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昏]The Forbidden
*伪父子。
*大罐小昏。
*23k+又臭又长,第一篇破2w给罐昏。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looking at the star.♪
1
赖冠霖在连续第三天发现朴志训比自己晚回家之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两天还是家政阿姨给他打的电话,说是饭做好了,小训却还没回到家里来。
千挑万选的家政阿姨做饭其实也不差,只是没想到朴志训这么抵触。
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七点半。
初夏的天,天色还不算晚。
他语气温和地打发掉家政阿姨,让她把菜保温就可以走了...
*伪父子。
*大罐小昏。
*23k+又臭又长,第一篇破2w给罐昏。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looking at the star.♪
1
赖冠霖在连续第三天发现朴志训比自己晚回家之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两天还是家政阿姨给他打的电话,说是饭做好了,小训却还没回到家里来。
千挑万选的家政阿姨做饭其实也不差,只是没想到朴志训这么抵触。
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七点半。
初夏的天,天色还不算晚。
他语气温和地打发掉家政阿姨,让她把菜保温就可以走了,晚上不咸不淡地在书房提起来,朴志训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赖冠霖便没再多问。
第二天事情如是重复,第三天家政阿姨没有打电话,直接在桌上留了字条,赖冠霖回到家看着黑漆漆的房子愣住。
只有训练有素的黑背嗅着味道过来一跃而起,爪子按下灯的开关后跟大主人大眼瞪小眼。
八点整。
他皱着眉把电话拨过去。
而电话那头的人十分钟之前才被好友半推着进了酒吧,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都扣的紧紧。
到底是做了18年的好孩子,紧张的要命。
他有双罕见的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紧张起来的时候纤长睫毛颤颤地扑闪着,惹人怜爱的很。
旁边看不下去的李大辉飞快地解他一颗扣子,义正言辞地按住朴志训又想扣回去的手,“拜托,你这样全扣上不叫保守叫禁欲,哪有你这样还来酒吧的,那样更出格好吧!”他对上朴志训瞪得圆滚滚的眼睛,一脸“我很懂”的样子,“听我的,准没错!”
朴志训才不信他,自己的发小自己清楚,李大辉再爱玩到这边也是第一次,看那一脸的兴致勃勃和强行按耐的好奇眼神就看得出来了。
但最后也只能挨到角落坐下。
而且,他承认,他也确实想看到赖冠霖因为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手机才放上桌面就疯狂地响了起来,连屏幕上显示的11个数字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李大辉一把按住朴志训下意识去按接听的手。
“……是他?”
朴志训胡乱地点了点头去拍开李大辉手,却被按的更紧。
“别急呀,你不是想惹他急吗,就要吊一会儿才对。”
信你才有鬼咧。
电话自动挂断,紧接着第二通电话打进来,朴志训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最后又做贼心虚地走到个相对安静地地方接起来。
他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喂?”
“在哪?”是他最熟悉的赖冠霖的声音,朴志训张了张口正酝酿好了语气想回答,
“早点回家。”
赖冠霖不咸不淡地在电话那头这么说着,抢先一步挂掉了电话。
朴志训眼眶都气红了,心想早知道就应该在最吵的舞池接电话,回到吧台一口气连喝两杯苏打水。
李大辉无话可说,心说幼稚鬼和无趣冷淡的老男人之间的事他才不要管。
舞池里放的是朴志训最喜欢的Kpop音乐,本来还蠢蠢欲动着想去跳会儿舞,这会儿也没了心情。
磨磨蹭蹭往外走,一出门就看见了酒吧门对街停着的招眼的车,朴志训一下子顿住,李大辉则是感叹,“帅啊。”
于是驾驶座车门打开,走出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俊朗男人,肩宽腰窄腿长。
李大辉还是感叹,这次是感叹人,“我去,帅啊。”
男人直起身来,黑沉沉的眼睛对上朴志训的,只一眼就让朴志训觉得腿软起来。
很快李大辉也顿住,觉得自己心肝儿有点儿颤,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朴志训,“你爸?……不是”不会来……“的吗……?”
然后他听到朴志训小声而艰难地肯定了他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啊?”
确实是爸,法律意义上的,以及心理意义上的。
2
但其实朴志训虽然对外都喊赖冠霖爸,私底下却是一次都没有喊过的。
他小时候打过一次架,依稀记得是六年级。
赖冠霖早上起床很困难,工作日时一般除必要工作需要外就没有比朴志训起得早的,所以朴志训起床听到饭厅有说话声时简直吓了一跳。
厨房的面包机晚上就设好了时间,偶尔赖冠霖会心血来潮地做顿早餐,但大多时候因为时间不够而作罢,接着出门买。
朴志训一进饭厅就听见赖冠霖在打电话,脸上表情是他少有的难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做这个决定。”
他语气也很差,朴志训还以为他公司又怎么了,脚步下意识一顿,赖冠霖循声望过来,语气立刻缓和下来,“小训?”
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飞快地亮起又熄灭,电话从那边被切断,匆匆一眼扫过去,似乎是个国外的号。
朴志训很有眼色地什么也没问,赖冠霖摘下一边的耳机冲他招手,又把碟子里的面包推到朴志训面前,转身热了牛奶又去煎了两个蛋。
“黄油还是蛋黄酱?”对面的小孩喝了一口牛奶,鼓着脸颊冲他摇头。
朴志训今天穿了校服,海军色的私立院校校服更显得他像个小王子,开学的日子,赖冠霖逗他,“起这么早,是不是要发言紧张的睡不着?”
男孩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故作老气横秋地,“我每天都这么早,明明是你起得晚不知道吧?”
他自觉上了六年级是个大孩子了,做什么都控制着显得不那么稚嫩,说话语气都下意识地模仿赖冠霖,只是孩子独有的,不自觉带出的尾音和鼓起来的脸颊都说不出的可爱。
赖冠霖觉得好笑,聪明人看破不说破,摇摇头光明正大地接了这份半真半假的埋怨。
后来他工作时接到朴志训班主任的告状电话还有点讶异,毕竟朴志训平时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懂事的过分,乍一听到告状心情居然是惊喜而不是生气。
他其实还没下班,好在职位够高,足以放自己的假,到了学校办公室门外看见耷拉着脑袋的朴志训,看起来可乖。
突然有点儿生气。
倒不是生朴志训的气,气是气他下巴上不知被哪位狗熊的爪子挠出的三道红痕。
小孩皮肤嫩,肿起来的三道红痕显得特别可怜,赖冠霖没好气地一揉他发顶,直接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朴志训眼巴巴地看着他背影,脑袋上又被人揉了一把,这回是邕圣祐,朴志训认识他,他是赖冠霖大学时期的学长,工作后也帮他很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关系。
换而言之,赖冠霖现在本应还没下班。
他有些别别扭扭地喊他,“圣祐哥。”
他们在办公室门外其实也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里面班主任看见赖冠霖惊得连问了两遍,“您是朴志训的家长吗?父亲?”
赖冠霖本来就年轻,好在一身气势逼人,女老师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他一遍,赖冠霖也没多想就应了一声。
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两个人愣成什么样。
于是女老师先是客套地夸了一下朴志训平时的表现,话音一转又拐到了这次的打架一事,最后长篇大论结束后还不忘让赖冠霖监督朴志训写检讨。
邕圣祐也在外面听着,觉得女老师没说什么好话,于是试探着问朴志训要不要到车里等。
男孩情绪低落地摇摇头。
他有心要哄男孩高兴,就笑眯眯地,“打架赢了还不高兴呢?要不要圣祐哥请你吃雪糕?”
