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八面玲珑事事周到,你当代理队长在庆功宴上把酒杯从工作人员的第一桌举到最后一桌,你在现实世界里做最能干的成年人,就一秒钟,你回过头来望见李东海,现实世界的门嘭地在身后关上,所有觥筹交错被隔绝在外,朦胧间听见带着一点鼻音的呼唤,你回过神来,亦或其实并没有回过神来,总之眼里就只剩下笑靥如花的李东海,你感觉这样的瞬间很像梦,不知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像梦,还是李东海本身就像一场梦,起初你怕梦会醒,所以拒绝进入,到后来你发现这个梦总是在,你受苦受挫受伤受够这个世界,梦却总在提醒你有月亮有海有阳光,名为李东海的梦就这样永不消散。
你八面玲珑事事周到,你当代理队长在庆功宴上把酒杯从工作人员的第一桌举到最后一桌,你在现实世界里做最能干的成年人,就一秒钟,你回过头来望见李东海,现实世界的门嘭地在身后关上,所有觥筹交错被隔绝在外,朦胧间听见带着一点鼻音的呼唤,你回过神来,亦或其实并没有回过神来,总之眼里就只剩下笑靥如花的李东海,你感觉这样的瞬间很像梦,不知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像梦,还是李东海本身就像一场梦,起初你怕梦会醒,所以拒绝进入,到后来你发现这个梦总是在,你受苦受挫受伤受够这个世界,梦却总在提醒你有月亮有海有阳光,名为李东海的梦就这样永不消散。
【赫海】瘀青
伪现背he,私设成山,ooc
有点纠结的相爱故事
对于真正相爱的人来说,那些误会、争吵、冷战就像身体上的瘀青。虽然有时会致死——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要你忍着痛去揉,它们就会慢慢淡去,回归完好无损的样子。
“并且以后你不会因为这么蠢的理由摔跤了。”李赫宰在一旁补充。
他们吵了一架,闹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阵势。
随着入伍的临近,他们都太紧张了。两人本来就纠缠得不明不白,你推我拉了一两年也没挣扎出一个结果来,两年的分别到了眼前,谁也没能给谁一个准话。李东海收起了坦诚,李赫宰维持了谨慎,两个人朝夕相处,学会了...
伪现背he,私设成山,ooc
有点纠结的相爱故事
对于真正相爱的人来说,那些误会、争吵、冷战就像身体上的瘀青。虽然有时会致死——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要你忍着痛去揉,它们就会慢慢淡去,回归完好无损的样子。
“并且以后你不会因为这么蠢的理由摔跤了。”李赫宰在一旁补充。
他们吵了一架,闹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阵势。
随着入伍的临近,他们都太紧张了。两人本来就纠缠得不明不白,你推我拉了一两年也没挣扎出一个结果来,两年的分别到了眼前,谁也没能给谁一个准话。李东海收起了坦诚,李赫宰维持了谨慎,两个人朝夕相处,学会了以退为进的技俩,又期待着对方能过来一步,一个比一个心焦,又一个赛一个胆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视线对上就慌不择路,日子过得惶恐不安。于是前些日子,先是一点鸡毛蒜皮,气上头了就口不择言起来,把彼此的心都扎了个鲜血淋漓,最后李赫宰黑着脸摔门走了,李东海回屋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
于是冷战开始了。其他成员早就习惯了这两个人忽远忽近的关系,以为他们会如往常一般闹个几天又会重归于好,便也懒得干预。直到有一天朴正洙从酒馆捡回了酩酊大醉的李赫宰,金希澈从被窝里拎出了昏昏沉沉的李东海,他们才意识到事情大了。
李东海发着低烧,汗发不出来,缩在被窝里难受地哼哼,眯着眼睛觑金希澈。李赫宰挂在朴正洙身上,左脚拌着右脚,黏黏糊糊说着醉话。
“哥啊——”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他们开口,“我好累啊。”
李东海彩排的时候摔了一跤。
大概是感冒没好全的缘故,他的脚尖不知怎的被台阶拌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左手小臂撞在台阶的棱角上,小腿骨也狠狠地撞了一下,他闷哼一声,侧着身子躺倒在台阶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在胸腔里剧烈鼓动,大脑几乎是麻木的,四肢都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大约是出冷汗了。成员早就围过来,扶着他坐起,他靠着金希澈喘着气缓了一会,精神一回归,刚刚碰撞到的地方就开始细细密密地痛起来。
“嘶——”他皱起眉头,咬着牙在成员的帮助下把左手从外套里解出来。手臂上是一大块肿起来的瘀青,红得有些发紫,小腿上也一样,工作人员提着医疗箱过来紧急处理,用手和着药一碰到就痛得不得了。
“瘀得很严重啊。”医生说,“回去好好按摩,把瘀血散开就好了,不要怕痛。”
是,好的。李东海应着,慢慢地走出诊室。李赫宰取了药靠着走廊的墙玩着手机等着,见他出来就熄了手机屏,垂着眼不看他,默默走在前面。李东海也不说话,慢慢跟在后面,眼神落在李赫宰提着的药袋子上,随着里面的那瓶药水前后荡漾。
坐在车上,因着手上的伤,扣安全带都成了问题,笨拙而疼痛。李赫宰拧着眉头俯身过来帮他扣好,热度仅接近了片刻便避嫌地快速撤开。李东海恍惚地看着李赫宰坐回驾驶位的背影,发现自己没有说谢谢的胆量。
仿佛谢谢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坐实了他们疏离的关系,封死了最后的可乘之机。
拉锯战最耗费精力。
李赫宰把手掌上的药水搓热,跪在地上揉李东海小腿上的瘀青,一开始力气很轻,然后一点一点地重起来,却也始终下不了狠手。李东海在疼痛中分出神低头看他,发现他咬着嘴唇,脸上是不觉流露出的忐忑和虔诚。
李东海没有出声,即使他想痛呼,或者是长叹一口气,让委屈和想念涌出来。但是他最终没有出声,他不想打扰——哪怕只有这片刻都好,不想打扰李赫宰偷偷流露出的爱意,不想打扰这苦痛的暧昧时间。
肉体的伤痛和精神的疼痛在他的脑子里跳着交际舞,氤氲在屋子里的是苦涩而辛辣的药味,仅有呼吸和秒针在说话。李东海想起木浦的海,想起他的执念与自由,海鸥擦过海面,从一片深蓝扑向另一片浅蓝,阳光吻它的翅羽,它不是伊卡洛斯,既不会扑向太阳,也不会坠落而亡。
李赫宰收好药走出房间。时钟告诉他在刚刚的二十分钟里他们未曾对视、也未曾说过一句话。李东海回味着那点酸涩的甜蜜,仰面躺倒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彼时他刚从木浦来,在公司里熟人没几个,练舞崴了脚,脚踝肿了老高,在宿舍里拿了最劣质的药油给自己上药,痛得晕头转向。李赫宰练完舞,不知道为什么过来了,拿了药油说要帮忙。少年人下手没轻重,一下子差点让李东海厥过去,又不敢下手了,急了一身汗,抱着李东海一叠声道歉。那时谁都纯粹,两颗心比玻璃还干净,又都庄重而小心翼翼,生怕搞砸了青涩的友情。
是这样的。他告诉自己,这是爱而不得的人最擅长的事。他们的记忆就像录像带,写满了相处的每一个曾经,随时都可以放映,随时都准备好在回忆面前丢盔卸甲,从那些明媚的过往中汲取一些颜色,补进灰白的现实。
日子过去,李东海的伤渐渐好了。如往常一般落荒而逃之后,李赫宰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他给他擦药了。
李赫宰轻轻地关上门,拿着药瓶站在门口发怔。他忽然感觉自己累极了,浓重的疲惫感包裹了他的全身,让他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更不用说站立。他想要走出去再去喝一顿酒,再醉倒一次,睁开眼睛把一切都结束,但是他做不到,他甚至挪不动步子,这些天里隐痛的心突然撕扯着痛了起来。我是真的爱他。他在疼痛中意识到,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跨过险阻,而他要放弃我了。
成年人的情绪崩溃总是突如其来。李赫宰握不住手里的药瓶,任它自由落体地落在地上,哗地炸成粉碎。
李赫宰踉跄几步后退到角落里,贴着墙蜷缩着跌坐在地上。他的视线模糊了,他觉得他应当哭,而后眼泪涌了出来。
爱一个男人很难,他跟李东海做到了,却难以再去走下一步。爱情是不能解决一切的,更不是冲动而弃前程不顾的借口,不是背弃亲人朋友的理由,更不能让爱人成为众矢之的。但是李东海总是有勇气,有勇气去爱,有勇气用爱保护所有人,他总有大无畏的慈悲,只是——他等了太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李赫宰的爱,却等不到李赫宰往前走一步。
他们都知道,两年的兵役足够让一切结束。
李东海目送着李赫宰走出房间。他有点想哭,药油蒸发带来一片冰凉,好像刚才的温热仅是错觉。
其实我已经不痛了。他跟自己说,伤处已经消肿,瘀血的颜色也已经淡去,即使是心也已经不痛了。他总是不那么有耐心,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捡瓶子卖钱也想立刻得到,他在等待李赫宰这件事情上坚持了好多年,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耗尽了。
他累了。
李东海闭上眼睛,打算最后一次播放他回忆的录像带。公司食堂的初遇、练习室里发光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出道、登顶的青春、还有——
门口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毫不犹豫地,他踩上鞋子冲了出去。
他看见李赫宰蜷缩在墙角,因为极大的工作强度而瘦削的身形脆弱地佝偻着,像极了当年那个受了伤把自己锁在黑暗房间里的青年。
“东海今天休假啊。”警队里的同期看着对着镜子收拾自己的李东海,笑着问。
“是。”李东海忍不住笑,漂亮的眼睛弯起来,“今天赫宰……就是银赫xi,过来找我玩了。”
“你们关系真好。”同期赞叹。
李东海嗯了一声,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阳光明媚。如果说他平时是警队里的白炽灯,那现在就是浴霸的程度,亮得同期一阵恍惚。
李东海到了咖啡厅,李赫宰已经在座位里等着了。他穿着常服,带着鸭舌帽,抱着一杯热可可慢悠悠地喝,李东海刚一进门他就有感应一般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着,嘴角早就扬了起来。
李东海点了一杯拿铁坐在他的对面,单手撑着下巴打量他的准男朋友。军队里饮食作息规律,李赫宰气色很好,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成熟的锐气,如果除去那傻气的笑,真是帅了很多。
“等很久了?”李东海问。
“也没有,只是在交通上花了一些时间。”李赫宰收了声,低下头抿了一口热可可,垂着眼睑,李东海也不急,他的思念太多,现在全身心地投入进把李赫宰的样子印入脑海的行动里。
“东海,”李赫宰终于开了口,视线游移地慢慢抬起来,落在李东海的脸上,“我好想你。”
“我知道。”李东海挑起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破了,气氛突然活跃起来。两个人开始聊天,陆军和义警的生活不同,不同的经历带来的是相同的酸甜苦辣。太阳从东方挪到正中,李东海还在因为他允浩哥的糗事发笑,肚子就叫了一声。
“呀——”他有些窘迫,抬头对上李赫宰的眼睛,忽然失语了。
李赫宰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但更多的是浓烈的情感,一层一层堆叠在他的眼睛里,汇成一汪大海,深深地望向他。
他把李东海的手捧起来,放到自己的嘴边,低下头虔诚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他垂着头,手指颤抖。
“东海啊。”他像是叹气一样地说,“东海啊,我好爱你。”
后记
李赫宰又在盯海。
哥哥们想不通,这人就在这,你天天都能见着,怎么就是看不腻,还越看越起劲,越看越嘴角上扬牙龈出露,镜头后盯盯也就算了,在镜头前面也不知收敛,整个录制现场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海海,要不你说说他。”金钟云不堪其扰。
李东海迎上李赫宰的眼神,没来由地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充满了药油气息的晚上,打碎了药水瓶的李赫宰团在角落里,抓着他的衣摆哭得狼狈,鼻头都红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李东海,你再等等我,求求你,再等等我。”
李东海忍不住笑了,对金钟云说:“算了,怪可怜的,让他盯吧。”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您!
求一求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呀。
最近心情很差,一直都写不动东西,这一篇我写废了三次……这是第四次重写的产物。
发现了好多好玩的,可能下一篇是小甜饼也说不定呢,请期待!
【赫海】海海大王恋爱日记09
通知
各位变流氓的朋友:
亲亲来了\(`Δ’)/
“我带你回家吧,我们走路。”出了动物园大门,李东海回头对李赫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出现开始,赫宰就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他牵起李东海的手:“走吧。”
“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问我,是不是认识路。”
“你第一次来,怎么会认识路。”李赫宰话说得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可以,我带你回家?” ...
通知
各位变流氓的朋友:
亲亲来了\(`Δ’)/
“我带你回家吧,我们走路。”出了动物园大门,李东海回头对李赫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出现开始,赫宰就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他牵起李东海的手:“走吧。”
“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问我,是不是认识路。”
“你第一次来,怎么会认识路。”李赫宰话说得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可以,我带你回家?”
李赫宰指指他插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你带了手机,会用地图导航的。”
李东海微微睁大双眼,掏出手机:“你知道我会?”
“我知道。”李赫宰点头。
“老师教我的,你怎么知道?”
李赫宰拍拍他的脑袋:“你去的第一年里,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时1106还没有激怒研究院,每个月那边都会发来小虎的训练日记,李东海每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上了什么课,做了什么训练,全都以报告和视频的方式发过来,只是那些视频都是剪辑过的片段,只展示成果,不太体现过程。
“第二年就不知道了。”李赫宰啧了一声,“我们只不过是入侵了他们的官网、扮作内部人员混进研究所、把几个同事锁进实验室一小时而已,他们就大发雷霆,再也不给我们看你了。”
李东海牵着他的手往家走:“没关系,我会告诉你,学了很多很多东西。”
“我可以自己回家,在外面玩一整天,我知道去哪里买吃的,去哪里休息,不认识路,可以用手机地图。”
李东海每周有三天的实践课。
实践课老师会在早上把他带到一个人很多的地方,给他一张今日任务清单,上面写着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去的地方或必须要买到的东西,留下足够的钱和充满电的手机,让他一个人在下午六点之前完成清单上所有的任务,回到原地等老师来接他。
如果觉得任务难以进行,可以选择中途放弃,打电话向老师求助。
只是如果放弃的话,今天的实践就是零分。如果能坚持到下午六点,不管任务完成的情况如何,至少可以得到一半的基础分,累计得分情况决定着他在研究院需要待多久。
他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实践课,有过下雨了在外面淋了半天的情况,有过在买早餐的时候钱就被全部骗走,也有过半路跑去玩把钱弄丢了,只好饿着肚子溜达一整天,把能做的任务做了,需要钱的事情全都做不了。
当然也有被女孩子要联系方式,买东西的时候因为嘴甜被多送一份这种事情。
研究院制定的培养计划每一项的要求都十分苛刻,本以为他至少要两年半才能达成所有的目标,没想到李东海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能忍。期间有一次他碰巧遇到黑社会,观察老师及时出来把他带走,除了这次之外,每一次的实践课,不到六点他绝不打通电话。
他不打电话,研究院也不会因为心疼而手软一分。
他们就是要让小虎知道,如果不具备基本的生存技能,世界对你来说就是危险的。危险不是什么人要来害你,或什么动物来吃你,就算没有任何人害你,一个不了解现代文明基础的人也无法在城市里生存。
对李东海来说,实践课带给他的除了各种生存必须的技能,还有对李赫宰无穷无尽的想念。
下雨的时候可以撑开伞,肚子饿的时候买东西吃,需要什么就去商场找,想去哪里玩,就算不认识路也可以通过地图找到,李东海跟着李赫宰出去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这些还能成为问题。
直到他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站在街头,才突然意识到,虽然已经在城市里生活了整整一年,对他而言,这依然是个陌生的世界。
他所熟悉的不是城市生活,而是李赫宰带给他的城市生活。
人只有离开家,才知道“家”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小虎一直都知道赫宰爱他,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赫宰的爱是什么——事无巨细的,没有遗漏和死角的,充斥在他生活中每一次欢笑,每一次争吵,连早上起床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感受到在家和在研究院的区别。
他开始明白了,赫宰却不在身边了。
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这个,他只是自己总结出一条经验,珍惜和抓住所有被爱和爱人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怎么又盯着我?”李赫宰屈起食指,敲敲小虎湿漉漉的脑壳:“别发呆了,过来吹头发。”
李东海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会,又闭上了,盘腿坐到沙发上乖乖地低下脑袋:“好哦。”
下午他已经说了,赫宰知道的,小虎歪着脑袋看李赫宰。
“扭回去,吹另一边呢。”李赫宰把他的脑袋转到另一侧。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什么都不让我做。
因为他爱我。
李东海突然“哈”了一声,跪着起身抱住李赫宰,半干的头发在他胸前使劲蹭。
“别瞎闹!先吹干!”李赫宰往他背上甩一巴掌。
小虎笑着坐回去,仰起脸说:“好哦。”
李赫宰把吹干的虎用毯子裹一裹放沙发上,开始吹自己的头发。
由于这两天的小虎太过黏人,李赫宰怕吹着吹着他上手乱抱扯到电线,就去了沙发另一头的插座。
李东海不愿意离那么远,从毯子里钻出来爬到他身侧,跪着起身搂住他的腰。
因为吹风机的声音,李赫宰本没注意到小虎爬过来,感到腰间的力量,他马上关掉吹风机,伸长胳膊放在他够不到的地方。
还是以前的习惯,稍微有一丁点安全隐患的电器都不想让他碰。
他转过身面对小虎,捏起他软软的脸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就是要捣乱?不想让我吹?”
“嗯。”李东海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还嗯?”李赫宰失笑,现在捣乱都这么理直气壮了是吗?
李东海攀上他的双肩,示意他低头。
李赫宰的头发还有点滴水,被吹得乱糟糟的,小虎扒拉两下让它们服帖一些,然后捧住李赫宰的脸,在他嘴巴上郑重其事地亲了一下。
第二次了。
李赫宰头发也不吹了,轻轻将跪着的小虎摁坐在沙发上,让他的后脑抵着沙发靠背,眯起眼睛问他:“怎么回事?”
“什么?”
李赫宰凑近一些,盯着他的眼睛:“闯祸了?”
“没有。”
“那为什么……还是说你想要什么?我的衣服?牛油果?”
“不。”李东海搂住他的脖子:“我想亲亲你。”
“……就这?”
“可以吗?”
李赫宰心中一动,喉结也动了一下,试探地问:“为什么?”
“就是想要亲亲你。”
“所以今天偷袭我两次?”
“不够。”
李赫宰低下头,在他嘴巴上啄了一口:“现在呢?”
“不够。”李东海搂着他的手臂收紧,让他更靠近自己,仰起头吻住李赫宰的嘴巴,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
“还不够吗?”李赫宰贴着他的面颊问,声音又低又哑,像太阳底下晒烫的沙砾。
“嗯。”
为什么?
或许出于离别了两年之久,或许出于李东海不明白的原因,明明已经回来了,赫宰就在他身边,却还是觉得不够。
见不到的时候想见面,见到了想要拥抱。
拥抱也不够真切,想亲亲他的嘴巴,咬咬他的耳朵,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我的赫宰真的在我身边。
看不够,抱不够,亲亲也不够,想要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好。”
李赫宰托住他的后脑,嘴巴轻轻覆上李东海的唇瓣。
小虎又咬了咬他的下唇。
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还想说再一次,却发现李赫宰的手并没有松开,不仅没有松开,还加重了力气。
“嗯?”他微微睁大双眼。
当李赫宰温柔但坚定地撬开他的牙齿,淡淡的柠檬薄荷味顺着舌尖传遍整个口腔时,李东海突然记起,这似乎并不是第一次。
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李赫宰听他说完“我爱你”之后,结结巴巴地说宝贝,我想亲亲你,我可以亲亲你吗?
“换气。”李赫宰咬一下他的嘴唇,提醒憋得满脸通红的小虎他可以呼吸。
李东海红着脸,紧张地胡乱呼吸几口。
“闭上眼睛。”话音刚落,带着柠檬薄荷味的吻再一次将他深深淹没。
“赫宰。”
“嗯?”李赫宰单手抱着小虎,另一只手推开卧室的门,他现在心情很好。
“你也是这样吗?”李东海搂着他的脖子问。
“什么?”
“会想要亲亲,像刚刚这样吗?和我今天一样吗?”李东海问。
“嗯,一样的。”李赫宰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半蹲下来,与他视线持平。
“很久以前就是?”
“嗯。”
“那你,”李东海不解地蹙起眉头,“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会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才不行,因为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乖的小老虎,因为你爱我,所有的事情都会答应我,所以才不行。”李赫宰垂下眼睛:“你还不想。”
“我没有不想。”李东海马上说。
李赫宰轻轻摇头:“不,你不想的意思不是说你不愿意,而是你没有想,没有像今天这样。”
李东海陷入沉思。
李赫宰捏捏他的脸颊,起身去把被子掀开。
“我好像知道了!”小虎忽然一个翻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李赫宰。
“什么?”
“你说我还不明白,要等我明白的事情。”
“确实明白了一点。”李赫宰笑了笑:“但还不够,还有呢。”
“像亲亲这样的?”
