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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月

我也不知道为了啥事吵架,大概是争上下铺问题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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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月

没有告知我请不要随便拿图二转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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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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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手 翻云覆雨了什么 从我手中 夺走了什么

闭上眼看 十六岁的夕阳 美得像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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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萌和莫寒是糊里糊涂在一起的,直到之后很长时间,两个人都说不清楚是谁先告白,又谁先揭开了隐秘的心事。


倒是一些细节两个人记得清楚,像是走在路上接到对方的消息会忍不住勾起嘴角。还有对着镜头时偷偷诉说的爱意,


像极了初中生用纸条写满对方的名字。


“我们以后也会在一起。”


戴萌是这么和莫寒说的,然后在她嘴角印上一个奶茶味的吻,满意的咂了咂嘴。


一起熬过了最难捱连梦都不敢做的时光,莫寒想着总不能是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同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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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手 翻云覆雨了什么 从我手中 夺走了什么

闭上眼看 十六岁的夕阳 美得像我们一样

-


戴萌和莫寒是糊里糊涂在一起的,直到之后很长时间,两个人都说不清楚是谁先告白,又谁先揭开了隐秘的心事。


倒是一些细节两个人记得清楚,像是走在路上接到对方的消息会忍不住勾起嘴角。还有对着镜头时偷偷诉说的爱意,


像极了初中生用纸条写满对方的名字。


“我们以后也会在一起。”


戴萌是这么和莫寒说的,然后在她嘴角印上一个奶茶味的吻,满意的咂了咂嘴。


一起熬过了最难捱连梦都不敢做的时光,莫寒想着总不能是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同富贵吧。


所以她很相信戴萌的话,以后也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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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看 最后那颗夕阳 美得像一个遗憾

辉煌哀伤 青春兵荒马乱 我们潦草地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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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从选管手中接过手机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她礼貌的说了句这几个月辛苦了。然后乖顺的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往走前去。


其实这幅场景她早就在二选之后的晚上想过无数遍。离开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痛苦那么难嘛。


路过排练室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面望了望。戴萌正坐在地上大口的喝着水,仰起脖子的线条和无数饭拍的照片一样,忍不住想让人蹭一蹭。


“唉,莫寒来了。”


不知道谁哪个躺在地上的轻轻踹了一脚戴萌,那个人才鼓着腮帮朝门口看过来。


连水都忘了咽下去。


“这就准备走了?”

“嗯,明天回上海。”


戴萌没敢看莫寒的眼睛,她怕自己不小心窥见莫寒眼角的失落,也怕自己忍不住耍上小孩子脾气同眼前的人一番哭闹。


“那你到上海告诉我。”

“你又没手机,告诉你有什么用。”

“对哦。”


戴萌摸了摸头,然后有些傻的笑了。目送着莫寒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戴萌重重的靠在了门框上,只是说不上来的鼻酸。


身后教室里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戴萌应了一声终究还是轻轻带上了排练室的门。


咔哒。


戴萌想,自己应该是要抱着她好好安慰一下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拦下她呢,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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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生命 不准等人成长 就可以修正过往

我曾拥有你 真叫我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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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萌最后还是没有出道,她看着台上拥抱在一起的女孩子苦涩的笑了,手上却习惯性的鼓着掌。她想莫寒当时离开了这个舞台的时候,心里大概也是一样的苦涩又无奈。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合约到期前另一家公司的老板看上了她。几次商谈下来,也就签了合同。


戴萌看着自己潦草的签名突然想到了自己来之前莫寒对自己笑的样子。她说,


“你可以的,要自信点。”


戴萌下意识的把背挺直了一些,然后强打起精神听对面的中年人给自己画下另一张大饼。莫寒转了幕后,她说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在上海有立足之地又不至于太张扬。


“过那么多年偶像生活,要洗手作羹汤啦。”


她站在厨房说这话的时候,戴萌正坐在化妆桌前对着镜子熟练的打着底妆。戴萌看着正做饭的莫寒猛得拍了下大腿,然后讨好的蹭到了莫寒身后。


“宝贝我有事不能在家吃饭,忘了和你说…”


戴萌坐上公司的保姆车的时候夜色才刚刚降了下来,连轴转的生活并不好过,戴萌从嘴里呵了口白气抬头看着自己家那盏暖黄色的灯却笑了。


可家里总有人等你,多好的事啊。


冰箱快要融化的蛋糕被小心翼翼的端了出来。莫寒藏了很久害怕被戴萌发现,直到冰淇淋蛋糕快要融化才匆匆放进冰箱里去。


莫寒从抽屉里翻出了打火机,小心翼翼的插上蜡烛,然后关上了暖黄色的灯。她对自己说,


“生日快乐,要许三个愿哦。”


戴萌已经很久没有记得她的生日了。


其实戴萌不是故意的,莫寒知道。她只是太忙了一些,连吃饭睡觉都会忙忘掉的人,你又怎么忍心去责备她忘记恋人的生日呢。


何况戴萌总是在她生日之后一两天后知后觉想起来,然后内疚的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莫寒想,她也曾经是个偶像,她得理解的。


“没关系啦。都三十岁了,过不过都一样的。”


戴萌像个孩子一样把脑袋蹭到莫寒的颈窝,然后撒娇似的说等明年,我一定和公司请假,陪你好好过生日…


莫寒后来离开的那天把钥匙放在了桌上,然后拖着行李一个人上了钱蓓婷的车。


钱蓓婷有些愤愤的问她戴萌怎么不帮忙送一下,好歹也在一起那么多年,至于分个手那么绝情么。


“她忙啊。”


莫寒眨巴着眼睛,然后笑着把行李塞进了后备箱。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大约语气里会带着不忿或者溢出的埋怨。


但莫寒没有。她像是叙述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后淡淡的带过了那个人。


戴萌想自己的挽回没有用大概也是源于此。莫寒太过了解她们的工作性质,所以才能一点埋怨都没有,就像是几年前她没有抱怨自己没有给淘汰的她一个拥抱。


现在也不会埋怨她因为工作冷落了自己。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无可挽回。


戴萌想自己终究还是在无数个工作和莫寒的选择中选了前者,才错过了她。

戴萌不知道自己错过的第三个莫寒的生日那天,莫寒许了一个愿望。


生日的第三个愿望,是不能出说出口的愿望。不说出口的愿望并不会比较容易实现,而是就算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你也不会因此感到受伤。


莫寒想,自己和戴萌之间大概是无解的一道题。连许愿都不知道该怎么许才好。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第三个愿望,那个无解的答案,


我的第三个愿望,希望从没有爱上戴萌。


-

不确定就别亲吻 感情很容易毁了一个人

一个人若不够狠 爱淡了不离不弃多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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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薪朵离开的第三天,陆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地上是砸碎的杯子还有散落的衣服。冯薪朵的消息铺天盖地,隔壁几个宿舍都清楚的听到了陆婷在电话里怒吼着说你永远别回来的骂声。


空荡荡的走廊,安静的像是从没有人来过,也从没有人离开。


陆婷砸碎了很多冯薪朵留下来的东西,像是那只她曾经很喜欢的马克杯,还有从英国带回来的纪念品。唯一没有舍得下手的是正躲在角落竖起了尾巴的纳豆。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难过,只是气恼。冲昏头的怒火倒也是好事,至少没有像同人文里那样哭得死去活来。


陆婷曾经对自己的性取向毫不怀疑。


“哪有那么多弯的。”


朋友在偶尔闲谈中和她八卦snh48里面cp时,她总是翻着白眼这么说。在她看来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纯洁的友谊,撑死,撑死多了一点占有欲而已。


想到占有欲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冯薪朵以前也会因为自己在公演上毫不掩饰对后辈的喜爱而生气。通常是以朵朵生气开头,然后两个人笑着打到床上结束。


直到冯薪朵说我喜欢你,你考虑下和我在一起呗。陆婷还是觉得自己是直的。她义正严辞的想拒绝,却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的说了句好啊。


还有冯薪朵欣喜若狂覆上的亲吻,温热的鼻息。

美好的不像是人间的无数个日夜。


所以你看,不确定的事从一开始就别答应。

等确定爱她的时候再分开,难熬的是自己。


陆婷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现在有些后悔那个时候答应了冯薪朵。


答应了那个眼睛里闪着星光,说了一辈子爱她好像就真的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的女孩。


错了。


-

你还是要幸福,你千万不要再招惹别人哭

所有错误从我这里落幕 别跟着我 铭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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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天,陆婷已经开始像往常一样去排练室跳舞,偶尔下楼去食堂的时候还能碰到同队的后辈礼貌的和她问好。


不过除了食堂打饭的阿姨,大概也没有人敢对她说一句你最近瘦了。


“小姑娘多吃点,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她有些尴尬的点头笑了笑,然后从阿姨手里接过盒饭。生活重新回归平静,像是暴风雨之后的大海,偶尔阳光照下来的时候甚至能感慨一句真是好天气啊。


什么变了呢,像是天花板上那张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的纸团。


上面写着好好吃饭。

她瘦了很多,没有好好吃饭。


不过也没有那么气冯薪朵了,那个人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陆婷夹着块青菜送进了嘴里,不过那个人和我没有关系了,说一句以后过的开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是大哥嘛,要大气一点,陆婷深吸了口气,然后下意识在咀嚼的时候默念了一句,祝你开心。


祝你开心,开心个鬼。


陆婷也许忘了人是一种懦弱的动物。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总是会选择藏起来。


藏到藏到浩瀚星海中不知名的那颗星球上,藏到穿过林间云起日落的风里,藏到连鲸都探不进的死寂深海,藏到比埋了一坛桃花醉还深的地方。


藏到哪里都好,找不到就好。

藏起来,藏起来。


-

你还是要幸福 我才能确定我还得很清楚

确定自己再也不会占据你的篇幅

明天 开始 这一切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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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天的时候,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隔壁的袁一琦经常跑来拉她一起打游戏,她也乐得抱着手机昏天黑地的对着屏幕乱喊一通。


陆婷想着,冯薪朵你潇洒,我比你更潇洒。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然后得意洋洋的把战绩截图发到了朋友圈。


你瞧,我没有你过得很好。你算是什么。


直到她看见了冯薪朵时隔两个月也发了ins,图片上的女孩笑得开心又满足。你知道人是很矛盾的动物,像是期待看到一个人的消息,却又在看到的那一刻忍不住要把手机扔出去。


所以陆婷看着手机上的划痕有些心疼,她想大概还是手机用太久了才会这么不经摔。


始作俑者不过是手机的问题,才不是那一瞬间像要吞没她的不甘和嫉妒。

嫉妒她能放下,嫉妒她大步往前走,嫉妒她的生活走入了正轨。


陆婷摸着纳豆的毛想她一定是疯了,她怎么可能比冯薪朵还要留恋,明明做错事的又不是她。


一定是疯了。


赵粤来找陆婷的时候她正在睡觉,赵粤抱着薯片指了指手机上的碎屏问她是不是要去换。陆婷嗯嗯啊啊应和了几声,就往赵粤身上扔了个枕头,又重新睡了过去。


“大哥你送去修手机之前别忘了把相册什么的锁起来啊,小心信息漏出去。”


赵粤的话给她提了个醒,陆婷的困意消散了几分。她缩在被窝里看了眼手机相册,随手翻了翻几番又把手机塞回了床头。


“整理个鬼。”


陆婷想,她还是得承认,自己是个恋旧的人。像是冯薪朵无数张熟睡时被偷拍的相片,她终归还是没舍得删。


床头的褪黑素没剩几颗,陆婷随手丢了一颗到嘴里,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似乎有点懂了为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冯薪朵的近况,大约是藏起的悲伤太深,那个人却能轻而易举找到,显得过于狼狈。


一点点戳破她的伪装。

笑着和她说,别藏了,我可是你的最后一难。


噩梦还是如约而至,陆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梦到过往就成了醒不来的噩梦。黏腻的冷汗粘在背上,陆婷从冰箱里找出了剩下的烧酒,打开了房间里很久没有用的蓝牙音箱,挑了首自己喜欢的歌。


香烟燃烧到1/3的时候,陆婷打开了手机相册,把那些过往的回忆锁了起来。额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褪去,身上因为喝了些酒开始变得发烫。


陆婷删掉最后一张照片之后躺倒在了床上,她在百度上搜索了冯薪朵的公式照,屏幕的光刺的她眼睛有些泛酸。


其实承认还喜欢你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再喜欢你,都不能回头看了。陆婷想自己的心思还是输给了冯薪朵,从她的告白开始到她的错付结尾。


冯薪朵,我承认还喜欢你。

不过我得放过我自己了。


-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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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让钱蓓婷形容自己的青春,她大概会说起还是短发的时候。青涩的连腮红都打不均匀的年纪,却连亲吻都不会多害羞。


“啧啧啧,所以说是钱少啊。”


大C挥着手上的拍立得,感慨着当时大家都还喜欢嘟着嘴自拍,连角度都是斜上方四十五度一摸一样。钱蓓婷也没有反驳,只是耳朵偷偷的红了起来。


孔肖吟的青春不太一样,比钱蓓婷要早些,已经不再是一张白纸。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钱蓓婷看到孔肖吟对瓶吹啤酒的时候都会感叹一句,


孔姨就是孔姨,厉害。


所以钱蓓婷也说不清楚是自己短发的青春混杂了啤酒和小龙虾的味道,还是啤酒喝多了,自己才会觉得二十多岁遇上了孔肖吟才算是青春。


青春应该有小龙虾的味道吗?

钱蓓婷偶尔睡前会这么问自己。


答案她也不知道,不过她想孔肖吟那些年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好看,不然自己也不会念想了那么多年,还是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她站在台上看自己眼中的泪花。


像是踩碎的星光,照亮了她整个二十岁的夏天。


-

吻下来豁出去 从前多么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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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的时候,钱蓓婷借着醉酒往孔肖吟手上套了一枚戒指。她看到小孔站在黄浦江旁的栅栏边,背对着自己肩头耸动。


“这么感动啊,那以身相许吧。”


钱蓓婷含糊着大舌头对孔肖吟喊,心脏却砰砰跳个不停。孔肖吟回头的时候她的心脏好像漏了半拍,孔肖吟抹了一把已经滑落到下巴的泪水,然后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说,


“行行行,以后我家就买你家对面。”

“你给我孩子当干妈!”


钱蓓婷想,她大概不适合当个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里,要能听懂话外之音,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她都不懂。


强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夏天的晚风吹在脸上凉凉的,钱蓓婷拉着孔肖吟的手臂拽进了自己怀里强硬的贴上了一个吻。


孔肖吟没有推开她,手臂的轻轻推搡也只是像是欲拒还迎的调情。如果不是嘴角冰凉的咸涩泪水混着牙齿磕碰间唇间的血腥味,钱蓓婷想这个吻应该可以打一百分的。


分别的时候,孔肖吟把手指上的戒指轻轻塞进了她的口袋。孔肖吟和她说,带上戒指的几分钟,就当是做了个美梦。


“钱蓓婷,梦总该醒的,”


孔肖吟笑着和她挥了挥手,然后脚步踉跄转过了头去。如果不是醉眼朦胧,钱蓓婷都要怀疑自己那天晚上看错了,孔肖吟又怎么可能哭,不过是成全了她的一场梦才拥抱亲吻而已。


她想,孔肖吟说的对。

这场叫做青春的梦,终究醒了。


-

人造的纯卫星 没探测出我们已 

已再见不再认

-


钱蓓婷再遇到的孔肖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一个下午,那天阳光很好,钱蓓婷坐在咖啡店里正在和新来的小姑娘说着注意事项。


女生长的很清秀,刚上大学出来打零工,笑起来都带着三分羞郝。钱蓓婷看了眼从中午开始就坐在玻璃窗旁边的男孩,又看了眼第一天上班的女生心中了然。


“今天是情人节,快去吧。”

“可是老板,”


钱蓓婷合上手中的菜单,眼神对上了正时不时往自己身边瞟的男孩。


“上班第一天不用太累,去吧。”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钱蓓婷习惯性说了一句欢迎光临,然后眼神对上了那个一蹦一跳跑进来的小女孩欣喜的目光。


“爸爸你看,这里也有小鸭子玩偶,和妈妈桌上的好像哦!”


女孩的身后站着一对夫妻,看起来很恩爱。钱蓓婷对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柜台拿出情人节从花店订好的玫瑰花,取出最鲜艳的一只放到了小姑娘的手中嘱咐了些什么。然后目送着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跑去了自己爸爸妈妈面前。


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人有些羞涩的接过了玫瑰然后递给了对面的女人,然后把小姑娘抱到了腿上。


窗外的阳光很好,暖暖的打在了一家三口的身上。钱蓓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微笑。她又想起孔肖吟结婚的那天,自己站在酒店门口,也是远远的这么看着。


郎才女貌,格外般配。


“我待会还要开会,你先带着囡囡进去吧。”

“好。”


走进玄关放下包之后,女人捏了捏小姑娘和自己越长越像的脸,弯下了腰。


“刚刚那个阿姨和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玩弄着店长在临走前送给她的小鸭子玩偶,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像极了芭比娃娃。


“阿姨让我偷偷告诉妈妈,要一家人幸福哦…”


哄完女儿之后,女人穿上围裙走进了厨房,叮铃桄榔,奏起再平常不过的茶米油盐。她把刚刚切好的洋葱丢进了垃圾桶,嘴角不知道带上的是苦涩还是释然。


她又想起了很多年结婚之前那个晚上,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那个人哑着嗓子和她说,婚礼就不来了。


“孔肖吟,”


钱蓓婷轻轻的喊着她的名字,然后在电话那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每个字都打在她的心上,像是要消融过往八年的桩桩件件青涩浪漫。


“祝福的话以前说了那么多年,今年就不说了。”

“往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


孔肖吟想,她大约没有很想听到钱蓓婷迟到的祝福。没有听到她的祝福,就不用撕开平凡生活的那层华丽外衣。



像十几年前那个吻一样,

戳破美梦一场。




有朝一日

《上门》1-5

1.

如果有同学问戴萌在做什么兼职,一般她会说自己送快递,就学校附近那个顺丰,专门负责到付。

同学点头:“哦原来如此,那薪资如何啊?”

 “这个嘛,送的件数多赚的就多。”不知为何,戴萌的笑容有些尴尬。“哎,今天我就先走了啊,那边老板叫我了!拜拜!”

好可怜的打工仔,周末还不能休息。同学目送戴萌骑电瓶车远去,转身回寝室,喜提双休。

“老板!”戴萌一路乘风破浪到隔壁街,推开贴着顺丰快递的门就朝里面喊:“我要涨工资!”

“咋的了?咋这么突然要涨钱呢?被女人骗了?”孔肖吟从屋子里走出来,路过柜台的时候,顺便把抬起头听八卦的小孩脑袋摁了下去。

 “写你的作业!”孔肖吟拉...

1.

如果有同学问戴萌在做什么兼职,一般她会说自己送快递,就学校附近那个顺丰,专门负责到付。

同学点头:“哦原来如此,那薪资如何啊?”

 “这个嘛,送的件数多赚的就多。”不知为何,戴萌的笑容有些尴尬。“哎,今天我就先走了啊,那边老板叫我了!拜拜!”

好可怜的打工仔,周末还不能休息。同学目送戴萌骑电瓶车远去,转身回寝室,喜提双休。

“老板!”戴萌一路乘风破浪到隔壁街,推开贴着顺丰快递的门就朝里面喊:“我要涨工资!”