朴志训抬眼看他,犹犹豫豫地摇摇头,“我觉得他生气了。”
别的都好说,赖冠霖从没对他生过气,朴志训是打完才知道后悔,在老师同学面前梗着脖子不说话,内心一个小人后悔的嗷嗷叫着滚来滚去。
谁知邕圣祐也摇摇头,却是笑出来,他蹲下来和朴志训平视,情绪低落的男孩眼角都耷拉着,下巴上的伤口可怜的不行。
“他那哪是生气?他——”
他一时想不到怎么在朴志训面前称呼赖冠霖,女老师的一句“父亲”让他总觉得脖子凉凉的。
最后干巴巴地接了下去,“冠霖…他,就是心疼你。”朴志训平时自己磕着碰着,赖冠霖都要心疼老半天,别提这还是被别人挠出来的。
“这么些年都捧着护着你过来的,你还不知道吗?”
*
办公室里女老师脸色不佳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润喉,赖冠霖于是看了一下表问她,“您都说完了是吗?”
他从进门来到现在就只说了两句话,女老师说话的时候连个配合点头的样子都懒得装,和别的那些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家长完全不一样,女老师被他气的黑了脸,觉着这家长脸长得再好看也不管用,于是冷冷地回他,“说完了,您这就可以出门把朴志训领——”
赖冠霖彬彬有礼地打断她,“那么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他看了一眼女老师身边低眉顺眼的小胖子,“我想问一下,这位是跟我家小训打架的孩子吗?”
本来是两个孩子一起挨的训,只朴志训向来听话,女老师便软了心叫他出去站着反省,对这个平时就在闯祸的小胖子劈头盖脸一顿训,期间赖冠霖进来了才让他到一边等着。
女老师下意识点了头,就见赖冠霖走到小胖子面前,小胖子紧张的鼻尖都是汗。
“我知道这次是志训先动的手,我要为他道个歉,”他温和有礼地弯下腰和小胖子平视,“但是,志训他不是冲动的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志训动手前你们说了什么?”
*
起因是新来的实习老师给他们上作文课,还把这些心浮气躁的学生们当小孩子,叫他们一个个站起来说对作文题目的看法。
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写这类作文的时候朴志训一般都把赖冠霖套进去,但是突然被叫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是一空,嘴巴有些开不了口。
“我爸”这个几乎个个孩子都挂在嘴边的称呼像是几百斤重,压的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毕竟他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爸爸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以至于这个简单的发音都变得如此困难。
实习老师很有耐心地等了两分钟让他坐下慢慢想,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的小胖子幸灾乐祸地嗤笑,嘴欠地刺他,“你爸要炸了。”
这句话约等于“你妈死了”,小学生里刚流行起来的脏话,还没来得及迈入中二年纪的毛孩子大多认为说脏话很酷,而班里面的女孩子们又大多青睐朴志训,小胖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朴志训冷下脸,还没坐下来,居高临下斜睨他一眼,“你学会说人话了吗?”
他对生父没什么印象,“爸爸”这个称呼似乎理所当然应该是赖冠霖的,虽然他从没这么喊过。
两个人态度都不好,小胖子涨红了脸去揪朴志训衣领,朴志训也火大,顺势就是一拳就砸了过去。
要说两个人都是搓火的一把好手,朴志训被赖冠霖惯了这么些年也没惯出什么破脾气,但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朴佑镇身后的奶团子。
打就打,谁怕谁啊。
最后小胖子被女老师黑着脸拎出来给朴志训道歉。回到家的时候其实还比朴志训的放学时间早了半个小时。男孩被赖冠霖按在沙发上,拿了医药箱蹲他面前给他处理伤口,男人屈指抬着他下巴,双氧水擦在挠破的地方又辣又痛,朴志训泪花都疼出来,偏还不敢吱声,只得一点一点地抽着气。
赖冠霖叹了一口气,本就轻柔的动作放的更轻,眉头都心疼地皱起来,“疼吗?”
男孩眼睛湿润,软绵绵地靠过来搂他脖子,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疼。”
脸被宽大手掌捧起来,男人修长食指轻轻勾去他眼眶上要掉不掉的泪珠,下一秒纸巾轻柔地覆上眼睑吸去水痕。
赖冠霖叹了一口气,“男孩子不要轻易掉眼泪。”
“以后谁给你擦呢?”
朴志训下意识攥住赖冠霖手腕,男人淡淡地问他怎么了,他便又支支吾吾着摇摇头。
就,就是想问。
你不能吗?
3
五月的天气并不多热,更别提车里一直开着空调,赖冠霖偏头看了眼朴志训,男孩绷着脸不说话,一副很不配合的样子,圆润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副驾驶的安全带,鼻尖冒出一点汗珠。
这明显还慌着呢。赖冠霖觉得好笑,车停到车库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下车。”
男孩这才磨磨蹭蹭地去解安全带。
进屋一声不吭先洗手端菜,好在家政阿姨尽责,饭菜都还温着,赖冠霖瞟了眼还在玄关磨磨蹭蹭的朴志训,只希望这祖宗先把饭吃了别搞什么幺蛾子。
朴志训就是想吃赖冠霖做的饭。
男人跟他大眼瞪小眼两秒钟,没好气地败下阵来,“冰箱什么都没有,做空气啊?”
最后简单地做了个番茄炒蛋端上来,朴志训正对着家政阿姨做好的小炒挑挑拣拣。
这不是还肯吃?赖冠霖内心嘀咕,开始觉得朴志训在耍他玩,只是话到嘴边,对上那双委委屈屈的桃花眼,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盯着他吃完了一碗饭赖冠霖才开口,“现在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已经算是挺正式的一个词了,对面的男孩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嘴巴要撅不撅的,哼哼半天,“我,我紧张嘛。”
“因为紧张,所以就去不该去的地方?”赖冠霖视线在他衣服上扫了一圈,觉得好笑。
还穿着成人礼时候的衬衫。
不知是在暗暗给自己打气鼓劲还是在暗示他已经快成年。
怪可爱的。
他说的紧张一类的鬼话,赖冠霖本来也是不信的,只是视线触及他稚嫩面容时,又心下一软,朴志训平时再怎么闹,现在面临高考,紧张也总是有的。赖冠霖八分怒气减到五分。
接着就听朴志训闷声道,“我就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多陪我一会儿。”
五分怒气降为三分。
不过这话换成别的家长早就心软成一滩水了,谁知赖冠霖只挑了一下眉,“你叛逆期终于到了?”
