,我家对女婿要求很高的。
小孩果然是小孩,立刻就开心了,眼睛亮亮地凑过来吻你。
34.
你发现,他虽然可以很坦然的对你说喜欢,但几乎没办法对你说爱。这不是说他有所保留,他只是真的不好意思。小孩的认知里,爱是好庄重的词汇,他没太听过爸爸对妈妈讲爱,于是也不敢轻易用这句咒语套住你。
于是你又很坏地去逗他。
情侣出游嘛,就是逛逛吃吃再留下一些做作的情侣照。那你这一路的调剂就是在他没准备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爱你。然后看小孩大庭广众脸红到耳朵,想回应你又组织不清语言。
第二天小孩变聪明了,你一逗他,他就吻你。他可不管旁边有多少游客觉得你们莫名其妙,反正你但凡凑过去,他就吻你。
第三天,你觉得应该让他知道啥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先下手为强,亲他个措手不及,你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嘚瑟的不行,觉得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结果晚上回酒店你就被就地正法了,不仅被按着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还要听他不停地叫你姐姐。
小孩怎么这么记仇。
35.
你还是听见了他说“我爱你”。
你睡得东西不分,他倒是有精神得很,一直闹你,说去看日出。日出有什么好看的,一年365天哪天没有日出。所以你哼哼唧唧拒绝起床,甚至为了不要出门考虑用一些极端手段把他也留在床上。
当然,我们正直小盐是不会被你骗到的。所以你还是跟着他出现在了日出观景台。又冷又困又饿,天还是黑的,一点要亮的征兆都没有。你靠在他怀里,一个接着一个打哈欠。
然后你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好像用围巾把你裹住了,然后把你翻了个面,好让你把头靠在他肩窝。你真的睡得很香,以至于他说宝宝日出了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接收到他在说什么,哼哼唧唧地把脸埋得更深。
你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在说什么,虽然每一句话你都听到了,但混沌的大脑并不支持你识别内容。他没再试图叫醒你,只是把你搂得更紧。
他身上的味道让你好安心。
36.
“今天是10月5日,现在是早上四点十三分。”
“我们在这儿看日出,但这个小猪太困了,睡得好香。”
“所以我要把日出的画面录下来。”
“日出好慢啊,这举着手机还挺累的。”
“关键是还得看好小猪别摔了。”
“你明明比我大,之前也都特别稳重成熟一个人,怎么和我在一起还变得幼稚又爱撒娇呢。”
“不是说你撒娇不好。”
“可你一撒娇我就啥都答应你了,咱家就没个头脑清醒的了。”
“而且你还总逗我。”
“唉,反正你就总欺负我就对了。”
“可我还是好喜欢你啊,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现在也还是答不上来。”
“这个事情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这样了。”
“没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喜欢你,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
“不然我干啥天天听你的话下楼倒垃圾。”
“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也能感觉到,你虽然从来没说过,但你在担心。”
“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担心啥,你有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们在一起类似…类似一种末日狂欢。”
“我形容的可能不太对,但就是那种感觉。”
“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应该更努力好让你更相信我。”
“唉,我咋就比你小呢,我要是比你大就好了。”
“但我觉得,就算比你小,我也能照顾好你,保护好你。”
“太阳出来一点啦,你瞅瞅,你睡得这么香,都看不到日出了。”
“你说每天都有日出,所以没必要非得看。”
“可是如果这么想的话,就永远不会有看日出的想法,就永远都看不到日出。”
“就像是,你当时要是没答应我试试,哪能知道咱俩这么合适呢。”
“你可能永远都对看日出没啥兴趣吧,不过也没关系。”
“只要每一个日出我都在你身边就行。”
“你一直逗我,说了那么那么多遍爱我。”
“我知道你知道我不说不是不爱你,要不你也不会总用这句话逗我。”
“我就是觉得这句话已经被滥用了,我单纯地想让它在我这里更纯粹,更真挚,更有意义。”
“你看,太阳整个都露出来了,今天我们一起见证了日出。”
“好吧,其实是我自己见证的,你要回去看我录的视频才算是见证了今天的日出。”
“你有没有耐心看到这,我很怀疑。”
“但是如果你看到了的话,我想说——”
“我爱你。”
事后清晨
谷蓝帝/姚弛
1w字流水账/非常无聊
深夜的一场镭射灯照射之下的狂欢之后,带来的不仅仅是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还有在放飞自我和肆意妄为后心里产生的一点空虚感。
姚弛被被窝里淡淡的香气给熏醒了,他不是个喜欢泡吧的人,基本上从来没去过夜店这种地方。但昨天晚上他就被同学半是恳求半是强迫地拖进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身为校草的他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平时不敢和他接近的女生或者男生都要跑过来和他攀谈,顺带着和他碰杯,要和他交个朋友。
他一向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在别人的盛情邀请下一杯杯地喝下去,直到脑袋都有点晕沉沉的时候,终于感觉...
谷蓝帝/姚弛
1w字流水账/非常无聊
深夜的一场镭射灯照射之下的狂欢之后,带来的不仅仅是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还有在放飞自我和肆意妄为后心里产生的一点空虚感。
姚弛被被窝里淡淡的香气给熏醒了,他不是个喜欢泡吧的人,基本上从来没去过夜店这种地方。但昨天晚上他就被同学半是恳求半是强迫地拖进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身为校草的他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平时不敢和他接近的女生或者男生都要跑过来和他攀谈,顺带着和他碰杯,要和他交个朋友。
他一向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在别人的盛情邀请下一杯杯地喝下去,直到脑袋都有点晕沉沉的时候,终于感觉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趴在了桌子上。
“他怎么了?”同学们有点慌张地凑上去,看是不是酒精中毒了,直到听到他鼻腔里穿出轻微的呼吸声后,这才意识到这人是喝多睡过去了。
“给他哥打个电话吧?”姚弛残存的记忆里只剩下了这个,他听到了自己熟悉得不行的名字,“谷学长今天好像还在学校里呢,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他送回去吧,刚好他们住一层楼的。”
然后他彻底被酒精控制了意识,昏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谷蓝帝的房间里醒过来了。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香气,他昏沉沉地去探寻着香气的来源,终于在床头柜上看见了缭缭升起的烟雾,浓白的雾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给整个房间里染上了淡淡的佛手柑的香气。
他正在思考为什么这种熏香会有佛手柑的味道时,谷蓝帝推门而进,正巧看见头发乱糟糟的姚弛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头柜看。他清了清喉咙,朝姚弛晃了晃自己手里刚刚给他热好的牛奶:“小弛,吃饭了。”
姚弛眨了眨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本来嗓音就带着小孩子般黏糊糊的撒娇劲,在没睡醒的时候这种蜜糖般的黏腻更甚:“我没睡醒,让我睡会。”
以前的谷蓝帝可能还会吃这一套,带着微微的脸红纵容他一觉睡到中午去,但如今的他已经刀枪不入了。他神色不变,用纸把牛奶盒上的水珠擦干净,径直扔到床上去,正好被姚弛接住。
“快去洗脸刷牙,中午去你家吃饭。”谷蓝帝说完就转身而走。姚弛晃了晃脑袋,清晨的阳光径直洒进来,给他整齐的书桌上撒上了一层亮闪闪的光辉。
他捏着手里的牛奶盒,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大了还要喝牛奶啊!”但还是把吸管插了进去,小口小口地喝起来,牛奶很明显已经被热了有一定时间了,温热得刚刚好,喝进去不会烫到舌头。
他下床时发现自己头昏涨涨的,腿仍然有一种脱力的感觉,而且也只是把外套脱了下去,里面的卫衣上残存着酒气。他越发尴尬起来,谷蓝帝这个人其实是有点洁癖的,看他干净整洁的房间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他对味道很敏感,尤其讨厌烟味和酒味。能够把醉醺醺的他带回家并且容忍浑身酒气的他在自己床上睡觉,不是十几年的深厚情谊还真的说不过去。
他把喝完的牛奶扔进才套好袋子的垃圾桶里,顺手拿了一件衬衫和牛仔裤出门去准备洗漱。他和谷蓝帝互相穿衣服已经成了常态,别人还以为他们是买的兄弟装。
“需要买兄弟装吗!”他当时笑嘻嘻地趴在谷蓝帝的肩膀上,“我和他穿的同一件啊!”
他一出门就看见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的谷蓝帝,手机里正放着歌,他随着节奏头一点一点的,一件白衬衫配合着他又高又瘦的背影真是赏心悦目。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谷蓝帝骨节分明的双手,他细长的手指抓着筷子,从锅里捞出了几根面,红润而单薄的嘴唇接住了米白色的面条,吸进去后蹙着眉头嚼了嚼,感觉到了味道的清淡又微微地抖了抖手,让勺子里的盐自然地飞进锅里去。他回过头来在柜子里拿碗的时候,和愣愣地站在回廊的姚弛四目相对了。
他的目光扫向了姚弛手里抱着的一堆衣服和他呆滞的神情,叹了口气:“酒还没醒?”
姚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尴尬而羞涩的笑容,他牵扯嘴角的时候感觉自己嘴唇处隐隐作痛。他又望向了锅里蒸腾着雾气的面,眨了眨眼睛:“这次还可以加点油辣子吗?”
“我妈没煎油辣子。”川渝那边家里会把辣椒面里倒上烧滚的油,这种东西被称为“油辣子”,辣椒的辛辣被滚烫的油带出了一点香味,很适合当佐料。谷蓝帝家里也不例外,他们家下面都会倒上一点油辣子,这让他从小的邻居姚弛也久而久之学会了吃辣。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姚弛的嘴巴:“而且你才酒才醒,不适合吃辣。”
姚弛愣愣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半天才反应过来:喝酒和吃辣椒有什么关系?
谷蓝帝的独居公寓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包括浴室。洗漱台上牙刷、牙膏和漱口杯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每次他都会疑惑地问他究竟是不是处女座的。
“我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还不知道吗!”谷蓝帝觉得好笑,故意捅了捅姚弛敏感的腰侧,把他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故作凶狠地瞪着他,然而只有谷蓝帝知道这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软绵绵的眼神与其说是瞪视还不如说是娇嗔。
他回过神来,把衣服脱下来扔进一旁的框子里,准备等会丢进洗衣机里洗了,他对于谷蓝帝家里的所有东西都使用得得心应手,仿佛都是他自家的东西一般。把卫衣脱下来之后,他通过镜子窥见了自己嘴皮上的一道伤口,原来隐隐约约的疼痛源自这个。他并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一联想起自己昨晚上醉酒的经历,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我昨晚做了什么啊!
他顿时尴尬了起来,努力回现自己断片的记忆,忐忑不安地思索着昨天究竟有哪些人在现场,一边又庆幸自己没在谷蓝帝面前耍酒疯。
他打开淋浴头,感受到温暖的水流从自己身上划过,舒服得脚趾都缩了起来,想一辈子待在这温暖柔和的地方。他目光扫向架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眯起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洗发水。
洗发水一被挤进手心的时候,他就闻到了那浓郁的栀子花香气,淡淡的幽香比刺激性的浓烈香气更为吸引人,他放在手心搓揉着,直到打出了丰富的泡沫,那香气更甚了。
原来他身上栀子花的香气是洗发水的味道。他漫不经心地按摩着头皮,自己身上终于有着和他一样的香气了。
谷蓝帝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个粗糙的宅男,但其实活得比好多女孩子都精致。
平时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他只觉得这个邻居家的哥哥身上没有其他男生都有的臭味,虽然不怎么喜欢出门,但每次都会把自己收拾得颇为干净清爽,洁白如新的衬衫上没有一点褶皱,帆布鞋也被刷得干干净净。
直到有一天,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他的精致生活。
春天的气温总是变化不定,少年心性的姚弛并没有听取妈妈的嘱咐,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就跑去上学。谷蓝帝直到在校门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后才发现异端,跑去姚弛的班上找他时发现小孩浑身滚烫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一副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谷蓝帝急切地把书包挂在姚弛的脖子上——幸好他今天没有作业,书包并不重,蹲下身来,示意尚有一分神智的姚弛趴在自己的背上。
姚弛迷迷糊糊地靠上去,他的双臂缠绕在谷蓝帝脖子上,紧紧地把他勒住。谷蓝帝起身时他下意识地夹住了他细瘦而有力的腰。
谷蓝帝一时无言,他捏了捏姚弛的脚踝:“你把我勒死了我们怎么回去?”
姚弛终于安分了起来,他把头埋在少年的后颈里。少年瘦弱的身躯背着他还有点吃力,把他背下楼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他微微喘着气,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更多的是调笑:“小弛,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如果是清醒的姚弛,一定会尴尬地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但发烧的他意识都是模糊的,凭借身体本能他依赖地蹭了蹭传来让他浑身舒适的香气的地方:少年柔软的头发里散发着栀子花的清香,和他本人一样幽静而令人无法忽视,同时衣领传来的洗衣液的薰衣草香气也让姚弛流连忘返。
被少年柔软脸颊蹭过的皮肤仿佛传来一阵静电,让谷蓝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开口:“你……还好吗?”
“还好……”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了他的耳朵上,谷蓝帝感觉自己身上也仿佛烧了起来般浑身发热,“你身上好香啊……我最喜欢栀子花味了嘿嘿……”
感觉到少年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谷蓝帝无奈地继续背着他走,本来已经开始酸软发麻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得失去知觉了。他把趴在他背上开始昏昏欲睡的姚弛颠了颠,防止自己脱力让他滑下去。
熟悉的路程变得漫长了起来,他缓缓地行走在夜灯下,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拖得颀长。
直到走到家附近熟悉的人开的诊所,他才脱力般把姚弛甩到床上。给医生说明了他的情况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麻得已经失去知觉了,被碰一下就一阵阵地发疼,他找医生要了一瓶红花油,一点点地揉着僵硬的手臂,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陷入沉睡的少年。这孩子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脸肉乎乎的,但漂亮的五官已经开始初现雏形,今后一定是个相当帅气的男孩子。
不经意间加重了力度,他被疼痛唤醒了意识,发出了“嘶——”的痛呼。他恨恨地想道:明天一定要让阿姨给我煲鸡汤。
输了液之后姚弛还在昏睡着,谷蓝帝迫不得已又把他背了回去。姚弛妈妈带着急迫的神情开了门,看见在谷蓝帝背上趴着睡着了的姚弛愣了愣,然后连忙从他手中接过睡得正香的孩子。
“阿姨,他发烧了。”谷蓝帝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也是个不大的孩子,还是个不喜欢运动喜欢在家里看动漫的死宅,体力并不怎么好,“我刚才带他去输液了,您等他醒了就给他喝点粥吧。”
姚弛妈妈把他弄到床上去后这才来得及给谷蓝帝致谢,非要他留下来一起吃饭:“把他从学校背回来这么辛苦,小谷把晚饭吃了再回去吧,反正就在隔壁。”
“不用了,”谷蓝帝温和地笑了笑,视线飘向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姚弛,“阿姨好好照顾他吧,烧虽然退了点,但还是很虚弱。”
姚弛在睡了一觉之后就凭着少年人的浑身干劲重新恢复了活蹦乱跳。他蹦蹦跳跳地跑去楼底下买了豆浆油条,敲响了谷蓝帝家的门:“谷哥怎么还不出门!要迟到了!”
谷妈妈给这个一大早就活力满满的孩子开了门,带着歉意地说道:“小弛啊,你谷哥怕是不能陪你去上学了。”
“啊?”姚弛愣了愣,一向起得很早的谷蓝帝今天居然起得比他还晚,还不能去上课了!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烧了,估计是穿太少了,”谷蓝帝妈妈絮絮叨叨地说道,她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小弛要记得多穿点啊!”
姚弛看了看自己今天被妈妈逼着穿的一件羽绒服外套,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他把自己给谷蓝帝买的豆浆油条递给谷妈妈,然后冲下楼去学校了。
他忘了很多事,但他一直记得那香气,栀子花和薰衣草混杂着的幽香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这个人对香气很敏感。他一直不知道是在哪里闻到的,这个问题从高中疑惑到大学,他终于在今天明白是谁身上的了。
他渴求地深吸一口混杂着水汽的空气,那幽香穿过记忆在鼻腔里重现。空气中仿佛香水被打翻了般,他拧开了沐浴露,一阵海洋的气息又扑鼻而来,他感觉自己从栀子花盛放的南方小镇来到了大海边,腥咸而清新的海风迎面而来,带来海底深处蠢蠢欲动的风暴。
喜欢香味的他兴奋不已,准备等会找机会去谷蓝帝身上闻闻有没有混杂着的香气,同时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
这个人,原来每天身上都这么香的吗?
他洗完后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后还在恍恍惚惚地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身上被两种香味支配着,湿漉漉的头发上挂着带着栀子花香气的水珠,脖颈之间又萦绕着淡淡的海洋气息。
他脖子上披着毛巾,饥肠辘辘的他现在只想着吃饭。他一出去就看见谷蓝帝一只手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手机,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盯着他:“怎么不吹头发?”
“我饿了。”姚弛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眼巴巴地盯着谷蓝帝的投食。对方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给他盛饭,他把锅里的面都捞出来,淋上刚刚煮好的“臊子”,红艳艳的油搭配着几片牛肉,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
“哇!谢谢!”姚弛眼睛一亮,抓起筷子拌好面就卷起面条往嘴巴里塞,红油的鲜香和隐隐约约的辣味带来了绝佳的味觉体验,比较能吃辣的姚弛吃得津津有味,浑身冒汗了都浑然不知,真挚地夸奖道,“太好吃了吧!谷蓝帝你学什么建筑啊去学做饭吧,米其林三星酒店一定争着要你!”
谷蓝帝笑了起来,他对姚弛的彩虹屁早已习以为常,但他相信他对别人的夸奖一定都是出自真心的。他的食指敲着桌子,温声道:“我做给你吃就行了。”
姚弛心里一动,觉得宿醉之后自己变得更加多愁善感了起来,他很难想象以后谷蓝帝给别人做饭的日子。他的温柔并不是自己独有的,是属于大多数人的,今天他可以给自己下面,明天也可以给别人做饭、洗衣服、哄着她入睡。
以前爸爸妈妈出差的时候,他就会跑去谷蓝帝家里睡,他埋进少年充满柔软香气的枕头,缠着哥哥给自己讲故事。
“你要听什么啊?”少年正在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无奈地就着台灯微弱的灯光翻着书,寻找着适合讲给小男孩的故事。
小小的姚弛圆滚滚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面前这个瘦瘦高高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奶声奶气地要哥哥给自己讲初中的学习生活。
谷蓝帝愣了愣,无奈地捏捏他的脸:“我在学校很无聊的!每天就上课、和同学玩、放学做作业……”
“谷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和你进一个学校啊?”眼皮开始打架的姚弛揉了揉眼睛,往谷蓝帝身上趴,肉乎乎的小手搭在少年抽条的身体上,“我在学校好无聊,妈妈天天要我背单词……”
“笨蛋,”他听到自己温柔地笑着,身为重庆人,他意外地从小都不会骂人,到初中的时候和别人吵架了只会憋半天从嘴里蹦出一句“笨蛋”,而今天这个词被他说得宠溺无比,“上初中了要背的单词更多啊。”
一想到这里,姚弛心里开始泛酸,他闷闷地扒拉着碗里剩下的几根面条,真的太好吃了,以后想去重庆生活……
与其说是去重庆生活,还不如说是想要谷蓝帝给自己煮一辈子的饭。他晕了一晚上的脑子终于在清晨开始苏醒过来,嘴里微微地灼烧感让他突然醒悟过来,这个想法如同一道惊雷朝他劈过来,带来一阵电光和放烟花般“噼里啪啦”的响声。
突然不受控制般炸开的感情让他心里堵堵的,又甜蜜又酸涩。他依赖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直到多年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对他有着不同于竹马之间的友谊,好像更多的是喜欢。
童年的成长经历让他格外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喜爱,而他对于谷蓝帝的这份珍惜逐渐变质了,变成了独占欲。他隐藏着复杂的情绪,直到今天的一碗面把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给引出来。
他并不是个自私的人,但他想要独占这份温柔,不想别人能和他共享。
原来爱情,能让无私的人也变得自私起来
他在忐忑不安中把面条一根根地挑出来,恍惚地吃掉,看得对面端坐着的谷蓝帝一脸莫名其妙,寻思着他是不是还没酒醒。
他迟疑了半天,提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姚弛终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不是说今中午去我家吃吗?”
谷蓝帝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和围巾,春寒料峭之时,初春的太阳照射的春风也带着丝丝寒意,他永远记得以前姚弛因为衣服穿少了而导致了一场大病,一想起这个他的手臂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把姚弛拉到一边,把吹风机插上插座,打开热风用手轻轻拨弄着姚弛有点长的头发,一股和自己一样的栀子花味迎面而来。他吹得很仔细,用手指把细软而浓密的头发梳整齐,等到原本湿漉漉的发丝变得蓬松而干燥后,他马上给他的头顶扣上一顶毛茸茸的针织帽。
“外面还有点冷,别又感冒了。”姚弛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已经很久没感冒了,他意识到谷蓝帝说的是他高中的那场大病后,脸微微发红。
他的脸被姜黄色的帽子映衬得格外白皙,脸色微微的绯红就像春日里的一枝桃花般白里透着粉红,令人忍不住采下来别在自己的耳后或者胸前。
谷蓝帝又把自己才洗好的一根围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小脸被遮住了一半。姚弛抗议地把围巾向下扯了扯,幽幽地瞥他一眼。
“这个时候还挺乖的。”谷蓝帝笑意盈盈地帮他把围巾整理好,毛茸茸的围巾上带着柔顺剂的茉莉花的香气,熏得他一时间又开始胡思乱想:怎么这个男的怎么喜欢各种花香味!
他眷念地深吸了一口气,茉莉和薰衣草的香气仿佛刻入骨髓般令他记忆深刻。他的记性很好,对于味觉尤其敏锐,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有恋香癖。谷蓝帝这个人不仅满足了他的颜控,还满足了他的香气控属性,还对他那么温柔,好像不喜欢他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谷蓝帝扯着他就往外面走,边走边翻阅手机上刚才看到的几张菜谱,研究现在要去买什么菜,他边走边念着:“番茄、土豆……你想吃鸡肉还是牛肉?”
沉浸在自己的想法然后莫名其妙被cue的姚弛抬起头来,抿着嘴思索了半天,兴奋地说道:“我要吃干锅鸡!”
“……”谷蓝帝无语,“哪来的干锅鸡!能说个我会做的吗?”
姚弛遗憾地摇摇头,无意识地撇了撇嘴巴,然后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亮点:“不是去我家吃吗?怎么你做饭?”
“我去你家做饭,有什么问题?”谷蓝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平时挺聪明一人怎么宿醉了就智商持续掉线了?但他最多也就表情上露出嫌弃,其实也不会计较什么。
姚弛的心砰砰直跳,虽然很开心自己又可以吃到谷蓝帝做的饭了,这给了他一种细水长流的温馨感,但他又开始犹疑不决起来:平时虽然也对我很好,但也没这么好啊……是不是昨晚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忐忑不安地和谷蓝帝一路上谈论着中午究竟吃什么,最后谷蓝帝果然还是纵容了他,准备去买牛腩和番茄。一看到谷蓝帝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温柔笑容,他整个人地颓废都一扫而空,心情都变得欢快了起来。他推着购物车横冲直撞着,仗着谷蓝帝在旁边稳稳地拽着购物车的边框肆意妄为。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任性了起来,明明自己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好青年。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电视剧,女主在喜欢上男主后就会无意识地表露出依赖和撒娇,原本稳重的人也会变得任性起来。他心里一惊,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感觉到后面的人速度放缓了,谷蓝帝回过头来笑他:“累了?”
“没有!”姚弛不由得反驳他,他惊人地发现自己原本就有点软的嗓音里竟然多了一丝娇纵的感觉,为什么人类会本能地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示软?他头痛了起来,虽然他确实很享受这种带着一点情侣间的暧昧的相处模式,但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俩如今如此的诡异,而且自己这个娇撒得太自然了点吧,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了般……
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不要把他给吓到了,毕竟他可能是个直男呢。姚弛忧愁地想道。
好在谷蓝帝也不是什么心思很敏感的人,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他把一切都归于宿醉后的不清醒,心想着回去要不要给他煮点什么醒酒茶。
他在挑选牛腩的时候,姚弛跑去一旁的零食区拣了一些心心念念好久的零食,前几天为了维持好形象参加联谊活动而减肥不敢吃,昨晚活动结束了终于可以放开嘴巴吃了!他心情愉悦地抱着各种味道的薯片跑向谷蓝帝,把零食一股脑地扔进购物车里。
谷蓝帝应声回过头来,看着购物车里多出来的一大堆吃的,调笑道:“校草,不减肥了?”
“减什么肥!”姚弛目不转睛地望着隔壁冰柜里的一些速冻食品,想着要不要趁谷蓝帝不注意拿几盒冰淇淋,“昨天晚上活动结束了就不需要维持形象了!”
