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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栀年华【两岸/幼驯染】上
●全文5w3，很长，lof超过5w发不出来，所以分了上下。
●含有原创人物，两岸幼驯染设。
Summary：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在淌过青栀年华，走过大半的人生后，才知道青梅竹马，一塌糊涂。
《青栀年华》
一、
小宋第一次见到刷妹还是在她爷家的外院里，那会儿她只是十来岁的丫头片子，蹲在门外的石墩子上啃着一块西瓜。二胖在她身边巴巴地看着她，小宋理也不理，看着胡同口那几个新搬来的外地人，大中午吵嚷的热闹，隔得远，小宋听不见那群人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一个穿的小红裙子小皮鞋，头发绑成马尾，站在人群里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西瓜水眼看淌了一下巴，小宋甩了甩手，站起来跺了跺脚，又抢了二胖裤子布袋里...
●全文5w3，很长，lof超过5w发不出来，所以分了上下。
●含有原创人物，两岸幼驯染设。
Summary：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在淌过青栀年华，走过大半的人生后，才知道青梅竹马，一塌糊涂。
《青栀年华》
一、
小宋第一次见到刷妹还是在她爷家的外院里，那会儿她只是十来岁的丫头片子，蹲在门外的石墩子上啃着一块西瓜。二胖在她身边巴巴地看着她，小宋理也不理，看着胡同口那几个新搬来的外地人，大中午吵嚷的热闹，隔得远，小宋听不见那群人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一个穿的小红裙子小皮鞋，头发绑成马尾，站在人群里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西瓜水眼看淌了一下巴，小宋甩了甩手，站起来跺了跺脚，又抢了二胖裤子布袋里的纸随便擦了擦脸，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男孩问道：“诶，二胖，那谁啊？”
二胖见她把西瓜吃的一点不剩，嘴一撅，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顺着她指的地方去看，看了也没用，他能知道什么，只能木讷地摇摇头。小宋心说这人真是什么也甭指望，好在她打小儿就不认生，顺了顺鸡窝似的头发，扔下二胖就颠颠儿地上前凑热闹。
小宋这丫头别的不说，讨那些个叔叔阿姨喜欢是一套一套的，她活泼大方嘴又甜，三俩句给人拿下。外地阿姨朝她笑，把身旁的女孩往前推了推，“舒华，跟姐姐打个招呼。”
小宋看着女孩，她似乎是认生，听了妈妈的话打了招呼后也不说话了。小宋挠了挠头，二胖这会儿也过来了，他也问了个好，大概是孩子多了，正好大人们要忙事，便让女孩和她俩一块儿去玩，在新地方认个朋友。
小宋倒是乐意，这附近和她差不多同龄的只有个二胖，虽然二胖也算她好哥们儿，但小宋就爱和小女孩玩儿，偏偏还找不找，让她时不时大晚上就坐在门墩子上惆怅，心里琢磨着月亮送她个姐们儿，没想到这会儿还真送来了。
女孩最开始话不是很多，小宋一个人叭叭个没完，北京人说话又快，“舒华”念着念着就成了“刷”，大概是觉得这么叫也方便，也可能就是为了套近乎，小宋直接搭上人家的肩膀说：“刷刷，刷妹，以后我叫你刷妹吧？你看打这儿到最南边那块儿，都是我地盘，随便野！”
小宋嘴上胡乱吹牛，二胖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刷妹揪着红裙子的边角，点了点头，对小宋心血来潮的称呼似乎是没有异议。
小宋歪了歪头，烈日照的她后背汗涔涔的，刷妹站在她面前白的几乎要发光。
她想，刷妹这小丫头，好像不太爱说话。
刷妹刚来北京的时候因为口音和别人不同，被同班几个好事儿的人指着笑，她那会儿年纪小，对环境又陌生，心思有些敏感，几次下来便有些不爱开口。
小宋算是她搬来新地方交上的第一个朋友，这全靠对方的死缠烂打，才见了一面就开始跑到她家门前喊她。刷妹从院子里往外看，小宋还是那一头熟悉的鸡窝头，她穿着背心和短裤，二胖在旁边啃一只棒棒糖。
刷妹有些拘谨，她跟门口的女孩问了声好，然后回去问了一下妈妈，这才换上运动鞋跑了出去，一出去就被小宋攥住手，塞给了她一根和二胖差不多的棒棒糖。
“给你买的，”小宋说得理所当然，攥着她的手说，“走啊，带你玩儿去。”
那时候几个小孩儿在周围玩玩疯跑的抓人，小宋教她丢沙包和踢大锅，刷妹学得快，她咯咯笑着，热的额上出了一层汗也浑然不觉。
附近有一颗歪斜大树，小宋大概是看的手痒，她招呼两人，拍了拍手说：“唉，我爬一个给你们看看。”
二胖对此见怪不怪了，他悄悄跟刷妹说小宋每次都得掉下来摔个屁股蹲，结果这话被一旁摩拳擦掌的女孩听了个正着，她指着二胖喊了一声，“二胖你少胡说八道啊，我给你一棒槌！”
二胖做了个鬼脸，刷妹却是有些好奇，她看着小宋长手长脚地攥着树干，猛地一窜，还真给她窜上去一块。这下大概是北京人自己也没想到，她舒了一口气，微微回头得意道：“怎么样，厉害不？”
话音刚落，刷妹这边还没来得及惊讶，扒着树的小宋也不知道是因为分了心还是哪里没踩住，手脚一个泄气，啪嗒一下跌了下来。
这一下看着就摔得不轻，小宋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哎呦我.....”
二胖在旁边一副“我就说吧”的模样，刷妹则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头上的花色小卡子一颤一颤，像一只跳跃的蝴蝶。小宋兀自疼了片刻，大概也觉得太是尴尬，脸微微有些发红。
刷妹这时候却说话了，“快起来啦，地上好脏。”
小宋挠了挠头，见刷妹朝她伸出手，也没别扭，攥住那只手就站了起来，结果刚站起来又像是看见什么似的，转而拍了拍手上的土在她面前再次蹲下。
“你鞋带开了。”
刷妹闻言眨了眨眼，她直直地站着，低头便看见小宋玩的有些散开的头发和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小宋手指动得飞快，她帮女孩系好鞋带，再抬头，“以后绑完了塞进鞋里，那样不容易开。”
刷妹没说话，她点了点头，对面的北京人跟着她沉默片刻，旁边的二胖疑惑地在她俩中间挥了挥手，小宋于是又笑了。她想揽上对面的女孩，却反应过来自己胳膊上还有土，便只好作罢，只煞有其事地叹口气，说：“刷妹，你为什么就这么不爱说话呢？也不跟人聊天儿。”
刷妹闻言憋了憋，像是有话要说，结果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小宋倒也没太在意，她那会儿还以为刷妹性子就是这样软乎乎的，长得又乖。小宋天生就喜欢漂亮姑娘，她心说——哎，算了，不爱说话就不爱说吧，反正有自己罩着她。
大概是动画片看多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热血在心里沸腾，小宋拍了拍刷妹，道：“不爱说就算了，不过你说话声调挺好听的。”她说：“挺有意思，像电视剧里女主角的声儿。”
刷妹心里一颤，等到反应过来，小宋已经再次攥着她的手，和二胖一起准备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很短，刷妹感受着小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掌，腕子上还有些土渍。裤子布袋里有东西一颠一颠的，刷妹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小宋叫她出来时塞给她的棒棒糖。
棒棒糖是橙子味的，刷妹看着橙黄色的包装纸袋有些跑神儿，前面的女孩回过头来，见刷妹正对着一根糖发呆，二话不说把糖拿了过去，她利索地咬了个口，三两下把纸袋剥下来，顺势塞进了刷妹的嘴里。
“吃吧，给你剥开了。”
小宋朝她抬了抬下巴，刷妹的腮鼓起一个小包，甜滋滋的橙子味儿在口腔散开，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咕哝着说：“...谢谢”
小宋大概是觉得她呆呆的挺有意思，笑了一下，“客气！”
刷妹用空着的手拿住那根糖，小宋一边牵着她等红灯，一边跟旁边的二胖侃大山。
刷妹抿了抿唇，无意识地紧了紧被握着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这个傍晚随着远处黄漫漫的天空变成了橙子味儿。
刷妹家里有不少碟片，各式各样，大部分是日本那边的动画，小宋知道了以后得空就去刷妹家里蹭碟片看。
那时候不论是少女动画还是热血动画，小孩子都能乐呵呵地看，两人经常看着看着就笑做一团，这一下就忘了时间，回过神来都大中午了，刷妹的妈妈便会给宋妈打个电话，让她留在刷妹家里吃个饭。
次数多了宋妈也不好意思，教训自己这倒霉闺女让她别成天给别人添麻烦，小宋嘴上应着，心里却是压根没听进去。她觉得刷妹的妈妈是她见过最温柔的阿姨，说话也温柔，笑容也温柔，做的饭也花样繁多，时常让她乐不思蜀。
刷妹自从和小宋做了朋友，渐渐的也不再害怕说话了，在学校里朋友慢慢多了起来，甚至于小宋有时候约她出去玩的，刷妹都会说对不起啦，有人率先约了我出去。
小宋听了往往就挠挠头，或是沉默一会儿，小脑袋瓜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刷妹怕她生气，又把脸埋得更低了，那会儿她性子软，小宋瞧着她鼓出来的脸颊肉，心想这可真像街头糕点铺子里摆的那些白墩墩的江米糕，伸手便不客气地捏了一把。
刷妹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没讲话，小宋装作自己很酷的样子，噘着嘴“哼”了一声，又弯下身去给刷妹紧了紧鞋带。
随后她起身，伸手拍了把刷妹，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模样，说：“去吧，小刷！”
刷妹被逗得发笑，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一溜烟就没了影。小宋在身后看着她，觉得心里高兴，酸倒是也酸，不过还是高兴更多。她寻思着自己这也是心胸足够宽广了，便抱臂道：“这小没良心的，跑得这么快。”
“你不乐意舒华去找别人玩儿吧，”二胖那会儿年纪小，想啥说啥，“还装呢。”
小宋这小暴脾气，转头便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你找揍是不是？”
二胖不服地嘟嘟囔囔，“明明就是....你光知道欺负我...”
