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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花

折骨 64

太子x妃子


近来皇宫,人心惶惶。


多事之秋,状况一件接着一件,陛下的脸色整日不好,宫里上下,谁不是揣着眼色小心行事,生怕一个不对,就给触了霉头。


豫王最终被罚闭门一月,樾帝令他在这期间揪出纵火之人,并查清对方底细与目的。一月后,务必给出结果,否则后果自负。


以及……收去了现在豫王手上的大半权力。譬如,国家的盐税,之前一直是豫王在掌管,现在却被樾帝全权收回了。


这处罚结果,让很多人都颇感诧异。


诚然,庆宴一事,豫王有责任,但怎么也罪不至此。闭门一月、不得涉政就已经是重罚,现在竟还要收回权利,这是否太过了?


早朝上,有几位大...



太子x妃子








近来皇宫,人心惶惶。


多事之秋,状况一件接着一件,陛下的脸色整日不好,宫里上下,谁不是揣着眼色小心行事,生怕一个不对,就给触了霉头。


豫王最终被罚闭门一月,樾帝令他在这期间揪出纵火之人,并查清对方底细与目的。一月后,务必给出结果,否则后果自负。


以及……收去了现在豫王手上的大半权力。譬如,国家的盐税,之前一直是豫王在掌管,现在却被樾帝全权收回了。


这处罚结果,让很多人都颇感诧异。


诚然,庆宴一事,豫王有责任,但怎么也罪不至此。闭门一月、不得涉政就已经是重罚,现在竟还要收回权利,这是否太过了?


早朝上,有几位大臣尝试进谏,想请樾帝重作考虑,不想却引得樾帝大怒,纷纷给降了罪。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豫王府的东院,几个下人站立门外,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房内,豫王已经发过一轮气,屋里乱七八糟,全是被摔扔被踢打的痕迹,两个心腹侍卫站在墙边,同样也低着头。


他们的主子,对外温柔和煦,谁都要道一句“脾性好”,只有他们知道,自己主子私下是个什么脾气,此情此景,没一个人敢上前去说什么,全都一言不发。


“父皇那边,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须臾,豫王冷静下来,咬着牙喃喃,“一个月不涉政,还收去我盐税监察权……这岂不是要断我活路。”


见他稳定了些,其中一个侍卫问道:“王爷,怎么会这样?”


“我也觉得不对。”豫王道,“父皇就算发现有什么端倪,也不会这样直接就下处决……以父王的性子,必是要再暗自调查的。”


原本他想,自己计划如此周密隐蔽,就算樾帝发现什么,也不会是什么大的纰漏。按樾帝以往的作风,发现不对后,一定会盯住他,调查清楚了再做论断。


所以,他先捅出太子和肖妃的事情,转移去樾帝的注意,自己则趁此机会,再重作部署,有什么漏洞先想法子补上,消除樾帝的怀疑。


却没想到,这才第二天,樾帝就直接下了他的处决。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那封密信已被调包,又被肖盏拉下了水,若不是近来朝廷多事,樾帝顾忌着各方势力的平衡,暂时还不能真的对他怎样,否则,他的处罚,可能还会重很多。



侍卫道:“属下觉得奇怪的是…太子殿下那边,陛下为何不…?”


今日早朝,太子殿下竟是好好地来,好好地回去了,陛下根本就没对他怎样。然而皇宫眼线告诉他们,陛下回去后对肖妃大发雷霆,随后就不知把人关哪儿去了,这代表陛下并不是没有收到信,可为什么,没有处罚王一博呢?


豫王盯着窗外,眼眸沉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传我的话,给高大人。”他道,“叫他到我府上来一趟。本王有事要与他商谈。”








桌上的线香被人掐灭了。


屋内的另一种香气,因那人久久不归,而消散了些许,线香一燃就给盖过了。王一博把掐掉的那截随手扔到一边,坐了下来。


他的面前,除却李威之外,还有十几名黑衣侍卫,站得整整齐齐,每个人神色都很凝重。


其中一人在最中间,一身宫人装扮,正是王一博在宫内的眼线之一。


“…目前还没有查探到娘娘被关押何处,”那人低头道,“但是有人看到,说陛下不知何故对娘娘大发雷霆,娘娘受了些伤…”


王一博一只手捻着桌上的狼毫,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他沉默的时候,是最令人忐忑心惊的。


那人汇报完,惴惴不安地躬下身去。


“属下会尽力…查探出娘娘在哪里的。”


这话落下去,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那人额头上不由沁出冷汗来。


好半天,王一博才开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下去吧。”


对方松了口气,赶紧低头退下。


关门的同时,“嚓”的一声,王一博手里的笔杆被折断了。然而折断他的人,脸上却依然无甚情绪,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屋内众人。


李威忧心道:“殿下…”


“你们也去。”须臾,王一博道,“有消息就回来通知。”


从前,出于谨慎,王一博从不会派太多自己的人出去,以免太过招摇,惹出什么事端,毕竟宫内人员组成复杂,各方势力都有交汇,谁也不知会触了谁。现在却一下子让他们全都去,还都是亲信级别,这已经是不明智了。但李威知晓他此刻的心情,故而也不好说什么,只问道:“若查出,殿下当如何?”


王一博淡淡道:“你觉得呢?”


李威道:“殿下,属下以为,还是先等赫连世子那边的回……”


一切都还没部署好,现在就轻举妄动,实在不可。为了大局,他必须要出言提醒了。


然而,话没说完,王一博转过身。


阴冷的目光一下锁在他身上,戾气森森,如困笼之兽。那里面的杀意太过明显,李威被骇住了一瞬,下面的话全被哽在了喉咙里。


“你应该知道,李威。”


须臾,王一博开口,一字一句。即使在这种情形,他的语气依然是平静而冷淡的,却更显可怖。


“我没有现在动手,就已经是在尽力克制了。”








大抵是牢房更大的缘故,这里比起原先那个,也更冷了些。


肖盏不记得自己又睡了多久,再清醒过来,好像也不是真的清醒,脑子疼得发胀,心里也闷闷地痛着。


他在痛苦之下,就会反复做一些可怕的梦。


这两日,先是梦到母妃,又梦到死牢,总之全是这些东西,反反复复,挣不得的业障。


临近天亮的时候,他做了一个以前从未做过的梦。


他梦到王一博来楼兰了——是几年前覆灭乌弋的时候。


那个时候,楼兰王曾对大瑨军队,对统领的太子殿下发出邀约,请他们来楼兰这边赴宴,庆贺两国的胜利。毕竟乌弋和楼兰本就是邻国,来这也算是顺道,并没有多远的行程。


现实中的王一博并没有来,但在梦里,王一博来了。


是那时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王一博,那个时候,他还并不认识肖盏。


笙歌曼舞,丝竹声声,一片和乐欢庆的气氛。大殿里纱幔处处,珠光闪闪,不知名的香气萦绕各处,幻美如温柔乡。


大抵是因为楼兰在大瑨面前是屈膝的一方,这回,即使来的只是太子,楼兰王也为他设了与自己平同的座位,宴席的高位,坐了楼兰王、楼兰王妃和大瑨太子三人。


肖盏在梦里有些迷糊,他觉得自己在宴上,又好像不在,只是能清楚地看到宴会的一切,看着那几位跳舞的美人,舞着舞着就到了王一博跟前,乖顺柔媚地矮身抬手,为他倒酒剥东西。


王一博唇角微微勾着,轻佻地抬起了其中一位美人的下巴。




俄顷场景一转,他好像是从黑屋里出来了,正在昏黑的长廊上漫无目的地走。


行至长廊尽头,他看见王一博正倚在那圆窗前,正在独自饮酒,身后是巨大的冷月。楼兰的月,向来都是这样清皎的颜色,他的侧脸被勾出很倨傲的线条,和月光一样冰冷。


肖盏朝他走了过去。


他太想王一博了。


很奇妙,这种知道身处于梦、但又恍然不是梦的感觉。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想跟王一博说说话。


“殿下…”


王一博杯子举在唇边,瞥了他一眼。


楼兰的窗台,一般都建得很高,肖盏站在那面前,仰视着他,眼睛透亮着。


“殿下。”他又唤了一声。


王一博道:“你是谁?”


肖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跟他对话的感觉,实在太真切了,让人不自觉陷进去,以至于王一博开口问他是谁,他顿了一顿,才又开口。


“我叫肖盏…”他道,“是楼兰的九皇子。”


“九皇子?”王一博笑了一下,“方才宴上怎么没见过你。”


肖盏说:“我方才…有些事情。”


王一博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他打量了肖盏一下,忽然道:“你们楼兰人长得还都挺好。”


这话肖盏不知怎么答,只能答一句:“是吗。”


“嗯。”王一博懒洋洋地点头,“到时候向楼兰王讨几个你这样的,回去做侍妾。”


他那个时候可是真正的年少轻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脾性又烈又古怪,当着别人国家的皇子说这样轻薄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横竖这楼兰,向来都是依附大瑨,他又刚刚帮忙打了胜仗,就更没有顾忌了。


面前的肖盏明显怔了一下。


“你…”


我什么?


王一博睨他一眼。


他以为肖盏被他弄生气了,这九皇子,看起来娇里娇气的,说不定会大发一通脾气,结果这人“你”了两句之后,竟然转身就走。


不跟他说了。


肖盏低着头,快速往前走。


就算再想王一博,他也不要跟这么混蛋的王一博说话。


“喂…”


身后的王一博叫他。


虽然生气,被他叫住,肖盏还是停下了步子。


然而,就在他想回头的时候,转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光影同湮,而他意识顿坠,紧接着,身上又开始传来熟悉的痛感。






醒了。


肖盏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四周。


梦里的感觉还残留着,太真实,以至于他一时完全无法适应醒过来的场景,只盯着房间某处发呆。


“你醒了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俪夫人坐在椅子上,正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见他醒来,抬了抬头。


“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呢,肖妃。”







————




殿下:我是很端得住的


…尼玛,端不住了




大家记得多多评论 好给我动力(:D)∠)拜托啦




感谢上一章的打赏​​​








糜花

折骨 56

太子x妃子


从洞牢出来,高远缓步行至马车前,那绑着方巾的男人也跟了出来。他似乎也不是这边的人,一开口,有些磕巴,不大熟练的样子。


“主子为何,不逼问他的底细?”


上回在地牢,高远就已经察觉到大太监是假冒的了。他平日与这大太监有些私交,虽不算多熟,但探个真假,对他来说还是挺轻易的。他向来察色敏锐,细枝末节就能看出不对,再多试探两句,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然而,不知何故,高远知道归知道,却一直没有点破,更没什么动作。直到今天才令手下——也就是这绑头巾的男人,也就是阿穆,把姬无给抓了过来。


阿穆也不是中原人...


太子x妃子









从洞牢出来,高远缓步行至马车前,那绑着方巾的男人也跟了出来。他似乎也不是这边的人,一开口,有些磕巴,不大熟练的样子。




“主子为何,不逼问他的底细?”




上回在地牢,高远就已经察觉到大太监是假冒的了。他平日与这大太监有些私交,虽不算多熟,但探个真假,对他来说还是挺轻易的。他向来察色敏锐,细枝末节就能看出不对,再多试探两句,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然而,不知何故,高远知道归知道,却一直没有点破,更没什么动作。直到今天才令手下——也就是这绑头巾的男人,也就是阿穆,把姬无给抓了过来。




阿穆也不是中原人。多年前高远游经北方,偶然救下了被猛兽袭击、气息奄奄的他,从此就跟在了身边。




——如此,就难怪李威和王一博没见过他当时使用的暗镖了。




阿穆出身游牧民族,那暗镖是他们那一族的特制武器,用于草原上捕猎猛兽,袭退敌人,平日不常用,除非情况危急。同样,那迷香也是特制,否则,以姬无的能力,应该还是能觉察出点什么,不至于这样就被擒。




高远道:“人皮师大都诡计多端,最好不要与他有过多的交流。”




他说的没错。江湖上的人皮师,花样都多得很,防不胜防,尤其是姬无这个级别的,技艺高超,神出鬼没,别看现在被关着锁着,若一个不留神,指不定就在哪儿着了他的道。最妥的做法,就是不要同他接触,也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叫那些看守的人也注意,尽量不要靠近他,只要人不死就好,其他不用多理。”




“…是。”




交代完毕,高远掀了一下马车前头的帘布,却没急着上去。




只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过两日,七皇子的庆宴……”








皇子被封了王爷,又另立了宅邸,按照习例,是要设宴庆喜的。函帖也早发了出来,这是大事,连樾帝都会亲自前去,皇后及几位受宠的妃子,皇子公主,自然也都会去。




出乎意料的是,肖妃也有帖子。




阿穆道:“肖妃娘娘,应该,不会去吧?他以前每回都,都推脱的……”




以往宫中那么多大宴小宴,肖盏从没参加过,那个时候他位卑,存在感很低,大伙儿压根都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个肖妃娘娘,也就罢了。不过自从那次国宴亮过相后,一切就不同了。这回这么个大宴,加上樾帝近来对他十分上心,恐怕不是能推脱得了的。




他和王一博应该都会去。




高远没有说话。大抵是平日笑得多了,偶尔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会给人格外肃冷的感觉。




见状,阿穆也沉默下来。




他虽不是什么察言观色的好手,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出来,主子这几日情绪里的阴郁。




在他心里,主子一直都是不显不露的,任是有天大的想法,也不会表现出来。筹局多年,步步为营,眼看计划已经实现大半,却偏偏存了个变数。




肖妃……














原本,一切都应该能顺利进行的。因为高远的计划近乎完美。




太子与七皇子,以楼兰的安危作诱,让肖妃去选择其中一方,高远再以“稳妥”为由,加入另一方,表面上告诉肖盏是为了给他留后路,若太子失败,还有七皇子。


实则,高远却是一直在暗中设局,想令两者争斗,两败俱伤。




——是的,两败俱伤。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太子和七皇子,一个都不会留。而且,在他的游说下,肖盏会一直欺瞒住樾帝,樾帝最终拿不到他的腐蛊,只有黯然退位的结局。届时,高远作为第一宠臣,明面上也不与任何政党勾结,是个清清白白、正直不阿的人物,再稍作安排,重新扶持一个废物皇子或者更年幼的皇子,成为摄政王,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




高远不忠于任何一方,他只忠于自己。




而这变数,不是现在才出,是一开始就存在。肖盏并不信任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不相信。




棋盘上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在漩涡中心处,生生反控住了高远。








静默了一会儿,高远偏了偏头,似乎察觉到阿穆的目光,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要是肖妃真的,归属太子殿下,”阿穆道,“主子打算如何?”




以肖盏的能力,若他真的叛离计划,全心全意帮助王一博上位,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毕竟,先前让阿穆在李威面前暴露暗镖,致使王一博对肖盏起疑,那花柳巷里发生的事情,派去的探子也回来告诉了高远,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决裂,至少肖盏会清醒一些,可没想到,闹成这样,肖盏竟然还来找高远问解药。


那副样子,明显是真的对太子殿下有了感情。




且不说,现在又已经和好了……




高远眼眸沉沉。




“那便只能,先下手为强。”




















七皇子的庆宴地点,在他的新府,离宫不算很远,但也是有点路程的,加之王一博作为太子,按大瑨的礼节,需要提前到,是以,一大早就得出门。




肖盏坐在床上,看着他穿衣束带,一身玉白色锦袍,冷冽的眉眼也衬出几分翩翩的味道。




他们当然不可能一路,肖盏是妃子,临了晌午再去都行。院子那边的“肖盏”已经代他接了函帖,相关事宜也差不多安排完毕,等会儿肖盏只需要从密道回去,收拾一下出门就行了。




王一博收拾完,一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片刻。




“不准画妆。”王一博道,“穿素些。”




肖盏点点头。




“吃完就找个理由赶紧回来,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肖盏又是点头。




其实,同样的话,王一博昨天就已经说过了,还不止一次。这会儿临出门,还要再强调。不过肖盏耐心好,说一次应一次,从没有不耐烦过。




丹丹在旁边甩尾巴,肖盏抚了它两下,突然说:“还没有见过殿下佩那个香囊呢。”




他亲手给王一博做的那个。这么久了,王一博收到后似乎就放了起来,一直没见他戴过。




王一博道:“我不喜欢佩香囊。”




这是真话。他一般都戴玉佩或其他腰饰,香囊这玩意儿,怎么说——总觉得娘们唧唧的,戴着奇怪得很。




“这样。”肖盏道。




他语气很平淡,仅仅只是“知道了”的意思,并没有为此表现什么不快。




但王一博瞥了他一眼,须臾,还是走到柜旁,从那小盒子里把香囊拿了出来。




他把香囊的带子勾在手上,对肖盏示意了一下,“来。”




肖盏眨了一下眼睛,依言下了床走过来,接过香囊。




白皙的手指捻着缎带,轻轻地绕过腰带上的佩扣,帮他把香囊戴在腰上,末了,还小心地打上一个好看的结。




他低着头,弄得很仔细,额头正好碰着王一博的下巴,王一博便顺势偏了一下脸,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低低的。




“这次别光低头吃东西,知道吗?”




肖盏给他戴好,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知道。”




王一博似乎仍是不放心,手圈上他的腰,眉间微蹙着,半晌没有讲话。




——毕竟,这回跟上次不同,地点是在七皇子的府邸。




总觉得哪里不大踏实。




“不用担心我。”肖盏轻轻道,“殿下也要注意安全。”




“别去跟俪夫人说话。到时候尽量坐得离我近点。”




“知道啦……”














方方面面叮嘱了千百遍,王一博终于肯放下他,出门去了。




他走后,肖盏一个人又在床上待了会儿,才起来穿衣梳洗,周正从密道陪他回去。




妃嫔们平时不能出宫,没有自己的马车,故而这次几位宠妃赴宴,是由宫里统一安排车辆接送的,只需到事先说好的地方等待就行。




肖盏回到院子,把一切收拾妥当,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出院门,却正撞见范公公领着几位宫人朝这边过来。




“肖妃娘娘。”他道,“巧了,咱家正准备来接您呢。”




肖盏疑惑地看着他。




“接我?”




不是说去指定的地方等待就行了么……




“陛下有令,您与陛下共乘一辆。”范公公笑道。




这出宫毕竟不比其他,需得慎重安排,肖盏只有小徐子一个太监陪着也不行,所以范公公还给他带了几位宫人,问他需不需要,被肖盏摇头拒绝了。




他不想其他人跟着。




“也好。”范公公没有意外,“既是跟陛下一起,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语气似乎意味深长。










樾帝的马车在最前头。




肖盏跟着范公公,行至车旁,范公公躬身道:“陛下,肖妃娘娘到了。”




“让他上来。”樾帝在车里道。




肖盏低了头,小心掀起那门帘一角,微微弯下身,上了马车。




樾帝换了身常服,头上也只是戴了个玉冠,装束不多,比起平日坐在皇位上的模样,少了几分摄人的威严,但不知是神情还是别的缘故,依然透出一种叫人不敢接近的肃穆感。




他坐在桌案前,一手执卷,正在细细地看着。




“陛下。”肖盏行了个礼。




樾帝点头,“过来。”




肖盏原本是以为樾帝要他站过去,不想对方拍了一下身旁的座位,竟是要肖盏挨他坐下。




肖盏顿了片刻,乖顺地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怎么这个表情?”樾帝道,“跟朕坐一车,不开心?”




肖盏摇摇头。




“是在紧张。”他轻软地解释。




樾帝笑了一下。




他似乎心情不佳,整个人阴沉沉的。肖盏看出来了,垂下眼眸,心里更谨慎了些。




“进度如何?”樾帝又问。




他最近一堆事情要处理,忙得很,甚至有些焦头烂额了,一时就没顾得上肖盏这边的事。




今儿却不知为何突然把肖盏喊上来问话。看他脸色这么不对,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常。”肖盏答道。




樾帝“哦”了一声,道:“怎么个如常法?”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如常便如常,怎么个如常法……肖盏心中愈发不安,他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隔了一会儿,樾帝道:“朕的那名暗卫,昨夜突然咳血而亡,肖妃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暗卫——当然指的是先前肖盏试验下蛊的那位。肖盏当时说等一段时间,后来再问也都只说等一段时间。在这件事情上,樾帝是愿意付出耐心的,便强按着等待,可等来等去,最后竟是死了。




——莫不是在拿他戏耍?








肖盏怔了一下。




他下意识道:“怎么会……”




不可能,李威都没事,那侍卫怎会有事?无非是一个催动了、一个还没有催动的区别,按道理,有状况也该是催动了的有才对。那侍卫的蛊虫压根还没醒,与没种无异,怎么会死了?