“嚯——”谷蓝帝头一次露出了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外的帅气让他心头一颤。
“你昨晚……形象还挺好的。”他收敛了表情,顿了顿,“但下次不要去了,太不安全了。”
姚弛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记忆缺失给他带来一种非常不安定的感觉,就像致命的东西被人捏住了般,这种别人都知道就别人不知道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回过神来发现谷蓝帝已经把所有菜都买完了,他看姚弛若有所思地盯着隔壁冰柜,以为他还想吃冰淇淋,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纵容一下他,帮他拿了一盒巧克力味的扔进购物车里,然后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去结账了。
姚弛的目光投向购物车,里面静静地躺着自己最喜欢吃的一个品牌的冰淇淋。他心里一热,谷蓝帝这人总是喜欢表面上和他争个高下,但本质特别纵容他,曾经他把这种纵容当成兄长般的亲密,但他如今想这是一种另外的感情。
以前的时候,他就喜欢和谷蓝帝一起吃一根糖葫芦,还喜欢顺手就拿起他喝过的奶茶对着喝,谷蓝帝一直没有反应,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直到他看到谷蓝帝沉着脸把饮料从企图蹭口水喝的人手里夺回来,听到谷蓝帝清亮的声音里的歉意和隐藏的不满:“对不起,我有洁癖。”,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干的事原来会让他不适。
他给谷蓝帝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他东西时,谷蓝帝愣了半天,之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没事,我不介意你。”
他以前会感动于这惊天动地的兄弟情,并下定决心要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给自己这个温柔体贴的邻居哥哥。如今他回忆起这些事,会心动于这种双标,至少证明他在他心里是种特殊的存在。
恍然大悟的情意如同月球上的震动,不为人知而惊天动地,但浩渺的宇宙无法将月震的消息传给它的恒星,只能让这颗卫星在声音无法传播的空间独自掀起风浪。
他偷偷抬起头来看着正在低着头看着手机的谷蓝帝,这迟来的心动无法传达给他的竹马哥哥,这实在也太痛苦了。他享受着谷蓝帝对自己的照拂,又为他这坎坷的恋爱心惊胆战,他害怕自己把他卷进这场貌似不为世人所接受的风暴。
他和谷蓝帝走出超市,他突然看到超市门口他们俩最喜欢吃的那家糖葫芦,谷蓝帝也看到了,他把一大口袋吃的塞给姚弛,指了指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那里:“我去买,你先提一下。”然后小步跑过去。
那里排队的人还挺多的,姚弛乖乖地站在原地,远远地观赏着谷蓝帝因为风吹而翘起来的头发,觉得可爱极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让本来就引人注目的他和更加亮眼了。
这时他的肩膀被拍了拍,他的同班好友楼炅择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这么巧!你来买菜啊!对了好些了吗昨天喝了这么多……”
姚弛被他这连珠炮轰得整个人都有点懵,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尴尬得无以复加,但还是灿烂地笑着:“早就醒了!对了我昨晚没发酒疯吧?”
楼炅择顿时沉默了,他犹豫地看向远处鼓起脸颊玩手机排着队的谷蓝帝,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姚弛见他面带尴尬之色,心里一凉,预感自己做了一鸣惊人的糗事。
他缓缓地开口,给姚弛原本就不安的心上降下一道天雷:“你……昨晚……挺奔放的,尤其是你哥来之后。”
从来不说脏话的他被吓得一声“操!”脱口而出,这句情绪激动的感叹被正好排完队回来的谷蓝帝听到了,他先是友好地和昨晚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姚弛的楼炅择打招呼,然后疑惑地问他:“你在骂谁?”
姚弛僵硬地转过身去,努力维持自己可爱弟弟的形象:“这个‘草’,是日语意思。”
多年网上冲浪的谷蓝帝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用糯米纸包住的糖葫芦塞给他,“山楂的太酸了,我买的是草莓的,还挺好吃!”
楼炅择愣愣地看着两个人看似正常又不太正常的相处模式,表面平淡内心风起云涌。他恍恍惚惚地和姚弛挥手告别,看着谷蓝帝扯着姚弛的袖子往前走时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昨晚上和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啊!
姚弛被拖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浆糊,奔放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是自己跳脱衣舞了还是强吻谷蓝帝了?那些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想着想着又失落了起来,看来是觉得太尴尬了才闭口不谈吧。
谷蓝帝回过头来,看他手机捏着糖渍草莓半天不吃,做出一副要抢过去的样子:“你再不吃我吃了哦!”
姚弛猛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扯了扯刚才因为害羞拉上去的围巾,就着糯米纸一口咬下去,酸味和甜味同时在味蕾上绽放,外壳的脆硬和草莓的甜软搭配得很好。他眨了眨眼睛,马上递给谷蓝帝:“好好吃!”
谷蓝帝毫不犹豫地就着姚弛刚才吃过的地方,牙齿咬住一颗草莓顺着竹签滑出来。他熟练的姿态和坦然的态度让姚弛又心跳加速又一阵失落。
“慢慢吃吧。”谷蓝帝一边提着购物袋一边隔着袖子抓住姚弛的手腕,他看着红绿灯的倒计时。这座城市逐渐苏醒起来,原本零星点点的行人也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
此刻他和谷蓝帝行走在初春的清晨里,微微带着冷气的风迎面而来,早餐店雾气腾腾的蒸笼和他手里提着的食材,这一切都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这一切都成为了二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种每天结伴而行的生活,仿佛身边的人不是对方,那一天就是不完整的。姚弛原本以为这生活就会这么平淡地过去了,他们会各自找到想要度过终生的人,各自结婚生子然后老去。但昨晚上记忆模糊的刺激仿佛点燃了空气,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的变化,但又无迹可寻。
直到他们到家的时候,姚弛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问一下谷蓝帝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实在害怕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出来。谷蓝帝的是可以对一个人极尽温柔,但他也可以不留痕迹地远离自己应该疏远的人。依照他的性格,他意识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对自己有一些意思后,他就会很果断地斩断一切可能,这种决绝也是一种温柔,但太过于令人难以接受。
姚弛能想到的最坏的结局就是谷蓝帝和他断交,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工作,除了过年其他时候都不回家,因为他不敢见自己。
谷蓝帝见姚弛一路上都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人始终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这是个优点还是缺点,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姚弛猛地回过神来,愣了半天。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口,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问道:“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哦,这个啊。”谷蓝帝恍然大悟,云淡风轻中略带一丝羞涩,说道,“你昨晚给我表白了而已。”
这剧情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点?他的话如同九十九道惊雷,劈得姚弛整个人都懵了,他目瞪口呆地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昨晚喝多了,然后你同学叫我来接你,”谷蓝帝见他想不起来了,连忙提醒他,生怕他今天酒醒了就反悔,“我一来你就把我按在沙发上,问我有没有和别人接吻。我说没有,然后你就亲了我。”
谷蓝帝的语气给人一种他在念作文的感觉,但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其实他也紧张得不行。昨晚虽然他被昏暗的灯光和这人身上的酒气熏得有点晕乎乎的,但当他清楚地记得姚弛在舔了舔他的嘴唇后,还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呢喃着:“谷蓝帝,我好喜欢你啊。”
他整个人就像被过电了般一个激灵,湿热地呼吸和因为醉酒黏糊糊的声音让他感觉酒精通过空气溜进了自己的血液里。他咬紧了牙冠,故作镇定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看着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对不起,他喝多了,我把他送回去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加速得已经突破薄薄的肋骨了,如果有人来摸一摸他胸腔的位置,就会感受到如同惊雷般搏动的心脏。
他把姚弛背回家后,把他放置在了自己床上,他看着姚弛皱着眉头嘀咕着,无奈地去厕所拿毛巾给他洗脸。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脏突然轻平缓了下来,他蹲在床边,看着姚弛逐渐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这才轻轻地舔了舔刚才他因为用力过猛给自己嘴唇上磕出来的一道伤口,十分克制地选择去客房睡觉。
至于昨晚多久才睡的,现在他略微疲惫的脸能够略窥一二。
姚弛突然想起来了,昨晚那个大冒险是“用嘴唇夺走对方身上一个东西”,相当于自己拿走了谷蓝帝的初吻。他又惊又羞,同时突然意识到了困扰他一早晨的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是因为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了啊,即使是在他意志不清醒的情况下。
他抬起头来,此刻空气在两人的对视中凝结,他望向对方带着丝丝忐忑不安和温柔笑意的眼睛。
“对不起,我忘了,但我都没发现。”姚弛顿了顿,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已经化成了一派平静,这一切他期待了好久,但真的到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心如止水。
“不是和平时一样的吗?”谷蓝帝终于放松了下来,“我以为谈恋爱都是风风火火的,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姚弛和他相视一笑,他的手用力地握住谷蓝帝略微冰凉的指尖,把他拖向厨房:“我要吃番茄炖牛腩!”
曾经他幻想的爱情是泰坦尼克号沉没于深海之中,火山喷发淹没楼兰城的惊天动地,十里扬州灯火不休,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爱也可以是在清晨在楼梯口提着早饭等候他下楼,可以是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他身上的香气,和他柔软的发丝,如同地月自万物诞生之始就有着的引力,注定应相宿相生。
End.
本文和同名香水没有任何关系!!
写的时候满脑子黄色废料,最后写出来的东西不仅是小学生作文还错字连篇(……)
Ps.栀子花的洗发水是玉肌04号,海洋味的沐浴露是我编的,茉莉花味的衣物柔顺剂也是我编的
过春天
谷蓝帝/姚弛
9k字/谷帝第一视角/非典型色击paro
在我人生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中,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只存在黑白灰三种色彩。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的,直到温柔漂亮的幼儿园老师让我们去买一套水彩笔。
我让妈妈陪着我去超市里买文具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旁边的小孩子冲着父母骄傲的炫耀:“今天夸我春天画得很漂亮!”
“那你画的什么呢?”妈妈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
“我画了黄黄的花,绿绿的草,还有门口一些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小鸟。”他奶声奶气地说道,听得我一脸疑惑。我回过头去问身为语文老师的妈妈:“妈,什么是颜色?”
她正...
谷蓝帝/姚弛
9k字/谷帝第一视角/非典型色击paro
在我人生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中,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只存在黑白灰三种色彩。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的,直到温柔漂亮的幼儿园老师让我们去买一套水彩笔。
我让妈妈陪着我去超市里买文具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旁边的小孩子冲着父母骄傲的炫耀:“今天夸我春天画得很漂亮!”
“那你画的什么呢?”妈妈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
“我画了黄黄的花,绿绿的草,还有门口一些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小鸟。”他奶声奶气地说道,听得我一脸疑惑。我回过头去问身为语文老师的妈妈:“妈,什么是颜色?”
她正在认真帮我挑选文具的手停了下来,神情不太自然地看着我,当然那个时候的我是意识不到她复杂的心情的,我只觉得当时妈妈好像心情不太好。她叹了一口气,蹲下神来捏着我的脸:“我们小谷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天上的神仙不让你看到颜色呢!”
“你上次才说天上没有神仙。”我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其实我也只能看见黑白的颜色,认真地反驳着。她的眼睛里隐隐约约泛着水光,紧紧地抱着我,呢喃道:“没事,没事……你又不学美术,看不到颜色不影响的。”
我终究没能明白什么是颜色,后来我才通过读书明白了这个困扰了我好久的问题。语文老师用温柔的嗓音告诉我们,因为光的折射作用,人眼所见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嘴唇是红色的。
同桌的女孩子在和她的闺蜜聊妈妈给她新买的粉色裙子,我轻轻地扫过去,只能看见淡淡的灰色和她浓密的黑发。
曾经的我在知道自己是个色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就拉着我帮我查资料,想要告诉我其实色盲并不影响生活。但我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网页后,一串英文字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Color crash.
色击。
我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自己搜索了一下,博客里的大篇幅描述给我拉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Color crash,色击现象。少部分人生来是不能看到色彩的,只有在遇见自己命中注定之人时,眼中才能看见色彩。]
彼时还是个中二少年的我很快就相信自己一定是因为还没遇见命中注定之人才会成为一个色盲。
我喜欢动漫,喜欢用水笔画一些小人,但我不能碰色彩,因为所有的颜色在我眼中全都是深浅程度不同的灰色,我用黑色的线条勾勒着我最喜欢的动漫人物,内心或多或少有点烦躁。妈妈见我有点向自闭的方向发展后,决定用音乐来把我挽救出来。
我选择了学习萨克斯,我很喜欢萨克斯的音色,可以凭借演奏者的意愿吹出不同的风格,或是淳朴浑厚,或是悠扬飘逸,或是哀怨凄楚,又或是高亢激昂。
我抚摸着爸爸给我新买的萨克斯,冰冷的金属上反着光,映照出我的脸。我回过头问他们:“这是什么颜色的?”
“金色的。”妈妈带着笑意看着我,“最近学了什么曲子吗?”
我一时尴尬起来,其实并没有学会太多的曲子,最近一直在练人们最耳熟能详的《回家》。于是我有点忐忑地给他们吹了一首我最拿手的这首歌,他们眼睛里的喜悦让我上下的心也平稳了下去。
幸好有音乐,它们弥补了我活在这个黑暗世界的空虚。我在学校的时候没有手机就用iPod,塞上耳机,耳朵里回响着虚拟歌姬们的声音,凝望着窗外操场上跑动着的黑色灰色小点,和漂浮着白云的灰色天空,怅然若失。
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命中注定的人呢?
高中、大学过去了,我从雾都山城来到隔壁的天府之国,我最终也没遇见所谓的命中注定之人。看着锅里沸腾着的深灰色火锅底料,我的心逐渐沉了下去,看来所谓“色击”就是人们幻想出来的,我其实就是个色盲。
好在我是个很乐观的人,我的工作并不涉及色彩,我只需要表现出我表面上的悲欢和展现出自己的歌喉。
其实我内心还在隐隐约约地相信着以前看到的“色击现象”,因为有时候我的梦中会出现一点色彩,很模糊地闪了过去,随后被一片灰色的场景给覆盖。
我愣愣地从床上蹦起来,这24年来我第一次梦见色彩,那颜色我不知道是什么的颜色,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火焰,这是火焰的“红色”。
被这么一折腾,我是彻底没了睡意了,只能悄悄地套上衣服,看着远方隐隐约约发亮的天空,开始思量起更为重要的事。
今天有第一次等级测评的录制。
和以前所有的101系不同的是,这次节目的录制是按照等级排名来的,有一部分人因为排名不靠前,要在录制棚外单独搭建的一个玻璃房里录制。相当于现在和我在一个房间内的人,都是在网络上有一定名气的。我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握手后,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选拔偶像的节目,长得好看的人真的很多。
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虽然大家都长得很好看,但在我眼里都是黑白灰三个颜色的,看久了也就失去了仔细打量的价值。我的目光在上面一点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那个人长得很有辨识度,眉目英挺,高鼻深目骨相极佳。
我这个色盲的毛病在审美当年对皮相好的人十分不友好,因为在我眼中没有太大区别,但骨相好的话就很突出了,因为脸上的阴影会更加明显。他的脸就是典型的骨相好的,鼻子优越得不像话,给了我一种混血儿的感觉,而他的其他五官也很漂亮,眼睛深邃而明亮,中和了凌厉感,增添了一丝天真单纯的意味,和他的发型搭配在一起活脱脱上世纪穿越过来的美男子。
见他正在和别人寒暄,脸上带着真诚灿烂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字:姚弛。
我并没有等太久,就到了初舞台表演的流程。这个时候我的紧张之情油然而生,我欣赏着台下刚才还告诉旁边人自己好紧张怕发挥失常的人精彩的舞蹈表演,想起了高中时期那些说自己考差了成绩出来却往往前几名的学霸。
我脑子一片空白的思考人生的时候,我看见显示屏上显出了“麦锐娱乐”几个字,就听到了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麦锐的?”
“姚弛?”
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视线投向训练生入口的地方,心里隐隐约约一阵期待。他在节目还没录制的时候就相当有人气了,不仅仅是曾经上过其他节目的原因,还有一部分重要原因是脸真的十分优越,还会自己拍照修图。虽然我看不见她们夸赞的色调有多么令人舒服,但我只知道,身为一个色盲,一张五官漂亮的脸是最吸引我的。
在众人延颈举踵之下,麦锐的训练生们终于登场了。姚弛果然是最引人注目那一个,一张漂亮的脸,脸色挂着灿烂而谦逊笑容,其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紧张,这副神态十分容易招人喜欢。
说实话,他们的表演我并没认真看,我只注意到姚弛的声音和他的长相完全不符合,和他攻击力十足的长相不同的是,他的声音有点软软的,像小孩子一样有点些许的鼻音,又没有到嗲的程度,只让人觉得听起来很想纵容他。
Pd果然很看重他,特意要他展现自己的技能,他抿了抿嘴巴,拿起话筒时又深吸一口气,头侧过去嘟起嘴巴,一副紧张又要给自己打气的样子。我觉得他的样子十分可爱,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时,令我惊异的一幕出现了。我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名为“色彩”的东西头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就像被倒进水池里的墨水,一点一点地从姚弛的身上晕染开,直到整个眼前充满了五颜六色。我清晰地看见了他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嘴唇,其他人身上的五颜六色像闪电一样窜进我的眼睛里,给我本身就不太清醒的头脑电得更加晕眩,太过于刺激的视觉冲击让我整个人都在发懵。
我怔愣了半天,心中的震惊和喜悦还没来得及交接就看到颜色又消退了回去,眼前重新变成了黑白灰三色。
直到录制结束我还维持着一种失神的状态: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在我心中埋下了种子,我重新相信了曾经看到的“色击现象”,但我发现并不是每次看到姚弛都会像上次那样发生如同撞击般的色彩重现,这种情况断断续续的,我十分费解。
我有事没事地跑去和姚弛接触,想要找到之前那个现象发生的真实原因,但这种概率性发生的事让我无迹可寻。但好在我发现姚弛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触,他真人性格简直可以用“天使”来形容了,又善良又活泼,基本上和每个人都可以玩得很好,而且你可以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交友的真诚——他是很真心实意地在和你相处。
我虽然没有找到原因,但我十分庆幸我能找到他这么一个朋友,和我志趣相投又相处融洽的一个漂亮的人。没错,我这个人交友虽然不看脸,但我本质是个颜控,我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抵抗,更不要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又性格活泼可爱的人了。
虽然我们俩关系很是密切,但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的这个秘密,虽然我清楚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往,但还是选择了沉默。我下意识的把色盲当成了一种负担,虽然看不见颜色不会太麻烦别人,我还是想要一个人背负着这个或小或大的秘密。
我们俩的相处模式应该说是很简单了,就一起上下班,一起去全时买吃的,我隐隐约约差距到了他对我的一丝依赖。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因为我比他大了几岁的缘故,我始终对他十分纵容,基本上他和我开些玩笑我也是笑着看着他露出浅浅的酒窝。
这个时候,他在我眼中就是彩色的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朵让我心里一动,我虽然没见过别人对我红过脸,但我通过影视作品隐隐知道:一个人如果对着你脸红了,或多或少是对你有意思。
他这是对我有意思吗?在我愣神的时候,颜色又褪了下去,他绯红的脸颊和眼角都化成了稍微深一点的一片阴影,映在白得发亮的脸颊上。
我吃饭的时候都心神不宁的,我一边为了这来之匆匆去也匆匆的颜色而疑惑发愁,另一边心砰砰直跳,我察觉到了自己对姚弛的一点不同的心思:我很享受和他的相处,并愿意纵容他有时候十分可爱的活泼。
可能我暂时视觉恢复的条件是对着喜欢的人笑?我回想了一下每次发生的场景,好像确实是我对着他笑的时候,世界就会亮起来,颜色从他的身上一点点染开,而颜色消退时也是一点点地将他身上的颜色覆盖。忙着思考人生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想法中的十分惊人一点——我喜欢的人。
就好像喜欢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刻印在了我的骨子里,一提到喜欢两个字第一反应就是他。这也是,谁会不喜欢他呢?他和我的萨克斯一样,在各种意义上都给我的生命增添了色彩,让我得以窥见这美丽的世界。
我突然开始期待起来,如果持续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可以和他看到春天是什么样的了吗?
除了色彩,我这辈子同样还很少看见雪。生在重庆的我,基本上能见到的雪只有细微的一小片,飘在手心还没来得及看清雪花的具体形状时就被手心的温度融化了。他们告诉我,雪是洁白无瑕的,我不能理解“洁白”的概念,也不能理解目睹雪花飘飘的心情。
但今年,这两种我不能理解的东西,我都突然顿悟了。
当我还在宿舍里的时候,我猛地听到姚弛在大声呼唤我的名字。我一下子蹦到窗边去回应他,他这么大声地叫我一定是有急事。
但我一看到窗外的景色时我就愣住了,茫茫的雪从天上飘落下来,“未若柳絮因风起”诚不欺我,真的形容得十分惟妙惟肖。虽然我眼中难以重现这景观给人带来的强烈冲击性,但我还是撑在窗台上,眯起眼睛冲着姚弛笑着。
此刻,我的世界被雪给染回来了,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和对面那个嫩黄色的身影,这场雪给整个大厂披上了一层纱,整个世界得以展现出温和的轮廓。
他冲着我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照相机,我的心一片柔软。谁说雪是寒冷的意象,它明明是天空写给大地的一首温柔的诗,掩盖了地面上的一切,只剩下白茫茫的平静和幸福。
我记得今天的日子,是情人节。
西方的节日我们中国人也过得十分有滋有味,其中的意义也能被不同国家的人感受到,毕竟世界上所有国家的人都会有自己心仪的人。我们虽然在大厂之中还有接受忙碌的训练和考察,但并不妨碍暧昧在此萌发,不少已经成了的或者还没成的趁着下大雪的时机跑出去偷偷约会。
我和姚弛很明显是属于还没成的那一股,但很多人调侃我们就像在谈恋爱一样。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而每到这个时候姚弛就会露出一点羞涩而尴尬的表情,他掩饰自己表情的能力一向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在宣布排名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了。
今天我脸色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了,不仅仅是因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颜色重现,还有我现在和他漫步在大雪茫茫的路上,在一个下雪的情人节。
我和他都是喜爱浪漫之人,脑子里经常会幻想一些如同小说般的剧情,但很多时候文学创作可能还不如真实生活来得玄幻,我经历了“色击”这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症后,纯爱小说的剧情又在我身上得以体现:两个互相都喜欢着的人,漫步在缓缓飘落的大雪中。
我这个人的名字很不同寻常,很多人误以为我这是外号或者自己取的艺名,但“谷蓝帝”这个名字还真的是我父母给我取的,全重庆仅此一个的;从小色盲,后来发现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笑就可以恢复视觉的可能也仅我一个。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可以说是又寻常又非同寻常。
但此刻看着姚弛红扑扑的鼻尖和脸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希望一切都平淡起来。
我可以不拥有不同凡响的人生,我只想一切都平淡如常。我并不想经历那刺激的“色击”,我只想一切都普普通通的,让我能够安定地陪伴在我心悦之人身边。
我在经历如同湖泊一般寂静无声,但我到了大厂之后,一切都变得绚烂了起来。我为了追寻色彩炸裂在我眼前的秘密而靠近,最后越发沉溺于这种亲密。
我在录制节目时,意识到了节目组给我们在刻意安排的一种剧本。在娱乐圈中,说是真人秀,但其实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人为的剧本现象,他想让我和姚弛分别与其他人炒cp。
但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太听话的人,重庆人好像都存在这种血性——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轨迹被人为地扭曲。我宁愿让人际关系顺其发展,也不太乐意去刻意经营,本身就是限定的友谊,又为什么要用剧本来规定?
于是我毅然跟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所幸姚弛也不是个太听话的人,他看起来很乖,但也是个很倔强很有自己想法和原则的人,虽然能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但还是愿意一直黏着自己喜欢的人。
我们在一起录制花絮的时候要一起拍照,他帮我披上头纱的时候,我油然而生一种我们正在结婚的错觉,不由得哑然失笑,但此刻我的眼前并没有出现色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我愣了愣,不自觉地对着镜头摆出了pose,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为什么这次眼前没有颜色了?
我帮姚弛整理造型时,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他认真地拍硬照的样子了,呼吸也不由得一窒,真的是太过于漂亮的一张脸了,被披着的黑纱衬托得脸更为白皙,五官锋利而柔和,眼窝处的一片阴影让明亮的眼睛更为突出。
我拿到照片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修,毕竟我的眼前只有黑白灰三色,我不知道该怎么调色调,而我认为他的脸根本不需要修。一时犹豫中只能随便挑了一个滤镜,我瞥了一眼姚弛,他给我修得很认真,熟练地调着各种参数,我的脸上一片明明暗暗,看上去格外的有格调。
我们展示图片时我很清楚自己的图肯定没他的好,毕竟他还没上节目的时候里就是字长得好看会修图出名的。他认真地端详着我照的他,笑得酒窝都露了出来:“哇好好看啊!”
虽然我心中很清楚他不可能露出失落的表情,但我心还是放了下来。我看着平板中他帮我修的图,我并不能看到她们在网络上夸赞的色调,但我能感受到一种令人舒服的气场,原本我就长着一张温和的脸。
我听着他对着镜头介绍自己喜欢的修图方式,心中暗下决心,等我能看见颜色了一定要天天给他照相、修图。同时我心中也越发不安起来,色击现象现在发生次数越来越少了,虽然我早已习惯失去颜色的世界,但我对姚弛身上的色彩产生了渴望,我渴望看见他白皙的脸颊,桃花般潋滟的眼角,红润的嘴唇和一看见我就微微泛红的耳朵。
我渴望在他身上窥见春天的全貌。
录制完后,节目组送给了我们两束花。我对于花本身是没有太大的喜爱之情的,在我印象中虽然它们形状各异,但因为没了强烈的色彩对比,我也失去了兴趣。但姚弛倒是挺开心的,他紧紧地抱着花束,在我的眼中颜色深浅程度各异的娇艳花朵竟然和他不相上下。
我们走出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路灯把我们俩的身影拉得颀长。我隐约觉得这气氛有点暧昧,因为我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了。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我的余光瞥见他正在认真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温声问道,心砰砰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双手抱着那束花也换成了单手,他动作迅速地拉过我的手,他的手背很冷,手心却隐隐沁出了汗水。我的心跳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快要突破薄薄的胸腔,给自己的心上人展现出自己的紧张。
“我们在一起吧。”他看向远方星星点点的灯光,那外面还有很多粉丝在等着我们的出现,并拍下来。我突然不紧张了起来,一切都变得平静起来,掺杂着寒意的微风卷起了我和他的刘海,露出了平静而隐隐慌张的眼睛。
“为什么是今天?”我笑了起来,“虽然我早就很期待了。”
他紧紧地抿着嘴巴,迟疑而缓慢地吐露出心声:“因为今天,很像一场婚礼?”
我一时无言,是他给我披上了头纱,他说是婚礼岂不是想说我是新娘?我握紧了他的手:“回去再说吧。”
我们抱着花,神色如常地穿过树林,隔着栅栏看见了窗外的站姐们。她们看见我们手里抱着的花束时纷纷一扫眼中的疲惫,兴奋地朝我们喊着,我和姚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选择快步前进。
我们回到我们的十六号宿舍时,把花束摆放在桌子上,此刻气氛仿佛凝固了起来,他直直地盯着我,看我要怎么回应他。见我半天不说话,他迟疑地开口:“谷蓝帝……?”
“怎么了?”我正在脱衣服,把袜子甩进盆子里准备等会洗了,虽然我一贯喜欢把它们堆在一起洗以享受丰收的喜悦,但今天我的心跳实在是难以抑制了,必须通过洗袜子来压抑这激动的情绪。
他一向是个很直接的人,开门见山道:“我刚才说的是,你是答应了吗?”
