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农坤] 秘密
*HP设定
*狮院小农×鹰院坤坤
霍格沃茨的晚餐时间过后还有许多人留在长桌上没走,偌大的礼堂里充斥着各种讨论的声音,穿着学院长袍的各年级巫师们眼下可没空研究餐后甜点——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
*HP设定
*狮院小农×鹰院坤坤
霍格沃茨的晚餐时间过后还有许多人留在长桌上没走,偌大的礼堂里充斥着各种讨论的声音,穿着学院长袍的各年级巫师们眼下可没空研究餐后甜点——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Leo,校长说的生存训练赛你会参加吗?”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格兰芬多巫师们都一同沉默了一下,显然他们都在期待Leo的回答。
那个被称作Leo的男孩,一头柔顺的黑发梳在前额两侧,露出一双略微下垂的黑色眼睛,正是格兰芬多的现任级长陈立农。也许听姓氏你也能猜出来,他是霍格沃兹学院里较为少见的东方血统。而此刻Leo在大家的注视下,伸手用掌心轻抚了一下左胸前的院徽,轻声但坚定地反问道“Why not?”
于是格兰芬多这一片,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欢呼和吹哨声。
Leo会参加这个生存训练赛,其他三个学院的人都不觉得意外。正如Leo轻抚的那个格兰芬多院徽一样,金色和红色绣成的狮子像背后象征的格兰芬多精神——超出常人的勇气和意志、拥有见义勇为的正义感。Leo不过是作为一个格兰芬多,做了一件很格兰芬多的事。
就在Leo起身准备离席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和黑色相间长袍的巫师缓缓走到他面前,“期待接下来在训练赛里遇见你,陈立农。”
Leo一抬头,就看到拉文克劳现在最出色的巫师Kun。
霍格沃兹也曾流传过有关这位鹰院美人的故事,比如他是麻瓜和巫师的后代,身上的一半东方血统来自他的麻瓜老爹,而魔法天赋和绝顶美貌都遗传自他的母亲——一位强大的女巫师。传闻其中的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Leo其实在初入学时跟Kun打过照面。当时他年纪尚小,懵懵懂懂间也在旁人的焦点里对Kun的美貌有了几分体会。但也仅限于此了,分院帽把他分在格兰芬多而不是拉文克劳,两个人不同年级,几乎不重合的课程安排让Leo没什么机会认识Kun。再过了一段时日,他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初次见面的惊艳感,也就成了一个年代久远的秘密。他和Kun逐渐变成霍格沃茨学院里永不相关的两个话题中心。
现在,两条原本并不相交的线有了重合点。
一向少言寡语的Kun,竟然主动搭讪了Leo。
“哇喔,Leo你居然认识拉文克劳的Kun吗。”许多格兰芬多一下子对Leo和Kun的关系产生了好奇,而拉文克劳们虽然没有问出口,看向Leo的眼神也有了探究的味道。
Leo还在愣神,直到Kun转身离开才稍稍反应过来——Kun刚刚念了他的中文名字。陈立农这个中文名字,对于霍格沃茨的大多数人来说,比施魔法的咒语还要绕口。Leo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第二天早上,Leo和其他报名参赛的选手准时在禁忌森林门口集合。
参赛的选手不过几十人,校长捋捋白胡子开始例行叮嘱注意事项“生存训练赛的目的是为了考验你们应对危险时的能力,也就是说留到最后的人就是获胜者,可以获得我的一对一指导和额外的一些珍贵药剂。”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里面布的阵法会让你们失去时间概念,攻击其他参赛选手会被直接淘汰,一切作弊和寻求外援的行为都被禁止。孩子们,祝你们比赛顺利。”
Leo边听边留了心眼,却没看到Kun出现。
“怎么,在找我吗?”在进入禁忌森林的热身准备前,Leo终于见到了Kun。Kun那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变成了深棕色,以至于刚刚Leo没能发现他其实就站在第一排。
“你的发色怎么……”
“噢这是我原本的发色,算是个秘密。”Kun对着Leo眨眨眼。
“我会保密的!”Leo立马向对面的人保证,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触及到了一些有关Kun传闻的真相,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关系的。”Kun被Leo握紧拳头的紧张模样逗笑,伸手拍了拍这位格兰芬多级长的肩膀。
其实有关于Kun的那些传闻,真实度还挺高。他的父亲的确是一个东方古老国度的麻瓜,因为一些机缘巧合邂逅了他的母亲,然后就有了他。但Kun生长的环境并不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他是在母亲的纯血大家族里长大的。
Kun作为一个混血存在于母族里,虽然有时显得格格不入,但幸而没有受到什么偏见怠慢。只是有关父亲的一切,对他来说却是一片空白。直到Kun慢慢长大,又在霍格沃兹读到七年级,前几天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母亲才告诉了Kun真相——他的父亲为了救他而死。
父亲的一切概念都已经模糊不清,Kun在父亲死后的第十八年,才开始了解这个跟自己血缘相关却陌生至极的男人。
父亲出生成长的遥远东方古老国度,那里是什么样子呢?Kun在图书馆翻阅了所有有关中国的书籍,仍然觉得不够。直到他想起来一件事——格兰芬多现在的级长,六年级的Leo也来自中国。
于是Kun开始频繁地观察Leo,Leo的黑发让Kun很容易在人群里发现他,这是Kun的秘密。
Leo在礼堂吃饭的时候喜欢用筷子。
Leo很少发脾气,这不符合东方君子之道。
Leo喜欢笑,笑起来很好看。
Leo的中文名是陈立农,陈这个姓在中国是大姓会比较常见。
Leo在魔法练习方面相当勤奋,虽然有些弱项还是很明显。
Leo跟他的母亲关系很好。
以及,Leo准备参加限时生存训练赛。
听到Leo对着其他格兰芬多同伴说“Why not?”的时候,Kun很难不承认,他一直难有波澜的心被某种东西牵动了。他在人声嘈杂的礼堂里突然升起一种血液回涌于心脏的感觉,有点痒,但体验新奇。
Kun的成长环境使他生成克制的性格,克制好奇、冲动甚至是感情,所有不稳定因素都是危险的前兆,应该被扼杀。克制和自律使得他成长为现在的自己。
但人总会不由自主地向往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Kun在观察Leo的同时也在审视自己。
他们也许该碰上一面,这种单方面的偷窥行径很奇怪,也不能满足自己的期待。Kun沿着长桌开始走向格兰芬多那边,他听见自己说“期待接下来在训练赛里遇见你,陈立农。”
“哎,你不要发呆了。”即使知道进入禁忌森林后就是比赛前设好的阵法幻象,Leo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正想对一同进来的Kun感叹,却发现Kun定住不动像在发呆。
Kun被Leo这不轻不重的一拉,不注意就整个人凑到了Leo面前。
太近了,所以看到了对方如扇纤长的睫毛,和瞳孔里自己的影子。Leo比看到幻象还要紧张十分,一贯轻松自如的姿态离开身体,像被施了某种咒语一般僵硬不自在。
接下来一路无话,两个人虽然没有一起上过防御课和魔法课,也在几次面对巨怪和猛兽的作战中找到了配合的默契。
幻象里没有时间概念,Leo和Kun只能通过随身携带的干粮的进食次数来推测大概过了多少天。而比赛到后面本该渐入佳境,两个人却逐渐发现幻象里的场景不但一直变化,敌人也不断变化——从简单的巨怪猛兽到伸缩挤压的门,再到富有生命力的怪力藤蔓和突然燃起的大火。
Kun的魔法防御课学得不甚精通,这本算不上是大问题。但到了实战里成了非常明显的弱点,他因为不善近战而逐渐体力不支。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样下去只会成为Leo的累赘,再一次大喘气后给自己施了一个小型防御罩的咒语,就对Leo大喊“别管我了,你继续走吧。”
地面突然开始裂开,Kun的防御罩并没有办法发挥更好的作用了。
“快走吧,来不及了。校长说攻击伤害其他选手而已,你可以选择让我自然淘汰的。”这种关键时刻的Kun依然是一个拉文克劳——追求力量的同时注意效率,对世间的一切经常作壁上观,甚至可以剥离自己个体的主观能动性。
Leo却不走,即使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会输。他在这个幻象里跟Kun并肩作战近两个礼拜,本绝不是想输的人。但刚刚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那点面对Kun时候的紧张,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还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呢。”那个一贯骄傲恣意的格兰芬多回来了。
“跟你一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Leo护住了Kun,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让我们恭喜斯莱特林的Struther获得了本次生存训练的冠军……”在礼堂里,校长对四个学院的学生们宣布了比赛最后的结果。
“哇真是想不到,我以为会是Leo或者Kun呢。”
“我也是,我还押了Leo结果输了。”
而话题中心的两位相视一笑,他们已经获得了最好的奖品。
“你是不是偷看我很久了,有人跟我告密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Leo似笑非笑盯着Kun说道。
“现在不是秘密了。”
【橘农】初恋协奏曲(中)
🍯私设如山严禁上升
🍯傻白甜文学,张嘴吃糖
全息游戏梗/直男主播女装撩汉
_
4.
窒息!绝地求生技术主播一朝陨落!连续三日沉迷全息乙女游戏撩汉!
彼时林彦俊正穿着新买的格子裙蹦蹦哒哒的晃在校园里,听到这个微博热门时,俊秀的眉毛微微挑起:“哪个小八卦记者写的?出来跟我聊聊人生。”
弹幕一片嘻嘻哈哈,说什么钢板直男已经弯成回形针。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立刻回战场上让你们回忆一下被八哥支配的恐惧...
🍯私设如山严禁上升
🍯傻白甜文学,张嘴吃糖
全息游戏梗/直男主播女装撩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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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窒息!绝地求生技术主播一朝陨落!连续三日沉迷全息乙女游戏撩汉!
彼时林彦俊正穿着新买的格子裙蹦蹦哒哒的晃在校园里,听到这个微博热门时,俊秀的眉毛微微挑起:“哪个小八卦记者写的?出来跟我聊聊人生。”
弹幕一片嘻嘻哈哈,说什么钢板直男已经弯成回形针。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立刻回战场上让你们回忆一下被八哥支配的恐惧。”林彦俊勾起一个痞气的笑,眉眼上染了跃跃欲试的光。
“帅裂苍穹你八哥!你要一起吃早餐吗?”
陈立农叼着一片土司,站在校门口,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牛奶,软乎乎的眉眼沐浴在晨曦里,发梢上沾了金灿灿的光。
林彦俊顿了顿,遵循本心的跟上去,脚步快的生风:“战场什么战场,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嗜血。”
“谈谈恋爱,多好。”
弹幕:“?”
【呵,男人,人家小农同意跟你谈恋爱了吗?】
【我走错房间了?怎么gay里gay气?】
【新粉吗?欢迎来到斗猫TV第一蚊香主播的直播间。】
陈立农递给林彦俊一瓶温热的牛奶:“你今天有吃早饭吗?记得吃饭喏,不然会胃痛的。”
林彦俊听着他软甜的声音,一颗心像是泡在蜜糖里,他轻轻揪了揪陈立农的衣角:“呐。”
小兔子回头,垂下眼睫:“嗯?”
“想牵手。”林彦俊梳着双马尾,露出一个害羞又试探的表情,实际上电脑前的某位直男,脸颊上的酒窝早就又深又甜。
[陈立农好感度:+5,当前好感38]
陈立农蓦然红了脸,眼神像是含了一层浅浅水雾,修长的睫毛像是鸦羽一般又软又密,他抿抿唇,声音有些颤抖:“好、好哦,来吧!”
可爱,能不能捏脸脸啊。
林彦俊终于摸到了那细软纤长的手指,掌心纹路干净又整洁,指甲像是樱花瓣,微微透着粉红,圆润整齐,光滑干净。
不知道含在嘴里是不是甜的。
“陈立农你干嘛啊?”
沉浸在黄色废料里的林彦俊蓦然回神,身边的的小兔子像是受了惊,忽然后腿一大步,牵着的手也挣开,扭头看着出声叫他的人,撇了撇嘴,语气抱怨:“你干嘛啦,吓我一跳。”
林彦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愣在原地。
[高二四班林彦俊:你不去上课,在这里晃悠什么?]
NPC林彦俊也穿着学校的制服,西装外套懒懒地搭在肩上,一头银发桀骜不驯,左边耳垂上有个黑曜石的耳钉,书包瘪瘪的,一看就没什么书的样子。
剑眉星目,轮廓舒服,眼角挂着慵懒的松散,脸颊上有一对儿浅浅地酒窝。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美工,居然把林彦俊的样子还原了九成。
弹幕寂静了一瞬,全部都在哭爹喊娘的叫唤被帅软了腿。
【wk我知道为什么度娘攻略里说林彦俊是最难攻略的NPC了】
【啊啊啊啊啊帅死了啊啊啊啊啊呜呜呜1551】
【苏地腿软】
【有生之年能看到八哥攻略自己,我值了】
【八哥你快啊啊啊啊】
NPC林彦俊走过去顺理成章地背起了陈立农的书包,勉强分了个眼神给穿着格子裙的女主角林彦俊,眉眼中带着熟悉的审视。他又扭头揉揉陈立农的发丝:“有没来得及吃早餐哦?”
“对喏。”陈立农好像和他很熟悉,依赖地蹭蹭他的手心:“早上起迟了。”
“要不要吃巧克力蛋糕?”
“哇!阿俊你有是不是?”
“不然你饿着吗?”
林彦俊觉得自己穿着格子裙,应该在车底。
明明是看着虚拟的自己在撩小孩,但是怎么感觉有点气地牙痒痒呢?
他眯着眼睛,有些不爽地叫着NPC林彦俊:“喂。”
勾着陈立农脖子的人微微停住,斜了他一眼,好像才意识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你是新转来的转校生吗?”
不爽。
这个混蛋,撩我的崽,还蔑视我。
林彦俊非常不爽。
林彦俊忍无可忍。
林彦俊怒发冲冠。
正好这时跳出来了粉红色半透明的对话框,他眯着眼睛皱眉看了看,原来是和NPC的对话触发了好感度选项。
[这时候你说:
1:对,以后请多关照!