他在这边想不明白,一时答不上来,樾帝的耐心却已经用尽。




放任了两年,等待了两年,好不容易听说有了点成效,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果。樾帝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东西,付出了这么多耐性,又正值多事之时,焦头烂额,多方因素下,这让他如何不恼怒。




看肖盏此时也一脸怔然,明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樾帝更是心头火起。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甩在肖盏脸上,力道之大,肖盏狼狈地跌在地上,玉白的脸颊顿时浮起一个鲜红的掌印。




“等会儿赴完宴,你跟朕回来。”樾帝道,“朕倒要看看,你这两年到底弄出了些什么东西。”













——






偶们娘娘要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见殿下了,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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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花

折骨 57

太子x妃子


脸颊火辣辣地痛着。


肖盏缓了下神,低头用手指碰了碰。内心第一反应,他在想等下要是被王一博看到该怎么办。


樾帝发了气,怒火平息下来几分。他一拂袖,端起案上一盏茶,抿了口。


肖盏仍是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樾帝道:“你的规矩呢?”


若是别人,被樾帝怒扇了巴掌,铁定是跪在地上又磕头又求饶了,至少,也该赶紧说点好听的解释,让他先消消气。肖盏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似的。


也就是这个当儿,樾帝突然想起来。这肖盏,来大瑨两年,除了学会行个礼,其他还真的什么都不会。之前也就罢了,樾帝除了腐蛊...


太子x妃子







脸颊火辣辣地痛着。


肖盏缓了下神,低头用手指碰了碰。内心第一反应,他在想等下要是被王一博看到该怎么办。


樾帝发了气,怒火平息下来几分。他一拂袖,端起案上一盏茶,抿了口。


肖盏仍是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樾帝道:“你的规矩呢?”


若是别人,被樾帝怒扇了巴掌,铁定是跪在地上又磕头又求饶了,至少,也该赶紧说点好听的解释,让他先消消气。肖盏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似的。


也就是这个当儿,樾帝突然想起来。这肖盏,来大瑨两年,除了学会行个礼,其他还真的什么都不会。之前也就罢了,樾帝除了腐蛊其他都不在意,也就随他去,但今天正在气头上,腐蛊一事没了着落,这会儿见肖盏这副闷不作声的样子,一下子又有点恼火。


肖盏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


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做。


楼兰规矩不比大瑨,不似这样一板一眼。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小徐子喊他阿盏,像朋友一样相处了。




好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七皇子——不,现在应当是豫王府了,就在前方不远,已经到了。


马车外传来范公公的声音:“陛下,到了。”


樾帝起身。


他从肖盏身旁走过,眼神阴沉沉一剜,道:“等会儿宴散,你随朕回去。今天定要给出一个交代。”


樾帝下去后,肖盏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身,掀起帘子下车。


小徐子正等在外面,看见他的样子,顿时瞪大了眼,“娘娘!……”


肖盏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激动。然而再转头,才发现,几个妃子也都在,似乎都是刚下马车的样子,而樾帝已经先与范公公一起进去了。


除了已经认识的宜妃,其余两三位则比较面生,但应该都是很受宠的,不然不会一起来。俪夫人不在,应该也是已经进去了。她作为豫王生母,少不了要帮忙张罗点。皇后没有来,据说又是身体抱恙。


宜妃看见他脸上的印子,捏着香帕,也是惊叫一声:“肖妃,你怎么了?”


其余剩下的妃子和她们的婢女也都在看着肖盏,站在最后面的那两三个婢女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被樾帝叫去同乘一辆,这等宠爱殊荣,妃子们不可能不妒忌。可这会儿见他下来,模样竟搞得如此狼狈,一时间,几个人心思各异。


莫非是肖妃惹了陛下生气?不从?还是出言顶撞?他之前一直被冷落,现在陛下对他好了,不赶紧抓住机会,怎么还让陛下生气了呢?


宜妃走上前来,担忧地看了看,“没事吧?怎么会搞成这样呢?等一下要吃宴啊,这副样子被人看见可如何是好……小翠,快把我的脂粉拿来。”


她对肖盏一直很有好感,毕竟拿了人家一镯一簪,还想着没好好回礼,此时见这状况,第一反应,还是想帮忙的。


肖盏也没有拒绝宜妃的帮助,那名叫小翠的婢女拿着小盒上前来,他侧了侧脸,安静地让她给自己遮盖伤处。那个地方还是很痛,粉扑上去,辣痛中登时又带了些刺痛,肖盏轻轻蹙着眉。




已经快到开宴的时间了。


豫王府外,石墙环护,绿柳垂周,雕金纹坐石狮的大门,阶下卵石铺成甬路,宾客走动谈笑,热闹非凡。大宴设在前殿,摆了气派的玉石长桌,因着樾帝要来,又在最上面设了个位置,其下是豫王和太子,再往后才是妃子们。


几位大臣在与王一博攀谈,后者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应着,手指则轻轻叩桌面,一杯清酒已经泛凉。


身旁轻风一扫,豫王也落座了。


他是今天的主角,正春风得意之时。一身紫红的直襟长袍,垂感极好,看得出用料不凡,腰束玄黑色的宽边锦带,比起从前皇子的装扮,更加华贵庄重了些。


“太子皇兄。”他举起杯子,笑道,“臣弟原本还担心你的身体,不太方便来呢。能看到你,真的非常高兴。还望皇兄多多珍重,早日痊愈。”


王一博弯了一下嘴角,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


“恭喜你了。”



说话间,其他人也陆续入了席。


高远今日没有像上次国宴那样坐在前面,而是坐了比较偏后的位置,和其他大臣官员一起。他正微笑着与左右交谈,不时与后到的宾客行礼寒暄,并没怎么关注这边。


肖盏也终于进了殿。他身旁只有一个小徐子,一主一仆,跟在引路的府中下人后面。行至桌前,肖盏低着头,默默寻了个位置坐下。


见状,王一博眉间微蹙了一瞬。


——不是叫他坐得离自己近一些?


明明这前面还有几个妃嫔可以坐的位置,他怎么挑了最后头那个?


隔这么远……


这时,豫王在旁边,又抿了口酒,似是不经意道:“方才有迎接宾客的下人看到,父皇与肖妃同乘一辆车来的,好像闹了些不愉快,肖妃下车时脸上有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一博斜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却令人无端发寒。


豫王脸上挂着淡笑,捏着酒杯的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收紧。


——只有这样,才能强压下内心骤然升腾起的那一丝恼。


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即使他现在已经册封王爷,而王一博内忧外患,已经处于劣势,即使他现在胜券已经握了个八九分……可王一博却还是这副样子,这副岿然不动、好像仍掌控着一切的样子。


眼神,表情,整个态度,好像他堂堂豫王只是个被他压着的小角色,傲气凌人的,委实叫人不爽。


他们已经缠斗了这么多年,高低难分,旗鼓相当——可这么久来,王一博甚至都很少拿正眼看他。


现在也是如此。


片刻,豫王放下酒杯,眼神已经恢复如常。


——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反正王一博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他说过了,胜券,他已经握了七八分。








大抵是为了安慰肖盏,宜妃挑了跟肖盏挨着的位置,看他低着头,又小声道:“你不要难过啦,等一下我去陛下面前帮你说点好话,没事的。”


肖盏动了动,抬脸看向她。


他脸上很平静,并没有任何伤心或者难过的神情,就连眼睛都没红。


他道:“不必了,谢谢你。”


就在这时,俪夫人得了空,也姗姗前来了。今日前来的几位妃子中,她跟宜妃的关系最好,自然要挑在她旁边坐,也就不可避免地跟肖盏隔近了些。


这俪夫人的眼睛何其毒辣,一眼扫过来,就看出了肖盏的异常。


“怎么了,肖妃?脸上擦伤了么?”


肖盏手指蜷了蜷。他看向俪夫人,摇了一下头。


宜妃则没什么心眼,口无遮拦道:“是陛下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肖妃自己也不肯说,哎,我还打算等一下去帮他跟陛下说说好话,哄一哄的。”


俪夫人笑了笑。


“这样么。”


她道:“肖妃跟陛下的事,你去说话干什么,小心弄巧成拙。”


宜妃呆呆道:“啊?”


俪夫人道:“让肖妃自己处理吧。”


她这话,似乎正合肖盏的意,毕竟他根本就不想让宜妃掺和什么。可肖盏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俪夫人怎么可能真的好心帮他解围,故而只是沉默,并未应一句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听俪夫人又道:“陛下喜爱看表演,听说楼兰人都善歌舞,好看得很,肖妃应当也不例外吧?这里气氛这么好,这么热闹,不如肖妃就趁此机会,想想法子,让陛下开心开心?”


闻言,肖盏眼神轻不可察地一沉。


俪夫人这话,明显就是有意的。


不用想也知道,妃子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这可是非常不雅、不合规矩的行为。


但——肖盏不是普通妃子。


事实上,即使近来,樾帝明显对他好了起来,可大部分人的观念,在这一时间还是很难扭转过来的。在他们看来,肖盏不是正常娶来的妃子,是楼兰为了巴结讨好而呈上的“礼物”,这个事实,正如这被冷落、不闻不问的两年一样,根植在所有人心里,所以仍旧会下意识将他拉低一等看待。


况且,又是男妃……


他们几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由于这次座位特殊,旁边不远就是一些党派官员。


所谓党派官员,便是指如今朝中,大伙儿心知肚明属于哪党哪派的人。挨得近的是去年新上任的刑部侍郎,以及其他几位,一贯是跟在豫王门下的。这些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来俪夫人在有意针对肖妃。


俪夫人在樾帝跟前颇受宠爱,几乎有求必应,跟着她总没错。眼睛一转,便举杯笑道:“臣等也还从未见过楼兰的歌舞。”


另一人道:“是啊,没那个福分呢。”


“不知今日可否开开眼界……”


宜妃也睁大眼睛,问了句:“肖妃,你真的会跳舞吗?是什么样子的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叫人完全不知如何回应。肖盏被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压根就不会应对这样的场面。


另一头的高远,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朝这边望了一望。


这时,只见前面的王一博放下杯子,淡淡道:“过会儿还有别国的使臣要来,此举不合适。”


并没有在对着谁说,语气也很平静。


但他毕竟是太子,说话很有份量,一时间,那几人都安静下来。


不远处的小徐子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是知道太子跟娘娘二人的关系的。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虽没有正面接触,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比直接发生接触还要惊险刺激。


上头的樾帝阴沉沉地看了王一博一眼。神情虽不好看,却仍是点了一下头。


“太子说得没错。”他道,顿了顿,又看向俪夫人,“是你不懂事了。”


“……”俪夫人低头行礼,“是,臣妾知错。”


那几位掺和的官员也纷纷认错。


真叫人纳闷——陛下一向对俪夫人宠爱有加,今个儿怎会这样在众人跟前这样拂她面子?







一番波折过后,总算平定下来。开始好好地吃宴了。


好像每回,只要是肖盏参了宴,总免不了被拉到中心去,被所有人注视一下子,议论一会儿。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看来以后还是想办法别让他参加了,就该好好地关起来,藏着只给自己看。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想着。


抬眼一瞥,正见肖盏小心地拿了块枣泥酥,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轻轻慢慢地嚼着。


光知道吃这些。正餐一点儿不吃。


大抵是被他特地叮嘱过,肖盏这回知道抬脸看他了。周围人多眼杂,二人目光只短短一个交汇,肖盏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王一博却没什么心思回应他。


他盯着肖盏的脸,像是上面找点儿什么痕迹出来。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这喧闹与宴会上宾客尽欢有所不同,带了些惊恐和惶急的呼喊。不少人察觉到异常,停下了说笑和吃东西的动作,纷纷望向声音来源。


有人急匆匆地从后面跑进来,道:“王爷,大事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见状,最上头的樾帝眉头一皱。


豫王则猛地站起了身。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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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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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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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49

太子x妃子


说这话的时候,肖盏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这句末了,他似乎觉得再多留也无益,便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殿下好好休养。”


“回来。”


王一博道。


他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回过味,弄清肖盏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脸色沉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次重复了,但肖盏依然十分耐心,还体贴地放缓了语速:“去跟,七皇子,要解药。”


“你跟他要解药?你怎么跟他要?”


“这个,殿下就不必过问了。”


肖盏答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拨着自己领口上的小绒球玩。


他总有些撇不掉的小动作,譬如绕头发,譬如玩自己身上的饰物。今天没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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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肖盏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这句末了,他似乎觉得再多留也无益,便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殿下好好休养。”


“回来。”


王一博道。


他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回过味,弄清肖盏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脸色沉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次重复了,但肖盏依然十分耐心,还体贴地放缓了语速:“去跟,七皇子,要解药。”


“你跟他要解药?你怎么跟他要?”


“这个,殿下就不必过问了。”


肖盏答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拨着自己领口上的小绒球玩。


他总有些撇不掉的小动作,譬如绕头发,譬如玩自己身上的饰物。今天没戴银饰,只能玩衣领上缀吊着的那几个绒毛球。雪白的绒球,被同样白皙的指尖拨来拨去,画面是可爱的,但此时一旁的人无心欣赏。


肖盏继续说:“应该过几天吧,我等一下去跟李大人说一声,过几天他们去我那里拿解药。”


“你跟七皇子,什么关系。”


王一博没理他的话茬,漆黑的眸子冷冷地凝住他。


“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就是你猜的那种关系。”


“……”


他猜的关系?他能猜什么关系?无非就是——


王一博道:“你最好跟我说清楚。”


若放在平时,他这副样子,铁定是很吓人了。可这会儿由于病情,提不起气力,尤其脸上还有高烧未褪的红晕,整个人显得毫无威慑感。


以至于这句“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也不像是威胁,倒像是……耍横。


肖盏被他这新鲜的模样勾起了些兴趣,原本准备说完这一两句就走,留他自己随便怎么想的,此刻却又忽然起了几分心思。


“还说清楚什么?”


王一博紧了紧牙关,“你要真敢跟他是那种关系,我现在就……”


就……


“杀了你”三个字,即使只是口头的威胁恐吓,也没办法对着肖盏说出来。


他转而狠道:“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肖盏笑了笑。


“你在生什么气啊。”他道,“幸好我跟他有关系,现在才能帮你要解药啊。不然,你怎么好起来。”


“谁叫你帮忙要了?”王一博气急,“我才不需要。”


“那你就好不了了。溃爻本身就很难医治。”


“那也是我的事。”


说了这么多,肖盏还是那副轻淡的神情,似乎根本没被说动半分,更不打算改变主意。


二人对峙半晌。


“……你若真敢去找他,”半晌过后,王一博复又开口,声音冷静下来,“你若敢去,我就把你那个小太监的腿打断。”


肖盏怔了一瞬,匪夷所思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王一博冷笑:“你第一天知道我不讲理?”


“那也不能这么不讲……”


“你就很讲了?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向我宣布一下你要去找王煜白了?”


“明明是跟你说解药的事情!”肖盏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让你帮忙要了吗?”


两个人都一脸气呼呼,房间里又是半晌的沉默。


“…我不跟你吵架。”


过了一会儿,肖盏轻轻吐了口气。顿了顿,又道:“反正,解药来了,我们就两清。你恨我骗你,现在我救你一命,就抵消了吧。在这之前,我也没有做过其他伤害你的事情。”


他道:“殿下不想见我,以后也就不用见了。”


“……”王一博:“你再说一遍。”


“两清。”肖盏重复,“以后不要见面了。”


王一博怒极反笑。


“好,好,不再见。”他咬着牙,恶狠狠道,“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跟谁就跟谁。待我铲除七皇子党之时,别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


——论起说狠话,果然还是王一博厉害点。


听听,听听,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趴在门外偷听的李威满脸痛心疾首。


蒙哲也在旁边。他昨天稀里糊涂地出来溜了一圈,什么也没搞明白,只好又稀里糊涂地回去练剑。今天又出来,听说那肖妃娘娘来了,便想着过来瞅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他是做不出偷听之事的,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李威的脸色随着里面的谈话内容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五颜六色,煞是精彩。忽而又痛心地皱成一团,仿佛吃了十个酸果,恨不得以头撞门。


这……这到底是在聊什么,怎么这般跌宕起伏?


还没等他多想,只见李威又猛地一下直起身,迅速退到了一旁。


门从里面被打开,肖盏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李威,旁边的蒙哲易了容,这张面皮他没见过,所以没认出来。


只听他道:“我要回去了。”


“娘娘……”李威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不该就这么让肖盏走,想了想,道:“娘娘难得来一次,要不要去看看丹丹?在后院里。”


肖盏每次一走,那幼虎后脚就会被毫不怜惜地扔回后院里,肖盏下次再来,才又抱回来,如此反复。


不过后院也没什么不好的。宽阔,舒服,吃了睡,睡了玩,那幼虎性子顽皮,没事还会捕点野鸟儿,自己一个也玩得开心。


闻言,肖盏似乎有些迟疑。这么久了,他其实对这小老虎也生了点感情,已经不再是对金丝雀那般,仅是觉得可用的活物,而真的是一只小宠了。


但最终,他还是摇头道:“不必了。”


李威低了低头,应道:“…是。”







回去时依然是周正护送,李威把一切安排妥当,才惴惴地进了内室。


“殿下,属下知错……”


擅自把娘娘找来,还落了个这么不欢而散的下场,他心里很是自责,“属下这就去领罚。”


话音落了,对面人却半天没有回应。


他抬起头,王一博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一脸恼火地在房里踱步,根本没闲心搭理他。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过了头,给吵清醒了,这会儿他竟难得恢复了些精神,走路都呼呼带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可身上又披了件又厚又绒的毛氅,像只团团转的熊。


“殿下……”李威小心地试探。


“居然敢跟我说‘两清’,还敢说‘再也不见’。”王一博道,语气里完全是不可置信,“他居然敢跟我这么说!”


“……”


“他还跟王煜白……”后半句哽在喉咙里,说不下去。


“殿下,”李威劝道,“请冷静。万一娘娘说的是气话……”


王一博一仰脖子,咕噜咕噜一大口冷茶灌下去。


“他今天就是特地跑过来跟我说这件事的?”他复又恨恨地磨牙,“还一直站得那么远,我能吃了他不成……”


王一博越想越气,内心憋着股火无法排解,猛一下抓起桌上刚饮完的白玉杯。


“殿下别…”李威下意识想抬手阻止,对方一记冷眼睨过来,那抬了一半的手又讪讪放下,“……请摔。”


可被他这么一搅和,王一博也没什么心情摔了,反手搁回去,又开始烦躁地在屋里踱步。


“喂。”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蒙哲靠在门框边,“你到底怎么回事,搞成这样?”


王一博动作停了停。


他转过头,几乎是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就已然收敛起来,恢复了常态。


看清靠在门上的人,他眯了眯眼,“蒙哲?”


尽管易了容,但王一博仍能从身形和动作习惯上认出他来。毕竟之前李威去让蒙哲出密室,就是王一博的意思,此情此情之下,也不难想到门口的是谁。


蒙哲点了下头。


“来的正好。”王一博道,边说边在床边坐下,“我问你些事。”


他并没有过问蒙哲的状况,脸上也一丝惊讶也没有。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总是这样,不会在些没有意义的对话上浪费时间,这会儿见到他,王一博心绪平了些,跟着就想起了正事。


蒙哲也从容道:“什么。”


“当年并州的瘟疫案,你记得多少。”


闻言,蒙哲的神色凝了凝。


并州汾阳瘟疫案——蒙家被扣下罪名的导火索。


而王一博要想要的那份文书,就是关于这一案的所有细节,证词,口供,以及上面的名单,尤其是当年那些负责审讯的人员。


现在原有计划失败,他必须开始谋另一条路了。







说话间,李威已经退了出去。太子和蒙将军若要聊这些,他是不便在场的。


正打算看看时间叫人煎药,这时,护送肖盏的周正回来了。


“头儿。”


周正从那门里出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岗位上去,而是忽然叫住了他。


“关于殿下和娘娘,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威看向他。


“当然,这只是属下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周正用词十分谨慎,四四方方的脸上也十分严肃,“如果不行,就当属下没说。”


“要说就说,不要啰嗦。”


李威事情还很多,没什么空闲浪费,于是道。


“属下跟姬无公子关系还不错,前些日子,姬公子跟属下说,他已经能够成功绘制娘娘的面具……他之前一直都画不像,但是现在已经练好了。”


周正的语气愈发谨慎,用词愈发斟酌,“以姬公子的能力,我想,他应该有办法……”







与此同时,隔了老远的太监厢房。


正翘着脚啃果子的姬无,突然打了个喷嚏。









————






小姬:小方害我!


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还是提一下哈,之前有说他跟小周关系好的,还跟人家取外号小方




可怜的太子,大吵一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娘娘甩了


被!娘!娘!甩!了!


病成这样,居然都不来哄哄人家,还一直站得离我那么远,我是会吃了你吗!




当然了,在蒙将军面前还是要无缝切换帅气模式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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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47

太子x妃子


肖盏在那死牢里待了近五年。


死牢里没有光,没有时辰概念,日子像一团粘稠的墨,混沌至极,一丝实感也没有。肖盏在这其中,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是不断研制,试验,研制,试验,重复且无望,像黑屋墙沿上的冰,发出一种颓败的灰白色。


很多时候,看着手下那些死去的囚犯,他会恍然生出一种自己也死掉了的感觉。


——死了。只是还未冷掉。


高远经常会进来看他,但只是看着,很少开口说什么。有时,他会当着肖盏的面给那位大瑨皇帝写信——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传信过去汇报情况,信的内容并不遮掩,不过肖盏也没兴趣看就是了。


他很早就觉察出来,高远不太...