“对啊,不然呢?我们和别人炒cp吗?”我对于这件事还颇为不爽,上次我看见周士原给他作诗的时候就生出一种烦躁的情绪,后来工作人员给我说我那天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太明显了。
他没说一句话,猛地扑上来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发烫的耳朵贴住我的耳朵,敏感的神经将这份炽热传进我的大脑里,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开我的意志,我整个人变得晕乎乎起来。
春天还没来临,我却感受到了爱情给我带来的春天般的暖意。
我微微垂着头,故意在他耳朵边呼吸着:“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他被这股热气激得身体一颤,微微点头,想必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我拉着他到窗边,看着外面隐隐绰绰的灯光、树影和建筑,鼓起勇气吐露自己的秘密:“我是个色盲。”
他愣了愣,不可置信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啊?”。
“真的,”我看着他水光盈盈的眼睛,想要那深棕色重新映入我的眼帘,但很可惜还是一片灰色,“但我见到你之后,我就能看到颜色了,虽然只有一瞬间。”
他对于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一向很高,也可能是出于一种天真和单纯,对于这种常人听起来很难相信的现象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并很是兴奋:“是吗?我这么厉害的吗?那你现在能看到颜色吗?”
我摇摇头,这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我以前觉得是命中注定之人让我能重新看见颜色,但我现在才发现顺序反了——”我顿了顿。
“是这色击现象,让我遇见命中注定之人。”
春天越发靠近了,原本还带着欢笑的大厂也变得越发紧张起来,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赛程也越发接近尾声。
我其实对于能不能出道的在意程度没有太高,只是很多事情都是源于“不甘心”,对于我来说踏上决赛的舞台是更重要的事,半路的黯然离场比没能出道还令人意难平。
姚弛看上去也是挺紧张的,但在舞台上发挥得也越来越平稳了,好歹这几次舞台都是我在他身边陪着他。我和他的这场恋爱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区别,还是一起上下班,唯一的不同便是回去之后他更黏着我了而已。
比如现在,他彻底从原本的宿舍里搬出来了,站在厕所门口看我洗袜子。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情绪一不稳定就开始洗袜子,自己的袜子不够还帮姚弛洗,就算是情侣关系这样也搞得他有点尴尬,一直犹犹豫豫的不肯拿出来自己的脏袜子。
“真的是,别人知道了又要笑话我了。”他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朝我抱怨道,语气软绵绵的。
“别人笑你干嘛?”我抬起头来瞥他一眼,眼里透着笑意,“我帮我男朋友洗袜子有什么毛病吗?”
“我都21岁了!”他一脸不爽地扯着我的袖子,脸涨得通红,“那天何昶希笑我说你是我保姆!”
我呵呵一笑:“那是他没对象帮他洗,羡慕嫉妒恨。”
我表面上看上去是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有点不安,离35进20不远了。我对于自己能不能进保持着一种不安的心境,原本世界上最大的烦恼是不能看见颜色,现在最大的烦恼是害怕不能陪姚弛走到最后。
他看起来是个很乐观阳光的人,但心里还是挺敏感的,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他很不喜欢听到和他相关的负面言论,就算看到了也只是笑着说要改正,但私底下也会躲在厕所和被窝里抹眼泪。我挺心疼他这种不喜欢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给他人的态度,我希望他能在不开心的时候抱着我哭一场,但是我现在只能起到安慰他的作用。
但如果我走了,就连安慰他的人都所剩无几了,厂里剩余的人人自危,根本没有闲心思去在意别人的难过,我真的害怕他就这么自闭下去了。
而且我最害怕的是他的眼泪,虽然他大哭一场可以发泄情绪,但会让我的心像揪起来一样难受,我看着他的眼泪会很是自责。依照他的性格,我走的时候他一定又会哭一场吧。
我不想走,我心中默念着,望向窗外树上挂着的零零碎碎的花朵,深色的枝干上像星星一样挂在上面。
春天来了。
我从没这么痛恨过我的色盲,也从来没这么痛恨过资本运作。我没法和姚弛在这个对彼此都意义深厚的地方一起看春天降临了,我压根就没法看见所谓的花红柳绿和草长莺飞的四月了,我被名为资本的东西压迫着,被人随意控制着未来。
要说遗憾一定是有的,但我越发释然起来,并珍惜我和我的爱人、同伴们所剩无几的时光。
录制节目的前一天,我和他去买了冰淇淋,他跑得飞快,我在后面原本慢悠悠地走着,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跑了起来,想追上他的步伐。
买到了冰淇淋后,我用勺子慢慢挖着吃,他买了一根可爱多,一口一口地抿着吃,像一只小猫一样可爱。
我看不到他买的什么味道,笑着问道:“买的什么味道?”
“草莓味!”他兴奋地一蹦一跳的,然后甜筒应声落在了地上。他脸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还是心生怜爱之情,带着他去重新买了一盒,同时给他吃了一口我的。他就着我刚才吃过的地方,直接舔了过去,看得我略微有点脸红。
我们在春日里漫步着,嘴巴里一片冰凉,心里暖融融的,对于明日里即将发生的事好像熟视无睹。
其实我心中非常清楚明天即将发生的事,一定是一场眼泪和痛苦交织的场景。一场资本下场的生存游戏,结局早已被人写好了,但我心中却越发平静起来,想着如何度过这最后的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看见了师铭泽和姚明明往全时方向走,却没有买任何东西,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情况。姚弛脸色也不太好看,通过昨晚我和他的一些聊天,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明白这一切。
一向情绪外露明显的他,也学会了在我面前藏着情绪。以他的性格,在知道我的结局后一定会难过得抱着我大哭一场,但他并没有,他每天灿烂的笑着,想带给我一点春天的气息。
我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但马上被冬风吹离这个地方了。但我还是对着栅栏外面的粉丝们挥手,既是打招呼,也是在告别。
我听着pd念完了所有的名额,包括老艺术家们的名额,心里一派清明,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望向了姚弛,他的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泪水了,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湖泊一样水光盈盈,我感觉我心里像被揪起来一样,一阵阵发疼。
对不起,不能陪着你了。
遗憾、不舍、愤懑……一时间我的内心卷起了一阵风暴,我想要现在就冲上去拥抱他,和他融为一体,但我清楚我在这里已经停止啊,但他要继续向前走的,他还会站在更高的地方。
我捏着话筒,一脸平静地讲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心中的所有不甘心也化成了对姚弛和我所有朋友们的祝福。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要过度呼吸的样子,我感觉自己也窒息了起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嘴角却被强迫拉扯着向上翘。
我们俩隔着眼泪对视着,此刻我灰暗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绚烂的色彩晕染着,从他发红的眼睛和鼻尖散开,直到整个背景也充满了色彩。
我才发觉,原来让我的世界充满色彩的,不是爱情的喜悦,而是泪水。
过得了春天,也过不了爱情这道险关。*
End.
*改自豆瓣《过春天》评论“反正过得了春天,也过不了青春这道险关”
再也不写纪实文学了,边写边落泪
祝你们在这春日里,各自踏向更美好的前程
风眼乐园
原创人物视角/OOC预警
漫长又狗血,慎入
1.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极腌臜的一个环境里。彼时我刚被父亲逼着回国,从被烟酒灭顶的日日醉生梦死里醒过来,在没有丝毫活人气味儿的市郊别墅里闷着快要发疯,于是打电话给阿菲,让她给我推荐几个好地方。
她甜甜的嗓音隔着听筒入耳甚是迷人,说朋友最近弄了个新场子,我一定会喜欢。
我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随手抓过扔了一桌的化妆品,草草收拾一番便出了门。北京的夜色比我想象的凉得多,即使穿着薄风衣,周身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刚踏进室内,一股裹着蜜糖香味的热气立刻缠上我的手脚,我...
原创人物视角/OOC预警
漫长又狗血,慎入
1.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极腌臜的一个环境里。彼时我刚被父亲逼着回国,从被烟酒灭顶的日日醉生梦死里醒过来,在没有丝毫活人气味儿的市郊别墅里闷着快要发疯,于是打电话给阿菲,让她给我推荐几个好地方。
她甜甜的嗓音隔着听筒入耳甚是迷人,说朋友最近弄了个新场子,我一定会喜欢。
我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随手抓过扔了一桌的化妆品,草草收拾一番便出了门。北京的夜色比我想象的凉得多,即使穿着薄风衣,周身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刚踏进室内,一股裹着蜜糖香味的热气立刻缠上我的手脚,我眯起眼睛,影影倬倬间,无数漂亮脸孔在浓的发腻的空气里沉沉浮浮。
早有人远远地迎过来,恭敬地叫着我的名字:“清姐”,接着弯腰把我请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包房。我抬起头,看见四周镶嵌着金丝边框的棱镜,将我浓妆的脸切割成无数碎片。她说的没错,隐秘又奢靡,真是符合我的喜好。
经理挂着笑站在我面前,过于肥胖的身体拥挤在一套紧身西装里,让我想起继母那只天天被强迫穿洋装的沙皮狗。他说阿菲提前打过招呼,让我放开了随便玩。
我脱下风衣,懒洋洋地拽了拽丝绒裹身裙的肩带:“今天就先只喝酒吧,要长得好点的,干净年轻,别太油了,我受不了那些。”
“一定一定。”经理搓着两只泛着红光的大手:“您对外形有什么特别要求吗?比如有些客人就特别喜欢大眼睛双眼皮儿的,您看看呢?”
我一秒也没犹豫:“金发。”
可别怪我,刚从充满皮肉紧实金发男孩的国度回来,口味都被喂到刁钻到不行,眼光自然是一点儿下降不得。
经理记下酒单就走了,我百无聊赖地脱了鞋窝在沙发上玩无名指上的戒指。不一会儿门开了,齐刷刷站进来一排男孩,我一个个看过去,不由得感慨,阿菲是鬼灵精,阿菲的朋友更是,场子里的这群人,竟一点不比腐朽资本主义帝国高级鸭店里的差。
站得离我最远的那个人,穿一身不起眼的纯黑色西装,头略略低着,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我能多施舍他一眼,全因他进来时帮后面的几个人拉住了门,以至于落在了队伍的最末。
本来没什么的,只是那只落在金黑色门把上的手,骨节清晰,指甲是圆润的弧度,修长又白皙。
我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嘿。”我提高了点音量叫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们都转过头看他,他像是也吃了一惊,好半天才想起来答复我:“Lundy.”
“Lundy.”我在舌尖重复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会画画吗?”
他一副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个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会一点点。”
“那就你吧。”我把开瓶器扔过去,他踉跄两步才堪堪接住:“给我把酒都开了。”
经理带着其余男孩子们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托着腮,看他半跪在墨黑色的大理石地砖上,一瓶瓶地打开昂贵的洋酒,开到第三瓶的时候,他犹豫着抬头看了我一眼,得到我的确认后,才动手把剩下的瓶塞都拔掉。
我笑了,这倒是个傻的,旁人都巴不得客人都是冤大头,酒开的越多越好。
他在水晶杯子里加完冰块,捧着小半杯赤金色液体给我,我先没接,让他坐到我身边,从手包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双唇间,示意他给我点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脸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五官很淡,唇色浅浅的。我端详了片刻,发现他眼皮上有颗褐色的小痣。我对着那位置喷出一口烟圈,他像是很不适地后退了些许,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
我瞧见了这反应,觉得更有意思了,故意凑上前,把燃亮的烟头对准他的脸:“大学生吗?这么纯?”
“没有,毕业了。”他脸微微侧过去,想避开又不敢的样子。我抬抬手,把烟灰弹到他的皮鞋上:“找个正经工作有什么不好,来干这个,挺辛苦的吧。”
“这份工挺好的。”他大概是适应了烟味,终于稍稍对上我的眼神,沉静的眸子里平静无波:“我需要钱。”
“哦,也对,不然呢。”我有些意兴阑珊,右手夹过烟向后仰躺在沙发上,觉得自己问得也挺搞笑。钱,谁来这里不是为了钱呢,大学生又怎么样?最多不过是提高了售价。好似清清白白的一层皮,掉在水银桶里也是要给你扒个彻底的。
也许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今日乏得特别快。他又是个不主动说话的,我俩就这么干巴巴地一句问,一句答。一瓶酒还没见底,头就晕了个七七八八。
经理帮忙叫了代驾,抖着一身肥肉小跑着要扶我去车里。我眼皮不抬地拿着包就走,他却追在我身后:“您还有剩下的酒。”
我嗤笑一声,摆摆手:“你要是不喝就倒了吧。”
拐过转角时,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头发是亮眼的白金色,身体却仿佛处在漩涡的边缘,一不留神就要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吞没。
我收起眼神,指甲掐进经理的手臂里,似笑非笑:“你们这里的新人,真是清高。”
经理诚惶诚恐:“您别说,这一拨里就属他最不懂规矩了,这次实在招待不周,下次您来一定给挑个更好的。”
我懒得搭腔,醉意一点点漫过我的身体。世界突然变成了一大幅鲜艳油画,我身处其中,被死死地埋入深不见底五彩斑斓的颜料,无法挣扎。
2.
在家歇了两天,我又闲不住想出去玩儿。不知怎的,眼前总晃过风眼会所里那张冷冷淡淡的脸,大抵是生来本性里带了点贱,对不那么轻易到手的就惦记得紧。思来想去,我换了件皮草,还是去了那边。
还是他,还是那身简简单单的黑色西装,若不是他身材足够好,只怕多看两眼都觉得腻味。我看着他安安静静地给我倒酒,片刻后眼皮子又快要打架。再好看的皮囊,看久了也是无趣,我一向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心思转了转,鬼主意就冒了出来。
我拍拍身边的沙发:“你抽烟吗?”
“不是很会。”他这次明显老练多了,知道主动掏出火机给我点烟,微热的火焰贴着他的指尖。我等到烟圈泄出来,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余下那半支烟往他嘴里塞。
他吓了一大跳,推开我的手,起身就往后退。匆忙之间,有什么东西从西装内兜里掉出来,我眼疾手快拾到手里,是个旧旧的黑色皮夹。
他见我作势要翻开来看,居然胆子很大地上前要抢。我哪是妥协的性格,两只手轻轻巧巧把钱夹捏在手里:“你敢跟我抢,今天小费就都没了。”
他的手抬了又抬,最后还是捏紧成拳头,收到了身侧。我翻开皮夹,毫不意外地看到几张磨损严重的卡和薄薄的一叠现金,写着真实姓名的证件都不在里面,倒是小心的很。
哦,还有意外收获。一张很新的拍立得,看得出是最近才拍的,是他和一个男孩的合照,男孩窝在他怀里,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甜。
我挑了挑眉毛:“男朋友?”
他垂下眼帘:“是弟弟。”
我轻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手揽住人家腰,都快要伸到衣服里,还弟弟,骗谁呢。
我吐着烟圈,仔仔细细地看了那张照片两遍,做出了自认为十分公正的评价:“是个美人。”
他对我的称赞毫无反应,直到我用烟头靠近那张相片的时候,神色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慌张。
我片刻犹豫都没有,火苗霎时把拍立得的边缘都燎的卷起来,眼看就要烧到男孩的衣角。他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是男朋友。”
我心里涌起一股恶作剧成功的满足感,转手把烟头摁灭在沙发上:“我就说嘛,他也跟你一样是大学生吗?看着挺有文化的样子。”
“嗯,他学习很好。”他难得多说了几句:“不过现在没再继续上学了。”
我盯着相片里那张可以称得上是惊艳的脸,猜想他们之间会是怎样一个香艳故事。不外非是个原本家境优良的男大学生,一朝被伪装天真又爱说谎的貌美男孩哄得晕头转向,甘心为他背弃家人,放弃一切沉沦到底。
一边乱七八糟地想,一边觉得庸俗得甚至搞笑,我乐不可支,心情顿时大好。这次总算没再丢人,喝了整整三瓶才开始上头。他扶着摇摇欲坠的我去停车场,把我塞进车里。我不知怎么想的,在他关车门的前一刻突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带:“他就是你从来不主动的理由吗?”
他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下次喝酒前不要抽那么重的烟,对胃不好。”
我想他真是计较的很,看起来云淡风轻一个人,不过喷他几次烟,竟还念念不忘。
这之后被父亲打发去跑腿做事,日子渐渐被杂务填满,自然也没了大把的时间发呆遐想肆意妄为。我每天在通勤的路上打瞌睡,夜间又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药,支撑少得可怜的睡眠。某日从噩梦中醒来,我满头大汗,抖着手去摸自己的戒指,还好,牢牢地箍在指根,像是本来就长在那里一样。
心里烦得很,再也睡不着,我随便给自己涂了个大浓妆就直奔风眼。
问经理叫Lundy过来,他支支吾吾,说Lundy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我一股火窜上头顶,摔了一地碎盘子,嚷着让Lundy陪我。
大约是看在阿菲的面子上,不多时Lundy就推开门走到我身边,一地的玻璃碎片都还没来得及清理掉。我瞥见他换了身扎眼的崭新银灰色西装,伸出手指在他肩部戳了一下,语带讥讽:“这么快就攀上新的女人了吗?”
他没有答话,只问我今日要什么酒。
我冷冷看他:“要最贵的酒,你不是缺钱吗?给我最贵的酒。”
他叫侍应生端酒上来,布好了送到我手边,我手腕一斜,血红色的液体混着冰块淅淅沥沥地砸在地板上。他的表情没有一丝裂痕,仿佛带着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我突然痛恨极了他这样一张冷脸,恶念像藤蔓一样在心中蜿蜒,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亲我。”
他一动不动。
“好歹也为你花了这么多钱,连亲一下都不行,太没职业道德了吧。”
我再次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就是出来卖的吗,快点亲我。”
他的神色竟然没有丝毫动摇,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看一块石头。我还从未被这么冷落过,小姐脾气一上来,伸手用指甲扣住他的脖子带着他的头往我嘴边凑。大约是被我逼急了,他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一把挥开我的手。
我笑出声来,涂着红色指甲的食指慢慢划过他的脸颊:“怎么,终于忍不住啦?还是不舍得背叛自己的小男友吗?”
“你喝多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包房。
我抓过桌上的水晶杯,一个接一个地往对面的墙上砸。砸到第九个的时候,经理进来了,点头哈腰地像条狗一样求我息怒,也难怪,听说这里的杯子都是他们老板的私藏,一个四千多块人民币,我砸的爽快,他们底下人怕是心尖尖都要滴出血来。
我什么话都没说,这么闹了一会儿手也酸了,索性自顾自地抱着手臂坐到沙发上。不一会儿门又开了,我眼皮没抬就猜到是谁。
果然,他又回来了,脸上多了几道红肿的掌印。
我晃着脚,声音慢悠悠地:“你们经理太不专业,打坏脸了,客人看着多闹心啊。”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他习惯这样,因为脸受伤更容易让我长记性。”
然后他挺直脊背面对着我,深深地垂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刚才都是我的错,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冲着我来就行,不要气着自己。”
我抬起他的下巴,他的眼神十分谦恭,但我还是能立刻捕捉到深埋在里面的一丝警惕。我示意他帮我拿过手包,两根手指抽出一叠钞票拍在他胸口上:“今天就算了,这是医药费,去敷点冰消消肿,别让你小男友心疼。”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点了下头就走了。
包房里只孤零零我一人。我捡了个还算完整的水晶杯,倒满大半杯红色玛瑙,对着暗黄色的灯光一饮而尽。残酒冷如冰,淡淡的酸涩味道停留在舌尖上,他骗我,这根本不是最贵的酒。
3.
隔了几天再去,我还没来得及叫人,他就主动坐到我身边。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冲他眨眨眼睛:“怎么今天不摆架子了?”
他还是不多话,只对我笑了笑。我喝掉半杯酒,舔完嘴唇上残留的酒渍,仰起头亲住他的嘴角。他的眉宇间显出一丝明显的慌乱,最后还是隐忍地闭上了眼睛。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心情好了一点:“上次不是还挺刚烈的吗,这次怎么就答应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上次您点的酒,抵过我一个月的销售额。”
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放开了手。
“所以只要钱够多,男朋友也算不了什么,是吗?”
我的心又开始淌毒血,用一切冷嘲热讽的语言去攻击他,他等到我噼里啪啦地说完,才不带一丝情绪地回复道:“如果没有钱,我没办法帮他。”
“哦,那他想要什么?名车名表?大房子还是花不完的钱?”我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冰冷的金色表带:“你只要哄得我开心,我就替你满足他的愿望,你看这个交易好不好?”
“他是个很有天分的摄影师。”他忽略了我的胡言乱语,目光落在我身上,却仿佛透过我看向遥远的别处:“他应该继续读书。”
我止住了话头,直视他的眼睛想找出一丝破绽,然而只看到一片坦荡。
好荒唐,我居然有点想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我第一次让他聊聊他和他的小男友。他言语间仍然十分谨慎,但话语比往常生动许多。他说他们是在毕业演出上认识的,他吹萨克斯,小学弟坐在第一排眼神亮晶晶地为他鼓掌,末了还偷偷跑来后台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做他的模特。
一来二往,小学弟变成男朋友。
真的是好纯好纯的校园恋爱。我透过薄薄的白色烟雾看着他的脸,想象着两个大学生的样子,绑着水蓝色发带的少年和喜欢穿白色卫衣的学长,初吻应该是在早春的樱花树下,或者是熄灯前无人的宿舍楼道里。不敢在人前牵手,却大着胆子在图书馆书桌下勾他的脚。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他赤金色的发柔顺地贴在耳后,眼皮上有层淡淡的粉色眼影,透过粉底也能看出皮肤底子很好。在这欢场里,他的妆简直淡得算是看不出,但还是和他周身笼罩的一层清冷气儿格格不入。
早在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敏锐地嗅到,这个人不属于这样的地方。
可我不是救世主,自己尚且烂在污泥里,又哪有心思去顾别人的死活。
好麻烦,想得多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只当做什么也没听到,把这一切暂且抛在脑后。
阿菲看我这些天日日夜夜跑风眼,终于开始好奇,黏着我非要跟来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迷魂汤药。
我于是带着她来找Lundy,顺便依着她的喜好给她另外找了两个漂亮男孩。她看也没看几眼,只饶有兴趣地挽过Lundy手臂,赞他气质好,一阵问东问西。
按她往常性子,在这种地方能玩得比我还疯,我怕她又闹出什么事,忙招呼经理上酒。好在酒过两巡,一切都正常得很,我放下心来,抽空去回了个工作电话。
结果待我回来,一切都大变样。包厢里一片乱糟糟,空酒瓶酒杯滚了一地,阿菲踢掉高跟鞋,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挂在Lundy身上,话语带着一种不清醒的轻佻:“听说你不喜欢别人亲你?”
我脑中警铃大作,想打个圆场把她拉下来。岂料她喝多了酒力气却大得很,直接把我推到一边,半睁半闭的眼里带着令人不安的狡黠:“可是怎么办,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勉强。”
“我可以陪您喝酒。”Lundy不咸不淡的话语响起,明眼人都听得出这分明就是拒绝。阿菲咯咯地笑起来,放开手臂,勾勾手指示意剩下的几个男孩把远处的酒瓶都划到他面前。
“你把这些酒都喝光,如果还站得起来,我就放过你,再给你翻三倍小费。”她的舌头在口腔里俏皮地滑过,像丛林里的蛇在嘶嘶吐信。
他表情皱也不皱,二话不说地坐下。
我看着他一杯接一满杯地往嘴里倒,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管直通向脆弱的胃部。阿菲犹嫌不够,起哄要他加快速度。他的眼皮很快浮上一层红色,血丝占据了原本淡青色的眼白,眼皮缓慢地眨动。我想阻止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你买我卖,多么公平的交易活动,我有什么好担忧。
在一片胡思乱想中时光流逝地飞速,满桌的酒已经被他喝到快要结束。阿菲倚在另一个男孩怀里,咬着手指笑得无比开怀。他把最后一个空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扶住桌角静止片刻,垂着头挪动脚步,被酒精浸透的神经明显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吃力地握拳踉跄几步,有惊无险地堪堪站住。
“您答应的小费。”他的话语有些含混,却说得无比坚决。
“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一分也不会少你的。”阿菲站到他面前,抬着眼皮端详着他的神情。我的眼皮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起来,还没细想,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又戏谑,又恶毒:
“不过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你主动亲我一下,十倍,我给你十倍小费。”
我头痛欲裂,余光瞥见他沉默地直立着宛如一根木头,而阿菲像菟丝子一样缠上他的身体,再也忍不住冲出门外,抠着水斗把一晚上吃进去的食物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从贴身的口袋里翻出止痛药生吞下去,我闭上眼睛狼狈地靠在水斗旁,直到沸腾的脑浆再次平静,才抬手让侍应生把我扶回包厢。里面的烟尘喧嚣已经散得差不多,阿菲正穿上大衣要走,我堵住门,死死拽住她手臂:“你下次别来了。”
她诧异地挑起眉毛:“我记得你从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不是这个,你不懂。”我试图用残存的一丝清醒向她解释:“他不是……这不一样,总之下次再不要这样,算我拜托你……”
她眼神沉下来,什么也没说地点点头,转头吩咐经理照顾好我便走了。经理一边大呼小叫地找人把我扶到沙发上给我倒水,一边谄媚地笑着说代驾已经等在了外面,我打断他的话:“Lundy呢?我要带他走。”
他被扔进我的车后座,我让司机翻遍他的口袋,找到了一张没来得及扔掉的快递单,那上面写着一个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的名字,谷蓝帝。
谷蓝帝,谷蓝帝,Lundy,Lundy,我在舌尖默念几遍,霎时明白过来,吩咐司机直接开到这个地址。路程不短,我怕他真的吐到我车上,给他塞了两个靠垫让他坐好。他却安静的很,闭眼靠着椅背,半睡半醒,眉头紧锁。
他离我那样近,我却觉得他身处一团迷雾,怎么伸手也够不到。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旧旧的老居民区旁,夜色正浓,清冷的月光穿过梧桐树的叶片间隙,洒在玻璃上。我推推他的肩膀,他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眉宇间露出痛苦神色,嘴里喃喃着两个字。
我凑过去,依稀听见是“小弛”。
“小弛,小弛……我很抱歉……小弛……”
酒精迟钝了他的一切官能,他无力清醒,只得随着本能做出反应,重复地念着一个名字,好像就能得到世间最大的安慰。
我别过头去,不愿再听。
4.