“比这样还要深沉,还要难。”李赫宰半躺下,拍拍自己身边。
小虎马上盘过去和他一起躺下:“我觉得我明白了。”
“哪有这么容易,就像你花了三年才明白亲亲的意思,这件事也许要更久……但我会等。”
李东海扬起脑袋,认真地问:“你会孤独吗?只有你自己。”
“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可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你才会孤独。”小虎又坐起来,比划着说:“你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只有你知道……但我总是追不上你,我追不上月亮。”
赫宰像月亮。
李东海语言课上学的第一个修辞手法是比喻,他造的第一个句子就是这个。
“赫宰像月亮,我追不上,我一直跑一直跑。”李东海捏着拳头说。
李赫宰的心好像要融化了一样:“怎么会呢,十几年的距离,你三年就追平了,你看你多棒呀。”
“况且原本就不用追,宝贝,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地过好每一天,你会按时长大,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李东海拳头没有松开,坚持道:“要追的。”
李赫宰笑着逗他:“怕我不等你了先跑掉?”
“你会吗?”
“不会。”
“我知道的。”李东海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但是要追,我想更近一点。”
赫海cp真相是真.E06.我比你知道的更爱你,这是我对你唯一的秘密
终于,逃避工作的本人,正式打算发挥一下专业知识,从科学和专业的性格分析角度解读一下李赫宰这个人和他对李东海的态度。
我一直认为分析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是要基于其性格本身的,有些点你get不到或者理解不了可能只是因为你们性格差异大,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这篇想先分析一下李赫宰这个人,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之后,就知道怎样的做法是他的真实操作。
[图片]
首先,已知李赫宰的mbti测试结果是INTJ-A,一个极为稀有的类型。
这是一个非常善于克制和隐藏自己的神秘主义者,理性至上,思维严谨注重逻辑,喜欢制定计划,与人意见相左时会比较偏执,在爱情里是最难追的类型,在mbti领域中被称为“最冰冷的人类”。...
终于,逃避工作的本人,正式打算发挥一下专业知识,从科学和专业的性格分析角度解读一下李赫宰这个人和他对李东海的态度。
我一直认为分析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是要基于其性格本身的,有些点你get不到或者理解不了可能只是因为你们性格差异大,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这篇想先分析一下李赫宰这个人,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之后,就知道怎样的做法是他的真实操作。
首先,已知李赫宰的mbti测试结果是INTJ-A,一个极为稀有的类型。
这是一个非常善于克制和隐藏自己的神秘主义者,理性至上,思维严谨注重逻辑,喜欢制定计划,与人意见相左时会比较偏执,在爱情里是最难追的类型,在mbti领域中被称为“最冰冷的人类”。
这些明显的特征显然都能在李赫宰的身上感受到,身边的人对他的评价和粉丝对他的感觉是差别很大的,因为他是一个会给自己树立人设的人。
这里的人设是中性词,不是有些艺人那种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意思,而是他会针对不同的场合,给自己树立不同的定位。比如在综艺里要放下包袱制造效果,跳舞的时候要足够有力带动气氛,但私下相对比较放松的时候又是个过于理性,以至于甚至会让人觉得冷酷有距离感。
经典“湖泊”论
李赫宰这么多年的综艺经验有目共睹,但能到现在有这么多固定mc,除了他本人擅长制造综艺效果以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在于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在任何综艺里都很难发现他的喜恶,他说过不喜欢的也会开开心心去做,他说喜欢的也没什么过多的胜负欲,这种冷静和理智不是练习和表演能够达到的,是性格本身的“一视同仁”让很多pd觉得他适合做mc。
对于综艺节目来说,聪明和愚蠢是可以任意转化的两个词。
做不好的游戏不一定是真的不擅长,更多时候可能是觉得“如果做不好的话应该很有趣”。李赫宰是个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表现,什么时候该当垫脚石的人,这种分寸感是他很大的一部分魅力来源。
而这种分寸感,是基于他的自信。他确定自己不需要去强求一些可能让人讨厌的行为,因为有足够的实力在其他领域吸引人的注意。这可能也是他舞蹈实力能够这么强的原因,因为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不断精进,不会试图去争取别的东西为自己加分,他真的很适合做爱豆。
(一些题外话)这个优势在二代团其实很常见,大家的担当都非常明确,到了适合队友的part还会主动cue队友,专注于自己的特长,所以每一个爱豆在之后的转型里都很成功,因为个人实力足够。现在的爱豆都忙着营销自己全能ace天赋异禀,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样样都行,但其实一无所长,根本没什么经得起考验的地方。
李赫宰也是个典型的理性人,喜欢做计划,喜欢逻辑思考,所以经常会让人觉得很可靠。因为他会提前规划好要做的事,显得很有主见很周全。
红蓝旅行里他负责导游安排行程,队内同居里也主动安排好了一天要做的事,在团体行动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做规划的人,这就意味着他是个需要从计划里得到安全感的人,掌握大局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行动是有效率的。(划重点,后面要考)
因为非常理性,所以有时候会显得有些个人主义,他不会轻易指出自己的原则边界,但他会一直自己遵守,不会随便被周围的环境干扰。
这对艺人来说很难得,名利会让一个人迷失自我,在一个污浊的环境里很难有人独善其身,但李赫宰非常可贵的地方就在于知世故而不世故。他之前注销ins的原因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在对抗舆论的声音,相比起社会和陌生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内心的指向。(再画个考点)
也许是因为过于坚守自我,所以李赫宰是个很会隐藏心事和秘密的人,不会轻易向谁吐露心事。他不会指出谁是错的,但他会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要这么做。
这种性格稍微具体一点,就会变成不在意所谓的秘密。因为他不在意别人的主观想法,所以对他来说自己的相对私人的事也是没必要和别人讲的。很多人觉得他冷漠,并不是他没有丰富的感受和想法,而是那些感受他不会向不够信任的人分享。
INTJ的典型表现就是情绪波动很小,而且在感情上是相对淡漠的,这种淡漠体现在他的感情起点会更高,有些肤浅的交情对他们来说是不足以走心的感情。
这也就证明了李赫宰为什么人脉很广但私下的社交很少,经常宅家不出门,因为有些社交和关系的经营对他来说是不值得花费精力的。
很久以前的隐藏摄像机
艺人假装自己被经纪人陷害,跟警察发生争执,李赫宰在安抚工作人员,一直在旁边拉架了解情况,甚至还主动提出陪同一起去警察局。
除了很明显的正义感和担当以外,还有一个隐藏的关键是他的本能会倾向于解决问题。
争执发生时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发现事态严重后安抚疏散周围的工作人员,全程执行力在线。这种反应是非常本能的体现,第一时间就是从解决问题的立场出发。
而且其实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是在演戏,当时艺人的演技我觉得还是挺逼真的,但李赫宰发现的很快,大概看了一圈眼色之后就确认是假的了。
李赫宰应该是个喜欢一个人解决问题的人,这种掌控欲和自我意识是在他身体里的,有问题时他会第一时间自己解决而不是寻求帮助,所以其实是个很难从互助关系里建立感情的人。
所以才会说自己“喜欢被麻烦”吧。
也许出于礼貌和工作,李赫宰有时候会显得宽容、外向好相处、博爱,但他自身应该是个保护机制很强大的人,界限感非常清楚,一旦回归私下的真实生活,他就会释放出距离感。
尤其是经历过一些负面事件和二十年爱豆生活的李赫宰,我觉得他在这一方面应该是只增不减。
工作人员的这个评价,客观来说,意思是李赫宰对不同的人的态度应该是有很大区别的,亲近的信任的人就会表现得比较依赖和在意,对于不是很熟的工作人员可能就仅限于礼貌和客气。
其实我一直认为相比起其他队员,李赫宰在蓝家腻腻歪歪的氛围里,一直是相对独立的。
有些成员平时是比较懒散放松的姿态(比如金希澈),有些成员是身边有人的时候就习惯靠在别人身上(点名批评李东海),但李赫宰除非别人主动,否则一直是自己以一种防御姿态站着,或者是比较挺拔端正的坐姿,就说明即使是和非常熟悉的人在一起,李赫宰也不是会完全放松的人。
李东海出场警告⚠️
古早综艺里赫海吵架,李赫宰是一边偷看一边说要冷处理,很符合他的性格了可以说。
如果说李赫宰很少和人吵架,我觉得原因不是他脾气好,而是他吵不起来。他就是一个很理智地会暂时把矛盾放在一边,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专心处理矛盾的人。
成员喊话,这里我觉得几乎是承认两人有官方推cp的任务,但李赫宰应该是很抗拒的。
上面就分析过李赫宰是个公私比较分明,比较自信有主见,很有分寸的人。卖腐凑cp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抵触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他对赫海应该只是止步于私下关系比较好,但如果要强迫他做一些超出他真实边界的亲密举动应该是很困难的,而且对于真正的好朋友,现在却要因为利益需要而去表演感情好,李赫宰应该是很讨厌的。
当年的王道团综,李赫宰还会对李东海过于主动的肢体接触而表现出抗拒。
甚至是在节目里,李赫宰也会直接拒绝制造cp梗
(注意这个看眼色的李东海)
经典老梗了,“我希望他的答案都是我”
555李东海好会…
李东海这种直球选手,向来是说什么都会给人一种很真挚坚定的感觉,但这里说话的时候一直是不敢看镜头的,因为镜头在李赫宰手里,也就是说他是不敢看李赫宰的。
我觉得他可能这个时期是被李赫宰拒绝营业的态度有点伤到,怕自己这些话又受到李赫宰的反驳,所以说话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
当初的李东海在节目上表演都是为了吸引李赫宰的注意,但李赫宰并没有专门留下看。
当年的李东海还是个一厢情愿的小可怜,当年的李赫宰还不会围着一个人转,我还是个能乐呵呵看戏的观众。果然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截止到这里,早年真正的营业期间,李赫宰的抗拒是掩饰不住的,李东海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什么太多想法的人当时是真的受到了很多拒绝和打击,有很多直球都是没有回应的。
但为什么李东海还是一如既往地粘着李赫宰呢,我觉得是他们在镜头以外的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李赫宰应该是直接跟他沟通过自己不想炒cp的,所以李东海才会比较理解他的拒绝,理解他公私分明的做法。
虽然但是,当年的嗨宝还是好可怜,每次想到这我就觉得李赫宰现在挨的打都是在还债…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到入伍前的这段时间,俩人发糖到了一个高峰时期,李赫宰已经表现出爹系男友雏形,而且共同经历过父亲去世等许多大事件之后,赫海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感情都有了一个飞跃提升。
除了赫海本身感情更深以外,D&E在日本腐国的那几年也是助推了一把。
但其实现在回看的话,当时在日本的很多所谓血红现场营业气息还是很浓的。而且上面分析说过李赫宰的公私分明,他在舞台上的很多表现都不是他的性格会真正做出来的事,日本海赫大势应该是因为李赫宰一表演营业就会故意卖萌撒娇,李东海顺势而为的时候就会有点海赫向。李东海应该也是能感觉到李赫宰什么时候是在营业,配合的时候也很不像他本人。
总之那段时间,两个人的一些牵手拥抱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但很多更直接的语言互动应该是有营业因素的。
快要入伍的时候,当时很多人都觉得赫海在解绑。
我一直认为入伍前后的这两年是赫海感情性质转变的关键节点。
两个人入伍前是真的有点别扭,我觉得他们是经历过一些争吵,但没有得出结论的。
可能是意识到对对方感情的变化,可能是入伍这件事带来的危机感,反正当时的赫海有一种在逃避对方,但又无法说服自己的痛苦的感觉。
所以就有了六个我爱你。
这个名场面现在看来真的是刀糖,李东海的一句一个我爱你给了我一种“千言万语都说不完我对你的爱”的感觉,舞台上强忍眼泪挽尊的样子好可怜55(果然李赫宰现在挨的打都是还债)
李赫宰的回应就是,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
他的这个反应对于我上面的分析而言,非常反常。我说过他是个很有主见很会解决问题的人,但他在舞台上的回应显然是在犹豫,对于他来说,这个犹豫不会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而是这应该就是他在当下的解决办法。
我更倾向于,赫海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感情的走向,于是就交给时间,给彼此一个独立思考的机会。
然后就到了冬爱了。
把分开前的悲伤全都写进一首歌了。
“我的一句对不起可能会让你哭泣”
“暂时将我们的故事封存起来”
“时间到了要走了”
赫海从在公司相遇开始一直到入伍,从来没有长时间分开过,这让他们习惯了有对方的生活,但也造成了一个弊端就是他们可能没有机会体会到失去对方的感觉。
入伍带来的分别是一种危机感,会让他们焦虑难过,但当真正分开的时候,又会是另一种感觉。
李赫宰的军队家书,问候了所有成员的节目之后,最后提到李东海是有没有好好说话。
赫宰妈妈的回信里也只提到了李东海,可能是知道李赫宰一定会想知道关于东海的消息吧。
两年的服役生活会让他们知道普通朋友间的相处方式,会让他们感受到在没有彼此帮助依赖的时候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如果这两年没有让他们彻底摆脱掉对对方的依恋,那么就只会让他们对对方的依赖更深。
“孤单过才能学会长大,分开过才能懂得牵挂”
从前朝夕相处的时候把所有都当作是习惯和理所应当,等到真正变成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和对方早就成为了一个整体,做了对方一直在做的事才会了解他的困难,站在没有他的地方才会知道他的陪伴对自己有多重要。
入伍期间两个人虽然暗戳戳地表达了想念,也抓住了一切见面的机会,但那种片刻的陪伴和步步紧逼的分别除了增加他们的思念以外别无他用。
李赫宰退伍的这一天,本来站队的时候是队长利特在李赫宰身边的,李东海一直在隔一个人的地方偷偷看他,利特就悄悄把他推到李赫宰身边了。
本来服役期的人多一点镜头也没什么用的,队长应该是知道,他真的很想他吧。
他们在退伍时候的拥抱,真的是一种,终于再也不用分开的感觉。
在所有人注目的时刻,穿越所有声音奔向你拥抱你,那么多的思念和坚持终于都有了结局。
“大家都听到了吧,以后我就是东海的固定同行人”
上面分析说过李赫宰是个很个人主义的人,但在这个时刻,他把自己永远和另一个人连接在一起了。这种坚定在以前的李赫宰身上是看不到的。
INTJ型人格对爱情的态度被称为“沙箱操作”,他们对另一个人的考验是漫长且严格的,但一旦通过考验,就是至死不渝。
退伍后的李赫宰,对待李东海的态度可以说是直接又勇敢,大概是真的想清楚了吧,他现在对李东海做的一切都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退路。
看了上面的分析就能知道,对于李赫宰这个人,一个层层设防的人,要对另一个人完全没有秘密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个过程经历了二十年。
一个不会过度关注他人,那么注重自我的人,却在自己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去只照顾一个人
一个大脑时时刻刻都在运转,对自己行为约束极强的人会被另一个人吸引地失神
一个公私分明,对周围环境没什么反应的人,会在李东海玩游戏挨打的时候冷脸站出来轰走工作人员
一个任何时候都能完美隐藏情绪的人,会在金希澈开玩笑说不听李东海的歌的时候,生气瞪他,还照顾李东海的情绪安慰他怕他难过。
一个凡事都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讨厌被干扰的人,会接到李东海的电话就放下一切去见他,会半夜陪他看电影,会不问原因就赶过去帮他结果只是录导唱,会在做任务打电话的时候突然问李东海“你爱我吗”
一直都非常独立,一个人也生活得很好的人,李东海在身边的时候,所有的事就都只想和他一起做。
现在的李赫宰已经不会再掩饰自己的肢体接触,已经会直面李东海的表白,也会为此悄悄掉眼泪。
也不会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从前那些一个人默默吃醋的事都会直接说出口。
他开始主动表达自己对李东海的依赖和在意。
喜欢和爱已经要从李赫宰每一个细枝末节溢出来了。
他开始允许李东海的宣示主权,甚至是纵容,李东海的每一个拥抱都不会再落空。
现在的李赫宰会自己带头磕cp,会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会肯定鼓励他的每一次表现,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来做他喜欢的造型,会在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刻坚定不移地站出来。
现在的李赫宰,一个动作就会被李东海看透,原因是李东海懂他,当然也是因为李赫宰愿意被他懂。
INTJ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李赫宰的家人信教,但祷告时他也不会非常严肃认真地参与。
因为对这样的人来说,值得他们信仰的只有自己,他们是没什么仪式感也不懂浪漫的人,觉得麻烦又伤神。
但是李赫宰没有错过李东海每一年日出的约定,李东海想要的冰箱,相机,他都送给了他。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发现摄影机还在录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李东海的惊喜。但他只是偷偷低头笑了一下,就开开心心地配合李东海的生日告白了。
两个人一起戴的情侣手链也要悄悄漏出来炫耀
一边嫌弃地给李东海写了纸条,把李东海感动的不行,一边轮到自己的时候还要边念叨边去找东海的纸条。明明是读粉丝留言的环节,结果把粉丝的纸条都扔在一边,只想找到东海的那个。
“蒙在鼓里的人随手一抽就抽到了蓄谋的惊喜,知道一切的人却像电视剧一样直到最后一张才找到”
李赫宰自己说过,他讨厌那种被感情支配的感觉,他讨厌理性的思考却被感性打乱的感觉,他步步谨慎,不过所幸李东海日复一日的温暖终于还是融化了他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他的慎重和周全总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也让他在坚定心意之后,显得格外的真诚和认真,像是一旦开始就永不回头一样,他真的好勇敢。
也许只有李东海的天真和依赖,才能让李赫宰这样的人自愿陷入他感性的漩涡。他在李东海身边时,就像另外一个人,一个把身边的人当作自己一部分的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找到了归宿。
这个连私生和绯闻都会亲自辟谣声明的人,在谩骂不断的那一天依然坚持了一天的情头,现在的他,真的再也没有推开过李东海。
只有时间了解爱的价值,时间不会驻足,但时间可以检验。他们在漫长的相互陪伴的时间里,变得越来越像对方,一个越来越成熟,一个越来越温暖。也许是心里都是你,所以变得越来越像你,又或许是在分开的那些时间里太想念你,于是在回忆里把自己变成了你。
【瓶邪】猫食
*吴邪的猫和闷油瓶的猫
*雨村,ooc小甜饼
我们家三人里头,俩是北方人,所以在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上总是采取一种看上去非常公平,实际上我根本没得反抗的方法来做决策。比如群名,我本来想叫“吴老板和他的俩个好兄弟”,睡醒一看变成了“吴邪和他的两个帅哥哥”。
我看了一眼胖子,对于他想当我哥这件事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我推闷油瓶,表示胖子想占他便宜,闷油瓶无端被cue,眼神很无辜。
这次给家里卖碗的事情也是这样,家里的碗筷用太多年了,想要换掉。我和胖子各自相中了一套,我这人在小细节上还挺纠结,俩花纹不一样我都能寻思个十五分钟,更何况这次我和胖子的眼光天差地别,他挑的碗在我眼里跟个盆似的没有...
*吴邪的猫和闷油瓶的猫
*雨村,ooc小甜饼
我们家三人里头,俩是北方人,所以在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上总是采取一种看上去非常公平,实际上我根本没得反抗的方法来做决策。比如群名,我本来想叫“吴老板和他的俩个好兄弟”,睡醒一看变成了“吴邪和他的两个帅哥哥”。
我看了一眼胖子,对于他想当我哥这件事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我推闷油瓶,表示胖子想占他便宜,闷油瓶无端被cue,眼神很无辜。
这次给家里卖碗的事情也是这样,家里的碗筷用太多年了,想要换掉。我和胖子各自相中了一套,我这人在小细节上还挺纠结,俩花纹不一样我都能寻思个十五分钟,更何况这次我和胖子的眼光天差地别,他挑的碗在我眼里跟个盆似的没有区别,早上洗完脸能顺带拿去盛饭。
我难以接受,看着那么大一个碗感觉端着手都酸,但胖子坚持要这一套,说有北方人童年的味道——我心想那你咋不给自己房间砌个炕算了呗。
北方人吃饭的碗有那么大吗——我在心里偷偷嘀咕,也没见小花捧个盆吃,这根本就是没道理的嘛。不过闷油瓶和胖子确实都习惯拿个大碗吃饭——可能是早年下地养成的习惯,碗大方便,我头一次和他们到东北那地的时候还被那大盆吓了一跳,我吃完饭到门口溜达,发现他们狗吃的盆都比西藏獚吃的大一圈。
但现在又不下地,我坚决不想买那个盆——好吧,碗。于是胖子说让小哥来选,算是投票制,我嘿嘿一乐,心想那感情好,小哥在这种事上可佛了,制胜秘诀就是谁先去问,先到先赢。我先去问,他绝对站我这边。
结果闷油瓶瞥了一眼群里,手指点了点胖子发的那张图。
他居然不帮我!