太子x妃子









肖盏在那死牢里待了近五年。


死牢里没有光,没有时辰概念,日子像一团粘稠的墨,混沌至极,一丝实感也没有。肖盏在这其中,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是不断研制,试验,研制,试验,重复且无望,像黑屋墙沿上的冰,发出一种颓败的灰白色。


很多时候,看着手下那些死去的囚犯,他会恍然生出一种自己也死掉了的感觉。


——死了。只是还未冷掉。


高远经常会进来看他,但只是看着,很少开口说什么。有时,他会当着肖盏的面给那位大瑨皇帝写信——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传信过去汇报情况,信的内容并不遮掩,不过肖盏也没兴趣看就是了。


他很早就觉察出来,高远不太简单。大瑨皇帝把他留在这儿,说明他是深得那皇帝信任的,想要他帮忙督促。可他留在这里,这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怎么跟肖盏聊过蛊毒之事,不问情况,不催进度,一点儿都不上心,不像是个尽忠尽责的人。


肖盏问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问这话的时候,他们二人坐在窗边——说是窗,其实也就是顶端一个小洞口,隐隐窥得几分天色。高远的眼神在这天光里,依然暗沉。


但却笑得温和:“我想帮助你,阿盏。”


肖盏绕着衣服上的丝带玩,一声也没吭。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你是哪边的。”


“如果你想,”高远道,“从现在起,我是你这边的了。”







晦霭似乎散掉了一些,风依然刮得很大。


肖盏的长发被吹起来,黏在脸上,衬得他的脸色愈发雪白。


高远按着心口,另一手抬了抬,制止了想要出来的隐卫。


他缓了一口气,却仍是温和道:“不要生气了,我会想办法跟七皇子要的。”


肖盏慢慢走了过来。


他面对面地站在高远身前,语气很轻,和风一样冰凉,“如果没有呢?”


“会有的。”高远道,“天冷,早些回去吧。”


肖盏面无表情地看他半晌。


“嘶——”


心口又痛了一下,这一次很剧烈,高远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与刚才相比,像是临走前的泄愤,因为肖盏很快转过身,一句话都没说,准备离开回去。


“阿盏。”


那半跪着的人却又叫住他。


“下毒,不是我唆使的。我没打算真的害到他身上。”


肖盏笑了一声。这笑声很轻慢,夹在风里,尤其地冷。


“没有区别。”他道。


“如果王一博有什么事,我一定会算在你头上。”












王一博醒的时间不长,晚间的时候喝了点药,就又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太医给他开的都是温养的方子,起效慢,他还是在发热,到了半夜,竟发起高烧来。


李威给他敷冷巾,没一会儿就给捂热了,跑前跑后一大晚上,总算把热度降下了一些。


因为高烧,王一博的脸上泛出些不正常的红晕,双目紧闭,这样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的模样,显得柔软又脆弱,跟平时冷冰冰的形象相去甚远。


许是高烧,令人神智不清,他烧到后半夜,竟喃喃说起胡话来。


“皇姐…”


听到声音,床边的殷楚赶忙握住他的手,“太子表哥…?你醒了吗,你在说什么?”


“皇姐…”王一博蹙着眉。


——好熟悉,上一回他这样大病一场,还是蕙安的死。那时他也是发着高烧,说着胡话,陷在梦魇里,肝胆俱裂,却久久不得释。


仿佛切了个回环,他走一趟,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在这如履薄冰的十几年后,他终于又一次躺下来,痛痛快快地病一场,睡一觉,什么也不管,什么也顾不上,放任自己沉下去,沉到无人叨扰的地方去。


皇姐,你在那里吗?




殷楚唤了他大半天,却怎么也叫不醒他,李威这会儿出去找人煎药去了,小十六也被宫女抱回去了,她一个闺家小姐,哪晓得怎么处理。又喊了几声无果后,只好噌地一下站起来,出去喊人帮忙。


结果一出去,就在寝殿外的长廊上碰见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粗中不失俊朗,正是易容过后的蒙哲。


他刚从密室里出来。


之前他被抬起来的时候一直在昏迷,醒来就已经在密室里,故而他虽在那里面待了很久,但其实也并不知道这周边究竟是个什么地儿,只含糊地知道这应该是在东宫里。


陪同的侍卫引他出了密道,又出了书房,刚走到长廊上,就看见了跑过来的殷楚。


殷楚他是认得的。毕竟是王一博从小的未婚妻,以前再怎么也见过几面。


殷楚却不认识他,看他身上装束与侍卫无异,便把他当成了王一博的侍卫亲信——毕竟,能够进到这里的,全都是得王一博信任的。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拉着他就要往寝殿里走,“怎么办啊,太子表哥烧得好严重,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蒙哲本想挣脱她,闻言却神色一凜。


“什么?”


殷楚情绪当头,没有察觉异常,哭着继续说:“他一直在说梦话,我也叫不醒他……”


两个人一直来到王一博床前。




在蒙哲的印象里,王一博是一棵冷松。


笔直,坚硬,冷漠而毫无人情。这个人是天生的高位者,更是天生的独裁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尊贵自恃的模样,没有任何一丝撼动的可能。


父亲被斩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冷酷地看着。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是那副模样,似乎他也只有那副模样。


怎叫人不恨……怎能不恨。


——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躺在床上的,是王一博么?


“喂,你怎么……”


蒙哲下意识就要开口,余光扫到旁边的殷楚,自己现在身份不能暴露,硬生生地改了口,“……殿下怎么了。”


“发高烧了啊,你看不明白吗?”殷楚急得跺脚,“怎么办啊?”


“……”


幸好这时,出去煎药的李威回来了。


那引蒙哲出密室的侍卫已经给他通报过,蒙将军出来了,现在应该在寝殿。故而他进门面对蒙哲时,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或者说没有功夫惊讶,放了碗,就赶紧去床边看王一博的情况。


“殿下?殿下,醒醒……”


他自然是不敢摇晃王一博的,只能伏在那儿唤。




殿下。


王一博在昏睡中紧紧蹙着眉。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整个的状态显得很吓人。


殿下,殿下——


他陷在一个黑雾般的梦境里,蕙安的脸在他眼前交错浮现,挣扎不出。俄顷光影同湮,他听到有人唤他,唤他殿下,一声一声,有时带着泣音,有时又轻软地撒娇。


殿下……


须臾,一道身影自雾中浮现,影影绰绰,他在梦中受了蛊惑,跟着那身影走出去,却又掉入了另一个冰冷的寒窟。


而黑雾未散,那一声声的轻唤也没有停止。他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再找到那道身影。


不知为何,他蓦地生出一种无力的心痛感。好像有什么正在走远,正在失去,而他无法遏止。


因发烧而略显干裂的嘴唇微微开阖,喃喃轻语。


“…盏盏。”


——盏盏。


听清他在说什么,李威神色微僵。


殷楚站在床边,没有像他一样伏下去,并没有听清这一声,只是道:“李大人,我们要不要再去把陈太医请过来呀?”



梦境沉在虚空,虚空中的人沉在梦障里。


其实,他那么聪明的人,何尝不知,何尝不懂……他对肖盏,究竟是什么感情。


他只是在生气,只是很失望。


“盏盏……”


多年来如履薄冰,他又怎么能、怎么敢……轻易对肖盏表达出“爱”。


——爱。


爱不是个好东西。


爱让他生有所依,处处缚手缚脚。爱把他的灵魂时时架在火上烤,烧作一段扭曲,再也找不回原本的样貌。他是天之骄子,皇权之子,一踏一城,一覆一国,那样杀伐果决,那样意气风发。


恼怒,失意,妒忌,无措……这些情绪,原本跟王一博丝毫沾不上边,而今竟成为王一博扭曲灵魂的大半组成。


这个爱上了肖盏的王一博。


爱真不是个好东西。


“盏盏……”


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盏盏……”





梦魇之外,李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最终,他叹口气站起来,一转身,却正好对上殷楚的目光。


这么多声,殷楚耳朵再不好也听到了。她疑惑地问李威道:“他说什么?”


“这——”他一时语塞。


糟糕,方才一直在想殿下和娘娘的事,都忘了楚楚小姐还在旁边……


这可如何是好。


“……粘,他说粘。”


正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后面一直在沉默的蒙哲,忽然在这时开口,“殿下流了太多汗,觉得身上粘。”


“是是。”李威反应过来,虽对蒙哲会帮忙解围颇感意外,却也顾不得太多,赶忙道:“还请楚楚小姐回避一下,属下给殿下换身衣服。”


殷楚被他们搞得云里雾里,她其实并不知道肖盏的本名,只知道是肖妃。故而王一博喊的是什么,她也确实听不出来,只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过李威一向是老实性子,从来不会说谎骗人。尽管内心疑惑,但还是点点头,顺从地出去了。


待殷楚离开,李威复又跪伏下去,对着仍在昏迷中的王一博,用一种既心疼、又恳切的语气道:“殿下,属下去给您把娘娘找来,属下去把他找来好不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蒙哲拧着眉头道。


他知道的,其实也并不比殷楚多多少,眼下这情形,除了不解还是不解。王一博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是跟那肖妃娘娘怎么了么?发生了什么事?


李威道:“将军,眼下情况,实在不便与您多说。待属下处理好过后,再与您细细解释。”


“……”


蒙哲张了张口,看着床上的王一博,最终沉默下来。






外头风声更大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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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 45-46

太子x妃子


45


观景园旁一处亭台,积雪在勾檐上堆了厚厚一层,时不时一两簇掉下来,落入下面的草圃里,发出的细响显得很静谧。这座亭台三面环草圃,只一个方向有条通往这里的小径,更远处是湖,四周分外僻静。


七皇子端坐圆桌一侧,另一人坐在他对面,二人正在对弈。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各踞一方,呈咬合之势,难舍难分。他指间夹着一枚黑子,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似在沉思。


这时,一名宫女低着头,匆匆朝这边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随后附耳到七皇子耳旁,悄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七皇子敲桌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点一下头,示意宫女退下,...


太子x妃子




45








观景园旁一处亭台,积雪在勾檐上堆了厚厚一层,时不时一两簇掉下来,落入下面的草圃里,发出的细响显得很静谧。这座亭台三面环草圃,只一个方向有条通往这里的小径,更远处是湖,四周分外僻静。


七皇子端坐圆桌一侧,另一人坐在他对面,二人正在对弈。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各踞一方,呈咬合之势,难舍难分。他指间夹着一枚黑子,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似在沉思。


这时,一名宫女低着头,匆匆朝这边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随后附耳到七皇子耳旁,悄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七皇子敲桌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点一下头,示意宫女退下,继续看棋盘。片刻,他手里的黑子终于落下,同时开口道:“东宫那边的消息,说太医院的陈太医上午被请过去了一趟。”


他对面的正是高远。


听他说了这句,高远神色并未有什么波动,只是看着棋盘,说:“殿下这一步走得好。”


七皇子笑了笑。他生得白净,笑起来儒雅中带丝腼腆,倒像个文弱书生。朝中人原不看好他,毕竟太子能文能武,性格强硬利落,七皇子不会武功,又是个挺好说话的性子,总让人觉得不是个能干事的料。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抛去一众皇子王爷,竟是他跟太子斗了个对等。


他道:“还不算好。”


说着,悠悠举过一旁的热茶,“下一步更重要。”


高远也笑了一下。须臾,白子落下,在一个极刁钻的位置,形成围困之势,将黑子半包于内,情势陡然逆转。


他道:“还走这一步的时候,就先不要急着看下一步。”


七皇子抬眼,眉梢微微一挑,不语。


高远此人,是个根本看不透的。谁也不知道他在考量些什么。


最开始,高远跟他并没有关系。这个人出身神秘,被樾帝一直带在身边,哪个党派都不偏,稳稳立在漩涡中心多年。他知道太子之前有找人接触过他几次,似乎有意拉拢,只是高远没有接枝。


七皇子原本也不抱念想,但没想到,最后竟是高远主动找的他,表示愿意与他交易。他将以身份之便,协助七皇子,但相对的,七皇子须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至于这条件是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说。


七皇子问过高远:“你不是父皇的人么?”


高远答:“我不忠于任何人。对您也一样,所以不要过多信任我。”


虽是这样说,但为了表示自己归顺的诚意,高远主动向他暴露了自己和肖盏的关系,并带来了文书的情报。


这文书,是先帝亲笔批阅过的一份证词,事关当年的蒙家灭门案。高远暗示,若能得到这份文书,公示出来,再暗中谋布舆论线,便足以动荡当朝。不过,至于文书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还说,太子也有偷文书的计划,如果没猜错,应是在蕙安公主忌日那晚,因为这一晚樾帝不在,是最容易成功的。须要抢在他之前。


然而,他的人却不如王一博的人会办事,派出去的大太监这么多天都没成功,就连文书在哪都没摸清。眼看忌日将近,七皇子决定铤而走险,派手下装成刺客阻拦。无论怎样,先阻止王一博再说,只要王一博没成功,其他的可以再从长计议。


换言之,昨晚七皇子的人,目的根本不在于偷文书,只在于阻拦计划。将他吸引过去,最好能让他受伤,延缓他的计划进度。昨晚王一博的每一步,装作发现刺客、与之交手,其实都在七皇子的算计之内,现在他受了伤,中了特制的毒,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威胁,确实是一步好棋。


接下来,他便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摸索自己的下一步。




七皇子又拈了一枚黑子,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若那肖妃,真的可以拿捏住太子……”


“劝您最好不要,殿下。”高远温和道,“若非万不得已,请不要动到肖妃身上。”


“为何?”七皇子挑了一下眉。


他的一根手指点在棋盘上,意有所指。


“如果计划顺利,肖妃会是一步好棋。”


“不。”高远摇头,淡淡道,“您不明白,肖妃根本不是受人掌控的棋子。”


“他会反过来控制你,成为执棋者。”








太子中毒不是小事。饶是李威等人有心想捂消息,却也根本没有办法,不出一日,这消息便飞遍了宫里。


说是太子昨晚与那伙刺客交手,中了奇毒,今天才发作出来,太医跑了几趟都没能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毒,情况很不乐观。那个逃走的刺客领头到现在还没抓到,完全不清楚事情真相如何,宫中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王一博躺在床上,双目紧阖,像是睡过去了。


他极少有这样的时刻。


太子谨慎多疑,从不在别人面前睡着,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是一副冷峻沉着的模样。而今却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着,这种虚弱的模样,简直都不像是他了。


别说其他人,就连李威,也没见过几回自家殿下这个样子。


他不安地来回踱步,看着寝房内几个太医忙前忙后,一会儿神色凝重地围在一起讨论,一会儿又一个个地在殿下床前把脉探看,整整一天一夜过去,居然还是没看个结果出来。


更糟的是,到了第二天,王一博竟微微发起热来。


面对着几个一脸为难的太医,李威忍不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一点都没看出来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陈太医拱手道:“回李大人,臣等不敢妄下定论,还请准许臣等再回去查阅,商榷一番。”


皇后在旁边道:“目前有什么结论,陈太医直说罢。”


她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带了小十六一起。蕙安忌日刚过,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己身体也一直不好,甫一听闻,差点也昏了过去。


樾帝也派了人来探望,素来冷清无声的东宫,头一回挤这么多人。但李威思及王一博的作风,并没有让太多人来寝殿,只有皇后和小十六进来了,其他人都留在了前头的大殿,权作客人一样招待过便罢,连靠近都没让。


太子的脾性……谁人不知。他断然不会给别人看自己虚弱无力的模样。


陈太医道:“回皇后娘娘,微臣也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从太子殿下的症状来看,很像是臣以前听说过的一种毒,名作‘溃爻’。此毒并非产于中原,是从东瀛那边传过来的。”


此毒甚诡。溃爻本身并不害人性命,若平常人不小心碰到,甚至都没什么效用,可一旦身上有伤口,伤口沾了这毒,便会无法痊愈,反复加重发烂,无论怎样都好不起来。在这样的长期折磨下,人的身体才会慢慢变虚弱,中了此毒的人,最后大多都是死于伤口感染引起的其他疾病。


李威道:“这……如何治得?”


“还不能下定论。”另一太医道,“溃爻是让伤口不愈,反复溃烂感染,由此引起并发的疾病,于身体是个缓慢侵蚀的过程,而对于体魄强健的人,一开始甚至不会觉得有异常,只会觉得伤口久久不见好转。但昨日殿下便开始咳血昏迷,今天就开始发热,与溃爻的初始症状有不符之处,故而臣等不敢确定。”


“或者……”


陈太医思索片刻,又道:“殿下近来是否太过劳神过度,是否因为什么事情郁结于心?”


闻言,李威神情微怔。


陈太医继续道:“若是身体早就梗了郁气,却强压着不去调养,平日劳神劳心,再碰上溃爻,精神状态一松,病气一下子全压过来,也是有可能的,咳血发热,就也许是这个原因。”


李威回过神,问:“会不会是别的毒,只是症状像溃爻?”


另一太医:“溃爻作用特殊,症状上也很有辨识度,据目前所载,还没有任何一种毒也是这样——但,也不是全无可能,还望允许臣等回去,再作细论。”


他们给王一博开了些抑热抗染的方子,暂且调理着,随后便一一告退。


小十六趴在王一博的床边,看着向来威风潇洒的太子哥哥一动不动地躺着,大人们在交谈什么他听不懂,只看到那几个人一走,皇后就叹气,眼睛一眨,几颗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滚:


“母后,太子哥哥会死吗?”


皇后轻斥:“说什么呢。”


她毕竟不能在东宫久待,坐了一阵,还是得走。


小十六不肯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待在这里陪着王一博,于是皇后拜托过李威好好照顾王一博,便离开回去了。


七皇子也来过一次,和其他皇子公主一起来的。无论暗潮如何汹涌,明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持。不过他们也没能进到寝殿来,和其他官员大臣一样,只在前殿坐了坐,喝了几口茶,就算是“探望”过了。


人来又人去,总算是又安静下来了。


李威心里很着急,可眼下,除了老老实实按着方子煎药,等太医的消息,好像也没有什么法子可做,这偌大一个东宫里,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照顾殿下,其他下人,无论丫头小厮都近不得这里,故而今天一整天,只有他一个人转来转去地忙,事情很多走不开,小十六独自坐了很久,有些无聊了,在内室里逛来逛去地看。


不小心在柜上摸到一个精巧的小盒子,他好奇地打开来,里面是一个蓝色香囊,还有一个漂亮的宽银镯子。


刚巧这时,李威端了药进来,见状赶紧阻止:“十六皇子,这个不能碰!”


“为什么?”


虽觉不解,但小十六还是很听话,乖乖地放下了。


李威松了口气,这才端药上前,小心地喂昏迷的王一博饮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外头有人守着,还是皇帝那边的人,连小徐子进出都觉得不自在,更别说肖盏了。他本身也不是喜欢外出的人,现在这状况,更是一步都不想迈,整天都窝在自己房间里,哪儿都不去。


晚间,小徐子回来,带来了太子中毒昏迷的消息。


肖盏正在翻书,闻言愣了愣,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就让小徐子退下。


小徐子本来很急匆匆,想着太子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阿盏肯定会担心难过,说这事时,还仔细斟酌了好一会儿语言,可没想到肖盏的态度这么平静。他惊讶又不解道:“你不担心吗,阿盏?”


“担心也没有用。”肖盏道,“我过不去。”


“可是……”


“你先出去吧。”他复又道。


小徐子犹豫了一下,看着肖盏又低下头去,明摆着不想多谈,便也只好躬躬身,退了出去。


肖盏目光仍是落在书页上,然那一页,却是久久没有再翻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合上书,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中毒……昏迷?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肖盏眉头微蹙。


现在这般境地,短段时间内应该都见不到王一博了。他没有办法过去,李威等人也没有办法来,樾帝派的那些人,说是只守在外面,为了看顾他的安全,谁知道有没有其他目的,怀疑什么,监视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敢轻举妄动。


院子被围,相当于最后一丝可能性也斩断了。他之前还会盼一盼,也许哪个时候,李威或者周正会突然悄悄过来找他,一切还有回缓的余地——可现在,什么余地都没有了,仿若一下子置身孤岛。


方才那句“担心也没有用”,没有别的意味,是真的确实如此。


物是人非,只短短几天,恍然一下,就感觉什么都变了。


……


他抬了抬头,一眨不眨地望着漆黑的夜幕,神色不明。


或者,高远那边…?












46







虽忙得昏头,但李威心里还记着另一桩事。


密室里的蒙将军,该让他出来走走了罢。


事实上,前些日子王一博就已经提过,要他问问看蒙哲愿不愿意出来。他现在身体状况好转许多,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整日闷在暗不见光的密室里,也不太好。横竖现在姬无在,有那些人皮面具,蒙哲大可以随便找张脸,大摇大摆在东宫里生活,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李威当时不解:“您放心蒙将军出来么?”


