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久别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内含:齐焱客串。
>>短、完。
01
笛飞声站在沙滩上,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月下思故人,他今晚在等两位故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
他想等的当然是李莲花。
他和李莲花久别数日,十分想……和他打架。
除夕那夜,是他最后一次见李莲花。那次他们也是许久未见,他一开口,李莲花就道:“今晚我不和你打架啊,除夕夜,你别坏了气氛。”
笛飞声也不是这般不通情理之人,便换了话题,和他闲聊收到多少压岁钱。去年除夕李莲花收到钱后,和他嘚瑟过好一阵。
今年想必也能收到不少。...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内含:齐焱客串。
>>短、完。
01
笛飞声站在沙滩上,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月下思故人,他今晚在等两位故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
他想等的当然是李莲花。
他和李莲花久别数日,十分想……和他打架。
除夕那夜,是他最后一次见李莲花。那次他们也是许久未见,他一开口,李莲花就道:“今晚我不和你打架啊,除夕夜,你别坏了气氛。”
笛飞声也不是这般不通情理之人,便换了话题,和他闲聊收到多少压岁钱。去年除夕李莲花收到钱后,和他嘚瑟过好一阵。
今年想必也能收到不少。
李莲花如他所料,得意地说了好半天,直到方多病跑出来找人。方多病还客气地邀请笛飞声住在他家。
笛飞声拒绝,只留下一句:“明日再来较量。”
李莲花却道:“明日也别来,大年初一要拜年懂不懂?”
笛飞声不耐烦地问:“那何日有空?”
李莲花脚步未曾停留,只摆摆手,“有空了我喊你。”
笛飞声不太相信他。
他只相信自己,信自己随时能找到李莲花。
结果李莲花和方多病,竟然出了海。
“少爷和姑爷,去海外大兴国办事,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吧?笛盟主,您要不三个月后再来?”
距离三个月整还差五日。
笛飞声每天都会在海边等上片刻。
只是片刻。
他朝海上凝望片刻后,并未瞧见大船,就打算回去。
无颜来报:“李门主和方少侠已回来,走陆路回来的,眼下刚回到天机山庄。”
笛飞声直奔天机山庄,顷刻间不见踪影。
无颜剩下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李门主他,此刻怕是不方便和尊上比试。”
02
笛飞声盯着李莲花,眼中尽是匪夷所思。
他当初觉得李莲花活得像条狗,也没有这般匪夷所思。
纵使他们是久别重逢,要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士别三个月,对方发生巨大变化也绝非不可能。
但——
“你有了?”
“……”
“你真有了?”见李莲花竟不否认后,笛飞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后,看向方多病,眼中充满钦佩。
发自内心的充沛,他从未如此佩服这小子。
方多病却是颇为局促,脸红到耳根不说,还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是我有了……”
笛飞声分别瞧了他俩的肚子,这一别只有三个月,就算有了,也看不出身体的变化。但方才一直要吐的分明是李莲花。
“是这样的,我们去了大兴国,从大兴国的皇帝手上,得到一种秘药。”方多病不好意思道,“就是那个、那个药……”
“男人生子药。”笛飞声帮他说出口。他大致也能猜到,之前也略有耳闻,大兴皇室有此秘药。
“对。然后我服下药,当真是有了。只是我很难受,他们说难受是正常的,孕期都会如此。可我实在难受得厉害,李莲花就去求来一种同心蛊,能把我的难受转移到他身上。”方多病解释道,“孩子在我肚子里,但不舒服的是他。”
笛飞声听罢沉默片刻,在两人又开始眉目传情你侬我侬的时候问:“那他要等你生下孩子后才能和我比试?”
方多病瞪他:“你怎么还在想比武的事?你不能先关心一下李莲花的感受吗?”
笛飞声转身就走。
03
笛飞声走后,方多病继续讨论先前的事。他们原本在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将来在何处定居。
李莲花这次在大兴国,见到了一位故人,久别重逢的故人。
他的哥哥李相显,竟然没有死。
不仅没死,还成为了大兴国的皇帝,如今名叫:齐焱。
“你……和大兴皇室毫无血缘关系,为何能当皇帝?”
“实不相瞒,相夷,其实朕是重生的。朕上一世就是大兴的皇帝齐焱,扳倒仇子梁后驾崩,死得十分遗憾,因为朕到死都没有老婆。可能是怨念太深,有了重生的机会,没想到投错胎成了你哥哥李相显。”齐焱叹道,“朕投胎成李相显不久后便又死了,还以为注定短命,却不想又回到了大兴齐焱的身上。系统说他弄错了,为了弥补朕,不仅让朕娶到老婆,还给了朕生子药。”
李莲花和方多病不知道“系统”是何物,但和齐焱对上诸多细节后,确定他当真是李相显。
只是重生后忙着扳倒仇子梁救大兴,一时还顾不上去海那边的大熙国看弟弟。
“但生子药是朕放出去的消息。”齐焱得意道,“朕也打听了不少你的事,知道你娶了男人,必然也想要这个东西。”
“那倒也……不是。”李莲花道,“有没有孩子,其实我和小宝都不强求。我过来,是忽然梦到了爹娘,他们让我来大兴一趟。”
两人对望片刻,都有些唏嘘。
方多病很是高兴,李莲花找到了亲生的哥哥,哥哥对李莲花很好。
李莲花有了一个对他很好的家人。
“弟弟留在这边如何?”齐焱道,“如今仇子梁已除,大兴这边也无危机。你留在这里不仅平安无事,朕还能亲自照看你。”
“我都三十岁的人了,哪需要什么照看。”李莲花笑道,望向方多病。
他记得哥哥。
年幼时,和哥哥关系应当是很好的。后来家破人亡,被哥哥带着逃亡,又被托孤给单孤刀。
那段记忆有些模糊。
甚至他还有些混淆,以为单孤刀就是陪伴他逃亡的哥哥。
但单孤刀死的那日,他被提醒,还有个哥哥。
那一日起,他便想起了许多事,和哥哥之间相处的事。哥哥对他很好,从不和他相争,像一个很成熟的大人。
他也有些想念。
如今竟能重逢,自是惊喜。
可惜……哥哥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回到大熙久住。
方多病:“那我陪你住在大兴?”
李莲花笑道:“你爹娘小姨都舍不得你。”
方多病嘟嘟囔囔:“我先前跟着你的时候也是几个月不回家。”
李莲花摸摸他的脸,“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吧。”
04
笛飞声等了六个多月,方多病的孩子生了。
李莲花却还在难受。
“还有?”
“……”李莲花白他一眼,“生完孩子也会难受不懂吗?”
“不懂。”笛飞声没有老婆,也没和生完孩子的人相处过,只问,“那你到底何时能跟我打?”
“你要不等我孩子长大……”
话音未落,笛飞声拔刀朝他砍下,李莲花迅速后退,躲过这一击。
笛飞声又出下一招。
“你讲不讲武德啊?”李莲花破口大骂,却躲得甚是灵巧。
“我看你好得很。”
05
笛飞声打完一架,满意地走了。
李莲花委委屈屈地来到方多病跟前,喊道:“小宝……”
方多病头也不抬,满脸兴奋地和爹娘小姨一起看孩子。无痛生子,他们全家都很高兴,围着孩子团团转。
何晓凤道:“这孩子像小宝小时候。”
何晓惠道:“对,和小宝长得一模一样,还像晓兰。”
方则仕道:“是挺像的,也有些许像我吧?”
何晓惠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莲花眉头拧得死紧:一点都不像我吗?
却听方多病道:“还有些像——”
他眉梢见喜。
方多病:“像李相夷。”
李莲花:“……”
他决定了:要去大兴。
06
李莲花和方多病又前往大兴,孩子留在天机山庄。孩子这么小,不适合海上跋涉。另外生子药虽能生子,却不能哺乳,还是要靠乳娘。何晓惠养孩子很有经验,让他们放心。
方多病看起来很放心,跟着李莲花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就像当初离家出走一样。
结果在船上的第一个晚上,就想孩子想到睡不着。
“这感觉,就像小时候一天没见到娘,你懂吗?”
“不太懂。”李莲花故意道,“我很小就没有爹娘。”
“啊,抱歉啊……”
“开个玩笑。我明白,我也很想念孩子,我是他父亲呢。”李莲花把他搂在怀中,一起看漆黑的夜。
没有月亮的海夜,看着十分可怖。
可前方有家人,就有心中的月光。
“李莲花,我想建一艘机关船,能跑得特别快的那种。这样我们去大兴,就不用往返两个月。”
“不如自创一套新的轻功,能一夜渡海。”
“……你怎么不许愿当神仙,能一瞬间前往任何地方。”
“神仙好似不能动情。”
“那你还是别当神仙了。”
方多病抓着他的手道:“你要永远对本少爷动情。”
李莲花咳嗽一声道:“有点肉麻了啊,方小宝。”
方多病瞪他片刻,挣扎道:“那我们回去吧,才启程一日,回去还来得及。”
李莲花把他按住。
方多病瞪大眼,无辜地望着他。
李莲花亲亲他的唇,用温柔的声音道:“方小宝,我自然是对你动情的。”
方多病瞬间软了腿。
07
方多病再次回到天机山庄看孩子的时候,也是久别重逢。他飞快地跑进门,把李莲花甩得老远。
李莲花和齐焱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齐焱问:“你不急着见孩子?”
李莲花点点头,却道:“久别自然是思念的。但所有能重逢的离别,都算得上令人高兴的事。”
李莲花踏进天机山庄的大门。
前面是方多病和他们的孩子,身边是他的哥哥。
【夷/花方】谁把老公养在手机里(10)
提醒:OOC,花方,虚实结合,有穿越,养成文,但是,方多病养李莲花。
-------------------------------
第二天,方多病是在一片米香味中醒来的。
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温润狭长的双眸。
李莲花不知在床边看了多久,这人看到他睁开眼睛,便笑了笑:“该起来吃饭了。”
“李莲花你会做饭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做饭,你昨晚……嘶,好痛。”方多病揉了揉肩膀,只觉得腰酸背疼的,他没睡过木板床,之前在帐篷里睡时,地面是松软的,还有干草铺着。如今有了正经的床,可惜他又睡不惯了。
昨夜他刚穿过来,激动的不行,和李莲花挤在一张床上,兴奋...
提醒:OOC,花方,虚实结合,有穿越,养成文,但是,方多病养李莲花。
-------------------------------
第二天,方多病是在一片米香味中醒来的。
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温润狭长的双眸。
李莲花不知在床边看了多久,这人看到他睁开眼睛,便笑了笑:“该起来吃饭了。”
“李莲花你会做饭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做饭,你昨晚……嘶,好痛。”方多病揉了揉肩膀,只觉得腰酸背疼的,他没睡过木板床,之前在帐篷里睡时,地面是松软的,还有干草铺着。如今有了正经的床,可惜他又睡不惯了。
昨夜他刚穿过来,激动的不行,和李莲花挤在一张床上,兴奋的睡不着,叽叽喳喳地问了许多问题,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现在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疼,难受的不行。
方多病敲了敲肩膀,正要起床,却不妨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那双手柔软有力,在他肩膀上随便按了几下,他便觉得浑身暖意融融,肩背上紧绷酸胀的肌肉瞬间都不疼了。
“天啊,好舒服!李莲花,你这是按了哪里?是穴位吗?不是我说,你这按|摩手艺可真不错。”方多病忍不住喟叹一声,他舒服地仰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差点就想瘫倒躺下了。
李莲花没回话,方多病又叽叽喳喳感叹道:“嗯……太舒服了,这比我小姨带我去做的spa还舒服!嘶,稍微轻一点,我吃不了力。对了,这个地方多按两下,太舒服了。”
方多病哼哼唧唧地嘴巴说个不停,这人是夜里睡觉时穿过来的,到现在也只穿了一件浅粉色的v领真丝睡衣,鞋袜都没有,赤着双脚。
在方多病的世界里,他这副样子再正常不过,可是在李莲花的世界里,这副模样确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毕竟他都两年没见过这人了,即便最近能看到了,也都是隔着虚空,碰也碰不到,摸也摸不着。
如今这小子靠在他身上嗯嗯啊啊的乱叫,弄得他这寡欲多年的身心,也不免起了些波澜。
只是,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用内力凝于指间,耐心十足地为方多病按到脖颈不再酸痛后,才理了理衣服,去灶台边盛粥。
方多病没鞋子穿,便索性赤着脚下了床。这莲花楼的地板都是木头做的,踩上自然不冷,屋里又被李莲花打扰的干干净净,光着脚也问题不大。
他来到饭桌前,发现桌上除了白粥,只有一碟腌萝卜干,一碟炒青菜,除了没有油水,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方多病拿起勺子舀了勺白粥,一尝味道,不难吃,但是确实也没多好吃。
萝卜干又甜又辣,炒青菜没有油水,煮粥的米有点糙,不绵软还略微有点糊底,除此之外,整体还不错。
这还是他头一次吃到李莲花做的饭,想当初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真的是五谷不分,柴米油盐也不太会用。如今居然都能做饭了,还是用柴火做的,实在是不容易。
于是他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大碗白粥。
两人吃过饭后,李莲花又出门去附近的城镇给方多病买了几套衣服,还有鞋袜。
期间,方多病就在莲花楼里待着,左翻翻右看看,找出来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等李莲花带着东西回来,方多病正揪着一块材质特殊,摸着柔韧至极的白衣翻看,见李莲花回来,才凑过来问道:“这是什么?是你的衣服吗?材质摸起来好奇怪啊。”
“这是嬴珠甲,是一件护体宝甲,据说刀枪不入。”李莲花随口应道,然后将纸包里的鞋子拿出来,弯腰抓起方多病的脚踝,拿起一旁的布巾便开始为他擦脚。
方多病正研究那嬴珠甲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冷不防感受到脚上一阵热意,低头一看李莲花正给他擦脚,吓了一跳,“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想把脚收回来,可李莲花却未松手,那双手看着修长瘦弱,可却十分有力,任他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来。
“无事。”李莲花十分自然地给方多病擦了擦脚上看不见的尘土后,又替他穿上鞋袜,若不是方多病自己坚持自己穿衣服,这人怕是连衣服都要替他穿了。
上次方多病穿越过来时,李莲花囊中羞涩,穷的不行,当时还是冬天,他没钱给对方买新衣,只花钱买了件旧的棉斗篷,想着除了保暖还可以遮一遮这人一头浅金色的短发。方多病这种天天都要换衣服的人,一套睡衣穿了十几天,衣服脏了也只能先洗了,裹着棉被等干。
等李莲花穿越到对方世界,得到的却是方多病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治病穿衣吃饭,都是花方多病的钱,如今,也终于轮到他可以给对方买东西的时候了,自然只想挑最好的。
他自己穿的是普通棉布鞋,给方多病买的却是绣纹锦履,不过渔村偏僻,最近的屏山镇上也没什么好看的款式,那鞋子绣工一般,不算很精致。衣服他买的也是带着飘袖的锦衣,他知道方多病喜欢带配饰,所以选的衣服并不素气,那外衣前襟上还绣着米粒大小的一排珍珠,布料是浅蓝色,鲜嫩又朝气。
他二人身量差不多,所以这成衣大小也是刚好。
看到方多病穿上后,除了短发有些不伦不类,衣服整体还算适合,李莲花心中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开心。
他心中盘算着,若是再送这人一块玉就好了。最好是块平安扣,方便携带,好让方多病贴身挂在脖子上。
这边方多病也在看身上的衣服,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如何,可也知道,在古代,衣服上绣的珍珠那必定都是天然的,他这衣服上那两排珍珠虽然每颗都很小,可这东西又不是塑料,还是在古代,一定不算便宜。
他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莲花身上的衣服,就是普通棉布,因为是人工织就,摸起来其实有些粗糙。而这家伙给他买的衣服布料,摸起来明显细腻许多。
“你干嘛给我买这么好的衣服!”方多病有些生气,本来应该他花钱养李莲花才对,怎么现在变成他被对方养了。
他可还没忘这家伙之前还去当铺里当东西呢。可惜他现在身无分文不说,连手机都没带过来,衣服鞋子还要让李莲花花钱去买。
看来下次回去,他得去买个大金链子,天天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莲花看到他气呼呼又自责感动的样子,有些想笑:“你以前给我买衣服的时候,挑的不比这些贵?”
方多病摇摇头:“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莫不是,你嫌弃我穷?”他叹了口气,面露难过。
方多病连忙摇头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赚钱一定很不容易,我不是嫌你穷,哎,我的意思是我不缺钱,不对,我不是想说你缺钱,我我我……哎,你上次那块玉令赎回来没?我是觉得这钱花给我简直是浪费,毕竟我也没办法久留,你还不如花给自己。”
李莲花听到他这话,眉头一皱,脸色更加难看:“原来,你竟从没想过留下来陪我。”
“不是,我当然想过,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陪着你。可是,这个穿越,我们也没办法控制啊。”方多病记得都差抓耳挠腮了,怕这人又误会,只能继续解释:“我为你花钱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知道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离开这个世界后,我什么都有,可你不一样,我虽然不清楚你的过去,可之前你中毒受伤,又没有住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银子,总不能浪费在我身上啊。如果,如果这破游戏真的能用钱换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平安健康,能和我一起生活,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换的!”
李莲花看他急匆匆地解释一堆,突然凑了过来,认真问道:“所以,你说这么多,其实只是在心疼我,对么?”
方多病一听这话,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对对对!”他确实是心疼这人。
见他这么直白的承认心疼自己,李莲花目光又温柔了几分,可惜,这傻小子似乎并没有想明白,为何会心疼他。
他们相遇时,两人还是差不多年岁,如今,他比对方大了两岁。这两年他经历了许多,日日都在想两年前的那些事,自然也比当初看得更明白了些。
他喜欢方多病,可小子明显还未开窍。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那直率的目光,突然觉得胸口酥酥麻麻的,他突然有些情难自禁,想抱一抱这人。
于是,他伸手一揽,将人搂在怀里,然后温声解释道:“我虽清贫,但如今也没到食不果腹的地步,而且,我这两年也存了一些钱。”他说着便随手一拽,从一旁的柜子里拉出来一个匣子,打开后,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碎银,约摸四五十两,都是他这两年行医攒下的老婆本。
至于医术,他从前确实不会,不过当初解毒住院那次,他在医院里看到许多,也学了许多。比如医院里各处都有写的急救常识等等,另外他住在方多病家中时,也看了几本图书馆里借出来的现代医书,这两年还看了几本药典,加上他扬州慢内力,施针治病也算是手到擒来。
李莲花为何想要学医,自然是觉得自己应当有个一技之长。他当时还上网问过,医生这一行在方多病那个世界,也算受人尊敬。若是将来有一天,他要同方多病回去见家人,对方父母问起来,他是个医生总比一无是处的无业游民要好一些嘛。
方多病见他还有余钱,便不再那么担心。至于那块玉令,李莲花说明年再去赎回来,反正四顾门都不在了,门主令要不要都无所谓。
等换好衣服后,方多病又摆弄起那个什么“嬴珠甲”,他有些好奇,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见过防弹衣的厚度,自然不觉得这么薄一块布料能刀枪不入。
可李莲花当即给他展示了一番,用腰上软剑刺上去,果然不见那衣服有任何损毁,甚至上面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好神奇的衣服啊,这衣服你哪里来的?”方多病一脸好奇的凑过来
李莲花笑道:“捡的。”
“这样的宝贝难道没人要?还能捡?”方多病不信。
“我这小楼不都是用捡来的木头搭的吗?
“那不是沉船嘛。等等,难不成这宝物也是沉船上的?”
“方小宝,你真聪明。”
听到自己被“天下第一”夸赞,方多病一瞬间有些得意,他一屁|股坐在李莲花身旁,感叹道:“那这船主人还挺不错,给我们送来一栋房子不说,还送来这么一件宝物!有了这东西,你以后行走江湖就多了一重保障了。不对,还有毒药,你之前中的毒那么凶险,看来毒比刀剑可怕,幸好你如今学了医术!懂了医术,以后就没人能轻易让你中毒了!难怪你之前总让我去图书馆借医学专业书,原来你是早有打算啊!”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他学医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些。
不过,方多病靠他太近,这人估计来之刚洗过澡,一身的香气。昨晚李莲花就因为对方这一身香味儿,怎么都睡不着,毕竟他都两年没问过这个气味了,今天,又被方多病这么不经意的一靠,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一时难以平静。
“喂,你怎么了?干嘛不理我?李莲花,你说我这次能待多久?要是可以久一点就好了,这破游戏好像出bug了,真怕我下次回去,再回来又过好几年,你不会到时候孩子都有了吧?”一想到这里方多病就觉得心口闷闷的。
李莲花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我笑你刚才还在说嬴珠甲,转眼就能想到娶妻生子。不过,你放心,在你成婚之前,我应该是不会成婚的。”
方多病一听他这话,心口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我如今并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不过,要是下次再见,我没成婚,反倒你先成婚了怎么办?”李莲花目光直直地看过来。
方多病也摇头发誓:“我更不会,我们那边二十二才法定结婚年龄呢。而且,我也没喜欢的人,我们家也不需要我去搞什么商业联姻,我还没玩够呢,我才不结婚!”
看他如此保证,李莲花才放了心。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师兄尸骨,将其安葬后,便可安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李莲花在渔村待了两年,一是这两年他始终找不到笛飞声的消息。当初东海大战之后,不止四顾门死伤众多,金鸳盟也因为军火库被雷火弹击中,半个总坛都没了。之后四顾门解散,金鸳盟旧众也都不知所踪,笛飞声更是没了消息,让他无从查起。
当然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则是他一直想在此处等方多病,好在这人终于被他等到了。
既然人都等到了,他自然也该继续去找师兄的尸骨。便准备收拾东西,带着小楼离开这渔村,只是要去那里,他还没决定好。
在李莲花思略去处这几天,方多病却玩疯了。
上次他来时还是寒冷的冬日,每天冷得要死,还没空调。这次刚好撞上五月份的水产最多的季节。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在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海边度假,那自然是开心的不行。
方多病每天跟着附近渔民在浅海钓龙虾捉螃蟹抓鱼找生蚝,晚上回到莲花楼,就给李莲花做海鲜大咖。
他见多识广,什么海鲜都吃过,自然也都会做。动手能力还特别强,随手就能做出来一套更精巧的赶海工具,还无条件送给附近渔民,自然引得不少人喜欢他。
虽然方多病那头浅金色短发,让他看起来像个番邦人,但他嘴甜长得好,又是李大夫的朋友,大家对他自然十分友善。
李莲花见她玩的这么开心,想要离开的想法也都一再搁置。
只是,在他跟着方多病一起下海过一次后,就再不敢离开这人身旁。
原来每次下水游泳前,方多病都会脱得只剩一条短裤,李莲花自然知道,在对方的世界里,海边这么穿似乎也没什么,可他还是不想方多病这幅样子被旁人看到,便时时守在对方身旁。
夜里,他们还会躺在沙滩上看星星。
古代的天空干净至极,满天繁星璀璨迷人。方多病总说这里的星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有时候他还会心血来潮,拉着李莲花,给他讲西方的一些星座神话。
李莲花对那些故事兴趣不大,他从前喜好美景,不过星空月色看得太多,尤其是海边的天空,这两年日日看着,早已习以为常。
可方多病来了之后,他突然又觉得平常的景色都变得美丽起来。只是,在他心里,最漂亮的星星,似乎都在方多病的眼睛里。
两人在海边又待了半个月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半个月里,方多病的短发没长一分,他的时间就像停止了一般。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李莲花特意为他做了一顶帷帽,好遮一遮他特殊的发色,又为自己做了个面具,因为他们第一站,便是去了清源山。
金鸳盟这些年销声匿迹的很彻底,消息不好找,不过好在不少人都在找这群人,其种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刚建立两年不到的百川院。
李莲花虽然不想再见故人们,可去百川院差确实是最快的方法。再说他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不必惧怕。
只是,等到了百川院山脚的佛州,李莲花便发现自己有些失算,这里江湖人很多,所以便有一堆关于四顾门李相夷的传闻。
他们随便找的面摊上,都有不少人在高谈阔论。这些人正在争论李相夷到底死没死,有人说他死了,不然不可能两年都过去了还不露面,又有人觉得李相夷肯定没有死,毕竟是天下第一,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死。
一群人争论不休,一会儿吵两句,一会儿又绘声绘色地讲述李相夷的生平,讲到李相夷有不少红颜知己时,李莲花再也忍不住,干咳几声,付了面钱,准备拉方多病回家,他觉得还是去菜市场买些菜,回家做饭比较好。
谁知,方多病却不愿意走了,这人挣开李莲花的手走到那几人面前,气呼呼地问道:“你们说的江山笑和袖月楼都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花魁?”
那几人看方多病一个大男人用面纱遮面,忍不住取笑道:“大夏天还带帽子,你不会是兔爷吧?江山笑和袖月楼都不知道啊,啧啧,可惜那里只收漂亮姑娘,不要小倌……哎呦!”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根飞来的竹筷打中手背,瞬间半边身子都麻到毫无知觉,从凳子上倒了下去。
旁边同行几人一看有人找事,不约而同摸上手旁兵器,只是还不等他们拔剑,就又飞来几根竹筷射在他们手背上,同样的痛苦,让他们也和同伴一样瘫倒在地。
方多病不会武功,李莲花自然看得紧,这几人满口喷粪,若是以前,他可不会只给这点教训,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眼看这群人都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方多病便知道李莲花出了手,他转头气哼哼的跑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等到了郊外,前面闷头走了半晌也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停下,然后转头瞪着李莲花:“跟着我|干嘛?我看这里也有青楼,你怎么不去逛逛?”
“小宝,你知道我是李相夷了?”李莲花并没有特别惊讶,看刚才方多病的反|应,他就知道这小子估计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怎么?我不能知道?我是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可我不知道你居然还嫖//娼!你……本少爷最讨厌吃喝嫖赌的人,哼,还红颜知己,还不止一个,没想到你这家伙以前还是个海王啊!”方多病叉着腰,满肚子莫名其妙的怨气气,说话也就阴阳怪气起来。
李莲花虽然不知道海王是什么意思,不过听对方这话,大概也能猜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见方多病说话这么不客气,倒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
“我去江山笑是去舞剑,在袖月楼是找那花魁下棋,其余什么也没做。”
“舞什么剑非要去青楼会所啊?扬州没有广场给你舞吗?下棋还非要找花魁?难不成除了花魁没人下的过你了?”
如此有理有据,问得李莲花竟然有些心虚了,可他只挠了挠鼻子,不敢解释。毕竟这一解释,还要牵扯出阿娩。
方多病看他这副模样,更气了,转身又回头走向城里。
“你这是要去哪里?”李莲花无奈拦住他。
方多病气道:“我换个地方再听听,说不定还有什么天下第一的风流韵事能听到呢。”
“何必舍近求远,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李莲花抓住他手腕,将人拉了过来。
方多病一个趔趄靠过去,头顶帷帽掉落,被李莲花随手一抓,捞在手中,对方另外一只手刚好揽着他的后腰,两人贴的很近。
李莲花身上药香扑面而来,方多病心口怦怦直跳,他一抬头,就听到对方轻声开口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怀里那个一直贴身放着的香囊,也是你的红颜知己送你的吗?”方多病说完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干嘛问这种问题。
李莲花想了一会,摇摇头:“他们说的所谓红颜知己,我都不认识。不过,这香囊确实是我从前最喜欢的一个姑娘送的。只是……”
他话未说完,方多病就不想听了,转身就要跑,却被李莲花一个用力,箍得更紧了,这人叹口气:“只是两年前我便已收到过对方的分手信,我们早已断了联系。如今,我也另有所爱,她应该也放下了吧。”
“等等,你不是说你没有打算娶妻生子吗?怎么就另有所爱了?你爱上谁了?这么快?我怎么不知道?”方多病以为自己被骗了。
可一看向李莲花,就发现这人正十分专注地看着他,那目光温柔如水,含蓄细腻,看得他浑身发烫,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心底里破土而出。
只是,还不等李莲花开口回他,就有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为首的男人身着紫袍,骑着白马,十分威风,他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很快这队人马就来到了城门口,李莲花替方多病带好帷帽,面无表情地拉着方多病后退了几步。
恰巧,那马车也经过他们身旁,为首的紫袍男人却突然勒马停下。方多病抬头,就看到这人正坐在马上,蹙眉居高临下的看了下来。
〖藕饼·万象同歌〗〖巳时〗三岁小孩儿也要谈恋爱
**不考虑能不能,三岁小孩儿会不会还是个问题……幼稚的早恋物语,当然很纯情,全员存活if向
**ooc以及OK?
哪吒与敖丙牵着手找来时,李靖只觉早有所料。他先听了龙王与哪吒那段有来有回的对话,说不得心里是自豪的,也说不定脸上也表露了几分,不知那数千岁数的老龙王有没有看出来——李靖觉得自己的幺儿一夕间就长得顶天立地一般伟大了。
有如此儿,龙王肯定会放小龙敖丙来与哪吒一同开新天辟新地,正是做出一番惊天伟业的好契机,身为父亲怎会错过?只看当时那小龙闪亮亮的眼神,和那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李靖也知道他定会再来。
只是没料到这么快。那老龙王竟也不留小幺儿多看几晚,陈塘关虽损失重...
**不考虑能不能,三岁小孩儿会不会还是个问题……幼稚的早恋物语,当然很纯情,全员存活if向
**ooc以及OK?
哪吒与敖丙牵着手找来时,李靖只觉早有所料。他先听了龙王与哪吒那段有来有回的对话,说不得心里是自豪的,也说不定脸上也表露了几分,不知那数千岁数的老龙王有没有看出来——李靖觉得自己的幺儿一夕间就长得顶天立地一般伟大了。
有如此儿,龙王肯定会放小龙敖丙来与哪吒一同开新天辟新地,正是做出一番惊天伟业的好契机,身为父亲怎会错过?只看当时那小龙闪亮亮的眼神,和那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李靖也知道他定会再来。
只是没料到这么快。那老龙王竟也不留小幺儿多看几晚,陈塘关虽损失重大成了废墟,但李靖身为朝堂任命总兵,总不能擅离职守,要找来轻而易举。
来得如此快,快得李靖没做好待着小龙的准备。家中一片废墟,整来整去也就理出了两张卧榻,原是打算太乙真人一张,李靖和小儿哪吒一张的。
哪吒还是和敖丙牵着手,站在两张简陋的卧榻之间看了看,扭头问敖丙:“敖丙,你想睡哪个?我和你一起!”
敖丙哪里会选,只说:“我当客随主便。”
哪吒咂舌:“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只管选个你喜欢的!”
敖丙这才想了想,指了靠外顶着破风漏洞口的一张榻,说:“那就这个吧。你我年轻力壮,该替长辈遮挡风口。”
李靖听得默默点头。
就听得哪吒说:“我们俩能替他们挡个什么,你细长一条,我也就这么点大,挡着一半还有一半漏风,白挡!不过你选了这个就这个,嘿嘿,睡觉吹吹风也舒服,我还怕热呢!”
李靖:“……”
敖丙抬袖捂嘴轻笑,晃了晃与哪吒牵在一起的手,说:“哪吒你忘了,你现在可是很高大威猛的,比我还要高些了。”
哪吒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这样子不太习惯,我说怎么我爹看着变矮了许多,原来是我自己长高了!”
李靖:“……咳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早些休息,这几日奔波疲累,需得好好恢复元气。”
一向爱和人唱反调的哪吒低声应了,拉着敖丙跳上榻躺下,手脚并用扯过临时当铺盖的破布盖住两人,闷声闷气的说自己已经睡好了。
李靖欣慰一笑,扭头去另一张榻,把已经睡了不知多久的太乙真人往里头推了推,又推了推,好容易才挤出一道缝,险险地躺上去,面朝着哪吒的方向侧卧睡了。
到了半夜。
将将浅眠的李靖被一阵叽叽咯咯的笑声吵醒,他睁开眼,果然就看见盖着哪吒敖丙两人的布毯子鼓鼓囊囊动个不停,笑声正是从中传出。
哪吒晚上不爱睡觉,总是偷偷摸摸玩,李靖和殷夫人早已习惯,管也管不住,看孩子身体康健,便只好由着去了。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了,竟然会带着好孩子敖丙也如此玩闹,实在有负龙王所托。
于是李靖出声:“吒儿。”
那团鼓囊囊的布团霎时间停住不动了,笑声也戛然而止。
李靖料想,还是因为有那小龙在,往常哪吒半夜被抓不旦不会认错,还会更加精神地顶撞上来。现在一说就停,是为了在朋友面前挣个面儿。如此一来,李靖也就不多说了,提醒点到为止,又闭上眼准备休息。
谁知才闭眼两息,另一边就又开始有了笑声。
李靖:“……吒儿!你不睡,人家敖丙还要睡呢,别闹人家。”
哪吒就说:“敖丙也不睡,他和我玩得好呢!爹你要是嫌吵,那我们出去玩了!”