朴志训酝酿好的一腔委屈顿时被他一句话里的戏谑打了回去。
赖冠霖自诩是个开明的家长,不会揪着朴志训看的死严,平时也不问东问西,但是生日过节从不缺席,出差记得带礼物,休假还会带朴志训出去旅游。
要说赖冠霖心里不宝贝着朴志训,那是谁都不信的,只现在朴志训这么一抱怨,他也真不由得反省起来,最后得出自己只有最近稍微忙点没怎么顾得上回家的结论。
朴志训就是揪这两天的小辫子。
赖冠霖把这一切归咎于高考生莫名其妙的脾气,噎了半天,最后揉了揉男孩脑袋。
“我知道了。”
根本就气不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赖冠霖都把剩下的工作打包回家,而朴志训的学校其实是有晚修的,只是朴志训不想,赖冠霖也就任他。
要说起来赖冠霖实在是惯孩子的一把好手,不过惯的有度,就这样也只给朴志训惯得在他面前娇纵些。
他平时对朴志训诸多放纵,偏偏在学业上古板得跟个即将退休的老爷子,只要在家,必定要陪着朴志训写作业,多是拿着本书,现在正好在朴志训边上接着整理工作,时不时瞄他一眼,直到两个人都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重点中学的电脑课在高二时就已经遮遮掩掩地名存实亡,高三的学生更是许久摸不上一把电脑,更别提打游戏。朴志训把写完的作业往赖冠霖桌上一搁,瞥见一边电脑手就有点痒,赖冠霖见他去摸开机键也不阻止,朴志训一看他看表就知道这是个同意的意思,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
书房里电脑说来说去都是朴志训在用,初中的时候朴志训迷上了打游戏,他其实知道打游戏不好,但是拗不过小男生对游戏的天然喜爱,偷偷摸摸和同学去黑网吧打游戏,却不敢跟赖冠霖提。
后来被赖冠霖抓住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也不知神通广大的赖冠霖怎么找到的,他当时打的正是关键,还是身边小跟班胖子哆哆嗦嗦地戳他,一回头就对上赖冠霖面无表情一张脸。
但朴志训从小机灵,知道赖冠霖最吃哪一套,认错反省态度诚恳得一塌糊涂,他以为是自己认错认得及时,殊不知赖冠霖一见他心虚又悄悄讨好地看过来的小眼神就生不起气来。
第二天赖冠霖就在书房装了电脑,规定朴志训每天玩游戏不超过四十五分钟,开电脑必须带防辐射眼镜。立了规定还不够,还要在旁边看着,朴志训一下子就改掉了打游戏时骂人的习惯。
*
高三的学生都不像朴志训一样管的松,朴志训把队友一栏从头拉到尾也没一个亮着,干脆组了个新队友边打边磨合,过了把手瘾后趴在桌面看赖冠霖检查他作业。
赖冠霖自己也有手提电脑,对着电脑要戴眼镜的习惯还是他强塞给朴志训的,习惯性拿起朴志训卷子看时眼镜忘了摘下来,金色细框恰到好处地架在他鼻梁上,儒雅又斯文。
朴志训趴在桌子上还嫌桌面硌得他下巴疼,干脆把下巴搁在赖冠霖放在桌面的小臂上,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饱满,结实的恰到好处。
男人看着他挑了一下眉,朴志训和他对上视线,毫不吝啬地眨了眨眼。
“你可不该拿这套对付我,对小姑娘才有用。”赖冠霖视线重新回到朴志训数学卷上。
为什么对你没用呢?朴志训轻轻咬了咬自己腮帮子上的肉,权当自己在咬赖冠霖,最后觉着不过瘾,干脆真的在他手臂上啃了一口。
赖冠霖嘶地看了眼小臂上还沾着点口水的圆圆牙印,“还咬人,你属兔子的吗?”说完一想还真是,简直无言以对。
朴志训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然后男人揉揉他发顶,“先起来,这题为什么不做?”
“因为没意思啊——”他纳闷地接过来再读两遍,住了嘴。懒得把书包的笔拿出来,就又去够赖冠霖手上的笔开始打草稿,小半个身子都软绵绵地压过去。
没过多久郁闷起来,“这里,为什么卡了。”
男孩拿笔盖戳了戳脸颊,求救地看着赖冠霖。
“是你的图像画的不标准,”赖冠霖长手臂自然而然地揽过去,圆珠笔从朴志训指尖滑到赖冠霖手上,圈住草图后稍作修改,“这个点你没有过。”
“还有就是,这个条件下,图像有四个交点。”他在朴志训结论的三个解底下划了一道,解不出四个解当然做不下去,最后他下结论,“图画标准点儿能废你多少事?懒!”
数落完了后低头对上朴志训视线,“懂了吗?”
朴志训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知道啦。”
4
“我说你啊,能不能别拿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李大辉悲愤地瞪了朴志训一眼,继续咬牙切齿地一口咬上包子。
他今天又起晚了,昨天放话说要出去吃早饭的样子朴志训还记得清楚,现在却只能委委屈屈地啃饭堂的包子。
学校饭堂不好吃,对住校的人而言却胜在够近,吃饭堂的早餐本是李大辉的下下策,却也用上了。
他已经够委屈的了,更别提朴志训还一脸同情。
赖冠霖美名其曰给高考生补充营养,一改往常作风,起的比朴志训还早,变着花样做早餐,为了让朴志训多睡两分钟甚至允许他在车上吃早饭。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朴志训托着腮,无辜地冲李大辉一眨眼睛。
李大辉这还是有心情挑剔早饭的,别的学生就没这么闲了。
班里还有闲情拌嘴的放眼望去也没几个,李大辉是早就收到国内一流的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朴志训则是向来十拿九稳,心态好的不行,跟他嘴角燎泡长了一小圈的前桌形成鲜明对比。
“志训啊,你帮我看看这题,为什么我卡住了啊?”
朴志训回过神来,觉得好笑。
“你这图没有过这一点,其实它有四个交点,画的不标准所以只求得三个……”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问班长啊?”李大辉看着一脸感恩戴德的同学,他们班班长温柔又漂亮,讲题思路清晰,不比老师差,和向来只会做题不会教人的朴志训形成鲜明对比,也是难得今天朴志训讲题讲的这么顺。
同学摇摇头,“不知道班长去哪了在……啊,那里!班长你干什么呢?”
他对面的两人齐齐扭过头去,被叫住的班长嗔了一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志训!你在正好,你来!”
这一下动静有点儿大,朴志训和李大辉对视一眼走过去,班里的女孩子天生好奇压不住,干脆也跟了上来,看到门卫室边上的小奶狗后齐齐捂着嘴轻声叫起来。
很小的一只小奶狗,眼睛嘴巴都湿漉漉的,毛发也有点儿潮湿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早上刚下过雨。
朴志训愣了一下,当机立断脱下外套,小心地把小狗裹住抱了起来。
小狗本能地往朴志训温暖的怀里钻,温软的少年和奶呼呼的小狗轻而易举地就让周围的女孩子们红了脸。
李大辉伸手摸了摸小狗湿漉漉的脑袋,发愁,“这是哪来的狗?怎么这么可怜,还有,你衣服都湿了。”
“没关系,”朴志训忍不住对着小狗一笑,抽了张纸轻轻擦干狗毛,“你是不是是饿了?”
“牛奶可以吗?”班长把温热的牛奶拿过来。原来是拿这个去了。
“最好不要,”朴志训也有点愁,他正在努力地在脑子里搜刮养小狗的经验,但毕竟养小奶狗时期的黑背也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记忆有限得可怜。
“小卖部会有羊奶吗?”
“……可能性极小。”
“这样…”朴志训摸了摸它委屈地瘪下去的小肚子,“那就只能先喝水了,中午我带你去喝奶粉好不好?”