“咋的了?咋这么突然要涨钱呢?被女人骗了?”孔肖吟从屋子里走出来,路过柜台的时候,顺便把抬起头听八卦的小孩脑袋摁了下去。

 “写你的作业!”孔肖吟拉过戴萌,坐到沙发上,给她上了一杯37℃白开水,开始苦口婆心:“我都说过,小戴你头大不聪明,迟早会被女人骗······”

“我没被女人骗!”戴萌急了: “我是直女我是直女!”

坐在柜台边上写作业的张语格接了一句:“哪有直女过来做牛郎的。”

孔肖吟:“说的不错。”

戴萌被怼得愣了一下,脑子加速转了几转,自暴自弃道:“我是直女和我做牛郎有什么关系!”正巧这时候店里有一位帅哥走进来,戴萌一个箭步过去,把帅哥抓到沙发上:“赵粤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被突然袭击的赵粤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自卫:“你们在说啥?”

“在说戴萌是直女。”吴哲晗抱着猫从楼上走下来,“那啥,你俩收拾收拾,戴萌你今天一单,从下午到晚上,赵粤辛苦一点,下午一单晚上两单。”

“好嘞!直女们上钟咯!”孔肖吟一边拍手一边站起身,把沙发上的两个直女往楼上赶。赵粤从善如流地上楼,虽然她也不太需要怎么捯饬,就足够当这个小小牛郎店的头牌,但赵粤贵在敬业,把牛郎这个华丽又下流的职业干得跟工厂男孩一样勤勤恳恳。把“在顺丰兼职送到付快递。”这句话展开,约等于“在一楼是顺丰快递点二楼是牛郎店的牛郎店兼职,为寂寞的姐姐妹妹们提供从身体到心灵的服务。”

这就是直女戴萌现在的工作。

2.

“没关系。”

化妆的时候,赵粤突然跟戴萌说了这么一句,吓得戴萌手里的美妆蛋差点掉在地上。

“我也是直女。”赵粤对着镜子里的戴萌憨憨一笑,“工作和私人生活没关系,小戴加油。”

“嗯!小赵哥也加油!”得到了直女伙伴的鼓励,戴萌手里的西柚色口红仿佛更加鲜艳了,“小赵哥你今天去哪里送快递呀?”

送快递是她们自创的行话,反正两者的流程也差不多,敲门,送货,拿钱走人,没什么区别。

赵粤化妆速度很快,戴萌可以听见她手机里“TIMI”的声音。赵粤说:“在市中心,应该只是约会吃吃饭之类的。”

“我这个我看一下······在郊区!我的天好远啊!老板会给我报销路费吗?”

头上顶着个猫的吴哲晗从她俩身后路过:“我听孔姐说,小戴你那里那可是别墅区,住的人非富即贵。你表现好一点,说不定金主开着玛莎拉蒂送你下班。”

有钱人也会叫牛郎吗?戴萌挠挠脑袋:“说起来,五折你还不能接单吗?”

腿长脸帅手好看的本店二号王牌(虽然总共就三个员工)吴哲晗摇摇头:“不行,昨天中指被猫挠了,不能沾水。”

戴萌:“那你倒是把猫放下。”

吴哲晗抱紧小猫:“不行!猫猫这么可爱!”

孔肖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吴哲晗三天内你再不上钟就等着被炒吧!”

3.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是本市知名别墅小区,没有特殊要求。以防万一,戴萌捡了几件趁手的塑胶家伙什,不同牌子的套也放进包包,再戴上小戴心爱的小皮帽,以及新买的斯莱特林绿领带。谁看了戴萌都会夸一句:你做直女真是浪费啦!

车子停在小区外,报上房主给的通行id,现在是下午14:40。戴萌昂首挺胸地走进别墅群,打开导航,十五分钟后,戴萌拨通了金主的电话。

“喂您好……啊对对对我是……啊不不不,因为我现在迷路了……诶好的好的,我在一个池塘的石狮子边上,麻烦了麻烦了。”

没问题了。戴萌继续昂首挺胸,报上自己附近的别墅号码牌,乖乖等待金主来接她。听声音,对方像是妹妹,但是语气很成熟稳重,应该是个好人。

如果孔肖吟知道她脑子里装了什么,只会感慨自己眼光精准,戴萌就是会被女人骗。

比如现在从戴萌背后走过来的这个。

“你就是……赵门?”

电话里的声音出现了!戴萌回头,看见对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她火速打量了一下今天的对象,比她矮,黑长直,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比她这个特殊从业人员还神秘。

话说回来,牛郎三兄弟的业内假名分别是赵门、吴果冻和戴哲。起名字的时候三个人互相换了姓,随便找了个顺口的代号捏在了一起。孔肖吟觉得挺有意思,也就把这几个花名更新在了官方网站上。

“就是我。”戴萌稍稍鞠躬以表歉意,“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

对方似乎笑了一声:“没事,这里确实很绕,你第一次来不认识路也正常。”

好人好人!戴萌在心里跳舞庆祝自己运气好,也就放下心,顺口问了一句:“那接下来怎么称呼您呢?”

“莫莫。”好人金主,牛郎网站VIP用户莫寒抛出了惯用昵称,“你是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戴萌的声音因惊讶有些提高,惹得附近院子的狼狗好一通狂叫,戴萌直觉想躲,但想起自己现在身为牛郎,爱花护花的职业道德让她硬是转回脚步,抬手把莫寒搂在了怀里:“别怕,我在呢。”

那不就是因为你在狗才喊的?莫寒只是想了想,冲戴萌微微一笑。她前阵子在外工作,没时间消遣,现在大把时光和工资都到手,她自然地登上牛郎网站,凭着VIP的尊贵身份看到了花名册高清无码版。好记性如她,一眼看出赵门是新名字,瞟了一眼自拍,感觉不错。不过主要是因为用户余额不多,这个新人又便宜,那就她了。

“因为我之前没见过你。”说一半藏一半,不算撒谎。

“我这个月才开始上夜班的。”戴萌不好意思地抬了下帽檐,“您还是我第一个客人呢。”

“那很荣幸咯。”莫寒停在一栋别墅前,牵住戴萌的手。

“接下来,可要请你多关照了。”

4.

莫寒给了她一双毛毛拖鞋和一个遥控器,拖鞋上的猫咪耳朵和莫寒的亲切语气总让戴萌觉得,莫寒不是带她去客厅,而是把吵闹的小孩带去商场里的托管处。亲切的莫寒说投影仪可以随便用,她有些工作要处理,不要打扰她,晚饭的话,到时候她来做就好。戴萌花了好几秒消化金主不打算立刻使用她这件事,点了点头,悉听尊便。

戴萌竖着耳朵,听莫寒的脚步声顺着楼梯渐渐消失,虽然这个莫莫作为金主来说,感觉怪怪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戴萌把沙发上的抱枕捞到怀里,放了一部哆啦A梦的剧场版做背景音,顺手在牛郎三兄弟的微信群里发了消息:大家都在做什么?

玩猫。吴哲晗回的很快。你不陪金主。在这和我们闲聊?

戴萌:金主有事要做,没空理我。

吴哲晗:那你反省一下是不是要被退货了。

吴哲晗:自己打车回来不给报销的那种。

新人牛郎戴萌瞳孔地震,手指飞快打字:那怎么办啊!

中指受伤的吴哲晗还没想出好主意,在远方勤恳工作中的小赵哥倒是接了茬。

赵粤:主动一点。

青涩新人牛郎戴萌再次瞳孔地震。

戴萌忐忑不安地看完了一部哆啦A梦,在片尾曲间奏听见了关上房门的声音。决心主动一点的戴萌弹簧一般跳起来,正好看到莫寒从楼上走下来。

“你不用动,饭我来做。”莫寒心有余悸地阻止了那个看起来跃跃欲试想献殷勤的家伙,一个路都找不到的人,莫寒很不放心让她踏进自己斥巨资打造的高科技厨房。

而且这种伤手的活,怎么能让牛郎干呢呵呵。

被拒绝的戴萌再次发消息求助,小赵哥在赶场,没时间回,吴哲晗表示姐妹你自求多福,一直以来都是客人对我主动,我也没做什么。哈哈。

戴萌现在就想回店里,举着猫给吴哲晗的中指再挠几道。

好在莫寒做饭速度快,戴萌还没来得及复仇就听见莫寒开饭了的召唤。戴萌很有眼色地站起来去接,莫寒递给她一份,是很标准的日式套餐,米饭和红姜摆在漂亮精致的碗碟里。莫寒带她去餐厅,细长的餐桌旁边挂着一副《向日葵》,她们分坐在餐桌两头,这个桌子的布置走宫廷风,适合点蜡烛,独奏小提琴配乐,和把人抱到桌子上做爱。

不过莫寒似乎没这个意思,莫寒正在低头专心吃饭,吃之前还沉默地合掌三秒。戴萌边吃边回想,以前也接过不发生关系的过夜单子,但戴萌今天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她看着莫寒细瘦手腕上的黑色发圈,幻想她做菜时把头发绑在脑后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莫寒打断了戴萌的妄想,戴萌慌乱了一下下,随口回答:“我只是觉得,这样坐好像面试啊。”

说谎是牛郎的生存技能之一,新人戴萌还不是很熟练。

“是吗?”莫寒倒是被逗笑了,“那就当这是个面试,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戴萌刚想笑一笑打个岔逃过去,眼前的那个莫寒却瞬间收起笑容盯着戴萌,严肃程度直逼第一次见儿媳的婆婆。戴萌吞了下口水,站起身退后一步,鞠躬六十度,说:“莫莫老师好,我是牛郎店第一瓜,黄浦江第一A,戴——尔萌德是我的英文名,老师也可以叫我赵门。”

戴萌心脏怦怦跳,差点给自己真名说出来。

不合适吧姐妹!莫寒拖鞋里的脚趾被戴萌的表现震惊到张开,不是新人吗,怎么人设这么,这么老油条!她暗暗深呼吸:“赵门是吗,那你有什么才艺吗?”

戴萌沉思片刻:“跳舞你看吗?”

莫寒:“不用,吃饭吧。”

戴萌:“啊,好。”

5.

小赵哥小赵哥。几个月前的纯纯新人戴萌对头牌牛郎赵粤诚恳请教,要发生那种事的时候,要怎么对客人说啊。

哪种啊。赵粤从王者峡谷里抽空抬头回答。

就是,就是过夜的时候!戴萌害羞到耳朵红红,啊啊啊不要逼我讲那么详细!

这样啊。赵粤憨厚一笑,我的话,我自己是不会主动说的。

一般情况下呢,客人会主动,我们只需要满足她们就好。赵粤低下头继续打游戏,另外,我们主动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就这样,谨遵前辈教导的戴萌无所适从地坐在莫寒卧室的床上,可以清晰地听见盥洗室里传出电动产品的震动声,指甲钳剪断指甲的声音,两小时前自我介绍是黄浦江第一A的戴萌瑟瑟发抖,为什么,这不对,这绝对不对啊!

“哦对了,我还要洗个澡。”莫寒的声音夹杂在指甲钳的声音里,“你可以用隔壁的浴室。”

戴萌用食草动物一般的直觉意识到,现在不是小赵哥说的那种一般情况了,她必须做些什么!

戴萌小声清嗓,调整出一个低沉优雅的声音,走到盥洗室门口敲敲门:“那我,和你一起洗?”

“不用!”莫寒为了压过水龙头的水流声忍不住扯开大嗓门,“我自己就好!”

出师未捷身先死。戴萌泄气:“好的,有需要的话你就叫我。”

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戴萌一边检查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一边叹气,这个金主,人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黑长直的,怎么对她就,怎么说,这么相敬如宾?

小戴用错了一个词,但是我们不要拆穿她。

戴萌一边脱衣服一边继续叹气,莫莫的表现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她就是觉得不对,是不是因为我是新人所以见识太少啊,戴萌打开热水,温度合适的水流冲到身上时,戴萌焦虑的心因此得到了一点慰藉。水蒸气渐渐升腾,戴萌决定暂时放下莫名其妙的担忧,专心致志的洗澡,甚至还哼起了歌。

浴室的混响效果不错,蒸汽也给小戴的solo增加了舞台效果,戴萌很满意,甚至想借用旁边的洗发水瓶子做麦克风。戴萌的手指刚搭在瓶身上,浴室的门被推开,穿着白色浴袍的莫寒似笑非笑地倚在门口,戴萌看着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描一圈,最后还挑了下眉。典型的流氓行为。

被视奸中的戴萌第一反应不是遮住三点,而是举起双手证明清白:“我没有偷东西哦!”

牛郎守则之一:除非得到允许,否则不要使用顾客的东西。不然要是顾客不满意可能会指控你非法入侵或入室抢劫或入室盗窃诸如此类。孔肖吟在上岗培训的时候特别强调了这一点,戴萌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因为技术太差被抓进去过。

“我听你唱的挺开心,就想进来看看。”莫寒走进一步,顺便反手关上门。俩人脚步一进一退,距离精准的像是在华山论剑。

即使是郊区别墅,这间浴室也没有大到让戴萌和莫寒两个人玩那种嘿嘿嘿你来抓我啊的调情小游戏,戴萌退无可退,水流打在头发上十分狼狈,莫寒又笑了一下,仿佛潜行的狼在草丛中眨了眨眼。

如果是赵粤和吴哲晗,这时候可能会顺水推舟问一句,客人是想来和我一起洗吗。但如今面对莫寒的是直女小戴,小皮帽和绿领带只是直女穿的保护色,戴萌决定放弃抵抗,回答道:“嗯,多亏你家浴室声音效果好。”

莫寒心情更好了一点,这个新人本来不是很合她的心意,她见过太多牛郎,聪明帅气技术好一直是她的性取向,乍一看,这个新人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但这个表面浮夸实际蠢萌的赵门实在是很有趣。她理解霸道总裁为什么会看上傻白甜了,虽然她只是一个住高级别墅的普通人,但人类的悲欢在这一刻相同。

那么霸道总裁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莫寒想了想,走到花洒下,踩在戴萌的脚上,捏着戴萌的下巴,十分霸道总裁地抬起头吻她。

所以莫莫拒绝我是这个原因啊。戴萌在回吻的时候想,刨活了。

 

TBC


有朝一日

铁海之下

“秀恩爱要在中午。”

“因为早晚会有报应。”

时间12月1日,莫寒在后台换衣服。她知道,报应来了。

尽管她早在口袋房间给粉丝预告,说自己不会上公演。不晓得在暗示粉丝还是暗示自己,内心建设做了好几天,结果现在还是坐到了这里。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莫寒活了整整二十,可恶,算个毛线年龄。

如果别人问她,偶像生活教会了她什么,莫寒的完美回答可以从planA排到planZ。但此时等待上场的莫寒会说,这七年教会她的是不动声色。

尽管学得并不到家。

直到做完造型,莫寒还要通过面无表情地玩手机,来掩饰自己的焦虑和后悔。这足以证明她和几年前那个莫寒差不多,和那个因为一点甜头一点亲密就满眼笑意...

“秀恩爱要在中午。”

“因为早晚会有报应。”

时间12月1日,莫寒在后台换衣服。她知道,报应来了。

尽管她早在口袋房间给粉丝预告,说自己不会上公演。不晓得在暗示粉丝还是暗示自己,内心建设做了好几天,结果现在还是坐到了这里。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莫寒活了整整二十,可恶,算个毛线年龄。

如果别人问她,偶像生活教会了她什么,莫寒的完美回答可以从planA排到planZ。但此时等待上场的莫寒会说,这七年教会她的是不动声色。

尽管学得并不到家。

直到做完造型,莫寒还要通过面无表情地玩手机,来掩饰自己的焦虑和后悔。这足以证明她和几年前那个莫寒差不多,和那个因为一点甜头一点亲密就满眼笑意的恋爱脑莫寒差不多。

差多了,莫寒斩钉截铁地自我反驳。但莫寒又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过来,队伍有新的后辈加入,自己有新的舞蹈课程要上,她有几十个理由逃掉队友的生诞公演。

确切地说,她有三十六个理由,逃掉喜欢过的队友的生诞公演。

莫寒入团的时候,成为偶像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性课题,她不顾一切,不知对错。抱着说不定明天就倒闭的心情孤注一掷。或许人气在这个偶像世界里是宇宙第一公理,可始料未及的事情总比她想象的多。自己,队伍,队友,队友里面包括一个戴萌。

后来莫寒常常会想,或许在她和戴萌第一次见面时,所有的故事就都已经写好,命运的礼物也标上了价格。她一层一层掀开绚丽的彩纸,不知道爱意下面包裹着什么。莫寒是理科生,面对这么一个未知数的第一反应是观察,她端详,试探,戴着橡胶手套,小心翼翼触碰,最后分析得出,她应该是喜欢戴萌的。

喜欢,不是小番茄,不是美队,不是好朋友。是小孩子气地占有和炫耀,是可以看着她睡觉很久很久,是在她面前可以笑可以哭,是想着她就可以笑可以哭,是,是真的想过有以后。

很好笑,她有时会跳脱出自己和自己对话,这是自闭期间她练成的技能,如果具象化的话,应该是两个穿着实验服的莫寒,蹲在生化实验室里一左一右地分析自己,分析自己为什么喜欢戴萌,分析自己为什么不换个简单的人喜欢,看看吴哲晗,早下手的话哪还有许佳琪什么事。

但是喜欢这件事,要是那么容易就能不喜欢了,那一开始就不值得喜欢,你说是吧。

戴萌,莫寒想在左右互搏中找到论据,于是戴萌哪里都好,哪里都不好。她们关系很好,可以被拿来开玩笑,粉丝喜欢她们在一起,她也喜欢,戴萌喜欢吗?她在实验室里做了666次实验,违背科研伦理,伪造数据交出报告。然后,然后到了现在,莫寒拥有的只剩下然后。

莫寒知道,戴萌想要大家都开开心心。她一向如此,甚至因此敏感,而易于被人摆布。莫寒在处理关系上并没有天份,她一度想要问问隔壁队的知名cp当事人,如何和上海人建立长期友好关系,但话到嘴边总是一拖再拖。到后来,她和戴萌之间的关系有了改变,这让莫寒问不出口。再后来,那位的关系似乎也出了变动,莫寒唏嘘。不仅为别人,也为自己——即便有朋友和家人,在这些时刻她始终是孤独的西西弗斯。

她不一样,莫寒对着那块再次滚到谷底的铁石举起双手,我不是西西弗斯,我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于是莫寒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就仿佛钻机场隔离带的人不是她,被抱着的人不是她,她眼里的也可以不是她。莫寒用余光看戴萌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队友之间,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生诞公演了。所以她想,她应该在,无论以什么身份,但求一个体面和心安。

莫寒不知道祝福她什么,她连信都写过了,除了她谁都没资格续写这一切,但也没人可以为她们画上句点。她刻意忽略了关系是双向的,这些日子,莫寒的小指被拉拉扯扯,心脏外的那层躯壳就这样被扯开一角。哗啦啦,湿漉漉,像下雨天。

所以莫寒还是来了,可她还没释怀,全队第一慈善家莫寒居然也会一毛不拔。然而无论如何,四首歌过后,她还是要祝福她,她会用队友、战友、朋友、亲友的情谊祝福她,祝她健康平安,祝她前程似锦,祝她幸福快乐。如果时光可以倒转,莫寒愿意把一切美好的词汇送给她,但是,生活总是要有但是。

突然间,莫寒在欢呼声中回想起自己的那个生日,送来简朴礼物的小孩像天使,她一度错认为那是丘比特,于是她说等她回来,因为远处有光和希望,和现在很像。莫寒在光里看到一个人,和那时她等着的那个人很像,但是她明白这一切都变了。莫寒握紧拳头,手心有股力量牵引着她。莫寒就此下定决心。

戴萌回头,微笑着,在心脏剧烈的跳动中,她等待着莫寒的祝福。


有朝一日

《她们最后得到零转三评五十赞》

莫寒醒过来,用醒这个字眼不太对,她更像是突然有了意识。她警惕地检查自己的状况,身体感觉不错,穿着的衣服倒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许是刚醒过来导致的一时眼花。莫寒这么想着抬起头,清楚地看见戴萌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身后是一片虚无的白色,像是浓雾,或装修失败的背景墙。莫寒扫视四周,哪里都是一样的白色,她们被困在其中。

“这地方是哪里。”戴萌抢先一步说出了莫寒想说的话,语调却没有起伏,只是陈述。莫寒迟疑地点点头,重复她的话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莫寒特意放大了声音,像是质问除戴萌以外的某个人,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连回音都没有传回来。

“一个人的脑子里,我猜。”戴萌补充着说,莫寒此时才...