2:我已经转来很多天了哦。
3.管你屁事。]
弹幕疯狂想看林彦俊自己攻略自己,大声嚷嚷着让他选一,还说什么在这个游戏的设定里,林彦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据说攻下来的话特别忠犬。
嗯嗯嗯哦哦哦好的嗯对啊这样啊,林彦俊虚情假意阳奉阴违地敷衍弹幕,一转头毫不犹豫选了三。
[帅裂苍穹你八哥:我什么时候转来,和你有关系吗?]
[林彦俊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
弹幕:“……??”
【这是什么?我怼我自己】
【高级操作】
【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杠】
NPC扬扬眉毛,扭头搂着陈立农的脖子向教学楼走:“那你小心哦,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频频回头的陈立农被不可一世的林彦俊拖走了,剩下了气到跳脚的正主站在原地彪出一句国骂:“这人有病是不是!怎么这么没礼貌!?”
全然忘记这是他自己。
好胜心上来了的林彦俊跃跃欲试,他就不信没办法从另一个没他高没他帅没他有教养的虚拟人物手里抢来陈立农。
弹幕内心:这不是一个乙女游戏吗?怎么忽然有点修罗场?
5.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林彦俊百万粉丝纷纷观赏了什么叫杠精。
她们梳着双马尾穿格子裙的主播好比一个活体火箭炮,逮着游戏里的NPC林彦俊就炸,一有选择气泡出来,毫不犹豫地选择最能刷负好感的选项,还不惜花了真金白银买了榴莲酥给他吃。
NPC林彦俊的喜好栏里清清楚楚写了,讨厌一切榴莲制品。
林彦俊的氪金理念,不仅要撒钱撩他的小崽崽,还要撒钱搞垮情敌。
那一份点心,直接降了15好感,NPC林彦俊因为过敏,三天没有出现在学校。
就在他和另一个自己斗智斗勇的时候,那个是他粉丝的策划妹子又在微博上敲了他:“八哥,在吗?”
林彦俊回复了一个嗯。
妹子很激动,三言两语概括来意:“是这样的哥,因为初恋协奏曲这个游戏目前还没有公测,只有大约一百个内测玩家,现在官方拉了个群,想召集大家讨论一下游戏缺点和bug,方便策划组赶紧修改,早日上市。您方便吗?”
玩家群?林彦俊下意识的眯眯眼睛,快速回复:“好的,可以。”
妹子发了个雀跃的表情包,给了他一个微信二维码,又补充到:“还有哦八哥,麻烦您不要透露您是游戏原型这件事,毕竟玩家有男有女,看到本尊在此,可能会有点尴尬。”
林彦俊表示可以理解。
他也尴尬。
毕竟在游戏里穿女装叫帅裂苍穹你八哥并且还疯狂套路小朋友这种事。
挺变态的。
进群的时候只有三十多个人,大部分都是中规中矩的和平系玩家,氛围融洽性格友好,没有第二个把乙女游戏玩成修罗场的奇葩。大家大部分有各自的职业,抽空玩玩游戏,也是选着一个最合适的NPC攻略。
整个游戏可攻略人物一共有四十多个,群里几乎没有重样的。
“我选了体委诶,哈哈哈,他做得便当看起来很精致。”
林彦俊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班里还有个体委。
他只知道陈立农有一次做便当切伤了手,眼眶蓦地红起来了,雾气腾腾的软乎,嘴唇嘟起来一点,也不撒娇,就是蔫哒哒地站着,绞得林彦俊心里一阵阵酸疼。
又很想亲。
“诶体委太莽撞了1551,我还是喜欢学生会会长,而且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如果去刷[学生会长补课时间]这个小剧情,考试会得高分,有额外奖励。”技术型玩家发言了。
补课?林彦俊搜索记忆,只记得在第二章任务的时候,如果和陈立农一起做作业,会掉落少量好感度,还有[陈立农的错题本]。
天知道他把错题本看了多少次。
至少比战场上枪械的固定刷新地点记得牢靠。
“天呐你们都玩得好细致,我每天都被日常作业任务还有打工兼职绊住脚。”
“打工的话,你要先加入绿色学生基金会,会有一些高额兼职的。”
“谢谢大佬,我又可以了。”
“有人试过攻略图书馆小哥吗?我卡剧情了,那本《人间词话》是真的可以掉落的吗?”
“我我我!!!《人间词话》我有!我可以教你!你先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来了姐妹!”
群里大部分是姑娘,几个男生也很好说话,大家其乐融融,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搭档,三三两两开始讨论剧情,林彦俊也看得有趣,闲闲地点了个烟。
“求问各位,攻略林彦俊的话,第三章,他过生日我应该送什么能刷10好感?”
抽烟两年多的林彦俊第一次被呛出眼泪。
那人好像没说过几句话,头像是个白色小雪人,有点幼稚,微信名是个糖果的emoji,看起来甜滋滋的。
群里寂静了几秒钟,立刻有人站出来回复他。
“我敬你是条汉子。”
“上来就攻略boss,高能玩家嘛?”
“林彦俊??是校霸吗?那也太难了吧?”
林彦俊本尊:“……”
糖果小雪人又发话了:“其实林彦俊没那么难啦,只要选问答的时候让着他点,他就会对你特别好。”
林彦俊忍不住坐直了脊背,脸上的酒窝跃跃欲试。
“他太傲娇了!”
林彦俊:“……”
“他还超级凶!”
林彦俊:“……”
“关心人的时候也很凶。”
林彦俊:“……”
行吧,你们这群没有眼光的玩家。
他郁闷的狠狠吸了口烟,眼神随意的瞟了一眼聊天界面,正好碰见糖果小雪人说话:“可是我很喜欢诶。”
林彦俊愣了一下,忽然低声笑了笑,眉眼染上柔和的笑,剩下的一截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橙红色的火光转瞬即逝,只留下一小片缭绕的雾气和温暖。
这小孩,还挺好玩。
他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打字:“你截个图给我,我帮你看看。”
半晌,好友申请列表多了一只甜滋滋的糖果小雪人。
[🍭:谢谢!我是真的很想刷满好感,而且会有随机掉落物,我不敢轻易选,麻烦了!]
[🍭:/图片/]
[🍭:这是截图TT]
真是个小孩。
林彦俊弯着眼睛笑了笑,给他选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我觉得是这个,你看一下,但是我也没打过这一章。”
不多时,那小糖果就雀跃着回来了:“哥!你真的强!林彦俊真的邀请我去生日会了!”
“天呐,太危险了,据说好感不到60就不行,多亏你刚刚的选择给我加了5点,我才到62。”
他这个角色是有点难攻略了,林彦俊摸摸下巴想,他觉得自己本人,不是个什么高岭之花啊。
如果有个陈立农那么可爱的小兔子蹦蹦哒哒的跳在他眼前,保不准他立刻就把人捞进怀里揉脸脸亲耳朵了。
林彦俊随手回他:“那就好。”他顿一顿,问了个有点羞耻又很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攻略林彦俊啊?”
虽然问了,但他大概也能想到一点,大约是帅,或者与众不同,再不济,就是这小雪人迎难而上,喜欢难度高的。
“啊。”
对方回的挺快:“他很特别,我相信每一个嚣张或者桀骜的外表下都有柔和又温暖的灵魂,林彦俊就是这样,他一点也不凶,他是整个游戏最细心的人。”
“我很喜欢他。”
我很喜欢他。
林彦俊顿了好久,扶额低头,脸颊上的酒窝甜腻又柔软,语气上扬,带着不可一世的柔情和笑意。
“真是要了命。”
没等他多想,小雪人下一句话就冒出来了:“哥在攻略谁?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哦。”
“谢谢,不过我很享受追人的过程,时好时坏,都是我主导。”林彦俊说。
那人好奇:“是哪个NPC?”
“陈立农。”
“……”
林彦俊怕对方没印象:“记得吗?就是隔壁三班,有个特别乖的小孩,长得漂亮,性格好,有礼貌。”
不知道吗?不应该啊,陈立农也是几个大热NPC之一。
许久,那边才回他:“那哥为什么喜欢他呢?”
林彦俊忽然想起那个课间偷偷喂猫的少年,风过暖软,扬起小孩头顶的一簇柔软发丝,他睫毛浓密,落满了金秋的日光,甜的像一块糖。
林彦俊收回了思路。
“可爱,想日。”
“……”
6.
等大家都讨论的差不多之后,官方出来敲黑板发话了,首先是感谢大家对游戏的支持和关注,再来就是希望大家多走走多玩玩,发现bug之后立刻提供给官方。
群里都是很好的人,都满口答应。
官方趁机跟大家提前放了个消息,今晚八点有一次小规模更新,这次更新,再地图上的商场分部多了个板块,主要就是可以每天免费抽一次卡,等级分SSR,SR,R和N,等级越高的卡越能开启有意思的限定剧情。
意思就是可以氪金了,想玩就来,不想花钱,就慢一点,每天开一次免费。
林彦俊今晚的直播的时候特地空了半小时抽卡。
弹幕早就跃跃欲试,甚至叫房管开了赌局,押今晚林彦俊能不能开出来陈立农的SSR。
“你八哥是谁,绝地欧皇。”林彦俊挂上一个痞气的笑,利索的去了商场,站在抽卡机前:“来吧,先来一次爱的十连。”
[十连抽开始啦,祝您好运。]
[恭喜!您已获得:
/林彦俊单车后.R/,/林彦俊早餐.N/,/体育课后.R/……]
林彦俊一脸懵逼,看着手中至少六张印着自己脸的卡,陷入了怀疑人生。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中偶尔飘过几个我抽我自己。
他回过神,一脸严肃:“严重警告一次官方,应该适当调整林彦俊这个NPC的抽卡率,太破坏游戏平衡了。”
官方委屈。
他不甘心,又抽了六次十连,手里多了花花绿绿一大把卡片,抓都抓不过来,什么会长的游戏时间,和体委一起去公园,班级郊游,甚至还有一张自己SSR,据说解锁了林彦俊的一次单独约会。
弹幕又酸了。
可是就是连张陈立农的N卡都没有。
今夜的林彦俊,第一非酋。
他把直播间的歌换成了《非酋》,又试了两把,花了三四千块钱之后终于认命。
垃圾游戏,毁我钱财,耗我青春。
直播间一关,林彦俊洗了澡倒在床上,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刷微信,结果被初恋协奏曲的内测玩家群刷了屏。
“今晚我哭了,我是欧皇了,我十连了两次,出了四张SSR。”
“人比人气死人。”
“都是谁啊,求截图让我远程肝剧情。”
“是这四张!/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1551我酸了我真的算了。”
林彦俊无所事事的往下滑,忽然一顿,默默点开了最后一张照片。
[陈立农烟花易冷.SSR]
卡面上的小孩穿着红色毛衣,白色的短绒围巾裹了一半的脸,举着个兔子形状的棉花糖,笑得甜软,背后是炸开的烟花,在他脸上落下温柔的光晕。
林彦俊酸了真的酸了。
他偷偷把截图保存,又开了策划姑娘的聊天窗口:“你好。”
对方回答很快:“!!啊啊啊八哥,怎么了您说!”
林彦俊想了想:“陈立农的SSR的爆率是不是太低了。”
“是这样的啦,所有SSR的爆率大概维持在3.8%,但是因为后台里目前只有一张陈立农的SSR,他又是3.8%里的12%,所以会感觉格外低一点。”
对方是他的粉丝,知道他格外钟情陈立农,于是安慰他:“八哥别担心,过段时间会增加卡片数,到时候再抽轻松一点。”
林彦俊停顿一下,又问:“那现在这张卡的剧情是什么。”
策划姑娘犹豫一下,叮嘱他千万别剧透之后,就悄悄告诉他:“就是两个人一起去了游乐场,晚上有烟花表演,能刷不少好感度,还有很多自主随机事件。”
林彦俊礼貌的道了晚安,上了床。
没有嫉妒哦。
没有。
半晌,他咬牙切齿的一跃而起,麻利的往初恋协奏曲的账户里冲了一万块钱,打开抽卡箱,选择十连抽,冷静的看着漂亮的动画光晕转动。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耗我钱财。
算了,他乱说的。
是小朋友太可爱了,像是个甜蜜蜜的糖果味小妖精。
不管多少钱,他现在就要,一刻也等不了。
TBC.
【橘农】官推下场最为致命
🍬私设如山严禁上升
🍬娱乐圈/甜/一发完/随便搞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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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知乎匿名提问:娱乐圈真的存在真实的男男CP吗?
匿名回答:不请自来。
先说一下身份啦,我刚毕业不久,算是一名娱乐方向从业者,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会接触到一些艺人或者经济团队,所以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提问者说的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具体是哪一对我就不说啦,我很崇拜他们两个,也不希...
🍬私设如山严禁上升
🍬娱乐圈/甜/一发完/随便搞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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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知乎匿名提问:娱乐圈真的存在真实的男男CP吗?
匿名回答:不请自来。
先说一下身份啦,我刚毕业不久,算是一名娱乐方向从业者,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会接触到一些艺人或者经济团队,所以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提问者说的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具体是哪一对我就不说啦,我很崇拜他们两个,也不希望影响他们的生活,总之希望大家不要用特殊的眼光看待明星或者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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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农打完这段话,心满意足的合上手机,扑进柔软的被子里打了个滚,眉眼弯弯,笑成小月牙的形状。
他确认了三次自己的微博小号,万无一失后,光明正大的进入今天的娱乐时间。
手机页面上是熟悉的微博超话画面,大大的几个字旁边有两个穿着白衣的男人互相擦汗的图片。
“烟尘CP”。
1.