一群人拥着朴志训往教室走,李大辉见惯不怪地问他,“又找你爸啊?”
朴志训弯了眼睛,“知道就帮我看着点老师。”说罢摸出手机就要给赖冠霖发信息。
得到李大辉翻到天上去的一个白眼。
朴志训偶尔会中午去赖冠霖公司,赖冠霖自己有个单独的办公室,可以让朴志训午睡。
中午学校开门时间短,只有在放学后的半个小时内吃完饭回来才能进校门,摆明了不让人出去吃饭,否则回不了宿舍,这也是李大辉天天怨声载道的原因之一。
而朴志训作为高三生里少有的走读,朴志训无所谓的时候可以留在饭堂吃完后到自习室午休,不想去的时候溜达到车站,坐两站到赖冠霖公司拉着吃饭,赖冠霖吃饭比他晚,朴志训鲜有有扑空的时候。
只是平时总是朴志训去找赖冠霖,难得有赖冠霖中午接他。
赖冠霖像是把他的上课时间都记熟一样,才下课信息就来了,发信息时一如既往的简明扼要,并不像平时那样唠唠叨叨不停。
「知道了,下课在校门等我」
朴志训随手划到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还没发出去,气泡框往上一跳,消息刷新。
「记得带伞」
「中午晒」
男子汉怕什么晒啊……朴志训无语。
「知道啦」
「可爱/ka」
朴志训应得好,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带伞。
他怀里抱着狗,实在没有多余的手撑伞,最后黑色棒球帽往头顶一扣,好在懂得找树荫躲着,远远看见赖冠霖的车就跑了过去。
朴志训单手去关车门,赖冠霖看他额头上的汗就开始皱眉,给他递纸巾调高空调温度,看他把安全带系好了才打方向盘,朴志训莫名其妙,“去哪?不回你公司?”
“回家,”赖冠霖瞥一眼他沾着污渍的上衣,“外套脏成这样,还有你抱它一上午老师没说你?”
“说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啊,不然放哪?”朴志训理直气壮,接着语气一转,“外套不穿也无所谓,干嘛非要回家——”
“空调房不穿外套这种事你还打算再来?”他反问,“还是你想穿我的衣服?”
朴志训闭了嘴。
没过多久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那中午吃什么?我想吃你做的。”
他其实只是顺势撒个娇,毕竟他也知道中午时间短,现在拐弯去买菜实在不实际,却没想到赖冠霖上了心,皱着眉叹了口气,“金叔的店随便吃点好吗?晚上想吃什么?”
“酱猪蹄。”
赖冠霖看他一眼,“我问的是你想吃什么,小崽。”
“我就是想吃酱猪蹄。”朴志训嘟嘴,趁着红灯去扯男人衣角。“突然想吃还不行吗?”
信你才怪了,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要人命。赖冠霖不动声色地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叹气。
“行。”
绕了一小段路到金叔的饭店,路上朴志训已经打电话过去娴熟点餐,出来的伙计也是熟人,见惯不怪地把鼓鼓囊囊的餐盒递到赖冠霖手里,看见朴志训还夸了两句。
回到家朴志训就被人赶去洗澡,吹干头发出来时赖冠霖盘腿坐在地上逗狗,就这么一点时间赖冠霖已经用干洗粉给它洗了个澡,单手托腮,手肘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奶瓶,那狗亲近赖冠霖得很,比养了近十年的黑背还会撒娇。
朴志训好奇地去扯小狗的衣服,“你买的不止狗奶粉啊?衣服也有?”
赖冠霖顿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这是你小时候的衣服,我改了一下,不记得了吧。”
朴志训学他托腮,“赖冠霖,你好贤惠啊。”
赖冠霖被他噎的没话说。
“话说真的假的,我还有这么素的衣服?”他看着小狗身上的黑白条纹,有点没记忆。
“有啊。”赖冠霖欲言又止。
是朴志训刚来的时候。
5
他刚被赖冠霖接过去的时候才八岁多,身边最亲近的是除刚去世母亲外的表哥朴佑镇,赖冠霖那个时候一穷二白,倒不是说赖家怎么,只他父母认为男孩应适当摔打,于是刚上大学的赖冠霖穷的只剩一层公寓跟奖学金。
被朴佑镇叫出来的时候赖冠霖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朴佑镇,你看看我这样,是能养小孩的吗?可别逗我。”
他本来还想跟朴佑镇呛几句,目光接触到他身后小孩一双慌张的眼睛,居然难得好声好气地闭了嘴。
朴佑镇也实在是愁的没有跟他呛嘴的脾气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家乱成那样,老爷子又心里不舒服,哪里敢让他回去呢?”
他压低了声音,“志训他啊,真的很懂事的,你……我身边真的就你最靠谱了。”
赖冠霖哑然,飘飘忽忽的眼神对上一双慌张无措的眼睛。
突然就妥了协。
刚开始带孩子完全没有经验,赖冠霖自家里那些亲的都是哥,本来就还没脱去稚气,还要带个孩子,简直焦头烂额。
他自己忙起来顾不得吃饭,只是记着小孩饿不得,于是无论再忙都要按时回家做饭,厨艺一团糟,手忙脚乱好歹鼓捣出一锅汤还忘了放盐。
小孩也实在是好养活,一声不吭全都咕噜咕噜喝下去了,扑闪着长睫毛就说好喝,赖冠霖自己皱着眉一尝,眉心皱的更紧。
朴志训也太懂事了。
后来竟也硬生生磨出了一手好厨艺,不得不说都是朴志训的功劳。
赖冠霖似乎是天生的好脾气,至少朴志训在此前从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就是他最严重跟人打起来的时候赖冠霖也只是皱着眉看他被挠破的地方,并不责骂。
至于工作的事情赖冠霖很少带到家里来,但是也偶尔听邕圣祐提过,他这几年身价水涨船高,几乎可以说是是前途一片光明,以他的年纪做到这个职位在他们公司也许说不上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而赖冠霖虽然严格,但总是温和多于严厉的,以至于朴志训又一次听见他语气极差地打电话时不由得愣住。
以当时他的思想,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赖冠霖发火的对象是还在国外的朴佑镇。
*
赖冠霖的车在朴志训校门口被人拦下。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礼貌地敲了敲他的车窗,接着从车窗外递进一张名片来。
“这是我家老先生的名片,”中年人彬彬有礼。
“我是朴家的管家,赖先生叫我老朴就可以了。”
朴家人。
赖冠霖把那张名片放在手里反复把玩,语气却是淡的很,“您来做什么?朴老先生不是正在东欧养病么?”
老朴微笑了一下,“正是为了这事来的,难道佑镇少爷没跟您提起过吗?”
“老先生即将回国,心里十分惦记志训少爷,我先来跟赖先生打好招呼,也好叫志训少爷做个准备。”
赖冠霖把那张名片捏的变了形,几乎要冷笑出声了,“怎么,朴佑镇没跟你们说过我不同意吗?”
“不高兴就往外送,想起来了又带回去,你们把他当什么了?”
朴志训的母亲,曾经也是朴老先生的掌上明珠,只要她按老先生计划的路走下去,今日的朴家就是她的。
可是她不愿意,最后和爱人逃开,就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下个懵懂无辜的朴志训,朴老爷子当时还在气头上,又极其不待见朴志训,怎么看的下去呢?