再去风眼时,已经隔了一个多月。
不能承认上次的事令我隐隐感到愧疚,我一边骂自己,一边骂阿菲,跟他这样的人还这么玩,让我这混世魔王也没来由地心虚。
我甚至没有找他。我怕他那双眼睛,像片湖水一样,看久了就能淹进去。
经理腆着肚子挪到我身边,说Lundy有事想来找我。他估计以为他上次惹恼了我,言语间赔着小心,生怕我一言不合又开始砸杯子。
我有点惊讶,上次我可真没给他花那么多钱,没必要特意来感谢我。
结果他是来问我有没有烟。
“你不是不抽的吗?”我打开烟盒示意他随便拿,他掏出火机,神色淡淡:“是不抽,但今天特别想抽。”
我没有点酒,和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包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吞云吐雾,像两个傻瓜。
我问他:“你是不是讨厌我?”
他笑起来,眼角浮起一丝愉悦的纹路:“你大概是我在这里最不讨厌的人了。”
“我有个故事,你愿意听听吗?”他吐完最后一口烟圈,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我怕我不说出来,有一天会觉得所有都是假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让服务生给我们拿了两杯低度鸡尾酒,抿了一口平复下心情,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5.
他入学第一年,我正好毕业。
我对他有印象,毕竟是一入学就引起轰动的人物,大家都在说,地大的校草从此后继有人。我看过照片,的确是过目不忘的一张脸。
我以为他的性格也像硬照一样,肆意,冷硬,横冲直撞,但其实不。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名字,毕业演出的后台里,我刚退场就看见他无头苍蝇般团团乱转,一见到我就迎上来。
“学长。”他举着相机在我面前晃晃:“我可以给你和你的萨克斯拍照吗?”
他那天拍了很多,说要回去登在校报上。后来我想起这事,翻遍校报也没找到,忍不住敲了微信问他。他跟我解释说,洗完照片后觉得太好看,不舍得拿出去,想要自己珍藏。
我以为他是那种天真烂漫的艺术家性格,所以不敢多想,只是后来视线总是莫名其妙被他吸引。离校那天,他约我去洗照片,说有礼物想要送给我。那是一本沉甸甸的相册,我翻开之后发现,全是我,只有我,满满当当。
暗房里光线很暗,药水味道很重,空气是浑浊的,但不妨碍我吻他。
毕业后我找了份喜欢的工作。他也在第二年成功转到了英文专业,我问他以后要做什么,他说想出国念书,读艺术摄影,那个时候他的照片已经多到我们的小家里好几面墙都挂不完。我信他能做到,他的镜头天生带有一种鲜活的灵气。
我努力工作,他好好念书,大概有六个月的时间,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俩,你理解吗,美好的像是假的一样。我那时候问自己,我的运气足够支撑得到这种幸福吗?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不够的。
我们自认为藏得很好,但是再怎么藏也会露出马脚,更何况是对于足够了解我们的人。他有次神情古怪地说要回一趟西安,我向来不是寻根问底的人,只以为是家里人出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等他回来,整个人像变了一样,明明眼睛都肿起来却还拼命微笑,抱着我不放。他很少有这种异常行为,我不顾他挣扎把他衬衫脱下来,看到后背全是伤。
越想在一起,就越有人要把我们分开。一周后,我们所有的家人朋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他不得已办了休学,我从原来的公司离职。没人想到我们能这么坚决,切断了所有熟悉的关系,从此真的成了一座孤岛。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害怕过。现在不接受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等,日子那么长,只要拥有彼此,就有等下去的勇气和耐性。
“可是……”听到这里我心头盘旋的疑问终于压不住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可以重新找一份工作,他也可以等风头过去重新开始,何必要……”
他露出苦笑,指腹紧紧压在酒杯上,眼里飘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因为我无意间在他抽屉里翻到一张录取通知书,他最想去的那所艺术大学给了他offer,同意他转学。”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未来,可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
我对着整面墙的照片看了一下午,我对自己说,绝对不能让他困在这里。
后来我告诉他找到了赚钱的工作,不过应酬很多,每天都很晚才能回家。他很乖,很懂事,从来不问我在做什么,每天给我一个早安吻之后,就匆匆去摄影工作室做学徒。一开始真的很难,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回家看到他缩在被子里等我,就觉得世界还是很好。
我不知该说什么,想再叫几杯酒,他挥手阻止了我:“不必了,谢谢你一直照拂我生意,也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么多。”
他见我表情难看,还开玩笑逗我:“如果觉得故事好听的话,下次记得多给我介绍客人啊。”
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睛,不敢问,送小弛出国后你要怎么样?他会心安理得地消费着这一切吗?他会愿意留下你一个人吗?不过我想,这些答案在他面前,估计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这之后,一切好像都步入正轨。我的事业,他的工作。他开始有了稳定的客户,我偶尔再去见他,喝酒喝得少了,多是没什么固定主题的闲聊,常常没多久我就赶他去照顾更有钱的客人。早一日攒够钱早一日走,省得天天在我面前晃。
就这样又过了段时间,有一日和他聊天时,他看上去比往日高兴很多,我被他难得高昂的情绪感染,打趣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和小弛有关的?”
“嗯。”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的生日快到了,就在下个礼拜。”
“哇,那提前祝他生日快乐,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我和他碰了碰杯,他笑着答道:“送一幅画。”
送幅画吗。
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荡,直到他再次唤我的名字才回过神来:“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头又有点痛。”
“你好像每次头痛都很严重,老毛病吗?”他接过我的酒杯:“少喝点吧。”
“是的,好几年了,当时跟前任闹得太不愉快,从此就落下了病根。”我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总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戴着这枚戒指,是不是特别不搭?”
“是他给我的礼物,那时候我在英国念书,就那么刚好地遇到了,他是个一点点名气都没有的画家,一周的房租不抵我吃顿饭的价格。”
“可是,面对他我怎么会不动心呢?温柔的眼睛只会看着我笑,什么话都不必讲,我就想跟他走了。”
我说着说着,嘴角弯了起来:“我跟他吵架赌气,用剪刀把他手都刺划伤……那可是一双画家的手,多么漂亮,他一句都没怪我,裹好纱布又继续画。他说他快熬出来了,到时候就能去见我爸爸,跟他说能给我最好的生活。”
我的视线缓缓下移,盯住那枚朴素的白金戒指:“最后他真的见到我爸爸了,十万英镑换他消失,我的爱情就值十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廉价。”
我转过头看他,他还是用那样柔和的眼神看着我,某一刻,和记忆中那个人的相叠。
我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会永远戴着这枚戒指,一辈子提醒自己。”
他的睫毛缓缓眨动了几下:“可这不是你的错,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我咬住牙,不让自己泄露更多的脆弱。再浓烈的爱恨,这么些年过来,回想起来时也没那么锥心刺骨。只是当时的痛苦凝成顽疾留在我脑袋里,时不时提醒我这段惨痛往事。
“你不必劝我,恨并不是一种坏的情绪,至少对于我这种人而言,恨是赖以生存的养料,支撑我过了这许多年。”
我推开他的手,夺过杯子一饮而尽,他沉默着陪着我,把一瓶酒喝到见底。
出门的时候我意外遇到了阿菲,自从上次闹得不愉快之后,我总感觉我们之间生疏了许多。她看到我神色还算自然,只是擦肩而过时,侧头在我耳边匆匆落下一句:“你最近少来这里。”
我一惊,再转头看时,她已经快步走远了。
刚坐上车就接到电话,助理跟我说上次约拍的摄影师至今都还没有传图过来,手机也打不通,那组照片广告商等着急用。我翻出通讯录找到地址,打算直接驱车去工作室看看。
天色阴沉,铁锈色的云罩住大片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丰富的的水汽。我把车停在路边,正要走向那座花园洋房,余光瞄到街道处有个白色的身影。雨重得快要落下来,他却一动不动。
我好奇地探头过去看,那人仓皇地抬起头,露出布满泪水的一张脸,我愣住了。
雨水从我俩头顶铺天盖地掉下来,我赶忙打开后备箱,拿出伞撑开。他站起身,抹了一把脸,微笑着抬头对我说了声谢谢。我看着熟悉的眉眼一时恍惚,差点脱口而出“小弛”。
没错,是Lundy的那个他,这张脸我不可能认错。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顾不上思考前因后果,他就先开了口:“多谢你的伞,我该走了。”
“你怎么回去?这么大的雨没法走吧?我送送你好不好?”我一口气问了许多,他好像被我吓住,又有点感激的样子,但还是轻轻摇头:“步行就能到,我没事的,你快进屋吧。”
我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见他真的转身要走,突然灵光一闪,把伞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他似乎在背后叫我,我不管不顾地把包顶在头上,头也不回地冒着雨冲进屋内,该死,早知道这样就绝对不要拿这个羊皮的包。
摄影师很惊讶地看着我,也是,平日难得见到我这幅落汤鸡的样子。他从洗手间拿了一条毛巾让我擦擦,我接过来,发现他的手臂上留着几道新鲜的伤痕。他错过我的视线,有些尴尬地拉下衣袖。
我心头突然一动,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刚在外面遇到个人,长得挺面熟的,是不是你助手啊?”
他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不是,就学徒罢了,工作没做好,被我骂了两句就跑了。”
我笑着应和:“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行,吃不了一点苦。”
“对啊!有什么,不过让他配合拍几张照片,死活也不愿意,这么样子怎么在这个行业里做下去。”他仍然笑呵呵。我眼尖地看见他被衣领遮住的脖颈处也有被抓伤的痕迹,想起从前业内那些隐隐约约的传闻,一阵恶心直接涌向喉口。
我看着他把图片整理好发给公司,跟随他走到门口,雨已经停了,天空却仍是灰蒙蒙的,城市上空永远浮动着一层抹不去的霾色。
我笑着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合作了。”
“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我重复了一遍,径直走出门厅,没有再回头看他的表情。
走到车旁的那瞬间我就愣住了,灰黑色长柄大伞被好好地收起来,安安静静地挂在车门上,水滴凝聚成细小的河流划过帆布伞面,悄然又沉重地砸落向地面。
我呆呆站在原地,冷风灌满了我的风衣也没有动弹。
6.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狭小的出租屋内,两只猫咪亲密地贴在一起熟睡,听不见窗外的暴风雨。
我的梦难得有这样幸福完满的场景,还在回味时,电话铃声突兀地把宁静打破。我心烦意乱地接起来,那头却是经理,跟我说Lundy出了点事正在医院,却不愿意联系任何人,他只得找到了我。
我答应去探望,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了医院。
一推开门,扑鼻而来一股冰冷的消毒水气息。Lundy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听到门响的声音才转头,看着我,愣了几秒,硬是没说出话来。
我叹口气:“我知道我妆前妆后差距大,你也不必表现的这么明显。”
“不是……”他神色缓和下来:“只是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小,看上去倒像我妹妹了。”
我翻个白眼,没有告诉他,论年龄我确实比他还小。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他本来是风眼最不起眼的人物,近日的营业额却突飞猛进,引流了不少客户,自然遭人嫉恨。于是便找人来对他施了点教训,让他伤到了腿。
对着他我说话一向单刀直入:“小弛知道吗?”
“我骗他说我出差了,要一周才能回来。”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腿上缠着的厚厚绷带:“到时候差不多能好。”
我用刀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他接过去,看着奇形怪状的果肉笑得停不下来,我瞪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小弛在这里的样子。他一定会很细心地去掉果皮,还会把果肉削成一块块的,喂到他嘴里。
一周里,我断断续续去医院探望过两三次,还偷偷跑去他们的房子,见过一次小弛,见他神色如常,便放心下来。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自从见过他们两人后,就时不时幻想他们一起时的样子,都有些魔怔了。
直到那一天,我难得回父亲的别墅,在门口看见一双做工精良的男士皮鞋。我一眼认出那属于一个古老的手工品牌,全世界只有一家店可以买到。
我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在那个男人循声转头时,及时地挂上笑容:“你回来了,阿武。”
他是父母为我精挑细选的未婚夫,但我心里清楚,西装革履下住着的是怎样的阴暗灵魂,婚姻不过是两家人巩固利益关系的工具罢了。我眼瞅着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咧着嘴对我道:“听说你在国内过得很潇洒。”
“哪有,不及你在英国。”我淡淡地回道,他在我身边转了两圈,忽地低头,凑到我耳边道:“原来你还是喜欢金发……”
我神经顿时紧绷,转头看他,暗自揣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别急,我又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不在你身边,你觉得无聊也是应当的。”他眯起眼,假模假式地把手搁在我肩上:“既然我回来了,以后还是乖一点吧。”
被他触碰的那块肌肤,即使隔着衣服都快烧起来,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踢掉高跟鞋走入屋内,再没有理他。
第二天我们要结婚的消息就被登到报上,我扫了一眼,瞥见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几个字就再也看不下去,班上到一半,翘掉去了风眼。Lundy已经伤愈继续工作,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恭喜。”
我没好气:“别了,这对我来说,真的比死还不如。”
“别说丧气话。”他和气地安慰我:“至少你们这辈子不用为生计操心。”
“那倒也是,没有什么钱买不到的东西。”我有点故意地讲,看他摇摇头有些不赞同的样子,笑出了声,招呼他陪我喝酒。我们刚喝到一半,阿菲却意外闯进来,见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拖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莫名其妙:“你搞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这里?”她急得跺脚:“阿武什么人你不知道?他就是个变态!你天天来这里喝花酒,外面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提前回国?大小姐,你们都要结婚了,好歹避一下好不好。”
我还嘴硬:“有什么好怕,我又不是他的所有物,他能把我怎么样?”
“你真的是傻透了。”阿菲看着我,视线里浮着一丝怜悯:“他能把你怎么样?他不对你动手,但能弄死你在乎的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心下一凛,总觉得她这话别有深意。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果断地把我往外推:“来不及了,你赶紧走,别被他抓个正着,不然不死也要脱半层皮。”
我抓住门框不放:“不行,那必须让Lundy跟我一起走。”
阿菲咬咬牙,一副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最终做出了妥协。我们避开人群,从消防通道跑到车库,阿菲挥手催我上车,我忽地想起她刚才那句语焉不详的话,忍不住问道:“什么叫做,弄死我在乎的人?”
阿菲深深地看住我的眼睛,一瞬间,我在她眼里看见百种情绪交织而过,她张了张口,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最终在一声淡淡的叹息后,一切只落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十万磅他没有拿,他是死了,死在伦敦塔桥下。”
我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膝盖一丝力气都没有,好像失去了站立的能力。Lundy推开阿菲,一把揽住了我的手臂:“你怎么了?”他的音量比往常大了很多,震得我脑浆都在摇晃。
我拉着阿菲的手,想再多问她几句,她却拧着眉一边看表,一边拼命把我们往车里赶:“快走!这阵子你们先离开这里避避风头,我会联系你们,等到事情好转了再回来。”
Lundy把我扶到副驾驶座上,自己拿了钥匙开车。我抖着手去摸包里的止痛药,把玻璃瓶子摸出来,盖子却拧不开,拧开了又接不住,一小瓶子的药都撒在了车座上。
他一直担心地叫我名字,我狼狈地抬起手,惊讶地摸到了自己满脸的泪水,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奔涌而出:“你刚才听到了吗,他没有拿那笔钱,也没有离开我,他是被杀掉了……”
“是,他没有离开你,也不要钱。”他面色凝重,握紧方向盘:“你们之间的一切都不是假的,戒指不是假的,爱也不是假的。所以你要振作点,我先把你送到市郊,等你平复好了,再想下一步怎么走。”
我止住泪水,抬头看他,不住地摇头:“你不能回去,你要跟我一起走。你不了解阿武,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必须回去,你知道的,我不会留他一个人。”他勾起唇角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自然找得到方法不被他发现。”
我怔怔地摸着我的戒指,那冰冷的温度,如同冬季的泰晤士河水那样刺骨。他是在一个孤零零的夜晚离开的吗,孑然一身,带着爱人对他的失望和误会,一个人静静沉睡在空荡荡的塔桥下,尸骨都没有被好好地安放。
我的心痛到快要裂开,恍惚间,看到身旁的Lundy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我问道:“怎么了?”
他复又转了神色:“没什么,是我弄错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速行驶了许久,进入市郊后他下了高速转入小道,我盯着窗外的绿化带出神,直到他的声音响在耳畔:“阿清,帮我看看你那侧的后视镜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探头去看,身体紧紧地贴住车门,左看右看不出什么异样。正想转头问他,却发现他正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神情,和我隔空凝眸而望。
我头皮发麻,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他处在黑洞边缘,即将被巨大的引力碾碎吞没。
“阿清。”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对不起。”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在刹那间被一阵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推出车厢,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我在无法预料的惯性中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血肉包裹着不强壮的骨头,沉重地砸在绿化带上。
我全身都像是被折断了,但大脑居然还可以运作,剧烈的疼痛让我的肾上腺素开始分泌,我前所未有地感到清醒。
他和车很快消失在我局促的视线里,我躺在绿化带,完全无法动弹。不知过了多久,有熟悉的警铃声响起,身侧有一队人跑过来,一边确认我还活着一边把我抬上担架,我竖着耳朵,听到他们在说前面发生了严重的连环车祸,起因是刹车失灵,已经确认有人员死亡。
天空中飞起了数只白鸽,我仔细辨认,仿佛还听到了竖琴弹奏的圣歌。眼前一片白茫茫,大约是雾霾涌入了视线里。
我劝慰自己道,当然不会是天堂,我明明是活该下地狱。
7.
果真不是天堂,因为我活下来了,轻微的脑震荡加上断了几根肋骨,已经算是福大命大。
清醒一周后,我执意要下床。阿菲被我吓到不行,我用我自己的伤逼她开车带我走。我跟她说,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完成。
她带我去了有梧桐树的小区。
我摸出一副墨镜给自己带上,又抓抓头发,给自己涂了个大红唇,看上去不像个病人,倒像个恶霸。
屋里没人,我和阿菲坐在台阶上等着,等到日色都变暗了,才有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转过拐角,那人抬眼看到我们,手里拿的东西啪地一声,全部都砸在地上。
我弯腰帮他拾起滚出来的橙子,跟他一起进了门。
屋内的一切和Lundy所说的一模一样,可以盛满阳光的客厅,挂满整面照片的墙面,还有他爱的那个人。我看着面前的男孩,他和照片上的不一样,也和我记忆中的他大相径庭。
面前的这个人,脆弱,消瘦,眼里没有光,像是两颗劣质的玻璃弹珠。
我从包里拿出文件放到他面前,跟他说,Lundy拿了我的钱走了,这些是证明材料,我找不到他还债,只能来找你了。
他像是没听见的样子,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启唇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一直在骗你,他做的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就是在会所陪女人喝酒,已经持续半年多了。”
“他皮相好,客户也多,所以赚的也不少,我也不知道他钱花去了哪里,只知道他跑的时候,顺手把我的钱也拿走了。虽然不多,但总是个事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
男孩,不,我现在应该称呼他的大名了,姚弛。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泪水流得又急又汹涌,世界上任何一条河流都不会像这样,浓烈的情绪要冲破堤坝,再铁石心肠的人,心头也会卷上痛。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这么一大笔钱对你来说不容易。”
“正巧,我是开经纪公司的,你这种条件,做什么摄影学徒可惜了,跟着我,还完所有钱,我就放你走。”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梭巡,抓过文件,低头看了一遍又一遍,视线停留在签名处很久很久,最后开口:“还完钱,就结束了对吗?”
“对,但你不要过于侥幸,这么多钱,你往死里工作,也还是要花上几年的。”
我扔了份新的合约给他,让他仔仔细细地看。本来该有律师在场才够正式,可惜实在太赶,只能让当年学法的半吊子律师阿菲凑合一下。
他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径直签下自己的大名,抬头直勾勾地地看着我,眼眶里含着欲落不落的泪,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什么时候开始?”
“你要是愿意的话,后天就走,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这里收拾一下。”我环顾四周,狭小的房间里,已经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气味。
时间能淡化一切,好的坏的,都会被碾成微不可见的尘末。
出了门,我长长地呼出口气,摘下墨镜。阿菲在一旁,不住地看我。
“你还好吗?”她的眼神充满担忧:“你的眼睛……真的肿的很厉害。”
“我很好,走吧。”我和她一前一后走出昏暗的楼道,柔和的光线洒在我们身上,我久违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又陌生又新奇。
梧桐叶落了还会再长,可我知道,有些事情,再也不会变好了。
我把姚弛直接打包送去英国,同时扔给他一张卡,跟他说我们公司从来不要废物艺人,先好好给我念书。第一年的学费算我的,第二年你自己解决,卡上的钱是唯一你能用的,其他的,再也没有多。
他很争气,几乎是用了命在学习。第二年顺利拿到全额奖学金,各门功课都优秀,毕业摄影展也出色的不得了。我没给他时间休息,毕业后就把他拉回来,用排满的行程单来对付他。
他又做自由摄影师,又做模特,居然很快在国内打开市场。大概这种雕塑感美人的长相和易碎的气质确实罕见,他成了摄影师和导演们的宠儿,通告接到手软,钱也哗啦啦流进我的口袋。
我每天都在算账,一切都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得多,照这样下去,再有两年他就可以走了。
第三年快结束的时候,我俩的关系总算有了些进步,能偶尔说上几句话,只是毕竟还隔着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忌,相处久了也是别扭。第四年,他开了自己的个人摄影展,火爆的不得了。我让他把照片都拷一份给我,跟他说有朋友喜欢,想拿几张挂在自己家里。
第五年,他的事业迎来一个小小的高度,拿到了业内一个颇具分量的新人奖项。我有幸掂了掂他的奖杯,真的挺沉的。我跟他说不必放在公司了,自己拿回家好好珍藏。
账单上的数字在飞速减少,我心里清楚,他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等到余额变成零的那一天,我坐在办公室里等他,他果然到的很准时。我隔着办公桌看过去,他已经和五年前出租屋里的那个男孩完全不同,现在的他,让我想起那张拍立得上的样子,当然比那还要优异。天真和成熟奇异地糅合在一具身体里,外表坚固,内里却含一丝摇摇欲坠的脆弱。
“恭喜,总算结束了。”我把解约合同放到他面前,签完这份东西,从此他和我再无相干。我知道外面早有很多公司蠢蠢欲动地想挖他走,再说,凭他现在的名气,努力点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
他低头谨慎地读完每一行字,接着签上他的名字,我和他友好地握手,相互交换了祝福。我微笑地看着他,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只是用他那双纯净的黑眼睛盯着我。
有许多人赞过他的眼睛美丽,但被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其实心理压力极大。我稍稍别开视线:“还有事吗”
“有,我还有问题想问。”
他向前一步,压着一股劲直逼我面前,字句缓慢地从他嘴里蹦出:“谷蓝帝在哪里?”
我摊开手:“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如果知道,你也不需要在这里留这么久。”
“你知道的。”他十分确定地重复:“你知道的,你心里清楚。”
这么多年了,我遇事容易慌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我按捺住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背过身去,双手交叉:“你不必问我,当年这件事我想想还觉得生气,你如果也和我一样,不如自己去找他算账。”
“清姐,别编了,我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轻的如同叹气,却宛如惊雷般在我耳中炸起。
“怪我太迟钝,出去念书的第二年才反应过来,你要是真想培养我做艺人,为什么把我送去念摄影这种只烧钱难赚钱的专业?还偏偏是我喜欢的那所院校。”
“我也猜不透,便只能想,可能有个学历回去,在这行更吃得开吧,能赚的更多。”他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逼我看着他:“后来我回国,你表面用工作压我,实际上,处处都在帮我,如果不是你,我到不了今天这一步。”
“你想多了。”我伸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商人重利,我只想趁着你年轻时长得好看,多捞些钱罢了。”
“想多捞钱,为什么不跟我签死约,干脆一次性捞个够?想多捞钱,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去走场子做模特?非要让我念完书?”他句句紧迫,我方寸大乱,竟一时无法反驳。
“我花了很久才想明白,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有人拜托你这么做。他想帮我,又不能让我知道,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一步步,接近我的梦想。”
“会这么对我的人,世上我知道的,只有一个。”
“清姐。”他低声说:“我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了,我只想见见他而已,算我求你了,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我闭了闭眼睛,惨然一笑:“我能对你不好吗?他用了一条命来换,这太为难了,我根本还不干净。”
他的瞳孔开始震动:“什么?”
“他死了,五年前就死了,死在一场车祸里。”我猛地转过头,对着他大喊:“这次听清楚了吗?”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再用五年前那种伤心到快要死掉的表情碎在我面前,但他没有。他动了动嘴唇,露出了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容:“你现在都还在骗我。”
“我查过了,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钱,从公司的户头打到一所疗养院。你很小心,没有用个人账户,也没有写明款项的用途,账也是做在慈善捐赠里,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藏得住。只要有心,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每天10月21日你都不在公司。去年我偷偷跟过一次你的车,你离开市区就上了山,方向正是那所疗养院。我尝试着自己去过,可那里既私密又隐蔽,拒绝一切外人的探访。”
“我在等,我想或许你有一天,愿意亲口告诉我。”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水汽迅速地聚集在眼眶里,表情伤心地像个小孩子:“可就算我要走了,你也不愿意透露哪怕是一点点有关他的情况。”
“即使是他本人也应该知道,只要他活着,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抽泣,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说他车祸后千疮百孔,几乎是被一点点拼凑回来;说他已经不存在多少和过去有关的记忆;说他变了一个人,完全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谷蓝帝。这些话,我一句都不忍心说出口。
我摸着无名指的戒指,谷蓝帝,你那么喜欢他,会原谅我这么做的,对吗。
我跟姚弛说,我现在带你去见谷蓝帝。他的眼里慢慢现出神采来,一边抬手抹掉眼泪,一边用力地点头。
8.