在他印象里,殿下可不是这么个作风。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去考虑蒙哲舒不舒坦,为了不生麻烦,应该会直接让他在密室里待个一年半载,事成之前,完全不闻不问才对。


他这么问的时候,王一博只是说了句:“不是还有盏盏在这里。”


结果第二日他还没来得及说,又因为调查那些事件离宫出去了,再回来,就是天灯节那件事,殿下和娘娘闹了矛盾,一个一边,搞得他也心力交瘁,再看蒙哲,整天就在密室里练剑,专注得谁也不理,也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还是问一下吧?问一下,看他的意愿,愿意出来就出来,不愿意就继续待着。


密室里,蒙哲正坐在矮凳前擦剑,剑身被抹得锃亮,映出一双凛黑的眼。


听完李威的话,他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问了句:“那位肖妃娘娘,去哪了?”


这一段时间,肖盏都没有再到密室里来。他近来整日整夜练剑,想快些恢复战力,没什么心思去管其他,只是李威这会儿下来,他才想起来很久没见那个娘娘了。


李威道:“娘娘回去了。”


“哦。”


蒙哲继续擦剑。


“将军,密道门的右下方有一圆形浮雕,只需按住那里,向左扭一下,就可以从里面把门打开。将军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


李威道。对于蒙哲,他一直都是恭敬的态度。


告诉了对方自行打开密室的方法,又留了张人皮面具,他惦记着上头的事,便很快起身准备告退。


蒙哲仍是低头擦剑,没有再说话。





足足又过了一整天,王一博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他先前一直在发热,喂了药之后有好转,但一直没有回复正常热度,时断时续,叫人完全松不下劲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更是疼得要炸开,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呼不上气的难受。比起这些,伤口的疼,好像都微不足道了。这让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太子表哥!”


耳旁忽地炸开一道女声,一个娇妍的身影扑了上来,一边紧紧抱住他,一边带着哭腔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正是许久不见的殷楚。


她是今早上才听到这消息的,当下顾不得其他,叫了马车就急匆匆进宫来了。


离他们成亲的日子不足七日,殷楚这一段日子都在忙着看嫁妆,虽想念王一博,可府上嬷嬷说成亲前夕最好不要太频繁见面,寓意不好。她想有个好寓意,才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愣是一次都没有再进宫来。


却没想到,马上就要到日子了,竟传来了王一博受伤中毒的消息。


殷楚哭着道:“怎么会这样啊太子表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谁把你伤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哭,旁边的小十六就忍不住跟着哭。一男一女,高高低低地在王一博耳边哭,吵得他差点当场发作。


他皱着眉头,重新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些,道:“李威在哪。”


“殿下,您醒了!”


正在这时,李威听到这边的哭声,匆匆赶过来,见王一博睁着眼,有些惊喜,又颇有些小心,道:“可有哪里不适?”


不适。哪里都不适。


王一博不想说话,费力地撑了撑身子,殷楚立刻上前来扶他,小心地将枕头立起来,让王一博靠在上面。


身体完全使不上力,伤口也像被什么烧灼着一般,刺痛难耐。王一博看向李威,眼神里有询问之意。


“殿下,您是中了毒。”李威道,“那日与刺客交手,对方剑上抹了毒。”


“……”王一博看了一眼殷楚,“你出去。”


“我不要。”


殷楚当然不依,守了他那么久,担心了那么久,结果王一博醒来,一句话没跟她说也就罢了,现在一来就叫她出去,不明不白的,她怎么肯听话。


王一博皱了皱眉。


李威见状道:“楚楚小姐,殿下不是要赶您走的意思,只是让您暂时出去一下,许是有什么要事谈。”


他知道这会儿的王一博肯定没什么耐心依着谁哄着谁,毕竟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佳,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语气听着像赶人。殷楚铁定要误会,这才赶紧帮忙解释。


听了这话,殷楚的神色才缓和,顿了顿,说道:“那好吧,我等一下再进来。”


说完,拉着旁边眼巴巴的小十六就出去了。


王一博醒来后一直都是那副神情,对周围什么反应都没有,来了谁,没来谁,一点儿都没过问,好像他并不关心自己醒来后旁边会是谁,更不关心谁会在意他,会来看望他守着他。他向来是这性子。


待殷楚出去,他撩了撩衣袖,看见一片发黑发肿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肉上尤显可怖。


“什么毒?”


“陈太医给您看过,说是‘溃爻’。”


李威简单向他介绍了一下溃爻,但另外的,尤其那番“劳神过度、有事郁结于心”的言论,他并没有跟王一博提。同时,又说了一些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不过没什么重要的,便只是略略一两句就过。


王一博神色阴冷地盯着那伤口,好一会儿,才沉沉道:“……王煜白。”


王煜白,七皇子的名字。


敏锐如王一博,听完李威的叙述,怎么会想不通这其间门道。


李威道:“殿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捋下袖子,淡声道:“不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王一博道,“等他的下一步动作。”


“…是。”





听说太子殿下醒了,陈太医很快又携着药箱赶了过来。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讨论,他们大抵是已经敲定了结果,甫一进门,先探了探脉,看了下王一博的情况,随后又是洋洋洒洒一大串方子。


王一博披衣坐在床上,一直没有说话。


陈太医边写方子边道:“太子殿下,近来可有烦郁之事?”


李威闻言,在旁边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问。


作为宫中的太医,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蠢到哪儿去,陈太医见状,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住了口。


反倒是那头王一博道:“什么意思?”


“嗯……”


太医登时犯了难,看看李威,又看看王一博,不知是该说不该说。


最终,他还是开口道:“恕微臣直言,太子殿下,您目前的情况,很大原因长时间劳累过度,同时有郁气堆结在心,这才导致的。关于溃爻的治愈,书上没有记载,臣等一定尽力为殿下找寻解毒之法,这段时间,您切记要好好调养身体,千万不可操劳,也不可动气,这样才可延缓溃爻的蔓延。”


这意思很明确了——王一博完全是又累又生气,这才倒的。不然,光中这个毒,是不至于此的。


王一博没说话。


躺了这么久,醒来后当然得填填肚子。李威出去找厨娘了,殷楚则回到床边,看着王一博的神情,张了张口,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王一博抬了抬眼,“什么。”


“表哥,我们……”她咬了咬唇,“我们婚礼的事,怎么办呢?”


不足七日了。王一博这身体状况,还能成亲吗?


还是要延后……


王一博道:“再说吧。”


“……”再怎么难过不甘,到底也不是真的不明事理,殷楚最后只能点头,说会派人给爹娘传信,再作商讨。


婚礼的筹备,王一博是自始至终都没参与过的,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推延,殷楚那边,却是有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准备。


正低着头想事情,又听王一博唤道:“楚楚。”


“嗯?”


“跟我成亲,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你……”殷楚一时顿住,女孩子对这些话总是很敏感,“你什么意思?”


“……”王一博侧着脸,良久,才淡淡道:“没什么。”


她还想追问下去,想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了,但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让她觉得不能多问。


否则,可能会有不好的答案。


她等待了这么久,王一博的冷漠,不闻不问,什么都忍过来了。其实少女心思何其敏锐,对方究竟想不想,上不上心,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出来的。但是,只要没在明面上说,只要不戳破,她就可以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清楚,满怀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只要不戳破。









风刮得很大,连绵的阴天,飘雪又凝霭,天色一直都是晦沉沉的。湖边那处亭子,在暗霭中没了晴朗时的崇凛,朦胧隐阴,将里面的人也掩得不甚明显。


高远慢慢踱至亭子外,四周静谧无声。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要同我见面。”


须臾,他开口道。


肖盏坐在亭子里,捧着一杯热茶,正在轻轻地吹。宽大雪白的斗篷兜帽,衬得他脸格外的小,衣服上一簇一簇的绒毛团随风轻动,端坐在这雪景中,整个人仿佛也带了些冰雪的质感。


“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他淡淡问。


高远的联系方式,他一直都有。为了方便,高远留了自己的暗卫在固定地点,只有小徐子知道。之前两人用信交流,小徐子就是这样取的信,同样,他也可以这样帮肖盏送信过去。


换言之,高远,他一直都是想见就能见。只是,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主动给高远寄过信,没有约他见过面。算起来,上一次谈话,还是楼兰王来,放烟花的那晚。


只要是跟高远说了想见面,高远自会想办法安排好一切。肖盏原先顾忌院子外面那些人,不过后来发现,他出门,那些人是真的不会跟,至少明面上不会跟。


——至于暗地,高远的隐卫会有办法解决的。


高远笑了笑:“是太子殿下的事吧。”


茶叶被吹开,很快又漾回来。


肖盏盯着杯子,好一会儿,慢慢道:“把解药给我。”


高远道:“这是七皇子的人从东瀛带来的毒,解药我怎么会有呢。”


肖盏没说话。他吹了一会儿茶叶,觉得没意思了,才站起身来。


下一瞬,高远突然身形一歪,似乎一下子站不住,不得不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树干。


细密的刺痛感从心口处蔓延,极快地游走在四肢百骸。


“……阿盏。”


肖盏从不会轻易对他催蛊。从很多年前种下,一直到现在,催蛊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得完,今天竟是一言不合,直接就跟他动了法。


不出一会儿,刺痛感开始平息,体内的蛊虫渐渐安静下来,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警告。


但——恰巧是这一小下警告,让他很快明白过来。


肖盏在生气。很生气。


他仍是看着高远,清丽的脸上没有表情。


“把解药给我。”他说,“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




感谢上一章的打赏










糜花

折骨 44

太子x妃子


王一博离开了。


他踹醒了睡得正香的小徐子,让他帮肖盏处理,自己走了。白衣隐没在茫茫夜色里,虽未有一句决绝语,却给人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失望。


小徐子本来还迷迷糊糊,一看肖盏的样子,顿时就给吓得清醒了。


他连忙冲回隔间,翻箱倒柜地找药,捧了一堆瓶子出来。肖盏仍是坐在床上,小腿上的淤青触目惊心,他身子向来娇气,很少受点什么伤,这么一大片淤青,小徐子给他涂药的时候都不太敢上手,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侧着脸,望着房间某处,不声不响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了?”


肖盏疲惫地撑了...


太子x妃子












王一博离开了。


他踹醒了睡得正香的小徐子,让他帮肖盏处理,自己走了。白衣隐没在茫茫夜色里,虽未有一句决绝语,却给人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失望。


小徐子本来还迷迷糊糊,一看肖盏的样子,顿时就给吓得清醒了。


他连忙冲回隔间,翻箱倒柜地找药,捧了一堆瓶子出来。肖盏仍是坐在床上,小腿上的淤青触目惊心,他身子向来娇气,很少受点什么伤,这么一大片淤青,小徐子给他涂药的时候都不太敢上手,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侧着脸,望着房间某处,不声不响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了?”


肖盏疲惫地撑了撑额头,一言不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日,有人找上了门。是一队侍卫。


说是昨晚宫里闹了刺客,到现在还没捉到,陛下派出去的人追了一夜都没有消息,便怀疑那些人还藏在宫里,这会儿正在挨地搜查,所有娘娘的宫殿都没放过,包括这向来不涉争的肖妃。


领头的那个态度很客气,问小徐子昨晚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小徐子自然是说没有。一番盘问过后,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正准备关门送客,却又见另一队侍卫走了过来,最前面的,竟然是范公公。


范公公一脸笑眯眯。这老太监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副表情,有时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戴了个笑面人皮。


他先是冲那准备离开的领头人点了点头致意,待先前那队侍卫离开,他两手揣在袖子里,语气和蔼地问小徐子:“肖妃娘娘可在?”


见这阵仗,小徐子有些不安,赶忙跑回屋里去叫肖盏。


昨夜那一番折腾,肖盏精神很不好,到现在都还在床上没下来。范公公仍是很耐心,不声不响地在外面等,直到肖盏收拾好走出来,他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对方一瘸一拐的身形上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无事。”肖盏在他面前站定,推开小徐子搀扶的手,淡淡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范公公的眼睛便转向小徐子。


虽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怪罪的意思。大瑨规矩很重,遇事讲究一归一,这娘娘摔伤了,第一降罪的肯定是身旁的侍从,尤其这几日陛下对肖妃娘娘很是上心,若让他知道了,可指不定要怎么处理。


小徐子正吓得不知所措,只听一旁肖盏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养两天就好,不要告诉陛下。”


他问:“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范公公?”


“哦,是这样,”范公公收回目光,笑道,“昨个儿不是出了点事嘛,陛下想着娘娘这里偏僻,又没什么守卫,担心娘娘安危,便派了队人过来,暂且看护着。”


肖盏蹙了下眉,“什么?”


“娘娘请不要误会,陛下是一番好意。”


看他不是很欣然的模样,范公公像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陛下特地吩咐了,他们只守在院子外面,怕有什么危险人物,不会进来打扰娘娘,娘娘还是像以前那样过,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至于这些人,陛下的意思就是派给娘娘了,娘娘尽可随意使唤。”


这话诚意很足,表示樾帝依然会遵守之前“不打扰不涉足”的承诺,给肖盏绝对私密自由的空间,让他继续自己的研究。但因为刺客没抓到,担心肖盏的安全,所以还是要派一队人在外头守着。


……确实是一番好意吧。


肖盏道:“不用。”


“娘娘,最近真的不大安全。”


肖盏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又落在那些面生的侍卫上,说:“我不习惯有人守着我。”


见他坚持,范公公便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娘娘,这是陛下的命令,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请娘娘莫要让咱家为难……若娘娘有什么不愿,还请亲自去与陛下说吧。”


他显然是吃准了肖盏肯定不会真的去找樾帝,半迫半哄的,就把这事儿给定了。


临走前,还是没忘关心一下肖盏的伤势:“娘娘的伤,真的不要紧么?可要宣太医来瞧瞧?”


肖盏笑了笑。


“不必了。”


太医可能还不如他自己瞧。范公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作为樾帝心腹,他自然清楚肖盏会医术,便也不再客气其他,躬了躬身便告退了。









另一头,东宫。


王一博回来后就一直闷在书房里,没有踏出一步。


李威很担心他。这么大一盘棋,说掀就掀了,事发突然又应对紧张,也不知留下什么破绽没有,樾帝那样多疑的人,当时没回过味,现在冷静下来,指不定会怎么想。


现在的局势,对殿下太不利了。


还有,娘娘的问题……


“啪“的一声,有人打开门,啃着果子进来了。


姬无朝紧闭的书房门看了一眼,“没出来呢?”


李威点点头。


“啧……有个事儿啊,我刚刚出去,发现陛下派人把娘娘那小院子围起来了。”他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赶紧去跟殿下讨论讨论,有没有问题,他昨晚不是还在人家那里。”


李威惊了一下,“那……娘娘有危险么?”


“不知道啊,我又进不去,守得那么严,能远远看一眼就不得了了。”


姬无啃完了果子,一抛,果核掉进不远处的废盂里。他一会儿还得再出去,毕竟大太监这皮儿一时半会儿还卸不下,最多拈点空闲放松放松,很快就又要回去了。


“陛下没有宣殿下过去,应该与殿下无关。”李威沉吟道,“何况殿下一向谨慎……”


姬无扯了扯嘴角。


“这可说不准。你家殿下碰上那娘娘,什么谨慎都丢了。”


“何况,”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道,“殿下猜得到昨晚是七皇子,那七皇子那边,就猜不到殿下的意图么?陛下可能不知道,但七皇子铁定知道殿下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那里,这种心照不宣的东西,谁不会想啊。既然这样,你觉得他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先下手稳一步的那种?你别忘了,他还有个高远呢。”


姬无平时不大爱跟谁分析事情,他不想动那个脑子,但真分析起来,可谓是句句到点。


他先前就怀疑过肖盏是七皇子的人,若真如此,一旦七皇子猜出来他跟王一博撞了计划,彼此之间已是图穷匕见,拗下去就必有一方损失,那么,对于七皇子来说,最稳妥的,可能就是先想办法制住肖盏。


要做到也不难,他身边不是还有个樾帝宠臣。让高远跟樾帝建建议,吹吹风,岂不是易如反掌——当然,这也都只是他的猜想。毕竟樾帝也不是个没脑子没主意的,这么做,肯定还有他自己的考量。


至于这考量具体是些什么,他就猜不出来了。毕竟姬无也不知道樾帝和肖盏之前的事。


“既然您怀疑娘娘是七皇子的人,可为什么出了这事,他反而要将娘娘控制起来?这说不通啊。”


“……你认真的吗,李大人。这都想不通?”姬无有些无奈。


“眼下他唯一能迅速拿捏住殿下的东西,就是娘娘啊。多省事,多有效,不然你觉得,其他方面,他还有什么能先下手的。”


“这……”


李威刚要开口,忽听哗啦一声,书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王一博脸色沉沉,不知是不是受伤又一夜未睡的缘故,他形容有些憔悴,然气场分毫不减。他目光一看向姬无,“你说什么?”


“终于肯出来啦?”姬无笑了一声。他方才故意讲得很大声,就是给里头的王一博听的,“该听的你都听到了,现在怎么办,你说。”


王一博顿了顿,冷冷道:“不怎么办。”


横竖他们一伙,他们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王一博这个敌对方来操心。


李威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您不管?”


姬无:“对哦,差点忘了,你俩已经崩了。”


王一博横他一眼,没理,披着衣,慢慢往寝殿的方向走。


李威在身后看着。奇怪,殿下昨晚只是划伤了手臂,这对他来说是只是小伤,根本不影响,可为什么,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殿下脸色都这么难看?今天勉强去上了早朝,回来后脸色就更差了……


姬无也皱了一下眉头,跟上去,亦步亦趋地走在他后头。


“你怎么回事?伤心过度还是已经心如死灰?脸色怎么这样?”


王一博头也不回:“滚。”


“说真的,娘娘那边,你真的不管了?”


“……”


“看那些人的样子,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


“我说啊,要不还是偷偷去探探情况,娘娘那到底什么……”


王一博一下子刹住步子,姬无一不留神,差点给撞上去,幸而他及时收住脚步,抬起头,王一博铁青着脸,一双眼睛冷如寒潭。


他一字一顿:“不准,再在我面前提他……”


这时,李威也跟了上来。


他劝道:“殿下,您受了伤,昨晚回来就一直闷着没睡,还是先去歇息吧。”


王一博仍是盯着姬无,模样很是凶戾,若不是姬无,换作别人被他这么看着,铁定要被吓坏。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正要继续往寝殿走,却在下一瞬,不知为何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李威顿时失色:“殿下!”


姬无第一时间扶住他,难得收敛了神色,“怎么了,你怎么了?”


手不小心碰到王一博的前襟,有些湿润,他一惊,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血。


“喂,王一博……”








陈太医匆匆赶到了东宫。


太子的寝殿里,王一博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他刚刚才咳了几口血,脸色也近惨白。


陈太医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去为他诊治。昨晚太子的伤就是他给包扎的,李威这会儿便也是宣的他,只是宣了太医,还没有惊动其他人,樾帝皇后都不知情。他站在后头,姬无则随便易了个小厮面容,站在寝房外,耳朵认真听着房里的动静。


“这……”陈太医把了半天脉,神情愈发凝重,只见他忽然上前,扯开了王一博包扎的纱布,露出半道伤口,已然溃烂发紫,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威惊道:“中了毒?”


陈太医道:“很有可能是这样,那刺客兵器上有毒,只是发作慢,昨晚才没有发现。”


此番情形,实在叫人不敢掉以轻心。陈太医在床前里待了很久,忙里忙外,总算是暂时把状况给稳定下来了。


姬无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转身朝门外走去。


李威追了出来,避着太医,小声道:“姬公子,你去哪?”


“有事要忙。”


相比起李威一脸忧沉,他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李威顿了一下,低声道:“方才,殿下……”


他是想替王一博说说好话的,大抵又是打算劝一句“殿下就是这样的性子”。


“嗐,没事。他这样的我见多了。”姬无却摆摆手,满不在乎地打断他,“为情所伤一时缓不过来嘛,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都这样的,习惯就行。”


他边说边撕了小厮的面,露出本相,神色已然肃冷下来。


“我去七皇子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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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一章的打赏。














糜花

折骨 43

太子x妃子


翻翻书发发呆,一天又过去了。


天黑下来,外头又开始飘雪。临睡时,小徐子来敲门,问他要不要再添床被子,说这两天又冷了些。


铺床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阿盏,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再来接你啊?”


肖盏坐在一旁,盯着自己手腕,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他回过神,淡淡道:“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来了。”


“啊,为什么?”小徐子抖抖被子,“你们真的吵架啦?”


“没有。”


“那就是因为他要成亲了,所以不方便了?话说他真的会成亲吗,这对你太过分了吧。”


他自个儿喋喋半天,没等到回应,转头去看,见肖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


太子x妃子













翻翻书发发呆,一天又过去了。


天黑下来,外头又开始飘雪。临睡时,小徐子来敲门,问他要不要再添床被子,说这两天又冷了些。


铺床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阿盏,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再来接你啊?”


肖盏坐在一旁,盯着自己手腕,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他回过神,淡淡道:“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来了。”


“啊,为什么?”小徐子抖抖被子,“你们真的吵架啦?”