现在的情况赖冠霖也听朴佑镇说了,老先生身体每况愈下,这才后悔的抓心挠肺,满脑子都是和爱女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朴志训。
那么朴志训不被朴家人待见的这四年就这么翻过去了吗?
赖冠霖养他四年,难道连反对的权力都没有?
老朴只是叹气,“赖先生,说句不近人情的话,我们非常感激您对志训少爷的抚养,但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效应。”他看见赖冠霖冷冷的眼神,移开了视线,
“我也只是个管家,先生。”
他也是眼尖,正好看到朴志训背着书包要出来,犹豫两秒迎上去。
赖冠霖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冷冷地伸手拦他,“这里是学校,在门口闹起来,你我都不想志训生气。”
老朴于是停下来深深地看他一眼,“请赖先生好好想想。”
赖冠霖那一下拦得快,朴志训还没来得及看到老朴,熟门熟路地钻进赖冠霖身边的副驾,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他看起来高兴极了,得意洋洋的笑容笑的人心都化了。“我今天收了个小弟哦。”
倾身给他系安全带的男人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好奇,“嗯?”
“就是上次被我打输了的胖子,我上次不是把他打赢了吗?所以他认我做老大啦。”
赖冠霖适时地露出一点忍俊不禁。
朴志训却敛了笑容,“出什么事了吗?”
不等赖冠霖开口反驳,
“拜托,你笑的好假,可以去装鬼吓小孩子。”
赖冠霖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很久很久他才重新开口。
“小训,要是你的外公想把你接去一起生活——”
男孩“啪”地关掉了车载收音机。垂在裤缝两侧的手紧紧地抓着校服的布料,甚至用力得手指骨节发白,几乎要刺穿皮肤穿出来。
他很生气,赖冠霖想。
接着他听见男孩压抑着一点哽咽的声音飘了过来,轻飘飘地。
他轻轻的问,“赖冠霖,你不要我了?”
车外的世界依旧一片喧嚣。
赖冠霖率先抓起男孩圆润的指尖,温柔又不容拒绝地隔开他的指甲和手心,他看见那小小的手心已经被男孩自己掐出几道半深不浅的指甲印子,已经心疼的不行。
半晌他岔开话题,“今晚吃鱼吗?”
朴志训眼泪滚下来。“我不吃。”
纸巾轻柔地吸去他脸上的水痕。
“我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他不解。
“你是姓朴的孩子,总要回到朴家去的。”
赖冠霖在这点无话可说,他确实就像老朴说的那样,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于情于理,朴志训都应该跟朴家人一起生活。
朴志训其实并不是很爱哭的性子,一双湿润桃花眼不哭也尤带三分嫣红,一旦哭了更是不能看。
人还在赖冠霖面前好好地坐着,赖冠霖已经觉得心上猛地一痛,扎了深根的情愫像老树,不管不顾拔起来便是一个深坑,脆弱地暴露出残根和松散的土。
周五晚上朴家已经派人来接朴志训,男孩坐在家中穿戴整齐,除了几件校服和书本外什么都没有收拾,赖冠霖一眼看穿他心思,默不作声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收拾成个小箱子推了过去,躲开朴志训不可置信的愤怒视线。
朴志训的心思他哪里不懂?无非是总想借着拿东西的借口三番两次往这边跑罢了。
可是,可是。
最后轻轻把他刘海理顺,“东西都拿好。”似乎只是平时出门前再平常不过地提醒一句。
男孩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地毯上有水痕晕染出的深色痕迹蔓延。
面前的男人犹豫一下,最后也只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巾。
男孩子不要轻易掉眼泪,以后谁给你擦呢?
你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朴志训拿脚尖拨开在他脚边绕着圈的黑背,黑背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朴志训难过极了。
“我走了。”朴志训走到玄关穿鞋时都脚一软,之后提起一口气竭力平稳地走了出去。
老朴叹了一口气,“关于志训少爷在赖先生这些年的抚养费,之后会悉数奉还。”
赖冠霖冷冷道,“不需要。”
于是屋子里只剩他一人一狗,黑背急切地咬着他裤管往外拖。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赖冠霖蹲下来摸了摸黑背的头,“可是我追不上他了。”
黑背像是终于听懂了,委屈地呜咽着趴在他脚边。于是他咔哒一声解开狗脖子上的项圈,拍拍它背。
黑背茫然地绕着他转了两圈,回头冲他一声吠叫,接着转头就冲了出去。
丑陋的地表覆上寒霜,从此寸草不生。
*
坐在车里等他的人让朴志训觉得有一点陌生,但他们本来是不陌生的。
这些年朴佑镇把朴志训的成长和赖冠霖对他的疼爱全都看在眼底,但是朴志训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赖冠霖传来的照片中,男孩眉眼弯弯地看向镜头,如小树抽条的枝桠一样地生机勃勃。
这个迈上车门的男孩是赖冠霖的朴志训吗?一言不发,看起来压抑又悲伤。
朴志训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巾,也没有擦去腮边的泪痕。
“志训……,你别怪冠霖。”朴佑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他平时对着谁都能油嘴滑舌的,偏现在只一句话就花光他所有力气。
“真要闹上法律来,冠霖和你……都不好过。”
岂止是不好过,赖家比不得朴家势大,真争起来赖冠霖不但是做无用功,还不知道是否要因此受苦。
“我知道——”朴志训别过头去,几乎是同时一抹灵活的身影飞快地窜上了车。
黑背叫嘟嘟,也是因为朴志训养的,名字是朴志训起的,怎么都不肯改,根本不管这名字和威风凛凛的黑背并不相符,典型的小孩子心态。
小孩第一眼看见黑背眼睛就亮了,两个月大的黑背温驯地舔了舔朴志训的手心。于是家里多了条年轻机灵的黑背,养的好所以就是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油光水滑的。
朴志训愣了,“嘟嘟?”
他摸不到熟悉的项圈。
他连这狗也一并还给他了。
朴佑镇有点说不出话了。
“…赖冠霖,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6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吃饭了?”朴志训摸了摸鼻尖,拙劣地岔开话题,“我好饿哦。”
他一起来,小奶狗就也跟着他站起来了,费老大的劲才扑到朴志训裤脚,呜呜地叫着,被男孩抱在膝盖上逗。
赖冠霖给朴志训夹菜,眼睛也不自觉地去瞟他怀里的狗,“知道是哪来的吗?”
他想了想,接着补充,“你要是真要养的话,手续最好早点去办。”
朴志训讶异地抬头看他,“我还没想过呢,早上才捡的。”他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把碗往桌子上一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往公告栏上贴张狗寻人启示?”
赖冠霖很给面子地笑了出来。但他其实很清楚,到最后没有结果,朴志训八成是要养着的,他心软的很,小狗呜呜两声就妥协那种。
最后果然是跟赖冠霖想的一样,小狗品种还不错,朴志训却不关心这个,而是吃饭时都想着满脑子的小狗名字。
“不如叫Max?”赖冠霖看不下去了。
“可以啊!”朴志训跳起来抓住他手晃来晃去,“最大值,最好,最棒。”于是又看赖冠霖,“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赖冠霖没忍住笑了一下,“我只是怕他成为第二个嘟嘟。”
和你一样,你也是Max啊。
于是接着吃饭,赖冠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停课?”