李靖还没回,就听到敖丙说:“不可如此,哪吒,我们早些休息吧,明日再玩。”
哪吒不情不愿地应了:“那好吧……敖丙,你困了啊?那你睡到这边来,睡里边儿里边儿、靠着我睡,哎对,来来来我把混天绫变大点——这不比破毯子好!你还冷吗?我不怕冷,我给你挡着风!我现在个子比你还大了哈哈!咱们明天玩儿什么去?”
敖丙:“我不会玩,都依你的。”
后面的对话就变得小小声,像是怕被李靖听见,但李靖堂堂武将,还是听得见。
“先去安顿好我娘和你师父的弟弟,然后找找其他的伤员,全安排了!我估摸着一个早上也就够了。然后我带你去后头的江边捉鱼,咱们烤着吃。吃完去林子里看鸟,我以前还抓到过,尾巴毛特别长,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咱们去找找,找到了拔它几根最好看做个新毽子。”
“嗯。那何时修炼?”
“啊?修炼?修……修几个时辰啊?你以前在龙宫都是怎么练的?”
“我每日运转七轮小周天,四轮大周天,还会看一两部术法卷学习新术法,最后巩固已习得的术法。约莫四五个时辰。”
“我的乖乖!四五个时辰?!敖丙你可真能练……我之前在师父的山河社稷图里,每日练法术,也才练个一两个时辰,再久就憋不住了,太难受了!法术这种东西,学会了不就行了,天天练一样的有什么劲儿?”
“虽说有些枯燥,但勤修苦练才能更加强大啊。以前,我每日都想着要不负父王期待,定要振兴龙族,再苦再累也不怕的。”
“以后别自己在那儿傻吃苦了,有小爷来帮你!”
“可是你若懈怠修炼,就会渐渐被我落下的。哪吒,日后我们一起修炼吧,定比独自修炼有趣,可事半功倍。”
“那个啥,我考虑考虑……你先说每天练多久吧!小爷我考虑考虑。”
“你觉得多久合适呢?”
“我看呐——你以前每天练四五个时辰,我以前都是练一两个时辰,咱们选个正当中的,三个时辰怎么样?闷在家里练没意思,你跟我去玩儿也能练啊,咱俩踢毽子也是练功,用法术抓鱼烤鸡也是练功,折算下来,这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练了嘛!”
“嗯,有理,便都依你的。”
“好好好,哎——现在真有点聊困了……敖丙你手是不是又凉了?来……我给你握着……”
“谢谢哪吒……”
李靖听完了全程,欣慰之余,感叹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居然也能在自家这混世小魔头身上看到了。只隐约有些不对劲,具体何处不对,又说不出来。
第二日果然如哪吒所说的,安顿好伤者,又使着法宝帮了些搬搬拿拿的大忙,便拉着敖丙一溜烟不见了踪迹。
太乙看着飞天猪慢吞吞被哪吒招过去,半空中化作风火轮圈,被哪吒踩住了,拉着敖丙在天上转了一圈,还把人家头发都转得飞乱,似是被斥了一句,又毛手毛脚去扯人家的头发。拉拉扯扯搞不清白,就那么纠纠缠缠着飞远了。
太乙:“李将军,你看那小龙脾气是真的好,哪吒这么闹腾他也不会生气。”
李靖:“是啊。”
太乙:“别人屋里的娃儿总归是让人羡慕哦。”
李靖:“是啊。但我儿如今也不差。”
太乙:“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
李靖:“何事?但请仙长说来。”
太乙:“从昨儿到今朝,那两个娃儿是不是一直牵到手没松开过?”
李靖:“是啊。啊这……昨晚歇息时定是松开的,小儿白日玩乐喜欢牵着朋友也正常。”
太乙:“我昨儿晚上也都听得到。我是睡着了,不是睡死过去了。”
李靖:“……”
太乙:“也不晓得是哪吒爱黏人,还是那小龙爱黏人……看着有点怪怪的。”
李靖想了想,说:“哪吒自幼没有同龄玩伴,好不容易才有敖丙一个朋友,又同历生死劫难,格外珍惜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哪吒带着敖丙来到江边,二话不说就脱掉了短褂,正准备脱裤子时,裤腰卡在半边屁股中按不下去了,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敖丙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裤腰。
“敖丙你干嘛?”哪吒满心疑惑,“我脱衣服下去捉鱼,你干嘛?”
敖丙瞪圆了眼,脸红道:“那、那也无须全脱吧。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哪吒便又把裤腰提起来,语气颇有些无奈:“那好吧,听你的,但是穿着裤子下了水,打湿了好麻烦。”
敖丙便说:“我不怕水,我来捉鱼吧,哪吒你来生火便是。”
哪吒:“好吧好吧,你来就你来。生火么,小爷是熟练工!”
说着,几团火嘭嘭冒出,围在两人身边打转。敖丙探出手指,想要去碰火苗的尖,被哪吒眼明手快抓住。
“傻不傻,火怎能用手碰!”
“我看这焰团,像是你的头发一般。”
哪吒惊道:“我头发哪儿像火了?!”抬手一摸,没摸到他娘亲给他扎的发髻,又想起来自己的样子大变了,“哦还真有点儿像……我原先扎的头发可好看,我娘亲扎的!”
敖丙点点头:“很是称你。”
哪吒:“是吧。可惜现在娘需要养伤,不好劳动她,我自己扎不好……哎敖丙,你会扎头发吗?”
敖丙又点点头:“会的。你想叫我帮你梳头么?”
哪吒:“是也!”
敖丙便应下来:“那晚些回去了帮你梳。”
两人闲话完了,便两头行动,一个蹲去江水边施法术捉鱼,一个掉头钻进林子里拾柴火。没一会儿,哪吒就提着一只花羽野雉鸡钻出来,嚷嚷着要敖丙看来。
敖丙松了口诀,被困在水球里的两条巴掌大小的草鱼立刻逃跑不见,他也不在意,直接起身去接哪吒,见哪吒头顶插了一片烂枯叶,抬手帮他轻轻捻下来。
哪吒将雉鸡展示给敖丙看,语气中得意满满:“怎么样?咱们运气真好,我一进去还没走两步,就看到这家伙在树下头散步呢,我一下子就跳过去把它逮住了!咱们拔它几根毛做新毽子,肉也烤来吃掉!敖丙,你捉的鱼呢?”
敖丙这才想起来,有些歉意:“我方才听到你喊我,一时情急,就把鱼放跑了……”
哪吒一摆手,安慰他:“嗨,小事!再抓就行,你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那我先拔毛烤鸡,等你再去捉两条鱼来!”
如此忙忙碌碌了半晌,两人终于安顿下来,肩抵着肩,腿靠着膝,凑在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边,各自举着一根鸡腿一条烤鱼,左右开弓地吃起来。
和哪吒相比,敖丙的动作还算斯文,就算是用手拿着吃,也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细嚼慢咽款款大方。但吃得也不算慢,因长居海中,他很少吃到烤鸡这种陆行熟肉,何况还是哪吒亲手烤制,似乎裹上了更多难以形容的美味。
哪吒吃东西一向坐不住,吃得两口满满两腮,就要左摇右晃,把身边的敖丙撞得晃来晃去。满口的肉还没全吞下去,就急不可耐开口:“敖丙,好不好吃啊?你怎么不说话啊?难吃就直说,小爷我确实是没做过几次菜,有意见赶紧提,下次改进!”
敖丙摇摇头,等了一会儿把食物咽了,才回说:“好吃的,我平生吃过最好吃的烤鸡。”
哪吒:“哈!我猜你是第一次吃烤鸡呢!不管我做成啥样你都说好吃!”
敖丙:“……嗯。”
哪吒:“你这样不行啊,和我娘一样睁眼说瞎话。你上次在那玉虚宫的观星台上说我好呢,转个头我就把你爹打啦……”
敖丙:“俱是误会,怎能怪你?怪不到你的。你就是很好,如何是瞎话呢,你娘是有大智慧的人,太乙师伯和你爹不是也都觉得你很好吗?我父王也很是喜欢你。”
哪吒扭头看敖丙,露出灿烂的笑容,脸盘仿佛发出了光:“真的吗?连你父王都喜欢我?!”
敖丙点点头,凑近哪吒的脸,用视线提醒:“哪吒,你脸上沾到肉渣了。”
哪吒皱眉鼓脸:“哪儿呢哪儿呢?”又伸出舌头往嘴角努力舔,“够不着啊?你帮帮我呗。”
敖丙便凑上去,用嘴帮他把那点肉渣吃掉了。
哪吒后仰,盯着敖丙的嘴看:“你嘴上不也有油吗?”
敖丙轻笑:“我动作快,没有沾到,你放心吧。”
过了午后,哪吒便牵着敖丙去看望苏醒的母亲。
此前事多,无暇他顾,殷夫人这才是头一次仔仔细细端详小龙,笑意盈盈,想要去握小龙的手,却看到自家小儿将人家的手捉得紧。
再一错眼,又看到儿子一头冲天乱发被扎成了两个圆髻,搭配上那高挑的个头俊朗的脸,颇有些故作稚童的不伦不类。
殷夫人便问:“吒儿,你这发髻,是你爹给你梳的?”
哪吒一扬下巴,十分得意:“是敖丙帮我扎的!怎么样娘?是不是很帅气呀!”
殷夫人:“……嗯、嗯,娘认为,吒儿你既然身形长大了许多,就该改梳些别的发式了。”
哪吒不以为意,又一甩头,自认颇为潇洒:“我就这么长点头发,难不成还能扎出个花来?就这样最合适,小爷喜欢!敖丙梳的,他也说好看的!”
殷夫人:“是吗,哈哈,吒儿喜欢就好。那什么,你和敖丙公子午后打算干些什么啊?”
敖丙轻声道:“定好了与哪吒同去修炼。”
殷夫人立刻深深点头:“修炼好,好好好!那就别耽误了,赶紧去吧,去吧!”
待两人拉着手跑跑跳跳地走了,李靖从门外转进来,关好了门挡板,放下水盆,准备去给夫人换外伤药。才刚伸手,就被夫人按住,小声问他。
“吒儿和敖丙小公子,一向如此?”
李靖只说:“我也是才看了这一日半日。一直如此。”
殷夫人若有所思:“吒儿和他,都是看着像少年人,其实还是三岁的幼童。唉,那小龙也是命途多舛,可怜的呢。他父亲怎舍得。”
李靖低声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老龙王莫可奈何。”
殷夫人就说:“难为龙王将幼子寄托咱们家,该要好好待他,莫让孩子受了什么委屈。”
李靖便笑:“委屈了那小龙,哪吒第一个要闹起来,你放心吧。”
殷夫人也笑起来:“说的也是。”
哪吒带着敖丙循着陈塘关转了半圈,都觉得不是练功的好地方,最后还是找到了太乙真人面前,巴掌一摊,就要山河社稷图与指点江山笔。
太乙真人哈哈笑着将至圣法宝交托给爱徒,不忘叮嘱:“徒弟哦,往后要和敖丙师侄好好修行,相互勉励哦。”
哪吒只道:“要你废话!”拉着敖丙就往里跳。
敖丙也只能随着被拉走,勉强向太乙行了个一半的谢礼——他的手总有一只在哪吒手中,实在只能如此。
两人跃入了图中幻境,不约而同想起了不久前发生过的事,一起笑了起来。
哪吒笑得夸张,叉着腰一会儿埋头一会儿仰头,直笑得让敖丙担心他会笑岔了气。但最终没有笑岔气,好一会儿停下来了,拉过敖丙,干脆把人搂住,与他咬着耳朵说话。
这图中分明只有二人,哪吒却搞出一副恐怕旁人听见的怪模样,敖丙看了,嘴角也落不下半分。
哪吒:“等明天我想个法子,把师父诓进来,咱们再玩一次吧?”
敖丙也学着哪吒小小声:“何苦要为难师伯,你我自己玩个爽快便是了。”
哪吒:“有我师父在,才有精髓!你知道吗?玩儿的时候就得有个垫场的笑匠,我师父可是得天独厚!”
敖丙捂嘴轻笑两声:“你还是放过师伯吧。”
哪吒却盯着敖丙的嘴角若有所思:“你嘴上不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的。是不是?我如今只看你的脸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休想瞒过小爷。”
敖丙故作惊叹:“哪吒如此神通广大了吗?”
哪吒:“嘿,你还想逗我玩儿?招数太嫩了!来看小爷我的招儿!来来来,看过来,看着我——”
敖丙便凝视过去。
哪吒:“你知道,我现在从你眼里看出了什么吗?”
敖丙问:“什么?”
哪吒:“我看到了哇——你的眼里——有个无敌大帅哥!”
说完,默念唤来风火轮掉头就跑。
敖丙站在原地一愣,只觉得肩头一松,再看人已经不见了,又想到哪吒那话中的意思,脸色一下就泛起了粉,瞬间化出龙身追赶那个小魔头。
站在图外的太乙真人只见图中一团红光和一细蓝光上窜下窜,四处追逐不止,时而碰在一起,时而争先恐后,最后一齐钻进了幻境山川的背阴处不见了踪迹。
待到日落,两人从图中出来,又去城外的山林里打了些鲜肉食,好给一众伤员加餐进补。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李府旧地,就见屋子比昨日的残破样好了许多,至少每人分间房已是足够了。
哪吒还是先带着敖丙去看了母亲。和上午比,殷夫人又恢复了许多,她也是有些道行在身的人,若不是天元鼎霸道,怕是也难得受此等重伤。但与险些化骨于岩浆中的城中百姓相比,殷夫人的伤又乐观了许多,只告诉哪吒说,次日就要下床出府,帮李靖去处理重建事务了。
哪吒幼时只能被困在府中,整日郁郁,少有几次偷跑出去,去时兴致勃勃,不一会儿闹得城中人仰马翻,又会郁郁而归。总归是不开怀的时候多。
但自从与灵珠小龙相识,开始常见笑容,不为将使坏招,也不是逞强怪笑,是真心觉得欢快了,笑得如同烈烈日光。让殷夫人看得心生暖意。
是以她看敖丙实在是喜欢。敖丙生了一副乖巧灵秀的模样,教养极佳,品性清正,简直是世间难寻的乖乖儿。
殷夫人便温柔地问:“敖丙小公子今日可还习惯?若吒儿有怠慢,你只管来和我说,我来帮你教训他。”
不等敖丙开口,哪吒就先不服:“我怎么会怠慢敖丙?天上天下我待他最好!你说是吧敖丙?”
敖丙也立刻认下:“确是如此,哪吒待我自是好的。夫人不必担心。”
哪吒强调:“最好!最、好!”
敖丙有些为难地蹙眉,又有些笑意:“可是,还有我父王待我也很好,还有师父……”
哪吒跳脚:“我待你肯定比你爹待你还好!你等着吧!肯定更好、就是全四海八荒最好!你信不信?”
敖丙也不争执,说:“你说了,我自然是信的。”
两人像是起了争执,又不太像,来回几句话说得旁若无人,到说完了,哪吒又跟殷夫人重申一遍:“娘你听到了吧?我对敖丙最好!才不会欺负他的。你老人家就别操心这个了。”
殷夫人哑口,才无奈道:“我哪儿就是老人家了?”
哪吒嘻嘻一笑:“你看,你儿子我都长这么大了,能够好好孝顺您老人家啦,哈哈!”
殷夫人:“臭小子!快走快走,早点安静睡觉去!”
敖丙抬手行礼:“夫人安歇,晚辈便不打扰了。”
哪吒则是颇为潇洒地一摆手,拉起敖丙,几大步就跨出门去,飘飘然留下一句:“我和敖丙去看会儿月亮,晚点儿再睡!走啦娘,您老困了就早点睡吧!”
殷夫人:“……”
李靖夜半也闲下,匆匆料理完自身杂事,才回临时的卧房。
殷夫人是睡了一会儿再醒的,见李靖疲劳,让他上榻歇息。李靖却不想占了夫人养伤的地方,和衣坐在榻边,打算就这样对付一夜。
睡前,李靖突然开口:“我方才回来路上,看到吒儿和小龙蹲在屋顶。”
殷夫人告诉他:“吒儿说了,要和朋友一起看月亮。”
李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见他二人靠得极近。”
殷夫人:“知己难觅,何况吒儿,敖丙也是值得亲近结交的好孩儿。”
李靖艰难地最后道:“我见……吒儿似乎咬了那小龙的嘴。”
殷夫人:“……”
殷夫人:“谁咬了谁的哪儿?”
李靖:“哪吒咬了敖丙的嘴。”
殷夫人:“那是咬吗?!你真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可别是近日里劳累过度老眼昏花……”
李靖叹气:“我乃正值壮年的堂堂武将……”
殷夫人:“啊这、老龙王才将小龙托付给咱们一天……”
李靖:“这哪里是托付一天的事,夫人,哪吒和敖丙,可都还只有三岁呢……”
两人面面相觑之际,听到头顶传来淅淅索索的小动静,抬头一看,发现一片瓦片被挪了开,哪吒的大眼从缺口探望进来。
哪吒:“爹,你都看到我和敖丙在屋顶上了,还和娘说什么小话啊!我和敖丙三岁怎么啦?三岁就不能相好啦?我和敖丙三年前就在一起,在一起一千来年呢!”
那头敖丙的声音倒是小,似乎是害羞了:“哪吒别说了。我们也歇息去吧,不要打扰你爹娘。”
哪吒扭头哄了句:“说完这几句就去睡。”
然后又从那洞里看下来,说:“我以后也要和敖丙在一起,我们两个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小爷我可是知道的,做了人的两个要永远在一起,就得像爹和娘一样。”
哪吒说着,兴头起来,干脆站起了身,把屋顶本就是临时搭好不太稳固的瓦片踩得哗啦响。
他昂首挺胸,直指明月,立下了誓言——
我哪吒,定是要和敖丙拜堂成亲的!
#敖光:我同意了吗你就发誓?#
【夷/花方】天地无极,上三休四
*蛇花×捉妖师宝
*一发完,私设如山,ooc
*蛇年大吉!
01
方多病负剑路过青城山,因为咿咿呀呀几折戏而迷了道。
他在台下,痴痴入戏。见那白娘子入了塔,从此和许仙相隔不得见,心里便生感慨万千,眼眶濡湿。
方多病在“百川”当职,专门负责捉拿危害人间的鬼怪妖魔。迄今为止,战绩平平。上个月逮了只把老百姓家里养的鸡偷个精光的黄鼠狼,上上个月则是抓了头纠缠骚扰良家女子的癞蛤蟆......与同行相比,简直不能比。
就在几天前,比他晚几个月进“百川”的捉妖师都向他炫耀生擒巨蚺精的赫赫成绩,马上就要回去邀功受赏。方多病不服气,誓要抓到更加威猛厉害的大妖怪。
但...看了这由...
*蛇花×捉妖师宝
*一发完,私设如山,ooc
*蛇年大吉!
01
方多病负剑路过青城山,因为咿咿呀呀几折戏而迷了道。
他在台下,痴痴入戏。见那白娘子入了塔,从此和许仙相隔不得见,心里便生感慨万千,眼眶濡湿。
方多病在“百川”当职,专门负责捉拿危害人间的鬼怪妖魔。迄今为止,战绩平平。上个月逮了只把老百姓家里养的鸡偷个精光的黄鼠狼,上上个月则是抓了头纠缠骚扰良家女子的癞蛤蟆......与同行相比,简直不能比。
就在几天前,比他晚几个月进“百川”的捉妖师都向他炫耀生擒巨蚺精的赫赫成绩,马上就要回去邀功受赏。方多病不服气,誓要抓到更加威猛厉害的大妖怪。
但...看了这由凡人演绎的白蛇许生后,他内心动摇。于是暗暗许愿,世间所有好蛇妖,切莫犯了事,被自己抓到。
02
腊月廿一,天寒地冻。
方多病本要回“百川”复命,却在半路被两只打架的寄居蟹拦了路,要他做一做那包青天,给二妖断个公正是非。
方多病试闻详情,顿时左耳聒噪,右耳吵闹。红蟹指责青蟹偷了它的家,青蟹反称红蟹诽谤诬告。
双方争执不下,于是一左一右,齐齐伸出钳来,将方多病一把拽走,拽去了东海,行实地勘察。
东海水浪翻滚,四围乌云压沉,高空雷霆紫电,轰隆连绵不断。
及至岸边,忽有一人之高浪头,迎头拍来。青红两蟹惊恐万状,立即松钳,掉头就跑。可怜方多病反应稍慢,从头到脚,被冰冷的海水啪嗒浇个湿透。
“谁啊,谁这么不道德在水里打架,搅浑了水,还打死了鱼?给我速速出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方多病呸呸吐净嘴里的海水,抽剑出鞘,剑指灰茫海浪。
才复平静的水面,忽然浮现一轮皎皎明月,光辉之亮,夺目刺眼。紧接着四方又起呼啸狂风,如流矢游走,似霜刃穿梭。明月遭此倾袭,霎时裂帛碎玉,纷散若星辰,重重沉落水中。
亮如白昼只维持片刻,方多病眼前光暗交替,两道身影逐渐随坠落水浪而清晰显现。
四周再度暗了下来,但那猎猎白袍,依旧扎眼。更何况点点血迹、如梅蜿蜒,毫不留情,刺入瞳仁,方多病免不得心中一紧,替那白衣人担忧起来。
黑袍人手持长刀,凶神恶煞,宛如在世魔头。方多病一时以貌取人,心里一杆秤失了平衡,全然顾不得去分辨二者是敌是友,是妖是人。
“别怕,我来助你!”方多病踏浪疾行。
尔雅剑身流辉,熠熠白芒,不由分说,劈向黑衣人,继而挑开长刀,稳住白衣人身形,迅疾撤回岸边,助其虎口脱险。
白衣人颇为无奈,瞧他一眼。手背揩去唇边血渍,一振袖,银蛇软剑,游至掌心。
“还打啊?你都吐血了!”方多病扭头对着黑衣人就是铺天盖地的指责,“你这大魔头打哪放出来的,改日我定要踏平...”
方多病霎时止了声音,闭紧双唇,大气都不敢出。
长刀飞至肩颈,幽幽寒气一路攀爬至咽喉,几道黄符拍至襟口,“你若不是凡人之身,我现在就能将你们一并正法。”
嗯?方多病奇怪地看了眼被自己护在身后的白衣人,莫名想明白了什么,呆呆道,“你是...妖怪啊?”
白衣人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在笑他木头疙瘩,才发现似的。
“欸欸欸——”方多病展臂一拦,勉强扯出笑脸,对着黑衣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原来同是捉妖师啊,敢问前辈姓名?”
“笛飞声。”黑衣人冷冷道。
方多病曲曲折折哦了一声,右手暗暗蓄力。
“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四海升平,五谷丰登,六六大顺......嘿!”
尔雅剑尖戳向笛飞声持刀手腕,刀刃微一松开,方多病见势很妙,拉了白衣人撒腿就跑。
二人奔进密林。
方多病边跑边掏出一个小葫芦,拨开盖子,往身上倒,倒完再往白衣人身上倒。
“这是白鹅白院主给我的‘隐形水’”,他慌里慌张的,丢了空葫芦,又一弯腰把葫芦捡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能乱丢,容易被发现。”
正思索着要不要往反方向丢,误导一下笛飞声,就见白衣人不要命似的往回跑,方多病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一个飞扑,将人拦腰抱住。
“放开。”白衣人轻喝。
“难道你是什么小白龙,东海是你家么?!”方多病声嘶力竭,面红耳赤。此人,不,此妖力气忒大,有如猛兽,他快要拉不住了。
方多病决定此番回去,每顿多吃一碗饭。
“我的...剑。”二人拔河拔了片刻,白衣人忽像用尽了力气,缓缓软倒在地,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方多病大喘一口气,半拖半抱,慢慢将白衣人拖回住处。
03
离“百川”十里远,有个名叫西归的小镇。
方多病平日若是不回“百川”住宿,便在镇上父母砸钱为他买下的宅子里逍遥快活。
他幼时多病,父母家人便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他平安健康,好好活着。至于什么建功立业,并不强求。所以,方多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只管有原则有底线地支持。
宅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方多病独立打理好自己的一切。洗手切菜,烧火做饭,半个时辰,给自己弄出桌三菜一汤。
他抱着海碗,吭哧吭哧扒饭。
只是越吃越不对劲。不仅感觉如芒在背,还闻见了嘶嘶吐信的危险声响。
回过头,只见一条金瞳大白蛇盘踞在床。
方多病哗地把碗筷扔了,开门,推窗,翻箱倒柜。
“人呢?!”
“不会真回去找剑了吧?”
白蛇蛇尾卷了枕头,投掷过去,一发即中。方多病捂着额头,哎哟叫唤。
“那你定是戏里唱的白娘子,对不对?”大喜过望,捡起枕头,兀自傻乐,“竟然真的从雷峰塔出来了...太好了,你和许仙终于能够团聚啦。”
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
白蛇歪歪脑袋,一时也有些糊涂。不知方多病是真没认出他,还是装作不认识。
不过说来也是,事发仓促,也未来得及同方多病说明自己到底是何妖怪,对方误会情有可原。
白蛇尾巴敲敲床板,示意方多病凑近些。
一柄银白软剑斜倚床头,暗纹流彩。
方多病走上前,看得尤其认真,几乎屏住呼吸。
白蛇昂起头,嘶嘶吐了下舌。
方多病与它对视,“你想说,他把剑落下了?”
白蛇怒而跃起,张口就咬方多病来不及缩回的手腕。
方多病先声夺人,哇哇乱叫。奋力把手抽回来时,才发现压根没破皮,没流血,只有淡淡的红印。这和放在嘴里含了含无异。
“我见别的好多蛇都有獠牙,你怎么没有?”
白蛇尾巴点点他的手背,方多病小心翼翼摊开手心,蛇尾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牙、剑。
“你的牙就是你的剑?!”方多病捧着手掌,大为震撼。
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何回家前,它要奋不顾身跑回东海找剑了。
“对不起啊。”方多病对于那把遗落在东海里的另一把剑感到抱歉,“可是,你想啊。比起找剑但被大魔头杀,先留得一条命在,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找剑,岂非更划算?”
“而且,你不是受伤了,很虚弱?趁现在,抓紧疗伤,养好身体,才能好好找剑。”
白蛇盘起身体,脑袋轻轻垂下,算是认同。
方多病看它乖巧,不怕被咬似的,伸手揉揉蛇脑袋。
触手冰凉,比东海海水还要冷上几分。他扯过被子,想着一般的蛇儿都要冬眠,便兜头兜脑将白蛇罩了起来,“你睡觉吧,我在边上守着。”
04
方多病研磨提笔,信纸一展,对着烛火,字斟句酌,一写就是一个时辰。
他现在家里窝藏大蛇妖,也不敢惊动“百川”上下,于是只敢写信单独问问虽然外在冷若冰霜但实则心软肠热的石水石院主。毕竟“百川”里几大主事,只有她常出外勤,想来见多识广,对于这类特殊情况应有独到见解,或能给出周全的解决办法。
他这边聚精会神写完落款,不远处的床上却发出哗啦翻书的声响。
白蛇一觉睡醒,竟把他原先塞在枕头底下的各色话本扫了出来,依靠蛇尾翻页,正津津有味读着本《燕赤霞大战黑山老妖》。
“这里头的鬼可是会吸人精气的...莫非,莫非,你也...”方多病倒吸一口凉气。
白蛇猛然缠上前,快如闪电。
“亏我当你是条好蛇妖呢——你要是敢咬我,我立刻送你去‘百川’,再不然费些功夫送你去‘四顾’!”
白蛇置若罔闻,缠上他的脖颈。
“那什么、你们妖界定然听说过李相夷的赫赫大名吧,他可是当今世间首屈一指的捉妖师,铁面无情。若把你交到他手上,你可别想有活命的份...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说任谁也不想在身上钉两个洞,换你你也不想,对吧?”
方多病试图讲道理,却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拍拍环绕腰间、越收越紧的蛇尾,“所以,你能否不要咬我啊?”
白蛇盯着他,倏而松了力道,似乎改了主意,不会咬他。
它的口轻轻碰了碰方多病颤抖闭着的上下唇。方多病几乎想要大叫一声救命。
他稍一松口,便觉疲惫不堪,感觉浑身气力瞬间全被抽干。
这时白蛇显现人形,方多病跟滩烂泥似的扒拉着他,喃喃着,“我一定是饭吃少了...”
“凡捉妖师,皆有鉴妖法器傍身。你捉妖,又凭什么呢?”冰冷的指尖抬起方多病的下巴,“回答我。”
“我、凭...”
“什么?”李相夷侧耳。
方多病两眼一翻,突然倔强起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李相夷:“......”
“若被吸干精气,薄皮裹枯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也想变成那般?”
李相夷揪住他的衣领,发出明晃晃的威胁。
方多病簌簌摇头,委曲求全,“我捉妖,凭我的心。”
心?
李相夷蓦地松开手,任由方多病一骨碌栽倒在地。
05
越睡越冷,方多病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东海,怀里还黏着一块冰,怎么也甩不脱手。更可怕的是,冰块还会自己动,游到他的衣襟下,钻进衣服里。
“你怎么...又变成蛇了?”勉强睁开黏糊的眼皮,方多病呼吸一滞,这坏蛇,说它是根麻绳也不为过,就这么大摇大摆任性妄为地上了床,将他五花大绑。
“你缠这么紧作什么,我快被你勒死了。”方多病推推蛇身,“莫非你怕冷?”
蛇尾晃了晃。
“那简单。”方多病费劲爬起来,“我去升个炉子。”
“你先松开我,不要挂我脖子上,我脖子要被你压断了。”
白蛇兀自调整姿势,脑袋搁在方多病肩头,蛇身一圈一圈绕着他的腰。
方多病百般无奈,最终负重前行。
炉火升起,方多病坐在小板凳上搓搓双手。他往被窝里摆了个汤婆子,白蛇立马从他身上游开,呲溜窜回了床上,像捡到了一块宝,片刻不离守着汤婆子,露出一点很是满意的神色。
方多病对此嗤之以鼻。他一下站起身,从柜子里抱出另一条备用的被子,走到床边,把团成一团的白蛇挪到最里侧。随后抖开自己那条被子,安然躺平。
“百川”直到年底才休沐,一数数还要辛苦好几日。方多病感到悲催,但听说“四顾”的头子李相夷全年无休,对比之下,他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困顿翻涌,很快他便沉沉坠入梦乡。
次日大清早,方多病懒懒翻了个身。睁眼,入目是一张放大的清晰的俊脸,他骇了一跳,弹坐起身。
“我要吃饭。”
方多病眉头紧锁,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相夷勉为其难重复了一遍。
“噢噢,对不起。”方多病麻溜披衣,“昨天光顾着自己吃了,没顾上你。”
“家里有排骨,等会儿炖个萝卜排骨汤,如何?”方多病指指院中的一小块绿油油的菜地,“麻烦你帮我拔个萝卜,我先去烧火。”
李相夷点了点头。
他在厨房将排骨焯水,扭头便见李相夷闪身进来。
“萝卜呢?”
李相夷手里抓着一把翠生水灵的萝卜叶子,“这不是吗?”
方多病忍不住猜测,“你们家几口蛇?是不是爹娘太宠爱你了,连萝卜都不教你认识。”
“你见哪条蛇吃萝卜?”李相夷拨了拨萝卜叶片。
方多病欲言又止,抿抿下唇,自己出去拔了棵萝卜回来。
饭桌上,方多病大开话匣,滔滔不绝。李相夷默默吃着排骨,时不时点个头。
“我跟你说,你简直不知道李相夷定的规矩有多么魔鬼。自己不休息也就罢了,上至四顾,下到百川,每个人辛辛苦苦挨到月底才只放两天假,两天!”方多病愤然伸着两根手指,对着李相夷大吐苦水。
“拉磨的驴都知道要放出去歇歇呢!像我们这种初级的捉妖师,那不是在捉妖,就是在捉妖的路上。好不容易放两天假,还要赶回去复命汇报,光路上就消耗完了一天。这合理吗?不合理!”
方多病唠唠叨叨,米饭都凉了半截。李相夷提醒他赶紧吃饭。
“等哪天,我要是能见到李相夷本尊,我一定要让他...”
李相夷目光一冷,“怎样?”
方多病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想到。”
李相夷目光一柔,浅浅一笑。
06
冬日暖阳,山间小院,院中坐着几个人。
“老四,这纸包不住火,我们总不能一直瞒着小病病吧。”
身形胖胖如白鹅的白江鹑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又觉口干,端起茶杯喝了口,“汉佛,你说呢?”
纪汉佛不语,只是低着头,端详手中那封字字端雅的信。
石水瞪了眼白江鹑,“弄虚作假。”
“哎呀老四,你别这么看着我。”白江鹑大冬天冒出点汗,拿肥硕的手掌抹了下额头,“那不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么。”
当年“百川”名不见经传,甚至四大院主亲自下场去招捉妖师,依然三天招不到一个。
但,方多病在第四日清晨,宛如天使下凡,出现在“百川”门口。白江鹑乐坏了,哪怕看出对方是个绝对不能收的凡人,他也照样破例把人收了进门。
方多病好像个吉祥物,他来之后,又接连不断涌入许多捉妖师,火爆至极,险些踏破“百川”的门槛。
彼时那小孩儿怎么说的来着?白江鹑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小孩说,自己要去“白川”报道,迷路了,问问方向。
“白川”、“百川”,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
“白川”那是所有凡人捉妖师待的地方,而“百川”则是由一群向善妖怪组建起来对抗捉拿恶妖的组织。
白江鹑一把揽住方多病的肩膀,将人带进门,嬉皮笑脸:孩子,我们才改名。你来对地方了!