“没有。”


“那就是因为他要成亲了,所以不方便了?话说他真的会成亲吗,这对你太过分了吧。”


他自个儿喋喋半天,没等到回应,转头去看,见肖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白絮,似在出神。


总觉得阿盏有点不对劲……今天被陛下召了去,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一直在发呆。


虽然跟肖盏关系亲密,但樾帝毕竟跟王一博不一样,这帝妃之间的事情,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多问,只是铺好床,默默地出去了。


肖盏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觉得有些冷了,这才掩了窗,回床上去窝着了。





雪在半夜下大了,四周很安静,似乎能听到扑簌簌的落雪声,夹杂着呜呜噫噫的风,肖盏在这透骨的冷寂中裹紧了被子,他又开始做梦。


梦到雕栏玉砌,金柱红墙。他在长廊奔跑,避开巡逻的士兵,拨开一层层雪白的轻纱,赤着脚跑向皇宫城楼,天上下着大雪,风刮得像刀子,他却像全然没有知觉,顶着风雪,就那么爬上了城墙。


雪下得好大,落在头发上,衣服上,他在城墙上摇摇欲坠,好像风再大些就能直接刮倒。城墙好高,望下去只有一片苍茫的白,高度让他感到眩晕,手指扣着冰冷的石砖,细细的刺寒沿着指甲缝,在血肉里横走。


跳下去,跳下去。


跳下去就结束了,就解脱了。


……





他在睡梦中蹙起眉,环抱着裹成一团。小徐子添的被子好像并没有起到作用,他还是冷,冷得周身发痛,痛得他想醒过来,可深不见底的噩梦魇着他,一遍又一遍,他挣不出来,只觉得冰寒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那里满是冷汗。


屋子里没有点灯。肖盏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梦里,但身子另一侧暖烘烘的,原本冻得没知觉的脚被这温热焐着,渐渐舒服了些,熟悉的气息令人心安。他在黑暗中转了一下头,怔怔道:“殿下?”


没有回应。


来者沉默地睡在他身旁,肖盏看不到他,只能凭感觉侧了侧身,想要靠他更近。


他没有想到王一博还会来。


“殿下…”肖盏想抱王一博又不敢,只能攥住对方的衣服,生怕人走了似的。


“我有话想跟你说。”


“别说。”王一博开了口,声音很冷漠,“我不想听。”


他既然都肯来,肖盏哪里还会被这态度给吓到。


“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


王一博仍是不答。


他躺在肖盏的身边,仅是躺着,手都没有碰过来。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肖盏无法看到他的样子,也无法获知他现在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他很怕王一博突然间抽身离开,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攥着的衣服,转而抱住了王一博的手臂。


“你不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你,也没办法跟你说上话……”他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今天在御书房……”


“都叫你闭嘴了。”王一博冷冷打断他。


肖盏听话地住了口。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总让人觉得有点委屈。


房间复归安静。王一博在旁边,被窝很快热起来,先前肖盏睡了大半宿,都还是冰凉凉的,这会儿暖和了,他忍不住一个劲儿往王一博那边挨。后者倒是对此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凭肖盏把冻得发麻的手脚贴在他身上。


然而,这样没躺一会儿,王一博就动了动,似乎想要起身。


可肖盏抱得很紧,“你要走了吗?”


“松手。”


肖盏没放,就这么跟着他坐了起来。


他实在不是什么很会说道的人,尤其是在这种状况下。憋了半天,还是又只憋出一句:“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王一博说,“你不值得我生气。”


“……”肖盏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是看见了簪子的事吗?”


今天去御书房,王一博也在,出来后又碰到他,是不是被他发现少了根簪子,又误会了什么?


肖盏道:“是陛下说宜妃想要,就让我给了一根……”


“这样么。”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王一博就是一声嗤笑。


“这回怎么不说是‘陛下喜欢’了?”他不无讽刺道,“哦,父皇比较喜欢你的镯子,这簪子,就该换宜妃喜欢了。”


“是真的,”肖盏这才想起来上次问镯子的情景,一时百口莫辩,“我没骗你,真的是陛下说宜妃……”


“啧。”


王一博一个用力,把手臂扯出来,下了床。


正准备离开,忽听背后“咚”地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了床。


肖盏可没他那种夜行能力,没点灯就什么都不知道。王一博手一抽走,他下意识地又想拉住,结果看不见床边,就这么直接摔了下去。


——这回可不比那次故意扭伤脚,摔得那叫一个结实。一时也分不清哪里痛,他咬住嘴唇,愣是忍住了没哼。


但王一博还是很快折了回来。


身子一轻,他被人重新抱了起来,放回床上。紧接着,眼前一花,一下子亮了起来,王一博把灯点亮了。


突如其来的亮光,令肖盏不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撞入一双漆黑的眸子。


王一博正冷冰冰地瞪着他。


他平时大多穿深色,今日却是一身玉白锦衣。可这也没能让他气质柔和下一些,这么瞪着人的样子,还是吓人得很。


白衣……是蕙安公主忌日的原因么?


“殿下……”


肖盏正想说什么,他撩一下衣摆,在肖盏面前蹲下来。


“摔哪儿了?”这么问着,手上第一反应还是掀衣边,去看上回扭伤的那处,他道:“笨手笨脚的,养头猪都比你机灵。”


“不知道。”


“哪里疼你不知道?”


“哪里都疼……”


“……”


右边小腿上有一大片淤青,手臂也擦破了点皮,这还只是看露在外面的。王一博皱着眉看了半天,站起身来,发现肖盏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身上的伤上,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眼睛浅的缘故,每当他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什么,被灯光一晃,粼粼氤氲,总会莫名生出些泫然欲泣的味道来。


肖盏自己倒没这个意识,他还在高兴王一博折回来,这会儿看对方起身,又想跟他解释。


“我真的没有骗你。”他说,“真的是陛下说宜妃想要的。”


王一博只是道:“把那小太监喊起来。”


大抵是想让小徐子拿药来擦。


可肖盏在这床边坐着动不了,也不让王一博走,小徐子的房间住在偏院后头,怎么叫得来。


“你如果不相信我其他话,”肖盏执拗地拉住他一只衣袖,仰脸看他,“那你至少要知道,我真的不会害你的。”


“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王一博淡淡道,“你害不害我,结果都一样。”


横竖——都已经这样了。肖盏的动机,真实目的,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对王一博来说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自始自终都只是“欺骗”这一事实。他在乎的一直都只是这一点,所以当这会儿肖盏认真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且有种跟隔靴搔痒的烦躁感。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肖盏仍是恳切道,“我想跟你和好…”


王一博笑了笑。


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问肖盏:“你来大瑨是做什么的?”


这嘲讽,自然是因为知道肖盏肯定不会回答。


肖盏也确实答不出来。他望着王一博,目光流出几丝怯怯,两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说。


——既是这点真诚都交不出来,还在这跟我做什么样子?


王一博道:“我把那小太监喊起来。”


说罢就要转身。


“别走!……你别走……”肖盏一下子慌了,连忙捉住他一片衣角,“你不要走……”


他真的害怕,王一博一离开,就一直不到这边来,他没办法找他,没办法见他,连一个可以传递消息的渠道都没有。好不容易肯来,怎敢轻易放他走。


时限快到了,樾帝那边,不知什么时候会有动作,于他而言的意外,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也或许,还有很久。但唯一能确定的,他与王一博,有一天少一天,切身的流逝感让人恐惧,他真的不想在最后的时日,还是用这样的状态度过。


“今晚就留在这里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睡,我不痛了,不需要擦药,你不要去,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因为着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然而王一博沉默良久,最后却说了句:“肖盏,你知不知道,你副样子,实在丑态百出。”


肖盏一愣。


王一博转过身,眼神竟然有些怜悯。像是看了一场什么拙劣的表演,连反应都吝得再给。


“费尽心思留下我,为了什么?”他道,“为了七皇子好偷文书么?”


话毕,他冷笑一声。


“已经偷完了。看来你们消息没通好。”


接着,在肖盏惊愕的目光中,他微微掀了宽大的衣袖,露出包得严严实实的纱布一角。


肖盏:“……你怎么了?”


王一博漠然地看着他,不作声。








他一直没有透露给肖盏计划,没有提今晚偷文书的事情。


之前姬无虽警告过他,说七皇子可能也在觊觎那份文书,要他多考虑。但一年绝佳的机会可就这么一次,况且谋划布置了那么久,步步精密,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可能说不做就不做。


种种考量之下,王一博决定仍按计划进行。


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入夜,樾帝去到皇后宫中,御书房空无一人,守兵准备换班,一切都是最好的时机。正当他准备按计划行事,然而异变突生,竟有另一伙蒙面人偷偷潜入,正好就与他派出去的侦查侍卫撞了个刚好。


一切全被打乱了。


无奈之下,王一博只好迅速卸下伪装,回归太子模样,装作听到有人喊刺客后过去,再与那伙人交手。动静闹得很大,很快惊动了樾帝。缠斗中,他不慎受了伤,那伙人的领头逃走了,剩下的全是死士,被擒后立刻就服毒自尽了。


樾帝震怒,命令左右追查到底,兹事体大,暂时捂了消息,没有惊动更多人。王一博受了点伤,但暂时没有大碍,太医处理过后,樾帝给他立了个赏,便放他回去休息,继续处理其他事情。


幸而计划根本没来得及实施,什么都还没铺开,王一博言行也并无不对,好像真的只是恰巧经过,循声过去,没有丝毫破绽。


但另一伙人就不一定了,至少对王一博而言不一定。


虽没证据,但结合姬无之前告诉他的,一定是七皇子的人没错。他们竟也打算偷那文书,也挑定了惠安忌日这一天。


那么……肖盏,知不知情?


今晚的他,什么反应?








王一博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放下来。


“我真是小看你了,肖盏。”








——————




啵,真的很端得住。




这几天都在老家,没什么网,你们私信我可能不能及时看到,也不太好回


明晚还有。



感谢上一章的打赏



糜花

折骨 40-42

太子x妃子


40


“肖盏,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说这话的同时,他手上使了点劲,几乎把肖盏整个提起来。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声音依旧是冷的,沉的,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陈述,却比喊叫怒吼来得更让人惊惧。


肖盏抓着他的手指,却不敢用力气去掰,唯恐更加激怒他,只低声央求道:“放开我,殿下…”


开口承认的时候,他就应该做好承受王一博怒气的准备,可眼下一切,还是太超出预料了。他不太明白王一博想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


太子x妃子






40

 

 

 

 

 


 

“肖盏,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说这话的同时,他手上使了点劲,几乎把肖盏整个提起来。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声音依旧是冷的,沉的,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陈述,却比喊叫怒吼来得更让人惊惧。


肖盏抓着他的手指,却不敢用力气去掰,唯恐更加激怒他,只低声央求道:“放开我,殿下…”

 

开口承认的时候,他就应该做好承受王一博怒气的准备,可眼下一切,还是太超出预料了。他不太明白王一博想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这地方让他从身体到内心都极其的不适。

 

“回去说好不好?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在这里,我害怕…”

 

他竟还抱着能好好谈的期望。

 

王一博笑了一下。

 

“害怕?”

 

这话不知触到了他哪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痛得肖盏轻呼一声。

 

“是真的害怕,还是在跟我装可怜?”

 




这是他最愤怒的点。

 

每一次——每一次的肖盏,都是用这幅楚楚惹怜的样子,将他骗过去的。一边含着眼泪服软,一边不着痕迹地欺瞒否认。他自以为主导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被对方玩弄操控。

 

他哪回没有给足肖盏机会……甚至,手镯那次,他都没有细问,更没有派人去查证,肖盏说什么就是什么。因为他那天说,要相信他亲口说的话,而他听进去了。就在前两日,他还在为屋顶那次事件愧疚,对肖盏道歉,可到头来,竟还是在骗他。

 

亲口、亲口……

 

肖盏,你亲口的有几句真话?

 

你有没有对我说过真话?

 

王一博恨极了,肖盏越是惊慌恐惧,他越是恼怒失智。

 

每次用那副软糯可欺的模样蒙骗他的时候,用眼泪讨他心软的时候,肖盏心里在想什么?

 

恐怕,还在暗自嘲笑他有多傻吧。

 

——那现在呢?

 

现在是真的在害怕吗?

 

……

 

猛地,他一把把肖盏拽到身前来,对那几个男人问道:“好看吗?”

 

这几个都是捡癞子的老手了,可在这里蹲这么久,哪里见到过这等的绝色,其中一个眼睛都看直了,虽然被王一博的眼色骇得不敢动弹,但还是壮着胆子答道:“好…好看…”

 

察觉到王一博的意图,肖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想要看王一博的表情,然而这个角度却根本无法看到。

 

“殿下?”

 

王一博不说话。在他的沉默里,那几个男人的眼睛不住地往肖盏身上看,从头到脚扫了个彻底,肖盏觉得恶心,想往他身后躲,然王一博箍他很紧,根本动弹不了丝毫。

 

“……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王一博问,“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肖盏答不出来。不是不知道,他不敢说。


“不要,殿下,别这样做……”


他低声地恳求着。然而,无论他怎么说,王一博都没有丝毫反应。到后来,肖盏没声音了,只是轻微地发着抖。

 

他又冷又怕。这样直接被拉出来,他都没来得及披衣,那件玄色大氅丢在了酒楼房间里,身上还是只有那件白衣,在寒风中有些单薄。比身子更冷的是心,他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只是冷,只是痛。

 

为什么要这样?

 

今天本不该这样……

 

——可是,不该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在另一边,在看不见的远方,他的国家正在歌舞升平,美如诗画,他的父王,他的兄弟姐妹,都在欢喜庆贺,共度这盛大的节日。不用去想,也能知道,此时的楼兰,会是怎样一番华美喜乐的景象。

 

而遥远的大瑨,此刻的大瑨,只有漆黑的夜,暗寂的街。

 

哪里能过什么节啊。

 

 


 

王一博在等他开口应话。


他当然不会真的拿肖盏做什么。毕竟是王一博,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到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但内心的愤怒无法消解,他无法自抑,只想惩罚肖盏,或者说,折辱于他。


以寻求一丝内心平衡。被肖盏哄骗玩弄的平衡。


然而,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却忽觉手背一阵湿热。

 

肖盏的眼泪。

 

他一声不响,低着头,连抽噎都没有,只是沉默地流泪。

 

须臾,王一博慢慢地闭了闭眼。

 

下一刻,他忽然用力地板过肖盏的肩膀,“哭什么?”

 

肖盏撇开脸,并不与他对视。

 

“我问你哭什么!”他狠狠道。

 

他的样子太吓人了,那几个男人看了半天,早就觉察出事情不对劲,这明显不是来给他们送人的,倒更像只是吵架吵到这儿来了。尤其这两人身后还冒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正对着他们比抹脖子的手势,这几个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基本的眼色还是能看懂的,当下就吓得贴着墙,偷偷溜开了。

 

其中却仍有一个胆子大的,跑时一步三回头,又多看了肖盏几眼。

 

被恶狠狠地质问一通,肖盏一句都没应,一直在沉默。

 

王一博戾红的眼神一眨不眨地锁着他,抓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实在恼恨。恼恨肖盏又在他面前哭,又在他面前使这种手段,更恼恨他自己,面对肖盏的眼泪,第一瞬间,竟然还是心软,无法自控地心软。即使是演戏,抑或其他,他都无法再强硬一丝一毫,只有一种怨愤的无力。

 

——肖盏,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蛊?

 

否则,他怎会变成这幅样子……

 

 

 

“…别管我。”这时,肖盏似乎缓过了气,吸着鼻子,抬手去掰他的手指,“不要你管我。”

 

情绪上头蛮劲也大,他掰开王一博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地要往回走。

 

王一博冷冷道:“去哪?”

 

“不要你管。”肖盏仍是那句话。以往每次吵架,他并不会刻意去规避什么,但不知为何,今晚却是始终偏着头,不让王一博看他此时的表情。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走。他不想待在王一博身边,今晚的王一博太让他难过了,想到这么久的期待,最终演变成这样的结局,他满心酸涩,向来不外露的情绪,如今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个劲儿往外奔涌。

 

他不怪王一博,他没有生气。他只是难过。

 

冷风里,他格外地想念远方的父王,想念满是灯火的楼兰。

 

 

 

巷子很长,王一博将他拉到了最里面的偏僻角落,要出去,还得再经过那些花花绿绿的胭脂垢。他现在这幅样儿,简直一个活脱脱的靶子,不知多少人注意到他,目光一路黏在他身上。


王一博胸闷气短,几步追上去,一把把人扯过来,像方才拎他出来那样,又把他拎了回去。

 

老板娘东西还没收拾完,见他们又回来,正要开口招呼,王一博却仍是不理人,拎着肖盏,又回了房间。

 

他把肖盏往屋里一扔,后者踉跄几步,险些又跌坐在地上。

 

王一博站在门口,道:“你每次都只会这样么?”

 

方才在大街上看不真切,这会儿回了屋,借着大亮的灯光,才看清肖盏满脸泪水,看得人更加烦躁。

 

肖盏抬手擦了擦眼睛,仍是不回话。他不想跟王一博争辩什么——本来他也争不过王一博,每次都是。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移开目光,唤道:“李威。”

 

“在。”李威立刻在窗外应道。

 

“把他送回去。”

 

“是。”

 

得到回应,王一博不再管屋内的肖盏,转身两步。

 

“我不会再听你说什么。”他背对着肖盏,“所有你的事情,你究竟是哪方的人,是什么目的,我自会一一查清楚。”

 

砰!

 

关门关得震天响。

 

 

 

 

屋里又只剩了肖盏一人。他站了一会儿,走到桌前,那朵被踩坏的窗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肖盏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娘娘……”

 

李威在窗外冒了个头。

 

“不要跟我说话。”肖盏低低道。他现在只想自己静一静。

 

李威叹了口气。

 

他想劝慰,却完全不知如何说话,只笨拙地道:“请不要难过了。”

 

肖盏没有回话。

 

他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所有他之前准备过节的东西,全被他一一收了起来。


见他不出声,李威从窗外翻了进来,站立于前。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也请不要同殿下置气。他是一时气急了。”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心里也在一个劲儿叹气。自责,是有一些的,他完全不知道天灯节这个东西,不知道今晚是娘娘盼了很久的节日,只是调查出了结果,本着忠心,须得第一时间汇报于殿下,却没想到时机就是这么凑巧,正好撞坏了这一切。

 

肖盏想做什么,殿下怎么想的……这些主子间的事,都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揣摩的,他仅是负责把结果告知殿下,而已。

 

——但无论怎么样,今晚闹成这样,还是有他一份责任,后悔倒不会,仅是有些歉疚。主要,相处这么些时,要说对肖盏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李威也有些于心不忍。

 

“娘娘,您可知道,欺骗……是殿下的大忌。”

 

他道:“只有这一点,殿下会认死理,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肖盏动作滞了滞。

 

他望着那盏只做了一半的灯,须臾,说:“他应该不想见到我了。”

 

李威却道:“您知道,蕙安公主的事吗?”

 

肖盏看向他。须臾,摇了摇头。

 

名字是知道的——蕙安公主,王一博早逝的皇姐。只知道是谁,其余就一概不清楚了,王一博什么都没跟他说过。

 

“因为公主的事,殿下一直有阴影,所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李威继续说,“娘娘,属下还是那句话,请您千万不要同殿下置气,他只是一时想不通……无论如何,请您,多多包涵吧。”

 

说着,他对肖盏单膝下跪,恳切地行了个礼。肖盏没有让他起来,他就一直跪着。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肖盏开口问道:“蕙安公主,怎么了?”