朴志训想了一下,“好像是下周四,”说完咬着筷子去翻月历,回来确认地说是周四。
学校非要等到六月才停课,赖冠霖皱了皱眉,说学校小气,就三天也不肯给,朴志训笑的几乎趴在桌子上,看见对面的男人笑的柔和的面容。
朴志训生日难得在周末,自从他上高中以来就没怎么好好搞过聚会,虽然快要高考,赖冠霖还是想着简单让他玩一下,“周六要不要把你的朋友请过来玩?”朴志训啊了一声,“他们正好也想来看Max呢。”
赖冠霖嗯了声说好。
事实是周六直到同学来了朴志训也没起床,他周末起床气很重,睡的又多,赖冠霖本来也不比他好多少,只是惦记着要准备才起早些,没想到朴志训的同学来的这么早,赖冠霖讶异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指过九点。
一帮孩子也有点儿懵,李大辉暗暗吐槽过的老男人当然不老,不但不老,而且很帅。
男班长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看门牌号,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请,请问,这里是朴志训家吗?”
赖冠霖有些好笑地应了,看到孩子们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好心地自我介绍,“我是他爸爸,你们喊叔叔也行。”
于是门外的少年少女们放松下来,纷纷嘴甜地喊着“朴叔叔好”,顺便悄悄感慨下保养的真好以及虽然父子俩不怎么像但是果然不是帅哥不进一家门。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李大辉,憋红了脸也没能憋出一句“朴叔叔”来。
Max也在朴志训房间,赖冠霖去叫人起床,好在朴志训醒的差不多了,被人推进盥洗室也能自觉挤牙膏,叼着牙刷看赖冠霖给他找衣服穿。
“赖冠霖,”他口齿不清地喊他,“我的礼物呢?”
话音刚落男人走过来举起手,朴志训以为他又要被敲,嗷地一声差点把牙膏吃进去。
然而赖冠霖只是似笑非笑地把他睡的乱糟糟的头发理顺,“晚上再说。”
“怎么神神秘秘的……”朴志训看着赖冠霖顺手把门带上,又把理好的头发抓的乱糟糟。
晚上九点的时候赖冠霖敲了朴志训房门,把带来的盒子递过去。
定制的西装,碎花的样式,合身到不行。
“不喜欢也换一换吧?成人总该穿一下西装的。”
于是朴志训换了出来,赖冠霖给他打领带,“本来这套配蝴蝶结更好,不过成人总要打一次领带。”
“成年了也长大了,以后不要总是任性,有什么事情总也要考虑一下自己。”
“弯路能少走就少走,这么大一个人老喜欢钻牛角尖。”
他顿了一下,手指绕过触感细腻的领带,最后停在那个待整理的温莎结上,“不过你也不用害怕。”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遮风挡雨,你就只管向前。”
7
这一带的暑气姗姗来迟,来的却凶猛。
六月高三终于停了课,朴志训先是结结实实睡了十二个小时,第二天早上近十点才起床找吃的,本以为会在微波炉看到早餐,结果先在没关门的书房看见赖冠霖。
“你怎么不上班?”
“在上。”赖冠霖又带起了眼镜,头也不回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早餐在下面。”
于是朴志训晃晃悠悠到一楼拿着三明治又晃到书房,边啃边看赖冠霖工作,越看越不对劲,怎么看都像是要直接在家里办公的样子。
“那你等一下也不出去了?”
“嗯。”
朴志训吓了一跳,“你不是快升职了?这样不好吧?”
虽然不是请假,但到底是没有全勤的。
赖冠霖这才转过头来,“你圣祐哥还跟你透得很彻底嘛。”
看着朴志训睁大的眼睛又笑,“别瞪了,不差那点钱。”
男孩愣愣地噢了声,赖冠霖站起来给他整了一下衣领。
长大后赖冠霖虽然也会抱他或是摸头,但毕竟顾忌着朴志训长大,少有这样的亲密动作,朴志训几乎是立刻就觉得脸烫了,却见赖冠霖也有点不自在的样子,退后一步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赖冠霖皮肤太白,脸上一点情绪都藏不住,朴志训猛然想起来一句话,当一个人尴尬的时候发现另一个人也在尴尬,那么他的尴尬便会不翼而飞。
事实证明这话说得对,朴志训现在不仅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嘚瑟得不行,矜持地装出个无辜茫然地样子,最后赖冠霖看不下去才走过来把他扣子扣好。
朴志训睡衣有整整三个扣子没扣,露出脖子上红的绳,绿的玉,再往下是花白一片的皮肤。
“衣服能不能好好穿了?”随即他移开视线,“玉怎么样?”
朴志训生日的时候朴老爷子送了块玉,老人家上了年纪就爱研究这些玉石。
朴志训沉默了一会。
“不太喜欢。”他如实说。
8
“你是不是穿的有点少啊?”小胖子不满地戳了戳朴志训手臂,后者正在酝酿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现在却是打不出开了。
他语气很不好地把小胖子的话顶了回去,“你抄你的作业,话怎么还这么多的?”
自从上次打了一架后,小胖子发现朴志训居然也是个有点儿血性的男子汉,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娘娘腔,加上确实被按在地上揍的是自己,于是毫无负担地认了朴志训做老大,新的“老大”对他脾气不太好,但是不介意把作业给他抄,也足够小胖子感激涕零了。
小胖子撇撇嘴,“关心你还有错了?今天真的冷。”他笔尖一甩,“对了,你最近怎么坐公交上学了?”
朴志训真没感觉多冷,淡淡地一翻书页,“没怎么,突然就想坐了。”
他那位外公身体不好,心里又膈应他,他母亲的大哥,也就是朴佑镇父亲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朴佑镇亦然,家里只有两个男人也不指望什么,倒是他那二舅妈眼珠子一转,说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干脆把朴志训接了过去。
但其实二舅妈自己也有个幼儿园的儿子,说的好听,实际上根本没空管他,他二舅是个庸碌的,在朴家说不上话不说,还要被妻子戳脊梁骨。
车是有,却也不是用来送朴志训上学的。
下课铃刚打,女班主任到班里来敲了敲朴志训桌面,“你家长给你送了东西,说是放在门卫那里了。”
朴志训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
女老师以为他问东西,顺口回答,“应该是衣服吧,”她又拍拍朴志训肩膀,“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穿多点,怪叫人担心的。”
朴志训呆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真有些冷起来,“那…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我看看,”女老师有奇怪,却也依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五分钟前吧,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朴志训扔下一句“谢谢老师”就拔腿跑了出去。
他当然没有见到赖冠霖,意料之中,希望之外。
可他就是想见赖冠霖。
留下的字条上的字一看就是赖冠霖的,包是亮黄色,赖冠霖总觉得小孩子喜欢明亮的颜色,审美成迷,总是给朴志训挑亮色衣服。
而朴志训其实个人没多大偏好,只是赖冠霖喜欢他像个小孩子,他也就渐渐喜欢了亮色。
外套,围巾,手套,备用感冒药,甚至还有一双棉袜。
于是才感觉到,之前不觉得,现在这天真是冷得很。
朴志训放学放的比平时晚,他其实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等公交的感觉,却还是下意识地瞥向熟悉的停车位。原本校门口挤满了家长,现在空了不少,赖冠霖的车就更加显眼。
一起培训的同学看他停住也跟着站定,本来没想什么,看朴志训往那边望才觉得那车眼熟,他们放学时间相当,于是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你家车啊?那,再见啦,说起来我爸怎么还没来呢,我都饿了。”
同学苦巴巴地皱着脸跟他挥手,羡慕地看着朴志训被男人一把拉进怀里。
外套的帽子也被拉起来扣住脑袋,“你的围巾呢?”