方多病仰起脸来,面带疑惑说:你们这儿,是正经地方吗?
“要是门主在就好了。”
白江鹑仰头望天,“也不知门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消失了小半年,到底去干嘛了。”随即以手掩面,长叹一声。
石水满脸严肃,内心正考虑要不要坦言。
“百川”里就方多病一根独苗,为凡人之躯。
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方多病心地纯善,也很喜欢小动物。那他们这一拨人,若是当面现原形,应该不太会吓着他。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把一个方多病吓跑了不要紧,但如果传出去,那“百川”恐怕就要原地解散了。
还有一天到晚不着家的门主,回来如果发现‘家’没了,只怕少不了阴森森地挂脸,找他们四个挨个问责。
那可没人担待的起。
“他来了。”
石水一跺脚,白江鹑与纪汉佛双双抬起头来。
07
虽然“百川”建在小山上,但小山也是山。
方多病背着大箩筐,气喘吁吁,箩筐里装着服了药昏昏沉沉的大白蛇。
李相夷与笛飞声东海一战,虽以“明月沉西海”重创笛飞声,却也被对方一掌“悲风摧八荒”伤了心肺。
李相夷窝在筐里,山路一颠一颠的,更想睡觉了。
他想了好几日,从东海大战就开始想了。笛飞声这家伙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放着其他作恶的群妖不抓,非要来找他的麻烦。
总不能因为他平日行好事处处留名,太过“高调”?
“石姐姐。纪院主、白院主。”
方多病慢慢将筐子放稳在地,“你们说有事找我面议,是什么事啊?”
石水眼尖,发现荡在筐沿的一小截蛇尾,当即走近了去瞧,目露惊疑:“你...”
方多病想着纸包不住火,自己也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干脆弯腰把大白蛇抱起来。
白蛇睡着了,提起来就像根白花花柔软无骨的大面条。
方多病:“实不相瞒。各位院主,这是我捡到的一只好蛇妖,嗯...他没告诉我名字,我暂时叫它‘白娘子’。”
三大院主脸色忽然都变得不好起来,白江鹑更是挤上前,“小病病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你抱着的是谁吗?”
方多病一脸认真,正色道,“这也正是我想坦白的——”
石水微微睁大眼睛,“你知道了?”
方多病嗯嗯点头,“我知道,它是修炼得很厉害的妖,能变成人,而且是长相很俊美的人,还会吸人精气。”
三人一时失语。
纪汉佛指指白蛇,选择直言不讳,“你抱着的是我们门主,李相夷。”
晴天霹雳。
方多病手一松,白蛇啪嗒落地,摔醒了。
但它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只是慢吞吞重新爬进了筐里,团成一团,继续睡觉。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隐瞒了。”
三人交换了眼神,当着方多病的面显现各自的原形。
白鹅,青雀,老虎。
方多病张大的嘴巴能塞下两个鸡蛋。
一定是他上山的方式不对,又或者说他现在做梦梦还没醒。
白鹅呼扇呼扇翅膀,“小病病,我们没有恶意,一切都怪阴差阳错嘛。”
青雀啄了白鹅脑袋一口,“抱歉,方多病。往后无论是走是留,都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08
方多病宛若一尊石雕,端坐在椅子上已快小半个时辰,一动不动,像是傻掉了。
头先怎么说来着,如果见到李相夷本尊,定要让他...
哎。悔不当初,悔不当初。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问一声阁下贵姓,何方人士。
“硌。”白蛇嫌弃筐子,慢慢爬到了方多病双膝膝面。
方多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动了,猛地将白蛇端起来。问过几位院主,又恭恭敬敬将它捧去属于李相夷的房间。
他忙道告辞,转身要跨出门槛,两扇大门却“啪”的关上,无论他怎么抠挖门缝,就是没有丝毫出去的可能。
“您大人有大量。”方多病双手合十。
李相夷摸摸茶壶,打开壶盖,发现是空的,不免失落。
“你说你若见到我本人,就要我如何?”
“想好了吗?”
方多病:“是不是我说了,你就放我出去?”
李相夷微微一笑,点点头。
“你能不能改改规矩,让我们从此上三休四?!”破罐破摔,大不了辞职。
“上三休四?”
“就是抓三天妖怪,休息四天。”
李相夷不置可否,指指空茶壶,“麻烦你帮我弄点热水来。”
“等会儿放门口就行。放完你便可以休息了。”
这么好说话?方多病内心直犯嘀咕,但还是照做。将一壶热水送到门口,搁下,然后脚底抹油。
只是才兴冲冲奔到山下,就见青红两色的寄居蟹挥动钳子朝他奔来。
“大人!大人!上次我们房子的事儿......”
方多病叫苦不迭,又铆足了劲,扭头往山上冲。
还休息呢,这下要泡汤喽。
上山直推李相夷房门,方多病灵活朝最边上一闪,两只寄居蟹扑通跪在了正慢慢喝茶的李相夷面前。
李相夷不咸不淡扫了它们一眼,只一眼,倒叫两只蟹妖白日见了活鬼一般,簌簌朝后退,后背贴上门板。
方多病察言观色,“这位是大人的大人,你们若有什么难解之事、未解之谜,尽管找这位神通广大的大人好了。”
他挥挥衣袖,卸下还未担上的担子,就要撤步离开。
可惜,门又关上了。
嗯??!
李相夷以杯掩唇,遮下一丝幸灾乐祸,却还是被怨气冲天的方多病察觉端倪。
坏东西!
方多病捏拳,不带这么玩的!
“说!”他无处撒气,只能瞪大了眼睛,伸手揪住两只蟹妖,凶巴巴的,“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情?”
谢邀。青蟹抱住脑袋,哆哆嗦嗦,“我们房子的事搞清楚了,是笛道长帮忙断的。老红眼睛不行,把人家丢掉的壳子认成了自己的家,这两天刚把自己的家找到。”
方多病直觉它们没说到重点,“还有呢?速速说来!”
红蟹眯着眼,忙道:“笛飞声笛道长如今有难,特叫我们二人前来求援。”
青蟹哇哇乱叫:“笛道长他被一株虞美人给缠上了!”
“虞美人虽然美若天仙,却毒得很,可怕、可怕极了。”
李相夷面无表情,只是幽幽念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他没用这杀招么?”
青红两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用!笛道长他讲原则,不杀女人和小孩啊——”
方多病松手,干巴巴道:“我娘喊我回家吃年夜饭。”
“方多病。”李相夷忽而起身,按住他的肩膀,“我的剑...”
“知道知道!那我不回家找我娘要人手,怎么给你捞剑啊?”方多病像被人一把捏住了耳朵的小狗,汪汪直吠,“还有这两扇门,梆梆梆开开关关都有裂缝了,堂堂门主也不嫌磕碜。”
“你要先去救他?”李相夷面露不悦。
他捂了捂胸口,闷闷咳嗽起来,楚楚可怜,听来叫人揪心。
方多病即刻心软了,扶住李相夷,“我捞,我捞,现在就捞——”
捞完顺便去救那个大魔头。
09
青红两蟹变出个透明隔水的大泡泡,罩住方多病的脑袋。
方多病还打算再调整调整呢,就被身后两只黑钳推下了海。
咕噜咕噜咕噜——
岸上,青红两蟹半跪在地。
“门主,那臭道士处处与您作对,您当真要和小方大人一起去救人?”
李相夷负手而立,刎颈软剑悬停在侧。海风徐徐拂面,勾动他缕缕青丝。
“你们若当真不想让我去救,又怎会紧赶慢赶跑回来报信?”
浮浮沉沉的灰蓝海面,忽然冒出一颗泡泡,泡泡托举着一线雪光。
方多病叼着少师剑柄,狗刨着慢慢游至浅滩。
“有人曾对我说,鉴妖捉妖不靠法器,而是凭一颗心。”
李相夷并起二指,莹莹法力如月华流转,“那么我想,救人也是同样道理。”
刎颈霎时顺着手指方向飞出,宛如银色飘带,绕着湿哒哒的人儿转了数圈,飞回主人身边时,方多病浑身上下已然神奇的干透。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晚了恐怕大魔头就要被那妖花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方多病拉起李相夷的手就跑,边跑边问,“你是不是游术不行啊,方才我见一条海蛇游得飞快,功夫一点不比你差,还有鱼精、乌龟精...嘶!”
李相夷重重捏了捏他的手掌,微笑道,“有些话,我不建议你当面说。”
“小心我让你全年无休——”
啊啊啊,不要不要!方多病簌簌摇头,捂嘴,“我不说了不说了。”
月黑风高。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笛飞声被虞美人角丽谯高高吊起。
四围长满了毒草荆棘,这些毒物全听角丽谯号令,每隔半个时辰便要蛰他一下,在他身上钉出个血洞来。可这毒又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只是磋磨着他的意志......他若不求死,那就只能生不如死。
笛飞声咬牙,如果能成功逃脱,他一定立马改自己的规矩,凡是像角丽谯这般的坏女人,无须犹豫,通通杀了!
“我叫小的们好好伺候着,不知可有怠慢你?”
她来了。
笛飞声闭眼,默念“般若波罗蜜”。
“嘶啦”一声,笛飞声蓦地睁眼,嘴角血迹斑斑,“你找死么?”
角丽谯二话不说,将他衣服撕了。“你就是全身纹满金刚经,也只能奈何得了鬼,可奈何不了我。”
“你若是要下手,最好让我死透,否则你必后患无穷。”笛飞声皱着眉,忍耐着角丽谯对他的肉体摸来摸去。
“啊。”角丽谯笑起来,笑得很毒,“那我可舍不得。”
她话音刚落,背后便射来一排贴着符咒的暗器。
“妖女,你的后患来了!”
方多病一剑朝她劈去,劲道挺大,不过劈歪了些,角丽谯花影一闪,被她躲了过去。
藤条斫断,笛飞声总算双脚沾地。
“白...李门主!她要跑啦!”方多病架起伤重的笛飞声,回首便见银白双剑入洞,穿梭并行。
角丽谯双肩割伤,只见她迅疾贴上石壁,顷刻便隐去了身形。
“先走。”李相夷在洞外勾了勾手指,刎颈少师立刻挑住方多病的左右衣领,插翅一般,带着两人呼呼飞了出去。
“别回头。”洞口忽然坍塌,尘土飞扬间,弥漫夹杂着一股浓厚的毒气。李相夷殿后,屏住呼吸,振袖而挥,凭空带动风势,将那股毒吹回山洞表面。
三人狂奔,夜晚容易迷失方向,好不容易出了林子,方多病的罗盘还罢工了。
“那个,”方多病犹犹豫豫,想问李相夷借点法力,催动罗盘继续运转。
李相夷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叫那个。”
“那,李门主。”
李相夷还是摇摇头,“你我经历良多,怎么还是如此生分?”
方多病烦了,向天翻了翻白眼。心理斗争做过好几遍,片刻后,微微红着脸,“娘子——”
“罢了。”李相夷略显无奈,就知道眼前这只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屈指一弹,丝丝法力流入其中,罗盘指针霎时转动。
方多病惊喜一叫,“哎呀,离家近,就直走拐个弯,回家!”
他背着笛飞声,忽的脚下趔趄,走了几步都是感觉如踩云端,暗觉不好,侧头想喊李相夷,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完了,中招了,自己要倒了。
10
天机山庄。
何晓惠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儿子回家。
除夕这天,刚推开门,就惊喜地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以及,儿子的两个,朋友?
李相夷一袭白袍,片尘不染。怀里抱着昏睡不醒的方多病,脚边靠着半死不活的笛飞声。
“小宝。”何晓惠叫方多病不醒,顿时担忧无比。
李相夷暗暗踢了踢笛飞声,该死的,把他脚都压麻了。但始终面带微笑,优雅从容。
“夫人,他无大碍。”李相夷托了托要往地下沉去的方多病,“在下呢恰好会些医术,还请让我们入内,方便为小宝医治。”
何晓惠观他面善,忙道请进。边走边问,“你是小宝的朋友吗?”
他正要启唇回答,却被笛飞声抢先,“他俩是相好。”
当时在东海,方多病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剑尖对准了他,所以这俩人之间,一定有鬼。不然说不过去啊。
何晓惠呆住了。
“闭嘴。”李相夷咬牙踢了下笛飞声小腿。
何晓惠忽然惊讶地退后一步,“小宝信里说的‘白娘子’,莫非、莫非那条白蛇就是...?”
啧。
方多病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是。”李相夷承认,笑容不减,“那夫人是要赶我,还是杀我?”
“你们...小宝喜欢你,说明他不在乎你的身份。”何晓惠又让身后两个小厮丫头走上前,“公子一看便知。”
小厮叫旺福,丫头叫离儿。
李相夷微微睁大了双眼,眼前的两人分明也是妖。
“我们是被夫人收留的小猫小狗,她为我们治伤,我们留下服侍以作报答。”
笛飞声推了推愣住的李相夷,“喂,别愣着了,我要死了。”
李相夷抬手就打出法力澎湃的一掌,笛飞声闷声倒下。
“没事,他就是太累睡着了。”李相夷对何晓惠歉然一笑,摸摸鼻梁,右手拢进袖子,估摸着这扬州慢内劲似乎使大了点。
方多病一觉睡醒,已是到了晚餐时间。
他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赤裸着上半身。床边守着的那人以手支额假寐,发觉他清醒,睁眼朝他一笑。
“你!我!”方多病抱住脑袋,无力悲嚎:“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李相夷手一摊,手心赫然是一根毒刺,“不脱衣服怎么看你到底伤在哪里?”
他忽而凑上前,离方多病极近,近到呼吸可闻,“想什么呢,相公?”
方多病轰然从头红到了脚,使劲推搡他,“好像要吃团圆饭了,你快出去。”
李相夷点点头,大摇大摆出门去。
啊啊啊啊!
方多病奋力揉了揉脑袋,穿戴整齐。又狠狠懊恼,自己那点小心思,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11
“李公子,来,多吃点菜,别光吃肉。”何晓惠热情招呼李相夷,方多病则抱着碗米饭淡淡吃味。
“娘,他说了它们蛇不吃萝卜。”
李相夷偏偏伸筷夹起片白萝卜,尝了尝,“很好吃。”
“在下忽然也想学着在院子里种萝卜,不知夫人可留有种子?”
“自然是有的。”
“到底谁是亲儿子?”
方多病吸引注意力失败,噘嘴要闹了,何晓惠眼疾手快夹了块排骨堵住儿子的嘴。
一下就被哄好了。
方多病乐呵呵给手都快抬不起来的笛飞声夹菜夹肉。
何晓惠、李相夷二人相聊甚欢,不知突然说到了什么,何晓惠连名带姓喊了声方小宝。
“你怎么不早说李公子就是四顾门百川院的总主事啊?你还没大没小,自作主张,让人家给你改了铁规矩,‘上三休四’,啊?”
方多病脸都皱成包子,暗自咬牙。
那您是不知道这坏东西开门关门,关门开门的,可劲威胁您儿子呢。哼。
方多病瞪了瞪李相夷,想要争辩时,几乎全年无休的方则仕披星戴月赶了回来。
“怎么没个信?还以为你今年又不能按时回来了?”何晓惠迎上去,替人解下御寒的披风。
何晓凤提着糕点,笑盈盈跨过门槛,“姐夫路上还说呢,要是能‘上三休四’就好了。”
饭桌上的方多病哈哈大笑。
吃完饭,何晓惠将三个红包塞到方多病手上,还特意嘱咐那最厚的一个给李公子,不要搞错了。
方多病偷摸一看,发现给李相夷的居然是全套:铜钱、碎银,还有一张超级大面额的银票。
“娘,你这是打算把半个天机山庄卖给他吗?”
何晓惠捏他耳朵,没怎么使劲,“谁说的?你娘我自有打算。”
“他若是对你好,这钱自然能用。他若是欺负你,三心二意,方氏钱庄遍地,我保证他一文钱也捞不到。”
“那他要是提前将钱兑出来呢?”
“你当我们天机山庄的探子是吃干饭的吗?所有动向,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何晓惠微微叹气,“李公子幼失祜恃,已是可怜。方才同他交谈,娘也觉得他为人可靠,值得托付。”
“小宝,你也要好好待人家。”
方多病不知说什么,点点头,自己收好一份,捏着剩下两份红包,先是敲开了笛飞声的房门。
“自大狂,给。新年快乐。”方多病将红包往笛飞声枕边一拍,豪气干云。
笛飞声内心动容,默默的,临了只是干巴巴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方多病手一摆,乐呵呵地去了隔壁。
“方小宝,你小姨突如其来的‘头痛脑热’我可治不了,另请高明吧。”
李相夷背对着方多病,坐在桌边慢悠悠翻话本:《水漫金山寺,白蛇斗法海》。
一份惹眼的红包移入眼帘。
“娘给你的。”
方多病憋着一肚子话想讲,他挨着李相夷坐下,却支支吾吾,“其实...我有点像许仙对白娘子那样...喜欢你。”
说话弯弯绕绕,“不知,你是否,也像白娘子对许仙那样...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他低下头,不敢抬眼,自然也不无法得知李相夷目露欣喜。
“不是。”
听到这句,方多病双肩垮塌,顿时有些气馁。
可下一刻,李相夷却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叫他抬起头来,一字一顿,“是不止一点,是很多,很喜欢你。”
方多病圆圆大大的眸子里几乎涌出星星,他紧紧回握住李相夷的手,“我也是,很很很喜欢你!”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点喜欢我的呢?”
李相夷合上话本,笑意浓浓,“嗯...开门关门那时候吧,觉得你笨笨的,很可爱。”
“我哪里笨了?”方多病不服气。
李相夷屈指叩他额头,促狭一笑,“我只是关上了门,又没阻碍你翻窗。”
方多病气得哼唧一声。
“那你呢,方小宝,从何时开始的?”
说到自己的动心历程,方多病火速烧红了脸,声如蚊呐,“从和你一张枕头睡觉开始。”
“有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越说越结巴,“说不准,我们,我们是上辈子就修来的缘分呢。”
说不准,上辈子就认识了。
李相夷捏他脸颊,笑他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
方多病捏回去,回敬道,彼此彼此。
12
冬去春来,春逝夏至。
“百川”上上下下所有捉妖师,从此过上了不仅“上三休四”而且带薪休假的幸福生活。
群众感谢的大功臣方多病此时正和顶头上司李相夷游山玩水,避暑纳凉。
时值端午,栖在酒楼小筑旁边的碧湖里,开满了妍妍莲花,映日别样红。
二人面前摆着一叠莲子酥糖,好看又好吃。
李相夷斜倚栏杆,放目远眺,尽是接天莲叶。
他含着糖,甜丝丝的滋味在口腔不断延展。转头便见方多病一张心满意足的笑脸,顿生感慨。
回顾往昔,那个几乎从不睡觉,不爱吃饭,到处挥霍法力,任性妄为的李相夷,与如今相比,倒像是真的走远了去,眼看就要消失行迹。
“客官,您二位的酒。”
瘦瘦高高,身形颀长的小二热情送上一壶酒,却先被警惕的方多病拦住一问,“什么酒?”
“自然是本店的招牌,蔷薇窨制的琼浆玉液。天然去雕饰,质朴无添加。”
方多病这才放下心,倒了两杯酒。二人碰杯对饮,入口醇香,皆感愉悦畅快。
不过眨眼,李相夷忽而面色大变,痛苦地捂住心口。
“有妖怪!”
“快跑啊!”
满座哗然,人群纷纷逃也似的奔出酒楼,活像见了洪水猛兽。
变故发生只在一瞬,方多病望着显现原形的白蛇,很是难过心疼。
白蛇委屈极了,垂着脑袋,沮丧地要游下楼去。
“他们害怕的是他们心中的妖怪,不是你!”
方多病奔上前,将白蛇抱在怀里,悉心抚慰,“我们走,这小破地方我们还不愿意待了呢。”
他抱着白蛇,大步离开酒楼,想着带它泛舟湖上,无人打扰。
地面松软,突然从中伸出两只手,猛地抓住了方多病的双脚。
“哇啊——”
还没搞明白情况,方多病就吃了一嘴泥。随后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拖着他,往地底拽去。
白蛇法力受限,担忧地游来游去。叼来小树枝,拼命想要挖开埋到方多病肩膀的泥土。
“小心!”
方多病眼前蓦地出现几个高大的影子,俯下身,伸手攫住了白蛇的七寸,不管白蛇怎么挣扎,也逃脱不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相夷被带走,不知带去何处。
“阿飞?!”
“这小半年,你死哪去了啊?”
笛飞声捉妖路过,听见有人喊救命,前来察看,把埋在坑里像个萝卜的方多病拔了出来。
“捉妖啊,不是谁都像你和李相夷可以‘上三休四’。”
方多病腹诽,这死阿飞一定偷偷修炼唇枪舌剑了,嘴好毒。
“李相夷被抓走了,我们快去救他!”
笛飞声也很吃惊,“你可知道他被谁抓走?”
“这...”方多病仔细回想,“那几个家伙长得奇奇怪怪,牛头、马面,对了,还有鱼精!”
笛飞声沉吟一声,“是鱼龙牛马帮。把你栽进土里的应该是蚯蚓精。”
方多病大恼,“什么年头了,蚯蚓还能滥竽充数充当龙了?”
“角丽谯果然没死。”笛飞声咬牙切齿,揪住方多病衣领,“它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方多病伸手一指。
13
数十条蚯蚓扭动身躯,头顶着条大白蛇,吭哧吭哧,在狭窄的地道内行进。
到了目的地,“啪嗒”将白蛇一丢,随后一溜烟涌出地道,上到地面,不忘把出口堵死。
李相夷头昏眼花,摊平身体。
酒楼那个身形颀长的小二果然有问题,一定是他偷偷摸摸把普通的酒换成了雄黄酒。
死蚯蚓!平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没想到...
他忍不住感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但感叹完,白蛇便甩甩脑袋,四下打量起来。
头顶一线光亮打进来,它抬头,发现是日光。
自己莫非是被丢进了井里?
可四壁雕饰,华丽出奇。到处零落着散发光芒的珍珠宝石。哪里的井下会有如此洞天?
白蛇游来游去,沿着一条幽深隧道爬入地底更深处。
李相夷在至深至暗处发现一座丈高的蒙尘佛像,宝座是一朵金莲。
于是暗道一声“得罪”,便慢慢爬到了莲座之上,团成一团,休息片刻。
他在人间也时常见到流浪的小猫妖睡在无人问津的石像怀里,眼下自己如此,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睡睡又觉得阴冷,复爬出去,游到井口之下,接受方寸日光的照耀。
“李相夷!”
白蛇霎时昂起头。
方多病趴在井口,不住呼喊,可惜井口设了障术,白蛇嘶嘶吐信的声响半分也传不上去。
“阿飞,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俩势单力薄的,不如去找人支援?”
笛飞声正聚精会神,以“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之术,对准井口,“破!”
井口屏障纹丝不动。
“你真当自己是燕赤霞?”方多病急得团团转,一会儿拍拍地面,一会儿翻开几块石头,他就不信只有这一个出口。
大石头挪开,方多病俯身一看,却是吓得浑身冒冷汗,地面嵌着一张惨白的人脸,朝他瞪大了双眼。他思来想去,最终默默把大石头挪回了原位。
“这里也有个人头。”笛飞声伸手先抹了把人头瞪大的眼睛,叫它瞑目,随后十指扣住脑袋,使劲一拔,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头颅之下连着一整根白花花的脊骨。
只是人头尚且完好,脖颈以下的皮肉内脏却像被某些东西啃食得干干净净。
“这下面莫非有妖兽?”
“啊?”方多病紧张兮兮,“那李相夷怎么办,岂不是很危险?”
才说完,笛飞声便扑来,一掌按下他的脑袋,二人齐齐匍匐在地,躲过飞袭而来的毒刺。
花影重重,角丽谯率众而来。鱼龙牛马帮将二人重重包围。
“就知道你们会来救他,不过怕是晚了些。李相夷此时估计凶多吉少,要被妖兽们吃掉喽——”
14
白蛇一动不动盯着几片绿叶子,忽而凑上前嗅了嗅,金瞳睁大了几分。
尾巴圈住绿叶,向上一拔,揪出一根长得皱皱巴巴的小萝卜。
他一看便知,是何晓惠送他的萝卜种子,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井下洞天别有养分,种子落了土,缺水缺阳光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长出萝卜,实乃奇事一件!
于是乎,李相夷更加坚定了往后要在“百川”“四顾”种萝卜的决心,因为萝卜似乎很好养。
自被丢进地底,也无法力加持,他已经感觉有点肚饿。把萝卜叶子扯掉,甩甩泥土,他张口要咬之际,四面八方忽然吹来一股妖风,又臭又熏,叫他差点呕出来。
白蛇一扭头,几头比他高出数倍的庞然大物正虎视眈眈盯着他,随时就要发动攻击。
三只,大兔子???
嗯?
白蛇一口叼住小萝卜,呲溜一下钻进狭窄隧道,三只大兔妖紧追不舍,在它身后使劲拿爪子刨土。
地上的两人听见动静,当即爬起身。方多病拔剑对敌,“阿飞,快拿你的天地无极轰一轰!哪里有异动就轰哪里!”
笛飞声照做,地面瞬时被炸出几个大窟窿,一时土崩地陷,扬尘骤起。
李相夷辗转回到佛像前,发现莲花宝座不知何时已被利石击穿,附近滚满了盈盈流光的妖丹。
原来这佛像竟是中空的,方便贮藏妖丹。
造孽,造孽。拿佛像藏妖丹,简直是对佛祖的玷污。
李相夷干脆低头,挨个将蕴藏法力的妖丹吞食了,一路打扫干净。
白蛇越变越长,越长越大。很快这地底就要挤不下他。
就是现在!
天地为之一震,丘峦崩摧塌陷。
地面微渺人影顷刻如潮退散,地下猛然拔出一座巍峨高塔,节节堆生,势如破竹。
呼啸狂风,野火燎原。遮天蔽日,仰目正对,巨蟒盘空。
方多病背后双剑格格震动,铮鸣一跃,翱至高天。
塔顶一人,手持双剑,俯瞰众生。天地万物,刹那寂静。
“杀。”
15
天边红透,火烧云连绵千里。
方多病双腿仍发软,血液飞溅在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现在就是活脱脱半个血人。
某人大杀四方的时候,他险些以为自己的脑袋也要搬家。
脚边全是断成几截的蚯蚓精,未死,还在蠕动着要往地里钻。
角丽谯倒是死透了,笛飞声还不忘补了一刀,以报当日羞辱之仇。
“小宝相公,你也不过来扶我一把。”
李相夷微尘不染,白袍依旧。笑眯眯从塔顶飞下,信步走近。
“我觉得你分明精神抖擞。”方多病无言以对。
“那是什么塔?”
“极乐塔。原本供着一尊佛像,意指西天极乐。但估计后来被妖兽占据,触动机关,致使高塔倒悬,坠于地底。”李相夷指指地面滚落的人头,“这些人应该是冒险从井口下到地底,却被饿着肚子的妖兽追杀,想要挖开土地,却在脱身的前一刻被妖兽啃食了血肉脏器。”
“这又是什么?”方多病发现他别在襟口的小东西。
李相夷微微一笑,“小萝卜呀。”
他正式通知方多病,“小宝,我以后要种萝卜。抓三天妖怪,种两日萝卜。”
方多病奇怪,“还有两日呢?”
李相夷忽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至少在方多病眼里是这样,“自然是和你一起好好休息。”
“李相夷在骗你。”笛飞声在一边抱臂,横眉冷对,“还有两日,他想和你行敦伦之事。”
“谁是李相夷?”
李相夷正式通知笛飞声,“现在只有一个李莲花。”
方多病求知:“为什么改名?”
“因为低调有内涵,高洁又典雅。”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而且不会给自己招来笛飞声这种大麻烦。
“莲花,李莲花。”方多病越念越顺口,笑起来,“感觉我上辈子就是这么叫你的。”
李莲花揽他在怀,地底不知岁月流逝快,出来后只觉得小别胜新婚,恨不能与方多病日日黏在一起。
“笛道长还有什么事吗?”李莲花甩甩袖子,“无事的话,我和小宝回去‘上三休四’了。”
笛道长不忍再看,速速离去。
从此天地浩瀚,任他逍遥。
完
【花方】难忍
私设:ABO 乾元老狐狸vs中庸方小狗 顶级乾元在遇上无法标记的恋人的表现 ooc预警!
方多病是个中庸,这是方多病亲口告诉李莲花的。
这天方多病刚刚解决好一个案子,带着买好的菜就兴冲冲回到莲花楼表示要好好庆祝一番。方多病刚踏入莲花楼的台阶,李莲花就被他身上一大堆乾元坤泽的信/ /香惹得皱起眉头来。
“方小宝,你要是刚刚厮/ / /混完,能不能洗个澡再回来,你身上的味道快把人熏死了。”李莲花黑着脸倚靠在门上抬眼看着他。
方多病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问道:“没有啊,我刚刚只是去查了一个案子而已。...
私设:ABO 乾元老狐狸vs中庸方小狗 顶级乾元在遇上无法标记的恋人的表现 ooc预警!
方多病是个中庸,这是方多病亲口告诉李莲花的。
这天方多病刚刚解决好一个案子,带着买好的菜就兴冲冲回到莲花楼表示要好好庆祝一番。方多病刚踏入莲花楼的台阶,李莲花就被他身上一大堆乾元坤泽的信/ /香惹得皱起眉头来。
“方小宝,你要是刚刚厮/ / /混完,能不能洗个澡再回来,你身上的味道快把人熏死了。”李莲花黑着脸倚靠在门上抬眼看着他。
方多病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问道:“没有啊,我刚刚只是去查了一个案子而已。”李莲花立马反应过来问道:“你是中庸?”
方多病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头道:“不好意思啊,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闻不到信香不知道身上染上了味道,忘记你是坤泽了,你先进去休息吧,我在外面等风吹干净身上的味道。”
方多病没有问过李莲花是什么性别,他是中庸并没有好好学习关于第二性别的知识,他只是觉得李莲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需要他保护的人应该是坤泽。
李莲花没有想过方多病会是中庸,方多病武功高强,天赋极高,即使长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但是这人总是护着他的样子,他从理智上猜想这人是乾元,心中却有一处黑暗的一面在叫嚣他希望这人是坤泽,没想到他是中庸。
中庸不受任何影响,其他人留在中庸身上的痕/ /迹在风中多站一会,就会被全部带走,不会留下任何一丝存在的痕/ /迹,中庸是属于风的,是自由的。
想到这李莲花眸子暗了暗,他想在方多病身上留下自己的味/ /道,哪怕只是暂时的。李莲花向来就是言出必行,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用自己的信/ /香紧紧裹住毫不知情的方多病,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阻隔了其他信/ /香的靠近。
第一个发现方多病身上的味道的人是苏小慵,苏小慵带着关于第二片冰片下落的消息来到莲花楼。方多病坐在门槛上和狐狸精玩,苏小慵一靠近他就猛地皱起鼻头道:“你身上莲花味怎么那么重?”
方多病嗅了嗅自己身上疑惑道:“没有啊,许是我路过莲花池染上的吧,先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找到的线索吧。”
苏小慵小声嘟囔道:“总觉得这味道在哪里闻过?”很快苏小慵在偶然间瞥见了李莲花那来不及收回去,停留在方多病身上灼灼目光,眸子里难掩的侵//略,让苏小慵看的心中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在李莲花身上感受到一种猛兽的野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方多病拆/ /入腹中。
苏小慵瞬间就明白方多病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利用着中庸闻不到信香的特点,肆意妄为地在小狗身上布/ /满自己的痕/ /迹。
苏小慵看着李莲花游刃有余的样子,忍不住分了些同情的目光给毫不知情的方多病,方多病正思考着怎么进入那女宅。
明明都被人打上标/ /记圈入领地,却丝毫未察觉,简直太过迟钝,苏小慵忍不住摇头。
李莲花庆幸方多病的迟钝,才没有发现他隐秘的心思,但他又不甘心只有自己沉沦,而方多病独立于漩涡之外。
漫山红开始,曲子魅惑人心,在场的人都被宴会中诱发人信香的音弦勾出了信香。李莲花觉得心烦意乱,心中升起一股燥意,他身上的莲花香也漏出了些,他忍不住越过身旁的西妃去看方多病。
方多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用手撑着下巴无聊地望着这一切,仿佛在嗤笑被欲/ /望控制的众人。想到这李莲花心中的无名火越来越旺,身旁各种各样的信香涌入李莲花的鼻中,冲击着李莲花仅剩的清醒。
突然他对上了方多病的眼神,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关心,一下子就将那火浇地一点都不剩。李莲花步伐虚浮地被西妃姑娘扶着回房,方多病一脸清醒地提醒他道:“李莲花,不要忘了我们的赏月大事!”