“哎呦我——”小宋说着就要掏家伙事儿打人，二胖连忙撒丫子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小宋在后面指着他，学着那会儿在电视上看来的西游记喊道：“呔，纳命来！”
后来这事儿被二胖拿出来说，控诉小宋的凶残，刷妹听了直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她拉着小宋的手保证两个人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小宋还没来得及得意，二胖又凑过来说那我呢？
小宋朝他做了个鬼脸，刷妹在一旁说：“你也跟我最好啦。”
二胖又乐开了，他说：“咱们三个最好。”
小宋叼着狗尾巴草吹了口气，点了点头。
“咱们三个最好！”
二、
小宋骑着单车转过一个弯儿，在校门口看见了推着车子和同学聊天的刷妹。
她喊了一声“诶！”，等到女孩回头便抬起手大幅度摇晃了几下，还踮着脚跳了跳，像一只活泼的金毛。刷妹不由得发笑，她三言两语跟同学告别，推着车子来到小宋身边，说：“你今天晚了好多哦。”
两人中学时便不在同一个学校，小宋那会儿自己坐公车回家，刷妹则是父母接送，等上了高中两人虽然也不在一起，但好在学校隔得不远，加上都开始骑单车，便干脆约着一起回家。小宋的学校稍远一些，刷妹总归也不急，便在门口等她几分钟。
“跟别人换了天值日。”小宋随口道：“赶明儿她早去帮我扫叶子。”
“我怎么记得你上个周也没有扫叶子？”
“是吗？哎脑子不记事儿，那还不是早上得等你。”
“喂，你这什么意思，我早上明明起的很早啊。”
“你骑车子慢啊！要我说你就不如换我这种山地车，骑起来快多了……”
说着说着，却见旁边没了声儿，小宋转头一看，发现刷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靠边停了车子，正纳闷儿呢，刷妹倒是从身后骑了过来，车把上还有一袋栗子。
“我刚才看见有人在卖啊，我就买了一袋。”她说着还从纸袋子拿出一块递给小宋：“我尝过了，味道有够赞。”
小宋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最后她默默接过刷妹手上的栗子，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儿？我自己骑半天一看人还没了。”
“我明明跟你讲了，”刷妹闻言瞥她一眼，理直气壮道：“你自己耳朵有问题怪谁喔？”
小宋瞪大了眼：“你哪儿说了？我半句也没听见！”
“就是因为你自己一直在讲讲讲，才听不到别人讲话。”
“哎呦我——”小宋一拍车把，像是要跟刷妹理论理论，结果刚张口就被女孩往嘴里塞了个栗子，她条件反射嚼了几口，未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
“多吃东西，少讲废话啦！”
刷妹喊完，大概是觉得小宋明明不服却还在鼓着腮帮子嚼栗子的样子很逗，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正经模样也板不住。
小宋则是在心里默默惆怅，她想起小时候刚认识刷妹那会儿，小姑娘乖乖的站在一边，自己说什么都只会点点头应声儿，不像现在活像个来跟自己讨债的，老跟自己对呛。
惆怅了没一会儿，北京人又来了兴致，她咽下嘴里的栗子，对着刷妹晃了晃车把说：“赛车玩不玩？”
刷妹顿了顿，看了看周围，她们已经拐进了巷子，道路两旁都没什么人，但女孩还是摇了摇头，“不要，骑太快袋子会摇来摇去——喂！”
小宋压根没等她说完，一蹬腿就往前窜了大半，还不忘回头朝她喊：“开始啦！我领先！”
刷妹手忙脚乱地往前赶，却是无力回天。
小宋早早到了巷口，她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停下车子朝身后的人笑得嚣张，听着就欠揍，刷妹朝她挥了挥拳头，小宋朝她喊：“慢点骑，别摔了！”
刷妹没理她，她停都没停，高冷地骑着车子跟小宋擦肩而过，顺便还送个白眼。
小宋见她走的决绝，只能一边说着“诶等等啊”一边手忙脚乱骑上车子，赶上台湾人之后还笑说：“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刷妹故意挤她，不满道：“你怎么这么坏！”
看起来像是在生气，语气听起来却一点也不凶。
小宋于是又笑得开怀。
晚上的时候刷妹在桌边跟作业较劲，隐约听见窗边传来砰砰声，扰的人心烦，她忍了一会儿没理，结果那声音不依不饶，像是铁了心要等到她。女孩呼噜一把头发，终究是被烦的凑到窗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小宋那家伙在拿小石子儿砸她的窗户。
刷妹一把拉开，朝她压下声音喊到：“诶，你干嘛啦！”
小宋跟做贼似的，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前朝她低声喊：“你还有栗子不？我突然特想吃口栗子。”
刷妹闻言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你就为了跟我讲这个？”
小宋点点头，顿了顿，又说：“我妈说想吃什么就是缺什么，我这会儿真缺栗子。”
刷妹吐血，她举着拳头挥了挥，想要张嘴回她几句，却又觉得回了也没用，大概这就是切实的无语，她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底下的小宋还以为她没听清，又拉长音调说了一遍：“我——说——我——想——吃——栗——子.....”
“我早都吃光了啦，少来打扰我做功课！”
刷妹懒得听她讲完，她愤愤地打断小宋，伸手一把拉上了窗户，把烦人精抛到脑后。
小宋学习好，做题也比较快，晚上的时间便没有那么紧凑，偶尔还会跟宋妈出来在周围散散步，路过她家就会闲的没事儿用小石子儿敲她的窗户，每次找她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刷妹不像小宋那么擅长学习，习题集本来做的就比较慢，看见学霸小宋在自己楼下说些有的没的，心里只觉得更烦了。
她有时候怀疑小宋找她不是真有什么事儿，就像刚才非得吃什么栗子，哪儿就非得这时候吃了？显然是故意的。
她打定主意不理人，坐在桌前准备矜矜业业解题，乱码一样的数字在眼前铺展开，刷妹认真地算了算，又写了几个公式。说来也怪，不知道是因为数学题实在太磨人，还是刷妹天生忘性大，将将解完一个题，女孩心里那股子气莫名其妙就消了。
这种事倒也不是第一次，不如说她对小宋总是如此，上一秒觉得这家伙让人有点生气，下一秒又跟她玩儿一起去了，前后也没个几分钟。
栗子其实没有吃完，她带回家后给了父母，这会儿正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袋子里还有一些，她刚才那样跟小宋讲纯粹是不想让女孩再来扰她。
刷妹转了转笔，最后轻叹一声，穿上拖鞋出了房间。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剩下的栗子，刷妹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凑到窗边往窗下瞅了瞅，发现小宋早就不在那儿了，她撇了撇嘴，袋子里剩下的栗子随着女孩手臂的晃动发出声响。刷妹想了想，最后还是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夹子夹住袋口，然后把它放进了书包外兜。
第二天两人一起上学，在校门口分开时刷妹突然伸手拽住小宋的校服外套，正要骑车子往前窜的北京人被拽的一个趔趄，她吓一机灵，好险没跌下去，缓了口气才回头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刷妹从书包外兜拿出栗子扔给小宋，随口道：“那个…昨晚我发现栗子其实有剩啊，你还要不要吃？”
问着还要不要吃，袋子却已经扔到小宋怀里了。
小宋大概是有些发懵，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很快笑起来，摇了摇手里的袋子，高声道：“当然吃啊，谢了！”
说完就蹬着车子说了声拜，很快骑出了刷妹的视野。
这样急躁又赤诚，就是小宋的作风。
她的情绪回馈总是积极快活，或许她也能感觉出刷妹那些小小的别扭，但这些在北京人眼里就不是个事儿，也不会选择与女孩较什么劲，只会开心刷妹记得她想吃栗子，其他的不愉快全然不往心里去。
或许这也是两个人并不会真的互相置气的原因，刷妹想。
走进学校的时候碰到了班级里的好友，朋友与她并肩，笑说舒华今天心情很好哦？
刷妹嘴角轻扬，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刷妹不是爱跑动的性子，加上不爱喝水，晚上房间有时候干得厉害，第二天便会嗓子难受，妈妈为此嘱咐她好几次早上要接满水杯，她却还是转头就忘个干净。
小宋也知道她这个坏毛病，偶尔早上上学时听着刷妹嗓子声音不对，就会顺手把自己保温杯里的热水分她一半。刷妹最开始还说她去学校再接就好不用这么麻烦，小宋却睨她一眼，揶揄道：“就您这脑瓜子，够呛能记得住。”
刷妹被呛得摇头晃手，她“宋二饼、宋二饼——”叫了几声，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就被对面的人截了话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赶紧拿着！”
小宋把水杯扔给刷妹，刷妹手忙脚乱接过来，又被堵得没话说。
“我——”
“你什么你？”
小宋看她一眼，转而又自然地蹲下给她系上散开的鞋带，起身后就用一副‘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得意模样瞧着她。见刷妹鼓着嘴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囧样子，笑着给她紧了紧外套，手指点了点她的头，像教训小孩似的，语气得意道：“说你缺心眼儿，你还不乐意。”
刷妹闻言只是白她一眼，没吭气儿。
其实刷妹心里也清楚，小宋这人表面看着粗枝大叶，实际上却意外的靠谱，唯一的缺点就是嘴上不太饶人，有时候明明是关心对方，被她说出来就那么不顺人意。
按二胖的话说，小宋这就是爱撩闲，也就是欠儿。
小宋第一次听到二胖这样说她的时候抬手就捣了二胖一拳，语气威胁道：“二胖，你丫说谁欠儿呢？”
二胖这会儿其实已经不胖了，青春期的男孩窜得快，如今已经高出小宋一个头，长得也还行，有小姑娘暗地里喜欢。但小宋哪儿管这个，一日二胖终身二胖，称呼就不带改的。刷妹倒是没怎么叫过这个外号，她年纪比二胖小些，二胖姓周，她后来也就叫他周哥。
小宋打人那是下重手啊，周哥疼的捂着胳膊吸冷气，他喊这不就是手欠么！换来小宋又是“嚯嚯”两掌，打得他不敢说话了。
周哥打小儿被小宋这个北京恶霸压榨，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只能缩缩脖子走的离她远点。
刷妹在一旁瞧着他俩笑，周哥看见后挠了挠后脑勺，心里热热的。
刷妹从小就长得漂亮，如今到了十七八岁的尴尬期也还是那样好看，她五官清纯标志，天生皮肤细白，穿着简单的校服在人群里也是最打眼的存在。
小时候几个人一块玩儿还算好兄弟好姐妹，等长大了再玩在一起，有些微妙的情绪便会慢慢滋生，在心底蔓延舒展。
男孩儿在这种事上总是开窍的早一些，意识到的那一天，周哥悄悄叫住了小宋。
小宋吃着买来的一块红地瓜，地瓜有点烫嘴，她挡着风呼噜着吃，一边吃一边邪睨大晚上非得叫她出来的周哥，大喇喇道：“有事儿快说有屁快放。”
周哥被她呛了口也没生气，他张了张口，没说出来闭上了，又张了张，还没说出来，几次过后小宋受不了了，她看着扭扭捏捏的周哥，忍不住锤了他一把，看鬼一样看他，“二胖，你干嘛呢？怎么看着还怪恶心人的.....”
周哥被她噎的吐血，干脆也不忍了，直接喊道：“我....我感觉我喜欢舒华啊！”
他这一声是压着声音喊的，但小宋还是差点被这一句话呛死，嘴里的地瓜烫的她舌尖一痛，她啊呀一声吐了出来，又吸了几口凉气，转头瞪大了眼看着旁边的周哥。
周哥见小宋盯着他不说话，又赶紧接道：“我只跟你一人儿说了啊，你可别随便往外瞎白话。”
小宋是神经大条，但她不是缺心眼儿，这个“喜欢”她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女孩左想右想也没想到爱情这玩意儿竟然发生在她们仨身上。
丫的，当初说好的做一辈子好朋友，原来只有自己信了。
小宋沉默，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想跟她谈对象啊？”
“什——不是，”周哥摆手，小宋瞧着他脸有点红了，“我就是....我就是那什么...学习不是不大行么...”