我很郁闷,在闷油瓶这都能失手,算得上意外了。买就买呗,又不会影响我什么,就是有点不服气——我自己都觉得幼稚,可能是闷油瓶常年惯着我,这次失手我居然有一丝怅然。
到手的碗果然很大一只,我虽然不爱习惯,但不影响干饭——可见人类的习惯也是可以改的,用大碗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甚至让我觉得有种复古的豪爽感,也许当年一百零八个好汉也是这么吃饭的也说不定……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这俩总仗着我的碗大,不给我任何余地地往我的碗里夹菜——反正碗大,也掉不出来,我苦着张脸表示我吃不完了——这时候的胖子就会变成我妈,他就差提着我的耳朵拿勺子把饭捅我嘴里。
我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浪费粮食,这个习惯伴随了我的前半生,并将会伴随我的后半生。于是短短的半个月内我被他俩换着花活喂胖了好几斤,让我本来就不如闷油瓶的腹肌变得岌岌可危——胖子是不是在耍心机,希望我变成他那样,可以不和他争“雨村downtown小王子”的称呼。
我开始跟他俩耍心眼,我本来就吃得慢,跟不上这俩位常年下地养出来的风卷残云般的速度,现在饭一多我就吃得更慢了。胖子一度问我是不是得细嚼慢咽才吃得下了,要不要他带我去配个假牙。
我心想我今晚就把你皮啃下来一层,但表面上只能笑嘻嘻,胖子很相信我不会浪费粮食,倒也没盯着我一定要把饭吃完。
我端着大碗溜到院子后面,眼巴巴看着墙头,等待跳进来的那只黑猫。
我养他好几天了,比人还精,总是能很准时踩到我家的饭点。可能是我对他好,他没什么戒备心,咕噜咕噜吃饭的时候还让人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小黑猫的皮毛被我养得油光水滑的。
我挠他下巴,小猫呼噜呼噜又咪咪叫,可乖可乖,我心说咱俩可是吃一碗饭的关系了,以后就是哥俩好!我想拽他猫爪来个击掌,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闷油瓶站在远处,淡淡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的碗还在脚边,倒出来的饭菜在地上,小猫努力干饭——人证物证还带上赃物可全在这了,我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我下意识把小猫往自己身边拐,认错总是没错的,这个级别总没到抽烟被抓的程度,我应该可以搞定。我眼巴巴盯着闷油瓶,“我错了,你别告诉胖子,下次一定吃完。”
结果闷油瓶只是笑了笑,走上前来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他只一笑就打进我的——呃——我的心巴。
当天下午闷油瓶就带了个小碗回来,今晚轮到胖子和他做饭,我在外面偷看。
我看见闷油瓶把那碗放到桌子上,有着他们俩的对比,显得我那只碗特别的小。
胖子看了看闷油瓶,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来,他说,“小哥,真不带你这样惯小孩的。天真碗大碗小都只吃一碗,这怎么行,多给他添点。”
我说我每次吃饭怎么都感觉自己的碗跟被人压缩了一样,我吃的是饭还是压缩包啊,胖子和闷油瓶围着锅,恶狠狠把我的饭碗尖尖往下一压,强行添了半勺。
闷油瓶一看就是惯犯,手熟得不行,他一边转身,若无其事把饭碗往我的座位上一推,一边回答胖子的谴责,“我看着他。”
我躲在一边,有点脸热,毕竟我岁数也不小了,还被这俩人当成小孩看待。胖子把他和闷油瓶的碗也一并端上饭桌,热气腾腾的直冒烟,闷油瓶用筷子把鱼肚那一块肉剔出来盖到碗上,胖子嫌少,又给加了一块。
那条鱼很快扁下去,露出来尖尖的鱼刺,闷油瓶做完这一切,突然抬头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
我躲都躲不开,直直和他对视——靠!我早就该想到的,闷油瓶这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在这躲着偷看,他干脆插着手看好戏一样看我,我尴尬和他眼对眼,想钻被窝里把被子盖头上。
闷油瓶朝我轻轻地挑了一下眉,给我吓一惊醒,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了不起了不起,闷油瓶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他朝我张开嘴做口型,并不发出声音,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碗沿——他学我喊猫吃饭的动作!我看了一下他的口型,意识到他说什么的瞬间脸突然变得发烫。
我尴尬地挤到他身边,端起碗没话找话,“你才是小猫吃饭……”
他嗯一声,转头要去厨房里帮忙,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听见闷油瓶回答一声,“多吃点。”
他又复述一遍,这回出声了,我听见他说,“小猫吃饭了。”
——
感谢你看到这里!
期待得到留言~
【瓶邪】防腐剂是麒麟精
^同学聚会梗,有点打脸爽,非常规。超级ooc,闷哥出现片段不太多。
人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呆久了,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同化的,比如酒桌文化,从是新人时抗拒这个变为老员工欺凌,不喝酒就是看不起我云云,多了去了,简直将中华文化扭曲个彻底。我来杭州参加同学会,一进门,迎面就是三杯酒递到了面前,我摆摆手,旁若无人一般扯着闷油瓶寻了个地方坐着。
胖子不乐意参加我们这种以炫耀为目的的酒局,因此只是让我吃饱饭偷摸顺瓶好酒给他,我想了想,还是说,应该吃不饱,可能会被灌一肚子酒。
那些个人跟守门大爷一样端着酒杯逮人,如果不是我和闷油瓶身体灵活,恐怕还真会被劝酒精包围。...
^同学聚会梗,有点打脸爽,非常规。超级ooc,闷哥出现片段不太多。
人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呆久了,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同化的,比如酒桌文化,从是新人时抗拒这个变为老员工欺凌,不喝酒就是看不起我云云,多了去了,简直将中华文化扭曲个彻底。我来杭州参加同学会,一进门,迎面就是三杯酒递到了面前,我摆摆手,旁若无人一般扯着闷油瓶寻了个地方坐着。
胖子不乐意参加我们这种以炫耀为目的的酒局,因此只是让我吃饱饭偷摸顺瓶好酒给他,我想了想,还是说,应该吃不饱,可能会被灌一肚子酒。
那些个人跟守门大爷一样端着酒杯逮人,如果不是我和闷油瓶身体灵活,恐怕还真会被劝酒精包围。
我其实已经认不出那些个高中同学了,也不知道这位置是该怎么排的,排位置有讲究,什么人在上座都是固定好的,我找了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坐着,不会太显眼,也不会遭人看不起,不卑不亢,不会被恶意找茬。
我一坐下来,我旁边的人一下炸出声:“妈咧。”
我把头一转,看到一个轮廓不复清秀的普通上班族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我转头和他对视了几秒,他第二次开口:“吴邪?”
闷油瓶这下也往他那边看过去了。
我还没点头说是,那人就站起来,仔仔细细打量着我的脸,发出惊叹:“……你他娘的吃了防腐剂吗?”
这熟悉的腔调一下就让我回忆起了高中生活,认出他是我对铺的朋友,我只记得他非常能熬,高考之前的晚上没有一天是两点前睡的,他的台灯太亮了,那个年代的货都是好货,亮的我半夜睡不着,特意买了个眼罩。
我知道自己很年轻,起码在这一堆人的衬托下是年轻的,看到他这样惊叹我也没有觉得意外,我转开话题:“你再不坐下他们就来灌你酒了啊。”
有几个穿着皮鞋的啤酒肚大叔正往我们这边看。
那人听到了赶快坐下,低声骂了几句,说他娘的菜还没上酒全开了,去他妈的酒桌文化,狗屁的同学会,商业交流中心还差不多。
我乐的肩膀抖,心说这家伙还是跟当年一样有趣。
其实在同学聚会上能遇到这种一见面就和你一点也没有隔阂聊天的人是很难得的,经历了这么多年社会的磨砺,三观发生改变,时间淡化感情,成年人只有利益的世界是不会有回忆感情这玩意儿在的,能遇着这么个说话不谄媚不高调的人,我可太幸运了。
那人随口跟我聊了几句,把目光落在了闷油瓶身上,我在他开口之前介绍道:“我兄弟。”
每晚一起睡觉的兄弟。
我对铺又开始惊叹,说你俩忘年交啊,我一下就觉得这逼说话不过脑子,但未免心里升起了酸涩,我险些骂出口,就听到我对铺脑抽十年才能说出的话。
“吴邪,你弟就是我弟!”他忽然大喊一句,又说,“弟弟别见外,喊我一声哥,以后有啥事我能帮的上忙——”
我捂住了他的嘴。
这时候我听到边上姑娘无奈的声音:“这狗玩意儿刚才被他们灌了几杯白的,你咋就跟他搭腔了呢。”
我往她那边看过去,那女的朝我眨了眨眼,旁边又有几个开始起哄,以为她朝我抛媚眼。但其实不是,和她对视几秒我就知道,她对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女的对男的有意思肯定不是这样,起码会想在男的面前留个好印象,把自己伪装成不会说脏话的好女人。
我看着她笑了笑,心叹岁月不败美人,没在她身上留半点时间的痕迹,反而像是玉抛出了光一样。
我和她搭话之前首先是往她举着果汁杯的手上看,没有婚戒,我放心和她聊了两句,没有问她的感情状况。我本来以为像她这种女人,应该会很早结婚。她当年可是班里出名的漂亮,男的无论多大都会喜欢那种看起来很清纯的女的,眉目浅一点,轮廓漂亮一点,再性格好一些,真的不缺人追。
其实闷油瓶也挺纯的。我莫名想。
她聊完就举着酒杯坐在了我身边不远处,我觉得她这种女性是真的很有魅力,说话时不刻意讨人欢心,但聊天过程中会照顾别人的感情,知道该说什么。
我无聊的四处看了看,偷偷在桌子下面和闷油瓶拉小手,闷油瓶在这样的环境下很扎眼,他看起来有点像大学生。有几个我不认识应该是别人带过来的,年纪有点小的姑娘一直往他身上看,我没觉得吃味,反而还有一种自豪感,知道无论她们怎么看,夜晚的闷油瓶还是会捧着我的脸咬我的唇肉。
主位还没有人坐,应该是还没来。我都要他娘的饿死了,我揉肚子半天,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才走进来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人,我对西装了解不深,他那种质量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翻折很自然,袖笼圆顺,跟在场某些精英人士产生了特别鲜明的对比。
他一进来,场子跟炸了一样,比我们下墓还夸张,我一下就认出这个装逼的人是我三年同班的兄弟,我呆了,心说这人混的也太好了。
我们这边的同学聚会不知道因为这个人混进来多少创业小老板,全想在他面前混个眼熟,我旁边还有空位,没有一个“商业新贵”坐下,菜上了一半的时候,又走进来一个体型有点像胖子的。
我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这个人应该是搞餐饮业的,好像混的还不错。
我也以为他会往上座那边走,结果他却一下在我旁边坐着,把那喝醉酒的对铺挤到了一边,他还没和我打个招呼,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搞古玩的吧。
这熟悉的嗓音让我回想起当年那个在班级里幽默的胖子,我点头说是,扫了他富贵的一身搭配,我道,真伪鉴别要收钱。
他若有所思的“哦”了几声,说上次在杭州那边古玩市场看到我了,问了几句我的名字,说我还挺出名的。
我没回答他,如果我二十来岁有人说我厉害,我心里肯定不止暗爽,我嘴巴上也要说出来,但现在我只是会点点头,笑两下算了。
我没想到他和闷油瓶会激发矛盾。上座那兄弟动了筷,大家就开始吃了,我不喜欢这氛围,如果有机会我只想和我高中能聊的来的十几个兄弟聚餐,气氛比这个好,现在还保持联系蛮熟络的,大家都不会端着。
有几个同学一直在满场敬酒,姿态放的太低了,我看着有些心酸。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苦苦挣扎,所有的痛苦都是源于生活,吃饭比尊严和面子重要。
那个餐饮业的胖子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说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他,我当年高考前几个月的时候,我家里总来送饭,他总过来蹭,我见他这么爱吃就说让他以后搞餐饮行业,未来发展前景无量。我当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
怎么说,如果他只是怀念这玩意儿,我可以跟他说两句,因为这事儿我和他聊不了太久,我和他不算熟。但他偏偏就坏在嘴多,闷油瓶用公筷给我夹了一片小黄牛肉,他就在旁边逼逼叨叨,说我不爱吃辣的肉菜。
我口味一直偏清淡的甜口,他之前和我吃饭,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但闷油瓶面前只有几道菜,他吃饭习惯很好,只夹面前的,不然伸臂去夹菜样子太难看了。
人要有分寸把握,知道和别人沟通的时候该有什么度。
“我夹的他吃。”闷油瓶言简意赅,虽然这话说的很暧昧,但我并不担心别人发现我和他的关系。
餐饮胖子不服输,问:“这是你谁啊?”
我回答很官方:“兄弟。”
餐饮胖子多嘴:“这年纪,你俩认识不久吧。”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说:“我俩高中就认识,你高中的时候才几岁啊,还有,跟哥说话要带尊称懂吗?”
我听到他这样教训闷油瓶,心里只觉得好笑,本来想回嘴几句,旁边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瘦子,几句话就让我消了气。
“去你妈的,没看出他俩的关系吗,你一个十几年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比不了,心里有点谱行吗?”
他这话算没有半点情面可言了,很少有人在这种环境下这么直白的说话骂娘,在这酒局上,这段话大概是最真诚的了,哪都挑不出假。
我回想起这人,高中的时候不埋头苦学,也不爱凑热闹,存在感不高,我不太记得,但他模样特别可爱,跟没长开的小男孩一样,当年寝室的人总是把家里送的牛奶分给他,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已经能感觉到旁边闷油瓶的低气压了,我起身拉起来闷油瓶,跟周围打了个招呼去厕所,其实就是去散心。
走廊走到尽头就是大阳台,这边的夜景太好了,我感觉晚风吹过来,轻声问闷油瓶怎么了。
他的神色在这样的夜晚,我是看不透的,但我大概也能猜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有好多个三年呢。”
他一愣,说:“我都想参与。”
我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人讲话太有水平了,也太真诚了,我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把他带过来,这里太虚伪了,社会大染缸,我不太想让他看到。
我说,那我回去穿校服小短裤给你看。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酒局上面抿了点酒,说话都带着一股酒气,低低的“嗯”了一声。我看他这个样子,把车钥匙递给他,放他在车里休息一会,一会我脱身就去找他。
他没什么异议,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回到洗手间洗手,心说还好我没喝酒,不然就要找代驾了。
我低头搓着手,想着能多拖一会时间就多拖一会,我实在不想回到饭桌上了,饭都吃不进去。我正漫无目的的想着东西,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
“是吴邪吗?”
我转头一看,是那个高位上西装考究的装逼兄弟。我点头,问他有事儿吗。结果他却忽然冒出一句,上次在你那收到假货了。
就他这样的大款,混古玩行业没点眼力,家底儿都能被败光了。
我哪知道他收的什么货,头也不抬的准备走。结果他又说,没想到你混的还挺好的,当年你那脾气,我还觉得你进入社会肯定要折。
这欠揍的话,我听着心里不舒坦了,但一下就把我们之间的隔阂拿走了。我当年正是叛逆期,哪个少年还没点轻狂岁月呢,我也记得我脾气挺燥的。
我和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聊起来了,我聊到一半,记起我俩共同的好兄弟,问那个人怎么不来。
他也关注了这件事,消息来源比我广,说:“加班来不了。”
“我记得你们当年是想做医生。”我停了一下,道,“那他应该挺忙的。”
他摇头:“只是在一个小企业里。”
我还欲再问,却听到他说:“我其实是想做医生的。”
我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话,顺着问了句,他就回答:“情怀不能当饭吃。”
当年轻狂无知的人还是败给了生活的重担,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最后却只是循规蹈矩的走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人的成长就是慢慢接受自己的普通,都是一样的。
我忽然有些心酸,和他结束了话题,再一次往阳台那边走去,我默默回忆起了曾经的高中生活,一会笑一会垂眼的,心里万千复杂说不出口,闷在胸膛里,心脏快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也没注意阳台那边站着个人。
我只看到有火点在夜里晃,还没走过去就听到声音:“吴邪,好福气。”
我这下看清楚他的脸了,刚才在餐桌上帮我骂娘的小眼镜。
我还没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说:“我看到你还想你咋那么年轻呢,看到你旁边的大学生就知道你咋保养的了。”
他自言自语一般说,年轻男人的精气养人,你脸色比我抹了腮红还好。
我被他实实在在的逗笑了,也听出他是知道我和闷油瓶的关系了,我就开玩笑:“那你也找个年轻的。”
他摆手:“我就喜欢叔叔。”
我这下确定他就是同性恋了。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聊下去,刚准备离开这边,他就喊住我:“你哪找的,哪个gay吧呀。”
我笑了:“我不是同性恋。”言下之意就是我没去过他说的gay吧。
非说性取向,我大概是瓶性恋吧。
随便扯了几句,我没想到当年看起来有点内向的人现在居然这么能说,说了足足十分钟不带停的,和我讲他遇到的gay的类型,说从来没有闷油瓶这样的极品,太稀有了,他光是看着就能下饭。
说到一半他忽然闭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也有点想找年轻的了,他看着我后面发呆,样子有点搞笑,说,挺会照顾人的。
我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上被盖了件衣服,耳边传来声音:“夜里凉。”
我看见小眼镜挤眉弄眼的笑了。回头是闷油瓶平静的双眼。
-完-
他他他他
最近发在微博上的小段子合集,假装一下“他们在干什么”
————
往玄关走了几步了,吴邪才想起来没有买烟,干脆把鞋柜里的黑色帆布鞋拎出来。鞋的颜色已经洗得很浅了,鞋带还是簇新的雪白,只是蒙了一层灰,他吹了吹。自己当然没有那个兴致洗,也许是老妈来过了?他想象她慢慢解开鞋带的样子,像给他重新织一件旧衣,一点点洗掉他旅途的泥点和污渍。吴邪站着想了会儿,本来想踩着鞋帮就趿拉着下楼,最后还是蹲下来,穿好鞋,再系出两个软塌塌的蝴蝶结,又比了比,才站起来走出去。
***
解雨臣十七岁,或者十八岁那年,做过一件大事。他在学校上完最后一堂课,等红灯的间隙跳下车,关了车门叫司机先回去。路边的一排自行...
最近发在微博上的小段子合集,假装一下“他们在干什么”
————
往玄关走了几步了,吴邪才想起来没有买烟,干脆把鞋柜里的黑色帆布鞋拎出来。鞋的颜色已经洗得很浅了,鞋带还是簇新的雪白,只是蒙了一层灰,他吹了吹。自己当然没有那个兴致洗,也许是老妈来过了?他想象她慢慢解开鞋带的样子,像给他重新织一件旧衣,一点点洗掉他旅途的泥点和污渍。吴邪站着想了会儿,本来想踩着鞋帮就趿拉着下楼,最后还是蹲下来,穿好鞋,再系出两个软塌塌的蝴蝶结,又比了比,才站起来走出去。
***
解雨臣十七岁,或者十八岁那年,做过一件大事。他在学校上完最后一堂课,等红灯的间隙跳下车,关了车门叫司机先回去。路边的一排自行车里,他随便推了一辆没有锁的。那是一辆很高大的自行车,像一匹黑马,他踮脚跨上去,沿着傍晚的马路飞一样地疾驰而去,穿梭过下班的人群和放学的学生,踩得尽兴,最后站在踏板上滑行,感受自己背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把前襟和后背都打湿。没有校服外套飞扬的衣角,只有汗不停地流下来。和太阳赛跑是他成年前的最后一场胜利。天黑之前他终于拐进四合院的小胡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才感觉到心在砰砰跳。后来就没怎么骑过自行车。有一回解雨臣在电影里看到一只沿着马路飞奔的鸵鸟,他就又想到这天的傍晚。
***
吴家人对“记录”有种偏执,多少和吴老狗有关。扫盲期间吴老狗学会了写字,在很久以后他仍然记得第一次拿笔时的心情。把纸摊平,写字之前,仔细地把指甲剪干净,总是觉得指甲里有泥,写字也特别慢。慢也没什么关系,字比他的脑袋好上太多,有些事不愿意说,就写在纸上,字像承诺,只和纸的承诺。想通了这一点,他尝试着给妻子写过一些蹩脚的情话。后来吴邪出生,他也逗他,装不会写字,让他教自己。吴邪的名字是他教着写的,写得很大,还写歪了。吴邪指着自己的名字说我怎么长大了,他就再把字写得很小,希望他不长大就好了。
***
下斗之前,对着旅馆贴了三条透明胶的镜子整理装备。他跑动太多,腿上带不了什么东西。好在腰灵活,吴邪上次看到他拧粽子脑袋时惊讶的样子,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腰边右侧挂了短匕首,对讲机塞在腰带里,垂在大腿前面。还有把长匕首,和刀一起横在腰后,如果双手受制,还能叫吴邪拔这把匕首防身,刀确实太重。临走的时候,塞了两个手榴弹在腰带侧边,胖子总是不嫌弃手榴弹多的。张起灵装好手榴弹,顿了顿,发现自己自然而然地想了很多“他人”。
***
吴邪不在的星期天,胖子和张起灵早上起来,架了梯子修屋顶,然后把梯子搬进屋檐底下,换了发暗的灯泡。走进走出,没有太多话。中午,因为只有两个人,就支了一张折叠小方桌,黄颜色,桌面印的花纹是楚河汉界的棋盘。下午,张起灵往井里浸了一个西瓜,胖子递给他一把蒲扇,抓不到小满哥,给狗洗澡的事姑且作罢。午睡可以一直睡到快傍晚,胖子醒过来问张起灵,回了吗?张起灵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拉长的影子说,快了。胖子嘟囔了一句,等会儿让他去看看咱新换的灯。张起灵说,好。
【瓶邪】老冯
文中老冯的原型是B站老冯羊蝎子馆的老冯(禁止套娃)
-
--
---
第一次见到老冯,是在我的生日宴上。那年小花从京城赶来,指名要吃野山菌。这种菌子要薄切煎鸡油,才鲜。可我们家的鸡,各个被闷油瓶遛得精悍无比,油膘少得可怜。记得几年前去镇上,吃过一家野山菌特色馆,少葱少蒜,味纯粹且鲜美。离这儿不远,于是拍大腿敲定。结果到了地方傻了眼,门面竟已改换,挂上了“老冯羊蝎子馆”的牌匾。小花看我懵掉的表情大乐:“嗐,来都来了。”
馆子不大,二楼就五个包厢。收银员和服务员是同一个人,看柜台照片是老板媳妇儿。菜单上全是大荤,光排骨,就有红烧糖醋,焖鲍鱼翅中。喝药戒烟以来,我一直在闷油瓶的...