三月横店的阳光已经微微和煦,即使是穿着轻薄的古装候场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寒风刺骨。
陈立农裹着深色的羽绒服,软乎乎一团,缩在大大的休息椅里,手里的剧本已经被翻得起了皱,他柔软的下垂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场地。
宫殿下,两个男子器宇轩昂,眉目如画,其中一个一身明黄龙袍,坐在皇椅上,修长干净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奏折,剑眉星目,左脸颊微微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另一个穿着玄色朝服,俯身半跪在台阶下,眼神全是真挚和诚恳。
真配。
陈立农吧唧吧唧嘴,脑内不知道多少次飘过这样的念头,直到导演喊了卡还没有从那场戏里走出来。
林彦俊听到打板声,立即松下劲来,整个人斜靠在龙椅上,更显慵懒一点,倒是范丞丞如同在线变脸,咻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咋咋呼呼的跑到休息处拿了两瓶水,丢给林彦俊。
林彦俊面色如常,一把接住,眼神还是飘飘忽忽的四处游走。
“想什么呢?”范丞丞走过去,鬼鬼祟祟挤眉弄眼的调侃他:“找你那个小学弟?”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他头顶,林彦俊嫌弃的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又继续找人:“你好碍事,别挡我视线。”
范丞丞死乞白赖的不肯走,语气愈发八卦:“你这么动不动就盯着人家看,也不怕别人报警,我可是好心给你打掩护的,你倒好,不识好人心——”
说完作势要走,却被林彦俊一把攥住,范丞丞压着笑意回头,见那人面带迟疑又有些动摇:“……真的会吓跑?”
范丞丞沉重的点点头:“非常变态,非常古怪,毕竟小孩子都是弱不禁风的,他还什么都不懂。”
而此刻,弱不禁风陈立农正很懂的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啊范丞丞下了戏第一件事就是给林彦俊找水喝!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讲话,范丞丞要走的时候林彦俊还不允许!”
这么甜一定要记下来,晚上发给圈里太太点梗!烟尘是真的!这是大糖啊!
他蓬松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翘起,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脸上还没上妆,狡黠的笑容挂在眼角眉梢,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低着头打字,专注的不得了。
干净柔软的模样猝不及防印进林彦俊眼底,好想顺顺毛抱紧怀里揉一揉。
范丞丞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在一边扇阴风点鬼火:“他今天没戏哦,这么早就来片场吹冷风,要说心里没你,谁信啊。”
这句话不知道哪句戳了林彦俊的点,或者是每个字都非常顺耳,林彦俊扬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别这么说。”
脸上却写满了:那当然了。
他和导演打个招呼,看了看表,装作若无其事走了过去,特地把水拧开给小孩递上前:“今天有你的戏?”
说完心道:很好,语气自然,面部柔和,妆发没乱,甚至角度也掐的不错,还心机的露出一边的酒窝。
陈立农从“官方发糖”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把脊背挺直:“学长,您演的真好。”
林彦俊不动声色的把水瓶往他面前又凑了凑,有点担心的看看他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
握瓶子的手真的很惹眼,张弛有度,骨节分明,陈立农看着林彦俊充满安抚意味的表情,微微晃了神,下意识的就要接过来,马上就碰到瓶子的时候却生生转了个弯。
这是丞丞哥给学长的水!你不能喝!不然就是亲手拆了自己的CP!
“学长,我去看看下一场戏了!你和丞丞哥坐这里吧!”他赶紧站起来,眼神柔软,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舒心,跟远远走来的范丞丞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的跑走了,甚至剧本都没来得及拿走。
林彦俊:“……”
一无所知的范丞丞:“怎么说走就走啦?”他倒在陈立农坐过的位置上,天真的看林彦俊:“你脸色怎么跟吃了秤砣一样?”
林彦俊没好气的把水摔在范丞丞怀里:“下回给我换一瓶,他不喜欢这个。”
范丞丞:我一当红新生代实力演员长得很像打杂的嘛?
林彦俊扭头走了两步,又回头把陈立农的剧本收走,瞪了范丞丞一眼:“就知道躺着,明天戏服穿不上,我看你怎么办。”
范丞丞的助理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林彦俊自带黑色风暴离开的背影,他有点奇怪的问:“彦俊哥这是怎么了?”
范丞丞面色如常:“欲求不满。”
2.
陈立农和林彦俊是师兄弟关系,小朋友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就被当时已经大三的林彦俊盯上,他没学过怎么追人,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对一个人好。
只能帮他开小灶,帮他占图书馆,帮他联系导演,帮他介绍剧本。
自己拼了命打拼,只为了陈立农毕了业进入这个行业之后,能走一段自己替他铲平的路。
这才迫不及待把他介绍进自己目前的剧组,是个古装剧,陈立农也争气,试镜一次通过,直接出演了男三号,皇帝的亲弟弟。
用范丞丞的话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杀青那天,他和陈立农必须有个新的开始。
这是一部男性为主的权谋剧,林彦俊演的皇上和范丞丞演的宰相为双男主,一正一邪,而陈立农饰演的是一个前期被宰相利用的亲王,后期牺牲自己保全了皇帝哥哥。
虽然悲剧,但也精彩。
第一个月,陈立农的戏大部分集中在晚上,林彦俊不放心,私下跟导演沟通,把自己能移的戏全部移在了下午,稍微留一会儿,正好跟陈立农一起回酒店。
陈立农懵懵懂懂的坐林彦俊的保姆车坐了二十多天。
“学长,这是什么?”车前面摆了个兔子玩偶,穿着粉色小裙子,呆呆愣愣的,脸颊还飞了淡淡的红色,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陈立农一上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问了。
林彦俊忙着给他找电暖宝,闻言随意瞟了一眼:“范丞丞夹娃娃夹上来的。”
本来他是执意扔掉的,但是范丞丞非说这兔子有点像陈立农,搞得他别别扭扭的收下了,还特意放在了经常能看到的显眼位置。
陈立农:“!!!”
搞到真的了!
今天就要去烟尘超话里舞三百字小论文。
当晚圈里就有了篇校园背景夹娃娃的OOC,被传唱成了1k热度的镇圈作,当然这是后话。
而每天沉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林彦俊对此一无所知。
3.
陈立农最重的一场戏份是个雨夜,本来打算人工降雨,谁知道天时地利人和,真的来了场大暴雨。
他穿着烟草绿色的袍子,跪在皇帝的寝宫前,满心悔恨,自己的无知让宰相有机可乘,皇帝遇刺,命悬一线。
他仰头,自己最敬爱的皇兄就在屋子里生死未卜,渐渐的,一个有些无奈的笑缓缓挂在脸颊上。
许久,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林彦俊被搀扶着走出来,他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甚至领口露出的一截纱布还有点星星血色。
“皇兄……” 陈立农语气沙哑,扑簌扑簌的泪珠混着雨水默默往下掉。
林彦俊往前走了两步,最后缓缓伸伸手:“来,来这,别冻着。”
“卡——”
陈立农懵在原地,刚刚,林彦俊,是,改戏了吧?
林彦俊见他傻站着,皱了皱眉,快步走出屋檐,把陈立农拽进去:“都卡了,你还不知道躲雨?”
陈立农眨眨眼,湿漉漉的睫毛让他整个眼睛看起来雾气腾腾的:“学长,刚刚……”
林彦俊嗯了一声:“改了一下。”
原本的剧本是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边导演和编剧似乎还在讨论,三分钟后,导演终于拍板:“就按这个版本走,皇帝这个角色比较缺乏感性的一面,如果让他把这一面寄托在他弟弟身上,也合情合理。”
助理正给他倒热水,闻言笑到:“可以啊彦俊,对剧本这么有见解。”
林彦俊没说什么,只是盯着陈立农,强制他喝完了一整杯热姜茶。
其实没什么,皇帝那么疼爱他的弟弟,会舍得让他淋雨吗?
小孩子犯了错,兄长指出来就好,但那还是最疼的弟弟。
若是换做他,绝对舍不得让陈立农淋雨,也舍不得他的眼泪落在地上。
就算小孩多给他几刀也无妨。
4.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没伞?”
好不容易戏拍完了,雨却有些太大了。陈立农点点头,面带歉意:“学长先走吧,我一会儿打个车。”
林彦俊又忍不住皱眉了,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打电话给范丞丞,得知对方就在隔壁街的烧烤店,接电话的时候还嘟嘟囔囔的嚼烤肉:“我有伞啊。”
“我和陈立农在片场,想回去一趟,没伞。”
“其实不一定非要回去啦——片场不也很刺激吗?”范丞丞笑得开心。
“范、丞、丞——”暴怒的边缘。
“好好好,祖宗。”范丞丞投降:“我这正好两把伞,我助理的不用,我接你们去吧,正好你俩用一把,培养感情。”
“赶紧。”正中林彦俊下怀,他面色稍稍缓和。
但是当范丞丞顶着一把单人卡通小伞出现的时候,林彦俊的希望微微破灭。
当他从包里掏出另一把更小的女士小阳伞的时候,林彦俊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很显然,宽大的黑色双人伞,结实的伞骨,这样的剧情不会出现在这个剧本里,毕竟范丞丞不是这种高级别的助攻。
他看看陈立农被冻的微微发白的嘴唇,最终还是放弃了制造独处机会的计划。
“范丞丞!我跟你一把。”他眉头紧锁,抢过稍微大一点的单人卡通小伞塞给陈立农:“你用这个,赶紧回,一会儿下大了就不管用了。”
陈立农赶紧拒绝:“学长,不用……你们……”
他话忽然止住,“你们两个一起用大一点的”这句话被挡在喉咙里。脑海里一直在回放林彦俊微微笑着,站在屋檐下招手让他过去躲雨的画面。
他忽然有点不想磕糖了。
林彦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舍不得自己的小朋友淋雨感冒,这个卡通伞单人用还是绰绰有余,应该不会被淋到。
他快速的说:“我们两个用那把小的,没关系,你赶紧回吧。”
咯噔一下,陈立农似乎隐约间闻到了空气中的雨腥味。
“好,真的太麻烦学长了。”他听到自己微微笑着说,语气客气礼貌又字正腔圆。
旁观者范丞丞敏锐的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一瞬间的通透像是火花一样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林彦俊抓去撑伞。
“我靠你别挤我行吗??”
“你头大你怪谁?”
“林彦俊你个畜生我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我也是好不好!!!”
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谁也不让谁,一度拖慢了步行速度,陈立农走在前面,后面传来的嘈杂对话让他脸颊凉凉的。
我这是怎么了?
表演课的老师说,新人演员经常走进的一个误区就是入戏容易出戏难,代入感太强,从角色里走不出来,甚至影响到情绪。
他忍不住想,剧中的亲王若是见到最崇敬的哥哥不再关注保护自己了,会怎样呢?
大约会吃醋生气吧。
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还没出戏。
脚步不由自主的轻快了一些,陈立农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企图打一段新的烟尘糖。
最终还是作罢。
今天,先不写了。
5.
最近的烟尘CP好像因为两个人长期在剧组拍摄,没有新糖,超话排名一落千丈。
陈立农刷了刷页面,叹了口气,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烟尘是真的(无力.jpg」
刚发出去三四分钟,就有人敲他私信。
打开一看,是CP文圈最古早的太太,被他孜孜不倦的点梗感动,变成了好友圈一员:“小信信不开心吗?磕不下去了?”
陈立农的网名——信信爱烟尘。
他有气无力的打字回复:“有点低血糖。”没有糖,剪刀手文手绘手都没法产新粮,旧的已经磕腻了。
谁知道太太秒回:“或许,信信要来看看超级制霸吗?”
???
陈立农小心翼翼的问:“谁啊?”
“哎,你可能不知道?刚火起来的,林彦俊×陈立农,他俩都是电影学院的,学长学弟,陈立农刚毕业,只拍过微电影和广告,知名度不太高,这次他俩一个剧组。嘶——真好吸!!”
陈立农:“……”
等等???什么邪教????
太太毫无知觉的发来一个超话链接,大大的超级制霸四个字闪瞎了陈立农的眼睛,超话头像是林彦俊毕业典礼上,陈立农特地送了花来,两个人拍了合照。
这么一看,都是白衬衫,黑长裤,真的有点配。
陈立农敲了自己一下。
醒醒,你是有什么毛病吗陈立农?磕拉郎CP亲手拆官推?
但是看看林彦俊,再看看自己,诡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太太还在孜孜不倦的传教:“别看现在比较冷清,但是都是巨糖,比烟尘更有前途!!!”
陈立农:……要不是我确定我真的叫陈立农,我还真没听出来你说的是我。
太太飞快的发来几张图。
第一张林彦俊的机场图,他身材颀长,笔挺高挑,大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手上拿着一件叠好的衣服。
“小信信,你注意这个衣服。”
第二张图,就是陈立农穿着它,笑眯眯的跟路人打招呼,眉眼弯弯,软甜可爱。
陈立农:……我觉得我能解释一下。
他清楚的记得,这件衣服是范丞丞椅子上的,他当时很冷,范丞丞直接拿来给他披上了,大小居然很合适。
这是烟尘糖吧喂。
但是如果本来就是林彦俊要给自己的呢?
陈立农摇摇头,警惕起来,这个超级制霸,表面看上去愁云惨淡万里凝凄凄惨惨戚戚,实际上洗脑能力一流,要防范于未然。
太太还在口若悬河:“我还有呢!”
这次不是图了,是个三分多钟的视频,陈立农居然有点不太敢点开。
视频就是简单的采访,那天来了几个记者探班,导演一合计,干脆一起采访算了,七八个话筒伸在陈立农眼前,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小心的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了林彦俊,林彦俊右手边是范丞丞,左手边是他。
林彦俊接到话筒的那一刻,看了他一眼,伸长手臂,从后边绕线,换到了陈立农左边。
最中心的位置换成了陈立农。
那个姿势,就像林彦俊从后面抱了他一样。
当时他只顾着紧张,一点都没注意到异常,后来在烟尘超话看见,也只顺利给自己洗脑成烟尘避嫌糖。
太太贼激动:“把最好的机会留给还是新人的学弟!!这是什么爱情啊!我哭了!我可以!我三万字了!”
陈立农无助的说:“难道不是要和范丞丞避嫌吗?”