李莲花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回到房中,李莲花躲过了西妃姑娘的以指代吻,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才清醒了一些。
走出房门发现方多病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方多病走到李莲花面前委屈巴巴道:“李莲花,你是不是重色轻友啊,我都在这等了你好一会了。”
李莲花难得没有怼回去,方多病也没有继续只是走在他面前说:“我们必须快些,清儿说再晚些的话,我们就拦不住玉楼春了。”
李莲花落后他几步,听见他熟捻地唤着清儿,心中那股烦躁又升了上来。方多病身上此时染上了清儿那糖果的甜味,李莲花眸子更暗了几分,死死盯着这人的洁白的后/ /颈,竟比那悬挂在天上的月亮还要幌人。
他上去抚/ /上这人的脖子,致命之处在别人手中,方多病却毫无提防之心,眨巴着眼睛关心道:“李莲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转过身,拉着李莲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人没有受什么伤才放心下来,却见李莲花死死盯着自己,方多病心中有些发毛又关心道:“李莲花,你到底怎么了?”
李莲花这才回过神将目光从方多病一开一合的唇/ /上移开,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欲/ /火摇头道:“可能是没有休息好。”方多病有些怀疑,但这人看起来确实没有受伤只好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千万不要瞒着我,要是我能做到的,我方多病一定帮你。”
李莲花却不敢去看面前这人真挚的目光,不禁在心中自嘲道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还敢这样子追着自己吗?
他怨方多病闯入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是他,李莲花明明可以安安稳稳过完这十年,然后埋在师父旁边。可是这人却强硬地表示要留住自己,掏心掏肺地对他好,表示就算走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救自己的法子。
李莲花看着这人湿漉漉的眼睛,轻轻地拭去他眼角的泪,他产生了活下来的念想,他想陪着这人走下去。
方多病背着自己回到了云隐山,李莲花看着这人强闯师娘的阵法,怕他被伤到连忙出声道:“师娘,手下留情。”那门瞬间打开,芩婆走了出来眼里满是不敢相信颤抖道:“你是相夷?”
李相夷眼里漫上了迷雾道:“不孝徒弟李相夷见过师娘。”芩婆落了泪却是笑着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芩婆把他扶入房内,就要强行给他治疗,李莲花拒绝道:“相夷不愿让师娘以命换命。”芩婆料到他会这样子说,劝道:“门外那小子是你的爱人吧?你能瞒得过他吗?”芩婆早就注意到方多病身上围绕着李莲花的信香。
李莲花苦笑道:“他不是,还请师娘帮我瞒着他。”芩婆叹了一口气说:“他对你这般好,你舍得丢下他而去吗?”
“他还小,还有更光明的未来,何必在我这将死之人上浪费时间。”李莲花自嘲道
“相夷啊,你想要的东西你怎么愿意放手。”芩婆一下子就戳穿他的心思。
李莲花无奈道:“不愧是师娘,总是一眼看穿相夷的想法。”芩婆说得不错,李莲花确实不愿意放手,他甚至想过直接让方多病和他一起死去,但是他又不忍心,想着如果他死在方多病怀里,他是不是就能永远忘不了自己。
“你放心,那小子提前找来了忘川花,忘川花的三成机会再加上我与你一脉相承的七成内力,你的毒肯定能解。师娘已经活了那么久了,这三成内力够师娘走完接下来的日子了。”芩婆直截了当道。
李莲花没想到方多病居然寻来了忘川花,这人真的是让人难以放手啊,他跪下来给芩婆磕头道:“徒儿谢谢师娘。”芩婆连忙扶起他说:“要谢就等你好了,谢谢外面那人吧。”
李莲花再醒来时,觉得身体里的不舒服消失地无影无踪,五感也恢复如初,内力也在体内运转着,只是随之而来的是他消失了十年的雨露期,灭顶的欲/ / /望一下子扑面而来,竟比之前任何一次雨露期还要猛烈。
李莲花要强行运转内力压制下去,却听见一道开门声音伴随着方多病唤他的名字,那人冲到自己床前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关心道:“李莲花,你感觉怎么样?你身上怎么那么烫,不会还没有好吧,我去找芩婆。”
刚刚运转起来的内力,在方多病出现在面前时全部平了下去。方多病对上李莲花猩红的眸子,里面酝/ /酿着不知名的风云,方多病有些退缩却还是关心地唤着李莲花的名字。
李莲花见他害怕却不离开,垂头轻笑一声猛地将这人拉到了床/ /上,方多病即使被压/ /在身下,却还是眨巴地眼睛问道:“李莲花,你怎么了?你告诉我等我好帮你。”
李莲花看着这人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原谅自己,李莲花心中名为清醒的弦断了,他感受不到方多病身上回应他的信香,他暗/ /哑般的声音道:“怎么没有,怎么没有?”
方多病心中的胆怯被关心李莲花的情绪压了下去,他着急道:“什么没有,李莲花,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找。”
“嘶”被脖子传来的刺痛让方多病一时忍不住痛呼一声,李莲花咬/ /在了中庸并不存在的腺体上,方多病感受到乾元的利齿刺/ /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方多病眼中盈满了泪珠道:“李莲花,你是狐狸精吗?”
就算再迟钝的中庸,方多病此时也明白了李莲花目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他扭//动着身/ /子表示抗议道:“李莲花,你咬我没有用,我是中庸,你起来我去找药。”
李莲花被他这一动静惹出了反/ /应,他低沉道:“小宝,刚刚不是说要帮我吗?现在害怕了吗?那你走吧,就让我在这吧。”
方多病见他如此难受哪里会走,只是委屈道:“可我也没办法帮你啊,我哪里知道你是乾元?”李莲花不知从何处拿出的药丸抵/ /在方多病的唇/ /上,柔声道:“小宝,吃下去。”
李莲花这时的声音像是有蛊惑作用一般,方多病乖乖地张开了嘴巴吞下了药丸,等到那药丸的甜味在口腔里漫开,方多病才问道:“这药是干什么的?”
“这药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让你属于我。”李莲花去吻/ 这人,方多病感受到自己后颈腺体的肿/ /胀感,以及身后不对劲的感觉,这才明白那药丸的作用。
从小习得是四书五经以及礼义廉耻的小公子,在此时也只能骂出一句“李莲花,你混蛋!”剩下的话就被顶/ /得七零八碎,李莲花一边动作一边敷衍道:“我确实是混蛋,小宝说的没错。”
第二日李莲花在厨房中熬着粥,芩婆进来打趣道:“你这样子做那小子不会生气吗?”
李莲花知道芩婆指的是何事,李莲花摇了摇头自信道:“他和我生气从来不超过一日。”
芩婆见他嘴角的笑,也为他感到欢喜道:“有他在你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李莲花再一次向芩婆拱手行礼道:“多谢师娘的救命之恩,相夷无以回报。”芩婆温柔道:“你是我的家人,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什么武林第一师娘毫不在意。”
李莲花端着粥回到房里,方多病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此时方多病身上布满了莲花味,风都吹不散,李莲花想到这心中的欢喜又扩大了一分。
见他笑,方多病气不打一处来哑着声音质问:“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存了这种心思?”李莲花走到床边,承认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存了这种心思。”
方多病被他的直白弄得面红耳赤,你你你了半天就挤出一句“不要脸!那你之前看我不会都……”李莲花毫不掩饰地将他从脚到头扫视一番真诚道:“确实是这样子,我早就想这样子做了。”
见他厚脸皮成这样,方多病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上加气,又被李莲花的目光搞得更加羞涩,李莲花看他一次,他就想到昨晚这人是怎么折腾自己的。
方多病干脆连眼睛都不留在外面了,全部缩到了被子里面,李莲花去哄他道:“等会喘不过气了,先把粥喝了。”方多病这才又把脑袋伸出来骂了一句老狐狸才甘心坐起来喝粥。
不过后来的方多病表示三十多岁开/ /荤的男人太恐怖了,就连他这年轻气壮,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年也承受不住,于是方多病打算逃跑,不然他觉得自己身上这味道可以称得上莲花精转世了。
方多病背着包袱潇洒地在街上晃悠,却看到前面气定神闲瞧着他的李莲花,方多病瞬间苦了个脸,李莲花挑了挑眉抹了把眼泪道:“小宝就要扔下我这个孤家寡人吗?”
这个话一出,旁边的人瞬间安静了,纷纷指责方多病这乾元怎么能抛弃自己的坤泽,方多病这可是有苦说不清啊,这人哪里是柔软不能自理的坤泽啊!
方多病怕这人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话,连忙去挽住这人的手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出来逛逛而已。”李莲花泪瞬间止住了说:“那我们回家吧。”
方多病觉得自己完蛋了。
[夷方]不争春(42)
师徒+疯批小鱼+真诚明媚豆饼
summary
以下正文————————
李莲花再次见到方多病,是在他和昭翎公主的婚礼仪式上,那时他刚刚解了碧茶之毒,从茫茫无际的东海踏浪而出,可是他并不知自己在梦里回到过去走这一遭花了多久,所以他就开始到处打听,逢人就问,这才知晓自己梦里那漫长的三十几载,不过是现实里匆匆三个月罢了。
可是他一路找,一路寻,终于在城郊外找到了他的莲花楼,他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木质小楼,一阵恍惚,仿佛上一次踏入这个木门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撩着衣摆走进去,楼内陈设不变,可是却蒙了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了,李莲花苦笑了一阵,当真是人去楼空啊。......
师徒+疯批小鱼+真诚明媚豆饼
summary
以下正文————————
李莲花再次见到方多病,是在他和昭翎公主的婚礼仪式上,那时他刚刚解了碧茶之毒,从茫茫无际的东海踏浪而出,可是他并不知自己在梦里回到过去走这一遭花了多久,所以他就开始到处打听,逢人就问,这才知晓自己梦里那漫长的三十几载,不过是现实里匆匆三个月罢了。
可是他一路找,一路寻,终于在城郊外找到了他的莲花楼,他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木质小楼,一阵恍惚,仿佛上一次踏入这个木门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撩着衣摆走进去,楼内陈设不变,可是却蒙了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了,李莲花苦笑了一阵,当真是人去楼空啊。
莲花楼找不到方多病,他又去了天机山庄,可是天机山庄今日却遍布红绸,格外的喜庆,山庄内的小厮丫头们逢人便去道喜,说他家少爷今日就要同公主成亲,成为驸马爷啦!李莲花听的一个踉跄,上一世零零碎碎的记忆又开始疯狂涌上脑海,折磨着他,撕扯着他。
不可,他的小宝绝不可以和别人成婚。李莲花眉心跳了三下,来不及与天机堂的人打个招呼,就踩着婆娑步阻止迎亲队伍,不过他回来的本来就晚了,等他到的时候,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了。
要问方多病嘛,他自然是不愿娶亲的,他若是诚心想逃婚,也并非全无办法,可这件事情败就败在他晕过去了,还一睡就睡了一个月,直到今晨他才堪堪醒过来,结果谁承想,他这一睁眼就见自己已然穿着一身喜服坐到了迎亲的轿子上了,方大少爷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爹亲娘竟然真的把他给卖了。
还有,他还没找到李莲花呢,他要是真成了驸马,那李莲花可怎么办,总不能真放任他不管吧。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逃,可是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掀起帘子一角,看到的却是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队伍后面还有重重侍卫把守,他若是要逃,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况且尔雅剑也不在身上,根本毫无胜算可言。于是方大少就这么气鼓鼓的一路被护送到了皇宫。
这皇宫金碧辉煌,奢侈的紧,连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方多病都不免惊叹。公主成亲不比寻常人家,这婚仪要更盛大更夸张一些,方多病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看着满眼鲜艳的红绸,听着众宾客的嘈杂声,头更疼了。
于是方多病一边头疼一边半推半就地跟公主走婚礼仪式,只是他隐隐后背发凉,总感觉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在他准备和公主夫妻对拜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他似乎听见有什么人一口气掀了十几张桌子,碗筷盘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像那小珠大珠落玉盘一样清脆,方多病眨了眨眼心里还在暗暗欢喜,这是谁来了,砸的好,这砸的可太好了,有人替他做一回坏人了,那能不好么。
方多病不敢笑的太放肆,毕竟主位上的皇帝明显变了脸色。
没想到下一秒方多病笑容就凝固在那了,因为他的后腰被人搂住了,他浑身一震,寒毛都竖起来了,于是他慌乱间匆匆瞥了眼腰间的那只大手,纤白却有力,半截手腕露了出来,方多病总觉得这只手很熟悉,他似乎以前在哪见过,这只手很像……
“?!李莲花?”方多病惊呼一声,他微微侧头,将身后那人的轮廓尽收眼底,虽然李莲花用一张面纱蒙着脸,可是方多病依然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他看着李莲花那双狐狸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个李莲花,本少爷没日没夜找你那么久都不出现,小爷他一成亲,就立马现身了,这是什么道理。小狗气呼呼的朝着他的手心狠狠一挠,可是却传来身后之人一声轻笑。
“别闹,小宝。”
方多病忽然不动了,因为他感觉今天的李莲花很不对劲,李莲花何曾用过这么温柔又亲昵的语气对他说话了?不过事实证明这的确很受用,方多病瞬间气就消了大半,愣在原地半晌,就见李莲花轻轻握住了他的腰肢,带着他旋身凌步腾空,躲开侍卫扑面而来的几剑。
“李莲花,你怎么又动内力了,你疯了不成?”
李莲花闻言却笑了,将人搂的更紧了,低头凑近他耳边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嘛,的确是个疯子。”
方多病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龙椅上那人起身,“何人胆敢擅闯皇宫,当众抢亲,你可还将朕放在眼里!”
李莲花悠悠对上皇帝的眼睛,他不语,只是看着他,就足够让他脊背发凉。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除了我夫人,我也无须将谁放在眼里。”
夫人?!方多病闻言眼皮跳了跳,鼻间哼了哼,好你个李莲花,这才阔别多久,老婆都有了?
皇帝闻言震怒,一拍龙椅便道,“来人,把这个孽障押入慎刑司——”
一群又一群侍卫朝他们二人涌来,李莲花不屑地摇摇头,“不自量力。”
李莲花收了搂着方多病的手,改牵他的手,转头不紧不慢地对他说,“方小宝,这相夷太剑,为师是不是还未给你演示一遍呢。”
方多病手指紧了紧,“可是你的剑……”
“看好了。”下一秒方多病身体就被李莲花带着腾空而起,李莲花的确未拿佩剑,可是他剑术修习至此,早已人剑合一,剑就是他,他就是剑,李莲花抬手起势,一掌既出,雄浑又锋锐的剑意挥洒而出,众人只见得数道白光一闪而过,几乎快出了残影,转眼皇宫内已经是血流成河。
场内之人无不震撼和畏惧,这素衣人手中无剑,却可杀人于无形。这普天之下,还有谁人可达此境界。
有人轻声说,“是他来了。”
“是他来了。”
下一秒,李莲花身形已经逼至龙椅前,来自强者的威压散开,皇帝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只得用愤愤的一双眼紧紧盯住对方。
李莲花却忽然笑了,玩味道,“我不杀你,怕脏了我的手。今日,我只为一人而来。”
皇帝失魂落魄地看着李莲花牵起方多病的手,潇洒又堂而皇之地离开,气的浑身颤抖,可笼罩在他头顶的那股威压依然久久不散,他实在不敢对上那双眼睛,因为他惶恐至极,仿佛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无数次将他千刀万剐。
……
李莲花把方多病重新带回了莲花楼。
“李莲花!你身体怎么样了——”刚一落地,方多病就像一只小狗狗一样缠了上来,又是给他切脉,又是扒他胸前的衣服确认的,搞得李莲花既心痒难耐,又哭笑不得的。
没等方多病有下一步动作,李莲花先一步捉住了他的双手,禁锢在胸前,然后一把将这人捞进怀里,李莲花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嗅着发间那股令他安心的熟悉的香气,忽然哽咽起来,“方小宝,方多病,我好想你。”
方多病,好久不见了。
过年了,开始撒糖~
对了今天腊月二十七,谁去东海捞一捞李小鱼啊😂
【方花】【IF2-06】故人心·二
四人跟着一堆江湖豪杰一起登上了小青峰,正遇到笛飞声在相思梨花阵中对峙四顾门前右护法肖紫衿和百川院的四名院主,原来山下的传言有真有假,他是仗着雄厚内力,生生摧毁了梨花林,从天字第一牢中救出了被关押八年的阎王寻命,但由于阎王寻命服了散功药,连走路都很困难,更不能和人动手,笛飞声并未马上带着他从阵中脱身而出。
“没想到你真的敢送上门来,”肖紫衿手握破军,语调洪亮,一脸的志在必得,“不巧今天我们都在,只怕你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纪汉佛没他那么乐观,压低声音提醒道,“此阵已毁,大家小心。”
笛飞声对这五人不甚在意,他上小青峰之前,曾特地让盟众在江湖上传扬这一动向,本意是想让那人主动来此相见,不料......
四人跟着一堆江湖豪杰一起登上了小青峰,正遇到笛飞声在相思梨花阵中对峙四顾门前右护法肖紫衿和百川院的四名院主,原来山下的传言有真有假,他是仗着雄厚内力,生生摧毁了梨花林,从天字第一牢中救出了被关押八年的阎王寻命,但由于阎王寻命服了散功药,连走路都很困难,更不能和人动手,笛飞声并未马上带着他从阵中脱身而出。
“没想到你真的敢送上门来,”肖紫衿手握破军,语调洪亮,一脸的志在必得,“不巧今天我们都在,只怕你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纪汉佛没他那么乐观,压低声音提醒道,“此阵已毁,大家小心。”
笛飞声对这五人不甚在意,他上小青峰之前,曾特地让盟众在江湖上传扬这一动向,本意是想让那人主动来此相见,不料来的却只有佛彼白石。
四顾门有难还不现身,这绝对不是那人的做派,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在七里谷时他根本没对百川院说明身份?是对当年门人的背叛无法释怀,还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不上以前的李相夷?
不管是什么原因,百川院和四顾门的人,原来至今不知道他们的门主还活着……
他挑了下眉,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点得意幽幽开口。
“倒是些老面孔啊,可惜都是手下败将。”
纪汉佛对他拱了拱手,“听闻观音垂泪修复内伤颇有奇效,笛盟主武艺精进了不少,可也难敌我众人之力。”
“你们可以一起上,但是在这之前,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听一听。”
笛盟主向来睥睨天下的眸子难得缓缓扫过人群,甚至没遗漏掉那些热血上头跑来助阵的武林人士,虽然不过是乌合之众,却是很好的传播信息的工具。
然后他的目光就定在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上,对方被他认出却也没急着溜走,反而半垂着眼睛抿了抿嘴,无声的表达了“笛盟主你就不能让我过点安生日子吗”的莫可奈何。
你不肯相信你师兄被杀有内情,不肯与我一道追查真相,我就把这些疑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让他们的议论刺痛你,催逼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由着你退隐江湖,像个废物一样死去。
笛飞声脸上浮起冷酷的甚至有点残忍的笑,“八年前,四顾门与我金鸳盟生死一战,始于你们认定金鸳盟的三王杀死了四顾门的副门主单孤刀,但事实并非如此。”抓着阎王寻命肩膀的手在他背后轻轻一拍,“金鸳盟在武林中向来背负魔教之名,何曾有过敢做不敢认的时候,但阎王寻命被你们投入一百八十八牢的天字第一牢,关押了八年仍未承认杀人,就是因为,单孤刀的死确非他们三人所为。”
阎王寻命脸色憔悴,原本站都站不稳,此时仍勉强撑起气力,大声道,“尊上面前,属下绝无虚言,八年前我跟炎帝白王还有四象青尊,收到了单孤刀的约战书,我等自是不屑,可到了应战之地扬沙谷,却发现单孤刀已经死了。”
以笛飞声在江湖中的名声,他的话听者大部分持着不信的态度,而阎王寻命作为当事人,把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讲得头头是道,加上八年不曾认罪的事实,顿时激发起一波激烈的议论。
“是单孤刀约战三王?”
“单孤刀难道不知道自己武功不敌此三人,为何要故意送死?”
“说不定是在说谎……”
“事已至此,他有什么必要说谎?”
连四顾门和百川院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八年前二门主被害时你在场,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当时我们跟随二门主出去办事,突遭金鸳盟三王带人袭击,二门主为了保护我们,独自引走了三王,我没亲眼看见他被害……”
“那你确定当时的三王,是真的三王吗?”
“……二门主叫他们阎王寻命、四象青尊……我从前没见过金鸳盟的三王。”
“那当时的阎王寻命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哭丧着脸,“我不记得了……”
这些只言片语,只要笛飞声愿意,全都一字不落的流入了他耳中,他轻轻勾起了唇角,不慌不忙的又从衣内摸出了两件证物。
一件是他曾经提过的,金鸳盟的敛尸手册。
“单孤刀的死因有很多疑点,所以我才去抢他的尸首,盟内的仵作验明,单孤刀是心脏中剑而死,身上没有其他伤口,而三王中唯一持剑的阎王寻命当时自缚右手,左手持剑,不可能刺中单孤刀左胸。”
还有一件是一页已经发黄的信笺。
“这是单孤刀给金鸳盟三王的约战书。”
就算觉得他所说的再匪夷所思,纪汉佛也不得不将那信笺接过细看,随即断言,“这不是二门主的字迹。”
一个巨大阴谋的轮廓似乎正在渐渐显现出来,方多病忍不住撞了撞身边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你相信这个大魔头说的吗?……李莲花?你这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莲花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轻声道,“这山上好像有一点冷。”
“山上当然会冷!”方大少爷顿时急了,“都怪我,忘了让你多穿件衣服!你在这等我,我现在下山一趟。”
冰凉的手按住了他的手,“先等等。”
“等什么?”
方多病先是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见身边“单孤刀到底是谁杀的?”的质疑声浪越来越大,笛飞声还好,肖紫衿和佛彼白石的脸色倒是尴尬起来,毕竟查出当年杀死二门主的真凶是他们的责任。
“二门主之事,我们自会查清,告慰英灵,但笛飞声你毁我天字第一牢,摆明了和四顾门做对,今日也别想全身而退。”
肖紫衿率先表态,破军出鞘,指向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笛飞声。
笛飞声哼了一声,“八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能说会道,可惜,武功也还是一样差。”
“你——”
肖紫衿气得要冲上去,却被纪汉佛和白江鹑双双拉住,这时,五人身后现出一道纤细轻灵的绝美身影,一身水红色桃花刺绣外袍,绾着银凤发冠的乔婉娩手按贴身长剑,盈盈行至人前。
“笛盟主到访四顾门,虽是为了阎王寻命而来,却为相夷生前悬心之事带来了新的线索,婉娩感激。”
“……”
“看来单副门主和三王之战,双方都以为是对方主动挑起,以婉娩之见,也许有人在背后故意挑起金鸳盟和四顾门的争斗,目的就是想看到两大门派元气大伤,双双倾覆。这背后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在此之前,希望大家能保持克制,不做意气之争,以免幕后之人再次坐收渔利。”
“……”
“现下笛盟主可以带走阎王寻命,我等不做阻拦,要留下来饮一杯茶叙旧也欢迎。但若有朝一日查明凶手依然是金鸳盟之人,四顾门和百川院必倾尽全力,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抓获,以慰泉下英灵。”
“乔婉娩,你倒是不错。”笛飞声点点头,“这杯茶暂且记下,等尘埃落定再饮。”
下一刻,他抓着阎王寻命,如一只苍鹰腾空而起,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消失在小青峰上常年萦绕的云雾之中。
“都说乔姑娘是武林第一美人,但我觉得第一女侠这个名头更配她。”方多病刚品评了一句,就被笛飞声的洒然离场震惊了,“等等,李莲花,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大魔头的轻功有点熟悉?”
“……啊?”
“有点像熙陵遇到的那个古怪小孩,就是抢走了观音垂泪那个……”
臭小子的眼光还真有点毒,“可能吧,诶,你说我们今晚是回百草坡镇去住,还是住在四顾门啊?”
“当然是住在四顾门了!”方多病立刻兴奋起来,揽着他的肩膀,“等我一会儿回来,带你去个地方。”
在四顾门旧址上扩建的慕娩山庄占地极广,而乔婉娩也十分慷慨大方,所有来到小青峰顶的客人都被妥善的安顿了下来,听说接下来几天还会有酒宴招待。
加上笛飞声已经离开,危机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氛。
方多病和关河梦结伴下山去取行李了,苏小慵嫌呆在屋里太闷,就想拉着李莲花一起出去逛逛,“这小青峰本来就风光绮丽,慕娩山庄的景色更是堪称武林一绝,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去感受一番!”
李莲花笑着拒绝了,“苏姑娘,在下尚未摘掉药魔的帽子,就不出去招惹是非了。”
“原来如此,难怪连面具都戴上了,我还奇怪呢……”之前方多病介绍李莲花的时候也没隐瞒,把他在永化镇被误会成药魔的事情说了,关苏二人一有方刑探作保,二看他温和文雅,都笃信不疑,还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尤其是苏小慵,尽管他一再解释自己只是略懂一些粗浅的医术,却还是一心想找机会引他露一手起死回生的本领。“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就陪你聊聊天吧。”
说是聊天,其实是单方面输出,到方多病他们回来,苏小慵已经讲了十个八个关河梦行医的故事,以及一堆从她爷爷,万人册苏文才那里听来的天南海北的奇闻,又反反复复夸他沏的茶好喝。
但说的最多的却是乔婉娩,看得出苏小慵对她既仰慕又心疼。
“关大哥跟肖大侠之间有交情,他去年带我来小青峰游玩的时候认识的乔姐姐,乔姐姐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因为李相夷的死郁郁寡欢。这么漫长的岁月,肖大侠就这样痴情地守护在乔姐姐身边……我和关大哥都希望他们能早日修成正果。”
“……”
“要我说啊,认识李相夷,或许是她命里的一场劫。”
【花方】山中有狐
提醒:ooc,一发完。
新年贺文,也是@摸鱼柒柒八 小伙伴约的簪花梗,山神花x狐狸精小宝,芝芝老师有美图同文。
全文1.5w+,比较长,观看愉快。
——————————————————
方多病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找到了山腰的破庙。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手,没舔到毛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人形。难怪,难怪他爬这座山会觉得这么累,原来用的不是四条腿,而是两条腿啊。
哼,两条腿果然麻烦。
方多病低下头,看到自己白皙的脚上沾满了尘土草屑,气得想变回原形,耳朵刚冒出...
提醒:ooc,一发完。
新年贺文,也是@摸鱼柒柒八 小伙伴约的簪花梗,山神花x狐狸精小宝,芝芝老师有美图同文。
全文1.5w+,比较长,观看愉快。
——————————————————
方多病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找到了山腰的破庙。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手,没舔到毛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人形。难怪,难怪他爬这座山会觉得这么累,原来用的不是四条腿,而是两条腿啊。
哼,两条腿果然麻烦。
方多病低下头,看到自己白皙的脚上沾满了尘土草屑,气得想变回原形,耳朵刚冒出来,又怕自己到时候想变人又变不回去,只能暂时作罢。他揉了揉耳朵,憋了半天,才将耳朵给收了回去。
他去年刚学会化形,转换人形总是有些不太熟练,所以这一路上他多次想变回原形都忍了。如今,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心想累就累点吧,反正马上他就要有自己洞府了!
方多病看了看自己眼前这所破破烂烂的神庙,兴奋的不行。
他是天机山金狐族族长之子,到上个月刚满三百岁,也刚刚修成人形。
按理说,他这样的修为在狐族也算勉强能说得过去了,不过,方多病不喜欢父母给他安排的路,刚成年后,就给他爹娘留书一封,下山跑了。
原来他们狐族,只有两种修行方法,一种就是行双修之道,这种方法,不拘泥于对方是人是妖,有能力能找到神仙双修也算是本事。不过据说此法容易牵扯因果,但因为简单,加上狐狸精基本个个貌美,所以狐族中多数狐狸都会选择此法修行。另外,他们还基本都选择了凡人双修,因为凡人没有法术,没本事纠缠他们。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老老实实在山中苦修。
方多病自小就认定这第二种修行方法,且他志向远大,立志要做狐族中的第一人,刚能修成人形,就想着以后要成为族中第一条九尾狐,成为狐仙。
族中不少狐笑话他,他父母虽然支持他,却要求他在化形后尽快找个同族成婚,还说如此对他修行有益。方多病一听,连夜留书一封,逃出了天机山。
他出来,就是想寻一座山头,然后找个洞府,潜心修炼。好叫旁狐看看,不双修也可以修成正果。
他们天机山的狐狸精有不少,但一门心思修道的却很少,谁让这样累呢。
他们隔壁山有个叫阿谯的狐狸精,专攻魅术,到处勾引凡人妖精双修,修为确实越来越高,可也越来越邪性,他娘说让他少和那妖狐接触。族中其他狐狸比那阿谯正常多了,但也都经常下山,然后不是欠了一堆情债就是被凡人骗了身心的。
方多病实在不想走双修之路,一下山就开始找洞天福地,找了三个月,终于被他找到了这座叫莲花山的山头。
这里一进山就能感觉到灵气浓郁,而且这么好的山头,居然也没有豺狼虎豹这类凶性极大的大妖,反而一派宁静安逸,确实是一处修行圣地!
方多病用了半天时间查看了整座山头,除了眼前这幢破破烂烂的山神庙,这山里只有一些开了灵智修为低微的小妖。若他一来,铁定就是这莲花山里的老大。
他开开心心地赤脚走进眼前破庙,右手一抚,便用术法将破庙里的蛛网通通除去,至于那庙门口写着莲花宫的石匾,也被他大手一挥,扔到了一边,挂上天机堂的名字。
庙里空空荡荡,又旧又破,正中央有个塑像,估计是山神。只是那塑像看着残破不堪,上面都是刀痕,让人看不清五官,只能看个身形,是个舞剑的姿势,看来这里从前供奉的还是个会武功的山神。
可惜,时过境迁,这庙如此破败,定是这山神要么弱的可以,要么早就离开此处了。
方多病默认这庙已是无主,开开心心地将这里当做洞府,还给这破庙重新休整了一番,出门采了不少野花放在洞府内。
这破庙后面还有一个十分巨大的莲花池,不过现在这个季节,里面除了几根光秃秃的梗子和钱币大小的荷叶外,一朵花也没有。倒是山庙东边有一大片野生兰,兰花旁边还有一片梨花林,一片桃花林,以及一片野萝卜地。
这小小一座山神庙,附近种的东西倒是挺多。方多病对此十分满意,谁让他打小就在族中受宠,就喜欢这些漂亮的花花草草。
现在正值早春,周围能摘的花都被他摘了个遍,等夜色降临时,他这新出炉的“天机堂”看起来跟个卖花铺子似的。方多病就窝在庙中央用鲜花铺成的一张玉床上。
他虽然已经修成人形,可到底也才三百岁,又是赶路又是漫山遍野的逛,还打扫这破庙一下午,累的要死,天刚一黑,就困得不行,上床睡了。
庙外月华如水,庙内少年睡着睡着衣服下摆就钻出来三条蓬松的狐尾,他却浑然不知,翻了个身,脑袋上又冒出来两只毛绒绒的耳朵。
又过了片刻,似乎是床上铺着的鲜花太香,少年打了个喷嚏,彻底变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白团子。
一身绿袍的山神大人,也是在此刻出现。
他踩着月光,绿袍翻飞,身后的绿纱披帛无风自动,带着一身的星光和夜露,所过之处,生机馥郁,青草萌芽,鲜花绽放。
他走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门,就看到庙门顶上的匾额被人换了,莲花宫的名字被丢在一旁,四周还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妖气。
这妖气闻起来莫名有点甜,倒是不像从前那些妖物一样臭不可闻。李莲花盯着那“天机堂”三个字看了半晌,愣了一下,才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他走路无声无息,自然是没有惊动面里面正呼呼大睡的小妖怪。这破败的山神庙如今已经大变样,以往满是灰尘空无一物的供桌上,现在摆满了鲜花和瓜果,还有一个硕大的金盆,里面盛了清水。
他的塑像被人拖到了角落,还被蒙上了一块花里胡哨的绸布。
庙内中央的石板地上铺了一层图案繁复的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白玉床,床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毯子上还撒了不少鲜花,一只纯白的毛茸茸的小妖怪,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这么讲究还对自己这么好,还如此胆大妄为,强占他山神庙的小妖怪,他真是见所未见啊。
李莲花走过去,玉床上的妖怪翻了个身,露出来白乎乎的肚皮,和同样颜色毛绒绒的四只爪子。
那标志性的尖吻,尖耳,一看就知道是只狐狸精。
他随手召出少师,想着要不要除了这妖怪,可那甜滋滋的妖气,还有门口那巧合的“天机堂”三个字,还是让他暂时熄了想法。
等人,不,还是给这小妖怪一些机会吧。总要确定一下是不是恶妖。
于是,他伸手一抓,拎起那小狐狸用力甩了甩,终于把这胆大妄为又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小家伙摇醒了。
那狐狸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
狐狸眼都是狭长多情,自带魅惑,可眼前这只却似乎是个例外,那双眼大的夸张,圆溜溜的,一点不像狐狸眼,反而,像一双狗眼。
也像,一双故人之眼。
他盯着那狐狸看了许久,只看得那狐狸彻底清醒,浑身炸毛,四肢乱蹬,嘴里骂骂咧咧地威胁着他,让他赶紧松手。
那声音,也很熟悉。
李莲花松了手。小狐狸一落地,就要来咬他,对方速度很快,像一道白色闪电直直冲上来,李莲花也没躲闪,硬生生挨了这一口。
那狐狸精咬了好一会儿,见他也不挣扎,才慢慢松了口,然后倒退几步,歪着头,凶巴巴地问他:“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
李莲花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道:“在下李莲花。”
“李莲花?哦!你就是……就是……”小狐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那圆眼看着更大了几分,整只狐狸,也更像一只狗狗了。
李莲花面色突然柔和,笑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这破庙叫莲花宫,你叫李莲花,难道,这里……是你家?”