这一句小宋就明白了，哦——这是不急着表白，想暗暗跟刷妹上同一所大学啊。
这小子志气竟然这么大？小宋多看了他几眼，问道：“怎么，想让我给你补习啊？”
周哥见她一点就通，连忙点头，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求道：“宋姐，有什么条件你就提，我平常真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周哥是体育生，其实文化课并不需要多么高的分数，只是如今这个成绩还是有点差，综合起来跟刷妹也是有些差距的。不过他确实不需要补得多么狠，不必花小宋多少时间。
为了求她“宋姐”都喊出来了，小宋听着心里一乐，刚想答应，却又拐了个弯儿道：“这算你欠我的哈，你得帮我...帮我....”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最近有啥心愿没完成，便干脆道：“先欠着吧，记着你还没还我这个人情儿就行。”
周哥自然满口答应。
三、
小宋从前只会在班里帮别人讲讲题，同班的人学习都不会差，她讲起来轻松，一直没受什么气，直到教了周哥这个体育生，她才知道笨脑子有多气人。
“讲了几遍了，记不住？”小宋拧了他一把，周哥疼的叫唤，控诉道：“哪有你这样讲的，三两句概括了，我不如看答案解析！”
小宋懒得跟他呛，二话不说拿出一张卷子让他现场做，周哥蔫一下，还是做了，做得稀烂。
“哎呦我——”
小宋感觉火直望脑门窜，毫不客气地又拧了他一把。
两人补习的时候是在快餐店，虽然嘈杂一点，但小宋可不想让她老妈误会自己和二胖早恋，左右权衡了一下，想着反正快餐店不消费也不会赶人，吵点那就吵点吧。
周哥喊完痛又规规矩矩地埋下头解题了，小宋见他还算乖觉，倒也没再损他。女孩在旁边无聊地看着他做题，看着看着，又觉得有点好奇。
小宋没有认真喜欢过谁，中学的时候追过星，但追星的感觉和现实里喜欢上一个同龄异性还是天差地别。十七岁的女孩对于爱情的理解除了偶像剧便是言情小说，可那些你爱我我爱你的故事怎么看都和周哥，自己，刷妹三个人搭不上什么边。
然而周哥现在真的在认真跟学习较劲，他从前可是最烦学习的一号人。周哥喜欢上了刷妹，于是他耐下心来学习，还求自己帮他补习功课，这多稀奇。
小宋想，以前也没发现他俩有什么猫腻儿啊？这就看上了，爱情可真是不讲道理。
“诶”小宋捣了捣正在咬着笔头苦恼的男孩，想了想，问道：“二胖，话说....你为什么喜欢舒华啊？”
周哥闻言看了她一眼，尽管不知道女孩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认真想了想道：“舒华她性格好，人也有趣，而且还是在你一直摧残我的——”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哽了片刻，又不尴不尬道：“反正就是....我也不知道吧，就喜欢呗。”
小宋闻言沉默片刻，随后轻微地点了点头，心想二胖这小子说的非常在理。
男孩这时又吞吞吐吐道：“而且你不觉得舒华长得也、也很好看么？”
周哥说完，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呼噜了一把头毛低下头去盯着卷子不说话了。
小宋闻言愣了一下，她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
——你不觉得舒华长得也很好看吗？
这句话盘旋在小宋脑子里，直到周一和刷妹一起上学时便再次响了起来。
她当然是觉得好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儿时初见那天啃着西瓜的小宋就是因为在家门口瞧见了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女孩，才会上前与陌生的外地人打招呼，为得就是跟那个女孩说上几句话。
刷妹长得好看，这是小宋十二岁那年就早已清楚明白的事。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周哥说出那句话后小宋才突然发现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地看过刷妹的模样了，人与人相处的久了，对方的脸便会逐渐变得熟悉，成长中细微的变化在朝夕相处的朋友眼里也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
而如今小宋又去看她。
仔细看了以后小宋才发现刷妹竟然是内双，从前她只觉得女孩有双大眼睛，刷妹的瞳仁黑亮，五官舒朗，眉目清秀，站在日光下时，皙白的皮肤总是会让小宋觉得她在发光。
说来也怪，明明不是多么精致深邃的长相，小宋却觉得如果学校真的会像小说里评选什么校花的话，那刷妹的学校搞不好就会是她。
“干嘛一直看我？”
刷妹正一边走路一边吃着手里的鸡蛋灌饼，被小宋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她觉得有点咽不下去。
小宋倒也没掩饰，“哦，我发现你长得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刷妹被这无厘头的话一呛，她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小宋，顿了顿，也夸了句：“你长得也很漂亮。”
“那是，这我肯定长得漂亮。”
小宋夸自己是一点也不客气，她右手比成一个“八”抵在自己下巴上，意思是看我这脸蛋多帅气。
刷妹就知道夸她一句她要顺杆爬，女孩干脆做了个鬼脸不再多说，继续低下头啃她的鸡蛋灌饼。
小宋倒也没有再看她，她只是想——周哥会喜欢刷妹，那确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高三的时候她们都开始住校，偶尔得空的时候聚在一起，聊着聊着就忍不住说说未来的事。
“舒华，你想考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啊，嗯.....看看能考出什么成绩吧。”
“这样啊....”
“二胖，您啊有这功夫不如多看会儿书呢，不然——”
“啊啊我知道了！你瞎白话什么！”
小宋憋笑，她哼哼两声，说：“我反正已经想好了考哪儿，不像你们都没点儿规划。”她说完又对两人啧啧几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滑稽模样。
刷妹问她：“那你想上哪所大学？”
小宋说了一个名字，刷妹听着点点头，她低下头扣着袖子上的纽扣，没再说什么。
“听说大学轻松多了，真想麻溜儿考完，我这段时间做卷子都快做吐了。”
“但是我听我表姐说上大学专业选不好年年像高考，累的跟孙子似的.....”
“你个体育生你担心这个干嘛？”
“啊——也是哈！”
后来几个人越聊越远，又开始说工作以后的事，小宋说等工作了她和刷妹一起租个房子住，如果在大城市就住那种一厅多间的卧室，小城市的话应该能租下两室两厅，到时候她们俩就可劲儿撒欢儿，有时间就一块出去玩，熬夜狂吃也不会被老爸老妈念叨，倍儿爽。
她说着和刷妹笑作一团，周哥也笑，他笑完了打趣儿道：“你想得挺美，谁知道你会不会和舒华在一个学校啊，一个城市都够呛吧。”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周哥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刷妹也没觉得怎么样，说出这些话的小宋却忽然一愣。
是啊——她想，为什么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里，会一直有一个刷妹呢？明明她清楚两人极有可能在高考后就此分隔两地。
学生时代的朋友其实是最容易走散的，小学，中学，乃至高中大学，毕业时说一定要时常联系，暑假约着出去疯玩，而等到两人周围的环境伙伴都换了一波，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于是她们分开，社交软件上最后一句话或许还是“好想你，放假的时候一定要约。”
她和刷妹的友谊能至今为止长盛不衰，很大的原因是她们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虽然没有上过同一所学校，但家住的近，只要走几步便能走到对方房间的窗户外，往上面扔一块石头，等上一会儿，小宋就会看见一个有点不耐烦的刷妹探出头来瞧她。
可是等到大学毕业，等她们参加工作，她们不再住老房子，到那时候她和刷妹会像曾经的同学一样在说出誓言后默默永别么？等她们分开，或许很多事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哦——倒也不一定，小宋突然想到，周哥他是喜欢刷妹的。
如果周哥和刷妹真的在一起了，那么他们两个便会长久长久地在一起，而自己就会像周哥说的，不知道在哪个城市生活，离他们是近，还是远。
到那时候....
刷妹这时突然喊了她一声，小宋眨了眨眼，她的思绪回笼，看见对面盘腿坐着的女孩递给了她一只耳机。
刷妹歪了歪头，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叫你好几遍了，你到底要不要听？”
“好听的，我刚才听了！”周哥在旁边说：“舒华品味很好啊。”
小宋默默地接过耳机，耳机里的歌曲青春欢快，她笑着说确实好听，可心里却闷闷的。
说不上来。
小宋想，奇怪得很。
三个人在傍晚告别。
后来小宋考上了一所北京本地的学校，而刷妹考去了南方。
放成绩那天，小宋去刷妹楼下找她，她振臂欢呼。刷妹没有像往常那样从窗户那里出现，她从大门口跑出来，整个人迎着太阳，隔着一段距离喊她的名字。
小宋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跑过去牵住她，“你想出去旅游吗？”
刷妹的故乡有海，于是她们决定去看海。
周哥跟着她们一起，三个人最后敲定了比较近的青岛，为了安全父母给她们报了一个短期旅游团，在七月初踏上了旅途。
小宋是攻略派，刷妹是随心派，而周哥负责拿行李。
旅行团安排的行程比较紧，小宋的攻略大部分用不上，她有些泄气，刷妹看了出来，自由活动的那天她拉着小宋和周哥去租了自行车，让小宋带着她们去旅行团没有去到的地方玩一玩。
想法本来是很好，可惜青岛的地形压根不适合骑自行车，上坡下坡，把她们累得够呛。
周哥大概是想抱怨，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刷妹却攥住他，示意他不要说。
“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一起骑单车了。”刷妹转头朝小宋笑，她没有埋怨，也没有想着折返，只是说：“也很有意思啊，锻炼身体嘛。”
明明上学的时候总是骑啊——小宋这样想着，心情却很好。
晚上的时候旅游团安排了沙滩营地，一群人一起在沙滩上烧烤，小宋忙前忙后，从人群里攥着一把肉串钻出来找到刷妹，本来想说快吃快吃，结果还没开口就被纸巾糊住了脸。
“擦擦脸啦，都是炭灰。”
晚点的时候露营地生起了篝火，有几个人还买了烟花，他们嘻嘻哈哈聚在一起，几束烟花很快在天空“砰”地一声炸开，刷妹笑着尖叫一声捂住耳朵，小宋在一旁笑她胆小。
两人闹着闹着，咋咋呼呼的小宋忽然压下声音，凑近刷妹悄声说：“我们跑远点玩要不要？”
周哥在不远处和旅行团的男生聊天，她们两个便没有叫他，悄悄绕过人群，渐渐远离了扎营的地方。
两个人最开始还嬉笑着觉得有些刺激，随着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安静，沙沙的海浪声萦绕在耳边，女孩们于是也静了下来，两个人赤着脚走在沙滩上，靠得不近又不远。
盛夏的晚风轻而慢，像是大海吹来的耳语。
“其实我并不是多么喜欢大海，”一片寂静里，刷妹忽然开口，“小时候因为粗心大意掉进了水池，所以一直有些怕水。”
小宋静静地听着，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刷妹提起。
“不过还是想来看一看海，感觉它跟我很熟悉。”刷妹咕哝着，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细小的浪花蔓延到脚尖，她抖了抖脚，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好像没有话要说了，于是沉默。
小宋自小便生活在北京，她没有在更远的地方定居过，但此刻刷妹的情绪似乎随着晚风吹进了她心里，模模糊糊间，她想，刷妹大概是有点怀念起她儿时还在台湾的日子。
一晃眼，也好多年没回去了。
“你会回去么？”小宋问她。
“应该不回吧，爸爸妈妈都在这边啊。”
刷妹说着，心里却是轻松舒朗的，她的怀念是美好的怀念，亲人朋友都在这边，她对台湾并没有思乡里那些愁苦的情绪。
小宋却莫名想起考试前她思索过的问题，刷妹去到别的城市尚且还在内陆，若是回了台湾呢？那样见面只有更难。
她踌躇半天，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你真不回台湾吧？就....回去了咱俩怎么见面啊？”
刷妹闻言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宋不知为什么被她看的心虚，等了片刻，刷妹对她一本正经道：“不好说诶，搞不好就要回去。”
“可你不是说叔叔阿姨都在这边儿吗？”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嘛，而且我也很想回去啊，那边怎么说也是我的家诶。”
“不是，那咱俩到时候怎么见面啊？”小宋有些急了。
“你担心这个？”刷妹歪着头看她，抿了抿嘴，又道：“传简讯或是Email都可以啊，见面的话是很难，都是你不会飞，噗——”
她说着说着就憋不住笑了，像是被霜打了茄子的小宋这才反应过来，“喂！你耍我啊？”
刷妹大笑，呛她，“对啊，耍你怎样？”
“哎呦我这小暴脾气——”
小宋笑骂一句，举着手要揍人，刷妹连忙躲她，两人在沙滩上跑着打闹。北京人跑的比刷妹快，眼看要抓着她了，刷妹一个弯腰歪身，她想从小宋手底下溜走，结果动作扯得太大，一下子没站稳，猜到碎石崴了脚。
“啊——！”
刷妹痛呼一声，小宋一惊，她连忙拽住她，也不闹了，低头问道：“怎么了？磕着了？”
刷妹吸了一口冷气，她皱着眉，“好像是崴到脚了.....”