太太沉默了一分钟:“俩男的,避嫌才不正常吧……如果是真的,就会更加光明正大,才不会有人怀疑。”
她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小信信,听姐姐一句话,磕糖不磕避嫌糖。”
陈立农:“……”
太太:“我还有好多同人图同人文你要不要看!我还写了一万字的车!我落泪,真的好好吸。”
陈立农弱弱的问:“太太,你是不是彻底爬墙了。”
诡异的三秒安静,太太极力欲盖弥彰:“怎么会!我只是喜欢他们仨而已啦!磕啥不是磕!要是你不喜欢超级制霸,你看看丞农?也可好磕了,我跟你讲……”
陈立农:不了不了,三人混搭太可怕,要吓萎了。
两个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一套图一套图的分析,要不是陈立农本人在此,他真的以为自己和林彦俊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门铃忽然响了,陈立农住的是酒店套间,铃声有些遥远。
“谁?”
模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彦俊。”
6.
不知道是不是林彦俊的错觉,他总感觉陈立农怪怪的,脸颊软乎乎粉扑扑,低着头,狡黠灵动的眼神转来转去,像是偷了蛋糕的小仓鼠。
可爱,喜欢。
“学长……怎么了?”他有些懵懂,抬眼看林彦俊沉静的眼睛,忽然想到了刚刚被按头看的一篇不可描述,耳朵尖忽然肉眼可见的变粉。
林彦俊:……?
他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淡淡的问陈立农:“我脸上写了什么东西吗?还走神?”
陈立农:有啊,写了大大的“剧组化妆间.石墨文档”还有“酒店.lofter”以及“发布会后台.AO3”
见他出神,林彦俊更懵了,好在陈立农飞速回神,摇头把他迎了进去:“不好意思啊学长,有点乱。”
林彦俊摇摇头:“已经很干净了,”他不自觉压低声音问陈立农:“我能跟你借个浴室吗?我房间的坏了。”
陈立农赶紧点头,忽然有蹿起来:“等一下学长我收个东西!!!”
林彦俊:……?不可描述吗?其实不收也行。
理智让他没有脱口而出。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陈立农的手机却忽然一震,他低头,微博提示跳出了屏幕,看别人手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屏幕上那过目不忘的两个名字让他瞬间愣住。
太太:“你真不入坑吗?那我放大招了!”
太太:“Bilibili–林彦俊×陈立农/BGM真相是真/催泪向。”
?
林彦俊瞄了一眼厕所,顺手一开屏幕,微博界面跃然而出,之前的聊天记录一览无余。
林彦俊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又有点不好意思。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了,就你看不出来,还避嫌,避嫌????我和范丞丞还从小穿开裆裤怎么不避嫌呢?
他记忆力好,迅速的记了几个名字,打开自己的手机,先安装了lofter,又小号关注了超级制霸的超话。
那就先品鉴一下这什么lofter上的什么后台文档吧。
陈立农抱着两条晾干的小内裤,鬼鬼祟祟的冲回了房间,看见林彦俊面色微红,嘴唇紧抿,眸光微闪,好像有点激动的样子。
他忍不住问:“学长,你不舒服吗?”
林彦俊几乎是一瞬间按了锁屏,把手机塞进了裤兜,就是脸更红了,脑海里滚动播出刚刚看到的神秘AO3链接。
“林彦俊眯着眼睛,揽着陈立农细白的腰,微微用力,把人压在门框……”
后面全是不能描述的象声词和语气助词,以及精准的动词和程度副词,准确又详细的描述了林彦俊有贼心没贼胆的小愿望,情节跌宕,对白流畅,人设准确,攻受分明。
原来陈立农喜欢这款?
自己太温柔了?
会不会陈立农心里偷偷嫌自己怂啊!?只能看黄雯来疏解内心的……
陈立农无措的看着林彦俊在自己眼前诡异的上演京剧变脸。
直到学长一跃而起,缓步走向他:“陈立农。”
陈立农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脊背贴在了微凉的墙壁上:“干嘛……”
林彦俊回忆了一下台词,最终还是邪魅狂狷(文里写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演绎的怎么样)的说:“多喝热水。”
陈立农:……!?
半晌,他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陷入了沉思。
早知道,刚刚应该吧那把大伞给学长的,你看,搞不好已经有水流进脑子了。
7.
最近林彦俊很不对头。
自从陈立农被如狼似虎的姐妹拉进超级制霸圈之后,天地色变风起云涌,整个世界一草一木都在说,林彦俊对你是真的!
烟尘已经被系统归为不常用超话,折叠起来丢尽了列表深处。
要说超霸圈,最不缺的就是文手,古风现背校园民国恐怖轻松应有尽有,看三天三夜也不重样。
在这里,林彦俊对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宝贝的不得了。
陈立农沦陷了。
该死的男人,居然这样撩人。
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么点不一样。
比如前一天点过赞的lofter同人文,后一天就会发生点差不多的桥段,前一天爬过的糖楼,明天就会立即更新更甜的巨糖。
这个小众冷CP已经和烟尘慢慢齐平。
而此时陈立农正在跟太太聊天。
“如果是林彦俊,根本不会讲这样的话啦。”
“怕什么啦小信信,都说了是OOC啦,没关系的,剧情需要,凶一点就凶一点,凶一点比较酷。”
陈立农不死心:“可是不符合现实诶。”
太太忽然神补刀:“要说非说现实的话,他俩根本不会在一起啊,本来都是假的啦小信信,我们就是图个开心。”
对啊,都是假的。
那些糖都是编的,林彦俊不过是对谁都温和谦逊,并不会因为你陈立农而特殊。
他默默回复:“你说的也是。”
他忽然想到了他看的第一个超霸视频,真相是真。
林彦俊见他坐着带着耳机发呆,忍不住过去逗他:“你听什么呢?”
陈立农微微抬头,语气萧索:“真相是假。”
8.
林彦俊慌了。
他有种到手的鸭子忽然回光返照扑棱扑棱飞走了的错觉。
他飞速打开超级制霸的超话,很好啊,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又打开lofter的tag,很好啊,种类丰富文采斐然词藻优美剧情连贯,连撕抄袭的都没有。
所以陈立农怎么了?
这个问题不解决,林彦俊都没办法允许自己活着走出这个剧组。
送完伞之后就被迫下线四话的军师范丞丞再度上线,但是也说不上什么所以然:“要不然,你直接表白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林彦俊:……算了算了就你这智商怪不得CP都be了。
他沉思许久,还是说:“一周后的杀青宴吧,我准备准备。”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天陈立农喝多了。
眼眶红红的,脸颊粉粉的,偶尔打一个酒嗝,眼睛立刻变得水灵灵雾蒙蒙的。
他说,林彦俊,我看了那么多同人文,可是都写不出你真人的万分之一好。
林彦俊,你不能这样,你OOC了。
林彦俊,他们都说十个现背九个悲,凭什么啊,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你喜欢我呢?
“因为本来就是假的。”林彦俊扶住他踉踉跄跄的身子,捏捏他软乎乎的兔爪爪。
陈立农愣了一下,忽然开始大声哭,是真的哭,泪眼汪汪,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
林彦俊慌了,他只不过大喘气一下,怎么还把人吓着了?都怪同人文,为了营造气氛每天大喘气神转折,看多了都被同化了。
他无奈的说:“假的,都是假的,那些说我临时起意的都是假的。”
“我这是蓄谋已久,我的小朋友。”
一个轻盈的吻,沉醉在如雪的月光里。
尾声.
知乎匿名提问:娱乐圈真的存在真实的男男CP吗?
匿名回答:不请自来。
先说一下身份啦,我刚毕业不久,算是一名娱乐方向从业者,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会接触到一些艺人或者经济团队,所以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提问者说的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具体是哪一对我就不说啦,我很崇拜他们两个,也不希望影响他们的生活,总之希望大家不要用特殊的眼光看待明星或者男男。
————————分割线
3.12日更新
答主爬墙啦,之前磕的那对是假的啦╭(╯v╰)╮但是还是有真的哦,只不过我站错了而已。
而且他们两个特别相爱,请大家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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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激情速打质量略低错字还没改,我先打局游戏回来改,大家凑活看
得罪上司是什么下场
*两个自恋狂相爱了
*第一人称/xjb写
*私设别上升
大好的清明假期,我为什么会在清晨七点就醒来,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关于这个问题,本人自醒来后的第一秒起就开始了无止境的思考。
梦里的亿万资产好像还活生生地在眼前冲我招手,我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打算立马冲入梦乡继续完成与银行卡的那场浪漫约会。
然而现实中似乎有更适合我身份的物什在召唤着我。
如果要形容一下,那就堪比昨夜大剧院里那场轰动全城的日本著名指挥家献上的交响乐章吧,说实话,本人如今这副慵懒恣意躺在床上的模样,或许刚好配得上如此高雅的艺术交流会,毕竟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并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好...
*两个自恋狂相爱了
*第一人称/xjb写
*私设别上升
大好的清明假期,我为什么会在清晨七点就醒来,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关于这个问题,本人自醒来后的第一秒起就开始了无止境的思考。
梦里的亿万资产好像还活生生地在眼前冲我招手,我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打算立马冲入梦乡继续完成与银行卡的那场浪漫约会。
然而现实中似乎有更适合我身份的物什在召唤着我。
如果要形容一下,那就堪比昨夜大剧院里那场轰动全城的日本著名指挥家献上的交响乐章吧,说实话,本人如今这副慵懒恣意躺在床上的模样,或许刚好配得上如此高雅的艺术交流会,毕竟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并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好吧,其实只是楼上在装修。
我操你妈的。
因为昨晚的事情心烦地翻来覆去了一夜,好不容易在六点睡着的本大帅哥,居然在——我虚着眼睛瞅了一眼手机屏幕——七点半就被某位杀千刀的新邻居吵醒,莫名其妙联想到《红楼梦》里关于王熙凤的描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真真是妙不可及。
反正这装修楼房的声音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我抱着“死后自会长眠”的心理安慰起身穿好衣服,晃晃悠悠走到厨房——走错了——走到卫生间洗漱。
昨夜心口含着的事情趁着神智清明也逐渐涌了上来,我对着镜子边刷牙边欣赏爸妈赐予我的绝世无双的眉眼口鼻,本就蠢蠢欲动的心跳更是疯狂加快了速度,这其中应该有一半的功劳是来自本人的英俊相貌。
这么好看的男人,谁不爱呢?
毕竟连我们领导都给我表白了。
说起这茬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本人洗完漱口杯,在去厨房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想,我就知道陈立农这个坏东西对本帅哥心怀歹意,之前还以为是错觉,没成想是真的哈,还挺杰克苏的呢。
卫生间到厨房的走廊有一点点长,是以本人一直走到灶台边上才想起收敛快咧到耳朵根的笑意。本人绝不是因为陈立农给我表白才笑的,纯属想到自己往日受了他太多欺负,如今终于翻身做了把皇帝,这感觉真是爽歪歪。
接受还是拒绝,决定权说到底还是在我手里。
一想到刚到公司时与陈立农结下的那段孽缘,饶是此刻爽歪歪如我也仍旧存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后悔,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要得罪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腹黑男,打死他我也不会到这个公司来上班。
楼上的装修声还在持续,并且此起彼伏,颇有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不挠气焰,我愤懑地咽下一口牛奶,豪爽地拿手背把嘴一擦,然后……浑身不自在地拿出纸巾擦净了手背。
要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立农作为公司的副总吧,长得一副犯桃花的小白脸模样,奔三的年纪却没谈过一个女朋友,哪怕是有女职员刻意不刻意地接近,都跟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一脸性冷淡的表情,是个人都会推断他是个GAY。
而作为一向慧眼如炬的我,不过就是嘴快地在咖啡室自言自语的时候被其他同事听见了,凑巧对方跑来跟我讨论了几句——坏就坏在本人当时入行尚浅,不清楚小陈总是个酷爱到处串门的秉性,直到同事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意识到不对的我回头一看……
一双狭长的眼眸不知在我身后伫立了多久,瞳孔倒是深邃,里面全是我惊慌失措的狼狈表情。
——得嘞,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从此以后,我就从公司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变成了……陈立农的贴身婢女——不是!贴身打杂的。
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我随时跟着,有时候明明自己都走到饮水机旁边了,还非要转个头跟叫召唤兽似的,唤一声:“蔡徐坤,过来帮我接水,劳驾。”
还挺有礼貌的哈。
我操你妈。
生活琐事叫我帮忙就算了,工作上更是严苛得跟地狱里钻出来的一样,一句话写得不标准都要被喊进办公室训半天,得亏本人是个超级无敌MAN帅有型的男人,要是换作娇滴滴的小女生,估计没几天就想跳楼。
虽然刚经历那几天我也想跳楼没错,但到后面倒是麻木了,再加上渐渐谙熟小陈总的工作要求,出错的概率也大幅度减小。
在非工作场合第一次遇见陈立农……似乎就是在那段时间,本人刚刚摸透了工作这个小婊砸的脾气,逐渐如鱼得水的时候,终于有了闲心和空暇去看一场艺术展。
这当然不是说本人对艺术展这种东西十分熟悉,事实上,在大学和刚毕业那段时间,本人只对KTV和酒吧这种浪荡不羁的场所感兴趣,一切高雅的艺术与我无缘。
可能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审美档次也逐渐提高了吧,唉……才二十五左右的我居然这么快就领悟了人类创造的美的真谛,即使是达芬奇和梵高再世也会为我的思想境界惊叹不已。而唤醒我的艺术之魂的导火索……我自己想了想,也许大概可能约等于应该是小陈总桌子上的某张艺术展门票。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从某一个角度来讲,他的确是引领我踏入高雅艺术殿堂的导师,虽然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约莫是命运这个东西当真是存在的,艺术展当天,我在一堆光与影碰撞的印象派油画堆前,瞧见了那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熟悉身影。
明黄的日出与墨黑的海浪,将他插兜的轮廓映得跟镀了层金一样,好似拨开了画中的层层卷浪,任温暖的太阳晒干湿润的发梢,才得以干净、利落地站在这间安宁的艺术馆内。
不得不承认……这个惹人心动的背影,还挺配得上我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害羞地咳了咳,结果不小心被那人听到,一个转头……老子一瞬间就无处遁形。丫的,这人听力怎么这么好。
“你……也看这个?”他走近,对着我把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尤其是“这个”俩字,一瞬间把高贵的公司副总变作了路边打着麻将嗑瓜子的大妈,牙尖嘴利的,让人心生一百倍的讨厌。
……但看在他是领导的份上,我还是忍了。
“陈总……”我绝对没有点头哈腰,我觉得那时的表情约莫是临危不乱的,约莫是慷慨赴死的,“您渴不渴啊,我去给您买瓶水?”