莫寒醒过来,用醒这个字眼不太对,她更像是突然有了意识。她警惕地检查自己的状况,身体感觉不错,穿着的衣服倒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许是刚醒过来导致的一时眼花。莫寒这么想着抬起头,清楚地看见戴萌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身后是一片虚无的白色,像是浓雾,或装修失败的背景墙。莫寒扫视四周,哪里都是一样的白色,她们被困在其中。

“这地方是哪里。”戴萌抢先一步说出了莫寒想说的话,语调却没有起伏,只是陈述。莫寒迟疑地点点头,重复她的话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莫寒特意放大了声音,像是质问除戴萌以外的某个人,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连回音都没有传回来。

“一个人的脑子里,我猜。”戴萌补充着说,莫寒此时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像自己一样模糊,样貌也和最后一次见面时有所不同,似乎更年轻……也更让人心动。

“我不明白。”莫寒迈动双腿向戴萌走去,对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于是她路过戴萌又走出几步,环境毫无改变。

莫寒回头看向戴萌:“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实际上却诞生于一个想法。”戴萌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正是这个虎头蛇尾的想法使我们困在这里,连彼此的距离都不能超过五米。”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听到了。”戴萌说,“我苏醒前听到了一句话,然后我就出现在这里,还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你。”她深吸一口气,“那句话是——我要写戴莫。”

氛围沉默得逼近尴尬,莫寒扬了扬嘴角,却没能做出一个笑容,她说:“可我没有听见。”

“因为我的戴字在你的莫字之前,于是刚好听到。”戴萌像是在开玩笑,“也可能因为这个人希望我来告诉你,所以我知道。”

话音刚落,她们所站立的位置有了颜色和触感,看起来像是黑色的肥沃土壤,绿草冒出嫩芽又开出星星点点的花,像是纪录片中的快放镜头。岩石突兀地从莫寒脚下破土而出,她没站稳,巧合且自然地倒在戴萌怀里,戴萌也自然地抱住她。

莫寒看着眼前这一切剧变,轻声问道:“这个人……是在给我们安排背景吗?”

戴萌点点头,算是认同。

她们看着山峰耸起,河流经过,鸟鸣与水声缤纷而来。转眼间这些景色又变成高楼林立,戴萌和莫寒站在十字路口,汽车飞驰,城市的嘈杂络绎不绝。戴萌想拉着莫寒走到人行道那边,莫寒却执意站在车流之中。“别怕。”莫寒握着戴萌的手,“按照你说的,假如我们在一个脑子里,那我们是不会被车撞死的。”

如莫寒所预料,她们安然无恙地站在马路中间,斑马线上人来人往,都对她们视若无睹。又过了一会儿,这些场景像被巨大的橡皮擦抹去,雾蒙蒙的天空一瞬间变为夜幕,银河流淌,远处不时炸开巨大的烟花。莫寒不自觉瑟缩一下,这才发现她和戴萌不知何时站在山顶吹风,身后是近得伸手就可以碰到的月亮。场景暂时固定下来,烟花不停绽放,升空和爆炸的响声听起来十分遥远,像是一场无聊的梦。

“或许这个人已经想好写什么了。”戴萌刚说完,山脚下就多了一座摩天轮,她和莫寒对视几秒,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戴萌走了一圈,在背风处找到一堆燃烧着的篝火,她挥手招呼莫寒坐过来,其实这属于多此一举,莫寒被无形的手推动着跟在戴萌身后,几乎寸步不离。

“看来这会是一个Happy Ending。”莫寒的话里带着嘲讽的口气,戴萌摇摇头:“现在让我们腻在一起的这股力量,也可能在故事最后推着我们天各一方。”

戴萌说出了不像她的话,莫寒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在这里,这个人的脑子里,他设定一个场景,摩天轮,烟花或者生活中心,随便什么。随后他设置我们的人生,你可能是一只兔子,我可能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或其他什么角色身份。我们会失去现有的记忆与性格,然后变成戴莫中的戴萌和莫寒。”

“我认为你不是戴萌。”莫寒直直地看着她,表情严肃,“你像是这个人——这个脑子的化身,不过是长了戴萌的脸。”

戴萌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或许,或许你也是这个人的化身,不过用了莫寒的身体,说自己想说的话。”

“那这不就是OOC吗?”莫寒问道,“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不,我又是谁,你又是谁?”

“你是莫寒,我是戴萌。”戴萌温和地劝说她。

“这不像你。”莫寒说,“我以为,你才是更……更脆弱的那个。”

“可现在由我来安慰你,这不好吗?”

“我现在说不上来。”莫寒皱着眉,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不应该是这样。”

戴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可能是结果主义与过程主义的区别。”莫寒说,“戴莫的美好结果却不是由戴萌和莫寒完成的,这让我感觉不太好。”

“这像是自我催眠,或者集体催眠。让他们相信戴莫就该是这样!”莫寒站起来,绕着这堆篝火急促地说着,如同疯子的自言自语,“他们写出来,给别人看,用自己完成我们的故事,偷窥我们的故事,怎么可以这样……我喜欢你,可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完成我的感情。”

树枝在篝火中噼啪作响

戴萌愣了一下:“我也喜欢你。”

莫寒沉默了片刻:“在我不能确定你是戴萌之前,我不会接受你的喜欢。”

“可你很高兴,我能感受到。”戴萌说,“我认为自己是戴萌,就像你认为自己是莫寒。尽管我们可能和原本性格不同,但最后呈现出来的依旧是你和我,这不就够了吗。”

“像是蜉蝣。”莫寒说,“现在的你和我,只存在于这个山顶,不知何时就会失去一切,变成另一个样子——”

“不。”戴萌打断她,“即便身份变换,你依旧是莫寒,我依旧是戴萌,我们会相爱——也可能不爱,但可能会,呃,发生关系,最后爱上彼此,也可能死去,但爱不变。爱是结局,和我们之间唯一的永恒。”

“我知道了!”莫寒突然激动起来,“如果你说的是对的,爱是我们的结局,那我们只要相爱,这个场景,不,整个世界不就可以结束了?”她自说自话地揪着戴萌的衣服,让她站起来,“你现在,吻我。”

戴萌眼神复杂,像是看阳光下的雪人,但她毫无缘由毫不动摇地爱着莫寒,这份爱如宇宙公理一般不可改变,于是她甘愿听从莫寒的安排。她俯身吻下去,火焰烤得她们彼此都干燥极了,莫寒的吻带着甜味,像是某个人的一厢情愿。她们深吻,像是不需要呼吸,她们学习并掌握,同时心跳加速。莫寒把手放在戴萌胸口,这个动作让戴萌停下来。

莫寒脸很红:“我想确认一下在这里的你,确认你的心脏是不是长在左边。”

“当然。”戴萌笑起来,是莫寒最喜欢的那个样子,像永无岛的少年,但少年不会抓着莫寒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

“或许你更想这样。”戴萌善解人意地说着,莫寒感受到手下有什么逐渐明显,心跳与不可言说的事。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没打算让她们在这里发生什么,山顶的土地坚硬又布满石头,山风带着火星几乎烧着她们的发梢,但她们不在乎,这是蜉蝣的狂欢与反抗。只有当一个人完全属于爱情时才能得到这样的快乐,否则节奏和律动不会如此合拍,叫声和气味不会如此诱人,月亮永不落下,篝火永不熄灭。在未来的某刻,或许她们会在万人面前表达爱意,但就在这一个瞬间,她们可以肯定,她们眼里只有彼此。只要这一个瞬间,就可以给这份爱打上钢印,用这份爱确认彼此的存在。

“我们会变成什么呢,戴萌。”莫寒坐在戴萌的身上,高潮让她的声音显得疲惫,戴萌看着她,模糊地记起她们相处的片段,仅凭这些似乎不足以相爱,但没关系,爱有的时候只是一个说不出口的生日愿望。

“我们会变成戴萌和莫寒。”戴萌想了想,补充道,“然后相爱。”

“听起来不错。”莫寒躺在戴萌的胸口,在咚咚的心跳声中,等待下一个瞬间的到来。


END

🐋

一往而深

她早就从荆棘里走了九十九步遍体鳞伤的站在我面前,我却一步都不曾迈出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一往而深 ———————


早年的时候徐子轩在公演上暗示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但我从没有说出口。


她说的是对的,我喜欢了莫寒这么些年,可是从没有当她的面认真的说一句我喜欢你。


最近的那次是有一年她的生日公演,我拿着一点点奶茶对她唱恋人未满。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才怪!”


“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不要!”


其实我知道还没唱完的时候,她眼睛里就开始泛泪光了。我到底还是又让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哭了一次,她那么...

她早就从荆棘里走了九十九步遍体鳞伤的站在我面前,我却一步都不曾迈出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一往而深 ———————


早年的时候徐子轩在公演上暗示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但我从没有说出口。


她说的是对的,我喜欢了莫寒这么些年,可是从没有当她的面认真的说一句我喜欢你。


最近的那次是有一年她的生日公演,我拿着一点点奶茶对她唱恋人未满。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才怪!”


“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不要!”


其实我知道还没唱完的时候,她眼睛里就开始泛泪光了。我到底还是又让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哭了一次,她那么坚强的人,怎么老是为我哭呢。


所以她下台从身后抱住我的时候,我才会脱口而出那句对不起。


对不起啊,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我的喜欢也只能勇敢到这里了。


朋友们以为我是怕在团不能恋爱的规矩被打破,她们似乎一早就能预料到等毕业之后我就会光明正大的和莫寒在一起。


可惜不是的,不能恋爱只是逃避的借口。如果需要的话我还能编出几百几千个不重样的来推脱莫寒的喜欢。


李宇琪在毕业之后找我出来喝过一次酒,她气势汹汹的问我到底怎么想的。我只能苦笑着回她我也不知道。李宇琪哼了一声,她说,


“你不知道?你比谁都知道。”


后来两杯酒之后,我趴在吧台的桌上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年轻人想明白了自己原来从没有犹豫过,早在我喜欢上莫寒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决定。


我决定去忽视她的喜欢她的试探她的深情。


我决定这场双向的喜欢,

注定只能成为看客眼里一桩意难平的过往。


或许连意难平都算不上,因为我如此的坚定我们在一起也不会有结局,不如不要开始。


我没有对抗世俗的勇气。就算曾经有,也早就在父母试探着问要不要去相亲,或者微博上那些恶毒的评论里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再者我的勇气和她的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李宇琪走的时候,我装作不在意的和她笑说,让莫寒别等啦,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李宇琪没有回头看我,她只冰冷冷的丢了下了一句自己和她说去。


打蛇打七寸,李宇琪拿捏的很好。

她料到我不会有勇气对莫寒这么说。


许佳琪也来劝过我,她说你们互相喜欢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我每次都会装作神秘莫测的和她说因为我算过命,和她八字不合。


“我看你就是自己别扭。”


许佳琪每次都这么翻着白眼吐槽我,然后碎碎念着也只有莫寒能愿意等你这么多年还陪你耗着。


所以我担心什么呢?


担心在一起之后不同性格的摩擦,担心在一起之后被家人阻挠,担心生活的种种让我们也变成争吵不休的情人,担心舆论的压力让我们没有办法走在光下,担心到最后我们终将分离而那个时候我们连最初的甜蜜都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还有一层我从没有告诉别人,我总觉得莫寒值得更好的人。


她值得一个跨越山海捧着花跑到她面前,不需要她走出一步的人。而不是我,一个让她伤痕累累走了九十九步还被推开的我。


她那么多年的等待,不应该只等到我的。


可是李宇琪也有没料到的事,像是几年之后莫寒收到了我的婚礼请柬。我终于还是借着那张印着我和别人笑脸的请柬和她说了一句,


别等了。


其实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发给她,还是许佳琪在我旁边说你怂了那么多年,差这一件?


莫寒收到请柬的回复也很简单,

她说好,我会到的。


我想看到请柬之后莫寒大概会愤怒自己的青春送给了一个这样的人,最终也会欣然终究不用再等我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绞的难受,但又真真切切为她高兴。


你看,那只狼不是什么好狼,兔子啊兔子你现在可以去拥抱一个会跑来找你的人了。


许佳琪说莫寒收到请柬那天晚上找她喝了酒,很难想象原来被调笑说是妖艳酒仙的莫寒也有喝醉到需要人扶回家的一天。


“她点的长岛冰茶,一杯接一杯的点。”

“边喝边笑着和我说,杨千嬅那首歌唱错了。”


许佳琪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把之后的话转述给我听,不过最后她还是说出了口。


“莫寒说,水瓶座才不爱流泪,她才是。”


我知道许佳琪犹豫的用意,无非是怕我以为莫寒骂我绝情。我倒宁愿莫寒骂我,可是她从来没有,她总是在我拒绝的时候在身后默默的擦干眼泪,然后笑着和我说,


没关系啊,我等你。


即使现在我不让她等了,她也不会骂我。她只是多喝了几杯,然后嗔怪我不会流泪而已。


仅此而已。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我和她都是再平凡不过的年轻人。


我们在上海的一间不大的公寓里一起养了只猫,猫很可爱,喜欢趴在她的脚边睡觉。


她还是和原来一样喜欢打游戏,经常穿着宽大的短袖缩在那里就忘了睡觉的时间,要人催才会自己碎碎念着乖乖躺到床上。


我常在她做饭的时候从后面抱着她,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说有油烟你出去等啦,然后偷偷红了脸。


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像是春天纷纷扬扬从空中洒下的樱花瓣。每一瓣都落到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不管多少年过去我还是没有看腻。


梦醒的时候我的眼泪没有预兆的开始往下淌,怎么擦都止不住。


我想我终究还是把眼泪都还给了她。

连同那些青春时跟着樱花瓣下落飘散到空中的暧昧和不安。


如果人可以选择梦境,我一定会选择不用醒来。


梦里我只是戴萌,她只是莫寒。

我们是一对相爱的恋人,我们白头偕老。


婚礼那天莫寒站在李宇琪身边,给我递过一个红包。会场像是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听到她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恭喜。”


我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李宇琪把她拉走的时候旁边新郎问我那个女孩子怎么哭了。我低头没说话,整理好表情之后才抬头对他笑说,大概是不舍得我嫁人吧。


“你们队友感情真好啊。”


其实这么多年的记忆有很多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像是我偶尔也要看着曾经的照片才能想起中心排练房没有变过的玻璃门在哪个位置,还有在聚光灯下笑着说出的种种趣事。


感情真好啊,我反复咀嚼这句话。莫寒的背影有些摇晃,她走向桌子坐到了S队中间。


然后在众人复杂的表情下挤出了一个笑脸,她举起了酒杯,对她们说,


“祝戴萌,百年好合。”


我听见了她的哭腔,像是婚礼上吹响的唢呐带上了不连贯的气音。很快被更喧闹的旋律压到了最下面。再也没有人注意。


婚礼无非是大喜和大悲两种。

她来参加的是第三种。


打碎的悲伤硬生生混着酒精淌到了血液里找不出踪迹,又是真的欢喜我终于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她是第三种,苦涩中透着真心,像人鲛的眼泪一样化成了南海的珍珠。


婚后的生活还算是和睦,我和那个男人很少争吵,也难有什么大喜大悲的瞬间。茶米油盐,本身就是那样,没有什么起伏。


我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了,偶尔也是和朋友在一起吃饭她们告诉我的。我想也是,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全都怪在我的懦弱上,然后应该大步走开了吧。


她又不傻。


没多久我听说她准备去欧洲了,还是钱蓓婷告诉了我她要走的消息。我开玩笑和小钱说,你们办欢送会千万别叫我,我怕我哭出来她就走不了了。


钱蓓婷对我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也知道啊。


“莫寒让我们别告诉你。”

“她说你要是去送她,她就走不了了。”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我拿着勺子搅拌着已经快凉掉的咖啡。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格外刺眼,也是那天我才知道我低估了莫寒的倔强和对我的包容。


她是个知道等不到还要等的傻子。

在等一个只是叫做戴萌的人。


莫寒走的那天我查到了她的航班号,抱着碰运气的心理坐在机场大厅想最后见她一面。


她出现在托运行李的地方,孤伶伶的拖着两个大箱子,显得格外瘦弱。


不知道哪里来的欢呼声,钱蓓婷她们躲在角落蹦了出来,每人都给了莫寒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隐约听见小孔和钱蓓婷笑着说以后常回来之类的话。还有一向乐呵呵的孙芮竟然第一个哭出了声喊着以后没金主了。


莫寒带着平时打游戏喜欢的黑框眼镜,然后眼睛笑成了月牙湾。


她走进安检的时候回头环顾了一周,视线停留在不远处机场大厅的广告牌上,然后走进了安检,再也没有回过头。


我知道她在找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


我压低了帽子,准备从机场离开。路过大厅的广告牌时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啪嗒啪嗒滴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原来另一面是镜子,

我的一举一动她早就看得清楚。


身边一个小妹妹似乎是看我哭的伤心,小心翼翼的递过来一包纸巾。她说姐姐你不要哭啦,妈妈说哭鼻子不招人喜欢的哦。



莫寒,哭鼻子不招人喜欢的哦。

你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



后来钱蓓婷给我送了一封信,她站在门口叹着气说莫寒本来准备亲手给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说让我们在她走之后再给你。


莫寒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像个孩子,她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过忍了那么多年的喜欢,我走之后就忘了吧。

忘了就不会愧疚也不会难受了。


后来她没有再找过我,或许是想要我像信里说得一样忘了个一干二净才能好好生活。


之后四月的一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了莫寒的小号降落在了很久没有消息的戴莫超话。她在一个评论晴天和阴天那篇文的微博下面续写了故事的结局。


我记得那天窗外没有太阳,樱花瓣一片片都被雨水打湿在了泥泞的马路上。


她说,



我们终究走失在人海,

再也没有相见。





🐋

敬茶

噩梦像是黑夜融成了看不见的粘稠墨水,狠狠的勒住了她的脖子。醒来的时候莫寒觉得后背的冷汗实在有些凉的彻骨。


大口喝下床头杯子里昨夜剩下的冷水,莫寒觉得心跳稍稍平缓了一些,只是还不敢看窗外的夜色。


火柴和磷纸轻轻摩擦,暖黄色的火光。


莫寒踩着拖鞋从卧室走到了阳台,随手挥了两下,丢掉已经燃尽的火柴然后长长的呼出了白色的烟雾。吴哲晗经常笑她古董,这年头还有谁随身带火柴盒的。


“你换个打火机吧,不然下次去会所,人家拿小刀削雪茄,你拿火柴点烟,像什么话。”


莫寒想到吴哲晗心情微微好了一些,最近公司的业绩不错,自己当初找她投资看来没让她太亏。


虽然都说第一轮融资是3F,投...