小宋闻言蹲下去瞧，脚踝看着不严重，就是有些发红，她思索片刻，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但也不好说，这附近应该有门诊吧？带你去看看。”
“不用吧这个…”刷妹想反驳，小宋却打断她道：“你想明天瘸着腿出去玩吗？”
一句话就把刷妹怼的闭嘴了。
小宋好笑地看着有点委屈的刷妹，轻叹一声，抬手要把她拉起来，看见刷妹艰难地撑着地，却又念头一转，背对着她蹲下。
小宋把手伸到背后，朝她勾了勾手指，“上来。”
刷妹一愣，随即摇头，“你干嘛？快起来啦。”
“嚯，我干嘛你看不出来？”小宋斜她一眼，又重复道：“快点儿的，我腿都要麻了。”
“你背不动.....”
“扯淡，你又不重，我怎么背不动？”
刷妹本以为小宋会说她力气很大，却没想到她只说自己很轻，她背着绰绰有余。
刷妹心里一热，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趴背上了。
小宋稳稳地背着她起身，她确实一点也没吹牛，背着女孩一步一个脚印，走的牢固安稳。
刷妹静静地趴在她的背上，小宋并不高大，肩膀也不够宽厚，可此刻的她却让人感到那么安心。女孩的衣服散发着细微的洗皂香气，是最朴素纯真的味道。
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路途很长，回去的时候刷妹却觉得时间很慢，慢到她有些困顿。昏昏沉沉间，她突然听见远处发出一声闷响，身下的小宋似乎在喊她，手掌拍着她的腿，她说舒华，快看远处，他们放花了。
刷妹睁眼，扎营地的人又开始放起了烟花，火花像流星一样下坠，天空被映的发亮。
她突然发现原来耿耿星河下的沙滩这么美，远处浩瀚无垠的大海很美，火红的篝火热烈燃烧的模样很美，而北京人在烟花里流光溢彩的眼睛，也那么美。
她笑着，任由爱意在黑夜里无声沸腾。
最后一天她们去了栈桥，顺着长长的桥廊走到头，在回澜阁右侧的石墙前，蔚蓝的大海在远处与天际交接，抬起头，便能看见一排海鸥振翅飞过。
人群熙熙攘攘，三个人说着话，聊着聊着刷妹突然拉过正在对海鸥嘀嘀咕咕的小宋，她把相机递给周哥，说：“给我们在这里拍一张照吧。”
周哥接过相机，嘴上不忘开玩笑道：“好啊，你俩排挤我？”
小宋回过身来，她也笑道：“就是排挤你了，不行啊？”语气欠揍。
刷妹怼了怼她，“快点啦”她催促，小宋于是不再跟周哥犟嘴，一只手揽过旁边的女孩的肩膀，另一只手抵在头顶比了一个“耶”。
随着相机“咔嚓”一声，高三毕业的夏日，女孩们靠在一起大笑的模样被永远定格在了青岛。
四、
大学生活并没有小宋想的那么轻松，也没有周哥说的那么恐怖，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子，不那么紧凑，也不那么自由。
刷妹的学校离家有点远，除了长假基本不会回来，但她几乎每天都会和小宋在网上聊闲话。
「军训好累，晒死我了」
「丫的，我觉得我黑了不止一点儿，成碳了」
「食堂的饭还挺好吃」
「哈哈哈哈舍友口音怪好玩儿」
「你国庆放假回家吗？」
小宋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刷妹这样怕麻烦的人，回她的消息却一点也不会不耐烦。
「我也觉得，讨厌军训（哭泣）」
「你没好好涂防晒吧」
「我这边的餐食也不赖啊」
「呀你也经常这么讲我！」
「回家啊」
（对方正在输入中···）
刷妹没等她发来便问：「去哪儿玩？」
小宋便在那边笑起来。
至于周哥，他最后还是没能和刷妹上同一个学校，但他和刷妹在同一个城市，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高考以后周哥没有再跟小宋单独聊过刷妹的事，小宋几乎要把男孩的心思忘了，直到大二那年放暑假前，她还有两门就要考完试回家的那几天，周哥毫无征兆地跟她说自己要跟刷妹说开了，也就是表白。
小宋先是对着聊天界面愣了一下，随后她发去消息问：「你怎么才表白啊？」
她真没想到都大二上完了周哥还没表白，这家伙磨叽什么呢？
周哥这会儿发过消息来了：「我是觉得最近和她聊得差不多了，而且她好像也有点喜欢我了啊！！」
「什么叫聊的差不多了？」
「哎你这让我怎么说，就是到点儿上了」
「你俩经常聊天啊？」
「是啊，不聊天感情怎么变质」
周哥大概是想跟她耍宝，小宋却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刷妹从来没跟自己提过她经常和周哥聊天，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他们三个人互相都是朋友，自己其实也没有跟刷妹讲过平时都和周哥聊些什么。
不过听周哥这话，他和刷妹平时聊得应该还算暧昧吧？既然有点往男女关系那方面发展，那刷妹怎么就一句也没跟自己提呢？
她想着想着，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对面的周哥已经开始给她表情包攻击了。小宋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把心里那些事放下，问周哥是有什么计划。
刷妹的学校放假要比小宋晚一些，小宋跟她发消息说自己到家的时候，距离她放假还差三四天。
最近天气潮湿，春雨下了一场又一场，下午的课刚刚结束，天空上又飘起了绵绵细雨。
雨算不上大，校园里没打伞的大有人在，不过刷妹手里还抱着书，距离宿舍也有一段距离，左右思索还是打了一把。
小宋就在这时给她打来了电话，刷妹接通，手里的伞打的有些歪斜。
“在干嘛？”
“走路，准备回寝室，”刷妹说：“我还要上课啊，不像你在家那么悠闲。”
“唉，是哈，真是惨啊惨。”
刷妹被她的语气逗得发笑，“你打电话干嘛啦。”
“没事儿啊，随便聊聊，”小宋说着没事儿，却又问她，“你下周几回来啊？”
“下周二吧。”刷妹紧了紧怀里的书，专心与她讲电话，“寝室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呢。”
小宋失笑：“嗯，没变，还是这么懒。”
“屁啦，你才懒呢…”她嘟囔着说，倒也没在意，“这段时间下雨，阳台的衣服总是干不了，烦耶。”
“嗯…”小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含糊着应了一声，又问她：“你们学校这会儿人多不多？”
“还好啊，和平常差不多。”
“天好像快黑了吧。”小宋说到这儿，又念叨：“穿多点，不是说下雨了？”
刷妹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衣裙，顿了顿，嘴硬道：“下雨也不冷的。”
小宋沉默了一会儿，她那边听起来也有些嘈杂，许是碰上了忙的事。刷妹安静地等了会儿，听到话筒由远及近，女人重新开口，接着刚才的话问她：“你是压根没穿外套吧？”
“谁说的，你哪只眼睛有看见啊？”
“嗬，贫嘴倒是厉害。”
小宋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隐隐的笑意，她顿了顿，像是细细思索着，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几分洋洋得意，说：“明明就只穿了条裙子，还是白色儿，不耐脏啊。”
“谁说我…”
刷妹到嘴的话突然停住了。
她低头一看，自己确实是穿了一条白裙子，裙角还被溅上了几滴褐色的泥点子。
她愣了愣，面前就是寝室楼的大门，可刷妹却像是心有所感，忽然转过身，伞上积攒的雨滴顿时顺着力道四散飞溅，落在地上激起一阵水花。
小宋此刻就站在她身后两步开外，女人举着手机，打着伞，见她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还说不是骗我？”
低哑的女声从自己身后和电话里传来，刷妹的瞳仁瞪大。
她此刻想问的很多，例如你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来？但最后女人却什么也没问，她收起伞向前迈步，白色连衣裙在身下挽了一个花，直直地撞进了来人怀里。
小宋被她带的有些踉跄，伞歪到一边，又使力拿正，举在两人头顶。她笑着抱住她，哎呦了几声，还要装痛。
“喂....”刷妹没理她的浮夸，在她怀里闷着声说：“好老土的惊喜。”
“老土吗？”北京人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可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喜欢的？”
刷妹从她身上抬起头来，笑着锤了她一拳。
刷妹问她为什么要来，小宋却只说是想她了就来看看。
“那你住哪儿？”
“旅馆啊，学校附近不缺。”
“是哦”
“快放假了，课也没多少了吧？带我在附近玩玩呗。”
刷妹还真就带着她在附近玩了两天，之后她要考试，便没了多余的时间，赶着小宋回去，小宋却说她再待一天。
“再待一天不还是要多花一天的钱嘛？这会儿还早呢，晚上的高铁还能买到啊。”
“嗯....没事儿，我反正不急。”
“你钱多的没处花啊？”刷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你来看我，我其实很开心啦，”她朝她笑，“但是现在快回去啊，伯母说不定还担心你一个人跑过来。”
刷妹这些话说的真挚，小宋此刻却只觉得棘手。
她既不会撒谎，又不能直说是为了周哥和你以后的幸福，只能含糊其辞，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刷妹静静地看着她自己在哪儿说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逐渐感到有些奇怪，眉毛也微微蹙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刷妹踏近一步，问出一句，“怎么还说到周哥身上了？”
小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胡言乱语间提到了周哥几句，她赶紧把嘴闭上，可是对面的人目光探究，小宋知道她定会抓着自己问，便干脆放弃道：“二胖晚上会来，我想着，咱仨再一起玩一天是吧。”
说完干笑两声。
刷妹在她对面，她没有接她的话，沉默长久地流淌，小宋心里莫名发慌。
刷妹这时突然叫她一声，问，“你喜欢周哥么？”
小宋闻言一愣，等到听明白刷妹说了什么，便连忙摆着手，极力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二胖！”
刷妹大概是觉得小宋慌张的模样很滑稽，她露出一个浅笑，可惜那快意很快便溜走了，女人摩擦着手里的手机，想了想，说：“其实我知道周哥喜欢我。”
小宋还没反应过来，刷妹便接着她的话继续道：“我怀疑过你喜欢周哥，那时候你们总在一起，”她的声音很轻，顿了顿，又道：“现在你说不是，那你和他是计划什么？”
“难道是追我啊？”
刷妹的语气平而淡，小宋听着却喉咙一噎。
坦白说，小宋其实并不能算帮周哥追了刷妹，毕竟她从未在刷妹面前给周哥美言，连周哥平时和刷妹聊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又确实是帮周哥补习了功课，也为了专门给刷妹准备惊喜提前来帮还没放假的周哥探口风，这么一想，自己也确确实实是帮了他不少。
其实周哥最开始求她一定要来的时候，小宋并没有一口答应，她反问男人为什么不能直接在手机上跟刷妹说呢？又不是求婚，搞这么隆重，万一被拒绝岂不是很尴尬？
周哥那时候告诉她，就是因为他和刷妹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太久，想要重新开始定义一段关系才更要下功夫些，不然友情和爱情的边界便不会那么明显，若是界限太过模糊的话，谈了也很容易分手。
小宋听在耳朵里却不觉得多么认同，她说感情本来就是相通的，恋人难道就不是朋友了么？
而周哥说，爱情固然需要朋友间的理解与尊重，但更多的是激情、冲动、是独占欲和肉欲，爱情里其实有许多在其他感情看来更为负面的情绪。
他说完，大概是觉得话题变得多少有些严肃，便又与她开玩笑，说你明明是很注重仪式感的人，现在怎么反倒去问他干嘛要这么隆重。
小宋确实是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过生日和过节日都要好好计划才行，她喜欢获得他人的爱意与关注，过生日可以光明正大的空享爱意，她又怎会不重视。
但人或许本身就复杂而矛盾的，在周哥兴致勃勃地计划他对刷妹的仪式感时，小宋却没有多少与发小感同身受的激动。她开始回想自己的十七岁，那时候青涩的周哥与她在冬夜坦白喜欢刷妹时，自己吃着烫手的地瓜，心情比现在要惊喜得多，周哥求她帮忙追人，她便觉得兴致勃勃。
现在却早已没了那些高昂的兴致。小宋想，或许是因为习惯了。
北京人最后还是选了应下，周哥于是全程给她报销路费。
现在她被刷妹问着，不知道如何说才会显得可信，嘴里的话踌躇辗转，便一时无言。
沉默的时间长了，答案便浮上水面。
刷妹好像也不需要小宋的回答，她笑了一声，那声笑听不出什么情绪。小宋看着她，突然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微妙，可具体哪里微妙，她又说不上来。
“他给你什么开条件？请你吃好东西？”
“不是......”