他看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莫名其妙地,竟然还红了脸——我实在不明白买个水为什么还要红脸的,难道是被我的木讷给蠢到怒火攻心了?
咳,本人绝不木讷,特此声明。
陈立农拒绝了我买水的请求,大概是在外面碰面的缘故,难得地敛去了平时工作总爱端着的上司架子,拉着我边走边看,还颇为贴心地为我介绍西方什么什么主义和流派的发展渊源,虽然本人听得云里雾里,但至少也说明我是有慧根在的。
一切都很好,除了他趾高气扬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语气,让我听得忒不舒服,当天被迫收了他的车钥匙当专属司机,我坐在驾驶座上,想着要怎么样将他的玛莎拉蒂撞个稀巴烂。
当然,随后稀巴烂的可能就是我自己。
俗话说得好,明骚易躲,暗贱难防。明骚既然很有可能出不了恶气,那我就来暗的吧,划掉那个“贱”,谢谢。正好我也想借此机会提升一下本人的生活情调,好让别人一提到“蔡徐坤”三个字就能联想到高档的艺术,于是我下定决心,关注了所有近期的展出——
孽缘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我他妈要是知道每一场我都能遇见这个陈立农,我当初死都不会为了争口气而活活受这么多罪——每一次,每一次!我都要被他刻意的炫技晃瞎钛合金狗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人在我面前讲解得眉飞色舞的样子,特像动物园里那些开屏的雄性孔雀。
而这个在之前一直被我认定为“错觉”的东西,却在昨日的交响会座上得到了证实。
据说那场交响会轰动全城,已经炒作到一票难求的地步,可陈立农不知道是靠着哪里的人脉,一口气搞到了两张,在我给他端茶送水的时候“顺道”递给了我,美其名曰是“没人一起去怕浪费了”。
尽管我又要忍受一遍这个人翘着尾巴吹逼的罪恶模样,但这种被人“邀请前往”的机会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少了。泰戈尔说过,别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本人一不是煞笔,二不是富豪,干嘛要浪费如此大好的时光待在家里发霉呢。
于是在经历0.000001秒的犹豫后,我点头答应了。
然而去了我才发现,本人的慧根可能仅仅限于画作展出——大概率是因为看画需要用腿四处走动的缘故,如果要我两个小时一动不动地坐在几寸左右的地方观看别人静坐着演奏,那感觉约等于听了一首从不失手的催眠曲。
我是被陈立农收回他外套的动作惊醒的——那上边儿还残留着本人香甜的津液,小陈总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地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了个干干净净。
竟然没有吐槽我。
吓得我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力道太大,膝盖直接撞上前排的座椅,径直来了个挫骨扬灰。
痛得本人要升天了,我捂着膝盖,眼泪哗哗地蜷缩在椅子上,也顾不上什么上司不上司,兴许是深入骨髓的痛感暂时磨灭了理智,说的话也未曾有经过大脑。
我说:“我的蚂蚁花呗还有五百块没还,记得……记得帮我还了。”
好在那时观众都退场得差不多,没几个听见我的疯言疯语。头顶陈立农一声嗤笑,呼出的气息拂乱我冒着汗的刘海,微微凉。
“你这是在说遗言?”
本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忽觉身体一轻,旁边有人惊呼一声,我抬头一看,他漆黑的眼眸在视野里又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如星也如露,像是一伸手就能触及,而那浑圆的瞳孔里,不偏不倚,满满当当仍是一个我。
一直到陈立农将我放置在副驾驶上,我才缓缓回过神,迟来的心跳终于听见了大脑神经的召唤,激烈得快要把我的整副身躯蹦穿一样。
他坐在旁边,并没有想要发动他的玛莎拉蒂,颀长的腿懒懒靠在油门踩板上,蜷曲的线条如那日我所见的那具背影一样,干净利落,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味道。雪白的衬衫或许是方才横抱我的缘故,结了些微褶皱,却并没有湮没掉他原本的高贵。
“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啊?”我愣了愣。
“刚进公司就希望我是GAY,明明什么都不懂偏要去看艺术展,交响乐也从开场睡到结束,做这一切的缘由,我其实早就发现了。”
……心头一惊,难道他发现我在腹诽他装逼了?
膝盖的疼痛感褪去了不少,我心虚地偏移了视线,望向前路从左走到右的结伴的人群,却又被一股大力扭过了脑袋,差点没把我的头拧断。
陈立农的大手将本人脸上的肉挤做一堆,偏生那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正当防卫都来不及做,他的眸子莫名奇妙染上了什么色彩,像是那些肥皂剧男主角特有的、酸里酸气的……
深情。
对,应该是这么形容的。
“暗恋我很久了吧?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表白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做吧。”
什么几把玩意儿?我扑棱扑棱地眨了眨眼。
“做我男朋友吧蔡徐坤,我喜欢你。”
“梆”的一声,过快的心跳似乎终于承载不了自身的负荷,骤然炸成了两半……扎心的感觉真是猝不及防,颇不争气的我足足石化了十几秒之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陈总早已发动了他的玛莎拉蒂。
路灯依次罗列着铺展而开,我突然有种要跟身边这个人携手共赴小康之路的荒唐感觉。这种偶像剧的套路,怎么可以发生在我身上呢?我明明是喜剧小品的主角好吗!
吃完最后一口鸡蛋,以防被哽死的我赶紧狂补了一口牛奶,方才失焦的饭桌终于再次清晰了起来。头顶的钻头还在孜孜不倦地辛勤劳作着,顺带高歌了一二三四五六曲,虽然我实在是听不出其中的曼妙旋律。
昨晚一直送到楼下,见我还能下地,陈立农便体贴地放我下车。遭受晴天霹雳的本人还沉浸在不明真相的错愕之中,他扶着我走到楼栋门口,倚在笔挺的路灯下,任由白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拓印在青石板上,扬着的嘴角还是透着那股桀骜的味道,他就这样笑着,对我说:“关于那件事,你可以慢慢想。”
胸口在跳。
我盯着空白的餐盘,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楼顶的装修声再度将我刺醒。
乱七八糟的表白和乱七八糟的噪音混杂在一起,餐盘上残存的看上去不那么文雅的蛋渣搅得我心绪紊乱,耳膜的共振直直捶打在大脑神经上,惹得本人头晕脑胀。
靠,装你妈的修。
我蔡徐坤,顶天立地男子汉一枚,什么都不怕,捞起袖子就出门上楼了。本人倒要看看是哪个天杀的清早七点半就开始嗑药发疯——
电梯门打开了。
一群工人师傅在房主的指挥下操作得井然有序,而我愣在电梯里面足足两秒,才缓缓走出来。
迸射的火花和漫天灰尘冗杂,这个场面跟往日我们共度的艺术展览厅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陈立农仍然站在这里,背对着我,像是拨散重重碎雾从天而降,站在此处鲜活着,燃烧着。
我照旧咳了两声,在一片噪音中他却跟装了顺风耳似的,灵敏地转过头,冲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你要搬来我楼上?”不待他回答,我慌里慌张地问出了此刻心中所想,“不是说……我可以慢慢想吗?”
那意思约莫是将选择权悉数交与我,如果我会意不曾出错的话。
“嗯。”他昂起头,拿鼻孔对着我,跟臭狐狸似的令人厌烦,“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我身边,慢慢想。”
……
滚啊,自恋狂。
本人拿人格发誓那时候本人是义愤填膺的,这种臭屁自大还爱拿官阶压人的人,我怎么能那么快就答应呢?于是我用一种非常高傲的、出尘不染的冷漠声音说道:
“你渴吗?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唉。
不争气的家伙,糗死你算了。
END-
【橘农】伯劳
🌿私设如山严禁上升
🌿前世今生/长文一发完
当朝皇上×前朝太子
–
【序】
北京时间23:15,西安市古董修复研究所。
暖黄色的灯光将不大的工作室染上朦胧柔软的光晕,风吹进来,带了一点街道上的枣花香。
临窗的桌前做了个瘦高的男子,修长纤细的手上带了乳白色的橡胶手套,正托着一块黑丝绒...
🌿私设如山严禁上升
🌿前世今生/长文一发完
当朝皇上×前朝太子
–
【序】
北京时间23:15,西安市古董修复研究所。
暖黄色的灯光将不大的工作室染上朦胧柔软的光晕,风吹进来,带了一点街道上的枣花香。
临窗的桌前做了个瘦高的男子,修长纤细的手上带了乳白色的橡胶手套,正托着一块黑丝绒布,细细的捧着什么东西检查。
桌旁边还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紧张的盯着他看。
“小陈,怎么样,能修好吗?”半晌,中年男人忍不住问。
陈立农小心翼翼的放下东西,那黑丝绒布中赫然裹着一串饱满圆润的木质佛珠。他轻轻移开了左眼上的精密放大眼镜,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放心吧所长,能修好。”
他一边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档案册做记录,一边细细解释:“我仔细看过了,这佛珠保存完好,只有最中心的一颗主珠稍有裂缝,不难修。客户什么时候要?”
舒了口气,继而又愁眉苦脸的小心看看他表情:“明天早上。”
所长舒了口气,继而又愁眉苦脸的小心看看他表情:“明天早上。”
陈立农的笔微微顿了一下,他抬头诧异道:“这也太赶了,古董修复是大事,急于求成怕是会适得其反。”
“我当然知道。”所长坐在沙发上摸了摸本身就稀疏的头发:“但是这次是个有来头的大客户,上面特地给我带话,一定要招待好。”
陈立农看了一眼那串佛珠,终究是微微叹口气:“我加加班,争取万无一失。”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所长稍微打起点精神:“咱们整个修复中心,就你让我最敢托付。”
说完,他也没多打扰,喝了杯水,就离开了工作室。
陈立农送走他,回到了椅子上,重新戴好眼镜端详琢磨,详细的列了几条修复方案。温柔的灯光在他额前落下细碎的投影,又被晚风轻轻吹乱,散在卷曲纤长的睫毛上。
“咦?”忽然,他小声疑惑的叹了一句,继而蹙起眉头,把灯光挪近了一些。
刚刚有人在,一直没机会静下心来,现在细细查看,陈立农才隐隐发现不对。
这佛珠材质和做工太普通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三百多年前的民间工艺,根本不值得专门请人重金修复,也没有太大的传承价值。
但中心这颗出现瑕疵的主珠,却是实打实的紫檀木,做工精美,圆润饱满,上面还刻了龙纹和莲花,虽然微小,却栩栩如生。
不论是工笔还是用料,都像是皇家的标准。
一串稍有年代普通珠子,带了一颗昂贵的真品,许多高仿货都喜欢这么拼着卖,专门骗一知半解的有钱冤大头。
这位有钱的大客户,是不是被什么二流古董商骗了?
陈立农又调试了一下左眼的放大眼镜,看到珠子靠近穿线的地方,盘旋着刻了两列极小的行书。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什么意思?
屋外的风忽然大了一些,夜间的露水和凉气让陈立农微微眯了眼。
“我当了二十八年皇帝,我很想你。”
好像有什么声音?
朦胧间,陈立农一抬头,面前是风吹草软的烟波扬州城。
【1.】
元德十六年,扬州。
西湖龙井在青花瓷盅里翻转打转,漾开一缕缕茶绿色的纹路,几经沉浮,慢慢静在瓷盅底部。
林彦俊穿着烟柳灰色的细绸短褂,下身是月牙白的长衫,腰间的玄色九孔玲珑带上挂了个弯月形的玉佩。眉目舒朗,剑眉星目,隐隐一笑,露出个浅淡的酒窝,发色若墨,玉树临风,像是水边的一棵长青竹。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把玩了两下桌上温热的茶盅,指腹轻轻摩挲杯子上拓着的青花瓷牡丹棠棣,抬头对一直侯着的小厮说:“请你们公子吧。”
“当真瞒不住你。”话音刚落,帘子后就传来一个有些懊恼又隐隐兴奋的男声。林彦俊挑眉,坐地更松散,微微斜了一眼正挑帘进来的人。
“范丞丞你当我傻子吗?这可是去年的龙井,一闻就不对味。只有你在的时候,才会给我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茶渣。”林彦俊嗤之以鼻。
这话说的,夹刀带棍,每个汉字的横竖撇纳都能刺你一下,是林彦俊的一贯作风。
范丞丞倒是没显出什么不悦,毫不脸红的揉了揉鼻子,生生把话题绕了过去:“彦俊,猜猜我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林彦俊端起茶抿了抿,也不介意刚刚才把它贬得一文不值:“火急火燎把我从京都叫来扬州,你最好有点重要事。”
范丞丞:“……”
年少老成!无趣!当真是从前交友不慎!
他内心愤愤然,自然懒得跟林彦俊兜圈子:“我可是给你解决了个大麻烦。”
范丞丞手指从茶碗里沾了点水,在楠木桌上写了个“兵”字。
林彦俊眉头渐渐蹙起来:“范丞丞,这个不能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范丞丞难得正色:“你可知前朝的燕云十八骑?”
燕云十八骑是燕朝留下的一支神秘暗卫,一共只有十八人,却各个以一敌百,所到之处绝无活口。
如今是麟朝,刚刚开国不过十六载,开国皇帝就是林彦俊的父亲。十六年前,当今皇帝亲率三千精兵杀进燕朝皇宫,本想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谁知最神秘的暗卫燕云十八骑却人间蒸发。
林彦俊太清楚这燕云十八骑意味着什么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盅上的青花瓷牡丹棠棣,明亮的杏目微微眯起来:“据说,这燕云十八骑是前朝皇帝亲自培养的暗卫,他们直接听命于皇上,或听命于皇帝的一样贴身信物。”
“十六年了,这信物早就不知道流落与哪方黄土了。”
范丞丞闻言有些洋洋得意:“我当然知道,我冒然请你来扬州,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林彦俊眉心一动,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你找到这样信物了?它在哪?”