噩梦像是黑夜融成了看不见的粘稠墨水,狠狠的勒住了她的脖子。醒来的时候莫寒觉得后背的冷汗实在有些凉的彻骨。


大口喝下床头杯子里昨夜剩下的冷水,莫寒觉得心跳稍稍平缓了一些,只是还不敢看窗外的夜色。


火柴和磷纸轻轻摩擦,暖黄色的火光。


莫寒踩着拖鞋从卧室走到了阳台,随手挥了两下,丢掉已经燃尽的火柴然后长长的呼出了白色的烟雾。吴哲晗经常笑她古董,这年头还有谁随身带火柴盒的。


“你换个打火机吧,不然下次去会所,人家拿小刀削雪茄,你拿火柴点烟,像什么话。”


莫寒想到吴哲晗心情微微好了一些,最近公司的业绩不错,自己当初找她投资看来没让她太亏。


虽然都说第一轮融资是3F,投钱的无非三种人,Familys,Friends,Fools。那好歹靠着弯弯绕的朋友关系也是熬过来了不是。


烟灰被风吹到了睡衣领口,莫寒轻轻掸了掸,然后把剩下的烟头丢进了阳台的烟灰缸。抱着双臂站在阳台有些发抖,后背粘住衣服的冷汗还没有完全干透,风吹过鼓起了衣角。


莫寒仔细回忆着梦里的细节,却发现只能记得自己恐惧的躲在黑暗处,还有面前隐隐有着看不清的影子,是谁呢。


算了,明天还要去公司一趟,回去睡吧。莫寒把杂乱的思绪按了下来,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听说小鬼出行的时间只在夜间,现在又是初夏天亮得早,小鬼大概回去能放自己睡一觉了吧。莫寒随意的想着,然后睡了过去。


“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吴哲晗在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是这么和她说的,莫寒含糊的答应了。倒不是她不愿意去医院,只是凭借以往的经验,多半还要伴随着心理开导。实在不划算,对于她浪费的时间和精力而言。


“我和你说我最近看上一个明星。”

“谁啊。”


莫寒小心翼翼的把刚刚做好的鹅肝寿司夹了起来,然后准备送到嘴边。


“许佳琪你知道吗,”


吴哲晗讲到了激动的地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晃着她的肩膀眼里放精光。


鹅肝寿司被砸进了芥末碟里,莫寒幽怨的看了一眼吴哲晗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生气不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何况这个人还算是自己的老板,嗯,投资的大老板。


“给你看个公司年底财务报表你都是用逃的。你说你这几年除了和女明星鬼混还干什么了。”


莫寒翻了个白眼,然后心疼的把跌碎的鹅肝寿司挪到了盘子一边。


“继续投资啊。”

“投了什么?”

“许佳琪的新电影。”

“……”


莫寒心里骂骂咧咧,果然二代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吴哲晗这个金主当的可是一箭三雕的好买卖。一能把妹,二能回收票房,三能趁机在娱乐圈混个脸熟以后发展新业务。


钱生钱。


莫寒看了一眼面前还在对着手机笑的吴哲晗摇摇头。有钱人只要不是傻子,确实没法真正花钱。


“对了,你认识九院的医生吗?”

“有啊好几个朋友都在呢。”

“我要新开一种药,懒得听医生叨叨。”


莫寒到家的时候吴哲晗刚好把医生的名片推给她,莫寒瞥了眼微信名片上那个仿佛公式照的自拍觉得有些眼熟。


啊是了,自己前几次去九院预约都没约到的专家号就是她的。墙上挂过她的照片和简历,好像是姓戴,叫什么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长相不错。


礼貌的问候之后,莫寒单刀直入的提出了麻烦她帮忙开几盒安眠药还有平时经常用的碳酸锂片。对面似乎是犹豫着删删减减,后来才发了一句好的,让她明天下午三点来办公室。


莫寒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然后从抽屉里翻出火柴盒迅速点燃一根烟。烟嘴的位置留下了口红印,说来很奇怪,她抽不太惯有爆珠的口味。像是水果薄荷,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觉得凉气刺的嗓子疼。


“还是普通的适合我。”


吴哲晗看到莫寒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一个四十岁的老头子,就差一手拿中南海的烟盒背在身后,一手拎鸟笼了。抽烟的原因也简单的很。


“你能找到一个只耗五分钟的消遣法我就戒。”


莫寒似笑非笑的想起了当时吴哲晗绞尽脑汁的模样觉得有些搞笑,周末没事就是几个小时的床上运动,吴哲晗倒是真想不出来什么。


五分钟?还不够我前戏呢,吴哲晗骄傲的离开了莫寒的办公室,只留下她满头黑线。


嗡嗡嗡——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了起来,莫寒看了眼来电显示倒是有些吃惊。是刚认识的那个小医生啊。


“你好我是戴萌。如果方便的话,你还是两点来吧,我想给你做个检查。”


“我以前检查过的。”


莫寒有些愠怒,她实在是懒得再做心理评估那一套,不然也不会问吴哲晗要相熟识的医生微信。


“我第一次见你,需要重新做评估再定药量。”


戴萌的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定,莫寒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挂了电话,可能以后就在九院开不到药了。她叹了口气,只能认命的重复了一遍预约的时间。


电话另一头放下手机的戴萌也长吁一口气,然后对坐在沙发上的吴哲晗说了一句搞定了。


“有你的啊,莫寒答应重新做检查?”

“是啊,你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了?”


吴哲晗摆了摆手,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和你扯皮,她是我朋友,以前生病严重的时候什么样我都见过,”


吴哲晗顿了顿,然后声音低了下去,


“她生病的时候挺吓人的。你不也帮我查到了她最近来九院拿药的频率高的不正常么。”


吴哲晗坐端正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正皱起眉头翻阅莫寒病历的戴萌,


“我可查过了她这病最容易复发,她又是个死倔不喜欢和人相处的性子,你得帮帮她。”


莫寒停好车走进医院的时候有些厌恶的捏了捏口罩的边角。一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医院这种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医院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总让她想起一年前的夏天,自己发凉的身体。

还有空气中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那年夏天下了一场雨,她在雨里参加完葬礼,好像也就再也没有想起了。莫寒眯了眯眼睛,然后瞥了眼在电梯口嘈杂的人群微微仰起了头,还是选择慢慢爬楼梯好了。


戴萌的办公室在几楼来着?


莫寒有些气喘的站在戴萌办公室门口,扭头幽怨的看了眼五楼的指示牌。果然还是很久没有锻炼了,不然怎么会喘成这个样子。


莫寒扭头不再胡思乱想,屋里很整洁,只有几盆绿植,莫寒轻轻对坐在书桌后面的戴萌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屋里唯一格格不入的沙发,典型欧式风格上面还有浮夸的流苏,嗯,看起来很,很贵气。


也许是发觉空气中有些尴尬,戴萌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


“吴哲晗搞过来的沙发,说我这太冷清。”

“是她的风格。”


算是个玩笑,戴萌感觉莫寒周围的磁场一下子就柔和了一些。她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把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莫小姐看一下,然后三十分钟内作答,”


戴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莫寒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的有些不自在,又缩回了拿着测试的手。


“怎么了吗?”

“我做过很多次了,”


莫寒顿了顿,又指了指戴萌手上的几张纸。


“正常应该是电脑做分析才对,难为戴医生还帮我打印下来了。戴医生看病历的时候没有发现,我每次做的测评结果都差不多吗?”


戴萌笑了,她原本以为只是巧合而已,莫寒的每次测试结果都卡在不算太严重但又需要药物干预的区间。不过现在看起来她猜的是对的,莫寒早就能差不多背下来测试上的选项。


“也是,其实选项的指向性还是很强的。”


戴萌轻轻把测试题放到了茶几上,又重新笑了起来。她其实早就注意到莫寒现在有些焦躁的模样,你瞧,明明端坐的人,现在手指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在膝盖上打着节奏。


眼神也没有刚进来时那么清澈,像是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怒火,只是找不到原因。


“戴医生,”

“嗯?”

“可以抽烟吗?”

“请便。”


虽然早就从吴哲晗那听过莫寒的一些怪癖,但莫寒从自己小巧的Fendi包包里拿出一盒火柴的时候,戴萌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莫寒的眼睛很好看,是淡褐的琥珀色。火柴点燃的那一瞬间,火光印在眼底分外妖艳,像是森林里围着篝火的精灵族,戴萌被自己不着调的思绪飘的有些害羞轻轻咳了一声。


莫寒只觉得这个家伙挺有趣的,医生不应该都是冰块脸多吗。怎么还有这种耳朵会红的。不过问起问题来倒也专业,莫寒走之前对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感谢,然后就准备拿着处方单去拿药了。


“以后每周这个时间都要来吗?”

“嗯,就一个小时。”


莫寒眯了眯眼睛想要计算一下自己周三下午的一个小时能做什么事。不过面前的人长得还可以,比桌上列满数字的文件要好看很多。


“好,下周见。”


直到看见莫寒坐着电梯下去,戴萌才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把袖扣松开长吁了一口气。很久没有面对病人紧张的手心出汗,戴萌想大概是刚刚莫寒点烟的时候过于好看自己才被勾了魂。


手机不合时宜的在口袋里振动了两下,吴哲晗倒是关心的紧。


“你别太担心,现在看只是平时压力大所以才多开了些药。应该还算稳定,你也知道这个病痊愈不太可能,心态稳定就很好了。”

“嗯对我让她每周三下午来我这坐一下再走。”


戴萌交代了几句然后重新坐回书桌前,百无聊赖的翻了翻自己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病历。


莫寒的病历厚厚一沓,除了主治医生估计也没有人会感兴趣。


指尖停留在了被折起好几次的那页,潦草的字迹在微微泛黄的纸面上像在讲述着平淡的故事,只是字眼有些过于扎眼。



「抢救」「割腕」「重度躁郁」



莫寒又做噩梦了,这次醒来的时候她没有立即开灯,只是摸黑从床头握住了手机。屏幕有些晃眼,3点18分。今天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啊。


莫寒低叹了一声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了套干净的睡衣。客厅桌上摆放着开好的药,她记得自己睡前有吃下一颗白色的安定。


按戴萌今天说的其实半片就够了,但她还是没有乖乖听话,大概是能料到自己这个点醒来。


喉间有些干涩,莫寒混着温水咽下了药片然后重新倒回了床上。明天迟些去公司应该也可以,迷迷糊糊睡前她似乎是听到了窗外短促的鸟叫。


很像去年葬礼还没有下雨前树林里的乌鸫的叫声,眼角泪痕还有些湿润,莫寒低喃像说着梦话,


“放过我吧。”


吴哲晗最近春风得意,也许是看上的许佳琪过于识趣,又懂得分寸。她这次的金屋藏娇竟然意外的没有什么狗仔来跟。


“一周就搞定了?”


莫寒在办公室听到好友追到手的炫耀,无奈的抬头看了一眼正悠闲的吹着咖啡的吴哲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母胎solo这么多年倒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劳碌命。她狠狠的拿起公章,像是要把气都撒在这份文件上。


“各取所需嘛,她不傻也没必要和我装清高。”


吴哲晗说的坦荡,大概是为什么莫寒格外欣赏她性格的原因。这年头说实话又坦率的太少,像吴哲晗这样的二代她见多了,嘴上深情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勾当的比比皆是。


更过分的还有逼着人家女孩子主动送上门,最后拍拍屁股走了,只说一句我又没和你签合同。


倒不如一句各取所需,我看上你的脸,愿意用条件换。买卖一锤子生意,做不做都可以,重要的是大家开心,以后还能玩得开。


“我回趟家,你不是去戴萌那吗,送你过去?”

“好,你等我布置下明天的事。”


所以说是劳碌命呢,莫寒坐在戴萌面前连着接了几个电话,才重新坐回沙发上。有些窘迫的看了眼挂钟才发现本来就一个小时的预约,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实在不好意思。”


莫寒捋了捋头发然后局促的喝了口茶,戴萌也不恼,只是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重新拿起了笔。


“你不应该自己加用量的,你知道这几种药对情绪控制有用,但副作用都很不好。”


戴萌叹了口气咬重了后面几个字,然后认真的在她的病历上添了两笔。


莫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低头写字的戴萌有些发愣,大概是她刚刚说话的语气责怪的恰到好处,不太像一周见一次的医生,像是朋友。


“对了,你等会有空吗?”


戴萌推了推有些往下掉的眼镜。对面的莫寒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才红了脸点点头。大概是自己刚刚打电话的时间太长,所以要麻烦戴萌推迟下一个预约了。


“那挺好,我们去吃饭吧,边吃边聊。”

“啊?”


莫寒有些惊讶对面那个人邀约的熟练,不过看到微红的耳尖也就明白过来这个只是看起来禁欲的医生存了什么心思。


餐厅是莫寒选的,戴萌走进火锅店的瞬间觉得自己白喷了刚买的香水。也不知道莫寒是不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刚刚走进餐厅的时候还笑着和她说了一句,香水的后调很好闻。


后调,后调是火锅味吧。


戴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压下了去弄乱面前人一头黑发的报复想法。不过她很快开始后悔没有小小的作弄一下仿佛在表演报菜名的莫寒。


“能吃得完吗?”

“不是还有我吗?”


戴萌沉默了一下,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待会得打包带走些才是。没有工作的闲聊总是开心的,特别戴萌还是个很健谈的人。


莫寒笑的弯起了眉眼,然后晃了晃脑袋挥手让服务员买单。火锅腾起的蒸汽模模糊糊,戴萌眼里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可爱的有些不真实。


“还早,要不要喝一杯?”


莫寒签了账单然后低头随口问了一句,没有想到支支吾吾的戴医生憋了半天才有些害羞的说了一句你吃药不能喝酒的。莫寒抬头看了眼她一眼,淡淡的说了句少喝些就是了。


“那,好吧。”


如果第二天戴萌能穿越回这个场景,她一定会扇自己两个耳光然后大骂一句信了你的邪。


莫寒确实喝的不多,但是她酒量好啊。直到戴萌脸上浮起了两团红晕,莫寒还是在那里喝着酒,偶尔像自己意味深长的瞟一眼,你养鱼呢,就这?


士可杀不可辱。


戴萌闷下第三杯酒的时候觉得自己脑子实在不太清醒。连莫寒的样子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执意不要莫寒扶着,结果下一秒钟就表演了原地打转。


莫寒蹲在地上笑弯了腰,戴萌有些小男孩脾气的冲了过去就把她压在墙上。


“你要干嘛?”


莫寒还是眉眼弯弯看着她,眼睛里一点都没有被压制住的恐惧。戴萌有些泄气,嘟哝着什么准备把撑着墙的手放下来。


唔,


柔软的唇瓣混杂着滚烫的呼吸贴了上来,戴萌愣在了原地耳朵开始慢慢变得通红,微凉的指尖绕过身体勾住了后颈。


戴萌自认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何况自己对面前的女孩还挺有好感。不知道是谁舌尖上柠檬味的鸡尾酒还没有消化殆尽,连带着整个吻都变成了酸甜的味道。


街角兵荒马乱。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头还很痛,莫寒已经洗完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看着在床上眯着眼的戴萌笑了出了声。


宽松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戴萌觉得自己要么是做了一场春梦,要么就是真的和自己的病人来了场一夜情。


她尴尬的看着重新躺到床上的莫寒有些不知道手该放哪里才好。


“要负责的。”


莫寒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了手机开始噼里啪啦的回复消息。戴萌摸了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低低的哦了一声。


浴袍垂下了一角,戴萌看着莫寒的锁骨突然又再咬一口的冲动。偶尔请一天假应该没有关系吧,戴萌从枕头底翻出了手机然后匆匆发了短信。


“你还不去洗漱吗?”


莫寒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重新闭上眼躺回床上的家伙,自己说的负责不过是随口的玩笑。都是成年人,再契合的一夜情终究只是一夜情,睡了一觉就说什么负责才是真的对自己不负责任。


戴萌把手机甩到了床头,然后重新环上了莫寒的腰,手不安分的就要往浴袍里钻。


“今天不上班,”


戴萌把头搭在莫寒的肩膀上视线一寸寸往下移,咽了咽口水不由感叹了一下角度实在过美好。


“哈?”

“今天对你负责。”


莫寒最近心情不错,连吴哲晗看到都啧啧称奇认识莫寒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她还会笑。


“新产品开发已经在做launch plan, 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看见成品了,你这笔钱没算打水漂。”


吴哲晗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讲电话都嘴角带着笑意的莫寒,然后发了个微信给戴萌夸赞了一下她的高超医术。远在办公室里研究数据的戴萌收到消息之后也只是笑了一声,然后重新投入了工作。


“你最近心情不错?”


吴哲晗含糊不清的问刚挂了电话的莫寒,然后往自己嘴里又塞了块刚买的红丝绒小蛋糕。


“还行吧,感觉最近点子挺多的可以捞一笔。”

“哦。那你待会还去戴萌那吗?”


莫寒下意识的挑了挑眉的点了下头,然后关心了一下吴哲晗的感情生活,得到还不错的回复之后也就没有再问。


“不过挺奇怪的,我对许佳琪好像不太一样。”


吴哲晗摸了摸头发然后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就像是高中谈恋爱一样。”

“那不是挺好,你也该收收心了。”

“那万一她没和我长远发展那个意思呢。”


吴哲晗像是哈士奇蹭到了莫寒身边,唉声叹气的开始数落许佳琪最近的行程有多满,自己想去探班都不知道往哪个场子赶。


一声幽怨的哀叹,吴哲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椅子上,然后有顺着惯性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又重新看向正准备出门的莫寒。


“你去哪唉,还没下班呢。”

“别老想着压榨我的剩余价值好不好。”


莫寒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短信给戴萌要不要吃提拉米苏。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从电梯直接下到了停车场。


早就等在办公室的戴医生看到莫寒提着蛋糕走进来的时候,露出了小虎牙笑的像幼儿园放学的孩子。


“你这样算不算工作谈恋爱。”

“不算不算。”


戴萌舔了舔嘴角蹭到的奶油,然后重新拿起了纸笔。虽说病人变成了女朋友,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才是。利索的在几项指标旁边画上了勾,戴萌看了眼拿起勺子又放下的莫寒。


“怎么不吃?”

“最近胃不太舒服,不想吃甜食。”


莫寒笑了笑,重新捋好了垂到耳边的一撮碎发。


“睡的怎么样。”

“比原来好些。”


熟练的说辞,莫寒其实并不想瞒着戴萌,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虽然是谈了恋爱,但莫寒还是会经常在半夜做噩梦醒过来,为了不让那个人担心,莫寒也只能谎称自己没有和别人分享一张床的习惯,把她赶去了隔壁的客房。


从前莫寒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病人和医生之间最不应该有感情联结,现在才算是明白了七七八八。她瞒着,戴萌也就无从得知原来莫寒原来早就换了个医院继续开两份药的事实。


“好啦,状态很不错。”


戴萌有些得意的咬了咬勺子,然后温柔的揉了揉对面那个人黑色的长发。


“这个周末想去干嘛?”

“周末?”


莫寒沉吟了片刻,然后摆了摆手。


“周六是他们祭日,要去上墓的。”


莫寒父母的事情戴萌从吴哲晗那里知道一些,听说是在高速上起的车祸,莫寒后来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


似乎也是一年前那件事之后,莫寒的躁郁症第一次发作,要靠药物才勉强维持情绪正常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那我陪你?”