“还是给你买东西？”
“不是”小宋解释说：“我没让他买东西，我也没帮他，也不是，我帮了，但——”
“那就是他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刷妹大概是真的很了解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小宋支支吾吾的解释堵在喉咙口。
“看来我讲对了。”刷妹于是又说，
一句接着一句，甚至有些微妙的咄咄逼人。
直到这个时候，神经大条的小宋才细微地感受到，刷妹好像是生气了。
刷妹以往与她闹脾气的时候情绪总是相当外放，白她几眼，或是喊她几句，再捶上几拳，她表现的直白坦荡，似乎从未这样心平气和地掩饰自己的坏情绪。
刷妹把自己散落的发丝用夹子夹在一起，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像是女人愈发烦躁的心情。
小宋突然迫切地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真的好奇怪，她扪心自问，也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想为什么而道歉。
刷妹又在沉默，她选择了无声的冷战，小宋有些受不了这样气氛，她想，我要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等到你要说话，什么东西都渺茫地找不到源头。
手机在手心发出一声震动，小宋低头一看，是周哥发来的，他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晚上了。
北京人此刻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忙对着对面的刷妹开口道：“二胖约咱们晚上见面呢，你收到消息了么？”
刷妹拿出手机一看，周哥确实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
其实自从上大学以来刷妹不只一次收到周哥的约饭邀请，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又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偶尔一起吃个饭本身也没有什么刻意拒绝的必要。
“你一会儿不是还有课？”小宋看了看表，“快一点半了，到时间了吧？等你下了课咱俩一块去找——”
“你来看我是为了帮他么？”
刷妹突然打断北京人喋喋不休的废话，却又懒得等她答话，像是完全失了耐心，直接干脆地起身摆手，“算了，”她说：“随便你吧。”
说完便离开，再没多讲一句话。
小宋站在原地，她看着刷妹压抑着怒火的背影在自己眼前逐渐消失，不知为何，感觉喉咙有些发涩。
周哥的计划无非就是鲜花气球之类精致而俗套的东西，所谓三人吃饭不过是个幌子，傍晚的时候小宋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给刷妹发消息说自己突然有事，让她跟周哥先去吃饭就好。
七点左右周哥给她发了一堆照片，一会儿说紧张，一会儿又说激动，最后说舒华大概快到了，我不跟你讲了。
小宋回复了几个加油，随后便切回和刷妹的聊天界面，盯着自己几个小时前发出的那句话出神。
刷妹一直没有回复她，只有小宋自己的绿色对话框飘在界面上，她便更加确定女人是在跟自己置气。
可是刷妹又在气什么呢？因为自己帮周哥追她么？小宋想不通，她试着带入了一下自己，假如有人喜欢自己，刷妹帮了他的忙，那么自己会生气么？她思索着，却又觉得还要看看喜欢自己的是什么人，自己对他的感觉如何，刷妹具体帮了他多少，以及各种各种。小宋总是在这些旁的事上较真儿，于是条件假设的越来越多，到最后也没思索出什么具体的答案。
这件事想不出来，她便只好转而去想别的。
说起来，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成了情侣，那平常也会出门约会，两个人又是同城，一切都很方便。不知道刷妹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小宋觉得自己大概无法避免被冷落的待遇，毕竟身边某些人恋爱后就查无此人的情况不少。到时候三个人待在一起，方圆几里都能被自己这个大电灯泡照得亮堂堂。
任何情侣应该都不会想黏黏糊糊谈恋爱的时候身旁还有第三个人在，那该多尴尬。
小宋想起下午的时候两个人不欢而散，在此之前刷妹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周哥，自己当时只顾着否认，现下才想，自己确实是不喜欢，那刷妹呢，她喜欢周哥吗？小宋想着，却又觉得想这些做什么？都到了告白这一步，喜欢还是不喜欢过了今晚不就有了答案。
「我下午突然有点事儿，你先去跟二胖吃饭，不用等我了」
自己发过的话还是静静地躺在界面上，刷妹依旧没有回复她，小宋扯了扯头发，瞧着瞧着，就觉得有些烦躁。
北京人不喜欢自己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这会让她焦虑。
小宋和刷妹不一样，刷妹觉得一人游也很快乐，但小宋做不到，她需要许多的关注和喜欢，她需要爱，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不论是谁的爱，她全部都需要。
只要一想到周哥和刷妹在一起后就会抛下她，去过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与自己渐行渐远，直至从此没了彼此的痕迹，小宋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焦虑与不安。
她静静地坐着，试图吞噬那些糟糕的烦乱心绪。
一切都静下来的时候，周边的事物便重回大脑，小宋轻浅的呼吸，发现窗外这时降起了一阵雨。
这场雨突如其来，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滴，不过片刻那雨滴竟变得豆大，砸在地上便是一个深黑的印子，窗户也开始往里潲雨。小宋见此只好起身，她三两步走到窗边关紧了旅馆的窗户，把这场来势汹汹的春雨挡在了窗外。
雨滴打的指尖有些发凉，小宋在窗边搓了搓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旅馆门口稀稀拉拉的灯光，发现外沿有人忘了收衣服，白色衬衫被不讲道理的雨点打湿，正囊囊地搭在衣架上。
就这么一眼，让小宋忽然想到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那天她得意洋洋地去给刷妹一个惊喜，刷妹一无所知，还与她打着电话。那天也是下着雨，台湾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撞进她怀里时白色的裙角翻飞，真像一朵纯白翩然的栀子花。
那时候小宋脑子里根本没想别的，心血来潮的惊喜只是为了让刷妹快乐，她来看她，是因为想她，想见她。
周哥的计划不过是一个推手，刷妹嘴里问她是不是为了周哥才来看她，她怎么会因为这个？明明更多的是为了她。
那会儿自己就应该直接把这些告诉她。小宋有些懊恼，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所谓了，她和周哥在一起时又怎么会想到自己，说不定今晚一高兴也就不再计较着跟自己发脾气。
北京人想到这里，又有些烦躁，她紧接着推翻了自己心里的假设，心说明明三人关系里刷妹比起周哥更喜欢自己，既然更喜欢自己，就不应该答应周哥交往的要求才对。周哥连自己的地位都比不过，就和刷妹两人去过小日子，这不闹呢么。
有那么一瞬间，小宋想就这么跑去搅了周哥的局，让他们两个继续不清不楚，这样自己既不会失去刷妹，也不会失去周哥。她盘算着，满脑子都是私欲。
他们彼此相爱，那谁又能来爱我？小宋想，我不接受。
她三两步冲到门口，猛地打开门踏出一步，却又忽然停住了。
小宋在门口空站了一会儿，没人知道她想了什么，女人看着走廊墙纸上的花纹，图案杂乱无章，像是她忽高忽低揪成一团的心绪。小宋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像是被自己折服。
算了，她抓了抓头发——做什么想这些，自己今夜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是因为刷妹跟她发了脾气？毕竟刷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跟她冷战，小宋平生最怕冷战，完全应付不来。
她颓然地松开门把手想要回屋，转身时似乎听见走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人锤了一下墙。小宋没有理会，她半个身子踏进屋里，正要关门，却突然听见有人隔着旅馆的长走廊，在尽头喊她。
小宋一愣，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远处的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张嘴又叫了一声，语气不善，像是压着怒火喊她。
这声音小宋熟得很，她转身往右侧的走廊一看，果然看见了刷妹。
刷妹手里的伞还在滴着水，她故意这样隔着好远喊她，小宋看见女人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团散在肩膀上，鞋上都是雨水溅上的泥点，她像是跑来的，眉头皱着，正喘得厉害。
小宋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由远及近，看着现在明明应该已经被周哥送了一捧玫瑰的刷妹，就这样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怎么...？”
她话未脱口，门口的人便干脆地打断她，台湾人漆黑的瞳仁在走廊的昏暗灯光下像是淬了毒的两把刀子，她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要穿过胸膛刺穿那该死的心脏。
小宋还从未见过刷妹如此锋利的样子，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不明白刷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前。北京人局促地扣着门框，想要张嘴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又尴尬的气氛，面前的刷妹却率先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放了周哥的鸽子来找她，台湾人把打湿的头发顺到脑后，动作有些不耐烦，胸膛细微地起伏，像是急迫，又像是紧张。
“告诉你一个秘密，”刷妹说：“我根本不喜欢周哥，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更不会喜欢，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小宋听见屋内传来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雨下的急促，刷妹与她说话，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砸进了小宋心里。
“因为我不爱男人”
“小宋，我爱女人。”
天旋地转间，小宋仿佛在自己耳边听见了一声惊雷。
窗外风已飒然，暴雨将至。
五、
毕业以后小宋选择了继续读书，她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而刷妹在父母的要求下重新回了北京，她做了个小文员，还是跟父母住在一起。
周哥从市田径队落选，最后被父母摁着头逼着考出了教资，做了中学体育老师。他没有选择回北京，而是留在南方，成了三人里最先分道扬镳的那一个。
走之前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小宋让他有空多回来瞅瞅，别忘了关爱北京空巢老人小宋，周哥呸她一声，到处找板儿砖要拍死她。
刷妹在一旁笑，笑完了又举着手给周哥助威拱火，气的小宋大喊他俩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刷妹这么多年从小宋那儿别的没学到，耍无赖倒是给学了个十成十，不仅不否认，反而做着鬼脸挑衅，小宋见此抬手要挠刷妹痒痒，魔爪伸到一半就被周哥胳膊一挡拦在半路。
“二胖，你给我抬手！”
小宋不满地嚷嚷，周哥不依，反倒是刷妹绕过男人的胳膊，从旁边跳到小宋身后直接偷袭，对着她就是一波痒痒功，小宋瞬间左右晃得像是跳起了霹雳舞。
周哥不声不响地收回胳膊，笑着看她俩闹。
两年前周哥被刷妹放了鸽子，事后刷妹跟他解释时说了许多，虽热那时两个人话没捅破，但周哥能明白，刷妹这是在婉转地拒绝他。
那时他虽然难过，但也没有追问，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刷妹不想打破，他便随了她。况且周哥也觉得感情的事总是不能强求，认识十多年刷妹都没对他来电，那大概也就注定了两人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还好，他那时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眶，觉得也不算坏事。
自己表白未遂很久以后，有天小宋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一上来就问他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自己求她帮忙补习时欠了她一个人情，说是现在她想到要自己怎么还了。
周哥虽然觉得小宋现在提这个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确实还记得这茬，便也没多想，只让她说说要求，谁知道小宋第一句便是说：“你别喜欢舒华了，二胖。”
他愣了一下，对面的人又说：“我的要求就是这个，你欠我人情儿呢，不答应不行。”
周哥寻思这是发的什么疯，他直接挂了电话，好几天没理小宋。
事后小宋也没再跟他提起过这个，他便只当她是闲的没事儿消遣他，毕竟自己表白未遂这事儿女人应该知道才是，自己喜不喜欢的，反正最终已经决定放下了。
几个人这顿饭吃的还算快活，之后又过了三天，周哥便离开了北京。
小宋平时多是住在宿舍，学校研究生宿舍是两人间，就是空间狭窄点，小宋倒是不在意，偶尔父母想她了也会回家住一天。
刷妹的工作比较轻松，平时八点上班六点下班，还有双休，虽然现在工资少点，但她也不用租房子，所以过得相对轻松。
小宋的室友也是本地人，平时住宿舍比她还少，刷妹于是有空就去骚扰她。小宋爱热闹，对此倒是没意见，有时候刷妹刚来就碰上她在宿舍吃饭，便闹她一样吵着也要吃，小宋不堪其扰，只好翻箱倒柜给她找出上次没用的外卖餐具，给她分了点吃的。
小宋对着她啧啧几声：“丫头片子，成天就光来我这儿讨饭。”
刷妹对她做了个鬼脸，懒得与她争嘴皮子。
小宋嘴上嫌弃，待到两人吃完了饭一起收拾了餐桌，她还顺道洗了个苹果塞到刷妹手里。
“来，尝尝这苹果好吃不。”
刷妹刚擦了嘴就被塞了个苹果，她转身看看小宋，见那人只洗了一个，便问：“怎么只有我的，你不吃？”
“我给撑着了。”小宋说着还捂着肚子揉了揉，眉头蹙起来：“正好这就剩一个了，你吃了得了。”
刷妹闻言倒没笑她，她语气沉下去，抬眼问她：“没关系嘛？肚子撑得很难受喔？”
小宋语塞，她干脆直接拿过苹果用刀子切了一块塞进刷妹嘴里，好笑道：“这你也操心？让你吃个苹果怎么这么费劲儿？”
刷妹一双眼睛圆圆的，机械地嚼着苹果，等她咽下了，才悠悠地说：“其实我也有点撑到了....”