范丞丞勾唇轻笑:“自然是在扬州城。”
林彦俊抿唇不语,似乎有些不明白范丞丞兜圈子的意义,范丞丞也不多做解释,眉目流转,竟说起了另一件事:“彦俊,你舟车劳顿,可有好好逛逛扬州?”
“我哪有闲心……”林彦俊皱眉,也没说完后半句话。
“扬州三月烟波十里,鸟蝶栖木春风不渡,这可是难得的景色。”范丞丞抿了口茶,继而又笑:“我带你去城里转转可好。”
林彦俊下意识的皱眉反对,却读懂了范丞丞眼底的深意和波澜。
最后那否认的话再唇边转几个弯,最后终于化成一声“好”。
【2.】
春风不渡。
乍听上去像是那首“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诗,但是这“渡”字多了三点水,又显出点文弱随和的意味。
但是不论怎么说,这也只是个合欢楼罢了。
大厅到还算雅致,没有寻常青楼里甜腻的脂粉味,浅青色的帷幔上绣了笔挺的竹,廊柱下的香陇里燃着佛手柑的香膏。
范丞丞轻车熟路的拖着面沉似水的林彦俊走进来,挑唇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放心吧,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彦俊这人,若是寻常作乐,不认男女,只认干净。不是指身子,而是指这眼睛是不是澄澈漂亮,心地是不是一尘不染。
吹毛求疵的要死。
旁边极有眼力价的妈妈见范丞丞入门,赶紧命人收拾了靠窗的雅间:“范小公爷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好让人在外面迎着,怠慢了小公爷,可是天大的罪过。”
她圆滑世故,一边观察林彦俊,一边巧笑着倒茶:“这位爷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不知……”
范丞丞了然的接了一句:“陈小公子今日可在?”
那妈妈是多精明的人,立刻道:“在在在,中午下了雨,就没去寺里,现在正在房间里读书呢。”
“喏,叫来看看,我朋友与他是半个老乡,想来算有缘,一起说道说道。”
林彦俊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推开玲珑雕花的百草窗,沉静的杏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屋外浅淡的雾气和熙攘的长板街。
妈妈虽仍不知他是谁,但若是和范家小公爷作伴的人,必定非富即贵,得好好伺候着才行。
她退出雅间,低头跟屋外侯着的小厮吩咐:“去请小陈哥,让他好好打扮打扮,长点眼色,别坏了好事,以后每月多许他一天出门。”
“诶,得嘞。”
屋里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像是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细细品着桌上那盅信阳毛尖。
不多久,门就推开了,林彦俊抬眸,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诧异,转而又不动声色。
进来的想必是刚刚范丞丞说的那陈小公子了,林彦俊已经大致想了个模样,必然是高挑妖冶,一身媚骨,或者桀骜不驯,自持甚高。
谁知道,是这副模样。
一身浅白色的短褂子,领口还有簇毛茸茸的滚边,身量没长开,看着到也不算低了。重点是一张软乎亲人的娃娃脸,眉眼弯弯,颊上还挂了没消掉的婴儿肥,估摸着竟不到十五,若脖子上挂上个长命锁,只比宫里的几个弟弟看着更像贵气的小皇子。
那枫糖一样的下垂眼黑葡萄一般晶亮,好像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立农,今日不去寺里?”
林彦俊回过神来,看着范丞丞熟络的与他聊天。
小孩儿看着老大的不愿意,秀气的眉头拧着,只是维持着表面礼数跟范丞丞周旋:“回小公爷,下雨路滑,驾车的伯伯上年纪了,怕他走不稳摔一跤。”
“哎——你又跟我客气,快快快坐,”范丞丞招呼他:“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姓林,京都来的。”
陈立农这才回过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闪过稀碎的光,转而俯身:“林公子。”
林彦俊张张嘴,又轻咳一声:“不必客气。”
陈立农就当真没在客气,大大方方的落座,吃了范丞丞塞他手里的提子。
林彦俊失笑,不动声色的把盘子往他跟前挪了挪,又偷偷看看陈立农的指尖,沾了点提子上的水,葱白一样干净。
范丞丞眼观鼻鼻观心,二话不说往外溜:“那啥,你们先聊着,我去瞅瞅红玉今儿个想我没……”
人已经没了,话音从烟草绿的帷幔后传来。
林彦俊擦了擦手,微微笑笑,杏目里闪着深沉又缱绻的光:“我第一次来,一般都做些什么?”
陈立农好像吃舒服了,拍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甜乎乎的笑:“我会下棋。”
林彦俊微微晃了神,小孩干净的眼睛就像是天边的晚霞,暖洋洋的,比刚刚招惹不得的小刺猬模样多了点狡黠和精明。
“来吧。”
【3.】
本想着小孩就是随便玩玩,谁知道还真的有两下子,陈立农下棋多半是野路子,不按棋谱上走,喜欢猝不及防来个峰回路转,最后打林彦俊一个措手不及。
林彦俊自诩棋艺不弱,哪知道最后也就堪堪赢了他半招,他放下黑子,心服口服:“厉害。”
陈立农又抓了个葡萄放嘴里,最后眨着黑曜石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忽然露出一个笑:“你和之前的人都不太一样。”
林彦俊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孩站起来,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棋盘:“他们陪我下棋,有时候会故意输给我,输给我,我就开心,我一开心,或许能陪陪他们。”
林彦俊瞠目结舌。
陈立农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又真的笑出声:“你干嘛,这里不是青楼吗?这么惊讶?”
“那你——”林彦俊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带着点希冀:“你陪过……”
“没哦——”小朋友坐回椅子上,兴致缺缺的玩自己葱白一样的手指:“他们都没办法让我开心。”
“那你怎样才能开心?”
陈立农微微愣了一下,转过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男人。他和范丞丞一起过来的,自己就理所当然就认为他们是一类人,爱玩,会玩,没心没肺。
他轻轻坐直,不玩手指也不吃提子了,眼神飘飘忽忽的散向窗外。
“我啊,我想出去。”
“我想去看秦淮河。”
“这有何难?”林彦俊微笑的时候会露出浅浅的就我,本身凉薄凌刻的五官也愈发柔和:“我带你去就是了。”
直到真的坐在摇摇晃晃的木船上的时候,陈立农还有点不真实的恍惚感,他差点一脚踩空,又被身后的林彦俊稳稳拖住。
“小心。”
陈立农回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林彦俊凌厉又过目不忘的眉眼,许久后微微嘟着嘴试探一下:“那我带出来,妈妈要了你不少钱吧。”
林彦俊忍不住回忆了一下春风不渡的掌柜,其实有范丞丞打点,几乎没怎么费神,就把关久了的小兔子拎出来吹风了。
就是那老鸨言辞诚恳的嘱咐他,陈立农是个倔骨头,三天两头闹脾气想逃跑,十年了没消停,让林公子多多担待些。
陈立农手里攥着跟糖葫芦,上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糯米纸,晶莹的糖浆微微融化,差点滴在手上,吓得小朋友伸了舌尖去舔。
可爱。
林彦俊扶他坐在船舱里,舱外是碧绿色的秦淮河,河面偶尔吹来落下的柳叶,远处还有点水的蜻蜓。
“你在春风不渡很久了吗?”
陈立农咬了一口冰糖葫芦,脆脆的糖衣咔嚓一声裂开,露出里面微微泛酸的山楂:“嗯,十年喏。”
“你家里人呢?”
陈立农眯着眼睛,吃的一脸幸福,语气混不在意:“自然是没了,不然谁会把男孩送进那地方。”
他漂亮的眼睛干净澄澈,印满了万水千山,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感慨万千的呢喃:“当皇上是不是特别好啊。”
林彦俊笑着要捂他的嘴:“大逆不道,拖出去斩了。”
“本来就是,”小兔兔不服气:“不然怎么人人都想当呢?”
当今麟朝皇帝不仅是林彦俊的父亲,也是开国帝王,他的江山是从前朝燕朝的手中夺来的。
林彦俊的眸子微微冷下去,他不动声色:“为君不良,必有人取而代之,这是新旧更替,不足道息。”
陈立农没说话。
林彦俊又说:“你觉得,篡位者是十恶不赦的魔鬼吗?”
陈立农真吓了一跳,他一跃而起就要捂林彦俊的嘴,眼神飘飘忽忽的往外看:“你不要命了!万一隔墙有耳,你这大逆不道的话,十个头也不够你砍。”
小朋友的手柔软又白嫩,仿佛还有糖葫芦的甜味,捂着林彦俊的嘴,像凑到嘴边的糯米团,他的眼神渐渐回温,终归宁静。
“你还要告发我不成?”
陈立农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掌心,吓得赶紧缩回来,手掌藏在袖管里,偷偷握了握:“我才……我才不会告发你呢。”
林彦俊杏眼一挑,唇角带笑:“哦?可是舍不得?”
“少来!你被砍了头,就没人带我从春风不渡里出来了!”
林彦俊摸了摸他耳后柔软的发丝,好言哄他:“是是是。”
“春风不度玉门关,”他轻轻呢喃:“风不度,我为你度。”
【4.】
林彦俊,当真是和范丞丞一类的花心公子!
陈立农坐在房间的矮塌上,脸颊还有些没降下去的温度。
他和林彦俊在外面足足玩了四个时辰,从红日当头到满天繁星,他见了好多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景色,烟波十里的秦淮河,柔软的垂杨柳,闷青色的青石板桥,还有楼外楼的水晶虾饺,夜市里卖风车和红糖糍粑的小贩。
林彦俊带他去了一个新的世界,没见过,也不想回来。
直到回到春风不渡的时候,陈立农还仿佛身处梦境。
“小朋友,回神了。”林彦俊好像格外喜欢摸他的头。
陈立农吓一跳,扭头看他,自己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林彦俊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脸颊绯红,眼波流转。
“今天……谢谢你。”陈立农真诚的看着他。
林彦俊却挂起痞笑:“谢一下就完事了?你上午不是说过,谁让你开心,你就能陪他们吗?”
陈立农一愣,又慌乱起来,他早上只是随便乱说的,他活了十六年都没那么洒脱,林彦俊又太过炙热,燎地他连睫毛都垂下来。
“我……”
林彦俊默了默,忽然笑了:“逗你玩的。”
他轻轻地抱了抱陈立农,感受到怀里人下意识的挣扎,出言吓唬他:“别动,我光明正大讨点报酬。”
陈立农不再反抗。
小孩子柔软的发丝上带着皂角的香气,林彦俊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沉醉的蹭了蹭,直到感觉到怀里人的耳朵尖已经要烧起来一样,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还坏心眼的凑到他耳旁叽叽咕咕。
“小朋友,好好睡觉。”
“啊?”
“啊什么啊?明天带你去玩别的。”林彦俊笑的温和过扬州城的春风:“怎么样,小公子,给我这个机会吗?”
陈立农别别扭扭的哼了几声,声音像是蚊鸣:“答应。”
【5.】
林彦俊当真是对陈立农上了心的。
没人知道他什么来头,什么背景,只知道和京城来的范家小公爷关系极好,再来就是为了个小孩,在春风不渡一掷千金。
老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林彦俊接陈立农出去玩一次的价格,可比半个小楼的男伶赚的都多。
陈立农八成也极喜欢林彦俊的,他从小流落风月场所,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唯独林彦俊来的时候,会仔细挑件衣服,袖子也不熏香,清清爽爽的出门,眉眼笑成弯弯的小月牙。
林彦俊爱极了他的眼睛,干净,澄澈,像是京城的新雪,融化成晶莹的模样。
小孩跳上马车,一头扎进林彦俊怀里滚了两下,仰起头,睁着溜圆的眼睛问:“今日去哪?”
林彦俊搂着他,捏了捏他粉面团子一样的脸颊,杏眼里全是浓到要溢出来的笑意:“见面就往男人怀里钻,你知不知羞?”
“这位客官,你来的可是扬州第一名楼,春风不渡,我岂会害羞?”陈立农混熟了之后,天天是这样狡黠又明媚的样子。
林彦俊失笑,扶他坐正:“去普陀山。”
“哦——”
说完心里又小小盘算了一下,前些日子听楼里的采买丫鬟说了两句,普陀山上的普陀寺很灵,好多人千里迢迢来送香火。
他不知林彦俊是做什么的,但求个平安,总是没有坏处。
他扭头,看着林彦俊清隽舒朗的侧脸,眉梢上染满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暖意。
【6.】
从烟雀街逛了好一会儿才上山,陈立农跟着林彦俊规规矩矩的烧了香,正往外走,他忽然叫住林彦俊上车的脚步:“阿俊。”
林彦俊回过头。
“我,稍等一下,马上回来。”
林彦俊也不追问,眼底挂上意思戏谑:“好。”
陈立农也懒得同他斗嘴,三两步跑回了寺里,一路向着后院的住持走去:“大师。”
这老住持已经年逾花甲,白须长眉,慈眉善目:“施主何事?”
陈立农拿出一串佛珠:“大师,我以前找您,给佛珠开过光。”
住持开光全看眼缘,看到那串珠子,立刻就想到了陈立农:“原来如此,不知施主此次……”
陈立农怕林彦俊等急了,赶紧又掏出一个一直挂在脖颈间的红绳,上面没有常见的玉佛,也没有什么观音,只有一颗格外硕大圆润的紫檀木佛珠,刻着精致的龙纹和莲花,下面坠了明黄色的络子。
一看就知道,此非凡品。
“大师,我想把这颗,夹在佛珠里,不知可不可以?”
住持微微笑笑:“这有何难。”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颗珠子不知施主是从何得之?”
陈立农眉目一怔,几乎是立即恢复了正常,他言语淡淡到:“家里人的遗物罢了。”
林彦俊隔老远就看到了那蹦蹦跳跳的小孩,脸上沾了显而易见的喜气,像是一只乖顺的垂耳兔忽然活泼起来,蹭着你的手心硬要你陪它玩。
做主人的,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去哪了?”他把小孩拽上了马车。
“秘密——”小兔子头一样,头顶的耳朵恨不得支到天上去。
下山后,马车渐渐往前走,陈立农撩开帘子看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和平日的路不太一样,忍不住有些好奇:“这是去哪?”
林彦俊翻了一页书:“秘密。”
陈立农好脾气的拽他袖子:“你好斤斤计较,告诉我不成吗?”