 

“公主与殿下关系亲密,比殿下大了七岁,一直很宠爱殿下。但在殿下很小的时候,一次晚宴上,她误食了有毒的糕点,太医没能救回来。”

 

李威低声道,“糕点……是殿下递的。”

 

 

 

 

 

 

 

那是樾帝才刚即位没多久的事。

 

先皇驾崩,一番不见血刃的厮杀,樾帝坐上了皇位。当时的五皇子夺位失败,心有不甘,趁樾帝根基不稳,狗急跳墙地用了下下策,即投毒。

 

在一次国会晚宴上,五皇子的人在樾帝爱吃的糕点里下了毒。然而阴差阳错,这份糕点最后没被樾帝吃下,而是被俪夫人端给了当时年仅五岁的王一博,然后王一博把糕点给了自己的姐姐,即蕙安公主。

 

李威说,整件事情其实疑点颇多,只是时年久远,很多地方已经无法考察。

 

他还说,小时候的殿下,跟俪夫人的关系其实是很亲密的。

 

那时候的她,对王一博关怀备至,像亲儿一样疼爱。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后虽不喜俪夫人,却也拉不下脸说什么,年幼的王一博也很喜欢这个温柔贤淑的姨娘,一直很听她的话。那次晚宴,俪夫人叫住了吃一半想出去玩的王一博,像往常一样,给了他一盘糕点,告诉他这个特别好吃。

 

可王一博没有吃。

 

那天的他不小心把蕙安公主的玩具弄坏了。虽然蕙安公主没怪他,但抱着赔罪讨好的心理,王一博把这“特别好吃”的糕点给了自己的姐姐。

 

再然后,就亲眼看着蕙安公主吃完糕点,当场咳血身亡。

 

这毒,是五皇子的人特地选的,当场死亡,且死状凄惨,为了就是动荡人心,引起恐慌。可想而知,对于当时年幼的王一博来说,亲眼看见姐姐的那副模样,有多可怕,有多残忍。那之后,他发了场高烧,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

 

蕙安身亡,皇后大恸,樾帝下令彻查,很快揪出背后黑手,五皇子一党被彻底铲除,樾帝也因此除掉了一个大祸患,将位子坐得更稳了些。

 

背后主使有了,铲除了,一切就落定了。毒是五皇子一党下的,而递糕点的俪夫人只是无心之失,碰巧害了人,毕竟她一直都很宠溺王一博,把好吃的东西给他,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事情发生后,她也很悔恨,据说伤心自责了很久。

 

 

 

后来王一博长大,这么多年,一直在暗地里重新调查这件事情。

 

他查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来,当年的五皇子,最后并没有真的下手。毒药,他们确实准备了,也投了,但在最后却不知何故,决定收手,寻个合适的由头终止。

 

当时在宴会上,五皇子借故糕点摆得不好看,想让宫人端走重做,但俪夫人却觉得可惜,认为没有必要,说陛下不吃就给她吃,樾帝宠她,就任她去了——正是因为半路冒出来一个俪夫人,打乱了五皇子的所有计划。阵脚一乱漏洞就出,所以后来,才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揪出来了。否则,能作为樾帝的争斗对手,又怎会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皇后那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俪夫人明面上没怎么样,可后宫女人,谁心里不是明镜一样。她认为俪夫人必然有嫌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要求樾帝再重新调查,然而五皇子党已被铲除,罪名合理且为众人所见证,在樾帝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种种考量之下,他没有同意,还把这事压了过去,盖棺封定。蕙安的死,令本就貌合神离的帝后再填裂缝,一直到今日都不能填平。

 

而王一博呢?

 

不清楚。没有人问过他是怎么想的,他也什么都没说。

 

 

 

 

 

说到这里,李威又叹口气,说道:“这么多年,殿下一直没有停止过追查。心里大概…也是很痛苦的罢。公主真的是很好很温柔的人,小小年纪,琴棋诗画样样都会,实在太可惜了。”

 

肖盏低头抚弄着那朵坏掉的窗花,良久,说道:“不是他的错。”

 

“是的。”李威说,“但殿下过不去。”

 

肖盏沉默。

 

“更何况,明天正好就是……公主的忌日。”

 

这让王一博怎么想得通,怎么不愤怒失望。

 

别有意图地接近,温言蜜语哄骗,美好的表象下之,处处是危险暗潮——跟当年的俪夫人岂非一个路子。肖盏这番,算是把雷区踩了个彻底。

 

肖盏说他不会害王一博,然对于王一博来说,他又怎么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又一个哄他的缓兵计?已经那么多回了,肖盏哪一次对他说过真话?

 

想到他那日说东宫里所有的下人都不可信,想到他以前一直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二十年如履薄冰,他确实该生气。

 

可是……

 

可是肖盏,又何尝不是无奈之举。

 

这其间种种,让他怎么能说。王一博的心思如此难猜,他的态度从来都令人捉摸不透,他又怎么敢说?谁知道说出去王一博会如何,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一子落错就是全满输,哪里敢赌,哪里赌得起。

 

窗户没有关,冷风在不停地灌进来。王一博那件大氅还搭在椅背上,肖盏顺手拿了过来,披在身上,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告诉我这些没关系吗?”他轻声问道,“你已经知道我目的不纯了,你不怕我知道这些吗?”

 

李威仍是跪在地上。听到这句话,他不由抬头看向肖盏。

 

半晌,他道:“属下相信殿下的选择。”

 

这些日子,王一博虽表面不说,实则处处表现,都是在乎肖盏的。从小跟他到大,李威当然也能看出来的,他有多喜欢娘娘。

 

既是殿下认定的人,他会无条件尊重,能帮则帮。至于现在——

 

罢了。先送娘娘回去吧。


其余的,还是看主子们自己如何打算吧。殿下娘娘都是聪明人,他们会处理好的。

 

 

 

 


 

今晚没有月亮,天边只零零几颗星子,更显冷寂。

 

小徐子听到动静,边打哈欠边提着灯笼出来,待看清来人,揉眼睛的手不由一顿。

 

“……阿盏?怎地这个时候回来了?”

 

肖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李威一路把他送回来,却没像往常一样进来,只把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他自己拿着那些没来得及做完的东西,慢慢往回走。

 

“你还没睡啊。”面对小徐子的问题,他只这么说了一句。

 

小徐子点点头,看他往屋里走,便帮着把灯笼举高了些。灯光不小心晃到肖盏的脸,虽昏暗,却仍能看到他有些泛肿的眼睛,鼻尖也红红的。

 

哭过…?怎么回事?

 

小徐子道:“你怎么了,阿盏?”

 

“没什么。”

 

“是不是太子殿下欺负你了?他把你赶回来了?”

 

不然怎么会这个时间回来?

 

说话间,二人进了屋,肖盏站在房间门口,看了他一眼。

 

“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关了门。

 

明显是不想与他多谈。小徐子跟他相处这么久,知道他不想说就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便只站在门外,有些郁闷地抹了抹鼻子。

 

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娘家人了……阿盏现在在太子殿下那边长住,吵架受委屈了才回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这些事情,他怎好说道。便搓了搓手,熄掉灯笼,也回自己屋里去了。

 

 

 

肖盏进了房间,在床上坐了下来。

 

尽管他最近已经不怎么回来住,但小徐子还是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夜里风大,将床边的纱幔吹得轻轻拂动。这纱幔原先是委地的,上回王一博来睡过一晚,觉得不安全,容易不小心踩到摔跤,便让小徐子找人裁了一截,肖盏望着那断口,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睛。

 

今天还没有过完。

 

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楼兰……在做什么。

 

天灯庆典会持续整整一夜,现在已经快到子时,不出意外,差不多该是互赠礼物聊表心意的时候了。

 

那盏只做了一半的灯被他随意地放在桌上,他久久地看着,却一直再没有起身去拿。

 

只是看着。

 

 

 

 

 

 

 

 

41.

 

 

 

 

 

 

一直到后半夜,王一博才回了宫。

 

谁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连亲信侍卫都不清楚,毕竟殿下行踪一向都飘忽不定的。只是在他回来之后,告诉他,姬无姬公子回来了。

 

王一博只点了点头,示意亲信退下。

 

姬无在书房里等他。

 

他已经除去了大太监的装扮,变回了本相。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一直在皇宫东宫进进出出毫无限制的,王一博也从来没过问,知道他办事放心就行了。

 

书房里,姬无正百无聊赖地在案前勾勾画画,听见动静,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们吵架了?”

 

王一博神情未变丝毫,他进了门,随意除去外袍,淡淡道:“听谁说的。”

 

“小方……额,不是,我猜的。”

 

小方就是周正。因为脸方,姬无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他嘴一漏就把对方给卖了,有些心虚,连忙又转移话题:“娘娘呢?给送回去啦?”

 

王一博皱了一下眉。

 

“别在我面前提他。”

 

“…嚯。”姬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闹成这样了。”

 

接着又摊手:“那怎么办?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跟他有关。”

 

王一博看向他。

 

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沉沉一片,看不出丝毫情绪,却让人无端发寒。

 

但对方是姬无,他自然不会觉得怎样。甚至看王一博没有应声,就直接当成了默许,继续道:“你猜的没错,这大太监,还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扮成大太监一事,是王一博让他去做的,前几日无所事事闲得长霉,他还觉得会不会是王一博怀疑多余,却没成想,现在真给他撞着了。

 

他把暗牢的事情告诉了王一博,他并不认识那三个乌弋人,不知道是之前国宴的此刻,便没有详说,只说关了三个人,随后着重讲了七皇子和高远,他记性很厉害,将这二人的对话,几乎完全复述了一遍,尤其是有关文书的那几句。

 

听到“七皇子”,王一博的神情总算有了些波动,而在听到“高远”后,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姬无道:“你不晓得,当时有多险,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要跟他说的,我咋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只好装傻说不记得,心里想有不对就跑。结果再然后他就没说什么,光盯着我,那笑的,我还以为他发现我了。”

 

说到这里,他咕噜噜猛灌一大口水,大抵是真的心有余悸,“他这人怎么阴森森的啊。我好不喜欢他看我的那种感觉,真想给他把眼睛挖了。”

 

这评价可真新奇。别人都道高远高大人温雅和煦,是个俊逸飘然的翩翩公子,跟“阴森”是丝毫沾不上边的。不过姬无看人有他自己独有的门道,他直觉很准,对某些方面有超脱常人的敏锐,他接着说道:“看样子,高远跟七皇子很熟。他们的交谈都挺隐晦的,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有一点,那位高大人说到了‘蛊’,原话还说‘指日可待’,给我吓一跳,我一合计,你之前不是说,娘娘跟他是朋友……”

 

他道:“殿下,你家娘娘,搞不好跟七皇子一伙哎?”

 

王一博没有应声。

 

他甚至都没有“惊讶”或者“愤怒”的情绪。在方才的动荡中,这些已经流失殆尽,聚不起来了,这会儿再得知新的信息,内心第一反应,只觉得疲惫。

 

一件又一件,没完没了。

 

肖盏到底还有多少东西瞒着他。

 

他不说话,姬无也不说,只继续勾勾画画起来,表现出一种漠不在意的感觉。

 

好像他说出来的不是什么重大消息,不是足以令人暴怒或者绝望的真相,仅仅只是“明天要下雨”一般稀松平常的小事。

 

在某些方面上,他其实跟王一博是一类人。冷情,淡漠,缺乏共感能力,只不过王一博表现得很明显,而他热情爱笑,便不那么容易察觉。

 

他其实对肖盏没什么意见,相反还挺喜欢他的,但一码归一码,如果肖盏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威胁到了这边,那他还是不会手软的。

 

就看王一博如何了。

 

沉默片刻,王一博道:“还有呢。”

 

“没了。”姬无耸肩,“原本那小太监把我叫去那里,是因为那三个人其中一个在牢里染了风寒,让我去看看该怎么办的。七皇子貌似是自己突然来的,聊完他就走了,高远也跟着走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没办法跟上去。”说完,他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偷文书的事情,你还是再想想吧。七皇子说的文书,是不是你要的那一份,万一他也对此有什么想法,你最好先查清楚了再说。”

 

王一博点了一下头。

 

时辰已经不早了。

 

姬无说完,伸了个懒腰,打算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问过王一博和肖盏之间究竟如何,又打算怎么办。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王一博自己的事儿,他最多兴致来了八卦一下,而没什么兴致的时候,就问都不会过问。

 

却在临出门前,听背后的王一博道:“你现在听过高远的声音了。”

 

“?”姬无回了个头,“所以?”

 

“易容成他,去见肖盏。”王一博冷冷道,“用高远的身份,把东西从他嘴里撬出来。”

 

——既然肖盏在他面前不会说真话。

 

那么……

 

 

 

 

 

 

深夜的御明宫,依然是灯火通明的。

 

只因樾帝睡觉一向要点着灯,他不允许自己房里有任何黑暗的角落,大概是因为长期在这样大亮的环境下入睡,他的睡眠状况一直都不怎么好。

 

今夜亦然。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于是起身下来。

 

今晚陪寝的是宜妃。樾帝极少亲自去妃子的宫中临幸,都是召人来自己这里睡。见他起身,宜妃也从床上撑了个身子,软软道:“陛下,怎么啦?”

 

“无事。”樾帝道。他披衣到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

 

宜妃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两手撑着下巴,说道:“感觉陛下最近好多心事噢。”

 

有心事,当然也不可能跟宜妃说。樾帝喝了两口茶,目光瞥到宜妃手腕上的镯子,银色的花纹,正在灯下泛着细碎的光点,衬着皓白的腕子,实在好看。

 

不知为何,心念微动。

 

樾帝道:“爱妃看起来很喜欢这个镯子。”

 

“是呀!”虽是不知道樾帝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宜妃还是很高兴地答了,“陛下也觉得很漂亮吧?就连太子殿下前几日都夸好看呢。”

 

“太子?”

 

“嗯嗯,”宜妃使劲点头,“臣妾正想跟陛下说呢!就是肖妃的簪子,臣妾也好喜欢,可不可以拜托陛下再帮臣妾要一个来呀,真的好想要,拜托陛下帮忙跟肖妃说一下,好不好嘛?”

 

樾帝道:“肖妃的东西,爱妃还是少要为好。”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宜妃心思单纯,当然以为他在偏袒肖妃,噘了噘嘴,说道:“他那么多,给一个怎么啦……臣妾也可以拿首饰跟他换的。”

 

她黏黏糊糊好一通撒娇,最终,樾帝还是同意了,说明日会召肖妃来。

 

当然不止是因为宜妃的恳求。只不过他正好想起,之前种的那蛊,也该让肖盏来看看了。当时肖盏说要过几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宜妃正开心着,他啜一口茶,漫不经心地把话题拉了回去:“太子也夸这镯子好看?”

 

印象里,他的太子可不是会关心这些的性子。

 

“是的呀。前几日我去给皇后请安,碰巧遇到太子,他一看见就说好看呢。”

 

樾帝点点头,“如此。”

 

一杯茶饮尽,他放下杯子,回到了床上。宜妃顺势来搂他,他将人反抱住,然而目光,却一直落在对方腕间的桌子上。

 

神色不明。

 

 

 

 

 

前一晚很晚才上床歇息,然而第二天,肖盏却是很早就醒了。

 

他睁开眼,下意识地,先往旁边看了一眼。

 

空的。被子被他裹得很紧,卷成一个蛹,床铺另一侧空出很大一块地方,看着都觉得冷。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肖盏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昨晚躺在床上入睡前,他其实还带了些微弱的期待,王一博会不会半夜再翻窗进来。

 

他想再好好跟王一博谈一谈。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肖盏在床上窝了一会儿,他冷,不想动。可这样无所事事地躺着,又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一大早,心情就降到了谷底。

 

不管怎么说……天灯节,实在是太可惜了。

 

下一个五年,他或许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这唯一的一次,终究是毁掉了。

 

肖盏叹了口气,又躺了会儿,终于还是慢腾腾地起床梳洗。

 

王一博那边没有消息,李威不在,就连那几个留在这里修密道的侍卫也不在了。院子里只有肖盏和小徐子,这感觉,简直就像突然回到了之前一样。

 

之前——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这种感觉让肖盏内心不安。近来这段时间,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身边有王一博的人,有王一博的痕迹,而现在,猛一下撤出去,还真叫人有几分不知所措。

 

更坏的是,他自己是无法联系王一博的。一点门道都没有。

 

明明就在同一座宫里,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却又比任何地方都远。他找不到,他也进不去。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可王一博这次……是真的不想理他了吧。

 

 

 

 

肖盏正发着呆,忽听小徐子在外面敲门。

 

“阿盏,阿盏你起了吗?”他在外面问道,语气似乎有点儿不对。

 

肖盏回过神,道:“什么事?”

 

“呃……范公公来了。”小徐子犹豫道,“说陛下召你过去。”

 

 

 

 

 



 

 

42.

 

 

 

 


 

因为睡前哭过,肖盏现在的眼睛,仍有些红肿。明显倒是不怎么明显,可若是一旦给人看出来了,还是免不了有些麻烦的。

 

尤其,是要面对樾帝……那么精明的人,只怕是蒙混不过去的。

 

迫不得已,肖盏让小徐子告诉范公公等一会儿,自己在梳洗,随后便翻箱倒柜起来。

 

之前说过,楼兰人,不论男女,很多都会梳妆打扮,特别是皇室。肖盏自己虽不怎么喜欢上妆,但基本的东西,他还是有的。

 

——也幸而如此,否则,这一时间,还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过了约半柱香,他终于收拾好一切,打开了门。

 

这期间,范公公一直耐心地等在外头。他背着手,和蔼地跟小徐子寒暄聊天,问问近来如何,又问问穿什么吃什么,亲切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长辈,小徐子有一紧张就说不清话的毛病,他也没半点不耐烦,一直都笑眯眯的——这樾帝身边的人,果然是不一般。

 

可待肖盏开门出来后,他那面具一样的笑脸,难得地凝滞了一下。

 

肖盏看起来像是特地打扮过。衣着倒与平时无异,只是脸上扑了些水粉,瞧着气色好了些,眼周晕了红脂,不知还上了什么涂料,眼尾处亮金金的,衬着上挑的线条,比平日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味道。

 

范公公怔了片刻,才笑出来,却也什么都没问,开口就是夸:

 

“肖妃娘娘今个儿可真好看。”

 

肖盏配合地笑了一下。

 

“心情好。”

 

这回答是最没破绽的了。范公公点头,又笑道:“娘娘请随咱家来。再耽误,陛下约是等急了。”

 

 

 

说实话,肖盏长这么大,画妆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其实这次也没怎么画,就是涂了点脂粉,把眼睛的异常盖过去就好,但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肖盏总觉得不怎么自然,有些紧张。

 

——结果,等到了御书房,他才发现,原来那紧张,是不祥的预感。

 

因为王一博竟然也在。

 

也对……昨晚李威说,今天,是蕙安公主的忌日。

 

想到这里,肖盏心里又沉了沉。

 

御书房内,樾帝端坐案前,王一博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沓纸页,正在说着什么。

 

范公公将他引至门口,随后躬身向樾帝禀报。

 

“陛下,肖妃娘娘到了。”

 

闻言,书房里的二人停止了交谈。樾帝转头看了过来,而王一博也抬起眼,朝这边瞥了一眼。

 

“肖妃来啦。”樾帝笑道,“杵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肖盏回过神,行了个礼,听话地走了进来。原本是像往常一样,不远不近地站在案前,然樾帝目光一落,又招了一下手,道:“过来些,给朕看看。”

 

“……”他顿了一下,才应道:“是。”

 

——委实是太尴尬了些。

 

王一博就站在旁边。此时的他已经低下头去了,正面无表情地翻着手里的纸页,好像完全不认识肖盏似的。帝妃在自己面前说话调情,他这种避嫌反应,其实才是正常的。只是,若在平时也就罢了,肖盏知道他只是装样子,不会多想,可经过了昨晚那场矛盾,再看他现在这幅模样,总让人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肖盏暗自收拾了一下情绪,依言走到了樾帝面前。

 

樾帝问道:“画了妆么?”

 

他点点头。

 

樾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今日怎么想起梳妆了?之前都没见你画过。”

 

肖盏张了一下口,下意识就要答一句“心情好”,可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来。犹豫了一下,答道:“想画,就画了。”

 

“这样。”樾帝道,“以后多画些,很好看。”

 

接着,又对旁边的王一博道:“朕与肖妃有些事要说,你先下去吧。”

 

王一博方才一直低着头看东西,从肖盏进门过后就没再抬眼,避嫌避得很彻底。听樾帝这样开口,他才抬头,仍然看也不看肖盏,只道:“儿臣告退。”

 

接着就离开了。

 

樾帝跟前,肖盏当然也不能看他。

 

他垂着眼,看着樾帝案上的玉镇,待王一博走后,只听樾帝又道:“低着头做什么,不敢看我?”

 

肖盏抬起头。隔了一会儿,问道:“陛下找我什么事?”

 

“上回你种的那蛊。”樾帝道,“现在可以看效果了么?”

 

他不说,肖盏心里也一直记着这事,樾帝把镯子给了宜妃,那里面的药呢,怎么处理了?


但他今天状态不佳,没什么精力跟他斡旋,只想快些聊完回去,便直截道:“手镯里的东西,陛下有用吗?”

 

“朕都倒出来了。”樾帝道,“你们这些女人用的东西,朕搞不惯。”

 

他语气带了点笑意,像是在故意开谁的玩笑,却又不失温和,整个听起来,竟叫人觉得有些宠溺。若是别的妃子,铁定是要受宠若惊了,可对于肖盏来说,完全就只有可怕了。

 

他道:“我不是女人,陛下。”

 

樾帝“呵呵”地乐了两声,并未因他“不识抬举”而不快,抚着胡须,又道:“是肖妃太貌美了。朕时常会忘记,哈哈。” 

 

“……”肖盏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你站过来。”片刻,樾帝又道。

 

御书房的灯光偏明黄,待久了,就让人觉得头晕。

 

肖盏闭了一下眼,用力抑制住那种不适的感觉。他正站在樾帝身旁,而樾帝捏着他一只手,目光落在那纤细的手腕上,似乎在细细端赏着什么。

 

昨晚在与宜妃讲床边话,看宜妃的手时,他就想到了肖盏。

 

不过,或许因为天生就是那样的骨血,肖盏这手腕戴银饰,还是要比宜妃好看些。 

 

楼兰人大多样貌优越,就连肤色质感,都跟常人不同,这一点在肖盏身上尤为明显。不知什么原因,他总给人一种透明美的感觉,眼睛颜色浅,漂亮的脸孔像瓷器,冷淡,又易碎。加上那些银饰,这个人都显得很剔透。

 

真真是叫人……如何不心痒啊。

 

肖盏强忍着让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陛下今日召我来,究竟是什么事呢?种蛊吗?”