车子开出市区,驶入盘山公路。穿过一片小森林,眼前出现的一切仿佛世外桃源,白色的房屋掩映在绿树与花丛里,空气中飘着青草的香气,天空明净透彻,不带几缕尘埃。
姚弛全程以双手合十的祈祷姿势,坐在副驾驶上,他看上去紧张极了。我边开车,边在脑海里搜集信息,给他复述谷蓝帝当时的情况:“他断了三根肋骨,大腿骨折,手臂骨折,不过还是头部的伤最严重,做了两次开颅手术……我们都怕他撑不过来了,但还好,他活下来了。”
姚弛的手开始抖,他使劲地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他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因为丢掉了几乎所有的记忆,所以也不存在任何过往。对陌生的环境和人很排斥,平时除了熟悉的医生,几乎没有人可以接近他。”
“对了,你靠近他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他的大脑受过很严重的伤,如果偶尔想起以前的事,会变得有点……躁狂。”我谨慎地措辞,不敢告诉他在康复期的头一年里,谷蓝帝被扎过多少针镇定剂。
“没事的,我不怕。”他反过来安慰我:“这几年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我握紧方向盘,默然望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那座半玻璃结构的房屋。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当时的情景,他躺在ICU里,浑身缠满白色绷带和各色透明导管,我不敢伸手碰他,只能跪在他床边,任由眼泪疯了一样地流出来,把床铺都浸湿大半。
“谷蓝帝。”我颤声道:”你恨我吗?”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你分明已经快要找到这团迷雾的出口。
他缓缓摇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送他走,让他忘掉我,去他本来该去的地方。”
若他真能知道姚弛从没有负过他的嘱托,想来,也会觉得幸福吧。
我和姚弛下了车,肩并肩走进透明的玻璃花房,那里盛放着大片的二月兰,掩映其中的,是数不清的画作,有些是一个人,有些是两个,只是人物都没有五官和脸孔。
姚弛失魂落魄地看了一会,才转身慢慢地往里屋走。走到门口时,他却僵住了,隔着玻璃门,能看到有个黑发白衣的身影,站在画架前,正埋头画着些什么。
“去吧。”我轻声对他说。
他如梦初醒般拉住门把,我没有勇气在近处看这场景,一个人悄悄往外走,岂料姚弛却追过来:“阿清!”他在背后大声唤我。
我转过身,他的睫毛在微风中抖动,眼角湿漉漉地,下唇刻着一道鲜红齿痕。墨黑色的瞳仁像两颗深海珍珠,在炙热到刺眼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眼眶一热。
“他是不是跟你说过,恨可以让人更加有勇气活下去,所以他让你教我恨他。”
“但是他错了,我一直一直,都是靠爱活着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扬起嘴角冲着我笑:
“所以你再也不要信他的话了,你看,我现在多么好,而他把自己过得多糟糕。”
我拼命地深呼吸,把鼻头涌上的酸涩都堵回去,摆手示意他快进去。
他捏紧拳头,头也不回地往回跑去,直到跑到谷蓝帝身后。
谷蓝帝的画笔停了,他扭过头。
空气在那一瞬停止了流动,我远远地望过去,看着他仿佛无机质玻璃的深褐色眼珠,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姚弛一定看到了他空洞的视线,但他脚步不带丝毫犹豫,一步一步离得更近。我屏住呼吸,伸手去摸包里的镇定剂。
我看见谷蓝帝放下画笔,垂眸去看眼前的人,他眼里闪过困惑不解,但待看清姚弛眼眶含泪还对着他微笑后,冷冻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是谁?”
短短几秒,一世纪般地过。
我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凝视着姚弛,嘴角动了动,居然笑了,这大概是他五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自然得宛如春光照耀下的冰雪消融。
此时此刻,姚弛忍了很久的泪水陡然落下,这让谷蓝帝立刻慌了神,他笨拙又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擦拭:
“我好像喜欢你,可你怎么一见我就哭了?”
姚弛扑入他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平静的流泪转为低低的呜咽,最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紧抓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谷蓝帝还是没有很明白,却下意识揽住他的背,轻轻抚摸他柔软的黑发,低语着试图安慰。
从我模糊的视线看过去,他们紧紧贴住彼此,交颈而立,周身被暖黄色的阳光包裹,岁月划出的空白在那一刻被完全抹去,仿佛从来不存在分离。
我扔掉镇定剂,蹲下身去捂住了嘴。
谷蓝帝骗了所有人,他明明说他忘掉了一切,却悄然无息地把爱都刻进了骨头里。就像海滩上积年累月被海水冲刷的坚硬岩石,或许淡忘,但永不消亡。
那天满屋画作上的另一位主角找到了归所。而画室的男主人,再也不用凭借残碎的记忆过活。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得不说,如果这个故事是一出戏剧,那未免烂俗的太过彻底,让我回想起为它流过的眼泪,都觉得可悲又可笑。
据说人类的记忆是有欺骗性的,所以我也无从考证,是否有一瞬真心实意地嫉妒过他们。
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迟钝如我,直到故事的末尾才参透。这两个人早在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只有彼此存在的狭小宇宙,两具躯体共享同一命运,从没有外人置喙的余地。
我想,我永远都没办法明白为什么。
就像我不懂为什么姚弛能抱着一份虚无缥缈且穿着欺骗外衣的信任活下去,就像我不懂为什么谷蓝帝只愿意拾起那些和姚弛有关的记忆,哪怕和痛苦相连。
就像我一直不敢相信,他们之间,隔着漫长时光的那份被误以为是无望又不堪的爱,在最后的最后,竟干净的仿佛所有伤害都不曾发生过。
是他们选择携手卷入风眼,
所幸,最终降落在宁静乐园。
END
*4.6号左右和友人一起开的这个脑洞,从情节应该看得出当时心境的波动。虽然很遗憾,文笔没有完全支撑住我想表达的东西,但个人而言还挺喜欢的。感谢友人逼我写了出来,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就放弃了,也感谢愿意看到最后的你们。
*一个可能没人在意的小彩蛋:阿菲和阿武,取名出自《重庆森林》。阅读引起不适的话,可代入王菲和金城武想象233
请回答2018
李希侃探头探脑进包厢的时候乐华的几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个接一个学范丞丞在最近接的那部剧里清冷的男二形象,清冷男二本人憋红了脸,发出鹅鹅鹅的笑声。
李希侃恍惚间觉得他们还穿着或蓝或白的斯凯奇,啃着全时的饭团抱怨着食堂的包子。这时黄新淳看见了愣头愣脑的李希侃,很高兴地招手,“希侃快过来。”
李希侃回过神,眯着眼呲着牙扯着袖口一溜小跑坐到了寿星旁边,先示意了桌上的所有人,“大家好久不见。”然后对着黄新淳说,“生日快乐!”
曾经并肩前行的朋友在南北逆旅后再次相遇,一时席间都是重重感慨。距节目落幕已有两年,限定组合亦已解绑,当时左右心绪的名次现在看来不过数字,当时左右心绪的情愫现在看来...
李希侃探头探脑进包厢的时候乐华的几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个接一个学范丞丞在最近接的那部剧里清冷的男二形象,清冷男二本人憋红了脸,发出鹅鹅鹅的笑声。
李希侃恍惚间觉得他们还穿着或蓝或白的斯凯奇,啃着全时的饭团抱怨着食堂的包子。这时黄新淳看见了愣头愣脑的李希侃,很高兴地招手,“希侃快过来。”
李希侃回过神,眯着眼呲着牙扯着袖口一溜小跑坐到了寿星旁边,先示意了桌上的所有人,“大家好久不见。”然后对着黄新淳说,“生日快乐!”
曾经并肩前行的朋友在南北逆旅后再次相遇,一时席间都是重重感慨。距节目落幕已有两年,限定组合亦已解绑,当时左右心绪的名次现在看来不过数字,当时左右心绪的情愫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那年的春雨一场。
“毕雯珺怎么还没来啊——”黄明昊又一次模仿范丞丞的经典告白片段之后拉长声音抱怨到。
朱正廷边嗑瓜子边说,“他今晚有个应酬。”他嗑着嗑着噗一声笑了,“他不好不去啊,王衿追得紧。”
李希侃盯着啤酒罐沿上那点儿漫出来的气泡,嘬了一口,漫不经心问黄新淳,“王衿是谁啊?”
黄新淳挠挠头有点犹疑,积极而广知天下事的温州老乡抢先开了口,“毕雯珺的追——求——”小孩眉飞色舞的同时眼力见儿极好,看见门把手往下压了便立刻住了口。
李希侃默默吞进一大口酒。
门开,是毕雯珺,穿一件利落的长风衣,感觉专门收拾过自己。肩上落了点湿意,他随手扒拉着理了理,还把头发往后归了一下。众人臣服于抚顺人的盘靓条顺,嚷着毕雯珺好苏啊。李希侃任易拉罐挡着自己脸,觉得确实很苏。
毕雯珺无奈地笑了笑,任由他们打趣。李希侃眼尖的看见毕雯珺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朱正廷问他,“这么早结束了?”
毕雯珺拉开朱正廷旁边的椅子,“我跟她讲公司同事过生日。人挺明事理的。”
正坐他对面的黄新淳痛心疾首,“你是人?说我只是你公司同事!”
丁泽仁应和着鼓眼瞪了毕雯珺一眼。
毕雯珺笑着望向黄新淳,“我也就随口一说。”眼睛往黄新淳旁边一瞟,霎时对上那双一直笑盈盈看着他的眼睛,那人要帮黄新淳出气般鼓着点嘴,说话时露出毕雯珺熟悉的虎牙,“就是毕雯珺,太不是人了你!”
毕雯珺摸着头,愣愣“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李希侃跟黄新淳推搡着笑作一团。
===
毕雯珺觉得李希侃跟谁都很处得来。他是个很慢热的人,有点羡慕李希侃这样的个性。
李希侃和那个王小鬼很处得来。毕雯珺路过练习室的时候看见王小鬼在给李希侃绑那根呆毛似的天线。顶着一根天线很得瑟,李希侃问毕雯珺,你看酷吗。他心想酷个球球,然后点了头。
李希侃和这个黄新淳也很处得来。第一次竞演时这俩人明明不是同组竞演,却熟起来了。李希侃来乐华宿舍找黄新淳,李希侃问毕雯珺,黄新淳在吗。他心想干啥啊我不才和你同组吗,然后点了头。
李希侃还和那个卜凡凡很处得来。半兽人的时候俩人天天一起跳抽风舞,卜凡凡成天嘲笑李希侃说话奶身子弱,要教他青岛男人的阳刚之美。李希侃向毕雯珺抱怨,我说话不奶啊,还撩起了他穿了俩卫衣的袖子,你看我的肌肉。毕雯珺卫衣里搭着件短袖,不知该说啥,心想对,强壮,一百零四斤,然后点了头。
李希侃和他的麦锐基友更处得来。余明君罗正左一个宝宝右一个小可爱,晚上路过麦锐宿舍能听见李希侃奶声奶气慢条斯理然后然后地给他俩讲鬼故事的声音。练习结束常常看见罗正在外边张望着找李希侃,毕雯珺心想干啥啊苗苗班下课吗要人接,李希侃说拜拜,毕雯珺还是只能点点头。
半兽人选C的时候,李希侃坐在毕雯珺右手边,盯着他唱歌,他笑毕雯珺,你怎么唱脸红啦。
毕雯珺那时候心里已经有鬼,不敢直视李希侃笑眯眯的眼睛。
知道阿偶TV和李希侃一起录,他有可能能在李希侃面前露一手。前一天晚上毕雯珺破天荒的没练歌也没练舞,在宿舍练了一晚上悠悠球,丁泽仁第二天去练习室感觉听不进音乐了,悠悠球的旋转声魔音入耳。
李希侃一上来要学最炫的招式,毕雯珺有点失落。原来他会玩啊。失落原理类似狗焕他妈看见自己的蠢儿子居然会换蜂窝煤。
后来发现李希侃连收球都不会,毕雯珺内心已经是卜凡凡摇摆.gif.
“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毕雯珺当时多想伸手上去揉乱李希侃的头发,说不晚。
===
李希侃啃着排骨悄悄打量着近两年没见的毕雯珺。他觉得毕雯珺酷毙了,帅炸了,让他少女心爆棚的不要不要的了。
真的好帅呀——李希侃内心的小人尖叫着。
后者正专心挑着鱼刺,偶尔和旁边嘟嘟囔囔的朱正廷说上几句话。
李希侃心里藏着事,一听啤酒一下见了底。
他有点害羞,不好意思一直转菜盘,也不好意思让虽然是他最熟悉但是今天是寿星的黄新淳去帮他拿啤酒。
放下手里的易拉罐,发现红烧牛肉正好转到了自己面前,李希侃打消起身去再拿一听的念头,默默消灭着眼前的肉。
他边吃边听乐华之间互相的抱怨,在黄明昊暴走和范丞丞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发出爆笑。
口有点渴,李希侃举起空易拉罐,傻了吧唧喝了一口空罐之后,发现番茄牛尾汤正好转到了自己面前。
李希侃喝着汤,心想,今天运气好好呀。
酒足饭饱,黄新淳邀约唱K。小伙子们欣然同意。李希侃看毕雯珺都没和自己打招呼,他有点想跑路,又实在没法说服自己跑路,也一起去了。
朱正廷拉着黄明昊合唱《小情歌》,音高得让黄明昊差点再次暴走。
范丞丞点了《恋爱ING》,演变成了全场合唱。
李权哲拖黄新淳再唱一次《爱你》,黄新淳试图拉李希侃下水,李希侃说,不行不行音真的太高了。
丁泽仁唱了一首《死了都要爱》,李希侃听的十分动情,跟着吼了几嗓子,黄新淳睥睨眼,现在不嫌高了?
毕雯珺点了《到不了》。轮到他的时候一切妖魔横行的局面自动收尾,他就是有一种轻描淡写地整顿所有混乱局面的能力。
“你眼睛会笑”
“弯成一道桥”
“终点却是我”
“永远到不了”
……
毕雯珺坐在沙发角落望着屏幕缓缓唱着。他看着屏幕里上演的乏味剧本,眼底是一个人看着自己笑的样子,那个人笑的越甜,自己眼睛却越涩。
“我找不到,我到不了,你所谓的将来的美好。”
这种场合其实不适合严肃的唱情歌,尤其是苦情歌。毕雯珺唱完,“这么邪乎啊,冷场了都。”
众人反应过来,哦哦啊啊打着哈哈。李希侃拉着黄新淳,“这个这个这个我点的!”
李希侃其实去KTV不怎么唱歌。他有点嫌弃自己的声音,虽然很多粉丝说可爱,他觉得用自己的声音唱情歌总有点好笑,显得不真诚。
——所以他一般不点情歌。
——要点也不点苦情歌。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李一唱。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黄一合。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李摸黄脸。
“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黄扶李腰。
范丞丞鹅鹅鹅鹅的看他俩演了一半,傻兮兮笑着推推旁边的一杯一杯喝啤酒的毕雯珺,“毕哥你,你和王衿吵架了吗?”
毕雯珺停下动作,“啊?”。范丞丞被一个字击的腿软,他好像看见了海底总动员里那只大鲨鱼布鲁斯,瞬间酒醒,瞪大眼睛游去找尼莫黄明昊了。
李希侃唱热了扎了个苹果头,头发太硬,跟个炮仗似的立在头上。
毕雯珺觉得很可爱,像狗尾巴。
如果是狗尾巴就好了。
那样毕雯珺就能看看当他和李希侃视线相对时那尾巴大风车似的滴溜溜的转。
===
李希侃有个秘密,没让罗正也没让余明君知道。
他是个憋不住事情的人,就想着写在日记本里,那次王子异他们突击宿舍之后他慌慌张张打消了这个计划。
李希侃想好吧,本来也不用写下来才记得住,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情。
半兽人分组的时候明鹏先喊上了他,“C班,李希侃。”明明隔着明鹏两个人呢,在明鹏犹豫最后一名队员的时候,李希侃伸长手指,点点明鹏的肩膀,硬着头皮对一句话都没讲过的明鹏说,“选毕雯珺,他唱歌好,能唱高音。”——非常公事公办的口吻。
假公济私的李希侃把毕雯珺成功盼进组后,却发现毕雯珺从来不主动和自己讲话。
他可能是在怪我把他选来半兽人了。李希侃失落地喝着豆浆,咬着吸管无措的琢磨着。
但是没关系,导师说努力努力再努力,为爱我可以更努力。
于是李希侃努力去和毕雯珺分享一切事情,包括小鬼给自己的设计的发型。他努力去创造一些能说上话的机遇,哪怕在门口都能看见黄新淳躺床上的脚,李希侃依然坚持让毕雯珺传话。他还试图用男子气概征服毕雯珺,可是他甚至感受到毕雯珺对他的不耐烦了。他晚上也不敢和室友分享自己的少男心事,就成天和他们一起讲鬼故事。
越讲心里越有鬼。越觉得毕雯珺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知道要和毕雯珺一起录阿偶TV,李希侃暗下决心,一定要扳回自己在毕雯珺心中的形象。
在宿舍突击了一晚上腹肌,结果让他跳女团舞,李希侃快气晕过去。
他在半兽人休息室跳过某韩国女团的舞,获得了满堂喝彩,卜凡小鬼带头喊起了“侃妹侃妹我爱你!”得瑟的往毕雯珺那边瞟的时候,却看见毕雯珺沉着一张脸。见着毕雯珺这样李希侃也不敢笑了,怯怯的望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后来排练时再对上眼,李希侃简直想上前问一句:“施主,你为何印堂发黑啊?”
现在又让他跳,还是毕雯珺独自观看的舞台纯享版。
爱奇艺,你拿什么赔我爱情?
李希侃跳了一半死活说记不起了不肯跳了,他偷瞧坐在对面的毕雯珺,对方这次脸更黑,两只手手指配合着不停上下翻动着。
——他是被我气到想打人了吗?李希侃绝望地想。
===
毕雯珺是唱完一整首一路向北之后才发现没人在听他唱歌的。
眼里的小苹果正揽着黄新淳的肩,听范丞丞满头大汗的解释他幼儿园亲上那个小女生时真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信你们幼儿园没亲过女生啊!”
黄明昊看热闹不嫌事大,“范丞丞接着转范丞丞接着转转到谁谁都必须老实回答不老实一辈子不火啊!”
范丞丞转动那个平倒的啤酒瓶。
“毕雯珺!老实回答!”
大概是在玩强制性必须真心话的真心话大冒险。
“是不无聊?来吧,问啥。”
范丞丞憋了半天,想把自己的幼儿园之耻洗刷干净,既然洗刷不干净,那就拖一个人下水。
“初吻时间地点人物!就问这个!”
“瞎扯,你这是仨问题。”毕雯珺打开手机回了几条微信,头也没抬的回答到。
范丞丞一下愣住,“对啊!我咋就全回答了呢。卧槽欺负人啊,你们怎么能欺负人呢?怎么能欺负我呢!”
朱正廷在旁边快笑岔气,靠在捂着脸的丁泽仁身上。
李希侃不知道在和黄新淳咬什么耳朵。毕雯珺逆着光甚至能看见他头发好几次扫过黄新淳的脸。酒精刺激下毕雯珺来了气,突然开口道,“我初吻18年上半年,就是咱进大厂的时候。”
朱正廷惊,“这么纯情?”
黄明昊最先反应过来,“你能吻谁啊?!”
范丞丞一脸视死如归,“哥,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没关系的,我,我其实……”毕雯珺嫌弃,“成天想啥呢。”
“那是个意外,不过那确实是我初吻。”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向李希侃。
毕雯珺满意的看着苹果一点一点变红。
“王衿打电话了。”朱正廷指着毕雯珺的手机屏幕。
毕雯珺在一片幼稚的嘘声中,皱着眉出包房去接电话了。
“毕雯珺在追这个女生吗?”李希侃问剩下的乐华。
“你感觉不出来吗?是王衿在追他。”朱正廷耸了耸肩。
“老毕头都大了。”范丞丞附和道。
“奈何不能反抗资本的力量啊!”黄新淳感慨万千。
李希侃瞪大双眼,音量拔高“——毕雯珺被包养了吗?!”
话音刚落,推开门的毕雯珺站在他面前,咬咬牙,开口说了四个字,“你傻逼吗?”
===
毕雯珺和李希侃一起下楼的时候紧张的手都出汗了。
事情起因是李希侃照例来找黄新淳商量吃什么。
罗正余明君都去吃食堂了,李希侃昨天练舞太累没怎么吃饭,想去吃点好的——去买全时的套餐。
黄新淳委婉拒绝,因为他得跟爱你组的队员联络沟通一下感情——“我们四人现在太尬了,一起唱什么情歌,唱党歌还差不多。”
李希侃点点头正打算一个人去买,毕雯珺慢条斯理穿上鞋,说,“那我出门了。”
黄新淳说,“你去哪?”
毕雯珺板着脸,“去全时买饭。”
李希侃特别自然的接了话,“那老毕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毕雯珺“嗯”了一声,心中响起运动员进行曲。
李希侃管他叫“老毕”这件事情是他刷微博的时候刷到的,在那之前他不知道他有这么个称呼。
毕雯珺咳了咳,戴上口罩,跟李希侃一起出了楼。
买好之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李希侃非想帮他又提饭又提水。毕雯珺郁卒地想大概李希侃还是跟他很见外。
“那我提饭吧,你把饮料给拎着。”几乎是把饭给抢到了手里。
回去的时候遇到了黄新淳,李希侃拿袖子打了对方一下,“你不是不出来的吗。”
毕雯珺莫名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毕雯珺是一个对情绪不那么敏感的人,此前的人生里没有遇到过让自己非常喜欢的异性或同性。最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但是喜欢弟弟这件事是不用去研究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的。
把李希侃肩膀一把揽过来其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行动了。这动作看起来太有宣示主权的意味,以致毕雯珺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他低头看着乖乖被自己揽住依旧笑嘻嘻地跟他扯天南海北的李希侃,想帮他顺一下刘海,又忍住。
毕雯珺对自己狂跳不停的心脏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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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雯珺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那句话语气太重,躲在一边拿手机打斗地主,地主已经发了三次“我等到花儿都谢了”,毕雯珺还是只顾着用余光看其他人继续玩真心话。
刚才还是李权哲悄悄扯自己袖子的时候他才收回了瞪在李希侃身上的眼神。但当时李希侃就已经低着头不敢看他了。
去说一句对不起,毕雯珺扪心自问做不到。他还委屈呢。
知道今晚要见两年没见的李希侃,下午通告一结束立刻赶回家换衣服又赶到公司让人做造型,结果在公司应该是被前台小妹出卖,被王衿抓到了人,陪着吃了一回饭就赶到黄新淳的生日会,末了还要被心心念念两年的人质疑一句“毕雯珺是不是被包养了”。
地主蓝钻VIP将毕雯珺踢出了房间,毕雯珺却舍不得将李希侃踢出房间。
正好轮到李希侃被提问。
提问人还是范丞丞。范丞丞有些不好意思问不是乐华的人太刁钻的问题,就打了一记擦边球,“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李希侃有点紧张有点害羞,点了点头,“有。”
毕雯珺全身血液一下冲到头顶。
都不用人逼问,特别能侃的李希侃接着往下说,“就已经喜欢两年多啦。”
黄明昊拍着他的肩,“老乡不用紧张,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拍走了黄明昊的手,是毕雯珺。
“李希侃,你两年多前就有喜欢的人了?”
李希侃望着他笑得灿烂,“嗯,超级超级喜欢的。”
毕雯珺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李希侃,我送你那个悠悠球你玩会了没。”
李希侃突然有点心虚,“会……会了呀。我天天练呢。”
毕雯珺看李希侃只敢盯着地板,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泄气般的笑笑,推开了包厢门。
===
李希侃没想到去约黄新淳吃饭居然会有这样幸福的意外收获,他好想在日记本上把今天的这些事情都记下来。
虽然毕雯珺还是跟他很生疏。他想帮毕雯珺拿饭拿水,被礼貌的拒绝了。
但是他也算和毕雯珺有进一步接触啦。
可是李希侃回想了一下自己称呼毕雯珺“老毕”时候对方的表情,毕雯珺好像不太开心。
毕雯珺不开心,而我却在这里沾沾自喜。李希侃反思自己,爱情是使双方都快乐的一种情感,单方面的快乐是要不得的。
但是还是好快乐哦,怎么办。
在SHEEP组时李希侃总有意无意向朱正廷打听毕雯珺的事情,了解到毕雯珺是个大写的外冷内热。
李希侃决心要继续努力努力再努力,和毕雯珺多说话,多交流,先成为朋友,再成为恋人,曲线救国,走迂回战术。
李希侃制定的计划是,天天去always online找罗正,在毕雯珺面前不断刷脸直至毕雯珺对他外冷内热。
可是他去了也没什么话能和毕雯珺讲。每次去的时候毕雯珺都在飙高音,看起来很专业,很酷,也很忙的样子。
他只能跟罗正东扯西扯聊些不着边际的话。跟泰国小哥学了几句泰语。问了何东东终极一班里的特效是怎么做的。还有事没事就去勾搭一下在练rap的木子洋,“你好高呀。”
毕雯珺想说我也很高,看了看木子洋。决定闭嘴。
他每天都在李希侃来找罗正的时候拼命飙高音。原理类似男生看见喜欢的女生路过篮球场时总会突然炫技。
李希侃连泰国人都勾搭了,却不肯来跟自己说说话。毕雯珺狠狠出一口恶气,飙了一个E5。满意的看见李希侃鼓了掌。
哼哼。毕雯珺翘起了尾巴。
如果毕雯珺是个孔雀。估计这屏得开的如百花齐放了。
这天晚上李希侃照例来找罗正,推开练习室门,里边却只有毕雯珺。
李希侃心里唱,我是不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勇敢留下来。
李希侃练习生决定勇敢留下来,李希侃在心里给自己鼓了掌。
“就你一个人,罗正他们呢?”
“一起去全时了。”
“你不去吗?你不饿吗?”