赖冠霖语气神态都一如平时的样子,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长风衣的缘故显得更加削瘦,看向朴志训的时候明显柔和了眼角的弧度。让朴志训想起了春天的蝴蝶。
他不能拥有的,本属于自己的蝴蝶。
他被赖冠霖带到车里,车里开了暖气,顶上还开了灯,冬天天黑早,暖黄的灯居然就平添了一份柔软,赖冠霖给他盛了一碗汤。
车后座的空间有限,碗都是保温桶里配的,小勺却还是家里朴志训用惯了那根,冒着热气的碗端到面前朴志训就忍不住了,委屈啊难过啊全都挤在一起爆发出来,眼泪全都蹭在赖冠霖毛衣上,擤鼻涕都用了小半包纸。
赖冠霖看着他喝完了一碗汤,“今晚放学怎么晚了?”
朴志训鼻头还通红着,说话也瓮声瓮气的,“我奥数晋省赛了,老师老拖堂。”
“这样,”男人眼里闪过浅浅笑意,正想说话,朴志训连打两个喷嚏,红着鼻尖嘟嘟囔囔的,“你怎么想到要放那些药的?”
“你真用上了?”赖冠霖也是一愣,拨开他刘海拿手背去触他额头,又把自己的抵上他的。
睫毛互相触碰的那一刻朴志训慌起来,赖冠霖鼻尖也碰上他的,不论是搭在耳后脖子上的大手和鼻尖的温度都比他皮肤的要高。
赖冠霖皱起眉来,他本以为朴志训擤的鼻涕都是哭出来的,没想到还真感冒了。
“我没事,只是感冒没有发烧。”
朴志训手忙脚乱地推他,真推开了又不知所措地抠弄着手指上的死皮。
赖冠霖一把按住他手,探到副驾驶前的柜子翻翻找找,最后拿了把指甲钳给他死皮剪掉,顺带给他修了一下指甲,剪到小指时朴志训非条件反射地一缩,赖冠霖早有准备地加了点力气捏住他指尖。
我好想你。
好想见你。
根本就不想离开你。
送朴志训回到去的时候不算特别晚,天却是已经黑透了,从暖气充足的车内走向室外,光是想想手脚已经条件反射地冷了。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晚上也不一定来得及去你学校,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找圣祐哥,知道了吗?”
朴志训低着头闷闷应了一声,手指搭在赖冠霖围巾上舍不得松开,赖冠霖在校门口就给他围上的围巾,黑灰交杂的温暖又细腻。
赖冠霖弯腰吻了一下他额头。
“要好好吃饭。”
朴志训体重赖冠霖一掂量就清楚,脸颊肉看着没怎么少,实际上连着快掉了两斤。
朴志训觉得自己哭早了,现在有点儿哭不出来。
“知道了。”
赖冠霖说什么就是什么,接连小半个星期朴志训都没能再看见他,周五本来放学早,谁知奥数培训的老师又拖堂,看着天一点点黑下去,身边的学生都在抽气,朴志训无所谓地接着做笔记。
一喊下课身边的同学一溜烟的都跑了,书包明显早就收拾过了,朴志训于是慢条斯理地边盖笔盖边跟人说再见,到最后自己一个人拉了灯关了门,却在楼梯口差点儿撞上人。
看清来人后朴志训就不客气了,“你干嘛呢?”
小胖子也“嗷”地一声刹了车,肉乎乎的手掌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志训你怎么这么晚?”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朴志训问他的,立刻就悲愤了,“费事婆又揪着我骂,回到家我妈肯定又得说。”
“哦,这样,”朴志训挑了一下眉,一点也没觉得他管班主任叫“费事婆”有什么不对,“那你还不走啊?”
“走走走。”话音刚落他就被小胖子推着往校门走,一路上耳边就没安静过,小胖子倒起苦水来语速飞快,被冷冽的风刮的一片一片的字句朴志训一个也没听清,脑仁都被他吵的生疼。
“停一停,”小胖子突然拉住他上上下下看一眼,“你脸好白,是不是病了啊?”
暗处看不清楚,走到路边有灯照着才显出来不对劲。
“有吗,”朴志训拿自己冰凉的手触碰自己额头,但那手背早就冻的没什么知觉,根本探不出热不热来。
“别管了,这都下雪了,走快点吧。”朴志训昏昏沉沉地顺着公车站走,脑仁生疼。小胖子还要再说什么,立刻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别吵。”
他一下子警惕起来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威严,莫名叫小胖子想起他那瘦瘦高高的爸。
“那是收保护费的人!”小胖子顺着他视线看到好几个明晃晃地过来的红色烟头,来不及多想,他就一把被朴志训拉起来狂奔,接着被推上了刚停到面前的公交车。
“我们不是坐这辆的——”
“闭嘴!”
朴志训头痛的要命,脸色也由奔跑时不正常的嫣红转为苍白,小胖子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哆哆嗦嗦地扶着朴志训坐好才又往箱子里塞了钱。
“那我们现在去哪?”
“新世纪大厦,到了叫我。”朴志训眯起眼睛看了眼路线,语气很轻。
“我接下来都会很忙……晚上也不不一定来得及去你学校……”
朴志训昏昏沉沉的想,如果我运气好的话——
事实是他下车都是被小胖子半扶半扛着下去的,朴志训给他指了一下大致方位,小胖子却是心惊胆战地仔细盯着朴志训,生怕他下一秒就倒过去。
刷着黑漆的车猛地在他们身边停下。
被人抱起来的时候朴志训迷迷瞪瞪地想,“我运气还好像真挺好。”
呀,鼻子怎么又酸了。
小胖子对赖冠霖有种天生的敬畏感,坐在他后座皮椅上也跟坐在板凳上的浑身不舒服。
赖冠霖脸色不太好地听他说完全过程,手机划到拨号界面递给他,“麻烦你了,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我现在必须送志训去医院,晚点再送你回家。”
小胖子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打完电话后下意识顺手点了返回,对着桌面上睡的安详的奶团子瞪大了眼睛,又照着自个儿身边闭着眼睛也睡的不安稳的朴志训比较一下,不得不承认手机里毫无防备的睡颜确实属于他所以为的,脾气别扭的新任老大。
驾驶座上的赖冠霖一打方向盘踩油门加速,眼都不眨连闯四个红灯。
最后朴志训被朴家的私人医生大呼小叫地接回了朴家大宅,彼时男孩已经安稳地睡着打着点滴,赖冠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上门,脸色一下就冷了,大厅里朴志训的二舅一家正坐立不安,濒临秃顶的中年人被赖冠霖扯着领子拉起来,一边的女人立刻开始尖叫。
赖冠霖才二十出头,深邃五官配着冰冷眼神却锋利得逼人,“你怎么敢——!”