戴萌试探的问了一句,遭到拒绝之后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把剩下的蛋糕塞进了嘴里。然后说着晚上要请莫寒吃饭好好奖励她。


窗外的乌云压在了空中,窒息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前泥土和青草独特的腥味,又是一年夏天了啊。


莫寒撑了把黑色的伞从车上下来,然后手里捧着刚买的花走进了一片公墓。兴许是下雨的缘故,墓碑林立的园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她站在墓碑前蹲下了身,然后轻轻拂去了墓碑上沾上的泥土,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盒。


以前她爸也很喜欢用火柴点烟。


她的父母是典型的中国式爸妈,从不把爱表露于口,也从没有和她说过什么贴心的话。最多就是在她拖着行李的时候问一句钱够不够花而已。


童年的事莫寒记不太清楚了,最多的不过是父母间的争执,还有严苛的问责,像是拿了第二会问为什么不是第一,拿了第一会不冷不淡的甩下一句运气好吧。


想到这里莫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就像当初回家要创业一样,她爸也只是看着她的企划书用火柴点燃了烟,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说你最好能成功,别给我丢脸。


后来银行卡里收到的钱她没有去问,也知道是家里给的最后一笔钱。这样的生活也不差吧,他们只是不太会表达爱而已。


如果爸妈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戴萌,大概是要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揍自己一顿才罢休。他们那么死板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两个女孩在一起。


回忆中那场车祸只停留在后来公安局播放的那段路段监控里,散落的零部件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拆成碎片,火光一瞬间燃起的时候她就晕了过去。


那段录像也就成了她再也没有去看的潘多拉魔盒,落满了灰。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说着再也不回家的胡话,顺便在电话里吼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活在这种家庭,也许爸妈也不会把车开到120迈以上,急着从城南开到江对岸把她这个不孝顺的女儿教训一顿。


也许也不会有后来那场车祸。


“我其实没有那么恨你们的,我只是那个时候有点羡慕别人家孩子可以撒娇,可以无限制的挥霍父母的爱而已,我只能和你们签着合同一笔一笔计算未来偿还的代价。”


“爸,你从小教育我任何东西都有价码。人情有价码,友情有价码,爱情也是。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不要去试探人的欲望和底线。后来自己做生意就懂了,还是你说的对,人得自己摔跤才知道痛。”


“爸妈,公司办得挺成功的,没给你们丢脸。我有女朋友了,是个医生,你见到肯定要说她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孩,也是,她对陌生人都能温柔起来,和我太不一样了。”


“不过你也别先开骂,我以后说不定就嫁给她了。也算是好事,我也不想一辈子揣摩别人的心思像你们一样活在算计里的。”


白色的烟雾氤氲在雨滴当中,风听着她说的话,偶尔也像温柔的长辈,轻轻揉开她的头发。伞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了一边,雨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进了领口。


莫寒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嘶哑,她尝到了嘴角咸咸的液体。浓厚的烟雾从肺部绕了一圈,终究全都散在了空气中。


“但我还是挺想你们从棺材板里爬出来骂我的。”

“不然结婚了,我和戴萌对谁敬茶呢。”


雨声啪嗒啪嗒打在大理石的碑面上,风从林间急急的赶来,吹起凌乱的头发。


你听,雨哭了。


那天晚上莫寒又做了重复过千万遍的噩梦,梦里她又看见了那个影子,自己还是一样的动弹不得。影子问她,


“身上沾着你爸妈的血,不脏吗?”


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影子玩味的笑了,用力捏紧了莫寒的下巴,然后下一秒窗外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场景似乎是变化到高高的天台。


莫寒有些认命的站在风口,她知道那个影子还在自己身后,一步一步贴近了自己多身体。尖锐的声音钻进了耳朵,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反复剐蹭。


“你就是个废物。”

“怎么还活着拖累别人呢。”


失重感裹挟着寒风,莫寒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摁住了自己企图扬起的脑袋,像是要把自己的头凿进水泥地中去。终于在鼻尖离地面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下,整个人重新漂浮回了空中。


莫寒绝望屏住了呼吸,这样的梦魇饶是经历过无数遍也不可能处之泰然。醒过来啊莫寒,她努力的想要醒来,却像是提线木偶漂浮在空中再次被拉回了天台。


影子还站在那里,看不清楚脸的模样只是厌恶的和她说,


“你这么脏,死了都是恩惠。”


再次从高空坠下,她看到了自己的领口开始变成鲜血凝固的颜色。快要开衰败的玫瑰花从血中破土而出,茎根上的刺深深的扎进了皮肤还有脖颈处的血管,贪婪的吸食每一点流动的液体。


似乎是没有玩腻这个游戏,噩梦中的影子又一次把她拉回了天台然后走向了她,帮她理好了支离破碎的衣服。顺便摁住了她的头,逼她看自己裸露在外已经染的血红的皮肤,还有深浅不一的伤口。


“脏吗?”


喉间说不出话来,莫寒还在屏气只希望能结束这场噩梦,嗓子发出呜咽的声响,影子似乎是很不满意她的回答。


“死了才干净。”


第三次,继续坠下,这次没有拉回来。


“啊。”


莫寒猛的睁开眼睛,她似乎在醒来的前一秒看见了自己鲜血飞溅到地面的场景。匆忙从床头摸到手机,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戴萌的号码,终究还是没有播出去。


凌晨打电话给她,不太好吧。莫寒打开了房间的灯,从抽屉里摸出一板药胡乱的含到嘴里,直到舌根泛苦才想起自己忘了倒水。


“越活越回去了。”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重新盖上了被子。天花板上的节能灯还亮着,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害怕常常会开着灯睡觉,爸爸总是会在他睡着之后过来帮她关了灯。


这大概是六岁以前莫寒能记得父亲唯一宽容她任性的事了。


莫寒的视线有些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缓缓的跳动,再没有刚刚醒过来时血液都要沸腾的暴躁,她看着明亮灯光忍不住自言自语说出了口。


“是挺脏的。”


第二天戴萌拿着备用钥匙闯进来的时候无非是看到床上面色绯红的莫寒,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近乎变态的作息,她还真的不会因为吴哲晗一句今天周日的高层会议她没来就冲进莫寒家。


“生病怎么不说?”


戴萌有些愠怒的摸了摸莫寒的额头,然后帮她盖好被子跑到客厅翻着药箱。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好的处方药似乎并不像是自己最近才开的几种。


眉头皱成了结,戴萌随手翻了翻桌上隔壁市医院崭新的病历,差点没有把内页撕成碎片。


难怪越来越不愿意和自己长时间待在一起,莫寒,你倒是怕露馅怕的可以。


躁郁症两个阶段常常是轮番交替,没有征兆,莫寒不止一次开玩笑说,如果一直都是微燥期其实也是好事。用不完的精力点子和创意,除了会变得有些目中无人,听起来就像是上天的恩赐。


只可惜大部分时候没有药物克制,暴躁的情绪会把人撕裂,像是森林的暴怒野兽急需找到发泄的出口。不然呢,不然也许会发了疯撕碎自己。


再过两个小时,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又重新躲回了阴暗角落里,开始对自己内疚,对世界内疚。


所以为什么双相情感障碍最让医生头疼,戴萌像是要把自己后槽牙咬碎,重新调整好情绪后从药箱里翻出退烧和消炎药重新走进了房间。


似乎是还在梦中,莫寒有些迷糊的看着面前面色冷峻的戴萌笑了出来。细碎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你不是影子,真好。


戴萌有些无奈的帮她撑起了身子,然后哄着把药放进了她的嘴里又熟练的喂了水再扶她躺下。睡梦中的人不肯松手,戴萌也就只能抱着她。


左手一边轻轻拍着身上滚烫的莫寒,另一只手快速的联系着市医院熟识的同事麻烦他们把莫寒的病历调来自己这。


莫寒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懒懒的没有起来的劲。她习惯性的准备摸向床头拿手机却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戴萌没有说话,只是噼里啪啦对着电脑打字。莫寒似乎想起了自己昨晚吃完药没有放回抽屉,戴萌的脸色铁青,莫寒只觉得心跌进了冰窖里。


“你是不是看到了。”


戴萌没有说话,只是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然后拿着电脑走到了书桌旁。其实她不想和莫寒生气,如果只是自己的病人,戴萌非常自信自己也不过是引导她说出真实的想法,然后重新安排治疗。


沉沉的叹息声,戴萌指尖颤抖快要拿不稳电脑,她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莫寒。如果没有和莫寒变成恋人,也许莫寒也就不会对自己隐瞒,也许事情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更何况她自己再清楚不过那晚一夜情,只不过是被酒精刺激的微燥期易于情感冲动的另一个体现罢了,自己知道却没有拒绝,反而一错再错已经是对莫寒极大的不负责。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才是真的应该负责。


“莫寒啊”,戴萌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还是站在那里背对着莫寒没有回头,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



盛夏很快就过去,迎接的是微凉的秋季。莫寒还是每周会在九院的办公室坐上一个小时,然后拿着戴萌给她开的处方药单礼貌的告别。


她没有再隐瞒自己的病情,看戴萌的眼里也更多是说不上来的淡漠。她不怪戴萌先提的分手,也是,戴萌身上有她追求了小半生的洒脱和形容不上来的光。莫寒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戴萌,一片乌云怎么配遮住太阳的光芒呢。


至于戴萌说的理由她也没有听进心里去,直到吴哲晗说漏了嘴说戴萌要去了自己所有病历,她才恍惚间想起戴萌似乎确实有说过不是情侣,自己才不会随意隐瞒。


噩梦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随之消散,反而变本加厉的讨还着她仅剩的情绪。


那天梦里她又一次梦到了影子,场景变换成了高速公路,影子把她从高空扔下,在快要爆炸的汽车边又突然的停下。


灼热的火光一点点舔舐着她的身体,好痛啊。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恐惧伴随着绝望,她在梦中不过是玩具一样的存在。


影子把她拉回了一个黑色的空间,眼睛只能看见黑乎乎的墙壁。影子似乎是终于玩腻了和她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决定揭下了面具。


这次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影子向自己走过来时那张原先怎么都看不清楚的脸。


醒来的时候莫寒第一次开了灯之后没有去找抽屉里的药。眼眶通红,莫寒哼着一段前几天在电台里偶然听到的旋律走到了客厅。


指尖夹着刚刚点燃的烟,火舌噼里啪啦在烟灰缸里缠绕着还剩余的药片。莫寒记得很久之前有客户送给过自己一副高尔夫球杆。


步伐轻快,她在杂物堆里举起了球杆,然后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嘴角泻出轻柔的旋律。


“真好听啊。”


莫寒看着面前的狼藉揉碎了还冒着火光的烟蒂,影子融进了黑夜里。



影子长着张和她一摸一样的脸。



吴哲晗有些日子没有来公司了,她听自己在公司的秘书说莫寒最近起早贪黑每天主动在办公室加班。啧,也不知道给自己放个假的。


吴哲晗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看了眼对面正在试妆的许佳琪又傻呵呵笑了起来,嘴里哼着小曲。


嗡嗡嗡——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起来,吴哲晗看了眼陌生的号码有些厌恶的摁了拒接,没有想到陌生的号码又响了起来。吴哲晗对远处的许佳琪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出了录影棚。


“喂哪位?”

“好好好我马上到。”


莫寒的这套公寓是吴哲晗帮忙看的,当初因为自己老爹手里和开发商有些关系可以多让几个点,她也就顺水推舟给莫寒介绍了一下。


签合同之后莫寒实在是身边没什么朋友,父母又不在,就把紧急联系人的号码填成了她的。


如今再看屋里一片狼藉,吴哲晗只能目瞪口呆的听物业说着是对面那栋楼主人看到了火光报的警。还好屋里没有人,最近天气潮湿,也只是阳台起了火没有真的烧起来。


吴哲晗有些抱歉的对他们笑了笑,然后把人都请走之后轻轻合上了门。她问过公司的人,今天莫寒没有到下班时间就匆匆走了,看脸色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能去哪呢,吴哲晗掏出了手机急着打给莫寒却还是无人接听状态。重新打给戴萌才知道莫寒今天也没有去她那复诊。


“她最近状态不好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哲晗有些急躁的跺了跺脚,客厅干净的像是从没有人住过,她分明记得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还放着好几盆绿植和各种莫寒搜集来的玻璃器皿。


“好,我在这等你,你别废话赶紧过来。”


吴哲晗坐在沙发上,眉头拧在一起仔细回忆了一下莫寒这几次和自己出来吃饭时的神态。似乎没什么不对的,甚至更像是几年前刚认识的样子。


一样的傲气,一样的不可一世。


她还想着这样才是莫寒,不会永远一个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冰块。戴萌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吴哲晗还在琢磨着哪里不对劲。


直到戴萌让她赶紧出门去找,自己在屋里等莫寒回来,她才猛的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看向戴萌。


“老戴,你说实话,莫寒是不是复发了。”


戴萌只是低低的说了句我也不确定,然后门就这么被风带上了。戴萌从前去过很多病人家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再熟悉不过整洁的客厅还有早就空掉的药盒意味着什么。


“嘟嘟嘟。”


依旧无人接听,戴萌有些气恼的把外衣扔在沙发上,然后走进了厨房。好歹没有在垃圾桶里看到什么沾上血迹的纸巾才算是微微舒了一口气。


能去哪里呢,什么事能让莫寒急匆匆出门却又忘记掐灭阳台的明火。戴萌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然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从前几次莫寒来自己这表现的格外冷静就应该想到的,戴萌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突然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转身冲进了卧室。衣橱拉开,莫寒穿着白色的睡衣缩在角落对她虚弱的笑了,食指抵在唇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说,


“别说话,影子在找我。”


戴萌打完电话,拜托同事送来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莫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看了眼她欲言又止。


“还是不想说?”

“你现在是戴医生还是我前女友?”


莫寒的回答很巧妙,戴萌被呛的哑口无言。她沉默着把药放到了床头,然后低声说了一句都是。


“你不是看到了吗,可能和上一次一样,也可能比去年更严重。看她放不放过我了。”


戴萌太熟悉莫寒眼里的那股子倔劲和说不上来的绝望。医生治不好的病人有很多种,没法治的却只有一种。是自己不想好的病人。


“戴萌啊,你陪我聊会天吧。”

“好。”


莫寒喝了口温水,听话的把碳酸锂片咽了下去。她看着戴萌的眼镜突然笑了起来,轻轻用手碰了碰长长的睫毛。


“我特别羡慕你这样的人,眼睛里有光又温柔,看起来就像是小太阳一样。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爸妈的死因有我一半的份儿。不过不是病因,我查过这种病遗传的概率高些,还有后天因素,我只能算是倒霉所以才都把条件凑齐了。”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得变好点,不然的话还不得把你吓跑。结果你看真把你吓跑了。你还是个医生呢,怎么那么不经吓呢。”


“不过也是,医生才知道我这病好不了又多难熬,你看,我就不该喜欢上医生的。”


莫寒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戴萌只觉得自己心里被划拉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生生的往外淌着血。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当初分手,到底是想要救了她多一点,还是把她又往外推了一步。


莫寒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抽泣起来的医生笑了,她温柔的帮戴萌擦掉了眼泪,然后像哄着小朋友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哭啦。我真的挺好的,不怪你。”


还是熟悉的亲吻,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流进了嘴角,又随着舌尖融进了口腔。戴萌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亲吻上去,也说不清自己现在这样到底是对是错。她只是不想再离开了。


“你知道我现在情绪,唔,不适合谈情说爱。”

“别说话。”


唇齿短暂分开的片段,莫寒断断续续说了几句,然后又重新被不间断的吻堵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人不风流枉少年,莫寒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然后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人不风流枉少年。

多像是一句墓志铭。



肌肤贴近的时候戴萌还是没有停下来,被子窸窣的摩擦还有房间里暧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直到莫寒昏沉的低喃着不要了她才缓缓抽出手指。然后重新从背后抱紧了莫寒越发瘦弱的身体。


“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一点。”

“吃的还不够多吗?”


莫寒玩弄着戴萌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然后小腹轻柔的抚摸就突然停了下来。戴萌的声音沾染了刚刚的情事,显得有些喑哑。


“最近没看着你吃饭,肯定没多吃。以后别瞒我了,我是医生,治不好也能陪着你。”


“戴医生对前女友都这么好的吗?”


戴萌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咬了一下怀里人还温热的耳垂然后又收紧了手臂。嘴里嘟哝着原先是为了你病情考虑,谁知道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那如果是你以后不要我了怎么办?”


戴萌轻轻捏了捏莫寒的脸颊,然后手臂紧紧的拢住那个人的腰问出口。


“凉拌呗。”

“我看你才欠凉拌!”


笑声从被子里一阵阵传了出来,戴萌翻身装作生气的模样用牙齿轻磨着莫寒的锁骨。灯光昏暗,莫寒被折腾完之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钻到了戴萌怀里,迷迷糊糊的说着听不太懂的话。


“不要你了我也回去看你一眼再走。”

“都不要我了,看我做什么?”


慵懒的语气,戴萌觉得自己怀里那个小团子实在是脑洞大的可以。


“看你过得好不好啊,好的话我就不走了哈哈哈哈,留下来膈应死你。”


鼻间温热的气息,悉数透着亲吻的覆上还噙着笑的嘴角。戴萌嘟哝着那我一定要假装过得很开心把你气走。


“傻子,要真的过得开心才可以。”

“不然我走的多不安心。”


戴萌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莫寒家里,没羞没躁的开始同居的日子。除了每天一日三餐提醒她吃药之外,戴萌还承包了莫寒家里的各种家务活。


莫寒知道,她只是趁机把家里一些尖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半夜再醒来的时候也有人揉着眼睛陪自己一起去阳台吹吹风再重新躺回床上。有时候莫寒看着戴萌的黑眼圈也会想说要不自己睡客房算了,每次戴萌都会佯装生气的样子然后重新把她抱回怀里。


“不准当逃兵。”


日子就这样过着到了冬天,戴萌还是扮演者二十四孝好女友,每天温柔的说着早安晚安,然后在莫寒急躁的围着屋子打转的时候把她抱进怀里。


莫寒的病情比原先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失眠,但有很久没有再梦到影子揪着自己从天台扔下去。有时候莫寒也会好奇的问戴萌,会害怕吗。


戴萌只是摇头开玩笑说自己看了小半辈子病例,怎么可能会害怕,那不是要丢饭碗了吗。


其实她知道莫寒的心结大约是害怕自己往后会再复发,就像大部分人说的,像在血液里埋了一颗炸弹,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病可以痊愈,恐惧却融进了骨血里剔不开。

莫寒还是当了自己一个人的逃兵,在二月。


她只记得自己昏沉的从公司开车回到了家里,血液里抑制不住的暴躁,点烟的右手不停的颤抖。她知道自己吃完药之后大概过一会就能克制住,可是靠着药物支撑的情绪就像平静的湖泊,一场绵绵细雨就打破那层伪装。


胡乱的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和吴哲晗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准备出趟远门,麻烦多照顾公司的生意。然后坐着最早的飞机回到了儿时长大的城市。


二月初,本应该是春节家人团聚的日子。莫寒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老宅,桌上放好了三幅碗筷。她看着落满灰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的客厅,对着两副碗筷敬了一杯茶,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爸妈,不孝女回来了。”


戴萌到家的时候屋里的灯没有开,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戴萌没有急着开灯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坐了很久。



窗外万家灯火明,

唯独替她点灯的那个人还是当了逃兵。



三月。


醒来,没有醒来。

是梦,不是。


莫寒伸手勾到床头的手机才发现已经到了三月。以前她总是会记混闰年的2月有多少天,28天还是29天。算了,有什么关系呢。


莫寒靠在枕头上,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外面好像有雨点打在窗台的声音,下雨了吗?