“不。”
“哦。”
李希侃靠着毕雯珺旁边坐了下来。心想这要聊点什么才能让毕雯珺多说点话呢。
而毕雯珺在独自气恼自己又把天聊死了。
他悄悄打量盘腿坐在自己旁边的李希侃,呆毛傻傻立在头上,在玩自己的手指。
毕雯珺稍弓下腰,想问李希侃还想不想学悠悠球。
结果正好遇上转头要对他说话的李希侃,嘴上传来干燥绵软的触感。
俩人在对方惊讶的眼神里从头到脚变得血红,都忘记了分开。
太阳穴有血管在砰砰跳动,手无处安放的撑在地板上。
大概到了俩人都屏不住呼吸的时候,才双双捂着嘴别过了头。
罗正一行人的归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李希侃拉着罗正,逃命般的跑了。
毕雯珺当晚做了一个蛮糟糕的梦,不可说那种。
===
毕雯珺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冰啤酒,看车水马龙,听街边的店播放着春夏秋冬,他想今晚后便能正式向自己两年半无疾而终的暗恋告别了。
没有私下联系的理由,只是逢年过节会收到对方疑似群发的祝贺微信,毕雯珺连一个“嗯”也不敢回。怕对方嘲笑自己的一本正经,更怕对方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又嘬了一口啤酒,自嘲的想连暗恋都是安慰自己。
他明明告白过了。
只是被无视了而已。
今天李希侃还心无芥蒂的来参加黄新淳的生日会,就说明李希侃根本没在意,压根没把自己的告白当回事吧。
毕雯珺裹紧了风衣,开始往回走。
李希侃刚刚说他有喜欢了两年多的人。
也就是说李希侃确确实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动过什么别样的心思。
心中那点微弱的火光终于被扑熄。
算了,本来就都过去了。
===
分别的时候毕雯珺送了罗正和李希侃一人一个悠悠球,说是纪念always on line和半兽人。
他嘱咐说,“悠悠球最重要的部分是轴承,如果发现球不好用,就要检查一下轴承。有什么不懂可以给我发微信打电话。”
他想李希侃总会拿出那颗球来看看玩玩的时候。那李希侃自然就能发现悠悠球里的秘密。
他不知道李希侃拿到球就把那颗球给贡起来,一下都没动过。
他只知道话少如罗正都找过他好几次了,李希侃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一晃就是两年。
===
回到包房,已经是快要散场的样子。
黄新淳扶着喝的烂醉的李希侃,对毕雯珺埋怨地皱了眉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王衿身上的气有必要撒在我们身上?”
毕雯珺语结,“你一个人好弄吗,咱俩一起把他送回酒店吧。”
黄新淳缩回一半手,让毕雯珺架起李希侃半个身子。到楼下打了车。
李希侃醉酒的样子很乖,话不多,只静静的睡觉。
计程车开得急,毕雯珺不动声色的把李希侃头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李希侃有些不舒服的哼了两声,然后直接把身子枕在了毕雯珺腿上,热烫的呼吸打在毕雯珺腿间,毕雯珺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觉得要命。
到了酒店,黄新淳忙着把李希侃扶去厕所洗脸刷牙,毕雯珺只怔怔地看着李希侃放在床头那个精致的铁盒。
他当然认识那个铁盒,里边装的是当年他送给李希侃那颗悠悠球。
毕雯珺走进,拿起那个盒子,上边甚至没有一丝划痕,能感受到主人对它的珍视。
黄新淳去一楼前台帮李希侃拿明早的早餐券,李希侃从厕所洗了脸出来,多少清醒了点。
“李希侃,为什么我觉得你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
“……”
“你不老实说,我就把它收回了。”毕雯珺感觉心里好像有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
同时也惊讶的看见李希侃眼里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来。
“呜……”李希侃蹲在了地上。
毕雯珺难得的慌了神,也一起蹲下身子,问,“你没事吧。”
“……你不要把球收回去了。”李希侃带着哭腔。
趁毕雯珺不注意,李希侃伸出手,一把把盒子抢回怀里抱着。
“这是我的……你已经送给我了!”李希侃耍赖般的窝在地上不肯起。
毕雯珺看着像一只护食的幼犬一样的李希侃,一个答案在脑中渐渐成形。
“李希侃,为什么不肯给我。”
“为什么舍不得打开。”
“不肯说就还我。”
李希侃拧巴着一张脸,泪珠珠哗啦啦的往下掉,鼻尖尖通红,抬头耷拉着眼望向毕雯珺。
“我……我就是舍不得……”
毕雯珺终于忍无可忍的把李希侃一把拉起来,推倒在床上,伸出修长的手指禁锢住李希侃不愿与他对视的脸。
“李希侃。你把盒子打开。把球拿出来。”手上动作很粗鲁,语气却像在哄小孩。
李希侃一抽一抽打着哭嗝,第一次打开了那个盒子。还是怕毕雯珺会拿走他的宝贝,紧紧把球攥在手里。
毕雯珺无奈的笑笑,哄他,“我不拿走。是你的。”
李希侃的眼泪还在哗啦啦的流,躺在床上就流进了耳朵里。毕雯珺看不下去,又把他拉起来,圈他在自己怀里。
“李希侃,你会不会收球了。”
怀里的小孩点点头,“我用罗正的练了。”
“李希侃。你要是现在收球成功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怀里的人呆住了。
“李希侃,你敢不敢试试。”
李希侃想站起来好好收球,又舍不得毕雯珺把他圈住的姿势。
毕雯珺放开了他,他有点遗憾的舔舔嘴,吸了一下鼻涕,把绳环套进自己手指,想要成功。
如果,如果成功了。
他想要什么呢。
球脱手,却像在卵石地面上前行的轮胎一样磕磕绊绊往下走,别说收球,连旋转都不能做到。
李希侃被酒精烘的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转过身一把抱住脸色阴晴不定的毕雯珺,脸埋在毕雯珺肩膀不愿抬头。
“如果……”
“如果我成功了……”
“我想让你……让你再,再亲亲我……”李希侃抬起头,满脸的鼻涕和眼泪。他双手紧紧抓住毕雯珺的风衣,抓的毕雯珺心都揪成一团了。
毕雯珺没有任何动作。
李希侃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李希侃,悠悠球最重要的是轴承。”
“球不对劲的时候,要先检查轴承。”
李希侃晕着头看见毕雯珺拿住了属于他的悠悠球,把球旋开来。
——本来该是轴承的地方,静静放着一枚戒指。
李希侃“哇”的一声又哭了,“怎……怎么是戒指……那我……怎么可能成功……”
直到毕雯珺把戒指放进李希侃手里,李希侃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他是丢了一个吻。
但他好像,得到了更多东西。
毕雯珺看着李希侃呆呆把戒指套在自己已经戴了一枚同款戒指的手上,没忍住笑了,“呆子”。
他把戒指取下,握住李希侃的手。
“戴不戴?”
李希侃终于不哭了,弱弱的说,“戴的”。
===
终于听到答案。
请回答2018。
【九万字|逸霖】瞬息间是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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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和少年一起长大的故事
贺峻霖视角
“可时光啊,不听话,总催着人长大。”
(一)
《连名带姓》-张惠妹
“再被你提起,已是连名带姓。”
去见敖子逸之前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心理准备,彼时我和严浩翔正在排练节目,工作人员进来叫我们去休息室,只说他在等我们,以及纪录片的拍摄也正在进行。我心里明白正在筹备的音乐会主题是重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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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和少年一起长大的故事
贺峻霖视角
“可时光啊,不听话,总催着人长大。”
(一)
《连名带姓》-张惠妹
“再被你提起,已是连名带姓。”
去见敖子逸之前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心理准备,彼时我和严浩翔正在排练节目,工作人员进来叫我们去休息室,只说他在等我们,以及纪录片的拍摄也正在进行。我心里明白正在筹备的音乐会主题是重逢,公司的安排我早已轻门熟路摸得透彻,看看一边严浩翔,我知他同敖子逸算不上熟络,自然知道该揽下活跃气氛的活计。
我同他当然熟,太熟了,熟到说不清我是在记忆尚且朦胧的哪一年岁就认得了他,人人都道十八楼人来人往不缺故事,其实谁和谁之间又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言,我们这一代人,不过阴差阳错为了这个美其名曰花了三千万的项目才聚在一起奋斗,相聚又别离,往往是以各奔前程或是及时止损不等的各种结局作结,外界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只算得上是些谈资,无从考究亦不作数。
我和严浩翔走进休息室时敖子逸正在玩手机,见我们进来便笑嘻嘻地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我们坐下,从小练就的在镜头前即保持敏感的本领教我很快端起一幅挑不出错的架子来,几分真情又略带些刻意表现的嫌疑,我上前扑在敖子逸身上,双手恰如其分地放在他肩上拍了几下,他回以我相似的问候,而后我稳稳地坐在他身旁空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完成贴近他的指数。
敖子逸要来的事我提前是知道的,带他名字的微信聊天框常年挂在我手机一开屏就看得到的位置,打开来却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有时候我很想问问李总为什么他总是一副很闲的模样,整天有大把的时间和不同的人分享生活琐碎点滴,可我当然不会这样做,换言之他忙或不忙都和我再没关系,我们早已走上一条分岔路的两道分支,这件事实从微博title等等都可见一斑。所以我们也就仅有台下那点自年少攒下的私交,还可以从某种程度上算作是维系TF家族爱的缘分一道桥。
而他要来的事自然不会只告诉我一个人,那天我正在客厅随手翻书,宋亚轩从一边凑过来,带着一副八卦到极点的样子附在我耳边说:“贺儿,三爷也要来音乐会。”
他会来告诉我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人的特性是流言听多了在脑海里扎了根便理所当然地成了真,何况是一起走过多年的好友,嬉笑怒骂从来都看在彼此眼里。宋亚轩从前是否真的看出些什么端倪我无从得知,而我不肯定也不能否认倒是实话,我不能保证宋亚轩会懂我的心思,因为我只是轻飘飘地说,来就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亚轩仿佛自认从我这里套不出什么一般,啧啧嘴意味深长地走开,然而却怪不得我嘴硬或是怎样,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答话都仿佛带了些虚无的暧昧感。
因为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那样的关系。
可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愣怔了片刻,像是被冬日里突如其来的寒流贯穿过指尖缝隙,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拿开附在他肩头的左手,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吸入他的眼眸。
是我许久没再见过的一对瞳孔,映照数不清浮于表面的情愫,他从来如此,半点喜怒哀乐都藏不住,眼睛从来不做骗人的工具,一道眼波流转我便几乎能猜透他百分之七八十的心思为何,像是命定因而赐予我的超能力,我只能读懂他,只有我读懂他。
我看向他眼底,看到他方才浮起的大片灿烂笑意一寸寸缓慢收起,逐渐凝固成注视着我的视线。
“别哭啊。”
他的声音很轻,回荡在我们两人之间超不过十公分的地盘之间,我真真切切听进耳朵里,又经过一秒的错愕,眼眶传来避之不及的生理反应,我才意识到他说这话的客观实在性来源,是我见他那一刻就红了眼眶。
而后他重新笑得眉眼弯弯,继而同严浩翔打招呼。刹那间我第一次感到佩服自己的表情管理和心态调节能力,能够很快从不知名的伤感中抽脱出来,寻到正在捕捉的镜头,做我理应造就体面结果的事情。
敖子逸从来不在我的配合范围内,说到底我在他面前从来演不出别人的故事,我见他时嬉笑怒骂都是真的,是发自内心迸发出平日里难以言喻的情绪,太想要借机一并交代给他,以此来奠定某些略显矫情的基础。
他一句三个字如同接收到的信号,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心满意足地收起眼泪,又投入到重新活跃起来的气氛中。听他扯着开朗的语调一句又一句地挑起寒暄的话题,严浩翔配合得不错,倒不必我去迎合什么,因而我再次被沉寂的情绪大把拉扯住,在一左一右两个人的交谈中钻话语间的缝隙,偷闲沉入我迫不及待想要思索的论题。
我们真的真的好久不见,是我被传达到的第一信号。
我来不及进一步思索关于我们好久不见的类似上中下篇,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其他几个队友一并走进来,看得出他们是带着真真正正欣喜的情愫来的,气氛顿时变得欢腾又更加活跃,刘耀文走在最前面,自然而然拉住敖子逸第一道目光。我听到他讲刘耀文好高了,又涌起不自觉的悲悯和对过往的敝帚自珍来。
也许是许久不见才能见得细微入骨的改变,我承认我有些期待他引起关于我的话题再说些什么,而回过头来想想在我们不见的日子里,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说心底里塞进去的人分量更重了一点这种事可以被肉眼看见,那便可以另当别论。或许由细微处可窥见一二,然而在场的我们显然不会有这个机会,大家聚在一处聊得热火朝天,能落座的地方突然显得逼仄,眼看着有人已经席地而坐,我便站起身来跨出一步,换个方向倚在沙发靠住的墙面上,而依旧紧挨着他,却空出位置叫别人坐下。
这时他偏过点头来,我因此换了一个角度对上他的目光,却看到他的视线向另一侧移去,流转得猝不及防,而我条件反射一般笨拙地伸手扣住他的肩头,仿佛将什么东西抓在手里的话能使我加倍安心。敖子逸似乎将这理解为我传递给他的信号之类,目光倒是再次流转回我身上,连带着无意义的寒暄话题一并带过来,无非是大家聊起公司之于他的变化,是每个人看在眼里显而易见的。
时光转来转去不断更迭有所逾期的事物,使得世间万物基本保持规律的万象更新,像是毫不留情的洗刷遗迹,大概率会把意义或有或无的一切都消磨殆尽。就像公司留给敖子逸的意义,是多上几节课或者环境真的改善不少,好像是再平常不过人人都能发现的表面功夫。
而他似乎看不见没有被洗刷掉的种种,我开始意识到物质运动力量的强大,可以遮蔽守恒不变的一切,使其分配不到引人注目的机遇,因而只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落得独自凋敝的结果。
我没有想过叫他礼尚往来像我一样看懂我多少,我知道我大概是他的变数,他真的看不透。
所以,拜托拜托,敖子逸,要看出来我有很想你。
多少人爱我,偏放不下你,是公开的秘密。
只剩你没拆穿我。
(二)
《我们》-陈奕迅
“我最大的遗憾,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与敖子逸有关的记忆尚且可形容为是断连无序的,追溯到很多年前那个断水断电的台风幼儿园,那时我们都比现在要矮上一头还多。过了多年我才发现我小时记性不算好,不能确定那时候起模范带头作用照顾大家更多一点的究竟是敖子逸还是丁程鑫。而我却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总同我叠在一起的是敖子逸没错,再追溯到星期五练习生时期,大概是未来最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时候,却不得不说是我不长的人生里一段意外的欢愉。可以说是一段独特的经历,也就是那时候我脑海里和敖子逸有关的记忆逐渐多了起来,生命里明明白白镌刻下敖子逸三个大字,才得以久砺成珠念念而不忘。
那时候不同于现在,每个人并非身陷囹圄处在不得不逢场作戏的阶段,因而我能够把握住的是他同我真的交好,是即便逃过镜头也一样会黏在一起开怀大笑的关系。
而我没有十足十把握的是我之于他或是他之于我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他确实横亘过我整段孩提加青春时代的人生没有错,只不过在不大不小的长江国际十八楼里这样的存在关系实在太多,我们都不是对方的独一无二。
有人说这一场重逢其实是一场盛大的离别,我觉得有道理而不尽然,该说离别的人早已寻了出路从此分道扬镳,剩下的这些今天还能聚在一个舞台上的人我自认为多半是不会再走的,起码近几年内大家还会继续以当前的形式聚在一起,满足内外或多或少的牵挂。
人经历过太多的被迫离别是会变得麻木的,就像如今即便又有谁突然要离开我大概也只会不声不响躲在心里闷闷不乐一阵子便恢复往常,常年暴露在光环下的人是不可以有太多未经排练演习的私情的,我们才是这世上终日被迫一直向前走的可怜人。
而我清清楚楚记得我被送进公司里同六个队友见过面的那一天,我便知晓这所谓台风蜕变之战又是要将我们两个人分向不同的彼岸了,在去韩国的路上我给他发了信息,而他似乎早有耳闻,并不显得惊讶,只一幅无所谓的样子透出字里行间,叫我不要紧张,反正不一定出得了道。我不气也不急地关掉手机,窝在座位里昏昏睡去。
我太了解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张嘴不值五分钱,总说不合时宜的话折腾人的心绪,这些年来我早已免疫,但其实我的心态一直以来同他的玩笑话在很大程度上算得是完美契合,我本是胸无大志又知足常乐的人,七进五的赛制我从来不抱太大希望也不过于苛求,因此最终七人成团出道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这是意料之外的回音,犒劳我这些年来的籍籍无名和念念不忘。
那天我钻到后台拨通敖子逸的电话,他又是提前知晓的模样,话音不乏川渝一带吊儿郎当的味道,没说一句恭喜,却叫我苟富贵勿相忘。我笑他又在拿我寻乐子,谁的心里不像明镜一般,他的未来或是我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一眼望得到底,何来富贵又何来相忘。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的节目录制,想起我规规范范对照台本回问他的梦想是什么,那些年岁里这个问题仿佛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过拷问的一关,而他答话并没个正形,说什么我太小了暂时不能告诉我,我只当他是玩笑话,或是一时没想出合适的措辞于是作了挑不出错来的胡乱应付,因而我当时淡淡接话,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关我小不小什么事。
“哎,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我呢。”
“什么?”他顺承回复我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我话里话外的矫情,而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限接近漫不经心的玩笑意味,我明白他从来是一个巴掌一个枣,太给他面子才不合适。
“你的梦想啊,”我又讲出相同的问句,“我长大了,你就跟你差一岁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而他比我更漫不经心:“这有什么好问的。”
“爱说不说。”我终于决定当成普通的玩笑话,正欲结束这个实质上很无关紧要的问题时,敖子逸却突然又开口道:“如果我的梦想是跟你一起出道呢?”
我只停顿了片刻,撇撇嘴挤出一句,哦,我知道了。
可我知道什么了呢。我不敢正视的是随他话音而落便涌向我的铺天盖地的汹涌感伤,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吞噬走残存的一线欣喜若狂,我不再去听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只听得童年时代那句因着年纪而说不出口的答话,在此时显得尤为充满希冀的可笑,是落成遗憾的年少狂想。
我现在长大了,你可以告诉我了。
我快和你一样大了,你终于肯告诉我了。
你却说我尘埃落定成你的遗憾,你不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三)
《后继者》-任然
“好像后来我们都离开,各自生活在喧嚣未来。”
从训练室出来我收到了敖子逸的消息,由于工作原因他今天没有到公司来排练,本想着今天理应见不到他,结果他事情完成得早,倒来问我要不要出去吃饭。
我应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刚下到一楼却眼见门外铺天盖地挤满了人,我条件反射一般关上电梯门,再按下返回楼上的按钮,手里捏着手机想如何应对。
电梯门又开在十八楼,门开的一瞬间敖子逸打来电话,我接起来,他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楼下都是私生,出不去。
“你等我一下。”他说完便挂了电话,而我还云里雾里不明白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好站在原地等他。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从一边的安全通道走进来,额前的刘海凌乱得没了形状,离近些又看见他眉梢挂着点汗珠,他气喘吁吁却带笑走到我面前,一把揽过我的肩头原路返回从安全通道口跑下楼梯。
“我带你走。”没有多余的赘述,我一路跟着他跑到第十二层,再从另一部电梯直下到地下一层,开门跑进空旷又寒气逼人的地下停车场,我远远看见入口处被甩开的一众私生,不得不佩服起敖子逸的记忆力和方向感来,重庆公司就连我也有小半年没怎么来过了,他却轻门熟路拉着我穿梭在偌大的地下车库里,七扭八拐绕出去叫了车。我钻进去靠在椅背上,疲惫感这才袭来,我拉下口罩大口喘着粗气,这时敖子逸突然伸过手来搭在我肩膀上,又用拇指和食指揉捻我的耳垂:“你这体能不行啊。”
冰凉皮肤突然渗透温热的触感叫我一时有如电流穿过,我缩了缩脖子:“你跑得太快了。”
他轻轻松松翘着二郎腿晃荡脚腕:“想吃什么?”
我说了句随便,他便没再问下去,直接报出个地名来,是我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他了解我,若是我说随便那便是真的没了主意,这时敖子逸总会十分干脆利落地替我做决定,我也从不反驳他,是相信他的安排总不会出错。眼见车子停在熟悉的巷口,我们便拉开车门径直钻了进去。
敖子逸一坐下便解了厚重的棉服,见我没什么动作便问我这么捂着不热吗,我摇摇头说一会儿再脱,一冷一热容易伤风感冒,他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我又忍不住叫他也当心些,快到音乐会的日子了,最好别闹出什么毛病。
“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他冲我挑挑眉毛,我翻个白眼表示嗤之以鼻,他的话音却还没结束,“这几天我都没过去,你节目排得怎么样?”