文中老冯的原型是B站老冯羊蝎子馆的老冯(禁止套娃)
-
--
---
第一次见到老冯,是在我的生日宴上。那年小花从京城赶来,指名要吃野山菌。这种菌子要薄切煎鸡油,才鲜。可我们家的鸡,各个被闷油瓶遛得精悍无比,油膘少得可怜。记得几年前去镇上,吃过一家野山菌特色馆,少葱少蒜,味纯粹且鲜美。离这儿不远,于是拍大腿敲定。结果到了地方傻了眼,门面竟已改换,挂上了“老冯羊蝎子馆”的牌匾。小花看我懵掉的表情大乐:“嗐,来都来了。”
馆子不大,二楼就五个包厢。收银员和服务员是同一个人,看柜台照片是老板媳妇儿。菜单上全是大荤,光排骨,就有红烧糖醋,焖鲍鱼翅中。喝药戒烟以来,我一直在闷油瓶的监督下养生,不说清汤寡水,也是以温补为主。小花问:“没素菜吗?”老板娘沉吟片刻,说:“有拍黄瓜和糖拌西红柿。”胖子竖起大拇指:“豪横。”
他点菜完全没客气,鸡鸭鱼猪牛羊全齐了,还都是硬菜。软炸羊里脊是店里备好的,菜单收下去就端了盘上来。小花对我们道:“零嘴儿,直接拿。”然后拿湿巾拭手。他咬下第一口,神情就微妙了,喊楼下的老板娘:“蹄尖排骨只要六成冰糖盐——”
老板娘仰头:“六成?”
“六成。”
过了一会儿,换成后厨老板出来仰头:“六成?”
“六成。”
“得嘞。”
那天店里就我们一桌人,吃鲍鱼焖排骨的时候,老板提着五瓶精酿上楼来,问我们味道如何。胖子说:“您这儿还藏了这种酒,遇到世外高人了。”
老板和胖子差不多圆润,戴副眼镜,双颊呈现出一种泛着红光的饱满,是很有福气的长相。他忙推辞道:“高人不敢当,就是好这口,好酒送千里相逢,来——”
小花也不多言,闷了一口,和他碰杯:“贵姓?”
“姓冯。”
又碰了一下:“以前在新月饭店?”
“对,我师父是陈宝征。”
“我有个妹妹,特别爱吃您师父的软炸里脊。她小姑娘一个,嚷嚷减肥,又嘴馋,每回点那浓油酱赤的菜,嫌您师父料重,只要六成糖盐。”
“我记得,我印象太深了,她有一回不知道怎的,转到后厨来了——姓霍,扎俩揪揪,对吧?”老冯摸了摸头顶,以前秀秀盘圆髻的地方,“头发长长的,卷卷的,人瘦瘦的。”
小花又跟他碰了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老冯下楼,我问小花:“这也能碰上?”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嘴唇闭着一动一动,“我还以为,你跟你家老张挖到宝了,要还我钱呢。”
我赶紧闭嘴。
吃饱喝足闲聊醒酒时,我看到小花在院子里,跟老冯并排站着吸烟。他不吸,就擎着,递给老冯一张名片:“您什么时候想回京城,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摆平。”
老冯笑着收下,却叹了口气。成年男人之间,见了面肯聊这么多,已经当做朋友了。老冯估计也不会真的找他帮忙,但他告诉小花,自己三年内不会搬走,秀秀想来,随时有羊里脊吃。“对了,解老板,您楼上那三个朋友,我怎么也有些眼熟?”
我本来趴窗台吹风,老冯一口京片子嗓门又大,顺着风就传到我耳朵里。我转头幽怨地看了闷油瓶一眼,他嘴角抿了丝笑意,搁在我后颈上的手拈着我的头发。
小花笑出了声,弯腰掸烟灰:“他们可比我出名多了。”
老冯烧肉那不叫烧,叫伺候。
鲜肋劈开,掐头去尾,每根只出两段精排。棒骨蹄髈焯几回水,砸几回凉。五花怎么燎毛,蹄尖怎么燎毛,都有讲究。有一回,我和胖子因为炒糖色争了起来,他非说我那手法是典型的南方人掐斤掐两。我气晕了,不收钱做饭,你还横挑鼻子竖挑眼。胖子嚷道,你这分明是白烧排骨,南方馆子我吃了不少了,浓油酱赤到哪儿都变不了,怎么到你手底下,就跳进西湖洗了个澡,你不信去瞧瞧老冯怎么烧。一提这个我就急,我说,就知道你在馋什么,家庭厨房能按着饭馆来吗,你看看你上半年的体检单,照老冯那吃法,不三高也得痛风了。胖子瞪起眼睛:我警告你饭前不准扫兴啊,我王胖子没烟瘾酒瘾嫖瘾赌瘾,就好口肉,体检单子出来半年了,你睁眼就挂在嘴上给我添堵,我能吃死啊我?
入了夜,我蜷在在床上睡不着,又不舍得乱翻身扰到闷油瓶。没想到他也没睡,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温热从背上拥过来的时候,我就感到肩上的睡衣被拉下去了。我来不及说什么,他低头在我肩窝上吸了一下。我说,哎,然后扣住他的手。
闷油瓶停下了,脑袋毛茸茸的埋在我后颈,我能触碰到他的鼻尖和嘴唇,又被扎得痒痒的。过了半晌,他舒展开身体,把我轻轻一拽,我就瘫到他怀里去。
我说,哎,我现在是不是很讨人嫌啊。
他想了想:“我做什么了吗。”
我于是摸摸他的胸:“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胖子。”我挪了挪身子,闷油瓶身上的肌肉劲瘦结实,偏躺着并不舒服,趴到他身上去才是最爽的,可太腻歪了也不好——“有时候想照顾他,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对味。我想到你最初让我戒烟喝药的时候,我也发脾气,烦你,但不会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
“有争执是好事。”闷油瓶绕着我的头发,我换了边脸枕他的胸膛,“交情不是恩赐。”
我嗯了一声,心说,可你就不一样,温柔也好,令行禁止也好——我不是轻易能被管住的人,服从你却乐意得很,还有那么点小爽,我不会是变态吧?
入伏后不想在家做菜,我们仨带着一篮闷油瓶昨儿采的野山菌,到老冯店里解馋。等菜的时候,我借口洗手,下楼在后厨找到老冯,请他只搁六成糖盐。老冯笑着为难:“那王老板要跟您急了。”
“我保证他尝不出来。”
“哎呦,虽说口味讲究个和谐——”他摇摇脑袋,“但你瞧王老板的性子,难得有他挑剔上心的东西,又是老饕,那较起真儿来还得了。这样吧,我给您换道菜,这红焖的换清蒸,添道芙蓉鸡片,就说今天的蹄髈不好。”
“鸡豆花。”胖子远远看着红木盘就笑了。
“是芙蓉,今天没吊高汤,推不成豆花,只好在油锅里滑芙蓉了。”
闷油瓶和胖子都是在席上横扫千军的狠角色,但闷油瓶更深藏不露。也许是以前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惯了,刚一起生活时,他吃碳水吃得我目瞪口呆。我对他说,小哥,我们如今都安居乐业了,又不是在野外,只顾着补充体力,不能我不在家你就馒头就咸菜啊,传出去成我虐待你了。
闷油瓶蛮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还好。”
“好你个头。”
中国人对人好的方式很朴素,就是投喂,我也不能免俗。虽没把他喂胖,但我总算体会到了,伺候猫主子的那种——麻烦又窝心的快乐。
饭毕等人收拾残羹,胖子下楼抽烟。老冯的馆子精在细处,坐近才能端详窗棂的雕花。我推开窗,月亮很高了,低头望见胖子的烟气,和突然推开院门挤进来的一群人。
身边陪着闷油瓶安逸太久,我回头看他时还懵懵的。闷油瓶正托着瓷盘看芙蓉,给了句点评:“很清。”
我说:“出锅前涮了浮油。”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胖子喊我的声音。我探头望院外,轰隆一声,胖子猛地把不知何时锁上的大门撞开了。闯进来的人都穿黑上衣,手上拎着家伙,劈头就喊冯老板。后厨门紧闭着。我问闷油瓶:“这就是仇家?听不出北方口音啊。”他否:“雇的本地流氓。”
领头的那位回转身,看到撇着嘴吸烟的胖子,做了个很不客气的手势请他挪位,一抬眼,发现二楼还有俩脑袋挨脑袋瞧热闹的,粗声道:“还不快滚!”
我对闷油瓶:“咱们滚吗?”
闷油瓶揽住我的肩:“待会。”
“嗯,我也这么想。”
黑衣人们被我们仨盯得很尴尬,气急败坏地开始砸门。砸了三下里头有了动静,他们举着家伙退开几步,哐当一声巨响,只见老冯媳妇擎着两把尖刀,踢开门走出来。她脸上毫无惧色,竟把流氓们逼到一楼一块开阔地,相当霸气地起了个势。
我当场傻眼,戳闷油瓶:“这……这是什么身法?改良的形意拳?还是八卦掌?”
闷油瓶说,她会一点八卦掌,还难得给出了赞许:“下盘很稳。”
“你之前没看出来吗?”
“我没注意她。”闷油瓶说完,和胖子交换了个眼色。不管她会不会功夫,这么多黑衣人包围一个女人,作为路人我看不下去。闷油瓶像只猎豹从二楼直接翻下去的时候,我也拎了把折凳跑下楼。他直接把手边最近一个流氓推翻了个跟头。我本想问他要不要折凳——还是算了。
报警之后,老冯媳妇叫老冯,把躺在地上抽抽的、被闷油瓶点了穴晕了的,都捆了起来。胖子忍不住吐槽:“你这怎么跟捆猪蹄儿似的。”老冯担忧的神情才转笑了。老冯媳妇搬出了她自个儿酿的槐花蜜和梅子酒,问:“我听老冯说过,你们就是零四年在新月饭店出了名的那三位?”
“唉,别提了。”我大方挥手,“往事不能如烟啊——他们也是新月饭店雇的人?”
老冯媳妇抿嘴笑:“那不是。都是一些江湖上恩怨。”
我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讲法了,于是酒也喝多了些。从此老冯总说欠我们一顿全羊宴,若他买不到最上好的羊蝎子,这顿宴就一直欠着。小花打电话给我,问,你怎么掺和上了。我说,解总你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每回席吃完,老冯提着打包盒,来跟我们聊聊天。我们后来坐一楼大厅,夏晚里没有比穿堂风更舒爽的制冷剂。老冯也劝胖子少油少糖,甚至教他汆鸡豆花。胖子学得很有滋味。他问:“老冯,我把你油壶藏起来,你是不是就没法儿做菜了?”
老冯说那哪成。
我说,你把老冯藏起来他肯定没法儿做菜了。
一桌人开怀大笑,连闷油瓶也转着茶杯轻轻笑了。
【瓶邪】明月前身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01.
胖子问我,如果他突然对我说“我爱你”,我可能会有什么反应?
我说会有点感动,同时还有点想吐。他说那换小哥问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他潘家园那间小铺子的后堂洗脸。我第一时间没答上来,胖子道:“天真你承认,你就是心里有鬼。”
他挤了一坨牙膏在牙刷上,沫子星子直接飞到我的衣服上。我忘了躲,定了定神:“你少骗我,...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01.
胖子问我,如果他突然对我说“我爱你”,我可能会有什么反应?
我说会有点感动,同时还有点想吐。他说那换小哥问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他潘家园那间小铺子的后堂洗脸。我第一时间没答上来,胖子道:“天真你承认,你就是心里有鬼。”
他挤了一坨牙膏在牙刷上,沫子星子直接飞到我的衣服上。我忘了躲,定了定神:“你少骗我,我不信你这套。”
他看了看我,往池里吐了一口牙膏沫。
“你昨天晚上撒酒疯,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的心开始狂跳。胖子刷完了牙,拧开水龙头冲水,动作慢条斯理,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我说什么了?”我内心急切,面上不动声色地追问他。
“这我不能说,”胖子道,“不过你可以自己去问小哥,小哥知道。”
他憋着一肚子坏水,我算是看出来了。说不定我那发酒疯的视频,早已经连夜被他以十块钱的打包费发给了各个堂口的伙计。
想到这里,我心里松了一下,跟他互相损了两句,尽量表现的一点不好奇。洗漱完回店里一看,本来好端端在沙发上坐着的闷油瓶不见了。
胖子这店铺就一个店面儿加后堂,左边厕所右边库房,上面加吃饭睡觉的地方。货摆在一楼就没有人能落脚的空隙,十分憋屈,他也不想着办法弄宽敞一点。
我小心翼翼地出去,推门一看。天色还很早,闷油瓶摆在门口的鞋也不见了。
他一大早出门去,不知道做什么,难道是嫌我和胖子声音太吵,跑出去躲清闲?
我拿起外套就跑出门。左右看看,只是,闷油瓶会往哪走呢?
从长白山回来以后,胖子急着处理一笔大单,我们就陪着他先回北京,这两天一直住在这里。三个大男人过的不讲究,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我琢磨一下,心里有了计较,往右手边胡同里走去。那边挨着马路,开了很多的早点铺子,闷油瓶可能是早起买饭去了。
越想越是合理,走到巷子口,却见围着一群人,似乎有人吵架。听说有个小年轻买了东西不给钱,和老板吵了起来。
我扒着人群一看,那烧饼摊子的老板站在街上,一手抓着闷油瓶,一手抓着铲。老板骂他,他也不吭声,提着饼子站在那里挨训。
我一下子火就上来,说道:“让让,让一让!”人家看热闹正高兴,很不耐烦地骂我:“你这个人怎么看热闹还插队呢?一点素质没有。”
那老板犹如在说单口相声,闷油瓶越不接话他越来劲。我废了吃奶的劲挤进去,两步跑到他旁边:“小哥,怎么了?”
他看见我,摇了摇头。那老板道:“你又是谁?”
“我是他朋友,”我道,“你仔细看看,可能收漏了。”
那老板瞅了瞅我,等我摆出一脸凶相,这才开始满地乱找,围观群众也跟着满地乱找。我有点迷糊,问闷油瓶道:“是真给了吧?”
他点点头:“放在桌上了。”
“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这里人这么多,谁知道掉哪去了。我再付一次就完了。”我拦住那老板,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知道你的苦处,再付一遍赔你点钱,这事就当翻篇儿了。
那老板叫道,因为闷油瓶一直不说话,让赔钱,又装傻,他才拽着不让人走,又不是故意这样。我连忙道歉,好说歹说,嘴都给我说干了,才让我扫他的收钱码。和闷油瓶在怀疑的目光中走远,烧饼豆浆都凉了。
他在山里住上十年,跟社会确实脱节许多。北京物价也涨了不少,胖子铺里那点二十元纸币,买顿早饭还不够用的。
我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就道:“下午咱们去买个手机,怎么样?挑你趁手的用,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他说好。走了一阵子,忽然道:“吴邪,手机支付,是怎么弄的?”
“我教你,”我脱口而出,“我可以教你。”
这是一五年的夏天,从长白山回来以后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我踩着一只开胶拖鞋,带着宿醉的迷蒙,和闷油瓶走在老北京城的巷道里。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给了他一个答案。
他依然说好。那一刻我意识到,有一些迟钝而痛苦的感情正在我的胸腔里勃发。犹如这稀松平常的生活里,忽然闯入了某个无形的不速之客。
02.
吃过午饭,我们去专柜挑手机。我问过闷油瓶的意见后,给他拿了一个基础款的老年机先适应一下功能,又另买了一个最新款。他学习的能力很快,我并不怎么担心。
我教他把我和胖子的手机号存进去,又如何使用微信和付款。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坐在沙发上弄这个。胖子叫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自己下载软件看视频了。
我不知怎么,心里浮现出一种局促的不安,一面又很有成就感。毕竟教过闷油瓶什么东西的,除了学堂夫子和武打师傅应该也没有别人了。想着这事,我连饭都能多吃两碗。
胖子看我在那里一个劲傻乐,催我吃完饭来刷碗。我吃他的嘴短,只好答应下来。何况胖子炒菜确实是好吃,隔壁店的狗一到饭点老来他这铺子门口打转。
我挽起袖子,进院子里洗碗,胖子出去逗狗,和隔壁金店老板吞云吐雾,隐约的新闻联播声从院墙外飘到耳边。哗哗的水声。街坊闲聊。天井上空飞过两只麻雀。
果然劳动使人充实,我心里面那些怨怼,憎恨,忽然一扫而空。我真觉得从前过得那些都不叫人过的日子,那顶多是凑合活着,只有小哥回来了,这才能叫过日子。
闷油瓶不知何时走到门边,默默望着街道。我隔着昏暗的厅堂注视他的背影。
我想和他说雨仔参的故事,问问去福建的意向,隔那么远喊他,又显刻意,只能恶狠狠搓了两下盘子。胖子的破盘子给我搓得铮亮。
如果闷油瓶到天井里来发呆,我自然就不会产生这种烦恼。正在发愁,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心里一喜,喊道:“小哥!帮我接下电话!”
闷油瓶从小青瓦檐下走出,走到院子里的那一瞬间,正是一天中夕阳最热烈的时刻。紫金的火烧云从屋脊流淌,天与大地由点连成一片,四十六亿年亘古不变的暮色落在他的肩上。
出世,入世,无论如何,他已不是人间的过客了。
那双代表着张家古老传统的发丘指靠近我,夹住衣兜里的手机。他把面部识别对准,划开接听键,贴到我的耳边。
话筒里有人喊我:“老板。”
王盟。我心说,得找个借口给他加薪:“什么事?说。”
从雪山上下来以后,王盟虽然短暂地和我闹过别扭,但他能为我看这么多年铺子,也不是全无道理。我还听说国外一个女人和柏林墙结了婚,可能他和我那铺子就是有点缘分。总之,我把店全权托付给他,他也就顺势继续照看。一走了之,自立门户,已被证实是行不通的,我叫他别再打这些主意。
据王盟所言,有个男人找到吴山居,请不进去,赶又不走,一定要等我亲自过来。
我用力搓了搓盘子,想了一下道:“叫街道办的把他抓走。”吴山居怎么说也是个景区里面的店面,本来古董就卖不出去,老整这么一出,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是,”王盟道,“我看他跟张爷长得有点像,恐怕是亲戚吧?”
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话筒外放,这些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张海客那边的人,”我道,“小哥,你打个视频电话过去看一看。就打给王盟——我给他备注过了。”
他收回手机,表情似乎有点无奈。我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尖,嘿嘿地笑了两声。
我的微信里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和爹妈拉家常,和二叔小花聊生意,偶尔教训一两个伙计。闷油瓶找到王盟,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对面传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族长?我找吴邪。吴邪在吗?”
闷油瓶把镜头转向我,屏幕里一个小张看着我。王盟没说错,确实和闷油瓶的长相是一个风格。
“你有什么事?”我道,“事先声明,我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了,下地的活不要叫我。”
“我来送你要的东西,”他说道,“海客哥说,必须要亲自送到你手里。如果你不回来,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你亲手来拿。你的这个伙计,我不信任。”
王盟脸都憋红了,转头怒道:“你什么意思啊?”
“你在雪山上干的那些好事,别以为我没听说……”他瞥了一眼王盟,捏住食指和拇指,在耳边做了一个轻轻摇晃的动作,注视着我,淡淡地道,“总之,我在这里等你来取。”
03.
我背着闷油瓶和胖子有一个秘密。
这其实是很少见的。我一向是我们三个中最没有城府的一个人。可能我的小花招比较多,但我天生就藏不住秘密。
这并不是说我不会演戏,而是说,在我的朋友们的眼中,我过往的来路无比清晰。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有心一点,也能推测个大差不离。不像闷油瓶未知的过去,没有人知道那些事情,那么这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一个秘密。
如今,我也有了一个秘密。我从巴丹吉林一个寒冷的夜晚开始产生这个想法,在回到杭州的当天付诸实践。
我尝试把蛇毒和六角铃铛的作用结合,以左右记忆,试图制造可控的梦境。但是张海客学而不精,尝试了数次,始终达不到我要的效果。丫读书的时候,肯定也是个上课不听讲的。
最后一次幻境,我们在进入雪山的前夜实施。这一次我回到了云顶天宫,闷油瓶即将与我们所有人失散的那一刻。
肺里的空气互相挤压,产生撕裂的痛觉。我在剧烈的狂奔中几乎忘却呼吸,闷油瓶的动作太快了,如果我此时落后一步,就会完全失去先机。
他停了下来,维持着冲势往前走了几步。那些蚰蜒几乎不能近他的身,我一靠近他,衣裤上的虫子就沿着地缝疯狂地逃开。
“你要甩开我们,”我的嗓子火辣辣的疼着,“后面的路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陈皮阿四的人全部没能走出这里。”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回答我:“你不是吴邪。你是谁?”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苦笑道,“我以为,会回到我见你的第一面,或者进沙漠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最好是在巴乃那个瑶寨——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蚰蜒的荧光还在闪烁,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可能以为这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很简单,我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语言完全失去了逻辑。
这里不存在任何谈话的时机,他有立即就要去做的事情。我本来想的很美好,能够在羊角山附近和他在湖滩上走一整夜,或者就坐在帐篷外的篝火边,烤着噼啪的火舌,不去追问他那些无聊的问题。
我想要回到一个足够宁静的瞬间。老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知道什么时候幻境会结束。我说什么时候醒,就会什么时候醒。
六角铜铃空灵的律音从甬道深处传来,所有的场景开始崩塌、倒错、重组,张海客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见到了?”