算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杯里的水似乎还剩下一些,莫寒躺在床上瞥了眼已经拆了一半的药,随手拆下两颗放进了嘴里。对了,刚刚想做什么来着。好像是喝水,莫寒突然觉得手臂有些沉的不想抬起来。


算了,不喝也可以。


其实大部分药不是苦的,至少现在的她尝不出来。就像两片化在舌根的安定,莫寒也说不清楚它的味道。


算了,没有关系。


莫寒闭上了眼睛,身子按着惯性往下沉了沉,又重新躺了下来。希望这次能睡得久一点。


阿姨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她在五点零三分醒了过来,然后花半个小时说服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镜子面前洗漱,然后坐到了书桌前。


雪白的画纸铺满了桌面,莫寒看着上面杂乱看不出形状的线条还有桌边断掉的铅笔有些头疼。似乎已经很有很多天画纸都铺在这里没有动过了。


今天好像天气很好,也许今天可以呢。莫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拿起了桌边为数不多没有折断的铅笔想要在纸上画出直线。


还是老样子,笔尖颤颤巍巍在纸上点出几个灰色的小点。下一秒手腕就颤抖着没有办法控制。


额上似乎沁出了冷汗,熟悉的燥热感从心脏蔓延到身体每一个角落。指尖开始泛白,她知道如果再不放开手里的铅笔,它也会被折断。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废物啊。”


从中间断成两截的铅笔滚落到了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这个世界。人在抑郁的时候,是拿不住笔的。


不过很快眼泪就蒸发在了纸上。莫寒皱了皱眉头有些记不得自己上一秒是在因为什么而哭,似乎是因为画不出直线这种小事。嘁,她又笑了,连活着都很奢侈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门铃响的很准时,她趿拉着拖鞋走到了门厅准备给阿姨开门。


“阿姨好。”


很多人以为躁郁症的人肯定不会笑特礼貌。莫寒想她们大概是猜错了,不然面前的这个阿姨早就报警去了。说起来她还以为垃圾篓里深褐色的纸巾是不小心打翻的颜料,委屈她了。


莫寒想着照顾她这样的人,就算是付了双倍的酬劳。知道了真相心里也应该是要鄙视她的吧。


不过今天的粥熬的很入口,莫寒多喝了两勺。

可能因为今天天气不错,她难得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阳光。


“阿姨,窗帘拉上吧,很刺眼。”


桌上放着的几板药应该是早上吃的吧,她不是很想看说明书。随手掰开了药量重新扔进了垃圾桶里,克制情绪?


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她自认还没有变态到要报复社会,就算把自己折磨死了又怎么样呢。


就算死了,社会上少了一个蛀虫,不好吗?

少一个沾满血腥味的污垢,不好吗?


阿姨走了,脚步声在门外飘远。莫寒看着干净的客厅心情突然好了些,她有些激动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该做些什么呢。


以前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莫寒好像有些记不得了。听说吃药的副作用就是会忘记自己还有情绪这件事,没想到连记忆也一点点腐蚀了去。


挺好的。

莫寒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抽屉里有一把她从小喜欢的藏刀,小时候她就很喜欢刀鞘上暗红色的宝石,不是温润的红色,带了一丝攻击性,就像,就像是原始部落里一刀,一刀,每一刀都扎在了野兽的动脉上。


溅出完美的红色抛物线。

真好啊。


青色的血管像曼陀罗花的花茎蔓延在身上,指尖凑近的时候能感受到心跳声。


每一下,每一下。


慢慢划开自己的皮肤,然后像雕刻工艺品一样认真的把刀伸向没有渗出鲜血的地方。血珠在泛着粉红色的伤口上连成了血滴。


每次都能感受到脑海里有一根神经被绷紧了,然后一点一点刀尖在艰难的挪动。


好痛啊,好痛啊。


收起刀的那一秒,才发现衣服上沾到了血迹。


不过没关系,痛会带来快乐。

莫寒你知道的,痛一直会带来快乐。


三月是春天。


莫寒知道自己离开的一个多月戴萌和吴哲晗都在不遗余力的找她。虽然出了上海就换掉了手机卡,可是前几天去银行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怎么余额又多冒出了不少钱。


后来才想到是了,大概是吴哲晗打的。


值得吗,如果可以的话,莫寒也很想问问她们。

自己值得吗。


这次的病情来得急,如果现在给她一份心理测试表,测出来的结果多半是用电疗刺激才行了。


莫寒把挽起的袖子重新放了下来。手臂上的血已经干涸,她有些厌恶的看了眼自己身上沾上血的白衬衫,重新躺回了床上。


似乎是半年前,戴萌有问过她,如果是你以后不要我了怎么办。莫寒的眼角开始湿润了起来,她打开了手机订好了回上海的机票。


走之前总要回去见她一面的。


三月的上海丝毫没有春天的迹象,莫寒从机场出来之后哈了口气,然后匆匆忙忙上了出租车。


她熟练的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才想起大概戴萌还住在那。只能讪讪的重新报了以前常住的酒店,好在司机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也没有多问。


吴哲晗大概会在公司,莫寒从酒店出来之前围上了厚厚的围巾,掩住了大半的口鼻,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两个月瘦的厉害,就算是吴哲晗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她来。


莫寒从公司对面的星巴克买了杯咖啡,余光瞥到一个曾经在自己手底下干过几个月的小男孩之后又匆匆离开了温暖的咖啡店,站在公司对面没什么人的街角点燃了烟。


冬天划火柴真的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莫寒心里这么想了下,然后安静的看着那扇大门。


有一辆保姆车挡住了她的视线,吴哲晗下来的时候保姆车里才有一个女孩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袋刚从711买的零食。


吴哲晗笑的像孩子,一手接过零食,一手伸手去逗弄许佳琪因为毛衣静电飘起来的头发。爽朗的笑声飘进耳畔,莫寒站在街角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你看,我们的故事里,终究还是有人配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也不算太差。


戴萌的作息比吴哲晗更规律些,莫寒知道戴萌下午没有预约的时候总喜欢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店里看实验数据。她去过一次,戴萌喜欢坐在落地窗旁边。因为冬天的太阳可以照在身上,很舒服。


莫寒看见戴萌似乎比原来瘦了一些,冬日的阳光洒到她深色的头发上,连细微的碎发都镶上了一层金边。笔尖刷刷的在白纸上写着什么,莫寒想往前再走一步,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往后退了些。


再看一会就走。


莫寒轻轻的和自己这么说着,然后靠在街角灰白色斑驳的墙壁上把头埋进了围巾里。眼泪滴湿了围巾,她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耸动得太厉害。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抹干了眼泪。


然后背对了过去。


笔尖的字一笔一画全都在写着那个人的名字,终究第八百七十九个“莫寒”还是没有写完,断在了最后一处。


小声的啜泣转成了嚎啕大哭,戴萌终于红肿着眼睛抬起头看向了窗外已经空无一人的街角,



“不是说我过得好,就留下来气我吗。”



冬天过得很快,戴萌在雪快要完全融化之前去了莫家父母的公墓。戴萌走在路上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像是要上门的女婿,然后站在墓碑前虔诚的拜了几拜。


她记得莫寒以前说,以后自己连个敬茶的都没有。莫寒说的时候嘴角噙着笑,眼睛里却是说不上来的落寞。


戴萌从背包里拿出了保温杯和两个小茶杯放在了墓碑前,滚烫的茶水腾起了白色的蒸汽,戴萌端起一只茶杯毕恭毕敬的跪在雪地里往上递了递。


滚烫的茶水消融进了雪地中,找不到踪迹。


旁边紧连的墓碑上冷冰的大理石大概是被热气凝出了水,像是人的眼泪,顺着墓志铭慢慢往下淌。墓志铭写的也别致,



人不风流枉少年。



可惜了碑前另一只杯中的茶水慢慢变凉,

无人来敬。




🐋

2/3

“梦想就如同花朵一样,在汗水中奋斗之后终将绽放。努力的前往…”


毕业公演像是夏夜梦中猛得被惊醒的那场雷雨,如期而至又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跳过多少场公演啊?好几百场了吧。”


戴萌难得对着镜头笑的羞涩,刚从台上下来的钱蓓婷和孔肖吟也推搡着凑过来,掰过了镜头理了理刚刚因为unit有些跳乱的头发。


“戴萌,轮你了,小心扣钱。”

“唉来了来了。”


大C哼着待会要唱的歌,这么多年也没改的习惯就是只在后台唱第一句,也难得今天孙芮没捣乱把她的调带跑。


“说两句?有啥好说的。”


莫寒正在后台帮张语格理衣服上的缠绕在一起的流苏,嘴上说着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

“梦想就如同花朵一样,在汗水中奋斗之后终将绽放。努力的前往…”


毕业公演像是夏夜梦中猛得被惊醒的那场雷雨,如期而至又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跳过多少场公演啊?好几百场了吧。”


戴萌难得对着镜头笑的羞涩,刚从台上下来的钱蓓婷和孔肖吟也推搡着凑过来,掰过了镜头理了理刚刚因为unit有些跳乱的头发。


“戴萌,轮你了,小心扣钱。”

“唉来了来了。”


大C哼着待会要唱的歌,这么多年也没改的习惯就是只在后台唱第一句,也难得今天孙芮没捣乱把她的调带跑。


“说两句?有啥好说的。”


莫寒正在后台帮张语格理衣服上的缠绕在一起的流苏,嘴上说着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笑着对镜头打了个招呼。


“希望大家以后也要继续支持我们的成员。”

“还有的话,毕业快乐。”


————————2/3————————


一群人回到中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早在几天前大家就说好今晚公演之后一起去孙芮屋喝饮料。


“一个都别想给我逃啊,谁逃我干死谁。”


孔肖吟说这话的时候正指挥着孙芮和钱蓓婷把酒搬进屋子里去。莫寒也不拦她放大话,只是笑眯眯的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小艾和思思。


“不是,思思你听我说啊,我不是要威胁你,别别别,你的双截棍收一收…”


其实不用小孔威胁大家都会来的,往后日子聚少离多,大概是很难再聚齐这么多人了。不如趁着还没走玩得尽兴些,以后也能少点遗憾。


莫寒到快乐屋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孔肖吟看着莫寒进来一下子就和上头了一样倒了杯白酒就塞进了她手里。


“罚酒,还敢来迟。”


明明指针还没有指到九点,莫寒无奈的看着一桌嗑瓜子看热闹的人只能闷完了。


没想到转头孔肖吟就又给满上了。


“自罚三杯,三杯,刚刚给说忘了。”

“孔肖吟,脑娘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是hello kiki, 嘿嘿。”

“许佳琪你也找死是不是!”


硬是被劝过两杯酒之后,莫寒才在戴萌旁边找到一个空隙坐下来。戴萌倒是好心从一堆人手里抢过来几串烧烤硬塞到了她手里。


莫寒看着戴萌傻乎乎的笑脸还有脸颊不正常的红晕叹了口气,得,又喝傻了一个。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要玩游戏,围坐成一个圈的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说两句假话,一句真话那个游戏玩过伐,猜不出来哪句是真话就喝酒啊。”


规则简单,钱蓓婷没有多啰嗦就给每个人杯子里斟满了酒。莫寒作为老队长自然是被推出来打头阵的,她环顾了一周,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


“我体重47公斤以上。”


“真的真的,肯定是真的。”

“不用猜了就这个了。”

“莫莫你最近胖了...”


头上挨个被敲上爆栗之后这帮起哄的人才重新安静下来,最可怜的是脑袋发红的戴萌。也不知道是不是吴哲晗故意躲到她身后。明明正在安安静静啃烤鸡爪的戴萌脑袋上就无缘无故也被敲上了。


“你们当中有我喜欢过的人。”


莫寒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自然的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最后一句,我今晚公演跳错了。”


似乎是得意于自己的智商,莫寒挑了挑眉毛然后露出了一个专属大魔王的笑容。这三条,没一条好猜的啊,许佳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悄悄问站位在莫寒身后的吴哲晗。


“这我哪能注意到,再说莫莫跳啥我们不一般都跟着跳吗,错也是一起错看都看不出来。”


“那倒也是。”


许佳琪点了点头,然后求助似的看向了一边的戴萌。没想到戴萌今晚和鸡爪杠上了,正在偷偷从孙芮盘子里偷鸡爪,那个贼笑的表情,许佳琪觉得问她就像问个傻子。


得,这个时候不能指望别人,许佳琪举起了酒杯格外豪爽。


“喝。”


大C就没莫寒那么好运气了,第一句体重刚说完一旁的小钱就拍着大腿跳了起来。


“你撒谎!我昨天才看你上过称!”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就是。

百年龟丞相也逃不过被一只鸭子揭短的命。


吴哲晗和许佳琪倒是没有说什么三句话,按她俩话来说就是说不说都要被孔肖吟灌酒,不如自己先喝为敬。


“你看你俩贼的,行行行,钱蓓婷轮你了。”


张雨鑫冲进房间的时候钱蓓婷才开了个头还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很快众人的目光就被张雨鑫带来的光盘吸引了过去。


在知道这张光盘里刻录着一期生从前的黑历史之后,已经喝醉的孔肖吟是第一个从沙发上弹起来的,她指着张雨鑫咬牙切齿的威胁着,如果张雨鑫敢放明年今天就是她的祭日。


最后还是孙芮一手抱着莫寒的腰,一手拖着戴萌的裤脚,张雨鑫才成功的播了出来。


“今天开始—kirakira—从今以后—pikapikachu—大家好,我是闪亮亮的戴萌”


“张雨鑫我要杀了你!!!”


戴萌的怒吼声冲破天际,她也不管再挣脱自己崭新的睡裤会不会被孙芮扒下来,只是抄起了桌上喝完的酒瓶子就要去追张雨鑫。


莫寒盯着屏幕上自己七年前厚得仿佛铁布衫的刘海,也顺手抄了地上的电蚊拍,冷冷的一记眼刀看着已经快跑到走廊的张雨鑫。


“戴萌你要拦不住她,就和她一起等死吧。”


吵闹的房间随着张雨鑫鬼哭狼嚎的求饶声渐渐远去安静了下来,只有屏幕上七年前的那群人还在生涩的跳着公演曲。


钱蓓婷看了眼在沙发上七七八八躺着的队友,大家的嘴角似乎都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八年时光,哪里是一张光盘就能轻松放完的。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不想把自己的三句话说出来了。


一起哭过笑过,最后留在这间屋子的人,谁又和谁没有近乎家人的默契呢。


“姐,你看你那个时候脸上胶原蛋白多好,现在都被喝酒喝没了。”


“去去去,你懂啥,姐这叫一醉解千愁。”


孔肖吟重新举起了酒杯,格外豪爽的拍了拍脸上已经泛红晕的吴哲晗。


“来,走一个。”

“姐我真不行了。”

“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告儿你......”


如果不是钱蓓婷把已经喝醉的孔肖吟拖回了宿舍,她毫不怀疑孔肖吟在和小艾用空气对奏了魔笛,和吴哲晗比完谁能憋气一分钟之后,就差和许佳琪定娃娃亲了。


“小孔,你酒品太差!”


钱蓓婷嘴里嘟哝着,然后拖着身上死沉的孔肖吟慢吞吞往房间走。偶尔脑袋上还会被傻笑的孔肖吟敲打那么一下,钱蓓婷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招惹了这个祖宗。


“你别走,我们继续玩那个游戏,输了喝!”


孔肖吟躺在床上硬拽着钱蓓婷的袖子不撒手,又要从冰箱拿酒。钱蓓婷哭笑不得的喊着祖宗我玩还不行吗,又把她拽回了床上。


“听好了啊,”

“唉小钱你这个睡衣不错。”

“……”


“孔肖吟!”

“凶啥,我听着呢。”


“第一句我,”

“哈哈哈哈假的假的。”

“……”


最后看着孔肖吟已经熟睡,钱蓓婷才从床上翻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关掉灯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自己很多年前给小孔写过一份信,信里说这辈子都不会逃离她的枕头边。


钱蓓婷笑了笑,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她当然记得那几年的生日公演,自己变着法子给她准备礼物,准备惊喜。小龙虾也好,蟹老板也罢。


那几年公演少说也跳了几百场,偏偏每次回忆起来都只能想到孔肖吟那个时候站在台上,看着她眼里笑出了泪花。


那个时候钱蓓婷就想,没白闷在玩偶里那么久还不小心摔了一跤了。


她笑得多好看啊,一眼就记了这么多年。


孔肖吟大概是沉沉的睡了过去,连腿都不自觉的翘到了钱蓓婷身上。只是这一次钱蓓婷没有嫌弃的把她的腿拿开,只是靠在床头自己轻轻的哼着歌。


“原来是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是夏日的炽热,是青春开始时西瓜最甜的红心,是久久不能忘怀的小龙虾的滋味。



“我的第一句是你。”

“第二句是你。”

“最后一句也是你。”



我的青春开端是你,结尾也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影子。

后两句骗你的,还爱着你,又哪来的结尾。



莫寒和戴萌最终还是没有追到窜的比兔子还快的张雨鑫,莫寒看了眼戴萌气喘吁吁拿酒瓶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你那个电蚊拍也没好哪里去嘛。”


戴萌有些心虚的指了指莫寒手上的电蚊拍,然后两个人就在走廊的尽头笑的直不起腰来。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莫寒看着戴萌手上的酒瓶只觉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眼泪就这么滴了下来。莫寒趁戴萌没注意的时候抹掉了眼泪,然后坐在了墙角。戴萌也坐了下来,就这么靠在了她的旁边。


“戴萌,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出外务,我把你的餐标吃了。”

“你哪次不把我的餐标吃了。”

“欠打了是不是?”

“没没没,记得呢,意大利那次对吧。”


戴萌有些得意的扬起了脑袋,手上还剥着酒瓶子上彩色的包装皮。莫寒也没理她那得瑟劲,只是把头靠在了墙上,轻轻的叹了声气。


“别叹气,小心以后长皱纹的。”


戴萌用食指轻轻戳了戳莫寒还带着点肉的脸颊,笑得像个捉弄同班女孩子的小学男生。


“你笑起来最可爱了,多笑笑。”

“眼睛也好看,睫毛也好看...”


戴萌每说一处,指尖都在莫寒的脸上轻轻划过。莫寒想戴萌一定是醉了,从前她从不会任性的这么在自己脸上“动手动脚”,现在胆子倒是大了。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了。”

“你的眼睛会笑,笑起来里面有光,有星星。”


戴萌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指尖滑向唇瓣的时候猛然停住,然后收了回去。莫寒没有看戴萌的表情,不过想来也知道某人的脸红透了。


“喝多了喝多了哈哈哈。”


戴萌的笑声还是和从前一样爽朗,隔着一个走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孩子的稚气,又充满了少年气,最初被她吸引的地方大概就在这里吧。


“莫莫,那个你刚刚说的三句话,那个以前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是你啊。”


莫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扭头看向了戴萌。


“真的是你。”


戴萌的喉间像是梗了一根鱼刺,一根八年都没有消磨完的鱼刺。

八年,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莫莫,我,”

“不过戴萌啊,喜欢过,也只能是喜欢过了。”


莫寒的眼睛还是像原来一样,笑起来就会完成月牙。从前的时光里有无数次,莫寒就是这样看着戴萌,然后说着词不达意又傲娇的话。


戴萌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残存的火光被一盆冷水浇灭的干干净净。


不过也对,不勇敢的是她,犹豫的是她,选择了逃避的是她,错过的注定也只能是她。


戴萌装作不在意的笑了,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是要说你千万别喜欢我了,我可是直女。


“哦?”