 

“哦。”樾帝漫不经心道,“宜妃想再问你要根簪子,看你愿意不愿意?”

 

“我东西不能乱给别人的。”对话间,肖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这个,陛下也是知道的。”

 

“哈哈,朕当然知道。不过宜妃也是缠了些时日了,肖妃不妨,就卖朕一个面子?”

 

“……”

 

肖盏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抬起手,从头发里拔了一根。

 

一是无法拒绝樾帝。二是——他实在想快些说完离开。今天这气氛,太让他难以忍受了。

 

好在樾帝并没有过多为难他。

 

拿了簪子,又随意地问了一些关于那蛊的事情,确认没有问题,就放他离开了。

 

肖盏松了口气,低着头,朝自己小院的方向走去。

 

然而出了宫殿大门,才发现,王一博竟然还没走。

 

他跟一位官员模样的人一起站在阶梯旁,两个人正说着什么,大抵又是谈公事吧。

 

看见他,官员拱了拱手,问候道:“肖妃娘娘。”

 

王一博的目光也移向他,这在外头,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他也勾了勾唇角,“肖妃娘娘。”

 

肖盏一一回了礼。随后又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提着衣摆,一级一级地下了台阶,一个人离开了。

 

他不知道,身后,王一博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头上,

 

方才进御书房前,肖盏头发上有多少根东西,这会儿出来,又是多少根,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官员也在这时好奇道:“这肖妃娘娘怎么总是自己一个人,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

 

在大瑨这样繁文缛节的国家来说,这其实是有些不像话的。再怎么也该给娘娘配点随从,一个人走来走去的,看起来实在不成体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一直没管。

 

王一博笑了笑。

 

“父皇特许的吧。”

 

他说着,语气淡淡。

 

“近来肖妃,不是很得宠么。”

 

 

 

 

 

 

 


 

 

 

 

 

 

 

 

糜花

折骨 39


太子x妃子


再怎么不明状况,这会儿听了这句话,肖盏或多或少,终于有了些方向。


——是听说了些什么吗?


还是,上次手镯的事情,他又发现了什么端倪……


肖盏在地上坐了会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的是白衣,容易脏,尽管这酒楼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但还是沾了些灰,他低着头一一拂去。


“殿下到底在生什么气?”须臾,他很轻声地问。


王一博没有看他,淡淡地把手里那朵窗花扔回桌子上,道:“你最好先闭嘴,别问。”


“……”肖盏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听话地沉默下来。


气氛一时凝着。


幸好这时,有人敲了门。一道女声自外面...


太子x妃子










再怎么不明状况,这会儿听了这句话,肖盏或多或少,终于有了些方向。


——是听说了些什么吗?


还是,上次手镯的事情,他又发现了什么端倪……


肖盏在地上坐了会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的是白衣,容易脏,尽管这酒楼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但还是沾了些灰,他低着头一一拂去。


“殿下到底在生什么气?”须臾,他很轻声地问。


王一博没有看他,淡淡地把手里那朵窗花扔回桌子上,道:“你最好先闭嘴,别问。”


“……”肖盏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听话地沉默下来。


气氛一时凝着。


幸好这时,有人敲了门。一道女声自外面传来,是酒楼的老板娘。


“公子~您要的浆糊好了,给您端上来了。”


外人的到来,将屋内压抑的气氛打散了些。肖盏回过神,转身去开门,等再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正常了许多——是那种刻意的收敛。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在今天跟王一博闹矛盾。


他端着那碗热腾腾的浆糊回到桌前,犹豫了一下,小心道:“出去放灯好不好?”


“去哪放。”


看他没有拒绝,肖盏似乎又有点高兴起来,大抵是觉得不管怎样王一博还愿意陪他过节。遂把碗放到桌上,又拿起一旁的罗檀纸,“先做一个……”


王一博坐回椅子上,并不看他,只道:“做吧。”


肖盏道:“殿下要做一个吗?”


“我为何要做。”


“两个人一起,寓意比较好。”


王一博不应话,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回绝之意很明显。


见状,他垂了垂眼,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叠起纸来。


可是好压抑,他们二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就好让人难过。今晚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忍耐了片刻,最终还是肖盏先开口,他说:“殿下有什么愿望吗?我帮殿下写上去。”


王一博嗤了一声。


“我从不许愿。”


他仍是看着窗外,目光移都不移,语气分外嘲弄。肖盏动作停了停,又道:“那……我给殿下写‘平安顺遂’吧。”


“……”


这话说完,又是不见回应。任何人到了这个时候,都该自讨没趣了,肖盏当然也不例外。他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这样主动找话来缓和气氛已经很难,可王一博并不接这好,根本看都不看他,更别说与他交流了。


肖盏失落地低下头,继续做手上的事情。可此番情景,他哪里还做得下去。


本想将一切不愉快暂且压下,先把这节日过完再说,但终究无法——真的无法在王一博的冷漠下继续若无其事。


“到底怎么了,殿下?”他终于又问,声音里已经有了委屈,“发生什么了?”


闻言,王一博总算将视线移了回来。


他看向肖盏,这才发现肖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睛。


“你一直不说怎么回事,又一直不理我……”


他委屈地继续道。


天灯节对楼兰人意义重大,同下雪一样,是信仰颇盛、不可亵渎的东西。这一天生气、吵架,是很忌讳的,寓意非常不好。所以肖盏才一直忍着,再大的失落也受了,可忍也总得有限度,王一博的态度实在太令人难过了,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又这样,没人受得了。


——然而,比起难过委屈,更多的,还是内心的不安。直觉告诉他,王一博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他不会冷漠得这样笃定,这样没有缓和余地。


王一博瞥了一眼桌上叠了一半的灯。


他仍是那副神情,不动声色,不辨喜怒。


安静了一会儿。


“我只问一遍。”终于,他开口了,“高远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肖盏顿了一下,“…旧友。”


王一博点点头。


“我与你的初见,是你设计的么?”


“这些,殿下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


“是不是。”王一博耐心且平静地重复。


“……”肖盏却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局促中夹些迟疑,眼角仍是红通通的,看起来很可怜,叫人瞧一眼就心生不忍。


王一博忽然暴怒地一踢桌子。


“说话!”


肖盏被这巨响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无措道:“殿下……”


“怎么,不敢说了?”


王一博冷笑一声。桌子被他一脚踢出老远,桌上的东西也掉下来不少,那朵剪好的窗花掉在他的脚边,他看也不看,只盯着肖盏,“我再问你,到底是不是?”


——虽是问话,可他这架势,分明就是早知答案,只不过是想逼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他怎会想不明白。


之前的他,仅是查到乌弋与楼兰的旧事,就能那般迅速反应,怀疑肖盏策划安排,更别说这一次了。


现在回想,当初那群人,是在他回宫时突然杀出,一路将他追至肖盏的住处,而当他藏身在肖盏那儿后,那群人就此消失,再也没出现过。


仿佛目的已达。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那群人就仿佛自此蒸发,也怎么都查不到,在这样毫无线索、毫无方向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去仔细思考什么,只能暂时搁置。


他也想过肖盏,可正如之前说的——他觉得肖盏没有那个能力,掀不起丝毫水花。任何时候,他都是孤零零的,日复一日,单调且无趣。即使后来,知道他与高远有关系……


那时的肖盏是怎么说的?


“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我自己本来过得好好的,平时干些什么,跟高远是什么关系,本来就与你无关……”


对,对,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他被糊弄了,被巧妙地蒙过去了。


王一博沉沉地想。


肖盏很聪明,他知道哪里该避开,哪里该模糊,哪里该着重。


将自己处于被摆弄的位置,所有一切皆是被动,皆是被无意卷入,自己什么意图都没有,所以他无辜。无论他跟高远是什么关系,他都无辜。


——但如果,当初那群人真的是高远的人,是高远让他遇到肖盏……


那一切就变得微妙了。


加上之前,在屋顶的那次谈话,肖盏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一直装作没有——以及,前两日,肖盏的镯子……


还有,那几个中原人,是谁,跟肖盏来大瑨有没有关系。这些,他还没有去细想,但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也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真相。


如今想来,漏洞其实一直是存在的。只是,每当他怀疑,每当他问起,肖盏好像总有办法让他不了了之,直到所有小漏洞融合成一个无法遮盖的大漏洞。


扣子一直都是扣错了的。只是,人往往要等扣到最后一颗了,才会发现。


现在,他要肖盏一句亲口的回答。






房间里,肖盏沉默了许久。


终于,他开口了。


“是。”


王一博闭了闭眼。


“可是,可是我不是想害你……”肖盏低声道,“我没有想对你怎么样,我只是……选了你。”


只是选了你。


——高远道,所以,要想办法铺别的路。


王一博就是他选的路。


腐蛊一术,即使对于肖盏来说,同样也难于登天,他从一开始就不抱有能完全成功的期望。然而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若他失败,樾帝绝不可能只是处死他那么简单——只怕整个楼兰,都在劫难逃。


大瑨一手拯救的国家,也同样能一手覆灭。他可以逃,可以死,但楼兰呢?楼兰要怎么办?


他不可能弃楼兰不顾。


然高远道,无妨,你还有别的路可选。


当今朝堂,属两党风头最盛。太子一派,七皇子一派,他们是最可能夺得皇位的人,在樾帝规定的期限到来之前,你选择一位,获取他的信任,或者用蛊胁迫他,然后,助他夺位成功,杀掉樾帝,然后你再以你的方式逃离这一切。除了樾帝,除了你我,没人知道腐蛊之事,没人知道当年始末,你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一切,最后你离开,将一切尘封于棺下。


最终,肖盏选择了王一博。


毕竟王一博曾阴差阳错,为他报了母妃之仇。若是选择他,帮他坐上皇位,如此,也算还报了恩情吧。


原本,一切都在按预设轨迹前进。只是没有想到,王一博会对他……他们最后竟发展成了那样的关系。


这还不是真正超脱计划的——真正超脱的是,他也对王一博产生了感情。


本不该……他们本不该如此。


王一博马上要成亲了,他前段时间的表现,也不难猜到他将有所动作,可能会篡位,届时,肖盏就以假死药脱身,逃离这一切,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如楼兰王所期望的那样,天高海阔,他哪里都可以去,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东西。


他不会留恋王一博。


最是无情帝王家。无论王一博现在对他如何,再往后,他真正坐了皇位,有别的皇后,别的数不清的妃子,区区一个肖盏,算不得什么。他清楚这一切,所以即使动了心,却也从不敢真正地沦陷,只能暗自压下,把现在跟王一博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贪恋。等真正到了诀别时刻,就抽身离开。


他有他的使命,王一博有王一博的归宿。他们的结局,是早就注定的。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欺瞒于他,只是,实在有太多的不能说,太多的无可奈何。


不能说。故而,即使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也没有将这些全部告诉王一博,尤其没有说腐蛊,只说对樾帝没有安全感,怕他对楼兰不利,对假死药更是只字不提。



他轻声道:“我想保护楼兰,接近殿下,也真的不是想要伤害殿下,我只是觉得,若殿下成功,是殿下执掌大瑨的话,楼兰就安全了……”


顿了一下,又道:“瞒着殿下,也不是有意欺骗,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若能秘密地完成这一切,没人会选择节外生枝。


肖盏的语气几乎是怯懦了。




王一博没有说话。他侧着头,望着窗外某个方向,侧脸线条冷凝如冰。


这样的他,无端让肖盏觉得慌乱,觉得害怕。


这些日子,王一博宠他纵他,什么都可以做,即使有怀疑问话,他哄一哄蒙一蒙,也能轻易过关,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陌生。


良久,王一博道:“你为什么觉得,现在说这些,我还会相信?”


“我……”


王一博站起身,那朵剪好的窗花被他一脚踩烂,他笑了一下,道:“盏盏聪明。”


盏盏聪明。


他以前也这么夸肖盏,在肖盏每次险险避开危机的时候。譬如那次殷楚硬闯内室,他情急之下撬了衣柜锁躲进去,那时候王一博是那么夸他的。


带些温柔,带些宠溺。


而现在,他用一模一样的话再说出来,肖盏只觉得心惊。


“我给过你机会。”王一博敛了笑,他紧盯着肖盏,一字一句道,“我问过你那么多次。”


每一次,他都给足了肖盏机会。


他那时说,若你骗了我——


若你骗了我……







蓦地,他一把拽住了肖盏的手腕。


力气好大,像一把铁箍子,肖盏疼得一蹙眉,却没有出声。


王一博抓着他,像拎着一只轻飘飘的布偶,一脚踹开酒楼的门,往下面走去。肖盏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他没有反抗,可是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王一博太久没有真正对他发火,让他完全无法应对,只能狼狈地用另一手抓着王一博的衣袖,哀求道:“殿下,不要这样……”


现在是深夜,酒楼已经没什么人了。老板娘和几个伙计正在柜台整理东西,看见他们下来,惊道:“啊呀,大人……”


王一博却根本不理她,拽着肖盏就出了大门。


这条街的背后,是一条巷子。从那巷子直通而去,但见得结红灯张绿彩,即使是深夜,依然灯火通明,丝竹咿呀,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调笑声不绝于耳。


花柳街,都城里极乐蚀骨的销魂窟。


王一博拖着他,冷声道:“肖盏,你觉得,你已经把我玩弄股掌了么?”


他道:“你觉得我舍不得伤你是吗?”




从被拖进来的第一刻起,肖盏就愕得忘了说话。他哪里到过这样的地方,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慌张无措地看向王一博,却说不出话,完全是被吓到了。


王一博却没有看他。


心里那块燃着火的地方,烧得他好痛,灰烬堵塞在心口,将他的七魂六魄全烧成一团扭曲的形状。他需要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似乎这样,他扭曲的灵魂才能得到片刻修正,他才将那团火释放出来。


就连一直隐在二人身后的李威都察觉到了不对,失声道:“殿下,那是娘娘啊!”


——他一直都称呼肖盏为“娘娘”,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知他想表达的,是“那是宫里的娘娘”,还是“那是肖盏”。


王一博充耳不闻。


他冷漠且不容置疑地拖着肖盏,将他拽到了巷子的一处角落,那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男人。


这些男人,都城里有专词,唤作“捡癞子”,都是些好色淫徒,花柳地时常有些腌臜的惩罚手段,有些不听话的姑娘,脱光了绑在门口给人摸,或者有些达官贵人,买了不合意的女奴,顺手丢过来,也是常有的事。这些男人没钱进去逛,就守在外面捡捡便宜,不用想也知道,能在这儿“捡癞子”的,自然都是些歪枣裂瓜的玩意儿。


看见一个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大人物的男子拖了个人过来,那些男人一个个的,登时都站了起来。


肖盏惊恐地看向王一博,张皇道:“殿下……”


王一博道:“肖盏,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




不要骂啵啵,啵啵也很难过。




感谢上一章的打赏。



​​​​​​




糜花

折骨 34

太子x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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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x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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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君一肖】为奴(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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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花

折骨 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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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回来留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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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微

【博君一肖】为奴(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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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靓莓

标记前还有遗言么09

有很长一段时间,肖战的常用语是:“唉,我那Omega童养媳柔弱不能自理。”

 直到有一天,他在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面前分化成了一只Omega。


Alpha王一博 X Omega肖战   

强强,双向暗恋,甜文,短篇,一周完结





09.


  肖战被他亲的喘不过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信息素晕得头昏脑胀的,他毫无章法空有一腔热情,因为急躁甚至近乎于咬,稍稍用力,把身下的人咬的有些疼,轻哼溢出来,他俩都愣了下。


  分开时王一博有些紧张地问,“我… ...

有很长一段时间,肖战的常用语是:“唉,我那Omega童养媳柔弱不能自理。”

 直到有一天,他在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面前分化成了一只Omega。


Alpha王一博 X Omega肖战   

强强,双向暗恋,甜文,短篇,一周完结





09.



  肖战被他亲的喘不过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信息素晕得头昏脑胀的,他毫无章法空有一腔热情,因为急躁甚至近乎于咬,稍稍用力,把身下的人咬的有些疼,轻哼溢出来,他俩都愣了下。


  分开时王一博有些紧张地问,“我… …我吻技还行么?”


  肖战的胳膊垂着,慢慢抬起来摸了摸这人的脸,“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和别人亲过,所以我觉得不错。”


  王一博听了大受鼓舞,又要贴上去时肖战闪开了,“你不会要在这儿干这些事儿吧?”


  王一博想起来这是别人家,他理理衣服给他让了让,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也不用担心什么临时标记被人发现了,王一博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在一起,现在兴高采烈地想拉他回去,让学校里那些觊觎肖战的阿猫阿狗们都离得远一点。


  肖战想了下,“我真的是过来给陈宇过生日的,他今天中午会叫我们,在别墅野餐。”


  王一博环顾这小屋子,怀疑道,“别墅?”


  “对,是宇哥男朋友的,”肖战换了个方向,头枕在他腿上,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喉结,“我没说过么?他也有男朋友的啊。”


  王一博:“… …你没有!”

  这个人!只是想让他着急逼他说出心里话吧?


  陈宇哥的男朋友是个医生,叫顾魏,长得极好看,王一博也是个正常人,看到长成他这样的,就多看了几眼,一边看一边感叹,陈宇这是烧高香了?


  再转过头时,肖战盯着他的视线冷冷的,“好看么?”


  顾魏倒是主动来打招呼了,“这位是你朋友?”


  肖战字正腔圆道:“是我男朋友。”


  王一博很有做男朋友的自觉,站在他旁边点头,顾魏禁不住笑了,“我和陈宇也是这个年纪好上的,但我要提醒你们啊,临时标记次数多了也有依赖性,终生标记一定要小心再小心,Omega要保护好自己。”


  王一博比肖战听的还认真,这么一想,刚才幸好忍住了,不然又要给肖战带来麻烦。


  肖战把顾魏拉过来,小声问,“那你呢?终生标记过了么?”


  顾魏大方地承认了,肖战赶紧问为什么,不是要小心再小心么?


  “就认定了是这个人,不打算改了。”


  肖战很有同感,“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你们还没成年,”顾魏笑了,“太早那什么会对发育有影响,为了以后考虑,先忍一忍?”


  肖战如临大敌,“必须忍!”


  他俩又说了点废话,回来时,陈宇和王一博已经把肉烤了一半了,肖战过去帮他,没注意被油溅到了手,其实也没多疼,但王一博活像看到肖战断了根手指,宝贝似的捧起来吹,心里想,“老天爷,难道他受的苦还不够多么?”


  顾魏就靠着陈宇,老夫老妻看着新婚夫妇,很是感慨,“当年你也是这样对我的,一张纸割到我你都慌的不行。”


  “你是在质疑我现在没那么爱你了?”陈宇一挑眉,“我现在也慌的不行,不然你去找张纸割一下手我看看?”


  顾魏:“… …”


  顾魏:“肖战,看到了么,终生标记就是这点不好,他有恃无恐!”


  肖战沉浸在王一博的悉心照顾中,完全把顾魏的苦口婆心抛之脑后,要不是他真的很担心会影响到发育,从而影响后半生的幸福,他就连要用什么姿势迎接终生标记也能想周全。


  陈宇笑嘻嘻地揉着顾魏的腺体,“人家热恋期,听不进你这个老人家的话。”


  顾魏无奈,“你可得好好对我,不然我没后路了,就把腺体割了,到时候我们一刀两断,祺贵人死那天下的大雨,就会是你的眼泪。”


  陈宇听了脸色沉下去,唇贴在他后颈上,“又吓我。”


    




  肖战又过了四天才回学校,王一博死活要陪他一起,王妈请假的借口从“他感冒了”到“是啊,他的感冒就是好不了了我也没办法不然老师你来治”,已经不想再配合他演戏。


  他确实是等到临时标记消下去才回去的,这点他和王一博因为意见不同还斗了两天嘴。他觉得在一起没必要公开,特别是临时标记这种张扬的事儿,让全校都知道,成为风云人物不是他喜欢的,王一博则认为天天觊觎你的阿猫阿狗那么多,一个临时标记就能把他们都赶走,多好啊。


  肖战说觊觎我怎么了,我全拒绝了,你不信我?


  王一博说不是不信你,是我看着他们就烦!


  肖战问:“你这又是乱吃哪门子八千里外的醋?”


  王一博气的在屋子里乱走,“关于你的醋怎么会是乱吃?我给你说,只要是和你有关的,别提八千里了,八万里八十万里八百万年前的,我也一样吃。”


  瞧他这理所应当的样!


  但他俩最后回去的原因不是意见达成一致,而是陈宇看不下去了,那天这对狗情侣坐在阳台上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说的全是废话,顾魏和他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小情侣竟然在家里秀恩爱,简直天地不容!


  再加上他晚上翻监控时翻到了那一幕… …


  如今案发现场的沙发已经被送往垃圾场。


  

  他俩回到学校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但越装越诡异。就说肖战明明早王一博五分钟下课,非要站在他门口等他一起吃被挑剩下来的菜;至于什么眼保健操检查,就算王一博趴在桌上睡觉,肖战也当没看到。


  L1112  他俩不会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吧?


  L1113  每天深夜小树林,都能看到他俩的身影,今夜有无人和我一起突击?