眼看面前的人点了点头,方多病只觉得十分尴尬,这是刚抢了别人家,苦主就回来了。
“我还以为是没人要的破庙呢,算了,既然是有主的住处,本少主也不跟你抢了,我再去找个地方。”
方多病抖抖尾巴,就准备离开,却没想到那男人突然开口道:“我不怎么住在这里,你想住便住吧。只是,你是不是第一次下山?”
方多病原本听到对方要把这里让给他还很开心,一听后面的话,大惊:“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笑道:“你若去过人间就该明白,我报了名讳,你也应该自报家门才是,这样才不失礼。”
方多病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赶紧记下,他没去过人间,不知道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不过他还是扬了扬头,“本……我叫方小宝,三百岁,你也可以叫我方多病。”
李莲花听到这个名字,又愣了半晌,他蹲下身,长袍曳地,与那小狐狸目光持平,语气又温柔了几分:“你既已三百岁,为何一直是狐狸模样,难道是还不会幻化成人?”
方多病觉得自己被对方鄙视了,他涨红了脸,憋了一口气,四爪蹬地,片刻后,砰的一声,地上出现了一个赤足趴在地上的白发少年。
那少年有着一双又大又圆的下垂杏眼,皮肤白皙,眉目昳丽,一头白发高高扎起,配上一套淡紫色的纱衣,看着确实十分好看,也和李莲花脑海深处,那记了许久的人一模一样。
他眼眶微红,轻声叫了声“小宝”。
对面的少年却没听到,而是仰着头不服气地看向他:“你看看本少主会不会化形?笑话,本少主天赋异禀,区区化形,有什么难的。”
这脾气,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了。
可看到方多病看他那陌生的眼神,李莲花神色一黯,终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还好,这次换他从头再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李莲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瓶仙酿,他这次离开半年,就是去酿这酒去了。
没想到回来后,上天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我与方小友一见如故,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一瓶灵酒,便当做见面礼了。”李莲花将酒送过去。
小狐狸鼻子尖,一下就闻到了些瓶子上带着的浓郁灵气,虽然他不怎么喝酒,可偶尔喝一些也未尝不可,反正这也算是正经修行了吧。
方多病开心地接过李莲花递过来的酒,也瞬间将面前的人,当成了自己朋友。
他一边絮絮叨叨问李莲花是不是山神,可既是山神,为何供奉的庙这么破败,一边对着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灵酒。
结果还不等李莲花说齐三句话,这家伙就两眼一翻,醉倒在地。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擅酒量。
李莲花将人抱了起来揽入怀中,他垂头仔细打量这人,想了想自己是多久没和这人见面了,可时间太久远了,他真的记不清了。
三百年?不对,方多病才三百岁,在此之前,他们还有多少年没见过?
他又看到方多病这一头白发,又难以抑制心中疼惜,便伸手抚摸这人发丝,忍不住揉了揉这人头顶,只觉恍如隔世。
不,确实已经是隔世了。
第二天,方多病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可他还不想起床,闭着眼翻了个身,却发觉自己躺地地方,又热又暖,就是有点硬,他的床垫子怎么不如昨天柔软了,他娘亲不是说都是上好的兔毛吗?
方多病伸手一摸,只摸到滑溜溜的一块块格子样的东西,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形,正躺在一男子腹部,扒拉人家衣服呢。
那男人自然就是昨夜才与他相识的山神,这会儿已经醒了,正垂头打量他。白天一看,方多病才发觉这山神五官柔和,俊逸非常,看着还挺温润斯文的。
他们狐族里没有这样长相的,狐狸精都张扬明媚,长相昳丽,也就他自己特别一点,生来就通体雪白,混无杂色,又天生一双圆眼,毫无魅惑之态,一点都不像只狐狸。
偏偏这山神倒是长了一双狭长睿智的温柔眉眼,真是比他还像个狐狸精。他如此想,便也这么说了。
山神笑道:“你一个狐狸精说我像狐狸?不过,你确实有些不像狐狸,倒像是……”
“闭嘴!不许说!”方多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莲花哦了一声:“看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他当然知道,族中多少不如他的狐狸,天天说他长得像狗,可恶,他哪里像狗!他娘都说了,他是最稀有的白狐!
因为李莲花这句未尽之语,方多病生气了,打算不理这破山神,独自跑到山后莲花池畔去修炼。
李莲花就抱臂站在不远处,他看着方多病的眉眼,心中熨帖,如久旱逢甘霖。他嘴角勾笑,周围藤蔓植被疯了一样蜿蜒攀爬,另有各色鲜花顺着他的脚边冒出,一路开向他目之所及的方向。
待月上中天,方多病敛息睁眼,就看到原本光秃秃没几片叶子的莲池,不知何时已经开满了莲花,他周围更是绿草如茵,鲜花满地。
而那个山神李莲花,此刻就坐在莲池畔,正支着头休憩。这人周身浮光点点,一只脚还落在莲花池里,身上披帛飘在空中,眉心还有一点金色钿印,看起来还真像个神仙。
不对,这就是个神仙。
他走过去,看到那池水清澈,也直接把脚放进了水中。
“你怎么总是不穿鞋子?”李莲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方多病闻声转头,用自己白嫩嫩的脚丫踢了踢水:“我是狐狸,狐狸穿什么鞋子?”
“既是如此,那你为何修成人形,还学人穿衣?”
“我……我想穿就穿!”
李莲花看他一眼,摇摇头似是不甚赞同:“你既然已经修成人形,天天赤足走来走去,成何体统?而且,你生来腿脚不便,更应爱护己身才是。”
“你!你胡说八道,我腿脚何时不便了!我明明好的很!”方多病一听他这话,瞬间炸毛,气得跺了跺脚后,又皱眉满脸疑惑地趴下身,质问李莲花:“你这老山神,怎么知道我腿脚不好过?你是不是打听过我们天机山的事?”
李莲花被他压着肩膀,两人离得极近,夜风拂过,他们发丝扬起,纠缠在了一起。
“我猜的。”李莲花微微一笑。
方多病才不信:“胡说!这事就我族内少数狐狸才知晓,你怎么可能猜得到?”
李莲花凑近几分,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我确实是猜的。不如,我再猜猜,你父母都不是白狐,可唯有你生来就是一身白毛。是也不是?”
“你!你怎么这个也能猜到!不对,你看到过我的原形,当然知道我是白狐,至于我父母,天机山的狐狸都是赤金狐,你能知道也不足为奇!”方多病为李莲花想好了缘由,他才不信这家伙什么都知道。
“我还能猜到,你腰上有一块胎记,当狐狸时有皮毛遮掩,是看不出的,所以知道的人很少,可你化为人形后,应该就能看到了。”李莲花说的十分笃定。
方多病一听,惊呆了。他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腰,他那里确实有一道胎记,而且这胎记只有他娘知道,这老山神是怎么知道的?
神仙这么可怕的吗?还是只有李莲花这个山神这么厉害?
“你……你好厉害!你能教我修仙么?”方多病满眼崇拜,刚才的怀疑和气恼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莲花看他这模样,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这傻小子,就算是转世轮回,也还是这般好骗,不对,因为投胎成了狐狸,似乎比以前更好骗了,三百岁的狐狸,倒像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模样。
可明明也是十八岁的懵懂少年,却又一夜白头。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
李莲花点了点头,看向这单纯的小狐狸,柔声道:“放心,我说了与小宝你一见如故,那能帮上你的,我都会竭尽所能。”
方多病一听到这句话,只觉心口像塞了只兔子,怦怦直跳。他没想到李莲花这人,不,这神会这么好,待他以后修成狐仙,定会报答他这个好友。
“等以后我回天机山,我就找穿山甲精给你打一座金身。”方多病脸庞微红,向面前好友允诺,“对了,我再给你把这破庙从里到外翻新一下,不对!是扩建一番,造的越大越好,再给你找点香客。你别看我是只狐狸,我们天机山可是有一大座金矿的,不差这点钱。”
他讲的兴奋,李莲花却只在一旁听着,挂着淡笑,并不打断。
两人晒了一晚上月光,也聊了许久,方多病话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就一晚上时间,他把自己过去交代的清清楚楚,可李莲花的过去他却一点都不清楚。
不过,来日方长,他倒也不着急。
这莲花山虽不是什么名山,山势却不低,山里适合修行的地方其实不在山腰的山神庙,而在山顶,那山顶上满是积雪,中心却有个深渊巨洞,直通山体中心。
之前方多病看了看,只觉得洞口幽深可怖,没敢下去。
李莲花却带着他来到此处,还拉着他一起跳进了那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也不知道下了多高,他们才落了地,然后曲曲折折饶了又不知多久,终于寻到一汪灵泉。那泉水清冽,灵气四溢,方多病老远闻到味儿,就觉得神清气爽。
“此处有一株万年玉髓,是这莲花山的心脉,玉髓我下了禁制碰不得,不过泡着玉髓的灵液于你大有裨益,你在此处修炼一日抵得过外面百日。”李莲花拉着方多病走到那汪灵泉旁边,泉水周围长出不少紫色冰晶,还有一丛丛的灵兰。
那兰花染了不知多少灵气,看起来分外美丽,甚至连根茎叶都慢慢变成了满是灵气的蓝紫色。
李莲花随手摘了几株,按住方多病的肩膀,往他头上插。
小狐狸被他修长的手指一摸,痒得不行,噗噗两声,头顶上瞬间冒出来两只白色狐耳。
“呵。”李莲花忍不住笑了笑,看方多病捂着耳朵想努力把耳朵按回去,又安慰道:“化形总是需要消耗灵气的,你灵气不足,露出耳朵也没什么,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只要在此处修行几日,就会收放自如了。”
方多病被李莲花温柔的语气安慰到了,开心地点点头,不过他有些好奇:“李莲花,你在我头上做什么?”
“簪花。”
“簪花?簪花做什么?”
李莲花看他一眼,干咳一声:“这花与玉髓相伴,蕴含灵气,戴在头上,有助于你头脑清醒,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真的吗?那你多给我带点!我要多多的!这里也带一点,还有这里!”方多病伸手指了指自己耳边,又指了指自己脑后,指挥着山神李莲花务必给他簪满灵兰。
李莲花垂着头,温柔一笑,满足着方多病的所有要求,将手中兰花尽数插在对方头上。
方多病在此处修炼了十几日,果然进步飞速,除此之外,李莲花还教了他一门仙术,叫扬州慢,还教他剑法。毕竟,狐狸精里没有会舞剑的,方多病自然也不会。不过,李莲花说仙人什么都要会,方多病既然要修成狐仙,最好一起学了。
只是让方多病没有料到的是,李莲花这小小山神,剑法十分高超,据说对方还没成神时,就能用剑破开一艘巨船。
方多病追问他是怎么修成神仙的。
李莲花却说,他压根不是自己修成正果的。是他死后,他最好的挚友为他花钱建庙,还塑了金身,又日复一日,在江湖上做尽好事,只留他名字,才引得无数人前来祭拜他,让他因信仰之力成了此处山神。
这般轻松就能修成正果,引得方多病十分羡慕。
“你朋友对你真好啊,那你是怎么死的?”方多病不解。
李莲花看着他苦笑一声:“算是……病死的吧。”
“天啊,你要是早些遇到我就好了,我可会治病了,我娘说我虽然生下来有些小问题,可学医的天赋却极好。天机山的狐狸精,再没有比我医术更高明的了。”方多病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胸脯。
李莲花摇摇头,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小子居然还学了医,他有些好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会医术的狐狸精,是所有狐狸精都会医术,还是唯独你如此?”
“当然不是所有狐狸!他们多数都修炼魅术,只有我家擅长医术,我娘说除了和人双修这个捷径能走,还可以下山治病救人,积攒的功德也有助我们成仙,不过这个尺度很难把握,人力不可及的病,不能治,怕改变天命,因果加身;恶人不能治,怕抗了对方恶业。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入山修行最为稳妥。”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语气微酸:“可我没想到,你们当人的死后盖个庙也能成神,真是好运。不对啊,若你因为这座庙成了此处山神,这里应该香火鼎盛才是,为何现在这庙破破烂烂的,还有你那个金身塑像,看着……好丑。”
方多病说完又有些后悔,他这不会说到对方伤心事了吧?
果然,他这话刚一说完,李莲花就面色凄惶,眼中尽是忧伤。
方多病只觉得自己好坏,戳了人痛楚,忙安慰道:“别伤心了,我娘说了,人族就是如此贪婪势利,谁给他们好处,他们便信谁,这样意志不坚的信徒,不要也罢。”
李莲花看他安慰的一本正经,却摇摇头:“不是别人的问题,是我自己封山百年。不想让人来供奉。”
“为什么?这样一百年过去,那那些以前信仰过你的人,岂不就……都死了吗?”没有新的信徒,难怪这山神庙会如此破败,可哪有这样的山神呢?
李莲花看向他,目露悲伤:“因为那时,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他为我建庙立碑,让我成了此处山神,可他死了,我甚至不能离开此处去见他最后一面。而我成了山神,不能再入轮回,我以为,我与他缘分已尽,无法再见了,就封了山。”
他说到此处,不禁潸然泪下,似乎那段往事对他刻骨铭心,如今回忆起来,都痛彻心扉。
方多病看得莫名心痛,他朋友不少,可都是些妖精,妖精里自然也有生离死别,但是很少,所以方多病从前几乎没有为谁难过过。
这次,他为李莲花难过,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耳朵尾巴都变了出来,摇着尾巴哄着面前人道:“你……你别难过了,你不能入轮回,可他还能入轮回啊,你现在不是开了山嘛,他若转世投胎,说不定还会经过此山,与你再续前缘呢。”
李莲花似乎被他安慰道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转悲为喜:“你说得对,或许,我们还能再续前缘。不过,若真再相见,我不想和他只做一世的朋友了。”
这一世,他要把自己当初不敢说不能说的,都说出做到,他们也要长长久久的相伴。
方多病见他终于不再伤心,也松了口气,想了想,决定过两天下山去。
他要回家一趟,拿点金子,再去找他们天机山上的穿山甲精,让对方帮他给李莲花重新打一座金身。
至于这破庙,他用法力做障眼法只是一时,不顶用,还是得找人来修缮一下更稳妥。
好在李莲花那个朋友以前建的山神庙不算太小,就是凡人的砖瓦经不住多少岁月,得给这些砖瓦加点料,方能让这山神庙坚固不催,经久不腐!
方多病思虑好后,就留了封信,跑下了山。下山时,他路过山脚几里外的村庄,村里的人见他头戴紫兰,只觉得十分惊异。
有人盯着他看,他就反看回去。有人看他来的方向,还是忍不住上前询问,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方多病想到为李莲花修好山神庙后,总需要信众去上香祈福,就指指不远处的莲花山,说山上有个顶灵验山神,山腰有庙,可以去供奉香火。
谁知他一说,那些村民们脸色大变。
一妇人凑到他面前,想去碰他头上的花,被方多病躲开,他有些生气:“你干嘛?”
“你这花可是那莲花山庙门口的兰花?”一老者小心问道。
方多病摇摇头,对方看到后松了口气,可接着他又解释道:“我这是……山神送我的,嘿嘿嘿。”
这花他宝贝的不行,所以下山都不愿意摘了,只藏了尾巴和耳朵,换了个发色,就跑下了山。
那村民一听纷纷劝他,说不可能,又说那莲花山的山神根本不会庇佑凡人。另外也建议他不要扮成这副模样上山。
方多病不明白为何。
有老者看他年轻朝气,喜庆可爱,忍不住解释道:“很久以前,这座山上确实有个十分灵验的山神,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那山神突然发怒,封了整座山,想要上山拜庙的香客都寻不到进山的路,只能在山脚徘徊。附近的猎户药农也进不了山,都因此搬到了别处。后来,有人说将二八年华的少女供奉给山神做新娘,山神才会息怒,山也就会恢复如初。”
“所以,附近的几个村会联合起来,每年都会选出来一个新娘,为她簪花带红,送上山去。可那山神明明都收了那些新娘,也不愿意开山,直到六十年前,这附近闹蝗害,许多人流离失所,有人突然发现那莲花山居然能上去了。大家纷纷上山,才活了下来。后来有人发现那山中有座山神庙,不少人都去祭拜,又有人张罗起了给山神娶妻,这一次,十里八乡选的一个最美的女人,用的鲜花都是山神庙门前的兰花,可也不知怎么,新娘进庙那夜,整座莲花山那是电闪雷鸣,之后大家就发现,这山似乎又不能进人了。而那个新娘也没有再回来过。哎,后来大家都说,是新娘并非处子,惹怒了山神,还有人说,那晚有人砸庙,所以,山神才会发怒,但无论如何,你这簪花的样子可不能出现在莲花山附近,会被当做新娘抓走的。”
那老人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方多病却一个字都不信,他摸摸自己头上的花,不满道:“我为什么不能带这个花?”
旁边一不妇人道:“我们这儿只有新娘大婚那日才会簪满头鲜花!”
又一老妇人道:“簪这样的兰花,我记得只有给山神做新娘时,才会选这色儿。都说这是山神喜欢的颜色呢。”
方多病听到对方说李莲花喜欢,脸色莫名一红,可那些村民又说,山神以前喜欢,现在却讨厌的很,簪这种兰花的人,大婚当日总是会出各种事,有时候还会突然消失,大家都说是莲花山那山神作祟。
方多病不服:“你们胡说,李……山神才不会这么无聊,还偷你们新娘。而且那山神很好,你们可以去拜拜试试,不过,他才不要什么新娘呢。”
老人们摇摇头:“小伙子,你没见过,据说那山神生前也是人,好像是什么大夫,还是个剑客来着,反正是个光棍,没老婆就死了,一定要有个新娘才会显灵。”
“胡说八道!山里根本没有新娘!他也不是光棍!”方多病气得不行。
村民觉得他这个外乡人根本不懂这莲花山的可怕。
方多病气得家也不回了,当着众人的面又折回去,回到了山中。
他一回去,就看到李莲花正孤零零地坐在门前,对着一丛兰花发呆。
方多病噔噔噔跑过去,冲到李莲花面前,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兰花丛中,还藏着一块断裂的石碑。
上面的字都模糊了,还少了一半,只能看到下面的几个字,最边缘隐约能看到,有多病二字。
“咦?这两个字好像是我的名字啊!”方多病指着那石碑感叹道。
李莲花转头,目光幽幽:“你不是回家了吗?”
方多病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心虚,看来对方是看到他留的信了,他挠了挠头:“我在山下遇到一群人,他们都骂你,说你娶过好多新娘,都锁在山里了。还说你是老光棍,看到簪花的人就要虏回去方新娘,我不信,跟他们解释,他们不听,我就回来了。”
“哦?你为何不信?”李莲花笑了笑:“人人都说有,或许真有其事呢?”
“我才不信!你又骗我?”
“又?我何时骗过你?”
方多病被问得一愣,对啊,李莲花以前也没骗过他啊,他怎么总感觉这人好像骗过他一样。
李莲花见他皱眉思索,也不想他再想下去。毕竟这人投胎成为狐狸精,大概也是因为他,以方多病生前做过的善事,这辈子怎么也应该生在大富之家顺遂一生。
可是,他想过许多,没想到再见面,这人居然变成了一只小狐狸。
“我开山后,山下那些村民确实是送过几个女子上山,有些我直接送到了山下,有些我让她们自行离去,不过这些人离开莲花山后去了哪里,我也无从过问。但我觉得能被送入山中的女子,多数也都可怜,若真回家怕是也不会好过,所以,我会在山脚放些银子玉石。”李莲花看着身后的山神庙,有些可惜道:“不过,人心不足,给的越多,便有人想要的更多。凡间有许多恶人,像你这样的小狐狸,去了人间怕是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你当初没打算去人间,确实做的很对。”
方多病没被他吓到,哼了一声:“那群人果然是骗我的!我周围不少狐狸都去过人间,都说人其实也很好骗。只是我不想去人间,不屑于靠双修吸人阳气修行。我若是去了,定然也不可能被人骗了。”
他语气颇为不服,李莲花听到双修二字却眉毛一跳:“如此看来,你这个狐狸精也确实厉害。”
“那是。”方多病被李莲花肯定得意的不行,若是他尾巴露出来,这会儿已经摇上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石碑上怎么会有我的名字呢。”
谈了这么久,他还没忘这茬。李莲花垂头摸了摸那石碑:“这是我朋友的墓碑,他,刚好与你同名。”
“他的墓怎么会建在此处?这不是你庙门口吗?”方多病有些奇怪。
“是衣冠冢,他家里人自然不会愿意他葬在此处,所以他生前就为自己立了衣冠冢。说是陪我。”
“那怎么墓碑断成这样?”方多病看了看断口处,像是被人砸的,他又想到庙里那模糊难辨,似乎被人刮了一层皮的塑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山下那些人做的吧?”
李莲花摇摇头:“不是他们,从前那些人,也活不了这么久。不过,终究都是人,人性本就复杂,你这辈子不做人也很好。”不对,这话说出来,怎么听着像是骂人,李莲花干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
方多病虽然单纯,却也能听出他话中古怪,尤其是那句“这辈子”,难不成他还有几辈子不成?
当了三百年的狐狸精,方多病自然不觉得自己从前还会是个人。
不过他也算听出来,这山神庙这么破估计就是莲花山附近的村民做的,不过,凡人寿命短暂,或许当初做下恶事的人早就死了,所以李莲花也不想去追究这些事,不过他可能做了什么,让那些人进不了这莲花山。
但是他方多病是外地的狐狸,自然就进得来了。
他原本还想着给这山神庙好好修缮一番,然后让附近那些村民来给李莲花上些香火,现在想想算了,李莲花都是山神了,受不受这些香火也无所谓。
大不了,他自己给李莲花上香。
方多病说干就干,当晚就给莲花宫的庙里放了个铜鼎,里面插着三根手臂粗的檀香。也不知道方多病是哪里搞来的。
香一燃上,李莲花就知道了,他闻着那香火,有些哭笑不得,去找方多病,那小子却说得理直气壮,说他一只狐总要抵得过百个凡人才行,往后,李莲花可受他一狐供奉。
李莲花知道这人脾气,知他一片真心,也没再阻止。
这一神一狐开始在山中修行,李莲花白日带方多病去山心玉髓附近修行,晚上又带着小狐狸去山顶吸收月华。
都说修行无岁月,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间,方多病就在莲花山上待到了入冬时节。
原本破破烂烂的山神庙也大变样了,庙门都被方多病重新修了修,门口大树上还有李莲花用藤蔓花枝给他编的秋千。
至于庙里面,因为方多病喜欢漂亮鲜花,山神便用仙术扬州慢,让庙内四季如春,鲜花常开不败。
他们俩越相处,关系便越好,只是偶尔,李莲花总是会提到一些方多病记不得的往事。直到冬天过去,第二年一开始,刚过了立春没多久,方多病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他每天都觉得身体热热的,身上还有些怪味儿,到了月夜,月光大盛时,就忍不住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在花丛里打滚儿。李莲花如果走到他身边,他就忍不住把尾巴都抬向一侧,主动去蹭对方。
方多病觉得自己不对劲,可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算他跳进莲花池里,也感觉洗不掉自己身上那股怪味儿。
他从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以为自己是病了,就想着回家去看看。以前他有什么问题,都是问他娘,他娘会带他去看狐医,现在他长大了,也都修炼到三尾了,倒是没想到还会这样。
只是,这次还不等他留书跑路,就被山神发现了。
李莲花看到小狐狸正趴在庙里的供桌上写东西,凑过去看到莲花亲启,就眸色一闪:“小宝,你这是又要不辞而别吗?”
这人一个“又”字,让方多病想到上次他下山想回天机山找人塑金身的事,后来他回来后,李莲花知道他离开的缘由,还解释过,说他如今早已不需要什么金身神庙,他只想方多病能在山里陪着他就好。
所以后面方多病也就没再生出回天机山的心思。
没想到,现在又被对方误会了。
方多病连忙摆手,他看到李莲花,尾巴又忍不住动了动歪到一边,人也想蹭上去,甚至还想抬腿,他也是废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只能挠挠头,解释道:“我不是想不辞而别,我只是最近浑身不对劲,我想回天机山去,问问我娘。”
他尾巴不好意思的在地上扫来扫去,一身紫衣的少年,拖着三条雪白狐尾,头上顶着毛绒绒的耳朵,带着他亲手插上去的紫色灵兰,睁着一双眼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说自己身体不对劲。
李莲花笑了笑,勾勾手指,让方多病到他身边来:“有些事不一定非要问你娘亲,问我也可。”
方多病一愣,又满眼怀疑:“我们狐族的问题你也能知道?”
“你别忘了,我是山神,只要是山中圣灵,习性病痛我都能知晓,而且,我当人时,也是个大夫。”李莲花抓住方多病的手腕,从怀里掏出来他刚做好的兰花手环为人带上,又摸了摸这小狐狸脉搏,环抱对方,趴在方多病身上,轻嗅了嗅,方才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想我应该知道你难受的缘由了。”
“什么什么?李莲花你快说,我最近难受死了,我……我蹭蹭你,你应该不介意吧?”李莲花离他太近,他实在控制不住,抬起尾巴,用屁股在李莲花身前蹭了蹭,结果非但没缓解,还更难受了!
李莲花伸手揽住他的腰,笑了笑:“小宝,你这是长大了。”
“什么长大了?我都三百岁了,还没长大吗?”
李莲花摇摇头,想说什么,又还是闭了嘴,心道难怪狐狸精都贪恋人间情爱欢乐,他还以为方多病是特例,只沉迷修炼,原来这小子之前根本就是毛没长齐,什么都不懂,如今身体成熟,到了春天情期,便情难自控起来。
幸好,这家伙逃家后到的是他这座山头。
只是这小子虽然身体成熟了,脑子还没开窍,也不记得他们上辈子的事情,狐妖想要知晓前世,需得历经五次天劫,也就是生出第六条尾巴。
他本想,再等等,可终究还是等不下去了。
“每年开春到惊蛰,你父母朋友或者其他狐狸精都在哪里?”李莲花突然问道。
方多病想了想:“我爹娘会闭关,朋友们?我没多少朋友,除了我爹娘亲戚外,其他狐狸都嫌我毛色不一样,总说我有病,那些狐狸好多都会下山,族中就剩下一堆老狐狸和一堆还不会化形的小狐狸。”
他都忘了,这会儿他爹娘都会闭关两个月的,还好,李莲花是山神,他说自己知道,或许也能帮他。他拉拉李莲花的袖子,把自己最近的不适都说了出来。
李莲花拉着他,说会教他如何缓解这种感受。
这人封了莲花宫的庙门,说要带他闭关两月,就能消除这种奇怪的感觉。
于是,两个月后,在一场雷雨夜后,被无数藤蔓鲜花紧封的大门,才终于打开。
庙里方多病披着一层紫色薄纱躺在山神怀里,绿色的衣袍铺在地上,两人周围开满了各种盛放的花朵,而李莲花摸了摸方多病生出的第四尾,眼中都是满足和笑意。
狐狸生出六尾就可算是灵狐了,灵狐经历天劫,就能想起前尘往事。
他的小宝到时候也能想起上一世的种种过往。他想让方多病了却前世遗憾,让这个为他一夜白头,又贡献自己一生功德的人,能知晓,他也一直在等待。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本不想乘人之危的,可狐族天性如此,发情了,总需助力缓解,如今这个人刚好是他,也是天意如此。
反正总比是别人好。
方多病醒来时,四条尾巴铺在身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到李莲花正垂着头温柔地看着他,就下意识抱着这人脖子冲上去索吻。
两人颠鸾倒凤两月,这小狐狸从懵懂无知,变得食髓知味,现在索吻都理直气壮,他被山神亲得气喘吁吁趴着后,才发现自己多了一条尾巴。又兴奋的站起来,唯一蔽体的薄纱都掉了下来也不在意,撅着屁股看自己的大尾巴。
“我有四尾了!天啊!李莲花你快看!难怪他们都说双修是捷径呢,确实好快,这才两个月,我都四尾了!天啊!我娘知道了,一定……不对,他可能要骂死我了。不能让她知道!”方多病抱紧尾巴,眼睛里都是开心。
李莲花起身,敲了敲这家伙脑袋,然后广袖一甩,将人揽入怀中:“双修此事你可不能随便与旁人做,知道吗?”
“为什么?“方多病不解。
“你娘不是说过了吗,与凡人双修,是你们狐族单纯吸他们阳气,会生业障。与同族,就是成婚,你会生小狐狸的,与我就无事,我是山神,你是狐狸,我们只助修行,不会生育。”李莲花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偏偏这理由还真的把这单纯的狐狸给骗了。
久居深山又成年才没多久的方多病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捂着肚子点头如捣蒜:“好!我记得了,我不找别人,我也不要生小狐狸,李莲花,我以后如果难受了,还找你双修可以吗?”
李莲花点点头:“当然可以。”他上辈子不敢做的事,如今终于做了,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也终于相见了。用点小手段,应该也没什么吧。
两人在山中又住了三年,熬过去了三个春天,也熬过了狐狸的三次发情期,不过方多病如今也不是以前了,兴致来时,两人都是说干就干。
不过他离家太久,天机山那边费了不少力气,终于寻到了莲花山。
这一世方多病的父母自然不可能是单孤刀,但居然是何晓惠和方大人夫妇,这两人转世了,自然也不记得李莲花,更不记得前尘,但他们却比上一世更宝贝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能让他们这辈子成了真的母子。
如今何庄主成了何山主,天机山成了他们这一族狐狸的本家,何山主原本早就给儿子找好伴侣了。他们狐族虽然贪恋情爱和美丽皮囊,但也痴情,一生一般只有一个伴侣。他们知道狐族成熟后的本性,早早给儿子安排好了一切,谁知道这家伙能一声不吭,留书一封就跑了呢。
偏偏方多病跑了千里,到了莲花山才觉得母亲找不到他了,还想着占山为王,独霸莲花山。
谁成想,这山里还有山神,他与李莲花又一见如故,方才熄了念头,只准备在这里修行。可这小子刚成年,本性未退,这三年春天一到,方多病的父母就担心不已,怕他扛不住狐族本性,下山去人间,被人给骗身骗心了。
所以他们甚至还跑到了凡人各大城镇去找方多病,也就是前段日子,找到了莲花山下的村镇,才得知三年前有个眼睛很大长相漂亮的少年簪花入山,结果三年未出,说是已经成了山神的新娘,死在山里了。
在何山主听来,这山神霸道凶恶,还贪恋美色,留了不少新娘在山中,他们狐族漂亮,小宝更是一身白毛,可爱非常,怕是被那山神给强留在山上了。
所以他们是一群狐狸成群结队上的山,目的是来要人,不对,要狐狸的。
只是何山主他们一到山神庙,看到的就是已经有了四尾的方多病,而且短短三年,被何山主捧着养了三百年才化形的小狐狸如今似乎都要到生出第五尾了。
众狐惊讶,众狐羡慕,不少狐狸还看上了这山神。
何山主却惊疑不定,一问之下,方才得知他儿子已经和这山神双修三年了,还练了这山神独创的什么“扬州慢”仙术,方才修行神速,一日千里,甚至如今都超过他们了。
可成神的一般都看不起他们这些精怪,这天下山川众多,又不是每座山每条河都能生出神仙,由人成神的更是得有大功德,他们不懂这山神为何独独对方多病这般好,但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们是不信的。
何山主夫妇决定先礼后兵,与那李莲花详谈了半日,方才知道,原来他们儿子与这山神居然还有着前世姻缘,而且,对方能成神,都是因为方多病前世做尽好事,却又将所有功德都给了李莲花。
“你说我儿子并不是天生异化成白狐,是因为他前世因为你死一夜白头,少年白发带到了这一世,这怎么可能?”何山主不太信,若是信了,她都有点想打人。
李莲花又说到方多病腰上的胎记,是因为上一世救他是留下的疤痕。还有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有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或许也是因为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两世竟然都能一一对照,何山主也有些信了,只是他们看不到前尘往事,听得仍半信半疑,可等他们夫妇二人看到那庙门前破了半块墓碑的衣冠冢,看到那上面的多病二字才又信了大半。
若是夙世因缘,他们确实不好干预,可怎么听,他们都觉得上一世小宝因为这男人伤了半辈子心,还连累了这一世也体弱多病,就十分不划算。
还好李莲花态度诚恳,说他只想帮小宝修成正果,无论要他付出多少,都是应当,又解释了山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纯属子虚乌有。
狐狸虽然精明,可终究比不过人,加上山神对于山野圣灵的天生压制,以及方多病在一旁胳膊肘往外拐,一个劲的给李莲花说好话,何山主和方族长也没办法,只能暂时离开。
不过他们打算每年都来看看,谁让李莲花这山神也挪不了窝,只能他们多来了。
下山离开的时候,夫妻俩只觉得他们仿佛……跟嫁了儿子似的,还是远嫁那种。若是在族中,他们可以给儿子寻个听话懂事的狐狸入赘的,现在……只能作罢。
纵然他们有再多不愿,看到儿子如今不仅没事,还修为大涨,也只能留下一句常回家看看后,就带着族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时光飞逝,又过了二十余年,方多病终于修出了六尾,在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雨过后,少年不着寸缕地趴在地上。
李莲花一直在旁边为他守着,等天劫一散,他便扑过去,抱起地上的人。
小狐狸还没醒,一头白发被劈得焦黑,六条尾巴上毛都掉了一大半,头上的灵兰也都成了焦灰,李莲花知道这小子爱美,抱着人直接飞向了山顶,飞进山体深处,将人泡在玉髓浸泡的液体里。
看着方多病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才松了口气,然后在一旁一株一株地摘下周围那满是灵气的兰花,细细打理后簪在方多病头上。
等他插入第六朵花时,方多病终于醒了。
这人睁开双眼看到李莲花,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管不顾的扑过去,而是看了好一会儿,泪光莹动,许久才勾起嘴角,笑了笑:“真好啊,李莲花,我们终于再见面了。”
—完—
*
一个小番外:
多年以后,庙门前方多病追问李莲花墓碑是怎么断的。
李莲花便说起了缘由,百余年前,他因为看到人间饥荒,便开了山,结果那金身被村民因为饥荒贪婪刮掉不说,还有人去掘了方多病的衣冠冢,差点把棺材里面放的尔雅剑和一只玉笛拿走。
李莲花察觉后现身,将人赶走,可很快他又发现这些人还把方多病的墓碑用锄头锄断了,堂堂山神,因为气恼将这群还没出山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为此还伤了几人,自此以后,他这山神的名声就有些不好了。
不过他提起此事,还是觉得生气,所以很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他们。
方多病明白后,终于明白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封山,居然都是因为他。
他和李莲花双修这么几十年,就算回忆起了上一世的记忆,也早已坦然接受了他和李莲花从朋友成为夫妻的现实。
于是,也不再扭捏,通知了自己父母,准备和李莲花成婚,只是他们成婚那日,隔壁不算太远的山头一直在打雷,远远的看着还挺眼熟。
他问了自己娘亲,才得知,那座山叫崆峒山,听说最近也生出山神了。
方多病一听这山名,突然想了起来,他上辈子好像盖了两座庙,一座是在这莲花山上,给李莲花的,另一座就在不远处的崆峒山,给……笛飞声的。
笛飞声毕竟年纪比他大,肯定死在他前头的。所以方多病就顺手为这个好友选了座山,立了个庙。
只是笛飞声那庙,他管的不多,出去做好事,挂的当然也都只有李莲花的名头。
嘶,所以那刚生出的山神,不会是阿飞吧?