“合作舞台差不多了,就是solo还没选好。”谈话间隙火锅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在我对面氤氲他大半张脸。一天的训练结束我属实感觉饿了,拎着筷子专心致志进食,敖子逸又开始碎嘴,同我讲他最近的排练趣事,又讲他前些日子拍戏时如何如何,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才发现我们聊天框里的内容只不过是有关于他的冰山一角,而关于他的更多我都还未曾窥见。
我开始猜想越长大越孤单的含义究竟为何,是注定与什么人背道而驰还是即便貌合也终将神离,譬如此刻我仿佛能看到横亘在我和敖子逸之间无从逾越的一道鸿沟,名为对方未能参与的青春,或者为了成长而不得不摒弃的那些矫情又没有太大意义的儿女情长。
如果没有这一场音乐会,他的这一切我又何从知晓。过去的许多年里我都太习惯做他最亲近的第一位,以至于当我们之间真的出现隔阂之时,我倒觉得无从下手。我明白大多数我认为跨不过的都是我胡乱猜想的,但他如今端坐在我对面一张桌子边,我却恍惚间觉得这是我和他本光年以外的最后一次重逢。
“贺峻霖,又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我放下筷子的前一秒敖子逸抬头盯着我,我才发现自己又跑远了思绪,深吸一口气答他的话:“没事,想节目的事。”
他点点头:“你也别着急,还有一阵子呢嘛。”
“是,”我不否认他对我的宽慰,又似乎想起些什么便问下去,“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音乐会结束就回去了。”他明显被我问得一愣,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好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或是说我想要的答案我并不知道要以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去获得。事已至此我只好点点头,同敖子逸我从不需要什么有头有尾又体面的交代,我知道他会习惯我各种冷不丁冒出的举动。我紧裹了裹衣服,他看出我吃罢了的意思,于是也放下物什,跟我一前一后走出火锅店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敖子逸问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一口否认,还想有意引开话题,他却没有放任我回避:“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请假调整几天吧。”
他的关心我一向很受用,不仅是因为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明白他是真心流露,更因为他从来看得出我真正的失意。但这一次他却属实没能猜对,我摇摇头:“真的没有,排练挺开心的,都重逢了嘛,跟天泽,跟你。”
我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刻意隐藏有些怅然若失的感情,顺便把他也扯了进来,用我矫情的思维方式来获得一些快意。
可我没想到他的话音比我更轻松,甚至有些雀跃的意思。
他说,我跟你哪是重逢,我们就没有分开过嘛。
我苦笑,哦,是这样的吗。
如果说半年才有一次的见面不算是离别,如果说所有并不特殊的私交不能够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算是分开,时间不会像长了脚的妖怪一般跑的飞快。
那么遗憾,也不会在回忆肆虐的某些时段里重新打开。
(四)
《陪我长大》-段奥娟
“陪我长大的愿望,在我心里面埋藏。”
选定solo曲目的第二天我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烫到像一只蒸笼,不光眼睛看不清东西,嗓子也很难发出声音。这种时候往往会体现出群居生活的优势,六个队友帮我冲药倒水又一路护送我到公司,进到舞蹈教室的时候敖子逸还没有来,老师也特例免了我今天的热身训练,我正裹着羽绒服在一旁凳子上晕晕乎乎地坐着犯困,突然感觉教室的门被打开,裹挟着一股冷空气钻进我颈窝里。
我本能地缩了缩脖子,突然又觉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贴上我的脸颊,着实送了不少降温的效果过来,我挤挤眼睛睁开便对上敖子逸的目光,黑色口罩上方的一对眼睛带些怜爱的意味。
“怎么这么烫啊。”他说着扯下口罩,一边用手背去贴我的额头,我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太出来,只任由他抚过我的额头又蹲下来与我平视,我摇摇头说没事,喝过药了马上就好,敖子逸笑:“灵丹妙药也不能马上就好啊。”
我愣怔过片刻,思绪被拉回许久未拨开过的回忆里。那时候我和敖子逸处在依旧称得上不谙世事的孩提年代,却已经学会了离开家独自长大,也并不懂得孤苦无依,只不过每一次身体上出些问题时就会尤其想家。
记得是16年初那时候,敖子逸同我现在一样发了高烧,甚至到了该去医院输液的地步,寒冬里我正在声乐教室里跟着老师念谱子,他推开门走进来,身边缠绕大片冷气,手上还粘着输过液留下的白色胶布。
他一进来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几乎是同时爽朗地打出一个喷嚏,我和声乐老师都没忍住一齐笑起来,敖子逸发起牢骚怨我们两个没同情心,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站定,他抬起来望我的脸颊红红,那时候我十一二岁的年纪,脑子里奇思妙想一大堆,兴许是看他实在难受,我突发奇想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两颗阿尔卑斯硬糖,拆了包装赤裸裸递给他,他倒自觉,张开嘴径直接下来。
“好了,明天你的病就能好了。”我故作得意洋洋地带些邀功行赏的语调,敖子逸嘴里含着糖果,脸颊鼓起来小小一个凸起,听过我的话勾起一边嘴角笑。
“你这是啥玩意儿啊,灵丹妙药啊。”
我本来倒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就地取材想安慰一下他罢了,见他这么一说我却突然有了顺着说下去的兴致,点点头说还真是,不信你明天等着看。
哪知道第二天一觉醒来敖子逸真的退了烧,我得知消息以后比他还要乐不可支,生拉硬拽偏不叫他承认是医院里化学药水的作用,就说是我灵丹妙药的功效。
“行行行,你厉害你最厉害。”敖子逸从来由着我胡闹,他太了解怎样讨我开心,这样一来便有了灵丹妙药这样一出我们二人之间的限定戏份,从那之后我们只要生病就会买来阿尔卑斯硬糖,一股脑吃下去也算是心理安慰。
我吸吸鼻子:“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这时候老师叫敖子逸过去排练,他转头应了一声走开,复又扭过来看看我,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冲他挥挥,示意他去就好。他于是和丁程鑫严浩翔一齐进了小练习室排练他们三个人的节目,我留在原地等待安排。
哪知我并没有等多久,乏力和晕眩在几分钟之内席卷过我的全身,我渐渐支持不住身体坐直在凳子上,只好蹒跚着走向助教老师说我实在不舒服,马嘉祺刚好走过来便拉着我回到大休息室,安顿好我在沙发上躺下,又嘱咐我有什么事打他电话,便又离开去排练。休息室的门咔嚓落锁,我窝在沙发里,没过多久便昏昏欲睡。
意识尚且弥留之际我又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我无暇去考究发生了什么,一意孤行想赶快沉沉睡去,门口的声音却一道长驱直入最终落定在我面前,我眯瞪着眼睛却又看见熟悉的脸,轮廓勾勒在我前方不过三寸处。
“我一出来没看见你,老师说你回来休息了。”他将两手手心贴在一起搓了搓,又哈了口气暖手才再次摸摸我的额头,我看到他皱了眉头,上下眼皮却不听话地打架,以至于我看不清他余下的面部表情。
“我睡了。”我最后用残存的意识为我后续的行为做了个解释,接着便心安理得睡去。我感受到他尚且还没离开,而再晚一些的事情便也无从知晓了。
再醒来时墙上的分针才转过四分之三,我打了个哈欠偏过头看见敖子逸坐在左侧沙发上玩手机,见我醒来他熄掉屏幕,往我这边挪了挪:“你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头上覆着些不具名的重力,很快便思忖出结果是来源于一块湿毛巾,此时贴在我额头上,仅剩些快要消逝的余温。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敖子逸一把抽走又走向卫生间,一阵哗啦水声过后他重新拎着那块毛巾走出来,热气腾腾折了三折复又放在我额头上。
“你是不是又昨天没盖好被子?”我听到他的问话,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细小的“嗯”来答,敖子逸突然看着我笑起来,用指节捏我的脸颊:“从小到大你都这样。”
我开始顺着他的话去想从小到大是怎样的一个时空概念,想到我们各奔东西的前几年还会常常挤在一张床上,那时我确实就已经有了不好好盖被子的习惯,而敖子逸会常常迷迷瞪瞪地扯回被子来给我盖好。我每每转头看见他,还可以见到他脸上的一点婴儿肥,而这时他依旧离我一如往常的近,我却只看到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但所幸还有我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我突然伸手用指腹点点他的眉骨,又顺移滑下来抚他的眉眼,他被我的动作触到有些睁不开眼却也没避开,我于是垂下手腕来,开始疑惑自己在作乱什么。
我的声音很轻,不受控制地娓娓道出:“你真的长大了,和小时候一点儿也不一样。”
我确信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敖子逸嘴角勾起的弧度我尽收眼底,包括他最后揉揉我额前散下的碎发,一句话语调和煦落在空气里,温暖冬日没能加热的阳光。
“可是你还没长大,还是个小朋友。”
后来过了很多年我还是会想起这句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再听到过这样的措辞,我愿称之为是假意成熟的及时止损,是故意端着架子想证明自己多多少少已经踏入了成人那一方天地里,我有时会将其归结于是打小混迹在这个圈子里于是沾染上的习气,才让我们这一众人都比别人更显得成熟,更容易长大。
可还是有人愿意当你做小朋友,总显得尤为珍贵。
他也一样,做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藏。
(五)
《我怀念的》-孙燕姿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彩排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更快,在前往演出场地的路上我甚至觉得我还有很多细节没处理好,一遍一遍地回头思忖着节目流程。前排宋亚轩刘耀文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大概听得出是在讨论晚上去吃什么。
音乐会筹备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而大家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出去聚过一次餐,往往是因为行程碰不到一起,再加上排练比较忙碌,于是才决定趁着这一次彩排的机会等到收工以后去小聚一下。最后宋亚轩和刘耀文两个人敲定要去吃串串,又在群里问过大家都没有意见,这便算是筹备完全,只等到彩排结束去付诸实践。
好在彩排一切顺利,不到七点就收了工。在场地里我并没有见到敖子逸几次,结束时也分了两台车前往目的地,我和宋亚轩他们先一步到达,人很快也到齐了,敖子逸到的晚恰好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与我之间几乎刚好是一张圆桌取一条直径的两端。
大家落座以后气氛瞬间变得欢腾,一如之前在休息室里重逢之初的那天,仿佛这些天里日日夜夜聚在一起排练也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大抵环境因素实在重要,很多感情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才得以流露。
敖子逸毫无疑问又是最活跃的那个,左呼右唤带动包厢内笑声几乎没停下过,而我从来也喜欢热闹,只不过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恹恹提不起精神,只跟着大家的节奏参与笑闹,倒是没能跟他形成呼应。
当代男高中生的饭量几乎是不可预计的程度,桌上密密匝匝堆满了竹签,地上还散着无数可乐雪碧的易拉罐,我仰在椅子上,只觉这一顿吃出了我平日里一天的计量,这时敖子逸提议要去江边散散步,不少人举手同意,于是我们再次转移阵地,全副武装落在嘉陵江边。
夜里天气本来就凉,又处在工作日,江边的人不是很多,对我们来说则是再好不过的情况。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抓紧拍照或只是吹吹风,难得有了岁月静好的模样,此刻终于不用暴露在光环下,可以放任自己片刻沉溺于装满晚风和安静空气的时空缝隙里。
“去那边转转。”我感觉到有人拍我的肩,转头看见是敖子逸,他指了指不远处似乎有挂满彩灯的一条小道,我于是十分自然地和他并排行走,一路上步调几次趋于一致,而又很快被打乱变得零碎。
远远看过来像是条路,而离近了看不过是几道栏杆上缠着前些日子跨年活动时遗留下来的霓虹彩灯,敖子逸信手拨弄了几下,其中一颗红色的小灯泡突然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闪烁起来,后而完全熄灭。我有意逗弄他,推推他的手臂说你怎么能破坏公物,敖子逸叹口气拉满了表演欲,捧着那颗灯泡一脸怜惜:“看来我们有缘无分。”
“照你刚才那种扒拉法,谁跟你都有缘无分。”我回想起他毫不留情的手指尖动作,划过之处都发出剧烈的碰撞声音,于是忍不住吐槽他一句。
敖子逸笑起来,他突然伸出手用食指第二节骨节刮刮我的右边耳垂,我觉得突然于是躲开问他要干嘛。
“我扒拉扒拉小铃铛。”他笑得灿烂。
我只觉方才被他触过的地方燃起并不灼人的滚烫,或许还有些成分是因着这个称呼,我撇撇嘴回得有心无意:“我跟你也有缘无分。”
“那怎么可能,”敖子逸深吸一口气并住我的肩同我站在一起,伸出右手搭上我的肩头,“咱俩多有缘分,今时今日还在这儿一起欣赏江景,是不是。”
“谁说只有你跟我,还有丁儿,还有小马哥,他们都在那边,那跟你有缘分的人多了。”我现在才有意同他呼应起来,仿佛刚才饭桌上没能发挥出来的活跃此时得了用武之地,尽数用在讨敖子逸的乐子上面。
而他一定捉摸透我话里话外的那点小心思,我也相信他能够运筹帷幄首先给我一个体面的回答:“可是跟我站在一块儿的这不只有你嘛。”
我忍不住赞叹他才是耐克嘴祖师爷,可称得上字字珠玑,往后拿去哄骗小姑娘绝对是一把好手。而我的这一小段想法很快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情愫,我抿抿嘴,身子向前倾趴在栏杆上吹江面上游移过来的风,顺势脱离开他揽着我的手臂,顿时肩头传来一阵落空感。
“敖子逸,我们的缘分能到哪儿呢。”
我开口的语气很淡,声音低到我根本没想过要一个回应。
但他却给我答案:“永远啊,能到咱俩住进同一个养老院的时候,够长吧。”
事实证明我有时候真的很烦他这样没正形的日常,却又不得不承认我有折服于他那一句脱口而出的“永远”,仿佛落在实处的箴言一般叫人不得不信服。
“哦,这样啊。”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我想我真的是心满意足的,不然我还在奢求什么,要面对现实的实在性大概是我们能落得的最好的结局。
亦或许是我从来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或是对我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残存一线自信,是可以称之为悲壮气息的敝帚自珍,理所当然觉得我们会在一起也会在一起,是上天注定,命定的好运气。
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能给予承诺的好运,降临的结果多半在令人欢喜的外表下不会那样纯粹,而藏了太多隐匿而不可告人的私情,是无人排解也最难解的,因而毫无理由的心酸从来值得被人看得脆弱去安慰。
无论是什么身份,所幸还能有永远。
那天夜里我在梦中突然醒来,没有原因却只是单单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对于我们来说这也算是常态,常常会半夜摸黑进厨房乒乒乓乓折腾一番,因此冰箱里常年备了些方便准备的食材,而我思忖半天最后取了两颗鸡蛋,打进平底锅里倒了点油随意一煎便装盘取出。
我才发现盐放多了,咸得有点苦。
(六)
《盛夏》-毛不易
“可时光啊,不听话,总催着人长大。”
2017年的夏季运动会,那时候所谓台风十子初具雏形,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这段故事从此被拉得很长,我和敖子逸也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地从此绑在一起,从那年盛夏一直走到了下一个,再下一个盛夏。
我曾经无数次感激我那样早就遇见了他,能够参与他生命里永远难忘怀的一段经历,妥帖成为我们彼此的难割舍。而后在所有充斥离别的盛夏里,我才抑制不住去想,如果我可以晚一点遇见他,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这样我们都足够成熟了,就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休息室的墙上挂着很多照片,用简洁的相框装起来,大体看来是很长很长的一段回忆,几乎横亘整个台风计划。这些年来照片取下不少,仿佛是在残忍地挖去故事某一部分最后的那点回忆,教人再也不必想起。
生活也大概就是这样,不知何时就会有一段回忆离自己而去,我明白的是,该珍惜相册里那些闪闪发光的我们。
敖子逸站在那面墙前看照片,我走过去挨着他站定,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那是17年夏季运动会的时候,照片里他从背后抱着我,记得那场比赛是为称量我的体重,快门按下的瞬间,刚好是他将我抱起的那一刻。
“太丑了,”我笑道,“当时都不懂得表情管理。”
敖子逸也笑:“当年都这样,所以才留下一堆黑历史。”
又看到去年新年音乐会时候的照片,我才觉岁月如梭,转眼间今年的这一场约定不过只剩两天的时间了,照片内外的我们隔了整整一年,我却觉得像两个光年。
是因为这一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每个人的命运不断交织乱缠引申向不同的方向,留下带不走的记忆,接着轻装前行美其名曰奔赴顶峰相见,
这一年里我们相聚又别离,同时,我们爱过又忘记。
我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刘耀文不知不觉长到了一米八,严浩翔也回来了,当年的大多数我们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再开始写新的故事,丰盈充满故事的台风计划。
“但你没回来,你去写自己的故事了。”我最后看见拍摄于我们七个人成团夜那天的合影,看起来完满又完美,似乎是命定的搭配,遗憾二字谁都说不出口。
他笑我是不是年纪大了突然矫情了,整天说一些充满青春伤痛文学味道的话,大家这不是还好好地在一起嘛。
虽然。他顿了顿,虽然一年也就是这么几次吧。
他说的再现实不过,音乐会结束之后我无法预料我们下一次的重逢会在什么时候,如果没有特定且必要的交织,大概每一年的新年音乐会才会成为我们固定的交集,生命的轨迹每一年岁只有在那时才会发生联结,我们早已不同于从前的盛夏,还可以无所顾忌地享受在一起的时光。
但这是我并不希望的,我巴不得跟他天天待在一起斗嘴扯皮,像以前一样不用为离别提心吊胆。
不过不要再说像以前一样了,人是要向前看的。
因此我迫不及待想抓住难得的重逢时光,想说的话在脑海里组织了千千万万遍,最后依旧没能组合成一句完整的措辞,那种感觉像是小时候的语文考试,若是碰上有些难度的连词成句题,就会感受到的手足无措。
亦或是,哪怕我有了措辞,更大的可能性也只会是在脑海里踌躇不前而无法付诸实践,只因为我和他的联结在很久以前已经被奠定了基调,自此以后再难改变,若是要做些突破气氛的举动,大概会换得两个人难堪。
直到他离开休息室,我也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但其实没有关系,反正我早就错过了那么多次机会。仿佛日落时候轻轻发出的叹息,因为有黄昏浪漫的底色所以并不显得悲捱,只不过错过了一次,就还要再等一个轮回,等到昨天走远了,再想明天该去哪儿。
音乐会的日子到了,相较与其他人我显得更加紧张,大抵是因为还要承担串场主持人的任务,于是在上台前我开始感到十分焦灼。化妆间里宋亚轩坐在我旁边,拍拍我的手让我别紧张,MC这种事,我做不好就更没有人能做好了。我说他也太信任我了,果然是自己兄弟最给面子。
“谁说的,我也能行。”这时候敖子逸突然走进来,他已经化好了妆,拉了把凳子坐在我和宋亚轩中间的位置。宋亚轩附和:“是是是,那你怎么不毛遂自荐一下。”
“这不是给小朋友锻炼的机会吗。”敖子逸看向我,依旧对着我展露出他那一幅灿烂的标致八颗牙笑容,我翻个白眼对他:“去你的。”
“你们俩真行,不见的时候想,一见面就怼来怼去。”宋亚轩摇摇头结束上妆走开到一边去,这句话倒落得我稍微有点尴尬,只好低头摆弄手边一根眉笔。敖子逸在斜后方问我:“表演完你们回北京吗?”
“嗯,应该是。”
“我后天的飞机,咱们北京见吧。”透过镜子我看见他又在低头摆弄手机,我其实很想问他这句话究竟作不作数,毕竟无论是在北京还是重庆,要想出来见一面实在是难上加难,况且过去一样有过这样的约定,可到最后还是无疾而终,被我被他扔在终日忙忙碌碌的岁月里。
可我还是点点头应下来,说实话自从组合活动开始,我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北京,虽然重庆也算不上我的故土,但我依旧是带有一份眷恋在的,就像这座城市能叫我感应到前世的乡愁,感受到外面都太复杂,只想好好留下。
“行了,”敖子逸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大主持人好好表现,我去看看场地,一会儿过来找你。”
“好。”我从镜面里目送他走出化妆间的门,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却又见他原路返回到门口。
“贺峻霖。”
“啊?”我听到他唤我的名字。
“哎呀算了算了一会儿再说。”他却戏剧性地摆摆手,继而消失在门框掩过去的盲区内,倒属实令我不知所云,内心却期盼起他没说完的话来。
算了,他向来没个正经。我这样宽慰自己,终于得以静下心来从头回顾一遍稍后的流程。
上台的前一秒我还有些恍惚,下一秒就已经站到了一片欢呼声的最前方。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算是十分熟悉,从小生长在光环下,身体机能几乎也已经有了对于聚光灯的应激反应,得以令我自信自己挑不出错。
开场一切都很顺利,而令我没想到的是VCR的出现,似乎把全场的记忆拉回到那个夏天,那个冬天,以及一切有过丰盈回忆的季节里。而我发现我总是偏爱夏天,炎热的季节里一切回忆都令我忍不住热泪盈眶,到最后我还是皱了皱鼻子,促使眼泪没敢流下。
我看到他双眸闪闪发亮,叫我忍不住想起曾经我们在一起看过的无数颗星点。
敖子逸,在夏天发生的事,你有没有忘。
譬如我们一起吃过的绿豆冰,划过脸颊的汗珠,抱怨过的山城湿热天气,或是奔跑过的大街小巷都席卷着热浪。你记不记得那年的夏季运动会,你说我是三百斤的大胖子,好好笑啊,我十六年的人生里大概只听过你说这种话。
提示音响起,我最终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临了一束光打在我脸上,我条件反射闭了闭眼睛,眼前却依旧闪过光影,恍惚间映出蝉鸣和大片绿叶。
原来闭上眼睛,就能够拥有盛夏。
可我们都要向前看,这一站到下一站的旅途总是停不下。
所以就慢慢地忘了吧,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音乐会的进展十分顺利,所有节目表演完之后大家到台上来谢幕,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些如释重负的神色。我探过头隔几个人去看他,他面向台下笑得温煦,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叫人无端觉得亲昵。
意料之中的感言环节,自然到了煽情的部分,平日里我总喜欢说些与众不同的话来活跃气氛,但今时今日不知被什么情绪笼罩,我却活跃不起来,接过话筒思索了几秒之后我终于组织好语言。
“很荣幸能和你们,还有你们相遇,也希望我们2020到以后都能一直走下去。”
说过客套又触及真心的话,我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回过头来看看这场重逢,从开始到结束,不得不称之为是盛大而富有情怀,致我们,也致一切关注我们的人。
只是我们在时光的催促下,都终将长大。
我再次看向他的方向,众人眼光之下他接过话筒,有过片刻的沉寂,最后流淌出温润的嗓音。
他说,我们以后一定都会更好。
[完]
*各节末尾处均有化用本节BGM歌词
*(五)末尾情节借鉴《浪费》网易云热评
【九万字 I 泗源】夏
上一棒:@大毛在树上睡觉
下一棒:@酒渍樱桃
/陈泗旭&张真源
/勿上升*628
/平平淡淡
陈泗旭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小学,一年级开始。小学陈泗旭算数的时候会皱眉咬咬笔尖,而张真源只会朝斜上方看天花板,一本正经的掰手指头,但张真源永远比陈泗旭算得快。再长大一点张真源也不掰手指头了,但想问题的时候人还是呆呆的,陈泗旭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原来是聪明的。
陈泗旭做数学题很慢,考得容易的时候他才能考好,语文阅读水平不错,但每次都要被老师用红笔写上“字写端正”之类的提醒话语,次数多了老师也放弃了,把他字体也认得七七八八,也就这样混了几年。...
上一棒:@大毛在树上睡觉
下一棒:@酒渍樱桃
/陈泗旭&张真源
/勿上升*628
/平平淡淡
陈泗旭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小学,一年级开始。小学陈泗旭算数的时候会皱眉咬咬笔尖,而张真源只会朝斜上方看天花板,一本正经的掰手指头,但张真源永远比陈泗旭算得快。再长大一点张真源也不掰手指头了,但想问题的时候人还是呆呆的,陈泗旭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原来是聪明的。
陈泗旭做数学题很慢,考得容易的时候他才能考好,语文阅读水平不错,但每次都要被老师用红笔写上“字写端正”之类的提醒话语,次数多了老师也放弃了,把他字体也认得七七八八,也就这样混了几年。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学英语,陈泗旭的成绩就彻底赶不上张真源了。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说如果不敢问老师,可以跟同学交流交流。
陈泗旭把头转向张真源,张真源看向他同桌,颇有自信的拍拍他同桌的肩膀,一种“包在我身上”感觉,陈泗旭把头低下去,把玩手里的笔。
张真源什么时候认识陈泗旭的谁也不知道,陈泗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学习生活,虽然他更想念放学后的不知道演到第几集了的奥特曼。他喜欢看同学们打闹,也会跟着开心的画面笑,看哪个同学又在借哪个同学的作业抄,看哪个男生又在揪前桌的小辫子,看前几天听到的赌约到底是哪个同学赢了,他保持着对生活的观察,却总是用上帝视角。他永远和同桌玩得最好,谁和他当过同桌,他就能和谁熟稔。他需要一个被迫靠近的机会,但他从未得到过坐张真源旁边的机会。
张真源本来也应该是陈泗旭“百景图”里的“平民百姓”,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想融入画中的渴望。
小学毕业的时候同桌不停的转头看喜欢的女生,喃喃说,不知道女生的喜欢,是什么样的。陈泗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张真源,说不论性别,每个人喜欢的方式都不一样吧。
同桌问他你怎么喜欢的,他说毕业快乐,拉好书包拉链,微抬下巴示意同桌手里的情书,丢下一句要送就赶紧送,也没等他,一个人告别了小学六年。
陈泗旭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他踏着六月的雨走回家,书给了路边收废品的奶奶,一下轻松很多,他踩着水花,每踩一下,想一次张真源。
因为小城镇的缘故,镇上的初中就两三个,因为最好的初中需要居住地等条件,陈泗旭搬家了。初中报道完那天也是小雨,他拿着缴费单踏入楼梯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张真源住六楼,他住四楼。
张真源主动跟他打招呼,问他分到哪个班,听到回答后眼睛睁得好大好大,说我们太有缘了吧,以后可以一起上学了。
陈泗旭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手揪着口袋里的布料点点头。
张真源把他彻底拉入生活。他从初一开始就是班长,也总是明目张胆的偏爱陈泗旭,成绩单、活动投票,总是第一个给他看,但他们俩人性格都好,也没什么人计较。有一次去教务处拿资料,要求班长和副班长一块儿去,副班长找不见了,张真源就拉着陈泗旭去了。副班长还是有点小女生气,听到那些“副班长到底是她还是陈泗旭”的言论张真源本以为她会很生气,甚至开始深思道歉的九九八十一种方法,结果副班长对陈泗旭还是乐呵呵的,后来他才知道她喜欢陈泗旭。
大力出奇迹,拖把一下被张真源搞散架了,他没来由的一肚子气,又只能尝试重新戳进去,而那边的陈泗旭还自顾自的听mp3等他完工。他心里狠狠骂了陈泗旭一句,把拖把放回原位,背起书包就打算走,被陈泗旭扯着书包带子拉回来。陈泗旭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知道得哄,拖着他去学校旁边请他吃冰淇淋,张真源舔得满嘴都是,然后问那个谁喜欢你你知道吗。
陈泗旭“哈?”了一声,下意识脖子前倾表示问号,鼻尖一下就点到了拿在手上的冰淇淋,张真源笑个不停。陈泗旭看着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他没听到。
他们俩总在一起过节,教师节,中秋节,国庆节,光棍节,元旦节,春节。那年下了点雪,陈泗旭从四楼跑到六楼从张真源家的阳台上往下看雪景,他喜欢高高的地方,他也怕高,但张真源在他身边。
他们俩站在阳台上哆嗦着拍照,楼房,街道,陈泗旭问他要不要拍合照。
那是他们俩第一次自拍合照,笑得傻傻的,背后是白茫茫的一片。陈泗旭发了朋友圈,配上白色森林的歌词截图,仅自己可见。
他们在新年那天看了烟花,光影下两个人的脸庞都柔了起来,眼里装满了色彩。
后来张真源拉陈泗旭去参加歌手大赛,两个人抱着吉他在台上唱别找我麻烦,紧张得鞠躬的时候差点一头磕上吉他,慌慌张张跑下去了。
领奖时身边的人都是穿的舞台装,黑西装,白衬衫,礼服裙,只有他们俩穿着蓝白的休闲装,手抓着吉他背带,视线都不知道该搁哪儿。
流程走完,张真源下意识跟着主持人下台,给陈泗旭揪着衣服扯了回来,踉跄几下,往另一边下去。
那晚两人把书包扔家里就跑出来吃烧烤,陈泗旭随手拿起一串丸子,咬下后才发现是肉丸,油一下就溢满整个嘴巴,腻得不行,又听见张真源问他,小心翼翼地,你想去学声乐吗?