小宋一听，默默把苹果放下去给她找健胃消食片了。
刷妹在桌边笑，学她的话道：“还讲我，这你也操心？”
小宋一边在柜子旁找药，一边心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小宋闲下来的时候想在宿舍里养盆花。大概是平时看别人招猫逗狗看的眼馋，宿舍里又不能养动物，仓鼠什么的在她眼里就是个小耗子，她没兴趣，思来想去觉得算了，养什么不是养，她干脆养个花得了。
“你要养花？”刷妹听了，托着腮看她，阳光从窗外照在她身上，女人有些懒洋洋道：“你会养花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讲过这个。”
“不会可以学嘛！”小宋拍着胸脯，一点也不打怵，活像小时候爬树时那股没来由的自信劲儿。
刷妹想起她那个屁股蹲就想笑，她掩饰性地咳了两声，问北京人打算养什么，新手最爱的绿萝？
“那多没挑战性”小宋摇着头，她倒是嫌弃上了，刷妹于是在一旁趴桌子上仰头看她，看着看着，就听见小宋说：“我要养栀子花。”
“栀子花？”刷妹眨了眨眼，小宋朝她点点头，笑出八颗牙齿。
“对，就是栀子花。”
小宋做事雷厉风行，既然决定了要养，周末便拉着刷妹跟她去了趟花卉市场。
刷妹头一回来花卉市场，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她左看看又转转，逐渐把小宋抛到脑后。小宋也没多理她，她去几个店里挑了挑，选了个顺眼的，又问了点栀子花的生理特性和养护知识，老板嘱咐她新手养这种南方产的花要多下点功夫，小宋笑着应了，又祝老板生意兴隆，把人乐得多送了她一只用来装饰的干花花束。
“这是满天星。”
老板的女儿在旁边与她解释，大概是在花卉市场待得久了，小宋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花香，女人说话时神色温柔，气质温婉极了。
小宋讷讷地应了，她走出几步，却又突然折返回来，脸上是熟悉的笑容，她凑到老板女儿面前，说：“姐姐，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第一次养花，还得多向专业人士请教请教。”
她一副装乖讨巧的模样，老板女儿便欣然应允了她。
回去的时候小宋抱着花跟刷妹去坐公车，刷妹看她手上还抱着一捧满天星，便好笑道：“你还喜欢这个？好少女。”
小宋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她没多解释，而是凑近刷妹说：“诶，舒华，我刚才在店里看见一个倍儿有气质的美女，帮你要来了号码。”她说完，一脸别太感谢我的臭屁模样。
刷妹却并不觉得多么高兴，她明媚的心情活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女人别过脸，语气不善道：“你还要我讲几次啊？别再帮我要号码了！”
自从刷妹跟小宋坦白自己喜欢女人以后，小宋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开始惦记着给她找女朋友。
明明刚听到时都震惊的结巴了。刷妹那时不想去看小宋的表情，她能说出来也不过是奔着心里的那股冲动，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之后刷妹也没有主动给小宋发任何消息，就这样与她断联了两天，直到自己考完试放假的前一天，小宋率先给她发来了条消息，北京人说了一大堆，她说了没关系，又说对不起。
刷妹当时看完感觉心里像是被谁捏了一把，酸甜参半。
后来两人依旧和往常一样相处，玩闹打趣，唯一的变化是，小宋开始给她物色女朋友。
最开始比现在要灾难得多，往往是看见一个中性打扮的女生便要指给她，刷妹烦不胜烦，跟小宋说她是喜欢女生不是喜欢中性风，于是小宋转而又给她指漂亮女生，仿佛刷妹十几年没有恋爱就只是因为身边没有合适的女生能跟她谈似的。
刷妹不想与她细说，便没有多管，谁知道后来小宋还会帮她要号码，这就让刷妹有些不耐。她停下叫住小宋，女人还在找号码准备分享给她，刷妹拽了拽她的袖子，跟她说：“别找了，反正我又不会跟她聊天。”
“干嘛不聊？我跟你说，你得主动，主动才能有机会有故事，不然上哪儿找对象。”
小宋说的理直气壮，刷妹深吸一口气，她抿了抿唇，还是说：“其实不用这样的，你不给我介绍女朋友也没关系啊，我又没有怪过你。”
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刷妹知道小宋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刷妹并不迟钝，很多事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并不代表她不懂。
从小宋当初自顾自地帮助周哥追她，到后来两人冷战，整个过程在小宋看来就是因为她自己干的蠢事，逼得刷妹不得不向她坦白了与之不同的性取向。所以自那以后北京人心里便一直对其有愧，总想着能不能弥补些什么，加上又怕刷妹会因此心生自卑，于是想用帮她找同性对象的方式极力向刷妹证明喜欢女生也没什么，她完全不在意，刷妹不要跟她生疏才好。
虽然嘴上半句没提，但小宋所有的不安和愧疚几乎全部表现了出来。
刷妹最开始确实发了脾气，见小宋心里愧疚还抱着点惩罚她的心思，后来时间长了，她自己反而觉得难受。刷妹不爱看小宋跟自己讲话还要小心翼翼的模样，更何况她那时生气本来也不是气的小宋，更多的是在跟自己置气。
“而且我现在也不想恋爱啊，你一直帮我要电话，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好特殊。”
小宋一时语塞，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刷妹，最后苦笑一声，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犹不及，便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抱歉啊，我就是....”话说了一半，又不知还能解释什么。
小宋最后讪笑几声，她紧了紧怀里抱着的花，没再说话。
刷妹的公司下班早，加班也少，而与之相对的，公司文化一类的聚餐便多了些。
冬日太阳落得早，饭局结束后，一群玩得不尽兴的同事聚在一起，喧哗说要去KTV续摊，本无意参与活动的刷妹，硬拗不过大伙的要求，只好无奈应下。
她本来打算九点就走，结果不少人喝了酒后发酒疯，大包厢里混乱不堪，刷妹艰难地被一个女同事扒着肩膀听她讲自己的前男友，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考虑着要不要找准时机开溜，一旁又有年轻的男同事来跟自己示好，刷妹懒懒地应付着，觉得烦躁，语气不善道：“不好意思啊，我有朋友来接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可是这么晚了，你朋友再不来就要结束了哦。”
刷妹朝他礼貌微笑，转头就拿手机发起了简讯。
半小时后，刷妹摆脱了一群人的纠缠，在ktv门口看见了站在路灯下低着头踹石子的小宋。
刷妹三两步跑到她身边，像是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在冬夜里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还给你憋着了？”
小宋笑她，刷妹摆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小宋于是没再打趣，她把脚边的石子彻底踹进马路牙子的缝隙里，站直身子问：“送你回家？阿姨说不定在担心你。”
刷妹没答，而是反问她：“你室友今晚在不在？”
小宋摇了摇头，刷妹于是说：“那我去你那里住。”
“啊？”小宋愣了愣，正要再问一句，就被刷妹瞪了一眼，北京人这才在路灯下看清了她，女人的脸殷红，她皱了皱鼻子，闻到一股烟酒混合的味道，“你喝酒了啊？”
“嗯，所以回家一定会被教训的好惨。”
虽然这个年纪喝酒早已是常事，但刷妹的父母管她严些，即使不会禁止什么，被看见了一顿说教估计还是免不了。
刷妹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头痛，小宋于是顺势伸手，她用手背贴上刷妹的脸颊，感觉确实被酒熏的有些发烫，便点点头说：“那行吧，就是我内床小点，你得跟我挤一块儿了。”
刷妹不动声色地撇脸避开了她的手，嘴上模糊着应了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她左看右看，见小宋一人孤身前来，便不可思议道：“你就这样来接我啊？”
“我坐地铁来的。”小宋挠了挠头，也觉得不太合适，但还是理不直气也壮道：“我电动车没电了，晚上走走路看看景儿，那不也挺好的。”
刷妹语塞，她憋了半天，最后把包甩给了小宋，“真是的，那你给我拿包！”
包掉进怀里，小宋嘻嘻哈哈，欣然接受。
刷妹其实很讨厌喝酒，上学的时候被小宋和周哥忽悠着喝了几口，难喝的她皱了半天脸，小宋到现在想起来都要笑她，由此可以想象台湾人现在的酒量有多差。
小宋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刷妹一个人盘着腿呆坐在床上发呆，脸好像更红了点，大概是上头了。刷妹感觉脑子开始旋转，整个人晕晕乎乎。
小宋觉得她这幅呆呆的模样很有趣，便拿出手机左右拍了两张，准备第二天作为刷妹的嘲笑素材，拍完了又坐到女人身边，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诶，呆子，该睡觉啦。”
刷妹这会儿虽然反应慢，但还不至于听不懂小宋在说什么，她猛地抬头，指着小宋不满道：“你、说谁呆子呢？”
“谁呆说谁喽。”
小宋坏心眼儿地朝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刷妹低着头发呆的照片，台湾人劈手就要夺，小宋多机灵，手机碰都没让她碰着，刷妹一急，胃里顿时翻搅得厉害，忍不住干呕了声，小宋见此也没心情和她闹了，赶忙道：“喂，你不会要吐吧？要不要去厕所——妈呀！”
刷妹吐倒是没吐，就是整个人一下子倒在了小宋身上，把小宋压得向后躺倒，差点给压吐血。
“哎呦我......”