“秘密。”
“林彦俊——”
“秘密。”
“……俊哥哥?”
林彦俊翻书的手一顿,认命的软下脾气,捏着陈立农的脸扯了好几个形状,直到那人眼底都泛出淡淡的泪花,才就此罢休:“去我府上。”
陈立农忍不住紧张:“可,可有家人亲戚……”
“府上?”陈立农忍不住紧张:“可,可有家人亲戚……”
林彦俊安抚道:“放心吧,什么也没有。”
“范丞丞从京城回来,与我小叙一下,我寻思着总归都认识,一起吃个便饭。”
噢,那个花花公子。陈立农松了口气,又懒在林彦俊身边:“回去了我先放东西,你们聊。”
林彦俊摸摸他的头:“知道你不喜欢他,不如我让小厨房单独给你做。”
“不用,我逗你玩的。” 小孩又活泼起来,眉梢间染了雀跃的神采,横哼着不知名的南方小调,婉转动听。
林彦俊忍不住跟着他的哼唱轻轻打着节奏,眉眼里刻满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眷恋,爱慕,不舍,和温柔。
“陈立农。”
“嗯?”小孩声音停住,扭头应了一声,软乎晶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的葡萄:“怎么了?”
林彦俊扣着他的后脑勺,在他粉色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和日暮一样温柔的吻。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席间,陈立农真的没少甩范丞丞脸色。本身他就不待见这位公子哥,现在有了林彦俊助纣为虐,更是让范丞丞高呼这饭没法吃。
“没法吃就滚蛋。”林彦俊不为所动,吩咐厨房给刚吃完饭的陈立农加了一碗安神茶:“糖醋里脊太甜了,晚上怕你睡不好。”
范丞丞眉毛一动,最后还什么没说什么。
陈立农估摸着这次范丞丞不远万里从京城赶回来,多半找林彦俊有事商议,他自己要去花园溜圈,林彦俊把厚度正好的狐裘领给他围好,直到人走了还不太放心的皱着眉。
范丞丞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木质矮塌:“回神了。”
林彦俊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他拿了杯热茶,轻轻抿一口:“怎么样。”
“和你估计的差不多,皇上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太子也不太安分,前几天探子说,他最近往左将军那跑地勤快。”
“司马昭之心。”林彦俊冷笑一声:“叫咱们的人继续盯着,千万不能出差错。”
范丞丞应下来,也拿了茶喝,但是注意力明显不在茶上,一双窄桃花眼藏在袅袅热气后,欲言又止的打量林彦俊。
“有话就说。”
范丞丞呛了一下,指腹有些紧张地摩挲着杯子外壁上的牡丹花纹:“你和陈立农——”
“如你所见。”
范丞丞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希冀的问:“那,前朝皇帝的信物,你搞到手了?”
林彦俊仲怔了几息,垂下眼睑,睫毛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没有。”
“不是吧!我看那陈立农分明就是喜欢你喜欢的紧,你要是开口要,他八成是会给你的,”范丞丞一脸不可置信,瞠目结舌。
林彦俊被他吵的有些烦躁,下意识的握拳,紧紧握住掌心的茶杯:“不是要不要的问题。”
那是什么?
范丞丞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林彦俊默不作声。
“你搞搞清楚林彦俊,当初我带你进春风不渡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这里面有个男伶,是前朝唯一的遗孤,能派遣燕云十八骑的信物,就被他贴身带在身上,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范丞丞有些咄咄逼人:“上床就能解决的事,你已经拖了三个月了,你还不喜欢他?”
他难得认真:“阿俊,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真的很开心你能找到喜欢的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我铁定支持你们私奔,但是阿俊,咱们是谋反,咱们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兄弟。”
“你选了陈立农,他们怎么办,他们的血,都用来铺你握住玉玺的路了。”范丞丞下意识的攥紧拳头:“皇上这次怕是熬不过冬天,太子又蠢蠢欲动,他素来不喜你,新帝一登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
许久,林彦俊淡淡的说:“我没喜欢,我就是觉得他挺好玩的,有些忘形了。”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那颗龙莲珠,我想办法尽快搞过来。”
范丞丞应了下来,许久,他悠悠的叹气:“彦俊,我后悔了。”
“什么?”
“当初不该带你去春风不渡,也不该让你认识陈立农。”
“我就该在知道他身世的那一刻立刻杀了他,”范丞丞一点开玩笑的神色都没有:“现在已经迟了。”
“不论你承认与否,他都是你的软肋和绊脚石。”
【7.】
陈立农坐在花园的凉亭下,皑皑的月光如同倾泻的薄纱,温和又冷冽。
他面色冷静,颤抖的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串还带着体温的佛珠。
圆润的木珠一颗接着一颗,紧密又温柔,从寺里带出来的檀香经久不散,最中心的龙莲珠上刻着栩栩如生的蛟龙,盘绕在莲花之上,一飞冲天。
他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父皇会抱起他,父皇的朝服上挂着一串朝珠,最中心的一颗就是他手里的这个。
年幼的陈立农曾问这是什么,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父皇朗声笑道,这是燕朝的宝贝,是给我们农农留下的好东西。以后有了这个,就没人敢欺负农农了。
父皇喜欢抱着他,给他讲史书,看画册,母后就穿着皇后的朝服,坐在一旁,给他们父子俩亲手沏一壶碧螺春。
后来,国破。
记忆中的母后不再是平日里温婉贤淑的样子,她蓬头垢面,脸上蹭了灰烬,手背上有鲜血淋漓的一片烧伤,她抱着刚刚睡醒的陈立农,塞给了御前太监。
陈立农哭着要母后,他母后却用力把一颗珠子塞进他手里,声音像是嘶哑的破木门。
“农农拿好,有了它,没人敢欺负你了。”母后好像在笑:“我们农农是最最勇敢漂亮的小皇子,农农,不要忘记我大燕朝。”
记忆的最后一瞬,是母亲自缢在大殿之下,房梁上明晃晃的挂着三尺白绫,父皇已经没有了呼吸。
宁死未降。
陈立农摩挲着佛珠最中心的一颗主珠,语气有些悲凉的无可奈何。
“父皇,母后,我有这颗珠子了,但是还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啊。”
他本是无意间返回前厅,却正好听见范丞丞和林彦俊的谈话,那几个汉字像是烙印一般,狠狠的按在他的心脏上。
假的,都是假的,他的笑,他的善意,他的体贴,他的爱,全是假的。
拥抱是假的,亲吻是假的。
相思树底说相思是假,心悦君兮君不知也是假。
陈立农偏偏全部当真了,只因为他脸颊上迷人的酒窝,从此山川湖海通通失了颜色。
一颗滚烫的眼泪,落在小小的莲花上。
【8.】
“林公子,您可别为难我们了,”妈妈桑的脸色难看,卑躬屈膝地给林彦俊赔不是:“小陈哥的身子是真的不舒服,他交代我们了,所有人一律不见,您可别让我们为难,不然他一赌气,又不吃饭,心疼的不还是您吗?”
林彦俊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这是第几次了?少说有三次了。
自从上回林府小聚,陈立农自个儿在后花园吹了风,还没到春风不渡,就有些头痛,林彦俊盯着他喝了热水,紧赶慢赶把人送回来了。
也不知道好全没,连续小半月,小孩一直称病不见人。
林彦俊一时间有些心虚,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怠慢他的小孩了,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和范丞丞的那番话。
或者,别真是病的厉害。
林彦俊推开一直挡在身前的老鸨:“我自己去找,有事我担待。”
这是林彦俊第一次来到陈立农的房间。之前有几次很晚了,陈立农问过他要不要小住一晚,房间有两张床。
林彦俊一律笑着拒绝了。
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戏谑的笑:“出阁前的姑娘,闺房都是不给别人看的,若是让陌生男人看了,可是要定终生的。”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过去故意逗他:“你可是想嫁我了?”
话还在耳畔,情景却早已物是人非。
林彦俊门都没敲,直接推开。陈立农穿着一件烟蓝色的短褂,临窗而坐,风吹拂起他鬓角的发丝,眉目间全是慵懒和病态。
是真的病了。林彦俊心紧紧的抽成一团,他快步走上前,把门窗关死,拉着他冰凉的手,语气忍不住有些严厉:“你怎么这么莽撞?病成这样,还开窗子作甚?”
陈立农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到来,只是懒懒的笑笑:“偏头痛,又不是什么大病。”
林彦俊心里一阵泛凉,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陈立农很熟悉,想了半天,才蓦然想起,他第一次在春风不渡见到小孩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懒洋洋的,勾着唇,淡淡的说他会下棋。
不是那个围着他撒娇任性的小太阳了。
林彦俊张张嘴,又有些哑口无言,最后只呐呐地说:“你跟我回家去吧,我给你找最好的郎中看病,年纪小不能拖,会做病根。”
陈立农托腮坐在小圆几前,为自己倒了半杯水,闻言哦了一声:“你家是做什么的?”
林彦俊忽然有种预感,如果他骗陈立农,那两个人就一辈子回不去了。
许久,他稳稳声音:“京都,皇城下,皇三子,平西王林彦俊。”
陈立农喝茶的动作蓦然停下来,他倒是真的没想到林彦俊这么快就坦白,片刻后,他露出一个莫测的微笑,扶着桌子换换站起来:“那你知道我吗?”
“我是燕朝遗孤,民间一直传来传去的陈家小太子爷,陈立农。”
“严格来说,你还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呢。”
他的手伸进衣领,一把拽出来一串佛珠,最顶端的主珠,正是那颗龙莲珠。
传说中能调动燕云十八骑的信物,此刻紧紧的攥在他手里。
小孩目光中闪着晦暗的光,林彦俊一时间没有想好开口的措辞,陈立农用更加激烈的语气又继续说:“你找我,不就是为了这颗珠子吗?”
陈立农的声音冷的像是藏北的风:“林彦俊,你做梦,我就算吞了它自杀,我也绝不给你。”
小孩敢作敢当,林彦俊吓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步,生生擒住陈立农细白的手腕,待反应过来,他的眼睛也冷了下来:“你做什么?”
陈立农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林彦俊深呼吸几下,放开了他的手腕,推门离开,冲着等候在屋外的人说:“给我盯着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取你项上人头。”
“是。”
“明日动身回京,连着他一起。”林彦俊又吩咐。
陈立农忍不住叫他:“你休想!我死都不会跟你回京都。”
林彦俊垂下眼眸,鸦羽一般都睫毛遮住了晦暗不明的视线,他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泛凉,像是田垄上冷掉的残茶:“你不是不愿给我龙莲珠吗?那就给我好好活着好好看着它,不然,你父皇母后拿命换给你的燕云十八骑,就归我管。”
不等陈立农再说什么,他飞速的关上了房间门,果不其然,一个茶盏直直的飞出来砸在门柩上,陈立农气急败坏的声音染了浓厚的鼻音。
“林彦俊我讨厌你——”
随你讨厌。
林彦俊面无表情,轻轻看着自己的手心,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刚刚攥地那一下有些用力过猛了。
你得在我身边,不论怎么样,你都得在我身边。
这天下我说了算,包括你,没有我的允许,天庭百里,阿鼻地狱,你哪也不能去。
【9.】
扬州明明是秋衣迟迟的模样,京都却已经飘了雪花。
现在是腊月初七,三个月前,先皇病逝驾鹤西去,太子发动兵变被三皇子平西王拦下,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待范家出来主持局面的时候,多半朝臣已经一边倒地支持林彦俊继位。
尘埃落定。
林彦俊改年号为承明,明年腊月初一,正式开国。
雪一直下个不停,昨天夜里还是干干净净,今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在金瓦朱墙上盖了厚厚一层,闻起来空气中到处是有些冷冽的寒冬气息。
“滚——”
林彦俊刚走过一个转弯,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茶盏沿着他的鬓角飞过,砸在廊柱上,碎成一地的残渣。
身边跟着他的小太监魂都要吓没了,头更低了些,悄悄用余光观察他的脸色。幸好皇上一点怒色都没有,他不由地感叹,凤栖宫这位真是好命,换了旁人,早就凌迟不知道多少回。
林彦俊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迈过粉身碎骨的茶杯,推开了凤栖宫的大门:“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陈立农穿着个简简单单的白色小衫,脖子上挂着个红绳,坐在椅子上,脸色气的发红,眼眶泛起薄薄的粉红色,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有些病态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林彦俊不可抑制地心脏一疼。
他很快就掩盖过去,走上前摸摸他的额头:“烧退了?有乖乖吃药吗?要不要我喂你?你再气,又该病了,苦地还是自己。”
陈立农别过头去,躲了他的手,鼻间溢出一声冷哼。
林彦俊像是聋了一样,又哄他:“不喜欢我就给你换了,何苦你费力气砸,还是你讨厌这些宫女太监?我推出去斩了。”
周围乌泱泱跪倒一片人,颤抖着喊皇后娘娘饶命。
林彦俊不为所动,他知道陈立农心软,他逼他开口,虽然卑鄙,但也有效。
果然陈立农更气了,他指着桌上摆着的盒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紫檀木盒里摆着地是一件火红色的皇后朝服,金线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五彩琉璃络子缀在衣摆,代表麟朝的麒麟兽用同色暗纹点缀衣身。还有一顶金色的凤冠,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圆润东珠,一直振翅欲飞的凤凰,镶嵌红宝石的眼。
上百命绣娘半年才能完成的衣服,就放在托盘里,熠熠生辉。
林彦俊哦了一声:“新衣服,你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换。”
陈立农咬牙切齿:“我死都不会穿这个的。”
“没事,我等你慢慢考虑。”林彦俊不以为然,他强硬的低下头吻了吻陈立农的额头,用华贵的龙袍替他擦掉额角的薄汗:“农农,我们有一辈子,我等的起。”
他转身离开,声音恢复了清明:“给皇后娘娘换一批瓷器。”
“喏。”
“林彦俊,”陈立农忽然出声:“为什么呢?”
他漂亮的眉眼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有意义吗?你已经得到皇位了,你已经利用了我,即使没有燕云十八骑,你也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了,你何必继续囚着我?”