  L1114  我说个事儿,我觉得孙紫霞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她是不是混进来了?


  L1115  都是匿名的,谁也不知道谁啊


  L1116  你说老师们会不会在憋大招?

  

  L1117  什么大招?能咋样?


  肖战今天依旧在小树林等王一博。要说他俩具体干些什么,那其实什么也没干,最多牵个手,想起上次在别人家,那种难舍难分,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太,太不好意思了… …


  因为这份羞涩,那次之后到现在,也没再来一次,爸妈得知他俩谈恋爱后,管的更严了,“见面有时间限制”,“别动手动脚的”,“把那眼神收一收”,种种导致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只能在学校鬼鬼祟祟。


  今天晚上一定得有点新的进展!


  他听到脚步声,脸上浮出笑来,一转头,王一博就站在月光下,正迈向他,和他对视的瞬间,空气里似乎就有一丝甜味,再然后,王一博朝他张开手臂,咧嘴笑了。


  “过来。”


  肖战小步走过去,又拉着他往小树林深处走了走,“站那么显眼,要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话音未落,孙紫霞的声音猛地打下来。


  “已经被我看见了!”


  L1118  话说三班那个学习委员,叫艾法海的,今天肖战和王一博操场散步的时候,从他俩中间走过去了


  L1119  又是他?他真是法海在世吧?


  L1120  自从上回竞选他输给了肖战,就一直愤愤不平的样子,啊这么一说,肖战要是被发现谈恋爱,他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恐怕就悬了吧?


  L1121  我靠我靠,我想起来了,我看见法海今天去找孙紫霞来着!


  L1122  ???


  L1123  我觉得要保护这一对鸳鸯吧?我们九五高中模范恋人啊!


  L1124  怎么保护?我刚看见孙紫霞和法海带着教导主任一块儿去了… …


  

  肖战看向来人,孙紫霞严厉的目光他可以无视,教导主任的秃顶在月光下发亮他也可以忽视,身后站着的艾法海却忽略不了。


  L1125  不是,你们不懂… …艾法海不是讨厌肖战,你们不知道么?他以前和肖战告白过的啊。


  L1126  哦!!!对!艾法海也是Alpha来着!


  L1127  他以前就告白过,肖战说两个A是没有未来的,给拒了,现在竟然一转身成了个O,还和别的A在一起了


  L1128  好吧,我得说,我昨天看到法海拦住肖战说事儿了,表情严肃,不过他一直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现在想来是贼心不死


  L1129  这种事你不和王一博说?


  L1130  大哥!!!比起法海,我更怕王一博!!!


  不知道是谁带了手电筒,灯光一打,肖战那张脸简直美的发光,艾法海每多看一眼,心就多痛一分,他一向是这种人,如果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站在肖战旁边的别人,也就是王一博,此时正一脸烦躁地看着这帮人。


  艾法海没从他俩身上看到怯意,很是不满,扭头和孙紫霞说,“老师,就是他们俩。”


  孙紫霞真是无奈,心想同学你真是消息滞后无聊透顶,我早就知道他俩搞到一起了,奈何二位同学没怎么影响学习,那个论坛贴也挺有意思的,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您竟然过来揭发检举。


  再说二位,你看看你们这点能耐!谈恋爱能在同一个地方幽会么?懂不懂什么叫狡兔三窟,打游击战?


  教导主任则摸摸自己的头顶。


  “请家长吧?”


————————————

下一章我们去干掉法海!!!


拜托大家看一看置顶~嘿嘿我今天在网上,看到有人推我的文了,哈哈哈哈哈哈这简直是破天荒地头一回,以前看到别人说推文,我都不敢点进评论看的,因为感觉都是神仙打架,我名落孙山。但是最近竟然有了!!!

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是好歹有了!有了!有了!!!


我好开心呀哈哈哈哈!!!也麻烦大家看一看本子《情书》啦,都有收录这些小故事,晚上睡前可以翻一翻,因为手机一直盯着对眼睛也不太好(我就是在找借口)


希望大家能把今天的不开心终结!

那么就晚安啦~我们明天去干掉法海!祝大家周末快乐!


附个图:今天的教导主任:null

精分与小透明

【博君一肖】卖身 贰拾

腹黑大佬啵x落魄少爷赞

狗血且俗


章二十·最后一根稻草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肖战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他的生活被王一博搅得天翻地覆,逃也逃过了,反抗也反抗过了,真的是躲无可躲了才低的头。


至少王一博也不是无药可救,只要好好商量还是听得进劝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肖战回去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是懵的,夏琳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看来你被王一博骗得团团转,你也不想想,他有哪句话是真的?他为了控制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咖啡卟琳。一种在黑市流通,会让人短暂晕眩的药,短期后遗症和中风极像,单侧肢体无力...

腹黑大佬啵x落魄少爷赞

狗血且俗



章二十·最后一根稻草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肖战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他的生活被王一博搅得天翻地覆,逃也逃过了,反抗也反抗过了,真的是躲无可躲了才低的头。


至少王一博也不是无药可救,只要好好商量还是听得进劝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肖战回去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是懵的,夏琳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看来你被王一博骗得团团转,你也不想想,他有哪句话是真的?他为了控制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咖啡卟琳。一种在黑市流通,会让人短暂晕眩的药,短期后遗症和中风极像,单侧肢体无力,面部麻木,头痛,呕吐。


肖云那时候住院,肖战身无分文,急得六神无主,是王一博出面帮他交了手术费,还安排了ICU。他就算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万件对不起肖战的事,最起码他救了父亲的命,所以肖战一直不恨他。


如果王一博真敢给父亲吃那种药...肖战攥紧了拳头,那他就算拼了命,也得跟王一博讨个说法。





“王佬,这份文件需要你亲自签。”


王一博回归后集团内部的分裂平息了大半。华南大区之前闹得最凶,光是辞职不干的就有百来号人,整个17层几乎都空了,更有几个高管带头停工,积压了大笔订单。明着是反夏琳,实则各自心里都有小九九,私下跟最近新起来的盛昌来往,早早给自己留了后路。也难怪那时候汪卓成乱了阵脚,几次三番要他回来主持大局。


王一博摘下尾戒,沾了些印泥,在签名后面印了条细细的章。夏琳那时候为了找私章把王一博那几间常住的小别墅翻了个底朝天,公司所有的章都对不上,谁能想到私章一直就戴在王一博手上呢?

“还有这两份也要签。”


“嗯。”


“王佬,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


但凡经手过重要文件的高管都知道,王佬有个习惯,或者说是某种迷信,每份要紧的合同上都要盖细细一条红章,很难仿造得一模一样,上面刻着“有钱”两个字,寓意相当的简单直白。


肖战的到来让汪卓成觉得王佬平易近人了许多,从前很多他不敢好奇的事,现在也敢好奇了。

“为什么每份最终文件,你都要印一个‘有钱’?”


王一博挑起右边眉尾,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好奇这个?”




汪卓成暗道不好。私章是公司里最高级别的文件才会签署的,就连董事级别的人事调动也得签了私章才算走完流程,王佬这么多年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经历了这一遭怎么还没学聪明,就这么傻愣愣地问!

“我...”


不等他说完,王一博就又把尾戒摘下来推了过去。

“自己看刻的什么。”


那是枚暗红色的尾戒,汪卓成仔细端详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不确定地回了一句。

“有钱?”


“错。”


“啊!那是?”


王一博似笑非笑,大约误会就是这么传开的。当初他做火了pfo平台,升了项目主管,犒劳自己的第一个礼物就是买了副肖战的画。


8千6百块,对于当时还在租房子的王一博来说不是笔小数目,他室友觉得他脑子有毛病,他的工资勉强够交房租,管温饱,正是需要把每一分钱都存下来的时候,哪有人刚拿了奖金就买一副8千块钱的油画在家里挂着,不是有毛病是什么?王一博赏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你懂个屁!”


是啊,他懂个屁,他心里没有梦想,将来找个人结婚生子,然后负担房贷,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了。所以1年后王一博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敲断了一身傲骨拼了命地往上爬,而他的室友还在那间小出租得过且过。


别人不懂,那幅画是肖战亲自画的,上面有肖战潦草的署名,王一博视若珍宝,请了人把签名复刻下来,从此他每签一份重要合同都要用尾戒再盖个章,这是他的幸运符。


“是肖战。”




正说着,一楼前台转来一通内线。

“汪经理,刚来了一位先生,姓肖,没有预约要见王佬,他说只要报名字你就知道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他不需要预约,赶紧请上来。”


“好的。”


挡箭牌来了,汪卓成搓了搓手,将手下好几个烂了尾的合同整理起来,当着夫人的面,天大的错王佬都会和颜悦色地请他滚的。


“战战!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下班了去你店里吗?”


汪卓成眼睁睁看着王佬从高冷总裁无缝切到了哈士奇模式,大概是在小面包店里待了小半年的后遗症,王佬现在的表情看上真的...有点像肖战面包店里摆的那只猪。


只是肖战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大对劲。

“王一博,我有话问你。”


得,连名带姓,准没好事,汪卓成识趣地收起了手里的合同,像小学爸妈吵架的时候,识趣地收起不及格的成绩单那么小心翼翼。

“王佬,那我...”


“出去。”


“好的。”





王一博这回不算冤枉,他活该。虽然这件事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但性质恶劣,肖战有理由相信如果他还像从前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王一博还是能干出来这种混账事。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别碰我。”


肖战戒备地后退一步躲开了王一博的手,就像他从前无数次地拒绝王一博的示爱。


“怎么了?谁招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你答应过我,从今往后不会再骗我,否则我们立刻结束,说话算话么?”


“算话,当然算话。”


肖战不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相信王一博。夏琳也不能全信,她当时精神都不正常,心里又记恨王一博,保不准会空口白牙地泼脏水,有些事,他愿意当面跟王一博问个清楚。

“我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我爸中风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王一博这人惯会死不认账,想都没想就一口否了。

“没有,是谁在背后跟你造谣的?”


“那就是说,你知道我爸中风另有内情?”


王一博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试图补救。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儿怎么会有内情呢?还是我给他找的疗养院。现在叔叔身体也养好了,前几天他接手公司,说要让你重新做回肖氏的小少爷。老人家难得有件高兴的事,精神看上去也好多了。”




他越说肖战心越凉。王一博自己没有发现,在肖战面前尤为明显,他要是做过一件事死不承认,那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再有意无意说些胁迫利诱的话逼肖战就范。

“你相信我。”


肖战脚步虚浮地退了半步,忽然在玻璃反光上瞄到门口多了几个黑衣保镖,有意无意地守着门,几分钟前还是没有的!


“你,你真的没有骗我?”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真说起来,叔叔算是我岳父,我孝敬还来不及。”


肖战松开拳头,努力稳住了呼吸,转过身勉强装出个笑脸。

“那是我错怪你了。”


王一博借机拿乔。

“这就揭过去了?”


“那...”


肖战踌躇了一会儿,凑上前在王一博脸上亲了一口,他们现在说是在一起,实则连手都没拉过了。

“这样行么?”


王一博得了甜头,高兴得直冒泡。

“这还差不多。晚上我包了餐厅,记得早点关门,一起去吃个晚饭。”


“好。”




肖战走前留意了,王一博不知道比了个什么手势,门口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瞬间撤得干干净净,肖战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早该意识到的,王佬的名头不是凭空来的,就算装得再纯良无害,本性却没有变,就像用布裹刀刃,磨的久了,布破了,还是会伤人。


“爸。”


“阿战,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这一出肖云经历了很多次,从肖战把自己接出疗养院,再到那次夏琳把他带走,现在好不容易肖氏起来了,他能重新做他的新能源,肖战又说要跑,就连肖云也不由有些恼了。

“你这孩子!王佬不是都帮忙解决了,还跑什么?”


肖战拉了他几次没拉动,急得心里发慌。

“爸,你就跟我走吧。没有解决,从来都没有解决!我要躲的人是王一博,他不是好人!”


肖云都被他弄糊涂了。

“你这是怎么了?前几个月你不是还和王佬睡一间房,两个人好的跟什么似的,这家公司也是人家帮我们经营的,你现在跟我说你躲的人是王佬?到底发生什么你跟我说清楚。”


肖战一时语塞。


要怎么说?说肖家都是被王一博整垮的,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了睡你家儿子,又当坏人又做好人,甚至还给你吃药用来胁迫自己就范?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爸,我求你了,王一博很快就要发现我不在店里,再不跑就没时间了!”





肖战花了快一小时才勉强说动不情不愿的肖云。他也想和王一博拼命,可他斗不过王一博,硬是要斗,只能自己吃亏,只有远离这个疯子才是出路。


谁知一开办公室的门,肖战吓得差点儿栽到地上。


“你果然又想着要跑。”


“不...不,一博,不是这样的。”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身后是黑压压十来个保镖,看着阵仗吓人。

“不是说好试一年?你也看到了,我有在改,你答应过我,过去的事可以不计较的。”


既然人都堵到门口了,逃是逃不掉了,肖战自暴自弃,索性问个明白。

“所以真是你做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王一博一把抓住肖战的手腕。

“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命都可以给你。”


肖云终于觉出几分不对劲。

“你们?”


王一博一歪头,像是才发现肖云的存在。

“哟,肖叔叔,打扰了。”


“不许动我爸!”


肖战挣脱不开,气急败坏地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王一博脸侧到一边。

“王一博,我们结束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答应过不会纠缠的,让开,别让我恨你。”


王一博就着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末了伸出手摩挲着被打的那半张脸。


没有了,唯一的一次机会,没有了。真的是,好可惜。

“我们之间非要这样吗?”


“你,你要干什么?你答应我不再用强的,你...唔!”




肖云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王一博用手帕捂晕,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肖战之前对王一博避若蛇蝎,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把夫人送回家。”


王一博算是彻底撕下了那层伪善的面皮。

“伯父,我们谈谈。”





(感谢@老娘有的是经验@也不着调喽 @浅默🦁🐰 的投喂!)

一颗靓莓

标记前还有遗言么08(二更)

 有很长一段时间,肖战的常用语是:“唉,我那Omega童养媳柔弱不能自理。”

 直到有一天,他在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面前分化成了一只Omega。


Alpha王一博 X Omega肖战   

强强,双向暗恋,甜文,短篇,一周完结



08.


  陈宇不在,白天上班去了,王一博长舒一口气,立刻又发现他家竟然真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沙发,他盯着肖战,纠结着要不要问出口。


  “你睡哪儿?”


  “你问昨天还是今晚?”肖战指指空无一物的沙发,“昨天睡的床...

 有很长一段时间,肖战的常用语是:“唉,我那Omega童养媳柔弱不能自理。”

 直到有一天,他在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面前分化成了一只Omega。


Alpha王一博 X Omega肖战   

强强,双向暗恋,甜文,短篇,一周完结



08.


  陈宇不在,白天上班去了,王一博长舒一口气,立刻又发现他家竟然真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沙发,他盯着肖战,纠结着要不要问出口。


  “你睡哪儿?”


  “你问昨天还是今晚?”肖战指指空无一物的沙发,“昨天睡的床,今天也不打算改。”


  “床?”床是私人物品,王一博睡过肖战的床所以知道,那上面都是信息素的味道,他一时冲动——反正他经常冲动,就抓着肖战的手腕把他拉到怀里,轻轻闻了闻他的发丝。


  … …还好,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他松开手时,肖战正看着他,表情有些复杂,“你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你的标记物了。”


  王一博沉声,“你不愿意么?”


  肖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他不是对Omega的身份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刚适应了这种变化,王一博就立马变成了个Alpha,把他心里唯一的安慰全打碎了,从力量的绝对压制来看,他从强势的一方掉成弱势,而那一晚的临时标记让这种心理落差到达了极致,以至于他无法面对。


  过分的自傲带来的反弹,是他甚至有些自卑。再想到从前他竟然一直是以自认为高一等的身份去调侃王一博,现在人家起来了,还不得使劲报复?该怎么面对这报复,他也没想好,干脆就躲起来,一了百了。


  可听见王一博说那句“想来见你”时,他真的大脑停止了一秒的思考,只觉得挺好的,那就来呗,反正他也想见他。


  真是要命。


  自尊让他没办法接受,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标记物,这是他一直以来受到的Alpha教育决定的,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从小就给王一博打上“童养媳”的标签是多大的伤害,就算王一博真的是Omega又怎样,他也不是谁的附属品。


  直接道歉说个明白,然后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似乎也行,可这里面,有个大问题,那就是… …


  肖战轻轻吐气,“我不愿意,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一博幸亏泪腺不发达,不然那瞬间眼泪就下来了,也幸好不是老寒腿,不然可能站不稳。他就是心碎成了很多瓣,每一瓣都说喜欢肖战,想好了告白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现在全泡汤了。


  他低头沉默,肖战先忍不住,“你不问我是谁?”


  “反正你拒绝了我,又不可能是我。”王一博尽量忍着不发脾气,“你喜欢谁管我什么事儿?”


  然后他立马想到,他喜欢肖战也不关肖战的事儿,就是他一人折腾,他都不知道肖战心有所属,还把人标记了,难怪他跑到这儿呢,心里别提多讨厌他了吧?


  肖战就说好,拉了窗帘开电视,便找了一部电影看,声音开的特响,窗帘遮光强,堪称小型电影院,但他俩并排坐在沙发上,谁也没看进去。


  电影放到女主角告白失败,王一博忽然来了句,“真惨。”


  肖战扭头看他。


  “谁?”王一博喘了口气,“你喜欢的是谁?我认识么?”


  肖战觉得好笑,“你认识。”


  “陈宇?”王一博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低,转过身子看着肖战,“他那么老了,他比你大三岁呢,三岁知道相当于什么么?相当于他上初中了你还在念小学,差距大不大?”


  肖战很想憋笑,但这有点困难,“不大啊。”


  “不大么?”王一博一想,咬唇点头,“是不大。”


  电影放到女主角要开始新的人生时,男主角回头挽留,王一博悟了。


  “陈宇现在也不喜欢你吧,你眼巴巴地跑过来,他都不肯陪你,还让你和另一个Alpha在一起,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就算以后他回心转意了又有什么用?”王一博搜刮着自己看过的伤感文案,“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你有病啊?”肖战真的笑出声了,“不是他。”


  “不是他?”王一博瞪大了眼,“无所谓,是谁都和我没关系。”


  男主角告白了,女主角拒绝。


  “谁?虽然和我没关系,但我觉得作为多年的朋友,我还是得替你把关一下,你眼光一向很差。”王一博喝完一整杯水,还是忍不住。


  肖战坐的离他很近,手撑着头,盯着他出神。


  王一博被他看的心直颤。


  接着,肖战的腿微微分开,朝他这儿靠近,一直到膝盖碰上他的膝盖,隔着衣料,他们两条小腿靠在一起。


  “我觉得你知道。”


  王一博的喉结滚了下。


  是的,肖战克服不了这种一直觉得娶了个老婆结果自己嫁人了的落差,再加上他俩小时候就有仇,尽管那仇不值一提,又出了临时标记的意外,这种越来越混乱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说清楚,快刀斩乱麻,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吧我们不要再牵扯不断了。


  可这里的大问题是,肖战喜欢王一博。


  Alpha如何,Omega又如何,他喜欢王一博,无所谓的,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离开王一博好好想一想,和自己的自尊心商量一下,再朝感情低头。这个临时标记完全是意外,他明白的,这不是为了宣誓主权留下的痕迹,既没有欲望,也没有感情,这就只是应对措施。


  他不喜欢这样的临时标记。


  他也不要因此成为他的标记物。


  所以想等到临时标记消失了,想通了,再慢慢处理这份感情,可王一博竟然找来了,而一看到他这张脸,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好像没必要想那么多的。


  窗外的雨还下个没完,被调低音量的电视剧像在低声商讨问题,王一博觉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嗡嗡响,他的身体里也在下一场大雨。


  他小声问:“这个人,好看么?”


  肖战笑弯了眼睛,“好看。”


  “和你打过架么?”


  “天天打。”


  “对你好么?”


  “嗯… …勉勉强强吧。”


  “和你一个学校么?”


  “对。”


  “睡过你的床么?”


  “睡过。”


  “对你… …临时标记过么?”


  是外套被脱落的声音。


  “这儿。”


  “… …”


  对方抠起了指甲。


  “但这个人说我眼光很差,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


  他话还没说完,身上陡然一重,王一博膝盖顶开他两条腿,再抬眼时,那双眼睛近在咫尺,菠萝味的信息素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肖战手心出汗了。


  “我想亲你。”眼前的小男孩轻声说。


  肖战抿抿唇,指了指头顶一角,“宇哥家装了监控的。”


  “去他妈的。”王一博压上来,用力吻上他的唇,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听见肖战嘴里出现任何其他人的名字。


  水蜜桃味的信息素再也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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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更!!!诶呀真的有点晚了欸,嘿嘿,不过应该还有没睡的吧!!!


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情书》这本实体书(在置顶)~因为大家的喜欢会让我更加有动力!拜托拜托,让我也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我就会像打了激素的牛(打了激素的牛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一样冲刺!!!


那么,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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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看到监控时的陈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