第二年,三位故友隔着山头终于见面了。方多病和李莲花朝着崆峒山那边的阿飞打招呼,笛飞声看到他们那气息交融的样子,直接回山里躺着了。
在去找那个把他圈在一座山头熬了四百多年的罪魁祸首打一架,和看到昔日两位故友突然成为伴侣要他祝福之间,他选择了在崆峒山上保持沉默。
……
【瑞雪祝冬 共欢新岁】9:00 方花/蹭吃蹭喝成了天机山庄少夫人
这里是28号9:00第9h
方花向,私设很多,很潦草
上一棒 @夏荷浅浅~
下一棒 @Lois-
*新年快乐~!
00
李莲花条件发射接住了从背后飞来的物什,捏紧了,看了看。
红色的,球状物,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位公子,恭喜啊!你接到了我们少爷的绣球,就是少爷的人了。”
啊,玩脱了。李莲花想道。
01
天机山庄少庄主从小体弱多病,足不出户。庄主对江湖人士发了帖,说治好了少庄主,重重有赏,从此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地往山庄送去。
“王兄,你是不知道。江湖中传言,这天机山庄里有一物可以...
这里是28号9:00第9h
方花向,私设很多,很潦草
上一棒 @夏荷浅浅~
下一棒 @Lois-
*新年快乐~!
00
李莲花条件发射接住了从背后飞来的物什,捏紧了,看了看。
红色的,球状物,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位公子,恭喜啊!你接到了我们少爷的绣球,就是少爷的人了。”
啊,玩脱了。李莲花想道。
01
天机山庄少庄主从小体弱多病,足不出户。庄主对江湖人士发了帖,说治好了少庄主,重重有赏,从此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地往山庄送去。
“王兄,你是不知道。江湖中传言,这天机山庄里有一物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我可不信!要是真这么神,方家小子怎么还是病恹恹的!”
“这就更有意思了。那方多病出生时卜卦师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数年后可得一灵药。可他若是独占了这灵药,非但治不好病,还会郁郁而终。若他十八岁时将这灵药赠与他人,才能得到机缘。不仅身体复原,还能得到上天注定的姻缘。”
“嚯,这神神叨叨的,何晓慧能信?”
“王兄,有意思的可就是这个呢。何堂主上个月说时机已到,今日正要给那小子抛绣球,觅良缘呢。”
“那这,这灵药岂不是还在。。。”
“正是啊。王兄何不跟我去凑凑热闹。”
李莲花坐在酒楼大堂里吃冰镇西瓜时,听到的正是这么一番对话。狐狸精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企图用讨好卖乖换一片西瓜囊吃。
生死人,肉白骨。黄口小儿才会信。他中毒十年,若是有此等灵药,倒是也不用受这些苦了。
“狐狸精,我们走。”他撩起瓦松绿的袍子起身,招呼着脚边的狗。
方才那两个聊天的人也正要走,话多的那个走路不看路,出门时肩膀同李莲花撞了撞。
“王兄,我还听说山庄内要大摆宴席三天呢!堂主可是说了,全江湖的人都能去吃一口席!”
他这一句轻飘飘话落进了李莲花耳朵里。
啊。
李莲花摸了摸脑袋。
这可难办了。
“狐狸精,怎么样,想去吃大餐吗?”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狗湿漉漉的鼻子。
02
李莲花到天机山庄时,凑热闹的人已经挤满了。他只远远地看到山庄内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挂着大红绸缎,绸缎一直从台上拖到地上。
他从接待宾客处讨了一把瓜子,悠闲地站在人群最边上。
还没嗑两颗,忽然身后有人一撞,一把瓜子登时全洒在了地上。
“哎!你……”
他正要说话,被人拽住了衣袖捂住嘴。
“别说话!”那人低声在他耳边说。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小公子,追你的人左右前后各有一人,你这样是逃不掉的。”李莲花云淡风轻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武功这么好?”
小公子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他,“你这看着,一介文弱书生,不会是框我的吧。”
他穿着一身下人打扮的灰色衣袍,腰间却挂着精致的玉坠子,手掌细腻白皙,只有虎口处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茧子。
多半是不知人间疾苦,离家出走的富贵人家小公子。
李莲花眼珠转了转,“哎,我跟你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信不信由你。”
“你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不如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去。”
三秒后,那小公子果然被抓了。
哎,还是年纪太小,不知道江湖险恶。
“今日少堂主觅良缘,百年未见的灵药现身江湖,不知会引起多少风浪。”一佩剑男子喃喃自语。
“王兄,墙四周那些护卫看见没有,一个个都是精锐。更别提天机堂本身就是善用机关闻名。有人真打这灵药的主意,进得来可不一定出得去。”
“吉时已到!”
谈话间,管家装扮的人扯着嗓子喊着。
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隔着老远,李莲花看不清楚,正想细看看,身后却被一撞。
“哎,别挤,别挤!”
原来是后来的人群上赶着凑热闹,把他也带着往前走了。
往前走去,反而比站在后头视野还要狭窄。拥挤间狐狸精也不见了身影,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只听得不远处的声音叫道。
“抛绣球!”
李莲花正在男男女女中挤得透不过气,,此时,一阵凌厉的风从他身后飞来。
他脚步一转,条件发射接住了从身后飞来的物什,捏紧了,看了看。
红色的,球状物,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位公子,恭喜啊!你接到了我们少爷的绣球,就是我们少夫人了!”
啊,玩脱了。李莲花想道。
03
“那个,我不是有意要接绣球的,多有得罪!”他拱拱手,拔腿就要跑。
“且慢,这位公子,既然是有缘人,请入堂内。”管家说道。
李莲花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围墙四周的护卫正盯着这处。强行突破不是不可能,但注定会引人注意了。
他无意惹出事端,只好打了个圆场,跟着管家进了内堂。
“何堂主,小人不才,一介游医,实在配不上少庄主。”
“正好啊,我就不喜欢那些个江湖中人,一个个的都只知道争那天下第一,忒没意思!
“那个,堂主啊,小人心有所属,只是家中变故未婚妻和别人走了,无意结亲。”
“李大夫,你看今日是天定的缘分,不是人所能为。这也许正是老天让你重新开始呢!”管家笑意盈盈说道。
这家人怎么回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也好,不如让小人修正几日……”
“用不着。来人,给李大夫更衣!”
李莲花退了两步,轻功还未使出来,两只手臂就被狠狠扭住。
“请吧。”何晓慧说道。
要是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李莲花绝不会为了凑这个热闹。他双手往背后压着,捆住他的绳子上挂着天机堂独门秘制的机关锁,坐在婚房里的大红婚床上。
这个场景比梦都荒谬。
他叹了一口气,索性靠在床边小憩。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嘎吱”的声响,门开了。
“唔唔我说了我不成亲!”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师傅!”
“少爷,您别为难我们。堂主选的夫人我们见过,是个好看的大夫,您至少今晚乖乖待着吧。”
“什么大夫,有本事把我师父抓来!”
“哐当”一声,木门重重合上了。
“喂,那边的大夫,别装睡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李莲花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睁开眼,面前的小公子穿着婚服,剑眉星目,腰间别着玉佩。
“等一下,你看起来……是你!”
对方也认出了他,一下子竖起了眉毛。
啊,早知道就指使他逃跑了。
“小朋友,徒弟娶师父,大逆不道啊。”
“你你你,你闭嘴!我师父是天下第一,江湖最厉害的人,我可没有那种心思!”
对方别过头,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
啊,看来是有那种心思呢。这年头,当人师父也很危险啊。
“小朋友,你先把我解开。我无意与你结亲,这都是一场误会,误会啊。”
“真的?”
“自然!我乃一介江湖游医,此次来就是想见识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罢了!”
“我就跟我娘那劳什子算命师傅不靠谱。”方多病低声抱怨着,给对方解开了绳子。
李莲花转了转手腕,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请。”
方多病没加思索就仰头喝下了茶水。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头晕脑胀,在眼前变黑之前,他听到了一声带笑的叹息,和一句“真是好骗啊,小朋友。”
04
生死人,肉白骨。
他不是生在深宅大院,对江湖仅有满腔憧憬的毛头小子。在江湖中长大,走过那最高处,也跌落过最低谷,李莲花知道,声称能够治愈百病的良药,和声称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的金丹一样,只存在于幻想中。
对于绝望的人,有幻想就是一种安慰。
他对何晓慧声称的良药没有兴趣,也无甚幻想。十年了,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幻想的能力。
如果不是在翻墙之前,看到神偷妙手空空偷偷摸摸进了书房,他是不会将自己陷进后面的境地的。
书房里的密室打开时,李莲花悄无声息地站在妙手空空后面。
“我劝你快走。”
“谁!......是你啊,小花。”
“你也知道这是陷阱。行盗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妙手空空不恼,“家人生病了,我只能来赌一把。”
李莲花还想再劝,对方头顶忽地落下铁网。
他用一掌把对方推出去的那一秒,铁网在他四周落下。他竟然还来得及思考:好啊,到这个时候了,我竟然还爱逞英雄。
“小花!”
“走啊!”
妙手空空的背影消失后,他被铁网按在潮湿阴冷的青砖上,眼中出现一双靴子。
“你这个老狐狸,总算被我逮着了!”
百口莫辩也不过如此了。李莲花苦笑着,被绑住双手按进天机山庄的地牢里。
“那个,小朋友啊,这都是一场误会!”
“我本来就不相信什么劳什子算命家伙,现在也好,混进我家把我迷晕想偷东西,我娘不会逼我成亲了,你这家伙就烂在牢里吧。”
铁门打开又关上,李莲花摔在一团稻草上,叹了口气。
“能给条被子吗?”
“做梦!”
05
毒发的过程,他早就习惯了。
地牢里格外阴冷,水汽里都泛着潮味。身上铺的薄薄一层稻草没有任何帮助,但是聊胜于无。
是从手开始的。
当他的手指开始剧烈颤抖时,李莲花躺倒在稻草上,默默想:要来了。
碧茶之毒的发作,比任何节气变化都要准时。
先是四肢冰凉,手脚发抖,然后指尖有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痛。这种微小而恼人的痛会让他握不紧剑,疼痛会顺着经脉往身体中传递,穿透他的骨头,进到五脏六腑。
好冷啊。
李莲花闭着眼睛,似乎自己躺在皑皑白雪里。他尽全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膝盖抵住了额头。
“你、你怎么了!”
耳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
“快叫人来,这人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吱呀”一下打开。
“喂,别装了!老狐狸!”
有什么来到他的身边,热热的贴着他脖子上的动脉。
好像终于在雪地里升起火来了。
李莲花用冰凉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
“你干什么......本少年是不会放过......”
一缕头发从他耳侧滑落,露出了他小巧饱满的耳垂。
“你这家伙......”
吵死了。话怎么这么多啊。李莲花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这么想道。
再次醒过来时,他正在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红色棉被,床上用红色绸缎系着花。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怎么又回到这鬼地方来了。
“你醒了,要喝水吗?”
方多病从外室走进来,看到他,脸忽然腾一下变红了。
这小子又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摆摆手,正要下床。
“喝点水再休息一下吧。”
对方说着,把手里的杯子凑到他嘴边。李莲花嗓子干涩,条件反射吞咽了几口,身上的不适感忽然减轻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方多病偏了偏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李莲花,我们成亲了。”
06
“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师父!”
“不是就不是吧。”方多病说,“小花,你把我们家的灵药吃掉了,算是跟我成亲了。师父就差辈分了,不好。”
“......把我还是做你师父吧。”
方多病听闻,眼睛都亮了。
“好了好了方小宝!我不要再听你说你师父当年的英姿了!”
end
【花方】犹如虚空
一发完,HE,ooc。
李相夷于寺里养伤时,曾与无了一同读妙法莲华经,一共七卷八万字。诵经并不是要皈依佛门,只是忍耐痛楚,令心境澄明。读到第二卷,无了低眉垂目,双手合十,低低地唤他:李门主。
只是可惜,门主已不再是门主了,李相夷坠入东海,四顾门分崩离析。无了在海边救他,运尽功法真气,才能勉强拣回李莲花半条命。
他随无了念经,念得都是有一搭没一搭。不求甚解,只求压抑毒发的痛苦。夜凉如水,寒毒在他的经脉中逆转,李莲花缩在被子里发抖,打着颤端起酒壶。他灌下去,却又在下一刻尽数呕出。他想起那句话来,人在至寒时会失去知觉,看来是真的。李莲花牙齿打.........
一发完,HE,ooc。
李相夷于寺里养伤时,曾与无了一同读妙法莲华经,一共七卷八万字。诵经并不是要皈依佛门,只是忍耐痛楚,令心境澄明。读到第二卷,无了低眉垂目,双手合十,低低地唤他:李门主。
只是可惜,门主已不再是门主了,李相夷坠入东海,四顾门分崩离析。无了在海边救他,运尽功法真气,才能勉强拣回李莲花半条命。
他随无了念经,念得都是有一搭没一搭。不求甚解,只求压抑毒发的痛苦。夜凉如水,寒毒在他的经脉中逆转,李莲花缩在被子里发抖,打着颤端起酒壶。他灌下去,却又在下一刻尽数呕出。他想起那句话来,人在至寒时会失去知觉,看来是真的。李莲花牙齿打颤,舌尖顶在上牙膛上,随着热酒,舌尖被他咬出满口的血。
他心不静,无了便在屋里守着他,同他念经,为他布道。他念道,佛法无边,开悟众生。李莲花胡言乱语着念,六界众生,皆有佛子……又见……彼时他碧茶之毒已经入骨,毒发时皮肤铮裂,如虫蛭错节而上。李相夷吐出淤血,念出后半句:又见菩萨……
又见菩萨如恒河沙数。李莲花心气未消,恨恨地想,倘若神佛有眼,又为何给他这般果报?有道是善恶因果,看来李相夷前十八年,犯下滔天罪行,才换来如今的业缘。
一时间,他竟心神不宁。碧茶又一次趁势而上,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内力蚕食。扬州慢也只能护住他一条心脉。只怕菩萨来了,也只道大势已去。
无了用真气压制,昏沉之际,李相夷听到窗外沙弥的低吟:化诸菩萨,破魔兵众,而击法鼓。
他抬头,漫不经心自嘲——菩萨?若真有神佛,我倒要先问问他,如何化解我的业缘。
无了笑了笑,只是说,李门主,你又何苦执着呢?其实世间万物,观诸法性,不过无形无相,正所谓,法相空寂。
他屏气凝神,封住几处大穴,真气在他的体内游走。李相夷咳嗽起来,嗓子里像装了一个残破的风匣。
半晌,他才苦笑着说道:和尚,你才说过我心无菩提树——你说这些,我又如何听得懂,我没有慧根。
无了双手合十,笑了笑,低声道:阿弥陀佛。
十年后,李莲花自悬崖一跃而下,落至扁舟的刹那,他忽的又想起这句佛经来。观诸法性,无有二相。原来是这个意思——他随风而下,只是天地一粟,蜉蝣一物。原来世间一切都是空相,无所执、无所往。他震断少师,舍去吻颈,写下绝笔信,落款是李相夷的名字,因为李相夷就只是李相夷,也没有什么李莲花。换一个名字,并不能换一处人生。
五十两银票,换生存,也能换一扇四顾门门主令牌,更能买来一艘破败的渔船。他递给船夫银票,又送去二钱碎银,可船夫仔细地把银子收好,却将更值钱的银票草草折进怀中。
李莲花忍不住问:明明是银票更值钱,你怎么不要银票,却只要碎银?
船夫含糊地点头,却不理会这个问题。他划动船桨,又冲李莲花摆了摆手:您阔气,二钱碎银,能买上十艘渔船了。
世间万物,总是如此。李莲花慢慢倚着船壁坐下来。五十两银子和门主令牌哪个更重要?银票和二钱碎银哪个更值钱?人只是人,人最重要的是活下去。门主令牌不能换一个馒头,那它就是废铁;银票若不能从典当处换成银子,那它便是废纸。李莲花研磨,提笔写信,细蚊在眼前飞舞。李莲花无声地笑起来,他咳嗽一声,用丝绢擦去血迹,依旧是斯文的。
他很认真地写,写一笔,歇三笔。写到一半,李莲花突然想,五感是很重要,可人却仅仅只靠五官感知天地万物吗?没有五感他不是也可以拔剑?他不是也可以写这封信?就算蒙住眼睛、堵上耳朵,屏住呼吸,天地依然存在,万物还会生长——只是树木开花会死,果实落地化成灰。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一片森林,而后他发现,其实他只是那颗即将枯死的树。
树要枯死,无人可救。他把信交给船家,细细地嘱托:找一家方家的铺子,把这个给他们便好。船家含糊应下,从河岸边爬上去。李莲花歇一口气,孤舟顺江而下,汇入大海。他扔掉那块染血的丝绢,一摸兜,碰到方多病折成两半的短笛。
李莲花低低地嘶了一声,哦,忘记这个了。
好麻烦。他把短笛拿出来,漫不经心地端详。他眯着眼睛,想,应该还给他的,不然他这个小朋友又要喋喋不休……想起方多病的唠叨,短笛好像变成了方多病的脸,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把长发竖起来,冲自己举剑,兴致盎然:李莲花,你看我,新出炉的多愁公子剑。李莲花——李、莲、花!
李莲花闭了闭眼,眼前方多病的影子重重叠叠。过一会儿,又变成笛飞声抱着刀的模样,扰人得很。笛飞声静静地看着他,冷硬地开口:李莲花,你算盘打错了。你我一战,无人可替。
方多病的影子站出来,指着那两截短笛:既然要死,怎么不把这玉笛还给我?
李莲花想了想,实话实说:忘记了。
方多病噎一口气,冲他伸出手,赌气般地偏过半张脸:既是忘了,那就现在还吧。
于是李莲花把笛子交出去,方多病手腕一转,却突然抓住哨孔:李莲花。
他低低的,质问在喉咙里咬碎:你就一定要还这玉笛吗?
他握住断成两截的笛子,又说:我把它折断了,你就不生气?
李莲花有些困惑,他说:我不生气。
方多病说:你为何不气?
他笑了一下,对着方多病:因为不重要。
小舟被海浪打得飘摇,李莲花慢慢躺下来,他有些倦了,几乎睁不开眼。可方多病仍在喋喋不休,很吵闹的,让他无法安睡:不重要?他提高音量,难以置信:好,好,我让你活下去不重要、我们这么多人都想让你好好的不重要……笛子不重要、莲花楼不重要、狐狸精不重要——那你告诉我,我们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什么最重要?李莲花觉得自己是真的困了,好像看到佛光万千,就从海上升起。他的思绪随着起伏的海浪飘走:就是不重要……他躺在小舟上,困倦地叹一口气。
小宝啊,他说,活着最重要,你好好活着,过自己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方多病红了眼眶:那你呢,你让我们好好活着,你……
他几乎说不下去了,握着玉笛,站在小舟一隅。李莲花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淡淡道:方多病,最后一次了。
他倦怠地阖目,沉沉地睡过去。李莲花低声道: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别再管我了。
他睡着,方多病便消失了。
李莲花睡在船家搭的稻草上,却又恍若飘在半空之中。混沌中,他想起无了对弟子布道:诸世界中,仍有三千大千世界。若得涅槃,须离业障,忘心魔。
如何忘心魔?李莲花想,可我心魔已除,业障已毁,如今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他从空中落下,像一阵吹散的风。他落到一处渔村,是他曾经养伤歇脚的地方。李莲花偏头,望到自己那座莲花楼,上头还刻着莲花纹,是他苦寻得来的样本。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上面机关精巧,这是后来方多病的手笔,因为总担心他出事,所以倾力打造。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李莲花循声望去,有人一身白衣,扶着桌椅,费力地为自己倒一杯水。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是刚来渔村时的自己,穿白衣,几乎伤得下不了床。当掉独一无二的令牌,却只能换来五十两银子。这也是他头一次意识到,在生存面前,这令牌也不过只是一块废铁,甚至不如两文钱的馒头。
一时间,李莲花忽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李相夷开口了,他扶着门板,戒备地开口:你是谁?
李莲花说:你瞧的见我?
李相夷反问他:我为何瞧不见你?难道你不是人?
他们走进屋里,李相夷没有为他倒茶,他伤重难愈,几乎没有站直的力气。
李莲花说: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李相夷淡淡道:我要杀了他们。
李莲花失笑:你要杀谁?云彼丘?角丽樵?还是笛飞声。
李相夷的语气忽然有了一点起伏,他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在李莲花面前。他曲起腰背,几乎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他擦掉唇边的血渍,把丝帕紧紧攥紧手中。
李莲花怜悯地看着他。
李相夷开口了,怨怼的、恨意滔天,像是吃人的厉鬼:他们都跑不掉。他的声音低哑,充满怨毒:我会一个一个杀。
李莲花悠然提醒:可你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愣了一瞬,李相夷又立刻恢复如常,心气在胸膛里打转。他攥紧拳头,说:我会好的。
怎么好?李莲花反问,你明知碧茶之毒,无药可解。
如果我是你,他弯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我会先去种菜。
李相夷皱起眉头,怔怔地重复:种菜?
李莲花理所当然地说:对啊,种菜。他站起来,向旁边走了两步。然后举起手来,在两人面前,夸张地画了一个圈:只要种很多萝卜,你就不会再饿肚子。
良久,李相夷才低低的、漠然地说道:可我不会种菜。
是啊是啊,李莲花又笑起来,你是李门主嘛。李相夷——他说,你当然不会种菜。你只知道征战杀伐,你只知道闯荡江湖,种一棵菜,养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去镇上买一袋米,这是多小的事,这种小事,又怎么能麻烦到你呢。
李相夷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莲花转过头来:可是你不种菜,就会饿肚子;你没有钱,又能去哪里买到吃食?李相夷,都到现在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不只是江湖是大事,其实活着也是大事。
当然要活着。李相夷望着他,咬紧牙关:我知道,活着是复仇。
不,李莲花淡淡地看着他:活着就只是活着。
阿飞,你知道吧?李莲花笑了一下:笛飞声啊,你现在要杀他,将来还要和他做朋友。
从前——李莲花笑吟吟为自己斟茶,慢悠悠道:我同阿飞说,从前做门主,招招手就能呼风唤雨,后来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恨我怨我。好凄惨啊。我和他一起跌入东海,金鸳盟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他,我呢,我回了四顾门,只见到大家分崩离析。
李相夷沉默下来,垂下眼睛:我知道,他们恨我。
是啊,李莲花说:他们怎么不恨你。你这个人,自负、薄情,永远自以为是。你只知道如何骑马、如何执剑,要踏破天下不平事。你觉得你是领袖、门主,四顾门没你不行。那你知道怎么活着吗?你知道他们活着有多艰难吗?你花钱,一掷千金,没有方多病的家业,花得倒是比方多病还要多。
李相夷说:方多病是谁?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哦,是你后来认识的人,他不重要,你不必在意。
李莲花把花土填好,又在上面慢慢地浇一瓢水:阿飞,你做盟主,是不是也很潇洒威风?我不知道,笛飞声淡淡道:我很少过问盟中事务。
李莲花若有所思点头:哦,原来是甩手掌柜。
想了想,他又说道:阿飞,后来呢,我想了很多次……他们为何恨我。
笛飞声困惑地望着他:恨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也要杀你,我从不需要理由。
李莲花一噎,半晌,他心平气和:阿飞,你这样,我没有办法继续讲下去。
笛飞声不耐烦地皱眉:好,你接着说,他们为何恨你。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活着。李莲花无声微笑:我不知道菜是如何种出来的,母鸡又何时才能下一颗蛋,米又如何蒸成一碗米饭——种子如何发芽,树何时结果,枯木如何成灰?这些是小事,李相夷不需要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但是门中弟子需要知道,因为他们要活着,要为我们种出花、结出果,蒸一碗米饭。扬州慢、悲风白杨,刹那间便可取人性命,我以为我有多了不起,我在做英雄,做一统江湖的传说。可我害死的人,我不在意的人命,他们就是由这些小事组成的,他们就是由活着组成的……人的命就是活着。
李莲花淡淡道:东海之上,你曾说我爱当英雄,但是你错了。
笛飞声平静地望着他:你确实不是英雄,你是懦夫。
李莲花摇了摇头:我不是懦夫,我只是要活下去,我只是需要活着……因为直到真的要自己活下去了,我才发现这有多艰难。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水壶接满:我学着烧菜、学着种花,学着赚钱,我不再乱花钱了,因为五两银子就可以买半个月的粮食……阿飞,我并不是英雄——英雄是什么,英雄是生命。江湖、庙堂,芸芸众生,生命本身,能活下去的每一个人,他们要比李相夷、比你笛飞声,都更担得起这两个字。
笛飞声看了他一会儿,静静道:这么活着,只是像一条狗。
怎么会是狗呢。李莲花无奈地笑了笑:阿飞,你若要论,方小宝也是由小事组成的……难道你能说他是一只狗?
我不关心,笛飞声不在意地偏头,静气远眺:我只知道我要杀他。
李莲花道:那我呢?
笛飞声转过头来,对着他,淡淡道:与我一战,不然,我也会杀你。
李莲花双手合十,阴阳怪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笛盟主,你当真是痴心不改,只是怎么一点慧根也无啊!
笛飞声还欲开口,远远地却传来方多病的声音:李莲花——李莲花!一刻钟看不住你,你又跑哪里去啦!
李莲花挑了挑眉:笛盟主,恕不奉陪,这有慧根的终于来了。
有慧根的方多病气喘吁吁,他的身形由远及近,他挥起衣袖,冲李莲花摆手:李莲花——他怒气冲冲:你又让我好找!
李相夷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李莲花深吸口气: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小朋友。
李相夷说:方多病?
李莲花失笑道:对,就是他。说起来,还真是有一点舍不得。
他捻捻指尖,又叹出一口气:他这个人,有点爱唠叨。
沉默半响,李相夷又问:你只有一点舍不得?
是啊,李莲花说:只有一点……也就只这一点了。
李莲花无声地弯起嘴角:不能再多了……若是再多,我就睡不着了。
我有点累。李莲花闭上眼睛,神思好似又飘在半空:累的时候,就特别想睡觉……可方小宝这个人啊,你以后就知道了。他太聒噪。
他在我耳边太聒噪,李莲花叹了口气,吵得我睡意都要消解。
罢了。李莲花又躺下去,躺到空中,躺到孤舟上,仿佛一阵即将吹散的风:我睡一会儿,同你讲话,总是太累。
李相夷低低地咳嗽起来: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只是要我去种萝卜。
萝卜会种出什么?李莲花突然问。
李相夷想了想:就只是萝卜吧。如果种得好,就是果腹的食物;如果种不好……罢了,谁知道会种出什么,我从未种过。
李莲花忽然转头,去看窗外的土地。
原来土地会种出什么也是未知的,无形无相,却也包罗万象。世界之初,女娲用泥巴造人,泥巴里种出萝卜,若这样说,李莲花隐隐觉得怅然起来,人从泥巴化形,原来人也只是萝卜。
李相夷问:你在想什么?
李莲花闭着眼睛,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他说:我在想……萝卜。
萝卜?李相夷怔怔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是萝卜?
李莲花想了想:因为吃掉萝卜才会活下去吧,萝卜很好种,只要洒进土里,它就会活下来。萝卜是一切的根本。
李相夷又问:如果我真的去种萝卜,我能种出多少根来?
这个问题竟然真的把李莲花难住了,想了很久,他干脆负气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种个地都要争强好胜。萝卜而已,够吃不就好了。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一百根吧,我最多,好像也只种出一百根萝卜。
李相夷揣度了一会儿,一百根萝卜,只他一人,就算再养条狗,也真的可以吃到春天来临。
海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吹得人倦意阑珊。李莲花睡在风中,这一次,他的梦重重叠叠,混沌飘渺。他梦见一百根萝卜从土里长出来,也梦见一百棵树在森林中慢慢老去。他梦见一百个李相夷,有的李相夷死在幼时乞讨,冻死、饿死,被人一卷草席扔到了乱葬岗。有的李相夷死在东海,笛飞声一掌击下,他沉入海中,连一根浮木也抓不住。这样的死法太干脆,他竟隐隐有些羡慕起来。
当然,也有疯癫的他,缠绵病榻,被碧茶之毒折磨,心神凝滞,就连扬州慢也无法护其性命,他写下遗书,此仇——他大声地咳嗽起来,毛笔跌落在地。
就这样还要复仇,李莲花不意外地耸肩,李相夷,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笛飞声持刀而来,在梦里,笛盟主也依然没有慧根。笛飞声说:我仍然要杀你,但你不是李相夷,我只与他一战。这一次,李莲花终于冲他微笑起来,他捉住刀锋,静静地说:可李相夷确实早就死了。
笛飞声说,那便活过来看看。
于是下蛇窟、喝补药,笛飞声运转悲风白杨。经脉在体内逆转,几近活生生地融化肺腑。李莲花叹气:笛盟主,你这又是何苦为之?
笛飞声不理睬他,只是道:拔剑。
做梦而已,李莲花依他,他拔出吻颈,却在下一瞬,干脆利落地将它震成两截。
笛飞声愕然地看他:李相夷——
李莲花哎了一声,笑眯眯:笛盟主,这可如何是好?剑断了……
他忽然一怔,因为吻颈落地却变成断掉的玉笛。他听到方多病的声音,遥遥的,由远及近:李莲花——李莲花——
心虚的,李莲花揉揉耳朵,他疲倦地想:不是最后一次了吗,方小宝,在梦里,你怎么还是这般聒噪?