“你是不是技术不到家,压根不行?”我仰着脖子,鼻血沿着下巴滴到领子上,说话能尝到嘴巴的腥味,“见是见到了,没能聊两句。”
“正常。”他的意思是闷油瓶从小就不爱搭理人。
我用袖子擦掉鼻血,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张海客开始着手收拾青铜铃铛和费洛蒙的针剂。
他说我今天的摄取量已到极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要试,那就得等几天。
我心说再过几天闷油瓶就从门里面出来了,再实施这种东西,老显得我心怀不轨,还能有机会么。
“族长要出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他说。”
“我靠,那领导演讲之前还得排练好几遍呢,你怎么不说了,”我骂道,“请你帮忙办点事都办不好,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把钱还给我。”
他不搭理我,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提上箱子直接出去了。
我走到旅馆的窗子边上,靠着窗台,望向外面的雪山,胡乱想着,闷油瓶在门里面无聊么?会经常做梦么?不知道青铜门里面会不会也有粽子陪他一起锄大D。
雪山齐天般高耸连绵,千年万年,依然如此。这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和十年之前,我追着他来到这里的那天傍晚没有区别。
蛇毒的后遗症让我的鼻腔撕裂般痛楚。我开始有点后悔就那么让张海客走了。
百年枯藤千年雨,特别的花吃了可以长记性。我可以再试一次,把那些话说出来。哪怕一句也行。
04.
和张家人商量事情,永远是一个比较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他们习惯把一个计划的战线拉得格外长远,从几十载到数千年不等,而且以此种缜密为殊荣。
如果不是张海客想给我个了结,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闷油瓶把电话挂断,没有多问我什么,似乎漠不关心。我擦干手上的泡沫,急匆匆去找胖子。我对闷油瓶的家人一向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八月的天已经足够热了,柏油马路都烫脚底,他整天住哪儿,吃什么?——王盟的工资不加了。
两天之后,我们乘飞机回到杭州。我请所有人去楼外楼吃饭,张家人席间出来,把铃铛交到我的手里。
我带他到吴山居的后堂。说实话,我很久没回来过这里,甚至感到有一点陌生。
我过去打开窗子,坐下来,看着他从手提箱里取出铃铛。
“想象一个真实发生过的场景,”他道,“在脑海中模拟温度,味道,声音。如果想好了,就点头告诉我。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如果我要和闷油瓶谈话,这个场合应该选在哪里?
我心中早有答案。
回到广西上思的那幢吊脚小楼。回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我的人生中最为闲逸的一段日子。
我好奇要怎么见到他,如何对他说话。在幻境中,我不需要付出任何试错的成本。我可以无数次的做出不同选项,而不用害怕他会再次离开,并且就此不再回头。
我闻到烟熏的香气,篝火的红光映入眼帘,干柴在草木灰里膨裂,“噼噼”作响。南方秋夜的寒意要侵到骨头里。一件不知是谁的外套正盖在我身上,胖子在院坝拉破锣,唱“来日纵使千千晚星,胜过今晚月亮”。云彩没有听过这首老歌,听得很是入神。
我坐起身来,外套掉在膝盖上,旁边的黑暗里伸出一只手。
我们坐在吊脚楼二楼的阳台,把腿悬空垂到木槛外。闷油瓶拿过了衣服,默默穿上。
我揉了揉脸,彻底醒来,给他说一些我在做摄影师的那几年间,从各地听到的民俗故事。他静静地听着,我感觉是他还是愿意听的,有时候胖子喝醉了说一些疯话,他也能坐着听一箩筐。
我是一个但凡有听众,倾诉欲就会无限倍增的人。我甚至有个专门的文件柜,用来整理旅途中听说的故事,有些如果写出来,将会变成不错的短篇小说。
我挑了几个说给他听,看不出来他是感兴趣,还是假装在听。也可能是他失忆了,而表现的和他认识的只有我和胖子,出于人道主义,他才礼貌地听我说话。
他在所有事情上,似乎都表现成如此,很容易令人挫败。你完全琢磨不透闷油瓶,因为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淡然,据说王安石吃饭只夹他面前最近的菜,全无好恶,人对外物无感到一定程度,差不多可以羽化登仙了。
我说完以后,就去观察他的表情,道:“你感觉这里怎么样?”
平心而论,巴乃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养老的话,像这样的村子就很不错。生活在这里,远离车水马龙的尘嚣,一点焦虑都没有。把自己住的地方再打理好,简直和度假一样。想去这样的地方生活,听起来就好像我的下半辈子即将归隐田园。
我接着道:“你当年选在这里定居,肯定是有理由的。我知道福建的一个村子,和这里很像,不过要更凉爽。村子附近有六条瀑布,气候很适宜。这样,你之后可以跟我去看看,再做决定。无论你要去哪里,我不会拦着你的。”
这些话我已经在心中打过无数次腹稿,说出口像背书一样流畅。
闷油瓶如我所想,没有回答,只是望了望远处。
过去几十年前,他肯定也看过同样一片夜空。宇宙中瞬发无穷变化,这一刻的星象却仿佛永恒。青黑的山峦掖入天幕,月色的银辉洒在竹木扶手上。巴乃的夜空太美了,哪怕在我的梦中,也美的不似凡间。
他看了片刻,淡淡地道:“好。”
与此同时,我从幻觉中惊醒过来。窗外已近黄昏,电扇开着中风,影子投在白墙上,显得十分悠长。
闷油瓶坐在躺椅的边缘,俯视着我,手上的面纸沾满血迹。
我看了看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他拦住我,道:“上了药,别碰。”
我感受了一下,鼻腔确实不像以往疼痛,尴尬道:“小哥。你早来了?”
他嗯了一声,摊开右手,小小的六角铃铛正躺在他的手心里。
05.
小张已经走了,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和我再次联系。我发信息询问张海客。他这段时间不知道在香港搞什么生意,朋友圈发的风风火火,我没有细看,只希望不要和法律挨边。
闷油瓶从那天开始,就没怎么和我说过话。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胖子说今天炖大骨汤,把闷油瓶支到菜市场,他有话要问我,但知道只要三个人同时在场就打不出缺口。不得不说,胖子真是心细到了一种本能的地步,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人情往来上混得开的原因。
“他一个人行吗?”我挤到厨房的窗口去看。八九月的天了,闷油瓶穿着短袖,还是从我衣柜底翻出来的高中时代的旧衣服。他从楼梯道走出来,一手揣着钥匙,往四周看着马路,慢悠悠的走远了。
胖子让我不帮忙就滚远点,不要挤着厨房里本就珍贵的三寸地。我说我担心,我就要站这等,胖子道我瞎操心:“你多大人,小哥多大人,买个菜还能丢了?你放心吧,丢了他会看地图。”
“之前在北京协和,又不是没丢过。”我点了根烟,雾气絮絮飘在晚风里。
胖子说,人家是老来多健忘,我却是把从前的事情越记越清楚。
实际上,如果一件事情花上十年之久,反复地去刻画,去回想,恐怕谁也不会忘记。
我没有把这句感想说给胖子听,因为我知道有一些人,是他不敢去仔细回忆的。
抽了几口烟,胖子调到文火,就对我道:“气氛也造足了,说吧,你跟小哥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胖子听得脸色都有点变化,我郁闷道:“这件事是我错了,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这骨头汤香吗?”胖子问我。我闻闻,闻不出来,装着很陶醉的样子说:“香。大厨手笔。”
“香你奶奶个腿儿啊,骨头还没买回来呢,”胖子啪一声把火关了,“你这鼻子都这样了,还可劲折腾自己,不怪小哥发脾气。”
我承认错误,在胸前画十字,向王神父忏悔,请教有什么办法能让闷油瓶别生我的气。胖子说:“我看喝酒那天你说的话他就挺爱听的,你没事多说说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盯着他没说话。那天晚上我到底发了怎么样的酒疯,至今还是一个谜题,牛栏山真的是不能多喝。胖子第二天早上还拿风凉话逗我,难道我喝醉了,在闷油瓶脸上亲了一口,大喊张起灵我爱你,张家族长咱们不当了,和老子去福建乡下种田吧。
我对自己的酒品还是很自信的,因为经常要应酬,对酒量都有个分寸,喝醉了也不可能耍流氓啊。那以闷油瓶的性格,应该不会直接拒绝我,可能连夜背着行李就走了。
胖子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天真,我发现你现在很容易就给人骗了,从前的机灵劲哪儿去了呢?”
他说着就叹气,手上开始切葱,我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师,把话说清楚,让我死个明白吧。”
他瞥了我一眼,道:“那句话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喝酒的就咱们仨人,你觉得还能是谁说的?大家都醉了,你胖爷我是看破不说破,懒得掺和。”
我的手一抖,烟灰掉下来烫到虎口,呛得咳了好几声,按了按胸口,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去,“真的?”
“真的假不了。”胖子嘴里哼歌,把我从厨房赶走。我看了看表,就想去隔壁菜场去找闷油瓶,倒不是害怕他又被摊主拉住臭骂一顿,单纯想去接他,接到了说什么,到时候再想也不迟。
这里的房子,是我自己在杭州置办的第一套房产,小区里老年人很多。我走下楼,看见闷油瓶站在树边,前面一群老大爷大妈跳广场舞。
他见到我过来,把装了食材的红塑料袋递给我。我问他,看这些人跳舞有意思吗?他摇头,回答我:“热闹。”
闷油瓶觉得热闹。听上去有点稀奇。我陪他看了一会儿,感觉这些大爷大妈精气神都倍儿好,就道:“我想在福建山里买一个院子,天天都可以这么自在。那个瀑布边的村子,叫雨村,我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有一种特产叫雨仔参,花瓣吃了据说可以长记性。我都想好了,三间屋子,你一间,胖子一间,我一间。你要是不来,也没关系。”
说这些话的同时,我产生了一些时空错乱的错觉。还有的话我没有说,要是闷油瓶愿意来住,我天天去地里薅雨仔参做饼吃。
在幻境里的对白,是他为了顺利引导我清醒而说的,抑或不是他的真心话。我不想说得太多,再怎么反反复复地形容,那也只是一个多雾湿润的村子,最多民风淳朴,又不是什么五A级景区。
闷油瓶听着,道:“你很喜欢那里。”
我心说,大哥,光我喜欢没用啊,你喜欢才行。嘴上还是道:“我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他看了看我,说道:“你的家在杭州。”
“人可以住在很多地方,”我道,“胖子在北京还有好几个窝呢,我去福建还可以躲清净。咱们住在那儿,也算是有一个……”
说着我就卡了壳,字眼在我的舌苔上发苦,发烫,像一颗无法滚落的珠子。闷油瓶的肩膀和我的紧紧挨在一起,我说:“小哥,跟我去吧。”
他点点头,然后说好。
胖子在厨房的窗口大骂,叫我们少在底下矫情,赶紧上楼,水都煮沸一轮又凉了。红日西沉,广场舞切到热烈的探戈,闷油瓶示意我。走吧。我们转过身,朝楼梯口奔去。
那无法言说的字眼,我还无法坦荡的说给他听,但那个字所代表的一切,正徐徐在我眼前展开。
踏上楼梯道的一瞬间,我终于想起宿醉那天晚上说的话——
我对他说:“欢迎回家。”
06.
这一天,张海客一直呆在旅馆的大堂里。他很闲适地站在角落里抽烟,总有伙计把他认成吴邪,热情地过来攀谈。
他告诉他们,吴老板前天已经进山了。这些伙计虽然对他的长相还抱有疑虑,渐渐的也不再凑上来聊天。
张海客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点时间。对于应该如何恭迎族长归来,他联想了一些时下流行的段子,张起灵恐怕不会喜欢。
外族的血统给予了他长久的记忆力,还有足够的时间,他开始回想张起灵的喜好,然而张起灵的喜好从无偏颇。
“要不算了。”另一个小张说,“我们一齐跪下给他磕个响头,就算认祖归宗。”
张海客自认和他有些代沟,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难以捉摸。
他摇摇头,把烟头扔进廊下的垃圾桶,想一些未来营生的打算。
某一天的夜晚,收到消息之后,他和伙计们下到大堂,一队人正从车上下来。吴邪有些气喘,眼睛却非常明亮。
张海客看着这个用前半生来追逐一个影子的男人。很多时候,他觉得张起灵就像一个幻影,无论相识多久,举手投足间都会带来陌生感。
沙漠里的计划开始之后,等待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在宝石山荒废的小发电站里,他再次见到了吴邪。距离他们上次真正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年,吴邪的变化很大。那种变化,并不仅仅停留于表面,更深入人的灵魂。
“我要见他,”吴邪告诉他,“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我见他一面。”
张海客听完他的要求,决定做一次不计成本的好事。他提醒吴邪,不必用到蛇毒,吸取多余的毒素对于这具身体来说是过度的负荷,仅用铃铛就可以达到目的。
吴邪拒绝了。他说:“我需要一些东西来保持清醒。”
张海客不知道他在幻境中具体看见了什么,在这些实验中,吴邪的意志力牢牢占据着主导地位。但是,他不可避免地会说话,也会自言自语。张海客做了一个彼此都默认的保密。吴邪假装没有说,他也假装没有听。
如今,所有能到齐的人,全部都在这所小旅馆里。有的人,他不曾说过话,但在资料的反复翻阅中已非常熟稔。有的人,曾经见过,现在却变得相当陌生。
张起灵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非常奇怪的是,他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立刻走上去,对张起灵说一些叙旧的话,而是像平常一样,在角落里点了一支烟,默然地观察这些人。
张家的本家要依附信仰才能存活。不过,如今已经没有本家了,只有散落在海外各地的外家族人。
他们其实已经不再真正需要一个偶像,不再需要一尊不会哭,不会流血,没有情爱的塑像。
他确实想说什么,然而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甚至有一点庆幸,不过具体的感慨还难以明说。
之后,他也许会去劝说张起灵一两句,让他考量是否去香港定居。但这不是现在就非得去想的事情。此时此刻,至少这支烟结束之前,长白山脚这间小旅馆里没有神佛,只有莽莽众生。
FIN.
*引语引自陈慧娴的《千千阙歌》。
*标题取自《二十四诗品》中的“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瓶邪】朝游复夜游
我的衣柜最下面,有一件闷油瓶的旧卫衣。
卫衣是蓝色抓绒的料子,不是什么牌子货,已经被水洗得发白起球,因为我过去有一段时间常常穿。
胖子收拾房间,跑到院子里,问这件衣服是谁的。我和闷油瓶同时应了一声。我有点尴尬地看着他,胖子捏了一下衣服袖子,说:“够有年头,卖给收破烂的得了。”
我让胖子把衣服放回去,胖子说:“这还能要么?快烂了这么老大一个洞了。你什么时候穿衣服这么不讲究了?”
我一下跳起来,把衣服从胖子手里夺走,胖子一看,立马投降道:“好好好,你宝贝,我不多嘴。”
他转身回屋,我拿着衣服,慢慢坐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闷油瓶没有接话,西藏獚在他的...
我的衣柜最下面,有一件闷油瓶的旧卫衣。
卫衣是蓝色抓绒的料子,不是什么牌子货,已经被水洗得发白起球,因为我过去有一段时间常常穿。
胖子收拾房间,跑到院子里,问这件衣服是谁的。我和闷油瓶同时应了一声。我有点尴尬地看着他,胖子捏了一下衣服袖子,说:“够有年头,卖给收破烂的得了。”
我让胖子把衣服放回去,胖子说:“这还能要么?快烂了这么老大一个洞了。你什么时候穿衣服这么不讲究了?”
我一下跳起来,把衣服从胖子手里夺走,胖子一看,立马投降道:“好好好,你宝贝,我不多嘴。”
他转身回屋,我拿着衣服,慢慢坐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闷油瓶没有接话,西藏獚在他的脚边打转,他把狗抱到膝盖上。看他的眼神,他是记得的。
这件衣服是他在北京养伤的那段日子,我特地上街买来的。但后来去广西的时候,他没有带走,留在了我这里。
他从北京过来,暂住在我家里,总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自己的东西很少,这么说已经相当客气,出生的婴儿尚且如此,赤条条来到世界上,带着对一切的陌生感。我从头到脚给他置办行头,送给他了,就是他的。
其实我当时那样做,并没有意识到,纯粹是我想要对他好一点。从蛇沼回来之后,闷油瓶身上散发着一种失忆之人的茫然,似乎在世上没有任何牵挂,这让我感到惶恐。我经常劝他出门散心,和我到人群里走一走,一般十次里面有四次可以成功。
最远的一次,我们走到了苏堤。湖光清辉,天地雪白,我琢磨着下次该带他去哪儿,总不能把杭州的景点都走一遍。但凡闷油瓶肯开口,我绝对不会拒绝。然而他没有开口,我就继续带着他到处折腾,看一些黑压压的后脑勺,赏一些没意思的人造风景。他从来不抱怨。
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预想到,我和他之间会有如此漫长的分别。
接手三叔的盘口之后,回家对我而言就成了一个奢侈的概念。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普通的人生。每每看账本看到头痛欲裂,出来发现王盟在铺子里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时候,我心里就十分感慨。
真正回到自己杭州的小家,大概是九月中旬的一天,盘口已经适应了我的节奏,所有的流水不说完全妥帖,但至少都在该在的位置上运作。其间我只叫伙计来过几次,替我取一些必须用品,打开家门的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我彻底地休息了一天,拒绝所有来电,然后洗了个澡,开始做大扫除。闷油瓶的衣服,就是在那时候找到的。
他把衣服洗得很干净,叠好放在柜子的角落里。
我在衣柜面前站了很久。
从青春期开始,我就明白,太多的想法注定了我情绪中感性的部分。我没有想到,闷油瓶在我这里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竟然是一件卫衣。
衣服很新,买来他也没穿过几回。我这才发现他的随身物品是如此之少。闷油瓶也许不知道断舍离是什么,却在无形中把它作用到了极致。
他的身材和我相似,衣服的尺码差不多。当时买来也是在这个季节。闷油瓶接过衣服穿上,我带着他去办理出院,他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窗外枯黄的银杏叶。
我不应该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应该去想闹事的马盘,出错的账本,不听话的伙计。但现在这些所有的事情我全部都不要管。在闷油瓶面前,我可以只是吴邪。
从此之后,我常常产生一种错觉,把闷油瓶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犹如全副武装地戴上盔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到我。这件卫衣外搭过各种衣服,我把我这十年翻山越岭的人生,围绕着他的往昔走了一遍。
黎簇嘲笑我,吴邪你不觉得你这样穿很奇怪吗?三十岁的人了装什么嫩啊?
奇怪么?我心说,有一个人穿起来就很自然,不知道这小子以后有无缘分得见。
但是当我在喇嘛庙里残废一样横躺着,痂痕整日在睡梦中开裂流血时,我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寄情于此。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件衣服,一块被张起灵穿过几次的织物而已。
尽管如此,我仍然把它留在身边。在无数个生死无定的瞬间,我把脸埋进衣服里,沉默地喘息,静静地等待喇嘛们进入小屋,宣判我将是要继续苟延残喘,还是病重到这里最好的藏医也无力回天。
我也时常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当时我第一次计划跟随旅游团,队伍从阿拉善盟出发,夜晚直接在沙漠里扎营。同行的人告诉我,我在睡梦中喊一个名字。
谁?
没听太清,你相好么?那年青人道,什么琪啊琳的。你怎么没和她一道儿来?
我转了个方向,他把风灯熄灭,识趣地不再开口。闷油瓶的衣服枕在我胳膊底下,我睁眼闻到沙粒,汗水,黄色的暴风。闭眼梦见雪山,经幡,漆黑的双眸。
这件衣服最终光荣结束了它的使命,正如胖子所说,几乎没有办法再穿了。从水里过,火里烧,有几爿斑驳无法搓净的血迹。我捏着被漂白粉洗褪色的衣袖,最后道:“要不然还是扔了吧。”
闷油瓶把西藏獚递给我,望向院子角落。他最近在给家里的动物做狗屋,从网上打印了很多图纸。工具台上放着锯子,钉锤,木条散乱地堆在一起。
看了一会儿,他摇摇头,突然说道:“有用。”
“什么用?”我纳闷道,家里的抹布够多了,而且我们平时也不拖地。
他指着我怀里,淡淡道:“可以给它做窝。”
我低头挠了一下西藏獚的耳朵,用卫衣把它兜起来。这种狗永远也长不大,正正好被我包在怀里。
我和胖子经常偷偷开玩笑,说家里养的三条狗,性格似乎就像我们三个人一样。这当然是玩笑话,这时候却让我有些鼻酸。
闷油瓶仍看着我,我点头说:“不扔了。”他这才移开视线。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我们各自神游发呆,夏夜的天非常凉爽,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胖子在屋里叫人帮忙。
闷油瓶站起来,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
他的脚步渐渐远去,我抱着西藏獚翻身,桂树剪影衬出一瓣月亮。
FIN.
-
*标题引自白居易《正月十五日夜月》,全诗如下:岁熟人心乐,朝游复夜游。春风来海上,明月在江头。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无妨思帝里,不合厌杭州。
送给@薄荷汤 ,是老师的点梗,用了一些新的写法,希望喜欢🥰
食梦
胖子躺在床上玩手机,吴邪枕着他的肚子,两人摞在一起打游戏。我坐在床对面,小满哥在我膝盖上打呼噜。
胖子嘟哝说:“这他娘的天天在家打游戏,再打下去老子都要成电竞冠军了。”
“做美梦呢,”吴邪盯着手机,也嘟哝道,“谁家电竞比他娘的黄金矿工。”
胖子骂了一声娘,捅了捅他:“小天真,想想办法,好不容易过个节,咱出去找点乐子。”
“省省吧。”吴邪回他,“劳动节跟你有关系吗。你还想怎么过节,再下地去开个棺材?里头跳出来一群粽子喊surprise,再给你发个劳模锦旗?”