她艰难地咳了几声，身上压得实实的女人浑然不觉，嘴里还嘟囔着：“头晕.....”
小宋无语地调整着动作，让刷妹的头靠在她颈间，听她说难受又推了推她，试着问道：“很难受？要不我去给你拿点水喝？”
“不要，”刷妹在她颈间闷闷地说，“我不想喝水。”
她黑色的发丝散在周围，小宋闻到一股洗发露和酒水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呆瓜.....”刷妹语气嗫嚅着，又在她耳边重复道：“你才是、呆瓜.....”
小宋心说这丫头咋这么记仇，说她一句她要返回来两句才罢休，有些好笑道：“行，我呆行了吧，你快起来吧姑奶奶。”
“你就是呆！”
刷妹突然来了劲，她撑起身子，发丝垂在两侧，挡住了卧房顶上的灯，小宋看到她指着自己说：“宋二饼，就是个大笨蛋！”
宋二饼是她高中时的外号，刷妹好多年都没有叫过了，乍一听到差点让人以为回到了十七岁，那时候刷妹也经常这样指着她骂宋二饼大笨蛋，自己那会儿爱撩儿闲，还会学她说话，刷妹听了就要举着手来揍她。
小宋没了脾气，她瘫在床上，意思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吧？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
刷妹喝了酒好哄的出奇，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心智退回了十二岁。小宋本着不和醉鬼计较的宽容心态，加上这都快半夜了，直接拉住刷妹把她摁倒在床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诱哄着说：“咱别发疯了，赶紧睡觉行不行？这都几点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刷妹散乱的头发一缕缕在枕头上顺好，小宋做这些的时候总是很细心，她用指尖顺着，抬眼间便看见刷妹也在瞧着她，那目光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哀伤，又像是有些恼怒。
小宋一愣，她的动作一顿，刷妹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她转身侧躺着，只说了一句：“好困。”
意思就是她要睡觉了。
小宋见她裹了被子要睡，尽管心里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但也没再多问，她关了顶灯，也挨着刷妹躺下了。
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第二天也不是休息日，小宋安静地躺着，很快便觉得有了睡意。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思维也开始模糊，大概马上就要堕入睡眠的时候，旁边的人却突然回过身来，小宋感觉到刷妹起身，下一秒自己嘴角就被人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的实实在在，甚至还发出了嘴唇与皮肤分离时的水声，小宋顿时清醒，她一下子睁开眼，黑暗中只看见刷妹很快躺了回去，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
小宋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随即她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扳过刷妹的肩膀，“喂！舒华！舒华！”
刷妹闭着眼不理她，小宋于是摇着她晃，有些抓狂道：“你别给我装死，你刚才干嘛呢？！”
刷妹这时候睁眼了，她看着小宋，依旧没有说话，小宋却莫名懂了——刷妹此刻在用眼睛跟她说“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我…你你…”
小宋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已经开始紊乱，她结结巴巴，反倒是袒露心意的刷妹不慌不忙，在黑夜里静静地看着她，一副坦然的模样。
小宋忽然就想起两年前那个春雨磅礴的夜晚，刷妹也是这样坦荡无畏，她冒雨而来，只是为了告诉她，她爱女人。
一滴落在树间的雨，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短暂的犹如一瞬间，又冗长的像是踌躇了整个雨季。
小宋想，原来是这样，原来两年前刷妹的话并没有说完，原来那时候她就应该吻她。
原来.....原来......
时隔两年，小宋终于醍醐灌顶。
刷妹还在瞧着她，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即使在黑夜也能发现她脸上正透着红，小宋这样看着，忽然就低下头对着台湾人的额头亲了一口。
刷妹似乎是被惊到了，她的眼睛睁大，小宋此刻又低下头，这次亲在脸上，刷妹的眼睛于是瞪得更大了，
小宋忍不住低笑一声，她大概是觉得有趣，歪着头看了刷妹片刻，便再次低下头去，显然是又想在女人脸上挑个地方亲，躺着的刷妹却是反应了过来，直接伸手捂住近在咫尺的唇，北京人半张脸被包裹在掌心之下，黏黏糊糊的吻被堵在半路。
刷妹表情严肃，气却喘的有些急，语气不稳道：“你、你要干嘛？”
小宋被捂着嘴，她也不在意，一双眼含着笑。刷妹感受着手心下女人柔软的唇瓣，细微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几乎让她有了些热意。
这是怎么了——她想，现在明明是冬夜。
小宋微微偏头便挣开了女人的手，刷妹的胳膊瑟缩一下，很快便被身上的小宋重新握住，北京人的力气大极了，她攥着她，重新给摁回了床上。
黑夜像是一层保护色，它掩盖那些暗处细密无声的心思，又催生着情愫不断发酵，暧昧升腾间，小宋像一只殷切的犬俯下身，她浅浅地靠近，沉闷的呼吸在寂静的黑夜里仿佛裹杂着刷妹胸膛里的心跳，她看见女人近在咫尺的脸上睫毛颤动，像一只瑟缩的蝴蝶，扑簌簌地颤着翅膀。
“对不起....”唇齿嗫嚅间，刷妹听到小宋用气音与她说：“我真是白痴，对吧？”
话音未尽，小宋的吻便落了下来。
Blow your mind（多cp 主碎花）序.
序.开始
许多时候，许多人、事、物，在遥远的观望时，会感觉到无比的绚丽。但亲身体验过后，或是当面四目相投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朦胧的感觉，竟是一种诱惑，诱惑着人们去探讨事实的真相，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此刻，叶舒华望着对方那娇媚却柔和似水的眼睛，脑子里只浮现了三个字，完蛋了。
或许是因为叶舒华太过于直白的目光，让气氛有些尴尬，徐穗珍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改变一下此刻的氛围，再这么下去就该被对方发现自己逐渐泛红的双颊了。
“我叫徐穗珍。”
突然的自我介绍把叶舒华的精神拉了回来，瞬间懊恼，自己怎么能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么失礼的盯着对方，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
“我。我叫。叶。舒。华”不...
序.开始
许多时候，许多人、事、物，在遥远的观望时，会感觉到无比的绚丽。但亲身体验过后，或是当面四目相投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朦胧的感觉，竟是一种诱惑，诱惑着人们去探讨事实的真相，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此刻，叶舒华望着对方那娇媚却柔和似水的眼睛，脑子里只浮现了三个字，完蛋了。
或许是因为叶舒华太过于直白的目光，让气氛有些尴尬，徐穗珍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改变一下此刻的氛围，再这么下去就该被对方发现自己逐渐泛红的双颊了。
“我叫徐穗珍。”
突然的自我介绍把叶舒华的精神拉了回来，瞬间懊恼，自己怎么能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么失礼的盯着对方，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
“我。我叫。叶。舒。华”不太熟练的韩语说的磕磕绊绊，但至少对方应该是听懂了吧。
几乎同时，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刻或许就叫做开始。
【素居】千结68-69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内安静得达成了一种谜之默契。李居丽心不在焉地嚼着嘴里的东西，余光不停往朴素妍身上瞟，心里想到等下要给她擦身子，就心如擂鼓，明明该看的都看过了，如今却又像即将上路的新手般紧张，更何况这里是医院，根本不能做什么，这么担心干什么，总不能真的把谁叫过来帮忙吧，好像还是她来最好。李居丽乱七八糟地想着，反倒是朴素妍本人好像无所畏惧一般。
夜幕降临，医院笼罩在诡秘的安静之中，住院部更是安静已极，哪间病房传来了呼救或是哀嚎，手术推车呼啸而过带来又带走一阵喧嚣。
一道房门紧闭将所有声音尽数拒之门外，李居丽从卫生...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内安静得达成了一种谜之默契。李居丽心不在焉地嚼着嘴里的东西，余光不停往朴素妍身上瞟，心里想到等下要给她擦身子，就心如擂鼓，明明该看的都看过了，如今却又像即将上路的新手般紧张，更何况这里是医院，根本不能做什么，这么担心干什么，总不能真的把谁叫过来帮忙吧，好像还是她来最好。李居丽乱七八糟地想着，反倒是朴素妍本人好像无所畏惧一般。
夜幕降临，医院笼罩在诡秘的安静之中，住院部更是安静已极，哪间病房传来了呼救或是哀嚎，手术推车呼啸而过带来又带走一阵喧嚣。
一道房门紧闭将所有声音尽数拒之门外，李居丽从卫生间中打来一盆水，轻轻搁在床边的椅子上，挽起并不过肘的袖子，捉住毛巾揉了揉，拧干，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看着她的朴素妍，说道：“那一面先？”
朴素妍实际上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她咽了咽唾沫，干巴巴道：“后背先吧，我……我自己翻不过去。”
李居丽被传染似的吞咽了一下，放下毛巾上前，将朴素妍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揽住她的腰，小心地避免触碰腿和其他伤口，用力给她翻了一面。
“那我开始了？”
“嗯，你来吧。”
这对话听起来有些诡异，两人都注意到了，具是一愣，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氛。
李居丽有些心猿意马，捏着朴素妍病号服的衣摆往上掀，入眼的却是触目惊心的画面。白皙的后背遍布着斑驳的青紫，有的甚至发黑，光是看着都让她后脊发凉。
背后久无动作，朴素妍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李居丽的指尖轻柔地在淤青上抚过，引不起一丝疼痛，反而有些痒，朴素妍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娇嗔道：“你别玩，痒！”
李居丽却没笑，盯着那一块块淤青，它们好似将朴素妍雪白的背当作画板，尽情挥毫。
朴素妍跟着她的目光挪转到自己身上，看不到后背，但她知道李居丽在意着什么，昨天朴智妍帮她擦的时候拍照给她看过，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
“别看了，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
“嗯。”李居丽拿起毛巾摊开，仔细对折叠好，贴上朴素妍的后背，凉凉的毛巾激得她一颤，背上的蝴蝶骨凸起，像即将振翅起飞，诱人的一幕在眼前，李居丽却全无了最初的感觉，她的目光怎么躲避都躲不开那朵朵青紫花朵，除了轻一点再轻一点外再无其他想法。
朴素妍双手交叠趴在枕头上，看不见背后的人，背上的触感愈加清晰分明，清晰到好像不是毛巾触及，而是那人微凉的指尖，她的眼皮微敛，睫毛一下下轻轻颤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心念念思念了许多日夜的人回来了，正在她的背后擦拭她的身体。
“好了，换一面。”李居丽的声音有点点暗哑，两人都注意到了，李居丽不自在的清了清嗓，朴素妍抿润了唇瓣。
在李居丽的帮助下，朴素妍翻转过来，正面朝上躺着。面对面，视线就无处安放了。
朴素妍的眼珠动了动，不知道该转向何处，怕对上李居丽的视线，闭上眼却又显得欲盖弥彰，苦恼极了，她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脑袋，望向旁边的空虚。
李居丽的指尖颤了颤，朝朴素妍的衣服扣子伸去。紧张之下，动了两下都没把第一颗扣子解开，手背却总不小心蹭到朴素妍的下巴。柔嫩的肌肤两相接触，朴素妍的脖子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
“我……我自己来吧。”朴素妍伸手麻利地把第一颗扣子解开。
“接下来我来，你别动就好。”