陈泗旭愣了一下,慢慢嚼着嘴里的肉丸,把剩下递给他,说你帮我吃完我就去。张真源开心得不得了,接过来,又给他在餐盘里找出他心心念念的鱼丸虾丸递过去。
张真源知道他不喜欢油油腻腻的东西,除了脆脆的炸鸡。但张真源满嘴油的时候他看着倒也入了神。他嘴里塞得满满的,跟陈泗旭说他以后想当演员,也想唱歌,想见到他偶像,又问他你知道他吗,手舞足蹈地胡乱说了好大一通,陈泗旭看着他沾满油的嘴巴,他亮晶晶的眼睛,还有烧烤摊的油烟气,突然觉得人间烟火也不过如此。
他当晚和妈妈说了想唱歌的想法,妈妈叠衣服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
声乐课加上日程后,陈泗旭每天和张真源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长了。陈泗旭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在唱歌里,音乐软件成了用时最长的。那日夜晚坐大巴回家,陈泗旭递过右耳的耳塞给他,说给他听林子祥的老歌,特别有味道。张真源想起下午发的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忍不住提醒他学习成绩也不要落下,陈泗旭笑了笑,说我本来也比你差很多。
他知道他在学习上很难赶上他,但他不想在未来的路上跟他分开,所以他只能下千倍万倍的功夫在艺术上。
陈泗旭收回耳塞,自己一个人靠着车窗听歌。到站了两人并肩走回家,但一句话也没再说。
初二期末考试,陈泗旭的成绩已经掉到班级中下的位置,张真源还是名列前茅,或许有人就是可以同时做好很多事,可以永远热忱的付出不犹豫是否得到回报。但陈泗旭不可以,他需要回报,需要支持,需要希望去支撑自己的努力,他把所有都倾注在唱歌上面了,但当他鼓起勇气想去参赛的时候,老师教他的是,怎样选歌能博评委老师喜欢,在台上要怎样说话,对别人一定要有礼貌。陈泗旭只认可了三个字,有礼貌。
但多次之后陈泗旭才发觉原来老师口中的有礼貌是需要偶尔失去原则的,他不喜欢奉承评委的点评,他内心充满了质疑和为什么,但只能说谢谢评委老师。
他本来也不是主动开朗的人,对参赛这件事热情渐消后,机会大多都没了。他不想走了,他没有路可以走了。
请假参赛,结束后也不想再回去上课,在商铺买了罐啤酒在街上溜达,溜到了校门口,干脆坐在门口的花坛等张真源放学。还没等到他,就碰上了教导主任,看着他手里的啤酒罐对他一顿痛骂,恰好张真源出来了,陈泗旭拔腿就跑,太狼狈了,他一个人跑到天桥下边哭,易拉罐被他掐得变形,他丢进垃圾桶里,坐在江边戴着耳机听歌。
他总觉得他们俩的距离好远好远。
初三那年的中秋,爸爸离了家,什么都没留,陈泗旭看着嚷嚷着要买新玩具的弟弟心一横,跟妈妈说他不去上声乐课了,他以后去打工,去赚钱。妈妈没同意,让他照顾好弟弟就又去单位加夜班。
陈泗旭挎着弟弟的腰给他搂过来,闷闷地让他要乖,弟弟放下手中的玩具点点头,拉他坐在床边,叫他弹吉他,唱歌。
陈泗旭揉揉弟弟的后脑勺,笑着说今天累了。
太累了。
他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和张真源一起去上学了,请假的次数过多,张真源也不知道到底哪天他会去学校,反复多次,似乎也没了搭伙的必要。
陈泗旭返校的时候直接考了倒数第四,张真源也没有再主动把成绩单给他看,而是从第一组第一个同学那往下传。
两个人失联一般度过了初三,张真源把自己压在习题里,不去想,可陈泗旭留在这仿佛就是为了混完剩下的义务教育。他感觉生活又好像回到了小学,那个时候默默看着一切的他,还有目光追寻张真源身影的他。他最后以这样结束了初中,没有跟任何人说毕业快乐,仍旧一个人离开了学校。那场雨,比三年前更大。
他回家的一路上拿小本子记录下了街边招工的小店名字,回到家之后整理了一番,靠在床头放空。他突然想起书柜顶上的吉他,他起身看,却没看到。
不会真的被我卖了吧?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啊转,又开始想张真源,泄了气 倒在床上睡到晚饭。
他把小本子带出房间,吃完饭后把本子推给妈妈看,问暑假可以去打工吗。
妈妈问他喜欢唱歌吗,他没说话。
她红了眼眶,揉揉陈泗旭的后脑勺,告诉他喜欢就去做,没关系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路。陈泗旭撇头不看她,他知道妈妈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很难,咬着嘴唇摇摇头。
妈妈拉他到客房,让弟弟蒙住他眼睛,弟弟小手挥了挥,根本够不到陈泗旭的脸,他一手把弟弟抱了起来,弟弟两只手盖着陈泗旭发红的眼睛。
妈妈喊3,2,1,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灯是一个八分音符的形状,妈妈把他的乐理书、乐谱、话筒、音响、吉他全部规整的放置在这个房间,还有一架新的电子琴。她一边说着钢琴太贵了哦我还买不起,一边把陈泗旭按在电子琴前的凳子上,又指着旁边的一堆钢琴教程书说我们小旭这么聪明自学都没问题吧。
他双手拂上电子琴,说谢谢。
之后的生活便是练琴,练声,学乐理,他从简单的钢琴曲开始学,一个一个音符去数来认谱,等他能完整弹下天空之城的时候,他才发觉假期已经过了大半了,查看初中班级群消息才知道张真源艺考进了省会最好的高中,还是艺考生中文化分最高的。
他下意识点开手机地图,两点距离,好远。张真源朋友圈还有他在那个城市坐地铁的照片,他所居的小城镇还是靠着大巴来回穿梭。他关了手机,也没询问什么,仍反反复复的留在房内,练琴,练声,学乐理。
晚上,吃完饭,陈泗旭陪弟弟看熊出没,张真源的视频电话突然打过来,措手不及。陈泗旭胡乱理了一下头发,接通时眼神一直在躲,干脆把前置镜头改为了后置,陈泗旭的脸立马变成了熊大熊二。张真源愣了一下,笑出来,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问他要不要来玩,陈泗旭还没想好说辞,妈妈也加入劝说大军里,让他也出去走走。想来也是妈妈托张真源联系的自己,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陈泗旭第一次出远门,下高铁后拿出手机准备跟张真源联系,那人就已经站在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了,他抬头,眯了眯眼睛,看不清,但知道是他。
张真源接过陈泗旭的行李,两人推辞几番,一人背包一人拖行李箱。张真源带着他在市中心溜了几个圈,迷路了无数次,但他也不恼,也乐意跟着张真源到处走走,拍了很多张风景照,高楼大厦,偏街小巷,市井生活,但没有一张合照。最后那天晚上张真源请陈泗旭吃烧烤,陈泗旭拿着丸子准备吃,被张真源拦了下来,给他把手里的肉丸换成鱼丸,一边吐槽他近视越来越严重了。陈泗旭没说话。
又是这个场景,张真源告诉他学校给艺术生集训的机会了,结训演出的时候有娱乐公司想签他做练习生。陈泗旭点点头,说那你加油啊。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被陈泗旭的回答又噎了回去,两人各怀心事的咬着肉串,一会儿,陈泗旭让老板来了罐啤酒,张真源说两罐。拉环拉开,气泡滋啦滋啦的,张真源举起罐子跟他碰,陈泗旭一口闷了好多,嗓子眼狠狠的疼,直冒酒气。末了,张真源去结账,陈泗旭对着空气碰杯,勉强笑了笑,一口饮尽剩下的酒,仿佛跟他告别。
他坐在回程的高铁上,看雨水在车窗上划过的痕迹,倾斜角度慢慢变小,车停了,他又要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出站时他打开钱包拿身份证,看到那个雪天和张真源的合照,恍了神。
高一的那个暑假,张真源出道了,他们俩谁也没想到三年前还在推搡着上台一起弹唱的两个人现在会变成这样,陈泗旭还是接了零工,每天去宠物店打下手,喂喂猫逗逗狗,抬眼看到电视机上男团的新歌,揉揉查理的脑袋,问它好听吗,是不是右边第二个唱歌最好听,说他最喜欢那个。
张真源的路越走越好,陈泗旭稍稍整理了下行李箱,跟妈妈说想出去旅游一趟。他背着吉他站在大城市的创意广场,也不懂怎么活跃气氛,于是装好设备就开始抱着吉他弹唱,空白格,小幸运,新不了情。他没摆点歌牌,但还是有人上前问,问他可不可以点歌,点歌多少钱。他一手抓着吉他把,一首揪着裤子口袋,说我不一定会唱,她问,《我知道你离我不远》,可以吗?
陈泗旭点头答应了,也没说要多少钱。他退回话筒前,调整变调夹的位置,开始唱,唱“我知道你离我不远,我可以感觉到你,当你的呼吸轻轻传送,我感觉有风”。
那人再次上前询问价格,他说今天不要钱,今天是我喜欢的人的生日。
张真源也在这个城市,他本来在想他们公司会不会给他办生日会,但是也没等到,于是他也没有见他的机会了。他回酒店整理了东西,又一个人出门吃烧烤。
烧烤还没点完,收到初中同学的微信,问他是不是在C城,他说是,同学发来一个视频,是他今天在广场唱的那首歌。他说在同城微博看到的,又问他在哪,出不出来吃烧烤,陈泗旭懒得打字了,说已经在烧烤摊了,来吗?然后发了定位。
电话挂了,陈泗旭无聊的看着四处景象,不远处有块大屏,滚动播放着张真源的生日祝福,他拉开易拉罐拉环,像上次一样碰杯,说生日快乐。
同学十分钟之内就赶到了,他问他现在在干嘛,他说跟着他爸做生意,又反问陈泗旭。陈泗旭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灌了一口啤酒,说唱唱歌,打打工。
同学也点了罐啤酒,刚拉开拉环烧烤就端上来了,陈泗旭拿着丸子咬了一口,又发现自己傻不拉几的点了肉丸。
同学一口啤酒下肚,随手拿了串鱿鱼,一边吃一边问他喜欢吃肉丸啊?我觉得那个好油腻。
陈泗旭摇摇头说不喜欢,点错好多次了。
好多次都没记住教训?同学觉得好笑,鱿鱼烫得他嘴都合不拢。
陈泗旭也笑笑,想起每次都有人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谁能记住教训呢。
“哎,我听你唱歌很不错哎,以后也想走歌手这条路?像我们老班长那样?哈哈…”
陈泗旭没作声,他以为他没有想好,又劝说他可以试试,反正还年轻,混出头了说不定又能和老班长合作了,说记得当初你们老在一起参加节目。
他笑了笑,说,嗯。
同学又开始和他叨叨初中同学的八卦,他听了也就图一乐,想来当初张真源当班长的时候,班级氛围真的特别好,几乎都能玩一块儿去。会面有些短暂,陈泗旭挥挥手跟他告别。
回到酒店想起是很久没关注初中班级群了,一点开,全是给张真源的生日祝福。
他跟着别人的小尾巴加了句“张真源生日快乐!”,又返回对话框私发了一条。
“生日快乐,张真源。”
他呼了一口气,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去,拿起毛巾和睡衣去浴室洗澡,出来后看到张真源的微信消息亮在屏幕上。
他说谢谢,又说我听见你唱歌了。
陈泗旭想了想,说了晚安,回了那首歌,收到那人的晚安回复后终于躺下。翻来覆去又睡不着,抱着好奇的心理点开了微博,看到热搜挂着“张真源 突然好想你”,点进去才知道这是他今年生日的表演曲目,他删了一些段落,进度条正好2:49。陈泗旭有点小雀跃,又觉着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听完整首不自觉就代入了自己,他又打开两人的对话框,犹豫了很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学这个时候又开始了微信轰炸,陈泗旭点进去,他说张真源小号点赞了路人今天拍的他的弹唱。张真源的小号是很久以前用的那个,现在主要是为了和粉丝互动。这个赞点的热度蹭蹭蹭往上涨,陈泗旭有些招架不住,不知道网络上又要怎样评价自己,一个高中都没上还跑路边唱歌的小屁孩?又不知道会给张真源带来多大的影响,心里顿时搅得一团乱。
陈泗旭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回家了,不敢再去路边引人注意,生怕自己给张真源的事业搞砸了。
张真源高二那年暑假,全国各处飞,陈泗旭在房内琢磨出了些作曲的门道,四月份那件事的热度也几乎殆尽,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锻炼自己,在家自我纠结了三天,也没定下车票。
夏的概念在他的心里快要消散了,他干脆打开张真源的团综视频,云度夏。张真源还是那么乐呵呵的,没什么包袱,但认真起来又很令人着迷。他总有些奇怪的点子,陈泗旭也总能跟着他在屏幕前笑起来。队友们玩默契游戏,游戏王者张真源突然在默契考验上翻了车,被队友拿来开玩笑,他说有人跟我可契合了,只是你们不知道。
张真源高三那年通告少了很多,陈泗旭一猜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埋头刷试卷的样子。他那一年也没怎么回过家,几乎把张真源去过的城市都去了一遍,买晚点的车,住便宜的旅馆,站在街头卖唱。
在还未长成大人的日子里,他们的脚步总是最契合,但却似乎偏离了自己曾渴望的方向。他走南闯北,他无问西东。但痕迹总会交汇,他们总会遇见。再见那时,便是夏。
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采访问张真源高中有没有遗憾,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或许有些遗憾可以去结束它。
陈泗旭只想着错过的这三年,怎么也结束不了。
高考成绩出的那天,初中同学群又重新热闹起来,有人说自己进入“社会大学”这三年的老套经验,有人得瑟自己的高考成绩,也有人公开秀恩爱。
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匿名发送对初中副班长的表白,接着一条一条都来了,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起哄,一整排都是对副班长的“倾慕”。
接着队形突然被打乱了,匿名用户“猴头菇”发了一条“我喜欢陈泗旭”。
接着匿名用户“大蒜”又接了句“陈泗旭也喜欢你。”
副班长不同意了,跳出来说,谁说的。
陈泗旭说,我说的。
初中毕业时没有人问陈泗旭他的喜欢是怎样的,但他很想告诉他。
是下雨天时总把伞放在走廊上你的伞的旁边,是每次考试传条形码时用手轻轻点你的名字,是总爱坐你的斜后方很远的地方看你的后脑勺,是以前还未和你打交道时,看见运动会精疲力尽的你想要递却没敢递的糖,是每次看你蹦蹦跳跳碰树叶时的笑,是所有夏日期盼。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张真源瞪大眼睛看旁边的陈泗旭。
“?”
“我看到你手机了,猴头菇。”
——End.
90度鞠躬*628
【洛忆】小黑皮与杰尼龟
兄弟专列,cp向不明显
Xjb乱写,与现实毫无关联
请勿上升真人
00.
“曾经收到最奇葩的礼物是?”
每一个拥有幸福童年的孩子总是可以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获得巨大的筛选空间,然而对于向来坐拥礼物仓库的池忆来说,回答居然也是无需犹豫,并且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可能不会发生改变的。
“是何洛洛送我的生日礼物。”
01.
十五岁的生日又过得鸡...
兄弟专列,cp向不明显
Xjb乱写,与现实毫无关联
请勿上升真人
00.
“曾经收到最奇葩的礼物是?”
每一个拥有幸福童年的孩子总是可以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获得巨大的筛选空间,然而对于向来坐拥礼物仓库的池忆来说,回答居然也是无需犹豫,并且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可能不会发生改变的。
“是何洛洛送我的生日礼物。”
01.
十五岁的生日又过得鸡飞狗跳,不过池忆儿向来不是一个太讲求仪式感的孩子,大多数礼物都被200块的红包替代他也高兴得很。所以在接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少年池忆还是有那么一点惊讶的。尤其是这个不怎么花哨的小盒子并没有跟随其他红红绿绿的装饰物一同堆在地上,而是在生日这天的早上,略带隐秘地出现在他的枕边,仿佛什么仙子悄悄赠予他成长的奖励。
同龄的队友扒着他的肩膀探头探脑,俩人还没开始讨论秘密的起源就被无情剧透。何洛洛叼着牙刷困意游走,无意识望见他俩摇头晃脑地掂量内容物,于是池忆小朋友在这天收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差点就伴随着白花花的薄荷味飞沫。
原来是洛哥送的礼物啊,队友拍拍手想帮他拆,却被悄无声息地躲了过去。
“那算了,何洛洛送的东西嘛,肯定不会是啥值钱玩意的。”
社长大人挥拳作势要捶他,又揣着手鼓着腮退回去了。大概是寿星的光环足够护体,池忆儿骄傲一仰头,那个灰扑扑的小盒子就被丢回到床上去。队友立刻拖着他跑下楼,迎接所谓今天特供的长寿面了。
而后终于到了晚上,小孩大孩都红扑着脸扯着嗓门,笑嘻嘻冲进卧室,于玩偶大军中奋勇寻宝。玩闹得乱哄哄,那个一向嗲兮兮的学弟从床铺中间抬起胖脸,手里举着早上他枕边未拆的礼物。
啊,那个盒子。
池忆本来是想着要自己悄悄去拆的,不知为何他觉得送礼物的人也应该是这样期待的。不过眨眼间已经七手八脚地伸来剪刀与指甲,冲到最中间抢回时外包装也已被全部解除了。白色的纸盒盖子打开,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滚到手心里,他囫囵地打量一眼,下意识就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是啥,橡皮泥?还是沙包?
细而尖锐的童声询问着讨论着,旁边几个少年也没怎么看仔细,拍着他的手臂叫他快点展示出来。
池忆儿也不太能摸得着头脑,他甚至要怀疑这小盒子是从何洛洛的床铺上无意间坠落的。这样奇怪的东西怎么会是送人的生日礼物呢,然而地上散落的包装纸和胶带都在证实,这的确是一份礼物,一份简陋得叫人诧异的礼物。
他诧异地寻找着何洛洛。
终于礼物的主人发话了,捧着最后一口奶茶不撒手的社长大人站在欢乐的最外圈,脸上意外地没有什么表情,何洛洛有点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目光透过层层包围指向今日寿星。
“那你就还给我吧。”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怼意。
“那,等你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了,就会还给我的。”最为年长的这位哥哥垂着眼睛对他笑了笑,转身又出门去了。
包围在一众叽叽喳喳大大小小的费解中,池忆儿没打算再一次放声吐槽。张开手掌,黑不溜秋的橡胶小球卧在手心对着他,表情和他如出一辙的懵逼。
02.
或许是觉得他生日留了个没那么完美的结局,第二天队友就拉了池忆出去逛街。
游戏币在他口袋里清脆地碰撞,青少年池忆第一个冲向的还是娃娃机。何洛洛曾一度建议在他们所休息的房间也设置一台娃娃机:这样我们可以练手嘛,你知道那里面的娃娃批发价只要五块钱一个吗?不必花那个冤枉钱了啊,金牛座的特性总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重要的是这个过程啊你懂不懂!池忆儿从来有停下过摇晃操纵杆的手,左看右看反复尝试,目测的距离永远与实际存在差距。第一次尝试是要摸清机器偏差,第二次才开始真正上手,必须坚持到最后一秒才迟迟落掌。啊——就差一点点!
他对于毛绒玩具的偏爱超过了同龄的任何一个朋友,或许全说成是妹妹的收藏品还更有可信度。但人类就是没办法对可爱的东西有所防备!有理有据的话讲出来却是怎样都会结巴。
自然常有人带点挪揄地说他长不大,先跳出来替他反驳的一定会是何洛洛。
我也会给我的妹妹买玩偶啊,怎么了嘛。
先不提为何毛绒泰迪会和足球小子相提并论,池忆儿总要疑惑的是为何自诩洁癖的这位大哥竟然如此喜欢皮肤接触。一把就将还没抽条的弟弟揽在怀里,何洛洛绝对会把下巴压在他头顶上,硌得他生疼还没法逃脱。
可能池忆儿一度是喜欢且习惯于这样亲昵的维护的,长手长脚环住他,心满意足的安全可靠。但是他也说不准哪一天起,被持续当作大型玩偶搂搂抱抱的欣喜逐渐褪去,少年人的皮肤会长出无法被观测的倒刺,亲密接触时戳得彼此都不太舒服。
啊,估计现在是不太可能了,很快池忆就会让身高顶破一米八,成长为任谁都看不到头顶的成熟期,哦不,是完全体。
毕竟口袋妖怪会进化,足球小子也是会长大的。哔哩哩的彩灯环绕在眼前,那个星星一样的毛绒皮皮伸着短粗的胖手,在一堆可达鸭河马王的智障表情中,对他笑得尤为可爱。
好,就决定是你啦,今天我就要带你进我的大师球!
他欣喜地转动操作杆,试图向身边朋友炫耀自己技术过人,却发现对方又被更小的弟弟拖去暴力摩托,喧闹的环境里笑声还是直接灌进他耳膜。
这本该是一场合家欢的,只不过又少了何洛洛。
他太忙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攅一个前程,命运的交叉口谁都要经历,只不过是他要先走了。
昨天也是这样,在放下那个迷之礼物后,无限接近成年的社长大人又一个人悄悄地消失在房间门口。他也会有忧郁期啊,真是难得。年长点的队友悄悄感叹着,却还是把所有好奇的眼光都拦下来,别去惹一头郁闷的猩猩呀,尤其是弟弟要长大了的那种。
池忆儿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口袋里面那个黑色的小玩具还在执着地占据存在感,手指狠命捏上去,又会被反弹回来,再使劲就会从指缝间泄漏出来,表情狰狞地发生着各式形变,但无论如何就是不会趋于破裂。
人的心也是这样,永远都抱有期待永远都不肯放弃,反而显得可悲起来。
想着想着越发烦躁,啪叽一掌拍得按键片响个没完。银闪闪的铁爪子迟缓地落下来,在那个皮皮的笑脸上划了一下就又回升上去,摇摇晃晃空空如也。
02.
下午的阳光总归是灿烂,但一月份的空气又太过寒冷了。何洛洛用指尖触碰着车窗玻璃,空调大开却还是冰得他一哆嗦。
再等四个月,对,也就一百多天吧,他就可以正式地迎接属于自己的驾驶座,完全掌控人生的方向盘了。
驶在去往郊区的高速上,他的父母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些关于兄弟情长的任性时刻,不用过多言语,轿车就在归家路上折返,无尽量地满足他的要求。
只是这次要求看起来却不那么合理的,昨天已经共度过生日会今天却非要折返,明天还有一堆冗杂事项等待着他。哪个说起来都好像不重要但哪个又都不能不做,成年人的世界也会是这样的吗,毛玻璃伸手抹干净,反而更加看不清道路了。
那还是永远活得幼稚好。何洛洛回忆起昨天小寿星的眼神,即使他逐渐削去了婴儿肥也拔高了个头,但是眼睛里面那点晶晶亮亮的东西却还是没来得及改变。
谁能拒绝那样的一双眼睛呢,执着地望着你,非要问出个是非不依不饶的大眼睛。窝在全奉贤最大的玩偶群体中间或者塞在一团软绵绵的羽绒外套里面,头发乖顺地伏在额上,黑眼珠转得越来越慢,渐渐就凝住带点水汽盯紧他。
咱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哪年的冬天都不会是那么好过的,但最初遇的那一年无疑是过得最难的。队友们乱七八糟分散在每个视频链接中,坐在一起吃饭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只剩他俩,不知怎地还过出了点相依为命的味道。外出游玩他拖着弟弟的手穿过夜晚水域旁,两人各自思念各自家乡,各自掏出手机叽里咕噜地讲着方言。
明明萧山鸟语与蚌埠土话并无任何相容性,明明他们的语音腔调连和声都做不到融洽,但少年诗人何洛洛能微微地感觉到,在同样的月光底下,情感还是会借着彼此的声音共通起来,像一根细细的针,密密麻麻地将他们悄悄缝合。
那个冬天最为寒冷的时候,他的弟弟度过了可能是参与人数最少的一个生日。但那也的确是形式最全的一次,每个人把礼物递到手里,严肃地拍手祝贺分割蛋糕,卡准节拍地歌颂美好祝福。
祝你生日快乐。
可那天晚上小孩子情绪还是不大对劲,和父母视频挂掉后又一个人缩在被窝,任凭队友骚话笑话说了一大把,就是没能把乖宝宝逗出任何表情来。
何洛洛大声的玩笑同样没有起到作用,他只好展示力量型角色的优势,从被子里公仔中翻找这个小人,试图查看他的脸上有没有泪痕。池忆儿却一激灵钻出来,圆睁着眼眨啊眨,确定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明明过生日应该得到成长,一张嘴问他的却还是傻话。
“咱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童年是断线风筝转眼就飘远,但相牵的手是不会放开的。
于是何洛洛拆开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礼物盒,抓出他挑礼物时就一眼相中的别扭表情,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咱俩做个约定好了,我拿走一个这玩意作为,额,证物?哦对,信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他没等呆滞的小孩回应,就伸手揉揉对方的头毛,试图给他一个过于温暖的涌抱。
“哥哥会陪你长大的。”
04.
年度大整理的时候何洛洛才在抽屉里发现那个小小的玩具,黑色的解压球,别扭的小表情异常销魂——他特意选了这个模样,立体的池忆儿表情包。去年的何洛洛选择这个礼物只是因为好玩,作下那样的约定也有点冲动的意味,今时今日再度捏住这个小小玩意,明明只间隔了一年却完全是不同的触觉。
像动画片或者电视剧那样说着大话其实才是最不成熟的表现,没有哪两个人会终生绑定独一无二的。他也是这一年才逐渐意识到这件事,诱因竟然是他自己太过繁忙无法事事兑现,而一向缠着他不放的小男孩也终于拥有了更加可靠的伙伴,能够陪他傻笑陪他闹,陪他去往星辰大海成就驯兽师的征程。
于是他猜想,或许他的弟弟已经真的不再需要这样一位保护者,或许也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冒着傻气的约定。但在新一年的生日宴上他又无法确信,那个被毛绒玩具和奶油蛋糕所围绕着的小朋友,望着他的时候眼里仍然只是一个小朋友。
他怎么就能单方面做决定呢,提出约定的是他,现在要毁约的居然也是他。
或许我是被那么一点点即将成年的喜悦冲晕了脑袋吧,真当自己是最年长能做决定的人了啊。何洛洛望着手机屏幕,小黑皮问他能不能待会儿见个面,咳咳,天台约定,像是喜欢动漫的池忆儿会做出的选择。
那么,我可能会先道歉吧。何洛洛这样想着,走上了夕阳下的天台。
池忆儿逆着光对着他,面孔看得不清,大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又长大一岁的小男孩挠挠头,“我才知道你待会儿还要赶回家,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啊。”
“没什么啊,是我先打算回来的嗯。”
“那你回家之后过几天再回来呀?”
“过几天呢,不会很久的。”
池忆这时咬住了嘴唇,现在的他还可以问出归期究竟有几天,再过一段时间呢,以后的日子里,何洛洛真的会有一个确定的数字给他吗。
“真的吗?”
何洛洛叹口气,他觉得自己也完全没有长大的动向,或许有些无人知晓的时候,他才是最任性乖张的那个也说不定。
于是他和池忆说,“你把那个礼物,对,那个,还给我吧。”
“这本来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凭,凭什么给你。”
结巴病毒突然在两个人之间迅速扩散,何洛洛有点急,他说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不应该破坏这个约定的……
池忆打断了他,我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哥哥。”
他俩好像很少情感外放地互叫哥哥弟弟,何洛洛更慌了,这分明是他最不像一个兄长的时刻,却被堂而皇之地称作哥哥。
“是啊,对,对不起。我不应该破坏这个约定,如果你还,还想要让我继续陪你长大,那就再把那个解压球给我吧。”
“我当然记得的,但是现在,我想,我觉得,嗯,其实你该走了。”
池忆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惨遭蹂躏却仍然完整的减压球给何洛洛看,小黑皮表情别扭,用力捏变形了更是不怎么可爱。
“我们的约定不再有效了。你看,我现在也该自己往前走了,而你,你看你,你会有更大的天地的,不是吗?
他这段颇有动漫女主角的发言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搞笑。风筝要去天空寻梦而伊布有千百种进化的可能,或许是橙红晚霞增添了日剧滤镜,于是池忆说出了不在他准备范围内的台词。
“你可以飞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的。”
何洛洛的苦笑不是很完整,他想说兄弟我仍然不会离开你的,但电话铃声催促他要赶紧与父母会合。于是他只好匆匆留给自己这位异姓兄弟一个拥抱,上车之前池忆塞给他一只盒子,叫他带回家好好摆着。
05.
快要到家时何洛洛才终于敢掀开这份礼物,盒子里躺了一只傻乎乎的蓝皮龟类玩具。
手机屏幕里的语音喋喋不休地抱怨怎么我过生日还送你礼物了呢?哎呀本来想抓个皮皮或者吉利蛋给你祈愿的,但是圆圆的那种实在是太难搞了,杰尼龟好歹也是御三家呢下次等你回来我们再去抓啊…… ……
这大概又会是一个新的信物吧。
于是何洛洛也终于笑得露出了牙齿,深夜的车窗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眼睛里却是有些亮晶晶的。
06.
“所以,你收到过最奇葩的礼物是什么?”
“是何洛洛送我的生日礼物。
而且,居然还送了两次。”
Fin.
废话:
大概想写一个有点别扭有点过于细腻的洛酱。虽然他一直扮演呵护者的角色,但是抛去兄长这个身份,他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也会面对变化而不安,即使是哥哥也需要爱护呀,这样的感觉。
以及,忆酱真的有好好长大,拥有稚气未改的眼睛与源源不断的勇气,是非常热血漫画男主角的样子了,生日快乐~~~
没啦~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