林彦俊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渐渐恍惚,像是在想什么遥远的故事。
“你是担心燕朝复辟吗?”陈立农自嘲地一笑:“我没太念过书,从小活在春风不渡,我就带着一支暗卫队,如何复辟呢?你放我走,甚至连放虎归山都谈不上。”
“我是皇帝。”林彦俊淡淡的说:“我拥有过的,即使在宫里落灰,也不能流落出去。”
他不要,他的宝贝,他不要给别人看,他不要。
陈立农又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哦了一声。
凤栖宫的大门缓缓的合上。
一个在宫墙里,一个在宫墙外,却不由自主的都想到了那日扬州城的月亮,满天的繁星,喧嚣的街道,还有悠扬的孔明灯。
想到了男人眯着眼睛低声浅笑,语调喑哑动人。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对面的男孩悄悄红了脸颊。
“林彦俊,我会逃跑,我拼了命也要逃跑。”他认真的说,一字一句,像是承诺什么重要的誓言。
林彦俊忽然想到,春风不渡的老鸨曾经说过,陈立农在春风不渡住了十年,没有一天安分过。
“你能爬多高,我就把墙修多高。陈立农,你得呆在我身边,你知道的,你哪也去不了。”
雪落无声,陈立农安静的看着下面收拾残局的宫女,忽然低声开口:“不用动了,下去吧,我想睡会。”
宫女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难为情地看着他,陈立农噗嗤一下笑出声,眉目温和柔软:“走吧,有事再叫你。”
小宫女愣了一下,红着脸匆匆跑走了。
她刚刚忽然有一瞬间明白了皇帝为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只因少年名动京城。
【10.】
“说一句我很喜欢你,就这么难吗?”范丞丞坐在一旁喝茶,微微有些不赞同:“最艰难的时候你都护着他,没去碰燕云十八骑,现在尘埃落定了,你怎么又开始藏着掖着了。”
林彦俊手执一杆细毛笔,正站在案几前画画,闻眉毛都没动一下:“时间过了。”
迟来的深情和补偿,比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还低贱。
范丞丞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而又说了正事:“我最近派人快把麟朝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点燕云十八骑的影子,你要是舍不得动陈立农,干脆把他们都做掉,没牙老虎,你养着也放心。”
哪里是老虎,明明是猫,还动不动就挠人,偏偏自己打骂都倔的不行,动也动不得,疼也疼不够。
“不用管了,爱怎样就怎样。”林彦俊沉迷眼前的画作,随口一说。
“……你听听这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上该说的话吗?”范丞丞有些痛心疾首:“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一点都不假。”
林彦俊看着眼前的画愣神,最近陈立农安静的不行,也不砸东西,也不声嘶力竭,也不跟他怄气,就是淡淡地,懒懒地,对什么也提不起劲。林彦俊怕他把自己憋出毛病,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甚至有点理解烽火戏诸侯的那位前人,还是范丞丞拦着他,大声嚷嚷着要是敢动长城上的烽火台,他就立即悬梁自尽控诉昏君。
而他的陈立农,却像是迅速枯败地小花,他心如刀割,束手无策。
范丞丞见他久久不言,顺着他目光一看,案几上的纸上画了穿着凤袍的陈立农,明艳四方,眉目婉转,像是火热的凤仙花,开在皑皑的白雪上。
“真像诶……”
他脱口而出,又赶紧打住,陈立农怎么可能穿这衣服,多半是林彦俊自己杜撰的,他余光偷偷看看林彦俊,幸好没被听见,这才放下心,有意转移话题,指着旁边的鸟问:“这是鸟?什么鸟?”
林彦俊沉默一下,轻轻的说:“伯劳鸟。”
范丞丞一愣,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苦情人。”
【11.】
屋外的雪下的很大。
陈立农已经在工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本身就孱弱的身体有些禁不起风吹,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花。
龙莲珠还挂在脖颈上,下面缀着的络子在风中颤颤巍巍的抖。
十八年,他第一次用父皇留给他的燕云十八骑,只有一个目的。
逃出京都。
他回头看了一眼住了快半年的凤栖宫,金碧辉煌,大气沉稳,沉醉在鹅毛大雪之下,像是枯寂的老人,凉薄又没有温度。
一阵风声略过,屋檐上坐了一个少年,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腰侧挂着一柄长长的弯刀,他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随意晃荡,伸手拽下了蒙面的短襟,脸颊上露出来点未干的血痕。
少年的笑像是明媚的春光,他满不在乎地看着有些怔愣的陈立农说:“太子殿下,你被藏的好深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了。”
“你……”
少年一跃而下,站在他面前,替他拭去肩头的薄雪:“我叫黄明昊,是新一任燕云十八骑的侍卫长,小太子,跟我走吧。”
“去哪?”陈立农下意识的问。
黄明昊噗嗤一声笑出来:“回家。”
林彦俊今晚睡得有些不踏实,他隐隐约约梦到了一年前的扬州城,陈立农穿着烟草绿色的短褂,坐在棋盘的那一头,皱着眉沉思的样子,像是固执的小动物。
他说,林彦俊,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会故意输给我,输给我,我就开心,我一开心,就能陪他们。
他还梦见陈立农穿着皇后的凤披霞霓,高高的站在城墙顶。
林彦俊一跃而起,看着龙帐的帐顶愣神,恍惚间听到外面窸窸窣窣小声的议论,他皱了眉问:“吵什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太监哭丧着脸跑过来,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石砖,语调凄凄:“禀皇上,皇后娘娘他,他不见了——”
【12.】
陈立农站在高高的城池上,林彦俊离他并不远,他身后是神出鬼没的燕云十八骑,为首的黄明昊带着一个还有血腥味的痞笑,微微上扬的眼角随意的注视着林彦俊。
只要陈立农一声令下,这个王朝顷刻就能颠覆。
林彦俊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是什么危险的虎穴龙潭,他皱着眉,耐心的对陈立农说:“过来。”
陈立农摇头。
林彦俊还是没有什么暴躁的神色,他又耐心的继续讲:“过来,太冷了,你病刚好。”
陈立农叹了口气:“林彦俊,你总是这么温柔,你让我都不知道该怪你什么好。”
黄明昊低头与身边的人耳语两句,悄悄拉了弓。
燕朝皇帝对他们家恩重如山,老皇帝却悬梁自尽,死的不明不白,他父亲临死前告诉他,一定要找到小太子,黄明昊就以此为信仰,找了足足十六年。
他待过囚牢,进过毒樟,从万千死人里爬出来,陈立农是他唯一的信仰。
他没什么一定要燕朝复辟的想法,他只知道,小太子在这待的不开心,他就必须接他走。
箭羽划破空气,陈立农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蓦然回过了头。
黄明昊永远忘不掉那惊慌失措的眼睛。
“阿俊——”
【13.】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彦俊好像有一瞬间听不到声音,他有些模糊的感觉到陈立农好像艰难地让黄明昊立刻离开,范丞丞好像连夜带兵进宫,二话不说替他去追黄明昊。
他的手紧紧地捂着陈立农的胸口,那里不停地往外冒血,很快将陈立农的白色衣襟染成了红色。
“林彦俊,我有点冷。”陈立农眯眯眼睛,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我不喜欢京都,还是扬州好。”
林彦俊笑着吻他的嘴唇:“带你去,你前几天老跟我闹别扭,我都不敢找你,我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陈立农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好像有些涣散:“林彦俊,我要是原谅你了,我父皇母后,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我?”
“不会,农农这么乖,都是我不好,我带你去皇陵,给他们磕头。”
陈立农眯着眼睛笑了:“我父皇肯定原谅你了,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想,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陈立农废力的从脖子上拽下来那串佛珠,最中心的一颗龙莲珠上面的络子沾了鲜红的血污:“去普陀山那次,我找老住持开了光……林彦俊,我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你了,你要做个好皇帝。”
林彦俊看到佛珠的一瞬间,满天的悲哀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你给我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死也不给我吗?你给我守好!你继续跟我吵架,好不好?”
陈立农真的有些冷了,他皱皱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不论什么时候都眉目如画的男人。
“我离开扬州,太久了,我想回去看看,看看……看看春风,有没有吹过玉门关。”
“皇上,臣妾祝您,烽火百里,千秋万代。”
那串佛珠落在了雪地上,陈立农握着林彦俊衣角的手缓缓松开,脸上还挂着释然的微笑。
“小朋友。”林彦俊低头,吻了吻他柔软的眼睫和没有血色的唇。
“我后悔了,我不做皇帝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大雪倾城,天地同色。
春风终究是没有渡过玉门关。
【尾声.】
那个雪花一样的人,终究还是睡在了腊月的尾声,他身上落满了和他一样干净的雪花,漂亮的像是个晶莹的小神仙。
陈立农漂亮的眉眼上落上了干净的雪花,他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抖,却再也没有熟悉的绵长呼吸。
他说,皇上,臣妾祝您,烽火万里,千秋万代。
那是陈立农第一次自称臣妾,没有凤冠,没有朝服,没有踏着铺了羊毛地毯的台阶向他缓缓走来。
于是林彦俊真的如他所愿,稳稳当当坐在皇位上二十八年,熬过了没有陈立农的冬春秋夏。
他万人之上,他孤枕难眠。
他的宝贝留给他最真挚的祝愿,却变成了最严酷的惩罚。
林彦俊总是会梦到在春风不渡第一次见到陈立农那天,小朋友穿着小褂子,领口有一圈兔毛滚边,纤细的手指像葱白,抓了提子往嘴里送。
他说,故意输给我,我就开心,一开心,我就陪他们。
林彦俊没输那盘棋,他却赔了漫长的一生。
四十七岁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林彦俊拢了手炉,独自一人来到了凤栖宫。里面很干净,甚至还有佛手柑的香味,仿佛上一秒还住着人的样子。
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上的陈立农眉目灵动,身穿凤披霞霓,侧目看着他,笑得又软又甜。旁边是两只伯劳鸟,一上一下,终不得见。
伯劳,仲夏始鸣,喜欢单栖。
就像他,一个人在这冰凉的皇城,等了一个故人二十八年。
却再也没有人挑开珠帘走出来,或笑或怒,给他一碗并不算好喝的茉莉花茶。
陈立农交给他的江山,上面沾了洗不掉的血味。
那是他爱人的血,烫地他掌心生疼。
林彦俊推开了内间的大门,一桌一椅缓缓映入眼帘,半盘残棋还摆在矮塌上,仿佛片刻前还有个人坐在那,细细的狼毫笔戳戳眉心,纠结手里的诗文。
“陈立农。”林彦俊眯着眼睛微笑,脸上跃出两个很久没出现过的酒窝。
我当了二十八年的皇帝,我很累了,你能等等我吗?我很想你。
下一辈子,我不要做皇帝了,你也别做皇后,我们闲散一生,云游四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跑多远就跑多远。
陈立农,我捧到玉玺了,但是我没办法抱你。
他动手,轻轻摆了摆桌上的棋局,白子起死回生,忽然活了一大片死棋,林彦俊坦然的笑了,眼角微微泛了红。
“陈立农,你赢了,你开心吗?”
“若是开心,能不能陪陪我?”
他说了很多话,眼角涌出了什么咸涩又滚烫的液体,砸在桌上,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陈立农从屋外走了进来,还穿着烟草色的短褂,抬起了头,微微笑了笑。
怎么忍心让他等呢?
林彦俊闭上眼,唇角的笑意一如既往:“二十八年了,我都老了,你还是那么漂亮年轻。”
“我这就来找你。”
屋外雪落无声,顷刻间,白雪茫茫,天地同色。
桌上只留了一张纸,上面是林彦俊凌厉又不失风骨字迹。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承明二十八年腊月二十七,麟朝承明帝林彦俊驾崩与凤栖宫,享年四十八。立皇侄为新帝,新帝继位,改国号为崇德,将先帝与先皇后合葬。
生同衾,死同穴。
次年,春风拂面,崇德元年启。
【结局.】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陈立农蓦然惊醒,一跃而起,大大小小的珠子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那串佛珠的线绳早已经断裂,珠子散了一地,因为他不小心碰到了椅子,整个工作室一片狼藉。
那颗刻了龙纹和莲花的珠子已经裂成了两半。
完蛋了。
陈立农颓废的缩在椅子上,打了个电话给所长,没有说明情况,只大概要了委托人一个电话。
“小陈,熬到很晚吗?”所长关切的说:“睡觉了吗?”
“……睡了。”好像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啊,那就好,辛苦了啊,月底给你加工资!”
陈立农回过神来,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他看着盒子里裂成两半的佛珠,头痛不堪。
忍不住又回忆起那个梦,莫名的哀伤压在心头。
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委托人是一家跨国公司的CEO,家里世代从政,和政府关系很好,换句话说,应该就是所谓京城太子爷。
陈立农只能勉强维持腿肚子不要打哆嗦。
助理听了他的身份,礼貌的把他引到了27楼的总裁办公室,陈立农有些急躁的摸摸膝盖,又按了按左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深呼吸几下。
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你找我?”
“真对不起——”陈立农先一个九十度鞠躬,对着进来的人说。
他一抬头,微微愣住,记忆踏着微凉的风呼啸而来。
“我当了二十八年皇帝,我累了,我很想你。”
“我离开扬州,太久了,我想回去看看,看看……看看春风,有没有吹过玉门关。”
“皇上,臣妾祝您,烽火百里,千秋万代。”
“春风不度,我度。”
男人微微笑着,脸颊边有个浅淡的酒窝,他轻轻摸了摸西装的袖口,语气柔和:“怎么了?”
陈立农的视线模糊不清,好像被泪光蒙了一层雾气,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小心,把把,把那颗龙莲珠给……弄坏了……”
男人好像叹了口气:“还是这么爱哭。”
他伸手拭去了陈立农眼角的泪花,抬手揉揉他蓬乱的短发:“没关系,陈立农。”
“它把我最想要的人送过来了。”
陈立农还是有些仲怔,哭得有些缺氧,软软的下垂眼像是只小兔子一样,黏糊糊的可爱。
“陈立农,真不该在你的画像上画伯劳。”
“那……那应该画什么……”
“画,比翼鸟啊。”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你就是我今生的江山如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