吴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在我身上扫了过去。我知道,他是想问我,想不想找乐子。
但他同时也知道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于是没有说出口...
胖子躺在床上玩手机,吴邪枕着他的肚子,两人摞在一起打游戏。我坐在床对面,小满哥在我膝盖上打呼噜。
胖子嘟哝说:“这他娘的天天在家打游戏,再打下去老子都要成电竞冠军了。”
“做美梦呢,”吴邪盯着手机,也嘟哝道,“谁家电竞比他娘的黄金矿工。”
胖子骂了一声娘,捅了捅他:“小天真,想想办法,好不容易过个节,咱出去找点乐子。”
“省省吧。”吴邪回他,“劳动节跟你有关系吗。你还想怎么过节,再下地去开个棺材?里头跳出来一群粽子喊surprise,再给你发个劳模锦旗?”
吴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在我身上扫了过去。我知道,他是想问我,想不想找乐子。
但他同时也知道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于是没有说出口,那一眼扫过来,基本上只是他的习惯而已。他十分擅长在各种场合拿眼睛找我,我也很习惯他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带有一些确认性。他并不是想从我身上看到什么,往往只是下意识地看我一眼。
“小哥,”吴邪挪了一下身体,在床上腾出一个位置,拍了拍,“你也来躺会?”
我把小满哥放到地上,它甩了甩脑袋,自己又找地方趴着。我走过去,跟他们一起躺着,枕在吴邪的肚子。于是我们三摞在一起,他两打游戏,我就开始打瞌睡。
打瞌睡对我而言是保存体力的方式,我并非真正想入眠。但刚吃过午饭,睡觉实在是很好的消遣,我的确睡着了。
然而,我可以控制的一切里似乎不包括梦境,我开始做梦。那些场景都过于久远,我在梦里一路潜下去,隐约可以看到淤泥,蚂蟥,被埋葬的庭院,成年人的尸体封在泥中,孩子的尸体堆在角落里。
一直到我醒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梦到了什么。比起具体的景象,我反而更记得住那些氛围和情绪,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醒来。
我睁眼的时候,首先看到吴邪。我原本枕在他肚子上,现在他坐了起来,于是我滑到他大腿上。他离我很近,低头在观察我,看我醒来了,赶紧缩回脑袋,胖子也蹲在旁边。
吴邪问我:“小哥,做梦了啊?”
我不知道他如何得出这个结论,他的观察过于细致,他总能得出一些结论。我就点了点头,坐起来。
他又问道:“梦到什么了?”
我并没有回复他。但他也不大在意,他对我提出的问题,并非每个都得到解答,他也比较习惯了,若无其事。
我一直觉得这种询问和回答没有意义,更没有解决问题的价值,所以不回答。但这些我的小事,似乎对他而言总是很有价值,最后我还是告诉他:“小时候的事。”
吴邪愣了一下神,朝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我出门倒了一杯水,回来就看到他和胖子蹲在一起,两人嘀嘀咕咕。
胖子说:“什么小时候的事?”
吴邪摇头:“不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我刚看他打瞌睡的时候眼皮在抖。”
胖子说:“未必啊,你胖爷我做春梦时候眼皮也抖,梦里累的。”
“去你妈的,”吴邪说,“那是你他娘的体力不行,小哥就算做春梦肯定也不觉得累……操,这都什么跟什么,说正事。”
胖子道:“咱们对他小时候的了解有多少啊。”
吴邪想了想,说:“他们老张家?还是放野时候?蝎子墓?”
胖子说:“是蝎子墓的话那好办……”他还想再说什么,抬头看到我,不再说下去。
这两个人的能力总是超出我的想象,他们总能凭自己的分析和联想得出一套东西,往往合理,并且与事实十分相近。
我不知道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两人显然达成了一些共识,想要拉我出去找乐子。我并不想出去,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不理会他们两就行。但这次他俩却过于执拗,吴邪硬拉我上三轮,胖子在前面开车,一边开一边哼歌。
我坐在车上,并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大多数时候什么也没有想。发呆对我来说,既消磨时间,也不无聊。除去我尚且对自己有所了解又不甚了解的那段时间,我漫无目的。吴邪通常会在这时候观察我,而我竟然忽然也想观察他,于是抬眼看他。
他应当是没想到我会抬头,坐在我对面,摸了摸鼻子,朝我笑。他总是这样打探我,但他毫无恶意,因此哪怕被我看到,也总是相当坦然。
他对我的好奇实在延续太久,从未有人对我保持过如此的好奇心。我这个人也许有价值,但我的过去或我的情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没有价值的,连我自己都不大在意,可这却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比之多年前,他年龄见长,变化也太大,但这样笑的时候,总让我觉得他仍然二十来岁。
胖子一路开到了镇上。城镇位置偏僻,整体都还保持着一种陈旧感,街道两边是各式小摊,娱乐方式也有些古老了,老人在灯下对棋解残局,小孩就在一边套环,拍画片。这几天放假,城区里人多了很多,我们找了地方吃过饭,他两就开始在街道上转,我意识到,他们在寻找什么。
我跟在他俩后面,沿途走下去,吴邪忽然停下来。他指着一个打气球的摊子,朝胖子说:“你看那个。”
胖子研究了一下,说:“成。一只可能不够,咱得多弄点。”
我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他们在看气球摊子后边的奖品,各种娃娃摆在一个架子上,最上面一排的个头最大,六个一套的小鸡娃娃。
摊主叼着烟,在给气球打气,见我们看那些娃娃,招呼我们:“来玩!十块钱一分钟,能打掉三十个气球,那上边的随你们挑!”
“三十个?”吴邪诧异道。
摊主大笑:“我们也要做生意的嘛,那鸡仔娃娃进货价一个可好几十,总不能让你们轻松都拿走嘛!”
“我意思是……”吴邪道,“算了。”他拍拍胖子:“三十块钱够吗?那六个都要。”
胖子上去,把打球的枪拿起来,掂了掂:“奶奶的,还三十块钱,三块钱都用不了。”
三块钱显然是说大话。但胖子对枪械的爱好和熟练程度的确很高,这种玩具气枪比真枪轻太多,他适应了两发,转头就朝气球板射击。他能很快适应各种枪的弹道和后坐力,并且有相当足够的应变能力。玩这种把戏,他瞄准镜也不用,从头到尾挨个打下来,一板气球三十个,用了大约十多秒。
胖子嘀咕:“这枪倒是不用换子弹,但出弹也太慢了,要真碰上事儿,子弹发出去的工夫都他娘的够死三回了。”
摊主脸上不大好看,把空板撤下,换上新的气球板。吴邪赶紧道:“老板,这个换板的时间可不能算。”
胖子一路打过去,吴邪就靠在我身上,乐呵呵地看。他和我差不多高,站的时候稍微倾斜,于是我可以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他好像感觉到我在看他,也抬头来看我,只是朝我笑,并没有说话。他话并不算多,但想得很多,他拿眼睛看我时,那种神采让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一些东西。我常看到他做记录,写出来有很多本,都相当厚。我没有翻过,但我猜测,他想的那些事情里应当有我。
胖子打空第三个板的时候,摊子的气球已经用完。摊主脸色相当难看,拿气筒给气球打着气,随手扔到一边,还没摆上板子,胖子就拿枪打过去,把摊主手边的气球也挨个打爆,充好一个就打一个。
最后摊主也无奈了,朝胖子道:“兄弟,我们这也要做生意,你给我二十,那边架子上随便挑三个,行不?打个商量。”
吴邪抱着胳膊大笑,朝胖子喊:“就这样吧!”
胖子把枪放下,乐呵呵地去挑娃娃,拿了一个鸡仔下来,朝我们两道:“这玩意还挺软,我也拿一个,你俩自己来挑。”
吴邪上去拿了一个,又问我喜欢哪个。我随手指了指,吴邪就拿下来,递给我。于是我们走回街道口,每人怀里抱一只鸡仔。
我们上了三轮,胖子把他那只扔给吴邪,自己去开车。开出半道,一拍大腿,扭脸朝吴邪说:“差点忘了!明儿再给小哥批两条小鸡内裤去。”
“回什么头!”吴邪大叫,“你他娘的看路!”
我不知道他们两为什么忽然如此钟情于鸡这动物。回去之后,天色已经暗了。吴邪把泡脚桶拖到屋檐下边,我们坐在一块,望着瀑布一起发呆。泡过脚之后,我们再各自洗澡,这一天就这样过去。
我洗过澡时,吴邪和胖子还蹲在门口一起嘀咕。
胖子说:“放心吧小天真,鸡专门吃蝎子,你就把这俩玩意放床头,那蝎子墓半年之内绝对不敢再来。”
吴邪沉默了一会,说:“妈的,怎么感觉咱俩像俩二百五。这鸡仔娃娃开过光吗,梦也能管?”
胖子就拍了拍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拿娃娃顶着,明天再想办法,打明儿开始咱就把小哥武装成个鸡人,啥蝎子来了都不好使。”
吴邪已经站起来往房间走,闻言又转头回去,朝胖子屁股踢了一脚。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等他两都回去之后,进了房间。吴邪正在床上摆弄那两只鸡仔,看我进来,就朝我笑:“小哥!”
我在他旁边躺下,他就将那两只鸡分别摆在我脑袋的两侧放好,然后关了灯:“睡觉吧。”
他随即闭上眼。我知道他此刻看不到我,但我同时知道我此刻想要朝他笑,于是我仍然朝他笑了一下。他转过身来,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仍然闭着。他还没有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开始好奇。
与他在一起时,我常常“想”。我会看他,会揣测他,会思考宿命与任务之外的东西。“想”是一个念头,也是一种情绪,或者说一种情感。
在很久前,我似乎并没有情绪,或许有过,但我遗忘了。这也并非坏事,在相当久的一段时间里,情绪对我而言即是破坏冷静,是自露马脚,这意味着风险。
但现在,我似乎在缓慢地改变这种想法。它的确可能伤害我,但也许也能保护我。我经历过无数种教育与训练,它们使我足以应对大部分险恶情形,然而这其中,并没有一种教导我该如何应对善意。吴邪和胖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有所盘算。
我暂且接受这种盘算。这不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不去“想”是一种能力,而我正在放下这种能力。这是一种明确的自招危险,但我目前仍然感到安稳。
那样的感觉很难描述。就好像有一座陈旧的空院子,我坐在其中,闭塞,沉静,但尚且安全。而某一日他跑过来,挥手朝我大喊:我在这,我在这里!如此,他忽然地存在了,于是痛苦开始绕过我。
汪个屁,汪汪汪
我始终想不通,小满哥为什么跟闷油瓶处得比跟我好。这两大爷每天坐在一起,场面相当和谐,有时候他俩并排坐着晒太阳,我喊一声吃饭了,一句话从闷油瓶左耳朵进,再从小满哥右耳朵出,二位全部对我爱答不理。
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好迹象。再怎么说,我才是狗五爷的亲孙子,这几年也一直是我带着它,于情于理我两的关系都应该相当到位了。
照胖子的话,这跟家庭背景没关系,是我和狗没那种缘分。我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我也是喜欢狗的,然而胖子却不以为然。按他的意思,我但凡继承一点我爷爷的本事,家里的三条狗也不至于全部目中无我。
我很不想承认,但胖子说得对。家里三条狗,小满哥更喜欢闷油瓶,我挑的那只西藏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叼...
我始终想不通,小满哥为什么跟闷油瓶处得比跟我好。这两大爷每天坐在一起,场面相当和谐,有时候他俩并排坐着晒太阳,我喊一声吃饭了,一句话从闷油瓶左耳朵进,再从小满哥右耳朵出,二位全部对我爱答不理。
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好迹象。再怎么说,我才是狗五爷的亲孙子,这几年也一直是我带着它,于情于理我两的关系都应该相当到位了。
照胖子的话,这跟家庭背景没关系,是我和狗没那种缘分。我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我也是喜欢狗的,然而胖子却不以为然。按他的意思,我但凡继承一点我爷爷的本事,家里的三条狗也不至于全部目中无我。
我很不想承认,但胖子说得对。家里三条狗,小满哥更喜欢闷油瓶,我挑的那只西藏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叼拖鞋,其他时候都见不着狗影。胖子的那条就更别提,一人一狗保持着严格相同的生活习性,吃了饭就肚皮朝上睡大觉,除此之外毫无交集,他两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互相放弃的状态。前两天胖子看见它的时候还一愣,说这哪来的一头猪,隔壁家的猪圈终于塌了?
我现在还算空闲,就这么放弃家传的手艺也不是个事,也许我可以试试训狗。爷爷训狗的本事只传了二叔,到我这辈的时候只有车总教过我一些,其他都是我时不时去云南狗场时候看到的,并没有成体系的知识,我需要自己摸索。
小满哥我是不敢随便使唤的,胖子的那只猪肯定指望不上,我把宝押在西藏獚身上。车总的那只袖犬和爷爷的三寸钉都相当有本事,我这条也是打爷爷的狗场出来,资质应该不会差。
狗本来就通人性,从狗场里出来的狗都被训过一阵子,多少能听懂人话。要训这只狗,我得首先建立一套语言体系。散养在野地的狗,狗主人通常用哨子,声音传得远。我还没到那一步,要从最基本的语言指令开始。
最开始的一周,我每天都逼着西藏獚听我念叨,经过如此的不懈努力,它终于能听懂三个字:吃饭了。遗憾的是,不管我说的到底是什么,只要是三个字,它都能他妈的理解为“吃饭了”,然后就往厨房冲。闷油瓶看见了还能帮我拦一拦,他要是不在这狗能直接冲到胖子的油锅里。
我在院子里跟它坚持沟通的时候,闷油瓶和小满哥通常就坐在屋檐下边,一人一狗并排打瞌睡。我从小学习成绩就不错,这会看看小满哥,再看看西藏獚,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怕开家长会,开完了回去还他妈得挨顿打。
西藏獚懒洋洋地蹲在我面前,张嘴就打哈欠。我沉下声,朝它道:“站好了。”话刚说完,就看见眼面前影子一晃,这狗一路汪汪叫就往厨房里跑。
我总算有了点经验,手忙脚乱把它逮回来,才想起来不能跟它三个字三个字地说话,朝它吼:“你他娘的站好了!”
我这一句吼完,闷油瓶和小满哥也醒了,一起睁开眼看着我。
狗再傻也会听人语气,西藏獚看我真跟他动气,就又蹲了回去,脖子一缩,看起来跟个正经狗似的,委屈巴拉地拿前爪扒拉土,一边朝我叫:“汪。”
“汪什么汪,”我看它装傻充愣的样子就来气,“汪个屁,汪汪汪。”
“小天真,”胖子举着大勺,从厨房里探出头,惊诧道,“终于掌握跟狗交流的核心技术了?”
我在训狗这事上实在没我爷爷那样的耐心。胖子今天也不知道在厨房折腾什么,爆油的声音滋啦滋啦的,一扬手又倒下去一碟葱花,继续滋啦。我看着那油烟都开始觉得饿,想要干脆吃饭去算了。
我对西藏獚已经没脾气,拍拍膝盖站起来,随便朝它说:“稍息,立正。散会吧。”
狗还没有跑,闷油瓶倒走过来,蹲在我旁边。他并没有说话,蜷起两根指头,拿指关节敲了两下地面,西藏獚竟然一下坐直,半眯的眼睛也睁开。闷油瓶随即把手掌摊开,西藏獚就顺势跳到他手里,打了个滚,趴在里面不动了。
我看着闷油瓶,十分惊讶。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人竟然还有这一手。
不过以他的年纪,没准真与我爷爷有旧交,难道还是我爷爷的徒弟?师弟?
那我该怎么称呼他?难道要顺着我爷爷的辈分,喊他狗二点五爷?
“不急着训,”闷油瓶道,“要先陪它。”
“陪它做什么?”我问。
“什么都不用做,”闷油瓶把西藏獚揣到口袋里,站起身往屋里走,道,“只要陪它。”
家里这几条狗,名义上是我们仨一人一只,但的确都是闷油瓶打理得多。我觉得他的理念十分科学,如果我是狗,我肯定也跟给我弄饭帮我洗澡的人更亲一些。
胖子中午做的油爆虾。我鼻子还不太灵光,但看着那红黄绿相间的样子,已经觉得香气往鼻子里钻。
胖子的手艺已经相当不错,但跟他吃饭仍然是件难事。他吃饭太快,从他筷子底下抢吃的跟他娘的打自卫反击战一样。我胃不大好,没法跟他拼速度抢东西,就先把盆拿起来,往闷油瓶和我的碗里都扒拉了几只,剩下的随胖子吃去。再抬头的时候,那一盆虾已经见底了。
“胖子,”我简直难以置信,“你他娘的是不是喉咙上划了道口子直接往里倒呢?”胖子吃得满嘴油,朝我直笑,我赶紧让他别他妈笑了,别再把嘴里东西喷老子碗里。
我忽然觉得肚子前边有动静,低头一看,西藏獚已经从闷油瓶的口袋里钻到我的兜里,两只爪子扒出来,盯着我的碗,又朝我叫了两声。
家里这几条狗通常都在我们吃过之后才吃,一般都是闷油瓶给它们弄饭。但今天闷油瓶倒提醒了我,看这狗眼巴巴的样子,我以后还是得自己喂它,没准就能喂出感情。
我把我碗里最后一只虾夹起来,朝西藏獚咄了两声,把虾扔到空中。这狗迅速地跳起来,一张嘴叼住,去一边吃去了。我刚想从盆里再夹一只虾自己吃,抬眼一望,那一盆虾就他娘的还剩最后一只,孤苦无依地躺在那。
我还没来得及喊,胖子就已经伸出筷子。但他筷头还没碰到虾,就被闷油瓶半路截住。胖子稍一愣,随即立刻把筷子别出去,侧戳过来往虾那伸,闷油瓶将两根筷子调转位置,又准确地夹住他的筷头。
“小哥,”胖子嚼着一嘴的饭,含糊道,“待会我再做一锅,你看你饭都吃完了,空口吃菜多咸哪,这只就给我呗。我们家有祖训,最后一筷子不到自己嘴里那等于没吃饭。”
“你他娘的又上哪编的祖训,”我无语,“上回我听你们家祖训还是喝酒不加冰等于没喝酒。”
闷油瓶没有回话,一扭手腕,把虾夹起来,扔到我碗里。我朝胖子拱手:“得罪,得罪。”胖子一边嚼东西一边嘀咕,我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朝他嘿嘿笑,当他面把虾吃了。
吃过午饭,我把闷油瓶拦下来,自己去给三位大爷弄饭。给它们仨弄吃的也方便,我们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拿中午的菜拌饭就可以,家里也有专门准备的辅食。小满哥吃得要更讲究,我们是有心好好照料它,但比起我爷爷总归有点疏漏,所幸它还算好相处,现在什么都能吃点,营养够就行。
我把三个盆放在那,就没有再管,洗过碗回来,忽然想起来看一眼,先就看见胖子的那头猪。
这八戒跟胖子一样能吃,不敢跟小满哥抢,就去跟西藏獚抢。西藏獚朝它龇牙,它就缩回去装怂,等西藏獚低下头去准备吃了,再一屁股把它拱开,低头猛抢几口。我在一边看得都他娘的傻眼,合着这猪是胖子亲生的,它爹在桌上跟我抢吃的,它就在这跟我儿子抢吃的。
小满哥老神在在,在一边吃自己的,不关他事。我过去把那八戒拎开,它也不敢跟我横,哼了两声,老老实实地回去自己的盆边上。
我弯腰揉了把西藏獚,它就在我脚边打了个滚,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吃饭去了。这让我忽然觉得心里挺美,没想到给自己家的狗护食居然还是挺开心的事,有点类似给自己家小孩出头,挺没溜的,但是就他娘的高兴。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这一套连陪带喂的组合拳下来,立马就有点作用。中午一觉起来,西藏獚还在院子里,没跟平常一样跑没影。
我还躺在躺椅上,朝它勾勾手:“过来。”它叫了一声,随即轻巧地跳上椅子,往我肚子上一趴。这已经相当稀奇,我这几天每天都这么喊它,这还是它头一次这么听话,闷油瓶的三陪政策果然相当有实践性。
我拿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两下,然后将手抬起。西藏獚甩了甩脑袋站起来,从我手腕下边钻进了袖口,这傻玩意总算知道我到底想让它做什么。也许它一直都知道,只是不屑于配合,今天吃饱喝足了,于是给我点面子。
然而这傻狗毕竟脑子不大好使,臭毛病一点没改掉,进了袖子就开始往里钻,哪暖和去哪,最后趴在我胸口不动弹。胖子骑着摩托正要出门,从我面前骑过去,又倒回来,看着我的胸,眼睛瞪得无比大:“我说小天真,这么大个秘密你都不说,你不够兄弟……不够兄妹啊。”
我就知道他那嘴里吐不出象牙,朝他挥手:“滚蛋。”
狗肚子很软乎,西藏獚把爪子缩在毛里,这样趴在我胸口,除了有点沉,反而相当舒服。我没有赶它出来,今天这西藏獚进步的一小步已经算是我狗五爷之孙的一大步,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我闭上眼,想着再眯瞪会,就感觉面前一道阴影投下来,睁眼一看,闷油瓶回来了,也盯着我胸口的那一坨凸起看。
“官人,”我朝他笑,“奴家的秘密被你看到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他伸出两根指头来。他那两根指头跟匕首钢刀没什么两样,我吓一激灵,赶紧打住,慌乱朝他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
闷油瓶没有理我,拿两根指头往我胸口戳,我胸口那一块立马起鸡皮疙瘩。我还没反应过来,但西藏獚居然相当敏捷地躲了过去,一翻身滚到了另一边,闷油瓶就往我另一侧胸口戳去。
这种小型犬以敏捷见长,我以为怎么也得训练一阵子才有效果,没想到似乎是天生的能力。闷油瓶一路追截,西藏獚就一路躲过去,我知道闷油瓶没用什么力,但那速度已经足够快,我都看不清闷油瓶的手指要往哪里点,隔着一层衣服,这狗竟然一下没中,最后翻到我腰侧。
这一人一狗的动作很温和,西藏獚也知道这是在跟它闹着玩,叫都没叫一声,我终于发现这狗的确相当有天赋。
两根指头和一团肉在身上追着跑,这种感觉非常新奇有趣,但我必须承认人性是有弱点的,比如说人身上有他娘的痒痒肉。这二位还就专门往我软肉多的地方拱,不知道是不是暗示我该减减肥,老子又他娘的不胖。西藏獚在我左边腰间滚过去,闷油瓶又戳到我的腰上,那种触感从腰传到大脑,我感觉背后汗毛都起了两三层。
这一人一狗还在我身上玩,闷油瓶一脸漫不经心,随意地拿指头到处截。我只好开口:“收手吧官人,下次再练。”闷油瓶嗯了一声,两根手指一路从我腰侧点到手腕,于是西藏獚被他又赶到袖口,继续趴在那不动了。
闷油瓶收回手,在我旁边的躺椅上也躺下了。我把西藏獚从袖口掏出来,它也不挣扎,乖乖地被我拎着,与我大眼瞪小眼,一脸傻样。
我甩甩脑袋,把一身鸡皮疙瘩甩掉,挠了挠它的下巴,长出一口气:“养狗确实好啊,揉起来还顺手。”
闷油瓶嗯了一声。
我把西藏獚拎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也玩玩?”闷油瓶闻言,就伸出手来。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往我这里伸,差点就要落在我头顶,而后忽然生硬地一转向,越过我的头发,去揉了一把西藏獚的脑袋。
【簇邪】情人节加餐
(拖了好久的后续……前文自己去找)
黎簇并没有急色鬼似的冲澡,而是在浴室里好好清醒了一番。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经不是当年暴躁疯狂的高中生了,那几年的出生入死让他过早的染上了男人的血性,且眉目之间有藏不住的阴郁。同行见了他都说青年才俊,但其实他知道,这副皮囊之下绝不仅仅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他的灵魂和吴邪一样迅速苍老了下去,相比起过后看上去完全释然的吴邪,黎簇偶尔甚至会认为自己的心理年龄要更大一些。此时他血液里的狂暴因子在肆虐,为了外面那个男人,那个强行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男人。
黎簇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吴邪正背对他抽烟。卧室的窗户开着,吴邪听见他的响动于是把烟熄灭,拉上窗户回头。黎簇没...