方多病冲过来,捡起玉笛,语气急切地说:原来在这儿。
李莲花拢起袖子,轻轻道:嗯,还给你了。
方多病好似没看见他,只是双手颤抖。他慌乱地握住玉笛,口中喃喃地念:李莲花,李莲花要死了……他忽然嚎啕着哭出来。眼泪越擦越多,方多病沙哑地喊着:本少爷……本少爷那么想他活,我只是想他活下来……
李莲花仰头,忍不住冲天翻了一个白眼:方小宝。他恨铁不成钢:你安静点吧。
他翻了一个身,赌气地捂住耳朵。李莲花想,我只是要睡一觉,睡醒了,再去地里看看我的萝卜……可这方小宝怎么阴魂不散。
换一个吧,换一个说不准就好了……于是他又睡了过去,好似睡着便能彻底摆脱方多病。怔忪间,他发现世界极速地变窄、变小,他抬起手腕,见到玄铁制的镣铐,沉沉地压在素腕之上。
原来这个梦里,他竟是女人。
门口传来响动,角丽樵走过来,捏住她的脸,她的指甲太长了,划得她面皮生疼:李相夷。
妖女望着他,快意从心底爬上:李相夷,你这般容貌,还敢同我争?
李莲花叹了口气:角大美女,我也从来未与你争过什么呀。
她苦恼地叹气:你说说,我长得也不好看,身材又不好……江湖排榜,我连美人榜前十都进不去。我这样清汤寡水的人,又拿什么和你争。
你不争?角丽樵声音尖利,她几近癫狂:你还敢说你不争?!这十年来尊上的眼里只能看见你……他只能看见你……李相夷,李相夷!
因为你——角丽樵踱步走到牢门前,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啸声,仿佛失控的妖魔:无数次,那些人对他说……你知道他们要尊上做什么吗?她吃吃地笑起来:那些蠢人,竟要他娶你。
娶她,或者杀她。旁人说,尊上便是天下第一。
笛飞声冷冷地望过去:你是说,我不如一个女子?要靠求娶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门众慌慌下跪,匍匐在地:尊上明鉴,我们只是……只是想让尊上兵不血刃。
笛飞声不以为意,淡淡道:女人而已。
我莫要怪我……妖女偏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李相夷,我不杀你……他如何看到我?
李莲花托腮,低低地嘶了一口气:角帮主,他看我,那是要杀我啊。这样的关注……我不如不要。
你是在说……角丽樵沉下声音,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连被杀的资格都没有?
此言听罢,李莲花哭笑不得地对她竖起大拇指:角帮主,您这理解能力,高,实在是高。
角丽樵倦倦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她走过来,捏着李莲花的脸,又冲旁人吩咐,轻巧的,笑意盈盈:来人,把她的脸剥下来,给我下酒吃。
李莲花被迫仰起脸来,寒刃贴在她的面皮上。
侍女打量片刻:确实不如我们帮主好看嘛。
她依旧笑吟吟的:小姑娘,我们打个商量,你剥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刀刃落下,李莲花闭上眼睛。
李莲花!然而下一刻,牢门又被撞开。方多病一剑斩下,剑气如潮而至,斩断镣铐、逼得侍女退后三尺。他愤怒地大喊:李莲花!你敢闭眼试试?!
这一次,李莲花觉得自己是真的倦了。她想,我是女人,方小宝,你怎么还要追着我?
方多病快步而入,他三下五除二地推开镣铐,握住她的手腕,紧张地望着她:你……你可还好?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她忽然突发奇想:方小宝,你不会也要娶我吧。
方多病一怔,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同你成亲,你别误会。方多病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我只是……我只是同母亲说,如果我娶你,别人看在方家的面子上,总不会再为难你。但我不是一定要你做方夫人。
李莲花不禁失笑:我嫁你,却不是方夫人?
对……方多病说:你只是你,你想做李莲花,就做李莲花。你想做李相夷,你也可以去做李相夷。你若是还想舞剑,我就买来最高的那座楼阁;你若只想寻一处天地安身,我就把那片土地买下来,这样再没有人敢偷你的萝卜……李莲花,你别误会。我并非要束缚你,我只是想你活下去。
你若要娶我,李莲花悠悠地看着他:你就不能再做驸马,就算圣上不降罪于方家,你也此生无缘仕途。荣华富贵,此生无缘呀。
方多病握紧剑柄,嘴唇拉成一条薄薄的直线:荣华富贵……也不如你活下去更重要。
这一次,却轮到李莲花愣住了。
这个梦不好。李莲花怔怔地想,做女人,可比做男人麻烦多了。
方多病张张口,好似还没说完。李莲花忽然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方多病眨着眼睛望她。
如同触电,李莲花倏地收回了手。
我不要这个梦了,若真的嫁给方多病,方多病天天在她耳边聒噪,夫人、夫人……李莲花觉得头疼起来,这可要比小朋友麻烦多了。
李莲花一甩袖子,素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一翻身,这一次,聒噪的人变成了笛飞声。他竟提前寻来了忘川花,把单株的阴草扔给李莲花,冷冷道:吃下去。
李莲花欣然接过,他嚼碎苦涩的草叶,抿下草汁。果然是至宝,李莲花赞叹不已,夸张地拉长音调,笛大盟主受累了。
拔剑,笛飞声将剑扔给他,我为你寻来了少师。
阴草见效奇快,被毒浸了十年的身体又重新变得轻盈起来。可李莲花垂眼,看那柄剑,他笑意盈盈:拔不动。
你已经吃了阴草,现在该与我一战。刀气迎面而来,震碎山石、折断枯竹。长刀亘在李莲花面前,堪堪停住,不过三寸的空隙。暴涨的内力同剧毒相撞,被笛飞声炼化的经脉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原状,然后在他的身体内周而复始。笛飞声震声道,拔你的剑!
李莲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说了,李相夷早就死了。
笛飞声不耐烦地喝道:我要你拔剑!
剑从何来?李莲花叹一口气。但他还是要给笛飞声几分薄面。他伸出手,皮肤逐渐露出可怖的裂纹,阴草炼化了碧茶,但凡人之躯又堪能承受蚕食血肉的痛苦,肺腑、心脏、肝胆,每一处都被融化。果然是最痛苦的死法。李莲花握住少师,心里忽的有点内疚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真的心虚:对不起啊,竟要你折断这么多次。
当着笛飞声的面,他用力,坦然的,又一次将少师震断。
果不其然,笛飞声收手了。他冷冷地望着他,仿佛一阵山雨欲来:我寻这株草,是为与你一战。并非让你在我的面前等死。
李莲花笑得坦然,阿飞啊,可现在,我确要死了。你就是天下第一。
这个梦境好,李莲花想,死是死得痛苦了点,但没关系,这一回,我要好好的……
剑声咻然,有人踏风而来。李莲花半睁开眼睛,头一次的,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方多病!
方多病怒涨的剑气竟能将笛飞声也震出三尺远的距离。李莲花抬起头来,见到方多病的背影。方多病执剑,护在他面前。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李莲花想,方小宝,你能不能放过我、能不能不要管我。你就这样爱管闲事吗?就这样爱追着我跑吗?怎么就不能好好活着、好好当你的驸马?你同公主,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干脆四肢摊平,躺在地上,素衣落上灰尘。
可下一秒,方多病却将他扶起来。
方多病甚至不敢碰他,李莲花身上的皮肤竟然一寸一寸裂开,像是碎掉的瓷碗。鲜血渗透衣袖,李莲花不自控地呕出胆汁,呕出毒血,全身经脉寸断。方多病跪坐下来,他手足无措:死……不,不是。他竟在恐惧这个字。他咬牙道:李莲花。
他转身,冲着笛飞声,声音阴冷、怒气滔天:你给他吃了什么?
笛飞声静静道:自然是让他活过来的东西。
方多病气结:活过来……他恨恨咬牙:可他明明就要死了。
笛飞声说:所以我要他活过来。但我要的是李相夷活过来,并不是李莲花。
活过来?李莲花也忍不住想,无数个交叠的梦境里,你笛飞声未让我活过来,反倒是方多病——方小宝,你可真是执着地要我活过来。他坠下东海,方多病就把他背出海底;他饮下碧茶,方多病就为他寻来天下奇药。他梦见一百个李莲花,做游医、种花、养狗,做饭。也梦见一百个李相夷,舞剑、复仇、怨恨、生杀予夺。自然,他也梦见一百个方多病。有的方多病是孩子,还坐在轮椅上;有的方多病是侠客,将长发高高束起。可每一个梦境里,方多病都要他活下来。无数次方多病将他护在身后,笛飞声说,出招吧,我要杀他,你护不住。而方多病长剑出鞘。
可他也梦见一百个单孤刀,有的单孤刀是他的师兄,还没有恨他、没有害他,他护着他,为他求情,给他吃食。有的单孤刀已经开始怨毒地诅咒他:师弟。他阴森森地说:为何我那样恨你,我的孩子却还一直跟着你?
我不知道……李莲花怔怔想,师兄,我也不想他一直跟着我。
少师剑是笛飞声的刀,红绸是东海的船帆,短笛是被单孤刀折断的兵刃。单孤刀幽幽地看着他,淡淡道:师弟,你可觉得熟悉?你曾经,也是这样跟着我的。
李莲花却很平静:可是我给你什么,你都不要……师兄。他苦笑起来:我把好东西都给你了,你却都不要……你不要就不要吧,可是师兄,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单孤刀忽然暴起,面目狰狞:我要你死!
好,那我就去死……原来业障因果皆因我起。李莲花忽然明白了,若没有他,四顾门不会离散;若没有他,师兄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若没有他……这一次,他直接饮下碧茶之毒,嚼碎忘川花的阴草草叶,折断少师剑,吃下腥臭的鱼虾。他呕出血,吐出肝胆,变成幼时的李相夷。这一次,单孤刀冲他举起自制的木剑,单孤刀说:师弟,出招啊,你不要让我。这一次,李莲花扔掉不伤人的兵刃,淡淡道:你不是想我死吗。
李莲花安静地望着他:师兄,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
远远的,又一个声音传来,方多病又喊:李莲花——李莲花!你不许死!
李莲花猛地回神,他依然坐在地上,方多病眼眶通红,却声音坚定:李莲花,我带你去找解药。
怔怔的,李莲花忽的大笑出声——他大声的、喘息着笑起来,在这场梦里他甚至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他只是想笑,因为方多病……因为方多病竟还想他活下去。这世上无数的人想他死,方多病竟还想他活。
好……他想,甚好,不枉我救你,不枉我教你心法,不枉我对你还有一点舍不得。
只是他唉声叹气:方小宝啊。
方多病立刻转身,紧张地望着他,他几乎手足无措:你……你还撑得住吗,我背着你,你若难受……
李莲花敛了笑意,正色道:小宝,我很高兴。
方多病愣住了。
就是可惜……李莲花怅然地、疲倦地叹出一口气:小宝啊,你这个样子,我会舍不得睡下去。
他闭上眼睛,却听到方多病的声音:那就不要睡了。
他抽抽鼻子:李莲花,你不要睡了,我真的很想你。
渔村里的李相夷开口了:方多病,他真的不重要吗?李莲花嗯了一声,他叹了口气:不重要……只是有一点舍不得。
李相夷却问:你很想死吗?
罕见的,李莲花竟有些犹豫。末了,他实话实说:不想死,没人想死吧。我还想去种菜、养狗,我还有好多新菜没试……这么一想,感觉还有好多事都没做完。其实我也不想死。
他淡淡道:我只是不怕死。
李相夷又问:你要我去种萝卜,你说天地浩渺,大家都是沧海一粟——可若是蜉蝣,又有何不肯思量?你到底在怕什么?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怕别人哭,日日给我哭丧,哭得太吵了。尤其是他……他太聒噪。
李相夷说:可你醒来,他就不会哭了。
李莲花愣住了,他说:我……
李相夷笑了一下:走吧,你想过新的人生……可你怎知,醒来便不是一场新的人生?
该走吗?李莲花觉得犹豫,若醒来……可来不及思量更多了。海风自门缝里吹进来,他的身形被吹散,仿佛飘摇的红绸。笛飞声一掌袭来,他急速地坠落,落至海中,海水封住了口鼻,几近无法呼吸。
穿云破雾的声音响起:李莲花——李莲花——!
他听到笛飞声嗤笑一声:你是小鬼叫魂吗,若我是他,必要被你烦得不如死了。
方多病怒气冲冲:别胡说八道,关神医都说了,他只是失魂……
李莲花猛地睁开眼睛,他呛出一口血,整个人扒在榻边,像要呕出肝胆。恍觉大梦一场,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这一起,两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还是方多病先反应过来,紧张地扶起他,握着他的肩膀:“李莲花……你!你总算醒了!你还好吗?那些渔民说你顺江而下……我……我找了你好久,你可觉得冷?觉得热?还是……”
他一连串地说着,喋喋不休。一低头,看见李莲花呕出的毒血,立刻原地跳起:“关神医!关神医!为什么血是黑色的!你不是说——”
笛飞声不耐烦地喝他:“这是残存的毒血,我都知道。你当真聒噪。”
方多病说:“哦……哦,原来是毒血。”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他鼻音嗡鸣:“死莲花,你总算醒了。”
李莲花怔怔地看着他,方多病捏着他的肩,局促的,不安的,却手下用力。就好像他不是他,只是一只即将飞走的蝶。
李莲花忽然笑了,他先是转头,看着笛飞声:“阿飞啊,我做了一个梦。”
笛飞声抱着刀看他。
李莲花说:“我梦见我是女人。”
笛飞声挑了挑眉:“那你也是天下第一?”
李莲花失笑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
笛飞声不以为意:“女人而已。我虽不杀女人,但若是你,或许可以破例。”
方多病直勾勾地望着他:“梦?你还有心思做梦?”
他气得站起来:“李莲花,关神医说你从海里捡回来便是失魂,结果你在做梦?”
李莲花双手下压:“方小宝,你安静一点。你喊得我头都疼了。”
他先是问:“我是如何活下来的?”
方多病不情不愿地说:“是阿飞的悲风白杨,你本要死了,全身经脉因碧茶寸断,但悲风白杨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老笛说,你的经脉被重新修补,虽然脆弱,但也勉强够用。”
李莲花略一合计,明白了:“而扬州慢又能护我心脉……我当时在角丽樵那里,也是这样护住了阿飞的命。”
“果然是险中求生。”他笑了笑:“他们两厢作用下,竟真的能以毒攻毒。”
“看来这梦里说得没错,”李莲花悠悠道:“无有二相,犹如虚空啊。”
方多病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赶紧给我躺下。”
“关神医说了,”方多病嘟嘟囔囔,“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内力尽失。所以我寻了好多药材给你。以后你每天都要喝,我会监督你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过来把李莲花重新塞进被子里。他有点泄气:“李莲花,我想了,你若是真的想死……”
李莲花静静看他:“方小宝,没人想死,我只是更清楚我的命。”
方多病愣住了,低低道:“我……我以为你只是不想活了。我想了,你不想活了也罢,我不拦你,你想做李莲花,就做李莲花;想做李相夷就做李相夷……你若是,若是真的不想活了……我也不再强求。”
李莲花笑了笑:“方多病,你怎么和梦里一个模样。”
笛飞声这时开口,他竟然也有点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梦?”
李莲花认真地看着他:“我梦见我是一颗萝卜,你也是一颗萝卜。”
方多病一甩袖子站起来,他有点气鼓鼓:“别胡说八道了,还萝卜……我看你李莲花就是油盐不进的石头,你……”
李莲花又说:“然后我把你吃掉了。”
方多病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赌气一般地说:“然后呢,我是萝卜,你也是萝卜,我们岂不是同类相残。”
李莲花大声地咳嗽起来,他说:“因为你一直在喊我,喊得我头疼耳鸣。”
方多病冷声道:“胡言乱语。”
李莲花缓了一会儿,他沉重地喘息着:“怎么是胡言乱语,方小宝,你听哈。女娲用泥巴造人,泥巴里长出萝卜,所以世界最初,我们都是萝卜。”
笛飞声听不下去了,他转身朝外面走去。一偏头,对着方多病道:“他脑子有病,我先走了。”
方多病下意识回骂:“你才有病,你骂谁脑子有病呢。”
李莲花笑了一下,他顺着方多病的力气躺下来,一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上竟缀上了三层机关锁。
李莲花冲他挑眉:“方小宝,你这是何意?说好的我命随我呢?”
“哦,在此之前是这样想的……”方多病收回扶他的手,若无其事:“但你既然活过来了,那还是好好活着吧。”
他们两个对望了一会儿,方多病忽然说:“李莲花,东西我修好了。”
李莲花一愣:“你说什么?”
方多病转身,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木盒,又把木盒递到李莲花面前。李莲花望过去,竟是他之前送给单孤刀的礼物,那些失落的碎片又被重新拼好。弓弩、兵刃,相棋,还有每年的生辰礼。让天机山庄少庄主来修补这种普通物件,着实是大材小用。
方多病低低道:“李莲花,我换了一个新盒子,又换了一个新锁。”
李莲花说:“是什么?”
方多病说:“就是你的名字,李莲花。”
他伸手,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柄玉笛,是那支被折断的玉笛。他黏得很精细,不仔细看,甚至都瞧不见曾经折断的裂痕。
他甚至可以想象,方多病坐在向阳的窗边,对着日头,小心翼翼地抹上软胶,又打开装着玉屑的小盒,蘸一点,用笔刷轻轻晕开。
李莲花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方小宝……”
方多病眨了眨眼睛:“我后来找到你,想着你暂时也醒不过来,就干脆先把它补好……可能等它粘好了,你也就愿意醒了。”
玉笛在他手中旋转,很轻盈,像一柄短剑挽出剑花。方多病轻声说:“你看,我修得很好,断了也没有关系,我可是天机山庄少庄主,本少爷八岁就会修机关了。”
李莲花说:“玉笛是你的,你不必还我。”
方多病说:“我怕你还要走。”
沉默一会儿,李莲花却笑了一下:“小宝啊,你真是……”
方多病轻声说:“梦里我真的只是萝卜吗?”
李莲花说:“当然不是。”
方多病又问:“那梦里,我也想你活下去吗?”
李莲花不答反问:“你还要娶我呢,你信不信?”
方多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在胡说八道。”
李莲花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又低低地开口:“小宝,你说我师兄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方多病愣了一瞬:“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他?”
李莲花摇了摇头:“我在梦里也梦见他了,他说,他只想我死。”
方多病不说话了。
李莲花又说:“其实我……”他轻轻的,又叹了一口气:“方小宝,我只是很困惑。他那么想我死,你又为何想要我活下来?”
方多病脱口而出:“因为我不是他,”他直勾勾地望着李莲花:“我会认错。他折断你的弓弩,但他不会补好。我折断这支玉笛,虽然是你的错,但我也会补好。这些日子,我也在想,其实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从未养育我的人,我又为何要叫他父亲。”
他笑了笑:“我呢,就只是我,无形无象。你也是,李莲花,你是什么都不重要。你是萝卜、女人,或者只是贩夫走卒,我都想你活下来。而我呢,我是行侠仗义的方多病。也是大度的方多病。本少爷品德高尚,本少爷还心灵手巧。”
李莲花也跟着笑了起来:“嗯,方少侠才是人间至宝。”
两个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半晌,李莲花突然说:“我有点困了。”
方多病紧张起来,“你……你不会……”
李莲花打断他:“不会什么啊,我只是真的困了。我还是个病人。”
他躺进被子里,倦怠的。方多病安静地坐下来,竟然真的不再说话。
方多病忽然说:“李莲花,一会儿你还会醒吧?”
李莲花说:“是啊,我当然要醒,我还得喝方少侠找来的奇药呢。”
他闭上眼睛,方多病盯着他的侧颜,他突然又唤:“李莲花……”
“莲什么莲啊,”李莲花不耐烦地说:“方小宝,你烦不烦啊。”
方多病有点委屈:“我就是怕嘛……你这个人,总是一声不吭就……”
李莲花吸了口气,他说:“这次不会了。我还要去看我的萝卜,我又能跑去哪里。”
方多病终于安下心来。
李莲花睡过去,这一次,没有人要他拔剑了。他只是睡过去,没有层层叠叠的梦境,没有方多病,没有笛飞声,没有师父,也没有故人了。他只是有一种安心的预感,他还会再醒过来,等他醒来的时候,方多病还会陪在他的身边。就像一百根萝卜从地里长出来,一百棵树复苏开花。醒来后他还要去看他的萝卜,同方多病一起。他突然觉得很轻快,原来只是为晨间熹微而活、只是为一根萝卜而活……为李莲花而活,为狐狸精而活——为那一百场梦里方多病的坚持而活,为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而活。为活着本身而活。
忽然的,他有点期待起来,期待睁眼的瞬间,期待醒来后的,那场新的人生。
【花方推文】整理一下看了之后一定还想二刷的中长篇
是谁24年才看莲花楼还入坑了花方……因为入坑晚,所以一股脑看了好多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冷的圈子的文是真多!有一些很优质的又很戳我的同人,一想到可能有人没看过它们我就心痛,私心想把它们整理在一起……
只是我个人觉得很绝的,看了之后会念念不忘还会想二刷的文。
按分类来吧以下是含有穿越元素的
你好李相夷 比较短,我心中封神的一篇。不少人都看过。最神的地方就是李相夷的人设,会让人拍案叫绝的程度。很多...
是谁24年才看莲花楼还入坑了花方……因为入坑晚,所以一股脑看了好多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冷的圈子的文是真多!有一些很优质的又很戳我的同人,一想到可能有人没看过它们我就心痛,私心想把它们整理在一起……
只是我个人觉得很绝的,看了之后会念念不忘还会想二刷的文。
按分类来吧以下是含有穿越元素的
你好李相夷 比较短,我心中封神的一篇。不少人都看过。最神的地方就是李相夷的人设,会让人拍案叫绝的程度。很多地方跟其他文的处理不一样,又有反转的惊艳。
了了青山见 很长。估计都看过+1。我见过的把“李莲花走后的那些年”写得最虐的文,钝刀割肉的疼,看的那天大晚上给我看崩溃了。感情细腻好看剧情也好适合细品。
不系舟 估计大家都看过又+1。好看,纯好看,不管哪都好看可以无脑冲。
疏雨洗遗剑 疑似所有人又看过。你们懂吗,在我心中花方是那种像清茶一样淡淡的、自然的但细节中很让人心动的感情。这篇中我完美感受到了。
还有请一定要看老师写的四章中篇 如影随形 好吗好的🤤🤤。
君向潇湘我向秦 超!级!牛!逼!不是“穿越”但有类似元素。剧情设计可牛了你们去看就知道了啊啊啊!(跪下)(突然开始磕头)cp也特别好嗑呜呜。
↑上面这篇的同作者的 这个系列 也让人叫绝。很多人都看过。
我在我的这个收藏夹里还收藏了行行重行行 这篇,但我忘了是什么戳中我了(……)🌚。总之也是好看的可以冲。
有花方酌酒 好看,有侠气
以及安利我发现的一篇还在更新的热度很低的文。 谓侠 非常正剧向,很多章了感情几乎没有一点进展但是这种的就是很戳我,而且案件写得好啊!(补充:不少宝宝吃了我的安利去看了都说好看!大家快去看!)
下面的不是穿越。是接结局的后续。
花间一壶酒系列 疑似莲花楼电视剧中嗑花方的编剧开小号来lft了。疑似藤萍的花方人格。探案剧情写得一点不必电视剧差。cp年上感魅力十足。
知是故人来 好看。对,依旧是这个年上感爽!
逆旅行人拆迁客 感情很细腻动人
东风借我三十年 还在更新热度也不是很高。论质量杠杠的。等更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再看第二遍第三遍前面内容的程度,剧情情感文笔皆优。请去看!!!
还有这篇 添灯 ,我在首页意外发现的低热度的宝,还在更。戳人心扉的描写方式,去看吧一看一个不吭声。
没看过多少AU,我还得挖掘一下。
补充:这两天发现一篇龙蛇蛰 ,我去超级好看,好多片段都好有诗意,好美的描写呜呜。龙和道士的设定,文字真的值得细品,有好多神来之笔…
放虚舟 一篇没有碧茶的花方,甜死,好看
再来补充:内娱自救指南 现代娱乐圈pa也特别好!(补充得有点晚希望别被漏下,这篇也超好看)
好像差不多了……我会继续探索的。其实我喜欢的都是一个类型的:感情一定要很细腻好品……文笔流畅看着舒服,最好是有那种让人耳目一新的亮点。
说到感情细腻的话,还想安利一篇中短篇3w字的寸阴若岁 。安安静静地去看吧,会哭出声音来的。一篇短篇抵得上大长篇给我的冲击力了。
补充,被安利了一篇特别细腻的这篇 (扬州慢四苏州快三),我嘞个柔情蜜意花……特别好,太温柔的爱了,强烈安利。
圈里好文是真的不少呜呜。还有很多我都看啦,看的时候都超开心!感谢太太们的付出,这里几篇也只是我偏爱这种风格而已!!
评论区也有一些推荐,不在高赞区,你们去评论区翻翻看!大家推荐的很多我还没看过就先不加在这里啦。(最近不咋看文了,推荐的还没看,你们自己去看看大家的推荐)。
天机可泄(花方)十九
李莲花并不着恼,只是缓缓弯下腰,捡起烛台,随意又悲切地问道:“李姑娘,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可怕的!”
“那么,你是想起了什么?”李莲花依旧不徐不疾。
李殊文将头扭向一边,连呼吸声都欠奉,而头顶的啜泣却在此时愈加急促。
“李姑娘——”李莲花单手托着烛台,在手指间转动把玩,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呢,哭着吃人比笑着吃人更可怕。”
李殊文依旧不做声,像是没有听见,但猛然一滞的呼吸出卖了她。倒是方多病拽拽李莲花的头发问道:“为什么?”
“因为呢,笑着是兽吃人,哭着——是人吃人。”
方多病似懂非懂地点头,歪头问道:“所以是谁吃了她的娘亲呢?”
“不是!!没有!!......
李莲花并不着恼,只是缓缓弯下腰,捡起烛台,随意又悲切地问道:“李姑娘,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可怕的!”
“那么,你是想起了什么?”李莲花依旧不徐不疾。
李殊文将头扭向一边,连呼吸声都欠奉,而头顶的啜泣却在此时愈加急促。
“李姑娘——”李莲花单手托着烛台,在手指间转动把玩,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呢,哭着吃人比笑着吃人更可怕。”
李殊文依旧不做声,像是没有听见,但猛然一滞的呼吸出卖了她。倒是方多病拽拽李莲花的头发问道:“为什么?”
“因为呢,笑着是兽吃人,哭着——是人吃人。”
方多病似懂非懂地点头,歪头问道:“所以是谁吃了她的娘亲呢?”
“不是!!没有!!”李殊文喊叫着,在李莲花高高托起手心的烛台,从烛台中陡然窜起高约丈许的火焰时,捂住脸猛地蹲下身子,紧紧蜷缩着颤抖。
方多病从李莲花背上滑下来,仰起脸去看,跳动的火光映照出隐藏在黑暗中的脸。晦暗的山洞里,一尊嵌进山石的佛像,随着它的动作,扯动整片山壁摇动。它左手捧着一个妇人血肉模糊的脑袋,另一只手中是还在汩汩涌动的心脏,它的肩上柳条一般挂下数条米菩萨,正从那颗心脏撕咬下肉来。鲜血裹满了石佛的口鼻,还在顺着下巴往下滴,即便是这样,方多病还是能看出,那张脸——和李殊文一模一样。
方多病眼神在李殊文和石像之间来回巡梭,便是再傻也想明白了,两只小小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失声道:“你——是你——吃了你娘亲?”
李殊文几次耸动双肩,也没能抬起宛若千钧的脑袋,佝偻的身体埋得更深,十指深深掐进皮肉之中,似乎终于无法忍受,抱着脑袋,发出仿佛来自肺腑中的嘶吼。方多病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李殊文维持着叩拜赎罪的姿势,额头重重地嗑在地上,痛苦的呜咽断断续续溢出,“是我——是我!!唾弃我,辱骂我,说我禽兽不如,用世间最恶毒的词句诅咒我!!那又如何!!”
李莲花毫不怀疑,在无数个深夜,李殊文已经将自己凌迟了千千万万次,如果倒回那一天,她还会这样做吗?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必须回到那一天,所以她才要找寻九颗妖丹,溯洄时间。想着李莲花微微抬头道:“米菩萨,就是心灯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挂在石像肩膀上的米菩萨,扭动着长满绒毛的细长身体,落地后叽的一声,幻化成了心灯的模样。
“原来是鼠精。”李莲花轻哂一声,“你又是为着什么因果呢?”
心灯凝神看了眼全然崩溃的李殊文,摩挲着胸前挂着的三界牌道:“川南有一座正德寺,其实也并不只是正德寺,打着收容流民的旗号,行奸淫掳卖之事,也——吃人,这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流民,少一人,少十人,也无人在意。”李莲花微微低下头,对于那些无力自保之人,不是被和尚吃,便是被道士吃,被官吏吃,左右躲不过被吃的命运。就如李殊文,逃出正德寺,却落进了横寄白之手。
“正是,人前阿弥陀佛,人后酒池肉林,就连正德寺里的老鼠都养的膘肥体壮。”
“那么李姑娘是你放走的吗?”李莲花问道。
心灯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少一人真的无人在意吗?”
“当然不是。”方多病偎在李莲花腿边道:“少了我娘,少了我爹,我都会在意。”说罢还仰面道,“要是少了李莲花,我也会在意哦。”
李莲花暗暗抬了抬眉,但笑不语。
心灯接着道:“所以他们对李母下手的时候,被发现了。李殊文找到她时,李母已经没了一条腿,人还活着。”
方多病的手攥紧了,吃人已经很是可怖,更何况吃活人。
“李殊文将她娘亲偷出去,逃走的时候,被和尚逼进佛像后的密道,爬到一半密道塌陷,和尚进不来,她们也出不去。那些和尚索性将密道两头都堵死,想要将她们饿死在里面,还有——我。”
“原来如此——”李莲花唏嘘不已,人到了绝境,便很难再当人了。
“不。”心灯却摇头,看向渐渐平息,但仍在啜泣的李殊文道:“是我先吃的。你明白的,畜生不会在乎吃的是什么,它们只在乎饿的时候有没有吃的。所以我咬向了她残缺的腿,滚烫的虚弱的,但还在跳动的血肉——”
“她没有再离开那儿。”李莲花道。
“是,其实她死的时候尚算年轻。李殊文当然不会看着我啃噬她娘的血肉,她抓住了我,一口咬在我后背,我也反口咬住她的手腕,谁也不肯松开,不死不休。”
方多病咦了一声,“但你们都没死。”
“是李母让她放了我,自愿用血肉喂养我们。她逼着李殊文一起吃,就算我们不吃,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但她逼着李殊文活下去,吃了吐,吐了再吃。她又和我说,吃了她的肉,就要保护她的女儿——要为她们找到出去的路。”
“呵——”李莲花似悲似惜地叹了一声,“吃了她的执念,所以你呢成了妖,一直跟在李殊文身旁。”
“是。”
“也是告诉她溯洄之法吧?”
“是。”
“她其实,一直被困在那条密道当中。”
即便明白,又能如何呢?方多病却在这时,走到李殊文面前,一屁股坐下,倾身探头去看她的脸,见她不理,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大人似得安慰道:“你没有错。”
“骗人。”
方多病用力摇头,“如果是我,也会吃的。”
“你疯了吗?”李殊文终于抬起头。
方多病哼着鼻音,头摇得更厉害了,“我娘一定是对的,她如果想让我活下去,我就会竭尽全力地活下去。”
李殊文这些年也旁敲侧击地探听过,可即便是宽慰与理解,也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也会”。
“他人都说是猪彘不若,蔑伦悖德。”
“因为他们不是那个希望自己孩子活下来的娘亲,也不是那个听话的孩子啊。”方多病耸着肩膀,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如果只有吃了我才能让娘亲活下来,我也会毫不犹豫,而且很开心呢。”方多病拍拍自己的肚子,“我还要把自己养得胖胖的,让我娘能多吃几天,难道你不是吗?如果当时换作受伤的是你。”
“是!是——是我就好了,如果当时受伤的是我就好了——”李殊文汹涌的泪水浸透了整张脸,像是沉进水底晦暗难明的月亮。
方多病微微抬眼,不知看向何处,“难道我被赶出来是爹娘的错吗?错的明明是将我们逼至此处的命数。”这是方多病在那些饥饿寒冷的夜晚,逼迫自己想明白的道理。
“命数?”李殊文仿佛被一语惊醒,“什么命数?我偏偏不服!我要将我娘救回来!”
“李姑娘。”李莲花摸了摸鼻尖道:“溯洄,是一种上古密术,并非那么简单。没有人真正施咒成功,也没有人知道溯洄后会发生什么。”
“那又如何!”
“这样吧,李姑娘。”李莲花歪着头,摩挲着指尖,“凭你是绝无可能进到万妖谷,得到妖丹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李殊文撑着膝盖,勉力起身。
李莲花习惯地抖腕震袖,才想起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中衣,撇了撇嘴道:“我呢,略通一些还魂之术,可以让你见到你的母亲。”
“当真?!”