莫寒挑了挑眉,然后轻轻拿电蚊拍点了一下戴萌的脑袋,露出一副我才不信的模样。


“好啦,该回去了。”


戴萌拍了拍自己睡裤上的灰,然后伸出手把莫寒拉了起来。两个人很快又像原来一样笑着往各自宿舍的方向走去。走廊上只剩下刚刚戴萌不小心忘记带走的一瓶酒。


两个人之间那些暧昧不清的心事啊,就和那瓶酒一样被遗忘在了空荡荡的走廊。


消散在了夏天的夜里。


戴萌洗完睡衣之后躺在了床上,她重新打开了易拉罐装的啤酒,然后放着以前和莫寒一起录的综艺。酒花堆砌着小麦香甜的味道,只是流到舌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觉得泛苦。


视频里莫寒对她笑得好甜好甜。可惜她忘了所有东西都有保质期,原来莫寒的笑也是。


后悔吗,如果自己当时勇敢一点没有逃开的话。


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戴萌随手把手机扣在了桌上,然后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嚎啕大哭。



莫寒的眼睛会笑,笑起来里面有光,有星星。

曾经也有过她。



吴哲晗和许佳琪是第二天在中心楼下分别的,天公不作美,下了濛濛小雨。


就像她们当初最后一次拍MV那次一样,许佳琪撑着伞站在中心门前的马路边等车,听到行李箱轮子在路上吃力滚动的声音才回头看去。


吴哲晗带着黑色的鸭舌帽没有打伞,帽檐下的一片阴影遮住了大半面颊。她挥了挥手,让吴哲晗站到自己伞下,伞也往她那里多倾斜了一些。


“天气好差。”

“是啊。”


就像七八年前那样,吴哲晗似乎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许佳琪沉默了很久才突然轻轻笑了出来,她看向吴哲晗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胳膊轻轻抵了一下,


“昨晚让你说三句话,怎么宁愿罚酒也不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吴哲晗嘴角也噙上笑意。


“你不是也没说。”


许佳琪不在意的努努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重新看向了在空中飘浮的雨线。七点钟的上海实在不算是热闹,就连莫寒以前经常去买煎饼的小摊今天都没有开门。


“手累吗,我举着吧。”


吴哲晗看了眼许佳琪有些泛白的指尖,贴心的接过伞柄。许佳琪没有拒绝,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轻轻用手擦了下衣服上的雨滴。


伞又偷偷的偏回了另一侧。


两个人默契的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伞下听雨声打在伞上。滴滴答答,像是石英钟的钟摆,一摇一晃之间时间从指缝溜走,细数着两个人七年来走过的每一步。


先打破沉默的是车的喇叭声,吴哲晗看着不远处一辆缓缓驶来的白色保姆车眯了眯眼,然后对许佳琪笑得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你的车来了,工作顺利。”

“你也是。”


许佳琪在助理帮助下把行李箱搬到车上,吴哲晗还是那样木木的站在她身后,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她的头担心她不小心就撞了上去。


递过伞的时候许佳琪已经坐进了车里,她把手伸到了外面,冰凉的雨滴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手心。


“你用吧,雨还要下呢。”


吴哲晗看的有些晃神,许佳琪脸上熟悉的笑意连同过去无数次送别的身影重叠了起来。似乎她只是站在这里送许佳琪去一个外务,过阵子她还会站在这里等她回来。


“哦对了。”


许佳琪关上车门之后又重新摇下了车窗,


“其实我昨天本来想说的,关于我的三句话,吴哲晗你听好了哦,我只说一次的。”


汽车的尾气有些呛人,吴哲晗站在雨里缓缓的把递出伞的手收回了身边。有一滴雨似乎是飘到了她的侧颈,冰的她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


手指摩挲着伞上有些褪旧的花纹,吴哲晗眯着眼睛看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像是失了线的木偶。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着,她对着雨幕中已经快看不见的那辆车笑得苦涩。


“第一句是喜欢你,第二句是喜欢你,第三句是喜欢你。你猜猜哪句真哪句假?”


啪,啪哒,


雨终究下的大了起来,人行道上坑坑洼洼的小水池里打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三句话的游戏终究只是让把隐秘的心事暴露在阳光下,看起来不那么突兀罢了。


七年的试探,七年的心灰意冷,许佳琪喜欢她,就算不说,谁又不知道呢。


吴哲晗记得许佳琪这么多年不算今天对自己表白过两次,每次都是看着她的眼睛收敛起笑意认真的说一句我喜欢你。


简单干净又透着傻气,像极了许佳琪这个人。


吴哲晗眯了眯眼睛想起了自己曾经拒绝之后许佳琪扭过头眼里的泪光,嘴上还要说着那我也不喜欢你了,也许心灰意冷的瞬间是有不要再喜欢自己的打算吧。


可是,


“她过26号的最后一秒,我过27号的第一秒。”

“作为她的女人我是有多幸福。”

“没关系,对我你什么都能做啊。”

“……”


两句假话,一句真话。

前两句飘忽的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又拿什么敌过最后一句喜欢。


吴哲晗记得自己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看小时候追的电视剧,像是仙剑奇侠传三。


许佳琪有时候也会过来一起,每次看到最后一集的时候她都会哭得稀里哗啦,还是吴哲晗边笑边嫌弃的给她递纸巾。


“太虐了,呜呜呜,五折你说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许佳琪总是喜欢问自己这种两难的问题,大概是真的很难解释吧,吴哲晗每次也就一笑带过,然后仔细的帮她把眼泪擦干,再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嗔怪一句小哭猫。


吴哲晗想电视剧终究还是电视剧,不比生活。生活没有观众,没有人能开启上帝之眼为她们哭一句,也没有人看得透那些弯弯绕要成全的心思。


远处已经看不见车的影子,吴哲晗的眼泪像是串好的雨滴,啪嗒啪嗒,却没有回响。



“许佳琪,我的第一句是喜欢你,第二句是喜欢你,第三句是喜欢你。”



“三句都是真话。”




🐋

黄泉

你知道黄泉吗?

那里有八百里忘川沿岸的曼陀罗花,还有千万万亡人踏过的黄沙。


—————————黄泉—————————


我是个出生在黄泉的小鬼,听阎王大人说我娘机缘巧合在黄泉生下了我。而我的命却不在生死簿上更没法子随她入轮回,就只能留在了这。


从我懂事起,只要碰到鬼魂的躯体就能看见他们的前世,倒也是奇怪的紧。不过阎王大人说了,这不碍事,我也就在黄泉安了家。


黄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世人皆知黄泉中有忘川有孟婆还有八百里彼岸花,却不知道他们入的只是黄泉一处。


呐,就像是孟婆也只是个代称,黄泉的孟婆也不止一个,不然灾荒年又怎么忙的过来。


我们这的孟婆姐姐长得好看,...

你知道黄泉吗?

那里有八百里忘川沿岸的曼陀罗花,还有千万万亡人踏过的黄沙。


—————————黄泉—————————


我是个出生在黄泉的小鬼,听阎王大人说我娘机缘巧合在黄泉生下了我。而我的命却不在生死簿上更没法子随她入轮回,就只能留在了这。


从我懂事起,只要碰到鬼魂的躯体就能看见他们的前世,倒也是奇怪的紧。不过阎王大人说了,这不碍事,我也就在黄泉安了家。


黄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世人皆知黄泉中有忘川有孟婆还有八百里彼岸花,却不知道他们入的只是黄泉一处。


呐,就像是孟婆也只是个代称,黄泉的孟婆也不止一个,不然灾荒年又怎么忙的过来。


我们这的孟婆姐姐长得好看,就是脾气有点怪,最讨厌别人喊她孟婆,说显老。每天只要有亡人看着她年轻姣好的面容吃惊的问一句你就是孟婆的时候,她总是要发一通脾气,然后气呼呼的把孟婆汤盛到碗里没好气的扔过去。


“改明我就让阎王把我的画像托梦到世间!”

“老娘是美女!美女!”

“小鬼你笑什么笑,我不美吗?”


可是这么几百年过去了,来讨碗孟婆汤的凡人还是会边喝孟婆汤边忍不住惊叹一句原来孟婆是个美人,再匆匆被领去投胎井。


鬼差大叔和我抱怨过好几回了,就是因为孟婆脾气不好,盛汤七分满每次都洒出来那么点。世人才会三岁前还能想起自己前世的事。


“什么劳什子灵异事件,都是她汤没盛满。”


不过我知道鬼差大叔刀子嘴豆腐心,孟婆姐姐偷懒的时候都是鬼差大叔帮她挡着的哩。鬼差大叔说孟婆前世不容易,也是苦命的。不过我再多问鬼差大叔就不说了,只是看着忘川边的花发呆。


还是有日我不小心碰着了入睡的孟婆姐姐,才看到她的前世。


那段回忆里树上的樱花瓣都飘落了下来,有个长的挺可爱的小女孩正趴在树上哭着对孟婆姐姐喊,孔肖吟你放我下来。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连风都透着樱花瓣的颜色。


不过孟婆姐姐马上就醒了过来,一下就揪住了我的耳朵,暴打了我一顿。没办法,我只能去了撑船的姐姐那里躲了几日。


忘川养了一种小鱼,通体都是白色的,我小时候让渡船上带着面纱的姐姐给我抓两只玩玩。不过后来撑船的姐姐说,那些小鱼都是冤魂化成的,我也就弃了这个心思。


撑船的姐姐长得也好看,眉宇间一股英气,听说有鲜卑血统,难怪五官分明。从前她是不带黑纱的,不过阎王大人有次下来的时候遇见了她,从此就让她带上了黑纱再摆渡。


说是,说是她眼睛里煞气太重,怕吓丢了亡人本就飘离的魂魄,下辈子投胎成傻子就不好了。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看的姐姐呢。


“那姐姐,你撑船累吗?”

“不累。”


她掂了掂手中的船篙,然后像玩似的扔到了半空中又接住对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比我从前用刀轻松多了。”


偶尔我也会嗑着瓜子听鬼差大叔们聊天,他们说撑船的姐姐前世是个开朝将军,叫戴萌。杀伐太重,才会死后为亡人撑船,就是可惜了她那,


“她那什么?”


我听的高兴,一下就接上了嘴,忘记自己还是躲在桌子下才偷听到的故事。一把就被鬼差大叔给从桌子下揪了出来。


“你小子又躲着偷听。”

“大叔你就说嘛。”


鬼差大叔最后还是没耐过我的央求,把故事的后半段说了出来。


“可惜了她那相好的姑娘呗,没想开殉情了。”


佛家说自杀的人身上背了因果,也背了比常人更重的罪。我有些不太敢看正坐在船上吹笛子的姐姐了,她心爱的人轮回之后,为了还罪,一定这几世都过得很难吧。


不过撑船的姐姐嘴角总带着笑意,似乎在这里撑船是她的心愿一般。我不敢妄自揣度,只是坐在船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人世间的风景。


“长白山好看吗?”

“好看。”

“那月牙湖好看吗?”

“也好看。”


撑船的姐姐似乎是被我傻傻的问题逗笑了,她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放下船篙坐在了我旁边。


“你若是去了人间,记得去看看江南的女子。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有多好看呢?”


撑船的姐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连眼中的戾气都消散了几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像是曼陀罗花,一起下了一场雨那样好看。”


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只能陪着她在船头从黄昏坐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听说她的心爱的那女子已经下了几世轮回,她却只能终日在这渡船上,我突然有些可怜起她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


过了几日我回孟婆姐姐那时,她又变回了那个暴脾气的孟婆。我那日正看到阎王大人来讨酒喝被她赶出了孟婆庄,正吹鼻子瞪眼,连孟婆姐姐原先的名字都喊了出来。


“孔肖吟!你别忘了这是黄泉!”

“老娘都变成鬼了还怕你个鬼阎王?”


不过我还是可怜孟婆姐姐多一些的,长得花容月貌,却被人形容成老太婆,还永远没法给自己正名,多憋屈啊。难怪脾气那么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孟婆姐姐也不容易啊。


“小鬼,你才几百岁啊,懂个鬼。”

“我本来就是鬼嘛。”

“还敢顶嘴?”


孟婆姐姐竖起眉毛的时候真吓人,我吐了吐舌头赶紧跑了出去。


还是花好看,凡人都说咱们这八百里曼陀罗花,每一朵都红的像是取了亡人的心头血浇灌而成。


那孟婆姐姐是不是当初过这桥的时候也被取了一滴心头血呢。那浇灌出来的那株曼陀罗一定是极美的,和孟婆姐姐一样,妩媚到骨子里去。


“咱们这什么都好,就是不下雨。”


孟婆姐姐刚来的时候总是趴在桌上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下雨吗,那可别想了,黄泉阴间要是下雨了,岂不是太荒唐了些。


“下雨多好啊,雨水能酿酒。”


后来黄泉过了几日真的下了一场几百年没见过的雨,我看见孟婆姐姐就张罗着鬼差们帮她收集雨水,说是之后酿成了,大伙都有份。


这下可不得了,后院堆了几缸雨水,我无聊的时候就去看孟婆姐姐怎么酿酒。


孟婆姐姐酿的孟婆汤极好,火候一分不差,可没想到她酿酒的技术更好。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感叹了一下阎王大人真是好眼光。


“老娘以前就是酿酒的,这酒连,”


孟婆姐姐说到一半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封好了坛子。可我总觉得她在想那个趴在树上哭着鼻子喊她孔肖吟放我下来的女孩。可能是灵觉太敏锐吧,我挠了挠头,避开了孟婆姐姐的目光。


后来黄泉有了极好的酒,连阎王大人有时候都要来讨两杯。孟婆姐姐爱喝酒,总是喝完酒在黄泉撒丫子乱跑,追的鬼差大哥喘不上气来。


她的酒烈,普通人喝一碗就醉的不成样子,不过我从没看过她醉。


只有每隔七八十年的样子,孟婆姐姐才会把自己灌醉一日。全靠鬼差大叔笨手笨脚的帮她盛孟婆汤才没出什么纰漏。


“她走了?”


孟婆姐姐醒来第一句不知道在问谁,只有旁边熟识的鬼差大哥点点头,然后接一句儿孙满堂没怎么吃苦。孟婆姐姐说那就好,下次还领她去别的孟婆那,我不像戴萌能忍,见到她指不定出什么事。


孟婆姐姐说这话的时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猜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讨厌的仇家。不然干嘛不见。

不过她又说不像撑船的姐姐,我有些想不明白。


等大些说不定我就能懂了。


后来又过了七八十年,连我都快忘了孟婆姐姐有这么个喝醉的日子,那日鬼差大哥似乎是有什么事不在,隔壁的鬼差领来了一个亡人。


那亡人长得真好看,又秀气,特别是眼睛眨巴眨巴像极了前几天鬼差大哥给我看的猫,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分外眼熟。


我虽然不太会看相,却能看出来她是个富贵安康命,儿孙满堂,算是顶顶好的命数了。


可孟婆姐姐看到她第一眼就像是疯了一样拍着桌子要我们带她出去,若不是鬼差大哥护着,我看那个亡人大概是三魂七魄都要被吓跑了。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那亡人眉眼像极了我在孟婆姐姐梦里见到的那个趴树上哭了鼻子的小姑娘。


那天傍晚我回来之后我没见着她,连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都没有人应我。直到快走到后院才闻到浓浓的酒香,孟婆姐姐就这么靠在枯树边提着酒坛喝酒,连衣袖沾湿了都不知道。


“小鬼你过来,我问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

“姐姐你可别笑我了,这地方哪有什么姑娘。”


孟婆大笑了几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趁着醉意爬到了那棵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枯树上。孟婆姐姐笑着把我抱到了怀里,然后指着远方的黄沙说,


“你见到那酒庄没,酒旗飘啊飘,飘啊飘。”

“她家就在我家酒庄旁边,闻着酒糟味长大的人啊,不能喝酒也是会品酒的,她从前就夸我酿的酒最好了,又醇又香…”


那天孟婆姐姐和我说了好多她前世的故事,到最后还是我把她从树上抱了下来。等我把她背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起来。


“我怕我入了轮回就忘了。”

“忘了怎么酿酒给你做嫁妆。”


我帮她把被子盖了盖好,转头走出了屋子。其实她抱我时,我就看到了她的前世,看到了酒旗飘飘的小酒庄,还有那个叫做钱蓓婷的女孩。


春去秋来,孟婆姐姐酿的酒越来越烈。那女孩也长得越发秀气了起来,坐在树下荡秋千的时候两个麻花辫就一前一后晃啊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孩拉住了孟婆姐姐的手,脸上满是羞涩,她说,


“我爹把我许给了李员外家的小儿子,你说,我出嫁时配什么钗子好看?”


孟婆姐姐还是在笑,只是手攥成了拳头,连指甲扎进了肉里都还在笑。那日孟婆姐姐喝了好多好多酒,最后拍着一坛还未开封的酒坛笑着说,这坛留给她做嫁妆。


回忆停在了女孩披上红盖头走进轿子的那刻,后面的事我看不清楚,只觉得心口也连着痛了起来。孟婆姐姐似乎是抱着坛酒跟在轿子后面,跌跌撞撞喊着她的名字。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鬼差大叔偷偷告诉我,孟婆前世酿酒那叫一个绝。不过阎王说了,她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永生永世都是有缘无份,不得厮守。


她性子又烈,不愿意在人世见到心爱的人同别人在一起,受尽那单相思的苦,就干脆接了孟婆的担子,在阴间熬起了孟婆汤。


“在这就不会相思了吗?”


鬼差大叔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句我听不大懂的话,他说,



孟婆每八十年开封一次的那酒啊,

苦,苦不堪言。



前几日我去撑船的姐姐那玩,不过她似乎是要接一个很重要的人,头一回把我从船上赶了下去。


可我是谁,等她走远了一些,我就偷偷溜回了船舱,然后躲了起来。我看见一个笑起来眼睛比星星还亮的姑娘坐到了船上,撑船的姐姐今日分外精神,连背影都看起来更清明了些。


“姑娘,上辈子过得怎么样。”

“平安顺遂,算是善终。”


撑船人一生不得下船,我见她站在桥头背着手站了好久,只有肩头微微耸动,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忘川无风,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竟然吹起了微风,我没看仔细,不过面纱下她的眼睛竟然头一次没了那种煞气。只剩下压得人心口疼的悲伤。


应该是故人吧,不然怎么会一直站在那呆呆的看着鬼差大哥把人姑娘领走了还望着呢。


我后来才知道那姑娘是她前世的心上人,名字也好听,叫莫寒。


只是算起来莫寒这一世已经不再认得她,我实在不懂撑船的姐姐怎得还要问一句过的如何。只是我也曾瞥见过撑船姐姐前世的记忆。


大部分都是黄沙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我实在不爱看,只有中间断断续续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院子里和她一起看月亮。


我知道那是莫寒,那些在小院子里一起看月亮的日子,是撑船姐姐记忆里为数不多没有沙场也没有金戈铁马的日子。


“莫莫,我回来就娶你。”

“可我还没答应要嫁你呢。”


两颊飞上红晕,

我瞧见那女孩子嬉笑嗔怒处皆透着欢喜。


后来被一个横抱带进了里屋也是如此。我没见着莫寒最后是怎么殉情的,只是看见了已经变成鬼魂的戴萌从漠北飘回了江南的小镇里。


院子里还是一样的老藤椅,只是没人再有心情去看那月亮。灵堂白的晃眼,连烛火微弱的光都看不清。戴萌跪坐在上好的楠木棺前没有哭也没有笑,可一声低唤莫寒,竟是把棺前的烛火灭了去。


阎王大人说,她杀孽太重,要在这忘川上做几世摆渡人才能抵消。摆渡人终日辛劳,不得下船。她不知和阎王说了些什么便果断的应了下来。


后来撑船的姐姐把我揪回了船上,狠狠的敲了下我的脑袋怪我怎么躲在船舱里。不过她眼角带着笑,我也就没在意。


“她好看吗?”