(拖了好久的后续……前文自己去找)
黎簇并没有急色鬼似的冲澡,而是在浴室里好好清醒了一番。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经不是当年暴躁疯狂的高中生了,那几年的出生入死让他过早的染上了男人的血性,且眉目之间有藏不住的阴郁。同行见了他都说青年才俊,但其实他知道,这副皮囊之下绝不仅仅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他的灵魂和吴邪一样迅速苍老了下去,相比起过后看上去完全释然的吴邪,黎簇偶尔甚至会认为自己的心理年龄要更大一些。此时他血液里的狂暴因子在肆虐,为了外面那个男人,那个强行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男人。
黎簇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吴邪正背对他抽烟。卧室的窗户开着,吴邪听见他的响动于是把烟熄灭,拉上窗户回头。黎簇没有忽略吴邪眼中一瞬间的惊诧。他吸了吸鼻子走过来,手指擦他鬓角滴落的水渍。
“擦干了再出来。”吴邪外套还没脱。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他是真的去参加了一场酒局,此时身上沾染着风尘的味道。黎簇看他磨磨蹭蹭地脱了外套,挂在门后。黎簇背后灵似的追过去,直到把人逼到角落。
“你根本不想要我。”少年人的语气不如平常轻松。往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黎簇总能装得像个撒娇的孩子,他也的确乐意在某人身边享受放纵,但他们都很清楚,黎簇早已不是那个样子了,他们粉饰太平的背后,是无法逾越的生死血腥。
“吴老板,从我想要跟你好的那天,你其实就没想过答应我。你是在干什么?搞慈善吗?”黎簇讽刺地讥笑,从吴邪兜里夹出那枚套子。
“原来只用嘴巴哄哄我就行了,沙海那阵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谁知道我当真了,过了生日还要过情人节,今天连周年纪念都拿出来。”
黎簇撑着吴邪身后的门板。他现在比吴邪要高一些,清瘦但不羸弱。吴邪并不畏惧这种压力,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威胁他了。吴邪抬起头来直视黎簇的眼睛,看他嘴唇上下开合。
“今天我要是让你肉偿,你心里面那点微末的愧疚感,还够支付的吗?”
黎簇不得不承认,即使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也是被施舍的那个。吴邪如果此时此刻说出一句对不起,叱咤风云的小黎爷仍旧不敢对他做什么。当年他喝多了跑到吴邪家里求偶,砸破了门那人才肯出来相见一面。吴邪一脸“逼崽子真烦”的表情,捏住他不吐象牙的狗嘴,上去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末了舔舔嘴唇,问他:“够了吗?”
黎簇便捧着他的圣旨,欢天喜地的抱着人不撒手,心里说够了够了,你给我什么我都要。
此时吴邪还是那副表情。他看不懂黎簇的心了,年轻人和他差着将近一轮属相,如果不是因为他曾翻遍黎簇的过往,并支配了他的一段人生,吴邪相信自己根本无法和他说上超过五句话。吴邪身体里关于亲密关系的那部分机能早在他刻下手臂第一道疤的时候就已经萎缩坏死了,黎簇不得章法地在他的生命中乱点火,准头比刚学枪的生兵蛋子还不如,只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吴邪被人这戳一戳那捅一捅,偶尔会有悸动的错觉。
“黎簇。”吴邪刚抽完烟,嗓子有些哑。被叫到的人不知道自己一副即将被处决的可怜相,于是被人抱住的时候,浑身忍不住抖了一抖。
“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后悔吗?”
吴邪一直期待他能想明白。这段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正当的。他们连认识都是吴邪的处心积虑,如今要发展一段超越仇人的友谊,吴邪不敢相信,但为了顾及少年人脆弱的初恋,他还是愿意原封不动地替他保存这份珍贵的感情,等到黎簇哪天遇上真正属于他的那个人,吴邪再把东西物归原主,也许那个时候他还乐于送上一份贺礼。黎簇僵硬着回抱住他,沉默了一阵,颤着声开口:
“如果后悔,我更后悔遇见你而不是爱上你。”
吴邪闭上眼睛。这些年他学会了如何鉴别欺骗,于是格外不能同意自欺。也许在答应黎簇的时候他还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乐于助人,可是跟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黎簇身上有几道疤他都能闭着眼说出,吴邪就不能狠心说,自己对于这个孩子只有愧疚。他叹了口气,拉着黎簇冰冷的手试图捂暖他,接着把人带到床上,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一会儿可别喊疼。”
黎簇还愣着,傻乎乎看着吴邪解衬衫扣子,自己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人衣冠楚楚地压过来。吴邪身上向来冰凉着,于是碰到他的时候竟还有一丝镇静的作用。黎簇看到吴邪手伸了下去,浴巾本就不怎么牢固,稍微拨弄就散开了。他昏昏然中抓住一丝清明,突然抓住吴邪的手,剑眉一挑。
“谁说疼的是我了?”
摄像头
老张家要开会的消息是直接送到我手里的。
形式相当有仪式感,拿了个信封不远万里地寄过来,上面还有个透明封,能看见里面文件收发信息的那种。直接寄到店里,收件人还他妈写的吴邪。我拿到信差点从凳上掉下来,还以为是法院给发的传票。
我郑重其事地把信带回去,跟闷油瓶和胖子一起看,心说万一我得进局子也得让这老哥俩知道知道,要不蹲牢房时候没人探监,太凄凉。
我仨蹲在一块,严肃地把信拆开,才发现这信好像不是法院寄来的。打开看,里边信息很简单,一个硕大无比的二维码,旁边附带两个大字:开会。
胖子点评:“大老远寄信过来寄个二维码,这他娘的不是脱裤子放屁。”
胖子把那信翻来覆去地看,看发信地址,是个香港的什...
老张家要开会的消息是直接送到我手里的。
形式相当有仪式感,拿了个信封不远万里地寄过来,上面还有个透明封,能看见里面文件收发信息的那种。直接寄到店里,收件人还他妈写的吴邪。我拿到信差点从凳上掉下来,还以为是法院给发的传票。
我郑重其事地把信带回去,跟闷油瓶和胖子一起看,心说万一我得进局子也得让这老哥俩知道知道,要不蹲牢房时候没人探监,太凄凉。
我仨蹲在一块,严肃地把信拆开,才发现这信好像不是法院寄来的。打开看,里边信息很简单,一个硕大无比的二维码,旁边附带两个大字:开会。
胖子点评:“大老远寄信过来寄个二维码,这他娘的不是脱裤子放屁。”
胖子把那信翻来覆去地看,看发信地址,是个香港的什么什么公司。我不认识什么香港的熟人,要说有那也就是张海客。如果是他,那这信应该不是给我的。那应该是给他们家族长,可能是先通过我,让我给批个条子。
我看看闷油瓶。闷油瓶不说话,沉默地从兜里掏出来手机,扫了一下。
我和胖子凑过去看,是个微信群的邀请,有效期是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想让闷油瓶参会还是不想,难道过了这七天,进不去群就拉倒了,我有点无语。
闷油瓶动动手指头,进了群,群里竟然有几百个人。我心里纳闷,难道他们老张家背着我还有这么多活口,总不能是为了开会现生的吧。
我仔细研究群成员,才发现好像不是。姓张的也就几十个,剩下的估计都是他们的马仔。这里头张家人我基本都听过或见过,张海客是我最熟悉的。我还特地看了眼,居然真没有张海洋,我更倾向于这人是过了七天有效期没进得来群,我这辈子应该都很难相信有人会死于冰淇淋吃多了。
闷油瓶微信头像是在家里随手拍的一张卧室的门,名字叫“嗯”。就这还是我让他改的。他用默认的头像和名字用了很久,我不太受得了,我爸妈微信都得有个头像,别整天把自己弄得跟个僵尸号一样。
“嗯”进了群之后,张海客介绍了一下,再往下是张海盐在说话,发了好几条有的没的。张海盐勉强能算得上是个正常人,于是在他们老张家就显得很不正常。
后面是马仔刷了一些握手和玫瑰的表情包。我猜测这些人应当是他们各家的小弟、公司的人之类,可能也有张家远亲。老张家转业路子广,能赚钱,之前最能赚钱的那位反而现在被我们养在家里。
我看着这些人在同一个微信群里,握手玫瑰的这企业文化还像模像样,十分恍惚。
按照他们的年纪,个个应该都是从北洋军阀那会走过来的,看他们用微信沟通,我脑子里就冒出来李鸿章给溥仪拨电话、张作霖跟袁世凯通视频的场景,有点惊悚。
群公告里有开会的消息,时间在这周日,下面是视频会议室的号码。闷油瓶拿眼睛看我,问:“去吗。”
我也不知道他该不该去,我就是一表见代理。闷油瓶对他们的感情估计也没多深,我猜测没准还比不上我和胖子,毕竟他现在是我户口本上的人,更别说这人还忘了不少事。
但我对张海客的感情一直有点复杂。我没办法完全打消对他的敌意,任谁拿七个脑袋围着你玩丢手绢,那感觉都忘不掉。然而这人的气质很特别,闷油瓶在张家类似于精神图腾,那张海客就算得上是张家的顶梁柱子,他从风雨飘摇里撑过来,他要做的事,其实大多都的确值得考虑。
我总不能真把老张家的这根宝树苗苗完全攥在手里不放,也快过年了,人家可能也得开年会,缺个吉祥物。他们还是颇有几个保皇党,虽然张家也就那样了,但把闷油瓶放出去让他们朝圣一下也未尝不可,省得给逼急了真跑来村里抢人。
我想了半天,说:“去看看呗。”
我觉得这事还是得准备一下。
闷油瓶在村里待太久,要通视频,好歹当着那么些老家人及其马仔的面,总不能还穿个背心裤衩,弄得跟耶稣受难一样。我记得小花前两年送过我们几套正装,胖子翻天覆地地在家里找,终于在床底下翻出来几个防尘套。要么说是名牌,这么糟蹋一通,熨一熨竟然还是能穿,还很精神。
闷油瓶跟个木偶似的被我和胖子摆弄,把衬衫和外套穿上,但不想穿裤子,嫌不舒服。我想着开视频会反正也就能看见上半身,不穿就不穿吧。
不穿裤子,领带还是要的。胖子兴致勃勃地出去买,买回来将近十条,说可以根据周日的天时地利气候光线选择一条最合适的,其它都留着备用。闷油瓶就在一边坐着,眼神有点飘忽。
胖子说:“知足吧小哥,别嫌弃了,你说你长得这么精神,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多试试花样,像我们这样的,穿什么都像动物园九块九批发来的。”
我说:“说你自己就说你,我他娘的条件也不差,别捎带我。”
闷油瓶不能理解我们俩,但架不住我俩折腾,随我们去了。
我当然要把这族长捯饬得好点。张家和我现在还算和气,可谁知道背地里怎么说我,没准还扎我小纸人骂我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实在无耻,我怎么也要把闷油瓶收拾得妥妥当当。
我们用电脑用得很少,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台笔记本,三个人好不容易把软件弄利索,又在家找了一圈,觉得还是我和闷油瓶屋里那窗边上光线最好,而后又试了一下摄像头,连夜买了把像样的老板椅,把摄像头范围内的背景都拾掇出来,为这个还特地把床挪了挪。
挪床的时候居然从床底下翻出来两瓶没开过的润滑油。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屋里会有这东西,忘了是哪个王八蛋送的,胖子拿起来就扔给我,让我收好别给他看见,他看了都屁股疼。
离周日还有两天,我也不知道还能捯饬点什么,就去问秀秀。秀秀说那就做点皮肤管理,看着更上镜,于是我让小花赶紧给我再送点什么护肤品来。小花说你有钱买这个不如还我点钱,我说你放心,我不买,我意思是让你白送我点。
小花挂电话挂得很爽快。但周日一早我还是收到了快递,到得很及时,七八种面膜,各种抹脸的乱七八糟的,还有定发型的喷雾。我问胖子这都怎么用,胖子说管他娘的,都糊上。
下午三点开会,中午吃过饭,闷油瓶去洗了个澡,然后就换了衣服,坐到电脑前面,只穿了上衣,裤子还是在家穿的厚毛绒睡裤。
张海客好像给他发了个什么文件,他正在看。我凑过去也看了眼,大概是会议流程。
他们这个会议居然还是个比较正经的会议,似乎是张海客的公司给闷油瓶留了股份,于是开年终会也需要他出面,正好快过年了,张家人碰不到活的族长那也得见见。
我问闷油瓶:“摄像头调好了吗?”
闷油瓶嗯了一声。
我说:“挺好,待会就这个表情,他们说什么你就嗯两声,别的都不用说。”闷油瓶就又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穿着西装,很CEO,有那意思。
胖子把东西都抱过来,我开始给闷油瓶做最后的收拾,按照胖子说的,全他妈的糊上。
我把闷油瓶的椅子转偏一点,想搬小凳坐在他面前,但是坐不下,于是让他把腿并起来,让我跨在他大腿上,给他糊面膜。面膜居然还一股香味,闷油瓶闻得直皱眉。
胖子把他买的领带全挂在胳膊上,让我挑。我挑了条千岁绿,胖子说不行,像绿毛龟,老张家的人可能会觉得你在骂他们老不死的王八。我又换了条红的,胖子还说不行,像吐血吐到胸口了,不吉利。我说这不都他妈是你买的。
最后闷油瓶自己选了一条铁灰色的,和他的西装外套一个色,还不错,我就给他系上。胖子说小天真你小学时候系红领巾应该挺利索的吧,我干脆没理他。
闷油瓶肌肉太结实,坐在他腿上跟坐在石墩子上一样,有点硌得慌。我说:“你放松点,太硬了。”他稍微往椅背上靠了靠,也没放松多少。
胖子说:“你都快贴人家脸上了,怎么放松。”
我道:“那怎么,我坐地上?我就坐这顺手。”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把他面膜揭下来,开始拆那些包装盒。东西太多,我都不知道按什么顺序,于是给秀秀弹电话。
秀秀今天倒不忙。我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个小姑娘,现在她也当家了,也练出来那股子气质,看起来是个相当精致的女人,已经开始有些像霍老太太。
她接了视频,表情有点诡异:“你俩干嘛呢,大白天的。”从她那看过去,只能看到我骑在闷油瓶腿上。
我把镜头扭到桌上那堆东西:“别看我,这些都怎么用啊。”
秀秀指点我怎么使,一边帮我排顺序,一边告诉我这一桌东西得多少钱,让我别用完就扔了。我没想到这几个小瓶子能这么贵,决定用完这趟就放在堂屋供起来,镇宅辟邪招财进宝。
我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还倒过头了,赶紧往闷油瓶脸上抹,闷油瓶下意识就往后退,我还得往前够。抹了一瓶换一瓶,抹了将近半小时,给我累够呛。
我发自内心感叹:“做女人真他娘的累。”
闷油瓶道:“我不是女人。”
我说:“我知道,不是说你。”
这哑祖宗不是女人,但够白够纤细,这么折腾完,小脸蛋真好看。不看他那一身肌肉,其实比普通美女还漂亮些,睫毛跟个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拽了吧唧。
闷油瓶盯着我看,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往我脸上扑。我往后抻了抻腰,离他远点,拿定型喷雾给他抓头发,他顺手把手搁在我腰上。
这个我还是会一些的。闷油瓶头发有点长了,遮眼睛,我给他拨楞开,往后理,把脸露出来,勾出来一缕做个刘海。我在这一边喷,闷油瓶就眯起眼睛,然后睁开,盯着我看。他的瞳孔很黑,虹膜在阳光底下居然还透出一点金色,我从来没发现。
他就那样看着我,朝我笑了一下,胳膊圈着我,稍微拢了拢。
“小哥,我看你平时那样就挺好的,以后可别没事瞎打扮,”胖子在一边道,“你这样儿出门太招富婆,容易被骗感情。”
我看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从他腿上跳下去,转着圈看他,觉得没什么问题,最后翻出来个袖扣,给他扣上。这他妈也算是我和胖子带上小花秀秀俩外援好几天的成果。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图什么,竟然觉得很有趣。
虽然闷油瓶够得上做我祖宗,但我竟然有一些捯饬儿子的心态。他这样是太他娘的帅了,我心里也得意洋洋。
我确认已经万无一失,最后强调道:“嗯就行了。把逼装住。”闷油瓶于是配合地又嗯了一声。
我转过身去,俯下身把会议软件调出来,一边跟闷油瓶说:“待会你就点这个图标,就能把摄像头打开……”
我把鼠标移上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往屏幕中间看,已经看到张海客的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旁边是张千军万马,这厮居然也来了,托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地蹙眉。
张海盐也开着视频。他的表情比那二位要明显很多,显而易见地扭曲。这会会议室里已经有几百人,大多数都静音,没开摄像头。
我把会议成员往上拉,拉到最上面,然后就看到了我,旁边的胖子,和后面的闷油瓶。我的脸在镜头正中央,表情之诡异程度和张海盐有的一拼。
胖子凑过脑袋来看:“怎么了?”我啪地一声把电脑合上。
我扭过头,问闷油瓶:“你刚才一直开着摄像头?”
闷油瓶点点头,说:“你让我调摄像头。”
“我让你……我他娘的……”我脑袋一空,舌头都有点打结,“你开着摄像头你不能告诉我一声吗?”那我刚才这他娘的半天在干嘛呢?在这给几百个人表演骑大马?
闷油瓶仍然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说:“嗯。”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走出屋子的。
闷油瓶那边有人在说话了,是张海客。我蹲在堂屋里郁闷,最郁闷的是连烟都没得抽。
也不知道闷油瓶开那么早做什么。现在好了,我们哥仨合着是当着人家的面在那大声密谋。
闷油瓶这会倒很听话了,一言不发,最多就嗯一声,秉持我的装逼教导。我寻思这会还装什么逼,逼脸都丢尽了。
转头一想,他似乎没怎么丢脸,人家还在那装帅哥CEO,丢脸的完全是我。刚才我骑他腿上,那角度,应该是给老张家这些人多方位展示我的屁股了,没准闷油瓶西装底下的绒裤也他娘的成功入镜。
我只能寄希望于刚才他们没看见。全瞎了。爆盲。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摸出来看看。有人加我微信,备注小张哥。
我想着这人不好好开会加我微信干什么,他哪来的我微信,闷油瓶给的么,最后还是通过了。
小张哥加了我之后就连着发了三条消息:
“刚才我喊你们半天,怎么没人理,没开声音?”
“之前都没发现,你身材挺好啊。平时还健身吗,腰不错。”
“族长的睡裤什么牌子的,看着挺软,有网店链接吗,发我一份?”