李居丽暗自吐出一口气，稳住手，捏住下面的一颗扣子，这次没多费事就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间隔大，解开两颗后布料下的雪白就显露出来，胸衣边缘的白色蕾丝尤为刺目，随着朴素妍的呼吸一起一浮。李居丽呼吸一窒，一瞬间竟忘了动作，愣愣地停在原地。
朴素妍脖子上的绯红已经蔓延上脸，耳尖都红得滴血，她恼羞成怒嗡声道：“你看什么呢！”
李居丽回过神，放缓呼吸，强迫自己放空视线的焦距，去解余下的扣子，解开后，衣服往两边大敞，空气中的凉气蹭上朴素妍的皮肤，惹得她泛起薄薄的鸡皮疙瘩。
李居丽又要去解她的胸衣，天地良心，她没起坏心，只是单纯觉得要擦就擦彻底，但朴素妍显然不这么以为，她眼睛睁圆，急促道：“等等！这个就不用了吧。”
李居丽看看她的脸，再看看她胸前的那条曲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解开的话可能真的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遂作罢：“好吧，那等下你自己来。”
拿起毛巾，怕冷着朴素妍，把心里的杂念都扫出去，快速地给她擦洗干净，然后将扣子一一系上：“好了。”
朴素妍声若蚊蝇般轻哼一声算作回应：“嗯。”
“我去换个水，过来给你擦腿，毛巾你拿着，前面那里，自己擦一下。”
李居丽把毛巾递给朴素妍，捧起水盆去了卫生间，倒掉后置于水龙头下重新装水，双手撑着大理石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通红，纯情的像个小丫头片子。
端着盆出去的时候，朴素妍已经擦好了，毛巾搭在床边，双手放在面前，听到声响抬头望过来，乖巧得像个小朋友。李居丽上前，忍不住揉揉她的发顶，视线一挪，发现她没把第一颗扣子扣上，居高临下地将里面一览无遗。
“你怎么不扣扣子？”
“我有点热。”
李居丽语塞，不管她，也不去看，怕把持不住。在床边蹲下，将没打石膏的那条腿的宽大裤腿往上挽，直至腿根，再取毛巾清洗拧干，轻轻地仔细地擦拭。
朴素妍的皮薄，大腿上的肌肤更是细嫩，轻轻一用力就能泛起红印，擦过一遍过后，已经大块泛红了，还有些许磕碰到的青色，在雪白的肤色衬托下，像一副完美的画作，既惊艳又诱人。
李居丽觉得给她擦身子这件事简直是对她的凌迟，擦完全身后，朴素妍是干干爽爽了，她全身都汗湿了，额头的细汗用手背一抹，湿漉了手，她索性给自己也擦了一下。
擦身子费去了许多时间，都处理妥当后已经不早了，朴素妍躺在病床上直打哈欠，李居丽洗漱出来看到她，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昨晚是在飞机上度过的，睡了，但睡得并不安稳，加上担心朴素妍的情况，几乎隔一会儿就醒一次，到达韩国后也是匆匆赶到医院，片刻都没歇过，直到此刻放松下来，困意就凶猛地袭来。
朴素妍见状，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指指隔壁的陪护床说道：“你快睡吧。”本来是想睡一张床的，想让李居丽抱着她睡，但这床不大，两个人睡翻身都困难，平躺不下只能侧躺，睡一觉的话只会更累。
李居丽摇摇头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她的脸温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她看来，朴素妍身上用伤痕累累来形容都不为过，到底是多严重的车祸，才会将人伤成这样，她免不得想要迁怒开车的人和所有直接间接导致车祸的人。
“真的没事了，看着挺严重，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说话了彼此坦诚，但朴素妍看着李居丽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忧，还是笑着扯了个慌。车祸毕竟是车祸，在高速路那样的地方，行车速度快，她能捡回一条小命都算幸运了，右腿骨折了，内脏多少受到些许冲击，手术后小命是无碍了，但全身都疼，每呼吸一口气，都有点点疼。
朴素妍食指勾住她的小指，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软声解释那天的情况：“有辆车突然逆行，小张被吓到了，直接打了方向盘，撞到护栏上去的，我坐在后座没什么大碍，小张现在还没醒呢，听说逆行的那辆车上两个人都还在重症里躺着，我这算幸运呢。”
朴素妍说着，勾唇笑笑，搭配上她额头的绷带和脸上的擦伤，李居丽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行了你别说话了，我喊护士过来给你换药，疼就说，我还不至于跑去跟他们算账的。”
朴素妍闻言笑开，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女人，她不禁在心里感激上苍，还活着真好。
69
夜里，绿植中不断响起虫鸣，在月色下奏响恋曲，高冷的月亮傲娇地朝大地撒下光芒。
窗帘没有拉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没照多远，落在了背对窗睡着的李居丽身上，她的脸隐匿在阴影之下，熟睡着，被子随着她平缓的呼吸有规律得一上一下。
旁边另一张床上的朴素妍悄悄睁开了眼睛，熟悉了黑暗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李居丽的睡颜。得知她出事的消息后，李居丽几乎没有一丝停留地赶了回来，半天以来的相处让她肯定李居丽还爱她，并且愿意和她在一起，而历经了一次生死后，朴素妍更是确定自己不愿意放弃李居丽，所以，一切可能存在的阻碍，她都想一一扫空。
身上一碰就疼，又怕动静过大吵醒李居丽，她屏住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撑起胳膊，够到了床头桌上的手机。面对着李居丽侧躺，以保证手机光线不会照到李居丽脸上，亮了屏，找到母亲的号码，编辑短信发过去：【妈，后天下午过来一趟吧，我想和你谈谈。】
已经凌晨两点，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一震，便收到了回复：【可以】
朴素妍眼角微湿，熄屏倒扣手机，深深呼吸，谁都没有错，谁也都不容易，可她还是固执地想要母亲妥协，朴素妍想起小的时候她被同班一个小男孩撞倒，磕伤了膝盖，放学母亲牵着她的手正颜厉色地要求对方和他的家长道歉，朴素妍想起母亲扶着她的肩告诉她，妈妈不会跟着她一辈子，要学会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去。
“怎么了？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
突然听到身边响起声音，朴素妍惊了一跳，猛得抬头看向对面，只见李居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望着她，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也亮亮的，像一盏引路的灯，将迷途的人引领。
“我没有。”朴素妍羞赧地不愿意承认。
李居丽定定地望着她，许久，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站起来两步移至朴素妍床边，在床沿坐下。
朴素妍瞪大了眼睛，仰头愣愣地看她，吓得立即改口道：“有有有，我错了不该瞒着你。”
此刻的朴素妍乖巧滑稽极了，李居丽看着她风声鹤唳的样子，却觉得难过极了，你最爱的人却害怕你，哪怕只是害怕你生气，她本该自信骄傲，如今却卑微恐慌。
李居丽眨去眼底的泪花，吸了吸鼻子，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也可以有不愿意和我分享的事情，我只希望你难过的时候可以让我抱抱你，无助的时候可以让我和你并肩，仿徨的时候可以让我陪着你。”
朴素妍乖巧地点点头，像一头毫不设防的小兽敞开自己柔软的肚皮，给予了对方对自己一击毙命的机会，却也给予了对方贴近自己的机会。
朴素妍艰难地往外挪了点位置，招呼李居丽躺上来，待李居丽躺好后，靠近她的臂弯。
“我约了妈妈谈话，我觉得我能说服她，可能会很困难，但我一定可以的。”
朴素妍信誓旦旦地说完，抬眼同李居丽对视，缓声道：“因为她是我妈妈。”
聪明的李居丽一下子懂了她的心情，她想得到认同，不想伤害爱她的母亲，却苦于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之前一直在埋怨她，她对我辖制太深，她用她以为的对我好来要求我，让我痛苦让我委屈，出柜爆发的不止是性取向的问题，还有我积深以久的不满。可是她长了好多白发，哪怕她生我的气，她还是担心到这么晚，她让我觉得哪怕我做了再怎样的事，她都会原谅我，她爱我，这就是我谈判的底气。”
李居丽沉默了，轻抚朴素妍的脑袋，给予她无声地安慰，她能做的就是做好她的退路，做好她的依靠。
“其实，如果是为了我的话，可以不必要这么做，我要的不是那个，我要的一直只有你。”
朴素妍搂紧了李居丽的腰，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李居丽的怀里，以期隐藏住已经滑落下来的眼泪，遇到李居丽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一个小哭包。
李居丽亦抱紧了她，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婴儿睡觉那般温柔，她说：“我不会再走了，不会丢下你，所以不要害怕，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就算哪天你要离开我，我也会死乞白赖地缠着你的。”遇到朴素妍之前，她何尝想过自己会退让到这一步，勇敢到这一步。
朴素妍闷声点点头，眼泪蹭了李居丽一身，索性没有鼻涕，不然李居丽只怕要皱着眉苦着脸忍着了。
……
第三天。
朴素妍以想吃甜甜圈为由支走了李居丽，现在的她不宜吃甜食，李居丽明白了她的用意，摸摸她的脑袋就出去了。
午后，素爸爸送素妈妈过来，把人送到病房后，关心了几句朴素妍的情况，便被朴素妍以不打扰他忙为由赶走，他看向朴素妍，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忘记两人的约定，才不放心地离开，将空间留给母女俩。
“妈，坐这。”
素妈妈没有抗拒，在她指的椅子上坐下，拿眼打量她的情况，脸上的擦伤已经好了许多，气色也好了很多，脸色红润，精气神十足，前段时间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郁也化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欣喜。
“妈，我……”
朴素妍张口，打好的满腹草稿却吐不出口，反倒是素妈妈先声说道：“你想好了吗？”
此话一出，朴素妍的眼泪便盈满泪眶，让她忍不住怀疑她上辈子是水做的，她噙着泪，肯定地点点头。
“哪怕和我断绝关系，也要坚持吗？”
朴素妍张了张嘴，泪水却像是倒灌进喉咙，堵住了声带，她抬手猛地擦掉眼泪，点头却又摇头。
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哽咽道：“妈，我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吗？那你还找我做什么，跟她在一起好了，我又不会把你绑着，你不是嫌我干涉你的人生吗？这次我不干涉了，随你吧！”
“妈，你知道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我有多害怕吗，还没跟妈妈和好，还没等到她回来……为什么我活下来了，却还是要失去一个……”
朴素妍捂住了脸，仰头哭泣，好像这样能减轻悲伤，身上的疼痛感却随着她的抽噎加深，似乎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狠狠地撞向脏器，带着血腥往外呼出。
素妈妈静静地看着她哭，眼睛深处填满了心疼纠结和复杂，方才的一番话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带出血淋淋的刀子，提醒着她她和女儿险些阴阳两隔。
良久，哭声抽泣声在屋内回荡。
“好了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哭，我不就说了几句气话吗？不断绝关系，断绝关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朴素妍闻言，哭声停止，抽抽搭搭地看向素妈妈，断断续续地问道：“不……不……骗我？”
“我骗你干嘛，你长本事了，还会跟人假装要结婚哄我，都成这副样子了都没忘跟我提要求，就算我不同意你不也坚持，那我不同意还有什么用？”素妈妈没好气地应道，但也变相的认可了，其实早在朴素妍出事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的上朴素妍好，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作为母亲，成全她又有什么关系。
朴素妍挂着泪，咧嘴笑了笑，像个沾满泥土看着母亲生气又无奈地给他拍土的孩子。
人和人之间皆是一场博弈，而父母与孩子之间，孩子是永远的赢家，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好像都只是过眼云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