“嗯嗯,好看得紧。”

“你可看见了她的前世?”

“看见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撑船的姐姐怎么看出来的。竟知道我跟着下船的时候偷偷摸到了那姑娘衣角边垂着的一指。


“算命的先生给她取了莫寒的名字,说是她生于冬日,这名字好祛些命中寒气…”


不过也奇怪,这莫寒已经入过几世轮回,偏偏命中并无婚嫁之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自有天意,还念着在忘川撑船的姐姐。


戴萌问了我好多问题,直到我说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道尽了她这一生遇过什么人历过哪些苦。


撑船的姐姐笑了起来,眸中闪着光。我不知道相见不能相认是什么个滋味,也不知道渡自己爱了几百年的人去喝孟婆汤苦不苦。


不过撑船的姐姐告诉我她一点都不难过。



她说,多一世停留在忘川撑船积的善缘,

就能多换她八十年后一句此生平安顺遂。



一点都不难过。



我常去的地方还有一个念经堂,里面的僧道之人众多,常常一整天坐在蒲团上动也不动。但我喜欢听他们念的梵文,听说是超度冤魂的怨气的。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就不自觉流了眼泪。

果真是大慈大悲。


我最喜欢的人是穿着小道士服的一个姐姐,她平时不怎么笑,可一笑起来就特别有灵气。小时候我还好奇问过她,怎么女孩子也能当道士呢。


姐姐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她说我又不是和尚,道家收女徒弟也是正常嘛。不过都是医字脉居多,自己也是因为命格特殊,才入了卜字脉。


“姐姐你是和我一样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吗?”

“傻孩子,我只能算出世人的生老病死。”


道士姐姐喜欢摸着她的拂尘,就像是摸着白色的猫咪一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听说道士姐姐原先在凡间是可厉害的道士了,叫吴哲晗,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孤身入了黄泉,自己和阎王说要在这念经堂超度冤魂的怨气。


她说要在这修心,不过我看了看寸草不生的院子,实在不明白她这是在修哪门子的心。


那日我来念经堂帮忙,看见鬼差大哥带了一个长得极妩媚的亡人进来。我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才不小心惊呼出声,她身上灰蒙蒙笼着的一层黑气倒是这么多年没见过的重。


我记得阎王大人说过黑气越多,在世间受得委屈和不甘越深,这样的鬼最难渡了。


那天我看到道士姐姐站在最前面,掐起的手诀快得要晃出虚影。连阎王大人都跑了过来,说是要在旁边盯着,怕这怨气把黄泉搅得天翻地覆。


真那么厉害吗,我看了眼那坐在蒲团上一双漂亮狐狸眼的女子,心理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和黑色的怨气联系在一起。还是道士姐姐对我们轻轻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无妨。


可直到傍晚,我脚都站麻了,那怨气还是没有散去。我看到道士姐姐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心中有些紧张。阎王大人不许我们打扰,我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沉沉的叹息,道士姐姐终于忍不住停下来了手上正掐着的手诀,一口心头血吐在了白色的道袍上。坐在蒲团上的女子只是不说话,然后轻轻帮她把血擦干净。


阎王大人仔细瞧了瞧那女子才恍然大悟的说这是人家的隐私,不让我们看,把一群人又赶出了念经堂。走的时候我念念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分明看到道士姐姐眼里皆是不舍。


后来又是三天三夜的超度,终究道士姐姐还是没能化去她身上的怨气。摇了摇头从念经堂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鬼差大哥说偷偷翻了生死簿才知道,这姑娘自小是孤儿,六岁时又被自己姨娘赶出门做了乞儿。就这么囫囵过了几年日子,被老鸨看中拉进了青楼,从此成了头牌,换了名叫许佳琪。


这卖艺不卖身,往后不愁衣食也总比风餐露宿的要好。可是好景不长啊,还没过几年就又被京城府尹家不学好的公子哥夺去了府里。


“总之这娃命格犯孤煞,惨哦。”

“可是她为什么怨气重又没有化成厉鬼呢。”


鬼差大哥说这也是奇怪,想来是这姑娘生来善良?或者是命中有那么一两件顺意的事支撑了下来吧,不然也撑不到乖乖在这念经堂苦坐三日。


后来听说是念经堂的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渡了她一生怨气,只是那老师傅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路过了道士姐姐,说了一句,


“因果,都是因果啊。”


我问道士姐姐,你这么厉害,怎么渡不了那亡人呢。道士姐姐却和我说起自己前世第一次下山的事,她说那时候她才十几岁,背着拂尘跟师傅下山。


“京城有家糖葫芦好吃,红彤彤的,咬上一口又酸又甜。”


道士姐姐笑了,眼里是说不上的温柔,


“我看到一个小乞儿跟着我,也就把手中的糖葫芦串送给了她。师傅说还要在京城停些时日,我就慢慢同那小乞儿成了朋友,常带着她走街串巷的跑。”


“那个时候我的相术不高明,只是能看出个大概,我就和她说你这生太苦了,我得护着你点不让别人欺负了去。”


“然后呢?”


“然后师傅就带我去了别的地方,走的那天我拿着糖葫芦串让她等我回来。她答应了,说就在这不走了。我才十几岁的孩子,哪知道京城讨生活的不易,再回来的时候她成了花魁。”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说完了,道士姐姐用衣袖擦了擦脸,然后摸了下我的脑袋,让我赶紧回孟婆那去。不然晚点该被打了。我吐了吐舌头,一步三回头的跑了去,只是回头的时候看见道士姐姐捂着嘴的指缝间,似乎滴下了鲜红的液体。


一定是前阵子为了渡那亡人操劳过度了。


后来我领着那亡人去孟婆处的时候,才仔细打量她的眉眼。果然是人世间的花魁啊,那容貌真是一等一的好看,也许是盯了太久,那姐姐竟然对我笑了笑。


“小鬼,你盯着我看那么久做什么?”

“没,没事,就是觉得你好看。”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抬头,只听见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去过阳间?”

“还没呢,阎王大人说我要再修炼个几百年才能不被凡尘迷了眼。”

“被凡尘迷了眼啊,你若是去了,一定记得京城有一处糖葫芦…”


后来她说的话我记不太清了,大约是回忆起了原先的日子,连眼神都变得清明了起来,不似原来那样仿佛迷了层雾。


喝孟婆汤前她回头看了眼西北角,我知道那是念经堂的位置。孟婆姐姐似乎看她这模样有些不忍,偷偷嘱咐我去念经堂把那道士姐姐叫来送她一程。


“不必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端起了那碗孟婆汤一饮而尽。


“她是修心之人,我又何必让她放不下。”


后来我再去看道士姐姐的时候,她正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摩挲着拂尘。见我来了,她只是笑笑,然后问我可是送走了。我点点头在她旁边撑着腮帮子坐了下来,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道士姐姐过了很久才沉沉的叹了气,止不住的咳嗽。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像极了绽开的曼陀罗花。


“姐姐你这还没恢复好吗?”

“嗯,好不了了。”


我当时没懂她说这话的意思,直到过了几日阎王大人大怒,说她竟是在黄泉动了禁术,那三日原不是替亡人渡去怨气,而是改了她下世命格。


那天黄泉刮起了好大的风,黄沙快要迷的我眼睛睁不开。不知道是从天上哪里传来的怒意,只听到院子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在质问。


道士姐姐嘴角的鲜血愈发鲜艳,越涌越多,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着在雷声中化成了光点,飘向了忘川旁的曼陀罗花中。


佛法渡天下之人,道术立天地之正。

偏偏她的心,我渡不得。



天问为何,

答曰,

问心有愧。






顾念

绕过人间

戴莫

放弃了很多次的半现实


请一定,一定,一定要听着这首歌

BGM:Visions of Gideon 


请把音量调到百分之三十,然后想象着一个炎热的夏天,在心里默念,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

I have loved you for...

戴莫

放弃了很多次的半现实

 

 

 

 

 

请一定,一定,一定要听着这首歌

BGM:Visions of Gideon 

 

请把音量调到百分之三十,然后想象着一个炎热的夏天,在心里默念,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

I have loved you for the last time

I have touched you for the last time

——

 

 

 

如果还会相遇,我下次会选择绕过人间。

 

 

 

 

 

 

 

 

 

 

——

戴萌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地承认了自己非常软弱,话说出口时她坚定的表情让主持人甚至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说自己很软弱呢,这个词应该是绝大多数人都很反感的吧?”

 

坐在白椅子上的人反应了很久,长发挡在额前,微微皱着眉盯着脚下的一块掉漆的地砖,好像很不在意一样地答:

 

“因为我没有勇气去留住很多东西。”

 

留住那个夏天,留住燃烧的心,留住你。

 

 

 

 

戴萌第一次见到莫寒是在公司给一期生开的大会上,会议室外面的那棵梧桐叶子已经落光了,那二十八个人的名字被读出来的时候只有莫寒两个字钻进了她的耳朵。

 

莫寒,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二十八个人的团体其实还没有一个班级大,认识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于是戴萌脑海里单薄的莫寒两个字也被匹配上了一双弯弯的笑眼,一张圆鼓鼓的脸以及让人沦陷的甜甜的声音。

 

她好像不太记得当时对莫寒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可能是仰慕吧,或者是在看见她躲在房间里偷偷掉眼泪时候的心酸,戴萌记得那时候的她是她触碰不到的,像是与生俱来的生人勿近体质,她无能为力。

 

转变又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第一个夏天吧。成员的签证被弄丢,飞机的延误,连续工作十几天的崩溃,机场安保的大声怒斥,莫寒作为队长统统担了下来,戴萌看见她那个小小的背影,忍不住地往前踏了一步,探了探手,又缩了回来。

 

很多人在延误的两小时补觉,戴萌摘下眼罩的时候发现本来坐在对面的莫寒消失了。

心里明白这人是去了哪,于是自己也向洗手间移动了脚步。

凌晨两点的机场洗手间,很不浪漫的地方,戴萌揉了揉手盆边上蹲在地上抽泣的人的脑袋说:

 

“以后依靠我一点吧。”

 

 

于是她揽下队长的头衔,顶着风雨艰难的跋涉,她不能低头,更不能倒下,因为莫寒在她的身后。

 

这时候又是什么情感呢?戴萌问过自己,她觉得可能是怜惜和不忍吧。不忍心看她自己背负这么多,不忍心看她本来应该挺拔的身影在各种人面前居下,不忍心看她放弃一件又一件事,于是请把你的担忧交给我,去变得更好吧。

 

莫寒,多好听的名字,难道不应该被很骄傲地读出来吗?

 

 

 

 

 

——

戴萌一直心痛的是自己在不恰当的时间感受到了爱,至少是她觉得不恰当的,最后一个夏天。

 

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双人cp大热,合作舞台完美,甚至在莫寒盯着她的唇,拼命地缩减她们之间的距离的时候她都不明白爱,再早一点,再晚一点,偏偏是那个夏天,告别之前的夏天。

 

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中午,戴萌在踏进便利店的前一秒碰见了莫寒,没有蝉鸣,没有相撞的满怀,甚至没有过多的语言,她只是说了一句“这么巧。” 牙齿相撞的声音甚至都印在了戴萌心里,拿起雪糕时微微弯曲的五指,还有从身边经过时不经意带起的沐浴露的味道,都让这一秒的世界被罩在一个彩虹色的泡泡里。

 

这不会是爱吧。

 

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戴萌只用了不足一秒的时间来作答。

 

是的,这就是爱。

 

想一直望着你的眼睛,想把额头和你的额头相贴,想把吻印在你的怀里,如果这样都不算是爱,那人类对于戴萌来说就过于复杂了。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来斟酌利弊,最后却是被莫寒伸出的手牵走的。

 

开会时她坐在戴萌身边,盛着水的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双手放在膝上,轻轻合上眼后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气,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样喃喃道:

 

“最后一个夏天了,我们到底要错过到什么时候。”

 

 

 

 

——

于是不顾一切的相拥。

 

 

 

 

 

 

 

——

莫寒在毕业以后倒是经常用小号去逛超话,看着那个属于她们两个的小小世界的陨落,甚至好像又看见了那个炎热夏天的末尾。

 

戴萌对于莫寒来说可能是一个永不愿再被提起的存在,因为每提起一次那块结痂的疤就会被连血带肉地掀开。

 

那个干燥炎热的夏,是戴萌留给莫寒最后的印象。

 

 

 

戴萌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很多,她也不再咒骂那个手残到刚刚好的造型师,一缕头发被莫寒掐在了手里,戴萌吃痛,把下巴抵在了怀里莫寒的头顶缓解头上的拉拽感。

 

“怎么拽我头发。”

 

莫寒的嘴角微微翘起,把头发在自己露出来的胳膊上蹭了蹭。

 

“你长发也很好看的。”

 

她不知道那天房里的空调是不是坏掉了,莫寒明明知道是夏天,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热。

 

戴萌把鬓角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转过莫寒的脑袋定了定,窗外的天蓝得恰到好处,她望向她的目光从透明变得浓厚,压得莫寒喘不上气。

 

 

“我想要你。”

 

 

她几乎每一个音节都是颤抖的。

 

两人的距离停留在了两厘米,莫寒缓缓睁开眼,转回身正对着她,攥住了她身侧冰冷的手。

 

 

 

 

“好。”

 

 

 

我太爱你了,以至于想让你身上每一处都有我的痕迹,以至于想让我房间里每一处都有你的气息,甚至于想把你揉碎进我的身体。

 

那个夏天她们被烈火包围,炽热到发烫的呼吸,干燥到不能再生出一丝津液的喉咙,散乱交织的长发和像雨点一般密集的吻。

她们喘不过气,但也甘愿窒息在这个夏天。

 

 

 

 

——

高考在夏天,毕业在夏天,可能夏天就是用来分别的也说不定。

 

戴萌走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对莫寒来说甚至有些大张旗鼓,她请客吃了饭,海底捞,莫寒也去了。

 

戴萌那天喝了很多酒,她穿着一件黑色砍袖,结实的胳膊露在外面,在莫寒面前晃来晃去,惹得她头疼。

 

她们没有分手,其实严格意义上她们也从来没有给过对方一个完整的身份,但是莫寒依旧是被默认的送戴萌回房间的那个人。

 

几乎没有意识的人挂在自己身上,莫寒很艰难的刷开了房门。

 

一通折腾后脸颊红红的人终于在床上安稳地躺着了,莫寒坐在床边,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床上的被子和门口两个大箱子。她知道戴萌是明天的机票,飞北京,有公司要签她。

 

她回头看着床上没有一丝妆容的安静的戴萌。

 

不知道什么时候笑变成了表达痛苦的一种方式。

 

于是莫寒笑了,伸手帮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在梦里的人在哼唧,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睡了。”她攥攥那微微抖动的手,起身时却被硬生生地拉住。

 

 

 

“我很用力地爱过你了。”

 

勉勉强强能辨认出的几个字。

 

 

 

 

我最后一次用力爱过你,我最后一次深情抚摸过你。

 

 

戴萌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告别了,只有莫寒没来,戴萌知道,她擅长在心里告别。

 

 

 

 

 

 

——

“所以您指的是您成名这四年没有抓住的机会吗?”主持人继续问的时候是带着犹豫的,直播节目,嘉宾的方向一直是由主持人带着的。

 

戴萌身上的墨蓝色长裙非常正式,看上去像是要去走红毯,坐在化妆镜前的莫寒是这么想的。

 

白色椅子上的人探了探身,面对着镜头,撩了一下头发,缓缓说:

 

“我今天收到了我人生中最好的一个消息。”

 

主持人没有接话。

 

戴萌缓缓上翘嘴角的笑是带着泪的,但又不是苦涩的,莫寒盯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个笑,好像一下退回到了四年前的夏天,她赤裸着身体躺在戴萌怀里,那人的手指勾勒着她的唇形,说:

 

“莫寒,叫我的名字。”

 

当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副表情,释怀的,安心的,盛着泪的,微笑着的。

 

戴萌,戴萌,戴萌。

 

 

 

她的眼泪掉到了地上,再次启齿,说:

 

 

 

 

 

“新婚快乐。”

 

 

 

 

莫寒头顶被罩上了头纱,手机黑屏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现在的自己和屏幕里的戴萌是一样的表情,含着笑,带着泪。

 

 

 

 

 

——

莫寒可能只停留在了戴萌的那个夏天,连同着炙热的呼吸,滚烫的泪水,不曾盼望升起的太阳。

 

戴萌可能只停留在了莫寒的那个夏天,连带着温柔地触摸,诚恳的呼唤,不曾盼望结束的黑夜。

 

她们的故事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夏天,没有蝉鸣没有雨水的,酷热又寂静的夏天。

 

这个夏天再无秘密,想要靠近,不敢靠近,想要触碰,不敢触碰,在她们眼里从未升起的太阳。

 

 

太远了,戴萌,我到不了。

 

太难了,莫寒,人间我以后绕道。

 

 

 

 

学会画画再画画
重生计划设定 后续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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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b罩杯的狗

今天冷门避嫌了吗?

勿 上 升


  “一分钟之后我就要出来了,你懂我意思吧!?”


  戴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屏保时间很短,只够让她粗略扫一眼内容。


  况且咱也不敢回复啊!


  她偏头看了看四周,眼神刚好对上一位手持机器目不斜视还能走得四平八稳的聚聚——


  你看,毕竟这里镜头太多了嘛…


  她做偶像也有些年头了,心怀鬼胎又猝不及防地与粉丝来了个对视的当口丝毫不慌,甚至还能慢悠悠把手机按进怀里,面不改色地将屏幕护了个严实。


  做完这些动作,她还不忘跟粉丝亲切互动,仪态端庄地侧头笑了笑。...



勿 上 升


  “一分钟之后我就要出来了,你懂我意思吧!?”


  戴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屏保时间很短,只够让她粗略扫一眼内容。


  况且咱也不敢回复啊!


  她偏头看了看四周,眼神刚好对上一位手持机器目不斜视还能走得四平八稳的聚聚——


  你看,毕竟这里镜头太多了嘛…


  她做偶像也有些年头了,心怀鬼胎又猝不及防地与粉丝来了个对视的当口丝毫不慌,甚至还能慢悠悠把手机按进怀里,面不改色地将屏幕护了个严实。


  做完这些动作,她还不忘跟粉丝亲切互动,仪态端庄地侧头笑了笑。


  人群毫无意外地因此爆发出各式鸡叫。


  戴萌继续朝前走,姿态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但笑容却逐渐勉强。紧贴腹部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大概是某只得不到回复的兔子炸了毛。


  不过天地良心,这种情况你真的要理解我嘛!她委委屈屈地想。


  此时回复简直无异于铁狼自曝,现在的饭圈今非昔比,八倍镜几乎成了基础装备,自己稍一不慎,指不定哪张返图就能清清楚楚带上她们的聊天记录截屏。


  那还得了?


  震动还在继续,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一阵呼声。


  “又谁出来了?”戴萌听见旁边的长枪短炮们问。


  “就莫寒钱蓓婷孔肖吟呗,我都用不着回头就知道。”兴许是之前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太耗费心神,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还带着点小骄傲。


  “………”


  完蛋,又嘴快了。


  于是像是想要弥补过错似的,一直磨磨蹭蹭的人终于听话地加快了脚步,正好和后方刚刚出门营业的小偶像们拉开了段距离。


  怀里的手机总算安静下来,戴萌想要撇撇嘴,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好下意识捋了捋头发。


  所以说这场惊心动魄的地下恋情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嘛!


  我也想大大方方拥抱我的草莓乳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