我脑袋瓜都疼,回他:
“你没看见。”
他很快回复我:
“那说点别的。”
“什么时候摆喜酒?能请我吃席吗,我还想见见族长。”
26个字母和一些小事
A 碍事
农家乐生意一直不错,客人越来越多,店面本来就不大,现在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扩店面暂时还不太现实,胖子就想办法拾掇大堂,腾出地方,能多摆几张桌子。
他行动力很强。头天刚说门口收银台太大有点碍事,第二天我去的时候收银台已经换了,进门的空间给腾出来一大块。后来又说厨房的门朝外开,也碍事,当天晚上就又换了门,换成朝厨房里开,这样厨房门口也腾出一张桌子的位置。
晚上回家之后,我们就准备休息。我靠在床头看书,闷油瓶刚洗过澡,坐在床边擦头发。胖子推门进来,闷油瓶就抬头盯着他。
胖子显然还很兴致勃勃,说觉得店正门口那个台阶有点碍事,要不要推了把店门整个往外移,大堂又能空出来点。我说明天再说...
A 碍事
农家乐生意一直不错,客人越来越多,店面本来就不大,现在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扩店面暂时还不太现实,胖子就想办法拾掇大堂,腾出地方,能多摆几张桌子。
他行动力很强。头天刚说门口收银台太大有点碍事,第二天我去的时候收银台已经换了,进门的空间给腾出来一大块。后来又说厨房的门朝外开,也碍事,当天晚上就又换了门,换成朝厨房里开,这样厨房门口也腾出一张桌子的位置。
晚上回家之后,我们就准备休息。我靠在床头看书,闷油瓶刚洗过澡,坐在床边擦头发。胖子推门进来,闷油瓶就抬头盯着他。
胖子显然还很兴致勃勃,说觉得店正门口那个台阶有点碍事,要不要推了把店门整个往外移,大堂又能空出来点。我说明天再说吧。
胖子就说我和闷油瓶不能这样,对农家乐也太不上心,这店是我们仨的,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
我说想办法归想办法,主要是你这个点来推我俩房门,你有点碍事。
B 白食
闷油瓶窝在这巴掌大的小地界,居然还火了一把。
一开始是有外地来的小姑娘旅游,拍了张闷油瓶坐在店里的照片发上网,说这店里收银的小哥长得太好看了,身材还好,腿真长。就这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发到微博被转了两万多条。
本来这事已经过去了。结果胖子没事鼓捣手机,翻到那条微博,又美滋滋地转发,说这是我们农家乐,欢迎来吃饭,让长腿小哥给你收银,消费满五百还赠送一句欢迎光临您慢走。
然后就真有小姑娘特地来吃饭,顺便看长腿小哥。也可能是来看长腿小哥,顺便吃饭。
那天我买了菜,一进店就看见一屋的客人,大半都是小姑娘,我都有点插不下脚。我刚想喊闷油瓶来搭把手,就看见有个小姑娘拿着小票去找他,说我这桌吃了五百一十六,你们胖老板说可以让你送我句话。闷油瓶就想了想,说欢迎光临,您慢走。
我挤到收银台面前,说我也想要,但是我没钱,我亲你一口行吗。闷油瓶点点头。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说欢迎光临。我又说我没钱但是我饿了,再亲一口能给吃白食吗。闷油瓶又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这里。
小姑娘脸都绿了。那天之后我半个月没敢让闷油瓶去店里。
C 吵架
胖子每天早上的保留项目就是跟隔壁吵架,我和胖子没事儿也会斗两句嘴,但是从来没见过闷油瓶跟人吵吵。
我问胖子说你觉着小哥会吵架吗,胖子说不会吧,小哥这嘴里一次性说出来超过十个字都是给人面子,哪会费这劲跟人吵架去。我说那也不一定,人一生气什么做不出来,胖子说那就试试呗。
我问怎么试,胖子就往外晃。闷油瓶正在那照料他那小菜地,胖子就在门口大声说,操,小天真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你拉着我我肯定骂死那丫挺的,他娘的个狗东西,骂你骂得也太难听了。
闷油瓶直起身,从地旁边拎起来锄头,问,谁。
胖子看看闷油瓶,又看看那锄头,跟我说他不会。
D 灯
客厅里灯坏了。
其实也算不上客厅。农村典型的房子,一两座小平房加上一个院子算一个家,往往是客厅和厨房在一个房里,卧室在另一个房里,这客厅也就是块屋里的空地,一般叫堂屋。
这村子上了年头,老人也多,为了老人用着方便,堂屋几乎用的都不用按压的开关,而是拉线的开关。拉一下绳子灯开,再拉一下灯关。
这灯还不太好修。胖子自告奋勇说让他来,结果修着修着也没耐心了,骂骂咧咧,最后灯是给他修好了,那拉绳也被他接得无比长,一团乱。费了半天劲,灯好歹是能亮了,胖子就收了工,说明天再收拾这些绳子,今天懒得弄了。
那天我回家回得晚,到家的时候胖子在他屋里看电视,闷油瓶正在堂屋里倒水。他也不把堂屋的灯打开,屋里一片黑,他不声不响地往那一站,就那么看着我,大晚上的给我吓一跳。
我说小哥你做什么呢,怎么也不开灯。闷油瓶也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调了调面向我的角度和距离。
我莫名其妙,往前迈了一步。结果死胖子修的那破灯的灯绳正拉在地上,我立马被绊了一跤。灯开了,我整个人也往前摔,正好撞在闷油瓶胸口上,我他妈就说这人在这调什么距离角度。
我说你知道这灯绳要绊到我你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闷油瓶没回话,抱着我在我头顶笑了笑。
E 儿子
胖子天天嚷嚷减肥,天天一顿三碗饭。我说胖子,你这减肥怎么减得肚子越来越大,胖子说你懂个屁。
他拍拍肚皮,喊了一声,儿子!我大笑,弯下身把耳朵贴在他肚子上,喊,大侄子!
晚上睡觉,我困得睁不开眼,闷油瓶还在旁边顾涌。我说赶紧睡吧,闷油瓶说等一下。
闷油瓶掀开被子,弯下腰,耳朵贴着我的肚子,拍拍它说,儿子。
F 佛像
闷油瓶有个吊坠,是个小佛像,我也认不出是哪尊佛,可能是他从前从西藏带回来的,闷油瓶一直把那佛像珍而重之地收在柜子里。我起初以为他是不喜欢戴吊坠,但后来又觉得不是,那吊坠的红绳的确一直挂在他脖子上,只是不知道挂着什么。
后来我问他,他就拿出来给我看。那根红绳被他拿来串上了个转经筒。
转经筒很小,大概半根小拇指粗细。我说可以打开让我看看吗,他就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写的我的名字。
闷油瓶说,转一次转经筒,就相当于念了一次里面的经文。有时候不想开口说话,就转一转。
G 狗
家里养了三条狗。
性格都很好,能吃能跑的,就是脑子不大灵光。有时候我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睡觉,就有傻狗过来拱我,以为我死了,一边拱一边叫。
我被拱醒过不少次,后来实在受不了,放弃了院子,进屋上床上睡去。狗进不来屋,终于不来拱我了。
但我也并没有能安稳睡一觉。我中午躺下,闷油瓶下午一点多回来,满院子看不到我,就进屋找。看到我睡觉,就推我说,吴邪,不舒服吗。我被他推醒,说没有,就是睡会。
过了会儿又推我,说吴邪,往那边去点。我又被他推醒,迷迷糊糊地给他在床上腾出位置。
又过了会儿,我又听见他喊吴邪。我终于睡不着了,问他怎么了。他坐在床头,朝我摇头,说没事,就叫你一声,吴邪。
H 喝酒
胖子喜欢喝酒,我和闷油瓶对这东西倒是没什么感觉,但逢年过节也不好让胖子一个人喝,我就偶尔陪着他喝点。
有年过中秋,我们仨对着个大月亮吃饭,胖子喝了点酒,给他喝得伤感了都,喝着喝着就开始抹眼泪,拉着我俩,硬要让我们也陪他喝。我们没办法,就喝了两口。
结果那天没把我小命折腾掉。胖子喝大了鬼哭狼嚎的,我好不容易给他拖回屋,回自己房一看,闷油瓶在屋里也不吭声了,头一低在那沉默。
我说你怎么了,闷油瓶说头疼。我说不至于吧,就喝两口,闷油瓶就不说话,看着我。我说那你过来,我给你揉揉。
揉完脑袋他又说胃疼,胃疼完了又肩膀疼。我说你差不多得了,我跟瞎子学的又不是盲人按摩。
第二天我跟胖子说,以后不能让小哥喝酒了,他是一点都不能喝,昨天就喝那一点,回去之后哪哪都疼。胖子说不可能,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别的不说,就他那天寒地冻的老家,喝酒暖身子最方便,他能不会?
我越想越觉得胖子说得有道理,就回去找闷油瓶。
闷油瓶本来在收拾衣服,一看我回来,把手里衣服扔在沙发上,一翻身往床上一躺,说吴邪,头疼。
J 驾照
我和胖子商量了一下,觉得现在怎么也是现代社会了,闷油瓶总不能永远靠他那两条腿走路吧,这老头到现在使用的最高级交通工具还是二八杠,怎么也得让他适应一下咱们现代科技发展的结晶。最后我俩决定给他报了个驾校,考驾照。
头几天我和胖子轮流陪他去,看他学得还挺快,就让他自己去学,我们回去看店。结果刚让他自己去了一上午,中午驾校教练就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让我必须去一趟。
我到那一看,闷油瓶把人家方向盘撅下来了。
驾校教练说你们家这个我教不了,让他去学汽修吧,他这不学汽修可惜了,他修车扳手都不带要的,天纵奇才。
闷油瓶拿着那个方向盘,跟我说没有用力。我说我知道我知道。
教练急了,说你没用力你能把这玩意撅下来吗。闷油瓶看了他一眼,两手一合,把方向盘捏扁了,说这才用了一点力。
一辆快报废的破车,那教练硬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我赔了二百块,我喜提一方向盘。
我拎着那方向盘,带着闷油瓶回家,闷油瓶就低声开口,说不想学。我说没事,那就先不学,以后再学。闷油瓶说以后也不。我说那你怎么办,你那二八杠高速都上不了,哪天要是有仇家来寻仇,给你自行车链条一卸你直接玩完。
闷油瓶说你开车。我说我能给你开一辈子吗。闷油瓶想了想,说可以,你要努力活久一点。
K 口红
小花过年给我们邮了一大箱子东西,吃的用的。胖子在店里,我就和闷油瓶收拾年货,居然还在箱子里拾掇出一支口红。
闷油瓶捏着口红,看了我一眼。我说这是黑色圆柱体微型炸弹,等胖子回来我给你演示演示怎么用。
中午时候,胖子从店里带了午饭回来,顺便午睡,睡得相当死。我掏出口红,给他画个大红唇,顺手画了个腮红,两坨红色。
我问闷油瓶学会了吗,闷油瓶就点点头。
胖子醒了之后就回喜来眠了,下午再回家的时候皱着眉头,说今天碰到神经病了,老有人冲他笑。我说那确实神经病,笑什么笑,没看过这么帅的胖子吗。
闷油瓶看着他,想配合我严肃地点头,但经验不足,往胖子脸上多瞟了一眼。
胖子立马反应过来了,说操,小天真,你是不是在我脸上画东西了。我说没有啊。
胖子往卫生间跑,要照镜子,闷油瓶挡在卫生间门口,说镜子坏了。
胖子伸着脖子进去看,说这镜子不是好端端在这吗,哪坏了?
闷油瓶转身,一拳打在镜子上,把镜子打碎了,回过身来朝胖子说,坏了。
L 老公
胖子说,咱们要不要给闷油瓶换个叫法,人都一百多岁了,我们怎么还喊人小哥。
我说一百多岁了他看着也就二十多,不喊小哥喊什么,喊老哥?
胖子说老哥也不合适,他那年纪能当你太爷爷。
我说那喊老爷?胖子说也不行,显得咱像封建社会遗留下的糟粕。
胖子挤眉弄眼地说爷和公意思差不多。
我说按你意思难道叫他老公?闷油瓶说嗯。
M 买衣服
我们仨的衣服都不多,将将够换洗。逢年过节的时候,三个人也全部犯懒,都不想出门买衣服。但也总不能一直这样糊弄,偶尔还是要出门。
年前的时候,我和胖子喊闷油瓶出去买衣服。他也不是懒得动,只是懒得在这小事上花心思,但我和胖子都喊他,他没办法。
进了商场,闷油瓶也不太看那些衣服,随手拿两件就进更衣室试大小,大小合适就行,也不管样式。我一看他拿的全是连帽衫,心说来都来了就别糊弄了,赶紧挑了几件,进更衣室找他。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脱上衣脱到一半,看我进去,就盯着我看。我把他那挂在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把手里衣服扔给他让他试。
更衣间太小,我想先出去。闷油瓶伸手就捞住我,光着上身,低头想亲我。我赶紧说先买衣服,买完衣服再说。
那年过年就我们仨在雨村过,过了个三十过了个初一,这年就差不多结束了。
年初二一早我就被闷油瓶喊起来。才七点多,他已经穿得板板正正,鞋也换好了,站在床头喊我。
我说做什么。他说买衣服。
N 纽扣
胖子的上衣越发地难以囊括此人。
但他不觉得,他觉得自己还有尊严,坚持穿那件明显已经偏小的衬衫,刚穿上就把肚子那块的纽扣崩掉了。
我看着他笑,结果一弯腰把自己衬衫扣子也崩掉了。
胖子说你他妈还说我,你这不也掉了?我说我这是衣服穿太久纽扣松了,跟你那个靠外力摧毁能一样吗。
最后我俩斗嘴,闷油瓶拿着纽扣和衣服进去缝纽扣。胖子扒在门口看,说你别看小哥这样儿,人胆大心细,女工都会。
闷油瓶把胖子的纽扣缝好,把他的衬衫给他。我说我的呢,他说太旧了,买新的。我说那纽扣呢,他说丢了。
后来有天,我发现那颗纽扣被闷油瓶缝在他一件连帽衫的左胸口内侧。
我笑着问他说你这不硌得慌吗。他说不会。
O 怄气
我对闷油瓶很少来火,但也会忍不住怄气。跟他说什么都是那一副模样,我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反正就那一脸走神的表情。
有时候真的来火了,我就也不理他,学他走神。他看到我不理他,就主动过来找我。
他说吴邪,我就说干嘛。他说别生气,我说我气什么,我没气。
他说不要这样。我说我怎么说话了,我不是在学你吗?
闷油瓶就走过来,抱住我的腰,拿一脑袋的头发毛蹭我脖子。
我说你做什么,他说学你,别生气。
我背后发毛,我说我是这样的吗,我是会撒娇的那人吗。他说是的。
P 皮筋
打扫卫生的时候,胖子从床底下扫出一根皮筋。
我俩对着太阳反复研究那皮筋。最后胖子说这玩意得收好,没准是前屋主她奶奶留下来的传家宝。
我说你家拿皮筋当传家宝。胖子说那倒不是,我家传家宝是条裤衩,开裆的,传男不传女。
晚上时候,我把那皮筋严肃地交给闷油瓶,告诉他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收好,传男不传女。
闷油瓶说皮筋,传男?我说你管那么多呢,传男然后人拿给媳妇儿用不也行吗。
闷油瓶看着我,伸手把皮筋扎在我头上,给我扎一小发揪。
Q 起名
我觉得我这名字起得不行。邪,太邪门了,把我这小半辈子都带得邪门了。虽然长辈一开始给我起名的时候是想让我无邪,但很显然这个朴素的愿望也没能达成。
我跟胖子商量,要不我去改个名。胖子说你这个姓不行,随便什么好字,带上你这个姓立马就成坏事了。
我说那我也不能改姓吧,我能往哪改。胖子说这么的,你要不跟我姓,要不跟小哥姓。
我说跟你姓的话有什么好名字,胖子说叫王八羔子,贱名好养活。我说那我要是跟小哥姓呢,胖子说那就叫张家要败在这人手里。
R 日记
胖子闲得没事去参加育儿培训班,一上课就到处瞟周围的漂亮妈妈。我说你他妈就是奔着看美女去的。胖子说放屁,闲暇之余我也刻苦学习。
我说你学出什么了,胖子说如果孩子表达能力不行,可以让孩子从记日记开始练习表达。我说你有孩子吗你就学,胖子说表达能力不行的小孩家里不就有一个吗,现在在那追大鹅的那个不就是吗。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斥巨资上淘宝给闷油瓶买了个日记本。结果闷油瓶不想记。
我和胖子又琢磨,最后改进了这个方案,再次斥巨资上拼多多给闷油瓶买了个拍立得,让他没事拍点照片,有空就翻出来,练练看图说话。
后来我收拾东西,又看到那个日记本。
闷油瓶没在上面写几个字,但是夹了很多照片,他还真拍了不少。
我翻来看看,第一页就是我们仨的合照,都不知道是哪年的了,照片都发黄。
闷油瓶把它贴在封页上,把我的头圈起来,在旁边标了“吴邪”,胖子的头也被他圈起来,旁边标了“王胖子”。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标注。闷油瓶在下面写:不要忘。
S 睡眠
我有一阵睡觉很不好睡,总是睡得半梦半醒,梦也是零零碎碎的。
我跟胖子说我可能真是老了,都说老人没觉,我现在就睡不好,多梦。
胖子说你去问问小哥吧。我说小哥还会这个啊,我怎么不知道。
胖子扯着我衣领,说你去跟小哥说说就行,能不能少做点梦我不知道,但是应该能睡好点,你看看你这连脖子带胸口的红印子这都是什么玩意,这能是睡出来的吗,你当你豌豆公主呢。
T 躺椅
院里那三把躺椅也算是重要家庭成员,我们仨成天没事就往上瘫。但毕竟是竹子的,有时候瘫久了就硌得慌。
躺了一会,我觉得实在硌肩膀,就站起来揉揉。胖子笑我说本来躺着就是为歇会儿,你倒好,躺着躺着还得站起来歇会儿。我说闭嘴吧你,又不是谁都跟你似的有那么厚肉垫。
闷油瓶朝我勾手,示意我躺到他那去。我说小哥,咱俩这躺椅一样的,躺你那我也硌。闷油瓶摇摇头,说躺我身上。我说那这玩意不得塌了吗。
闷油瓶抬脚勾我的腿,我一踉跄,倒他身上去了。闷油瓶躺在躺椅上,我躺在他身上。
闷油瓶说没事,你有肉垫。
W 屋顶
家里屋顶任务挺重的,春天挡柳絮秋天遮雨夏天挡太阳,冬天还要拿来晒萝卜干。
闷油瓶特别爱在屋顶上发呆,经常上去收萝卜干,收着收着就往那一坐,仰着脑袋看天,我有时候还要上去找他。
他上下屋顶跟玩似的,但我老胳膊老腿,后来也懒得爬那梯子了,就在地上喊他。闷油瓶就摇摇头,示意我上来。
等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他又两步跳下屋顶,示意我下去。
我说小哥你这遛狗呢,我上下一趟爬那梯子多费劲。
闷油瓶拍拍手,张开两臂,示意我跳下去。
我说小哥,你这放十年前我没准还敢跳。
闷油瓶就摇摇头,张着手臂,抬起头,迎着太阳冲我笑。
X 血
胖子近几年十分惜命,热爱上了体检这一项目,说人要活着才有命花钱,拉着我和闷油瓶一起去。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每回闷油瓶抽血我都心疼,那老闷宝血一管一管的就没了,这玩意不说延年益寿,就是拿去当驱蚊水还能卖不少钱。
后来每回体检我就让医生别抽静脉血,扎点指血意思意思得了。医生说扎指血那点血够干什么,别浪费我针头,我说那算了不查了,就这点指血我还舍不得呢我。
有时候碰上实心眼的护士,我说扎指血她也能同意。闷油瓶那体质不好凝血,扎完手指头血还得冒一阵,我拿着他的手来回看,最后把那根指头含进嘴里。
胖子回来差点疯了,说大庭广众你俩干嘛呢。我说你懂个屁,我他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Y 牙
闷油瓶的虎牙很尖。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惊天大秘密。闷油瓶不爱笑,更别说露出虎牙,这玩意儿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我赶紧拉胖子来看。
胖子看了半天,也很惊奇,跟我说小哥不会是什么狼狗成精,这虎牙不扎嘴吗。
我说扎啊。
胖子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废话,要不是他这虎牙扎嘴那我能发现了吗。
Z 知道
我们仨在一起的时候基本是胖子一人说话。主要是他嘴也太快,一个人就跟一广播电台似的,我和闷油瓶就把他当背景音那么听。
胖子有时候也不乐意,说你俩倒是说两句啊,干嘛呢跟这,老祖宗千辛万苦发明语言,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就这么浪费?
我蹲在喜来眠的后院里剥毛豆仁,说要说那么多干嘛,又不是不说话就不知道。胖子说你那读心术用着不耗法力吗,不累啊。
我抻抻腰背。
闷油瓶就站起来进了屋,过了会儿拿了个小凳给我。我坐在凳子上,闷油瓶蹲着,我们继续剥毛豆。
我拍拍屁股底下的小凳,跟胖子说你看,我说话了吗,我累吗?胖子说操。
晚上轮着胖子打扫店里的卫生,我就和闷油瓶先回去。
我俩走在路上,我忽然想说点什么,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就说你知道吗。闷油瓶说知道。
我说我什么都没说呢,我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你就知道?
闷油瓶就笑笑,说知道,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