“当真。”李莲花点头,“不过呢,如果她的祈愿只是你能好好活下去,那么你便放弃溯洄之术。”
“如果不是呢?”李殊文问道。
“如果不是,我便——”
李莲花话未说完,心灯抢白道:“我便将自己的妖丹交给你,最后一颗。”
“没有妖丹会死。”李殊文抿紧了嘴唇。
“我知道。”
“我不会心软,谁也不能阻挡我!”
“我知道。”
李殊文思索片刻,看向李莲花道:“好!我和你赌!”
“我需要一件,你母亲的贴身之物。”
李殊文嗤笑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身上但凡有片缕寸丝,何至于进正德寺,讨那一口米汤喝?”
“我有。”心灯却开口道,摘下挂在胸前的三界牌。
“这是——?”
“没错。”据说天灵骨是三魂七魄聚集之处,供养之能驱灾避邪,尤以人为最佳,没想到心灯用这种方式将李母带在身边。
可是有了三界牌,还需一个还魂的媒介,李殊文要验证真伪,自然不行,心灯是妖,无法作为人魂的依托,只剩下了——方多病。
“诶?我吗?”方多病愣愣的。
李莲花蹲下来,擦掉他柔软脸颊上的污渍,问道:“害怕吗?”
“我还能回来吗?”
“一定能,相信我。”
“那我不怕。”方多病扬起脸笑,几乎没有一丝犹疑。
李莲花拍拍他的脑袋,起身令他们退至一旁,在尖锐的石壁上划破手掌,鲜血顿时顺着指尖往下滴,如饱蘸了墨汁的笔。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返神还灵。一如律令。天蓬符命,追摄魂仪。阳不拘魂,阴不制魄。三魂速至,七魄急临。从无入有,分明还形,急急如律令!”一个长约丈余,巨大的血符,随着李莲花时急时缓交错繁复的步伐出现在地上,口中的咒语也随着手上的动作忽紧忽徐,如风拂林,浑然一体。
血符画完,李莲花让方多病交叠双腿,双盘式坐在血符正中,双掌朝上,捧着那块三界牌。
“舌头伸出来。”李莲花道。
“嗯?”
李莲花在他的舌尖点上三滴血,道:“不用害怕,闭上眼睛,一觉睡醒便回来了。”
方多病不敢说话,担心自己将那三滴血咽下去,就失去了效力,只用力点了点头。
李莲花手结太极印,反复念诵还魂咒,声音初时淡薄孤寂,渐渐仿佛从无形之中涌出千千万万的应和,愈轻愈远,愈悠愈厚,三界共振。方多病像是被这吟唱一般的咒语哄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中身体微微摇晃,忽然脑袋猛地往前一冲,猛地睁开眼睛。
只是看着那双眼睛,李殊文便知道,他已经不是方多病了,那双眼睛不再清澈见底,而是微微眯着,晦暗中透着一丝怨毒,等看清周遭的一切,又添了迷茫和困惑。
“我在哪,你们是谁?”就连声音也嘶哑粗粝。
“娘?”李殊文试探着上前一步。
“方多病”歪了歪头,死死盯着李殊文,试图站起来,身体却像被钉在地上,只能怪异的摇摆着肩膀,半晌不敢置信地问道:“殊文?”
“娘?”两人都不敢相认。
李母眼神扫向四周,“我们不是在正德寺吗?”
“——逃出来了。”李殊文热泪盈眶,饱含着不敢落下,生怕一眨眼,全是朝露一场。
“我们都还活着?!”李母面露喜色。
李殊文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嗫嚅许久才说道:“只有我。”
李母一怔,眼底的愤恨更盛,脸颊抽搐着难以克制的挤弄,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孩童的面孔上更显的狰狞与诡异,口中却含糊说道:“你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
李莲花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李母却猛然仰天长啸,那声音仿佛扯着五脏六腑喷涌而出,宛如恶鬼凶兽,借着还魂的三界微振,直霄云上。“糟了!”李莲花眼见着,李母双手紧紧攥着三界牌,竟然盯着如同万钧的符咒之力,踉踉跄跄地躬着身子站了起来,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口中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活着!为什么这么苦,苦啊——神也好,妖也好,随便什么人!来毁了这人世间吧!“
天机可泄(花方)十八
这些声音最终汇成一处,仿若千斤重锤,一下接着一下,砸碎了这个世界。先是从木屋,龟裂一点点朝外蔓延,云天的碎片雪花一般跌落,有时落在手心的是月,有时落在手心的是星,有时是大颗大颗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的水滴。
方多病接了一块月亮的碎片,伸出舌尖尝了尝,苦的胆战心惊,整张脸皱成一团,下意识就望向李莲花,见他只是轻轻含笑,莫名这一口月亮便不想吐了。李莲花的唇角有着很深的法令纹,就像姥爷一样,方多病曾经窝在何墨怀里,问他为什么脸上会有两道沟。
何墨是怎么回答的,方多病记不太清,约莫是说那儿承着一生里从眼睛流下来的苦,苦越多那道沟壑就越深,这样流不到口中,便尝不到苦了。所以,李莲花一定吃了许多苦吧......
这些声音最终汇成一处,仿若千斤重锤,一下接着一下,砸碎了这个世界。先是从木屋,龟裂一点点朝外蔓延,云天的碎片雪花一般跌落,有时落在手心的是月,有时落在手心的是星,有时是大颗大颗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的水滴。
方多病接了一块月亮的碎片,伸出舌尖尝了尝,苦的胆战心惊,整张脸皱成一团,下意识就望向李莲花,见他只是轻轻含笑,莫名这一口月亮便不想吐了。李莲花的唇角有着很深的法令纹,就像姥爷一样,方多病曾经窝在何墨怀里,问他为什么脸上会有两道沟。
何墨是怎么回答的,方多病记不太清,约莫是说那儿承着一生里从眼睛流下来的苦,苦越多那道沟壑就越深,这样流不到口中,便尝不到苦了。所以,李莲花一定吃了许多苦吧,比这片月亮还要苦。
崩塌随之而至,剧烈的摇晃令方多病站立不稳,伸手攥住李莲花衣摆的一瞬,脚下蓦然一空,整个人向着虚无中摔落。吓得浑身一震,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李莲花紧紧箍在怀里,两人都蜷缩着被裹在海月当中。
四肢传来阵阵刺痛,是被海月蜇刺的伤口,方多病仰头,看见海月的触须正在往李莲花的口中探,就和那些女子一样。李莲花中的毒素或是比方多病重,又或是和他体内原本的毒相辅相承,所以仍是昏迷不醒,已有三四根触须已经撬开他的嘴,钻了进去。
“咦?!”方多病大惊,从李莲花箍紧的双臂间,用尽全力拔出双手,一把抓住触须。他的手掌太小,合拢了才能抓住两根,揽到一处用下巴压住,空出一只手去抢更多。
海月的触须滑不溜手,而且力大无穷,察觉受到阻拦,更是疯狂扭动着挣脱,往李莲花的脸上胡乱撞着。
“不行!不——行!”方多病咬紧牙关,用了吃奶的力气,脚蹬着李莲花的腿,一踩一滑,最后竟想用自己挡在李莲花的面前。脑袋拱到颈窝的时候,手上脱了力气,呜咽着做最后的挣扎,突然一只手探到他背后。并拢食中二指,拇指小指夹着无名指捏在一处,以金光诀翻转手腕,朝前一推。
整只海月充了气一般鼓胀起来,所有的触须立时往后退缩,方多病一抬眼,如愿看到一双眼,欢喜地喊道:“李莲花!”
李莲花摸了摸被撑得发红的嘴角,不屑又自嘲地笑了笑,顾不上说话,腕间刎颈弹出。两指抹过剑锋,鲜血到处,蓝光莹莹,只随手一挥,海月便被撕成两片。
两人从半空摔落,因是在海水中,李莲花落地时翩然自在,方多病摇摇晃晃,也不过跌了个屁股蹲。还来不及爬起身,便看着树藤上的海月祈求道:“李莲花,李莲花,也救救她们——”
自不必说,哪怕她们只是观里的幻影,李莲花点点头,叮嘱他道:“在这等我。”言罢,纵身拔地而起,将指尖还未干涸的血抛洒到半空,以此为墨,以剑为笔,天地作纸,咒起时急,咒停时缓,身势翻飞,竟在空中长滞不堕,念罢“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悬浮的咒符化为一阵金雨,雨又化为剑气,将树藤上的海月纷纷斩下。
包裹着女体的海月们落在地板上,如幻如露,噗的一声消散,无影无踪,仿若她们的生命,化为一声急不可闻的叹息。
方多病隐约听见有人在道谢,很多人,但却说不清声音从何而来。
他们最后在大树的背后找到李殊文,她呆呆地歪倚着,手上的锁链居然还在。
李莲花走上前,斜斜抬起手里的刎颈,道:“得罪了,李姑娘。”
“不。”
“嗯?”李莲花抬眉。
“不——”李殊文迟缓却坚定地坐起,一抖手扥直了锁链,“我自己的枷锁,我自己挣脱。”
李莲花微微一怔,随即长剑背手,正色道:“李姑娘所言极是。”
李殊文接他的刎颈,而是生生剥脱了手掌上的皮肉,从锁链中抽身。方多病一直蹲在她的身旁,一边呼呼地吹气,为她鼓劲。被撕离的血肉,折断的掌骨,与挣脱的锁链相比不值一提。
在她喘息之间,方多病起身问李莲花道:“这是她的观吗?现在我们能出去了吗?”
“她是人,人类是没有观的。”
“咦。”方多病还以为和上一次一样,解开心结便是破解观的钥匙,没想到这个观压根不是李殊文的。“可是——”
“嗯。”李莲花明白他想说什么,这里所有的回忆都与李殊文有关,不是她,也必然是与她相交深厚之人。
“哎,那个心灯和尚呢?”方多病忽而察觉少了一人,如果说横寄白已经在幻觉中被杀了。
“看来,我们还要向上走。”李莲花道,抬头看看高不见顶,失去了海月显得有点萧条的巨树,问李殊文道:“李姑娘,你说呢?”
“要。”李殊文从几欲昏厥的剧痛中缓过气来,“我一定要找到我娘。”
“那么,便走吧。”
“走吧。”方多病跟在一旁附和,说完纵身一跳,也不过半人高,扑上去抱住李莲花的腰,顺着腿就要往上爬。
“嗯?”李莲花张开双臂,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太高了。”方多病眨巴着眼睛,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越是没有情愫之人,越是会卖乖看人脸色,因为他们无欲,得不到也无惧。李莲花思忖着自己这个年纪时会这样吗?自己好似只会把那个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又无可奈何。
想着,李莲花弯腰双手托起他的屁股,问道:“我是你的坐骑吗?”
“嘻嘻。”方多病勾着他的脖子笑。
“到背上去。”李莲花转手将他挪到身后,方多病老老实实的抓紧。确认李殊文也没问题后,三人踩着树干和藤蔓的蜿蜒往上爬,路途倒没多难,除了方多病话多了一些,一会儿担心离儿找不到自己焦急,一会儿吵着要拜李莲花为师,学了道术以后替人消灾解难,也不至于饿死。
“拜师?”李莲花没有回头,只轻轻喘息着提防四周,毒性已经透了肺腑,这一路颠簸过来,属实颇觉吃力,但还是哂笑着道:“那可是要磕头敬茶的。”
方多病倒是机灵,立刻埋头在他肩膀上磕了三下,道:“拜了师,以后可就不能丢下我了。”
李莲花想应声,也确实张开了嘴,最后却还是嗫嚅着道:“好个投机取巧的小狐狸,这也算么?”
“不算吗?不算吗?那你先教给我嘛。”方多病的脑袋忽左忽右地围着李莲花戏闹。
说话间,他们已经攀上了树顶,李莲花回身拉了李殊文一把。她的手上简单地包扎着布条,坚持爬到着,已经被血浸透了。树顶有一截短窄的石坡,顺着坡道,越往上越是黢黑一片。脚下坡度减缓,李莲花一迈步,察觉到已经踏上平层,但是这第三层有多大,又有些什么,是一丁点也瞧不见。
但是挤进人鼻腔的血腥和腐臭味,都彰显着凶险,李莲花便没有将方多病放下来。
“李莲花,我什么都看不见。”方多病贴着他低声耳语。
“别担心。”
“你听——”方多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边说一边极力抬起头来,从不知多深远的漆黑高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撕扯和咀嚼声,咀嚼之间还有汁水淋漓之声。“是什么?”
李莲花摇摇头,不知发出声音之物在高处,还是它高大如斯,现下只能先想办法找到烛火。李莲花侧身动了动耳朵,听见李殊文跟着踏上来,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或许是因为害怕,人之常情,李莲花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提醒道:“李姑娘,不要走散比较好。”
李殊文没有应声,但却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李莲花便没有多说。
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两根燃至一半的蜡烛,李莲花指尖抚过,幸好烛芯还在。即便没有火,点燃它倒是简单,高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喘息声并不粗重,间或还伴随着轻微的一声啜泣。
便是那声啜泣令李莲花遍体生寒,是的,比之任何,这一声啜泣更是火海炼狱,李莲花隐隐猜到了什么,乜了李殊文一眼。她也已经走到近前,无意的碰撞中,李莲花察觉到她在剧烈颤抖,喉咙里还压抑不住的唔哝了一声。
“唉。”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合拢两指,口念雷火咒,手腕一翻,指尖已经捏了一团火苗。
“不要点!!”李殊文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喝道。
“李姑娘。”李莲花并不劝阻,只是唤了一句,由她自己决定。
方多病趴在他背后,倒是探出脑袋说了一句,“可是看不见,就没有办法找你娘亲哦。”
或是被方多病说服,李殊文的手掌略松了松,可等李莲花的指尖雷火触到烛芯,她忽然一巴掌打翻了烛台,厉声吼道:“别点!!我让你别点!!”
【夷/花方】谁把老公养在手机里(8)
提醒:OOC,花方,虚实结合,有穿越,养成文,但是,方多病养李莲花。
-------------------------------
李莲花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他若喜欢一个人,便什么也不怕,喜欢了会直接当面说出,从不犹豫,更不会去想对方若不喜欢他该如何。
毕竟,那时候他还是李相夷,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总有那份自信,能让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他,虽然他喜欢的人很少。
江湖人都说李相夷冷峻孤傲,轻狂不羁,说他嫉恶如仇,不好相处。可没多少人知道,李相夷其实也很容易结交,他喜欢漂亮的人,见之能让他心情愉悦,但更喜欢善良坚韧讲义气明是非的好...
提醒:OOC,花方,虚实结合,有穿越,养成文,但是,方多病养李莲花。
-------------------------------
李莲花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他若喜欢一个人,便什么也不怕,喜欢了会直接当面说出,从不犹豫,更不会去想对方若不喜欢他该如何。
毕竟,那时候他还是李相夷,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总有那份自信,能让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他,虽然他喜欢的人很少。
江湖人都说李相夷冷峻孤傲,轻狂不羁,说他嫉恶如仇,不好相处。可没多少人知道,李相夷其实也很容易结交,他喜欢漂亮的人,见之能让他心情愉悦,但更喜欢善良坚韧讲义气明是非的好品性。徒有美貌皮囊的歪门邪道,反而让他更加厌恶。
所以他对阿娩一见倾心。
他的喜欢也是轰轰烈烈,从不遮掩。
可他却没想到,阿娩原来早就有意与他分手。
在他因为失望难过离开四顾门后,一开始也曾试图去想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可很快,饥饿,疼痛,仇恨这些感受,就将他那些来不及细思的想法通通淹没。
在他最狼狈麻木的时候,方多病出现的。这人的出现是那般神奇,很快就占据了他的眼睛,他的思想,他的心。
可李莲花不能确定自己的喜欢里是否掺杂了对方多病的感激。他怕自己的喜欢不够纯粹,更怕他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就有一群人敲开了门。
来的是三个年轻人。一个托着个巨大的行李箱,另外一个左手右手各拎着两大袋标着华彩楼的环保布袋,剩下一个则抱着个果篮和一束红玫瑰。
这三个人一进来,方多病就立马凑了过去。
能看出来他们四个确实很熟悉。
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他们,也没主动去打招呼。
他其实见过这三人,他们就是在他来之前,一直和方多病住在一起的三个“同窗室友”。
不过,之前李莲花只能隔着两个世界窥视,这次却是第一次正面见到三人。
看起来,都很普通。
那三人一边熟稔地和方多病说着话,一边也在用眼睛偷偷瞟着病床上的李莲花。
看到李莲花也在打量他们,赶紧礼貌一笑。
然后这三人就转个身凑到方多病身旁,自以为小声地讨论起来。
室友A:“小方啊,床上那帅哥就是你老公?”
方多病:“不是!这事我空了再和你们说!”
室友B:“害什么臊啊,就算你出柜了,兄弟们也会一视同仁的。不过,你对象头发怎么那么长?他搞艺术的?”
方多病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李莲花从不搞艺术,人家是“剑神”:“没有……他……他是学体育的。”
室友C有些惊讶:“体育生啊!天啊,小宝你这小身板吃得消吗?不对,他是你老公,怎么他躺病床上,你还活蹦乱跳的?难道,你才是……”
室友B:“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里是神经内科,又不是肛肠科。而且人家都说了是小宝老公,你分不清1、0吗?那还写什么代码?还有,小宝,不是哥们想说你,注意一点啊……听说盖子花头都多,当0又辛苦,你……不然回头吧,系里喜欢你的妹子也挺多的,你这样,我都没办法跟阿姨交代了啊。”
方多病:“……”
室友A:“就是就是,阿姨请我们吃大餐,我们怎么能看你成基佬!”
方多病:“你们……你们别再胡说八道了,他会听到的!”
室友C:“这么远,咱们声音这么小,他怎么可能会听到?再说,我们哪里胡说八道了?电话里人家可都说了是你老公啊,还说你在睡觉,不方便打扰,手机都在他手上了,我们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
方多病无奈:“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他根本就不懂老公是什么意思。”
室友B:“真的假的?我不信。”
室友C:“还能有这种奇葩?你男朋友看着也不像傻子啊,那你叫兄弟我一声老公试试,看看他什么反|应。”
方多病狠狠瞪了提议的室友,正想把这仨怨种赶走,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他一转头就看到李莲花正捂着嘴,咳的脸都白了,顿时吓得心脏狂跳,丢下室友三人跑到床边,一边给人顺背,一边着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咳了?还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李莲花摇摇头,又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只是他脸色看着确实又白了几分,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似乎强忍着难受,拉住方多病的胳膊,有气无力道:“我……我无事,只是有些口渴,还有些冷,有没有酒水,我想暖暖身子。”
方多病一听这话,急的嗓门都大了几分:“生病了喝什么酒!口渴了有饮料还有鱼汤,冷的话,我一会儿把空调打高一些。”他一边说一边从室友们带来的外卖盒里翻找,找到一份用保温盒装着的大碗,上面写着野生黄鱼汤,摸了摸汤还温热,便拿着勺子,一勺勺地喂给李莲花喝。
旁边三个室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看到方多病喂了那人几口鱼汤后,对方叹了口气说自己鱼汤最近喝多了,有些喝不下,方多病就又去拆鲜榨橙汁,插上吸管喂给那长发男人。
这看起来哪里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分明就是他们想的那样啊。唯一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的,就是他们的好兄弟方小宝明显被对方拿捏的死死的。
昨天为了人夜不归宿不说,今天还请假过来陪床。又打电话让他们这三个室友,当外卖员兼跑腿小弟的,叫他们过来送衣服不说,还要求他们去华彩楼帮他订一份外卖。
虽然方多病给他们塞了卡,让他们在华彩楼也吃一顿后再来,可他们和小宝是什么关系,这人又是……
算了,人家是男朋友,比不了。
三人又看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了。他们几个直男见不得两个男人亲亲我我,甜甜蜜蜜的样子,特别其中一个还是他们天天见面的室友。
他们正准备偷偷离开,李莲花却突然开口问了句:“小宝,你不介绍一下你这几位朋友。”
他这话一说,方多病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差点把他们仨给忘了。连忙起身给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只说三人都是他室友兼好友,他说到好友两个字时,莫名就想到李莲花说的那句,你有几个老公的话,脸莫名其妙又红了。等介绍李莲花的时候,他又打起了磕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编比较好。
李莲花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开始胡说八道:“在……我叫李莲花,是云隐山莲花镇莲花村人士,因家乡偏僻,我得了病,无药可治,才来到这里。我与小宝也是好友,只是,我和你们不一样。”他说到此处停了一下,抬头看向三人,目光沉静,嘴角带笑:“我身体不好,总是要麻烦小宝来照顾我。”
他说完又咳嗽了两声,那三人若莫名怵得后退了半步。
李莲花的话听着明明很普通,三人也没听出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自己脊背发毛,浑身难受。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就开始找借口,三人都说下午还有球赛,他们得回去看比赛,然后室友A丢下那束红玫瑰花,说了句:“祝你们百年好合”,就跑了。
他们一走,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方多病也没多想,将剩下的饭菜都拿出来,和李莲花凑在一起好好吃了一顿。
下午,他又陪着李莲花去做了一些检查。医院里除了输液,李莲花基本无事可做,两人便只能一起看看电视,讲讲常识。
谈到金钱货币的时候,方多病简单给李莲花解释了一下,他们这人民币相对于古代银子,大概是多少。
比如,三千的人民币可以换大概八两左右的银子,而他们中午吃的那三菜一汤的外卖,就有三千多。
一顿饭吃八两,曾经当李门主时,也没有这么阔绰的李莲花,有些不淡定了。
于是,晚饭在李莲花的坚持下,他们便吃上了医院二十块的盒饭。
这盒饭当然不怎么好吃,但也不算难吃,好歹和李莲花做的那饭比起来,也是好太多了。
夜里,方多病自然也没回去,他们住的vip间虽然是套间,可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外间是组合沙发,陪夜的人就只能睡沙发上。
李莲花还记得方多病说过沙发不能睡人的话,就开口让方多病和他一起挤挤。
可病房里的床为了方便推拉,都是标准的单人病床,两个大男人实在不太好挤进去。
方多病那时候那么说当然是忽悠李莲花,他自己的床大,睡两个人没问题。可现在没有床,沙发他也没什么睡不得,反正只用坚持几天,他能忍得。
可到了半夜,客厅外面就传来重重的跌落声,然后就是窸窸窣窣有人摸索地面的声响。等声音平息下去没过多久,又是咚的一声。
李莲花起来走到客厅,就看到昏暗的夜灯下,方多病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走过去轻轻把人抱起来,放回沙发,可没过多久,这人就又滚到了沙发边缘。
这沙发其实不算窄,一个人睡上去原本绰绰有余,可惜,方大少爷显然是大床睡习惯了。
李莲花只看了一会儿,眼见方多病又要往沙发下掉,便长臂一揽,翻身躺在了对方身旁,将人稳稳地围在了自己后沙发中间。
沙发也没比病床大多少,两人挤在一起,十分拥挤,甚至他们的呼出的气息,都时时刻刻交织在了一起。
李莲花手上还有留置针,就随手搭在了身旁人的腰上。
等护士进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相互依偎,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不过,身在医院,什么奇葩人她们没见过,尽职尽责的检查了一下李莲花的情况后,护士就赶紧出去了。
等到了早上,另外一个护士又过来抽血输液,李莲花还抱着人,见到护士,才从沙发上起来,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方大少爷还在呼呼大睡,直到被闹钟彻底吵醒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抱着睡了一整晚。
白天,方多病还有课,他昨天请假一天,今天实在没办法再逃课了,不得不回到学校。临走前,他怕李莲花觉得无聊,努力教了对方该怎么使用手机和平板,还给对方申请了绿泡泡软件,指导李莲花有事没事都可以用语音或者音频视频通话联系他。
简单安排好后,他就离开了医院。只是经过护士台时,方多病总觉得所有护士姐姐都在看他。
而留在医院的李莲花,输了半天液后,毒素又去了三成,内力更是恢复了不少。
中午方多病还特意开车过来送饭。虽然李莲花对吃的并不挑剔,可方多病怕医院的食物营养不够,便在家里做好了送来。吃完饭后,他再回去上下午的课,晚上又过来陪夜。
如此连续几天,同学们纷纷觉察出了不对。毕竟方多病下课就没影,上课还踩点来,班级活动社团活动最近都不去了,白天在校的时候,还总捧着手机傻笑着打字聊天,最关键的是,平时一天最少换一套衣服的大少爷,现在两天才换一次衣服,有时候来得晚,头发都是塌着的,明显没仔细收拾过。
这种状态的男生,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就是谈恋爱了,看方多病那天天掏手机看的样子,八成是谈了。
方多病长得帅,性格好,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有钱大方,还乐于助人,修养很好。所以班里暗恋他的人不少,甚至不止他们班,隔壁班其他系的都有。
如今看到暗恋的对象似乎陷入热恋,不少人都想知道对方是谁,他们还有没有机会,所以最近去找方多病室友打探敌情或者吃瓜的同学也很多。
可惜,那三人虽然每天凑在一起讨论或调侃方多病,但是对外却口径统一,一律都是回复不清楚不知道,奈何他们虽然守住了,架不住当事人毫不遮掩,暴露人前。
因为三天前的周三,李莲花就出院了。满打满算下来,他住院了整整六日。
其实第四天时,李莲花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完全清除了,不过是被迫多留了一两天观察情况。
这两天里,副院长又带着自己的学生一批批的前来围观,甚至其他科室的医生也跟着来了。
毕竟李莲花毒解了后,因为内力扬州慢的缘故,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的比平常人快很多,而且他这病一好,容貌气质都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五日,李莲花这病治的堪比整容,原本这人看着面色惨白发黄,看着病殃殃的,眼里还总是带着几分憔悴,如今痊愈后,这人身上的病气一扫而光,整个人看着精气神特足。
加上李莲花本来生得就英俊,又和方多病一样,都是一米八几出头的大高个,之前还略微有些弯腰驼背,现在整个人站坐板正,仪态潇洒,站在人群中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方多病那天因为开心,还特意给李莲花打扮了一番,给人选了一套墨绿色的缎面衬衫,配了一副金丝边装饰眼镜,长发拿同款的绿缎带绑着,看着又斯文又冷峻。出医院门的时候,引得不少人回头注目。
然后两人回公寓前,方多病又兴奋地拉着人去学校附近最大的综合体逛了一圈。大少爷跑了十几家他常去的店,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就这毫无顾忌的样子,自然会被不少同学看了个正着。
不过,大部分人还只是觉得两个人是好朋友,毕竟李莲花穿的都是方多病选的衣服,看着也是肩宽腿长的帅哥,和方多病站在一起,大家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家世相当的好友。
可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多的学生撞见他们逛街,还有人在他们小区门口看到他们一起出来又一起回去,次数多了,才确定他们估计还住在一起。
方多病白天上课,下课了就回家,回宿舍的次数越来越少,隔壁几个宿舍的人都知道,这些也都瞒不住。
加上他和李莲花还经常一起逛超市,一起买菜,买生活用品。方多病更是为了陪李莲花,怕他一个人在家寂寞无聊,连周末社团活动都一个不拉的拒绝。
他这副模样,自然越来越多人怀疑,觉得他是真的恋爱了。恋爱的对象,还是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班里的人知道,学校里的人自然很快也都知道了。
更有人偷拍了他带着李莲花去逛街的照片发在学校论坛上,本意是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方多病的性取向。可照片上两人的样貌都太过打眼了,加上整张照片氛围感十足,里面方多病拿了两个甜筒,一个递给旁边的长发男人,一个自己举着小口舔了舔,可长发男人却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侧头直接咬了一口。
照片就定格在李莲花咬着方多病手上冰淇淋,而大少爷垂头瞪大眼睛,脸庞还有些红晕的一瞬,看着……真跟电视剧海报似的。
这年头,十个人里九个都是颜控,加上学校里认识方多病的人确实挺多,谁还管贴主问的破问题啊,帖子下面一群舔颜的。
很快这帖子飘红后,又有人把照片转发到了社交媒体。没想到,这一下,这照片又火了。更多人看到后,纷纷加入到舔颜大军里,还有人在评论区看图写话,发起了代餐同人文。
方多病接到自己小姨电话时,才知道网上还有他和李莲花的照片。
何晓凤很生气,气得嗓门都比平常大了好几倍,逮着方多病就是一顿骂,最后又苦口婆心劝道:“我和你妈从来都不反对你大学谈恋爱,咱们家也不流行什么联姻,不然早就给你安排相亲了,可是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吧?我找人打听过了,你们现在是不是同居了?这人是不是你前段时间给我说的那个无父无母没学历还得了重病的朋友?小宝,帮人可以,可你不能被人骗了把自己搭进去啊!”
方多病一听这话,有些不服气:“李莲花他不是骗子,而且他病都好了,人也很好!”
“那他是不是无父无母没学历?”
这话方多病没办法反驳,毕竟一个古人哪里有学历。
见方多病沉默但是不愿意认错,何晓凤更生气了:“你喜欢男人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帮你做你|妈|的工作,可这种来历不明的男人不行。”
“小姨,我都说了他不是来历不明,我和他的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干嘛天天住在一起?既然你这朋友病都治好了,怎么还不回家?”
“他无父无母,哪里有家?”
“没家你就要收留他一辈子吗?你那小破公寓不就一个房间一张床吗,他要实在可怜,你给他找个酒店出去住,小姨出钱。”
方多病一听,不假思索地立马反驳:“不行!他……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只认识我,他……他是我养出来的,我养他一辈子又怎么样?又不是养不起,小姨你别管了。我挂了!”
何晓凤一听外甥这油盐不进的话,然后听到嘟嘟嘟的忙音,发现自己还真被挂了电话,当即就怒了,马上找助理定了机票,准备今天就去会会那骗她外甥的男人。
今天正是周四,方多病因为有课,家里就剩李莲花一个人。他被他小姨一顿训后,才去网上查到了那张火了差不多一星期的照片。
抛开这张照片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不说,这图拍的倒是挺好看的,还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让他脸红心跳的氛围。
方多病倒是没太生气,也没想过找贴主和社交平台上的博主删图,一来这么久了,这图片早就流传的到处都是,删了源头估计也没啥用。二来,反正她小姨都看到了,后面估计都不用他动手,会有人替他解决的。他倒是有些想联系原贴贴主,拿到照片原图,他想把这张照片偷偷打印出来,放到相框里当做纪念。
方多病也就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如带李莲花一起去约个艺术旅照,就没把这些事挂在心上。
下午他只有一节课,上完课后,他又像往常一样,顺便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菜回去。
只是,他刚出了电梯门,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裙身材妖娆的美女。
对方看到他,三两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看到他手机拎着的东西,撇了撇嘴问道:“哟,方大少爷这还买菜过起小日子了?看来那男人倒也还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会做个饭。”
方多病挠挠头,饭当然是他做,李莲花那个厨艺,基本只能管饱,实在没得吃的时候,可以吃一下,他能做饭,就没必要吃那个受苦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总觉得说出来小姨对李莲花的印象会更差,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当然,他厨艺可好了。小姨,你干嘛突然跑过来?”
何晓凤睨了他一眼:“来看看你小子被人骗到什么程度了,别说了,快开门,我脚痛死了,我在这里站了快二十分钟了,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回应。原来你不在家啊,你那男朋友也不在家吗?他不是没学历没工作吗?他……喂,小宝?你干嘛?”
何晓凤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方多病脸色大变,手一松,手里拎着的袋子掉了一地。然后着急忙慌地去开指纹锁,开门后,三两步冲了进去。
何晓凤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跟着拖鞋进屋后,就发现方多病疯了一样在客厅打转,
过了一会儿这人又跑进卧室,接着是卫生间,衣帽间。
等他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才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何晓凤看他这表情,忍不住问了句:“小宝,你在找什么?”
方多病抬头,难受的不行,“他走了……不在了……小姨,我今晚还想给他做莲藕排骨汤的,他说想吃甜点,我还给他买了提拉米苏,买了奶糖。可他怎么就不见了?他走这么突然……钱都没带,衣服也没带!怎么办啊?”
何晓凤一听外甥这话,满心槽点想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比较好,尤其看到方多病那快哭了的伤心样子,只能努力忍着,但还是小声吐槽了句:“这人说走就走,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还有,小宝,他人都走了,你居然惦记的是没给他做莲藕排骨汤?我和你妈可是都还不知道你会做饭呢?你这小子真是……傻得不行了,学习上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谈恋爱还学小姨一样恋爱脑啊。不过,他没带钱又怎么了,我看照片里他也有二十岁吧,既然以前能活现在也肯定饿不死。”
“以前……对了!”方多病听到她这话,赶紧掏出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个他好久都没点开过的游戏图标。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久没打开了,这破游戏卡的不行,转了好久,进度条才读完,这次洁面上出现了一个logo,上面写着莲花楼三个字。
他点开进入,便看到一座小楼。楼顶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楼门口正坐着一个男人在择菜。
方多病兴奋地点开对话框想叫一声李莲花。
可字刚输入完点击发送,就收到一条弹窗提示:【亲密值已清零,暂时无法发送。】
他又赶紧去商城,想买点吃的送过去刷一下亲密值,结果打开后,发现商城里所有物品都换成了亲密值价格,他一件东西都买不到。
至于之前那个充值界面,已经没了。
————————————————————
现在的花更接近李小鱼,后面年龄差会慢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