朴佑镇跟他父亲坐在一边,一点也不想去拦。
他觉得自家人也真是混蛋,连带着他也挺不是东西的。
被揪住领子的男人远没有赖冠霖高,涨红了脸正破口大骂。
朴佑镇父亲眼明手快地挡了一下弟弟正想反击的拳头,侧头对儿子发令,“去把你爷爷叫来。”
赖冠霖此刻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怕,女人原本还尖叫,却在听见赖冠霖冷冷地说要把朴志训接走后撒起泼来,赖冠霖简直气笑了。
“既然你们不能照顾好他,为什么要养他?”
“他那么晚才放学为什么你们不注意一下?”
“他烧成那样你们为什么发现不了?”
我捧在手心里的,在你们这里为什么不当一回事?
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小人,抱着赖冠霖裤腿往外推。
“别管我,你走吧。”
朴志训手背上的针孔缓慢地渗出血珠,钝钝地疼,满脑子却都是听朴佑镇说过朴家两道都占的并不干净的事情。
这里对赖冠霖来说太危险了,怎么可以让他为了自己来这里?
要是强行带走他的话,外公肯定会生气的。
他害怕的要命。
赖冠霖弯腰抱起他,怀中的重量让他下意识把人搂的更紧,最后把朴志训慌乱之间踢掉的鞋子提起来,“你乖,不要闹。”
抬头看见女人恶狠狠地挡住他的去路。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他下颔微微收起来,冰冷的黑眼睛跟女人对视。
“你是不是看上了志训分得的财产?你们这些外人我就知道……”
赖冠霖居然开始感觉到好笑了。倒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把几乎冲到嘴边的一句脏话吞下去,他眼神像是在看死物一样毫无波澜。
“这位没有素质的女士,”他不等女人再次撒泼,“这样的想法谁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至于我么,没必要。”
“反正我死后我的财产也都会全部留给志训。”
“现在,请滚开。”
门外的静默伫立着的老人拐杖敲了敲地板。叹气。
赖家的户口本上,从此就多了个朴志训的名字。
9
赖冠霖把工作搬到家里,却是从高考前一天开始请了半个月的假期,朴志训听的嘶嘶直抽气,“那你年假不休了?”他有点儿失望。
“休啊,”赖冠霖好笑地把他思维拉回题目上,“这种题型新,挺有意思的,你再做一下它的变式题。”
半复习半调整心情的日子只有六天,最后一天晚上九点朴志训就被赖冠霖赶回了房间睡觉。
他已经喝过牛奶,还是觉得有点紧张睡不着,这种示弱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但是又不肯一个人憋着,赖冠霖给他掖了被角要关灯,被他耍赖地扯着衣袖不放。
“给你讲个故事?”赖冠霖被他折腾的没脾气,干脆坐他床边上,也不问原因直接开始叨叨。
什么都说,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的高中,他的篮球,他的课业,干过的坏事,还没忘记把朴佑镇拉下水,其实大多朴志训都听过,只是赖冠霖的声音他却是听不腻的,赖冠霖本来也很能唠叨,自觉差不多了的时候低头看了眼,男孩眼睫毛扑闪扑闪,浓密的上下睫毛互相触碰着纠缠又一点点分开,没过多久就听见他细腻绵长的呼吸声。
第二天还是紧张,赖冠霖没再说什么放松之类的屁话,透明的文具袋子除了准考证身份证外还能看见几块巧克力,接过来的时候朴志训就已经没忍住拆了一块,看见赖冠霖一脸的欲言又止,好像想了很久要不要说似的。
朴志训被他搞的紧张起来,却见赖冠霖犹豫道,“你…今晚还要绿豆汤吗?”
气的朴志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连着喝了一个星期的绿豆汤没错,不可以吗?
瞥见赖冠霖的笑他又噗地笑出来,赖冠霖揉揉他发顶,“给你做莲子糖水。”
朴志训被他一句话勾的馋起来,舔舔嘴巴哦了声。
大概还是想听到赖冠霖做他的最大靠山吧。
“赖冠霖!”朴志训又抓住他手腕,有一点紧张道,“要是我考差……”
“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不是!我说真的,要是我真的栽了——”
赖冠霖简明扼要地给他指了条路,“滚。”
身边的考生陆陆续续进考场准备,朴志训瘪瘪嘴看他。
赖冠霖无奈,
“不差养你那点钱。”
考试的时候总觉得时间飞快,赖冠霖坐在车里等,车里音乐一首一首放过去,赖冠霖在心里一点一点数时间。
和考试结束的铃声一起响起的是周围家长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没过多久涌出一大波学生来,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解脱了也说不上多高兴,毕竟已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只是有种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的真实感。
慢悠悠走出来的朴志训浑身都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感觉,赖冠霖远远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男孩脚步顿了一下,鼓起的腮帮子由左边换到右边,直到最后一点巧克力也融化在他口腔里面,甜腻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然后露出一个笑。
“我考完啦,赖冠霖。”他远远地朝他做口型。
他看见赖冠霖向他张开双臂。
10
车里空调凉,和外面的温度天壤之别,赖冠霖看见朴志训满头的汗就去把空调调高,买了的冰水也没让他立刻喝,看着朴志训拿在手里冰了一会才点头。
朴志训手心被水冰的冰凉,笑嘻嘻地在赖冠霖脖子上摸了一把,成功让正在系安全带的男人起了鸡皮疙瘩,警告地回瞪朴志训一眼。
“你不问问我嘛?”
“有什么好问的,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我又不瞎。”
朴志训鼓着脸颊瞪他。
赖冠霖于是看他一眼,“想要奖励?”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么些年朴志训想要什么他没给过?
朴志训到嘴边的“陪我打一天游戏”吞了回去,攥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噗通,噗通。
赖冠霖动作一顿,缓慢拧过头来看他的动作在朴志训眼里一点点慢放,紧张的他心脏都要跳出来。
赖冠霖看着他也许有十几秒,也许只有一瞬间,然后他道,“你要星星我可摘不下来。”
“我不要星星。”
朴志训舔了舔嘴唇。
然后在赖冠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嘴咬上去。
*
晚上十点零九分。
朴志训从床上滚了下来。
下午赖冠霖冷着脸推开他,驱车回家一言不发,家里门一关上朴志训就拦在他面前,倔强地抬头和他对视。
赖冠霖移开视线,皱着眉问他想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朴志训居然被他气笑了,“我想和你谈恋爱,和你接吻,和你上床,包括且不限于这些。”
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赖冠霖一巴掌当然没落在朴志训脸上。
守财奴气疯了也舍不得砸玉瓶。只是抬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木制茶几上乱七八糟古灵精怪的摆件被震得齐齐跳了一下,七歪八扭地倒了下来。
家里的两只狗也是猛地站了起来,赖冠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朴、志、训!”
朴志训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要我跪下吗?那好。”
话音刚落他单膝落地,先是一条腿,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然后是另一条腿和膝盖,直直地跪在赖冠霖面前,清澈眼睛直视赖冠霖的,抿着嘴一言不发。
赖冠霖眉心拧的死紧,伸手去拉他,“你干什么?站起来。”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朴志训倔强地拨开他的手。
赖冠霖使了点劲把他拉起来,“你根本不懂。”
“这样,”朴志训甚至冷静地冲他微笑了一下,“在你眼里我就是一辈子都要靠你养着的,什么都不懂的傻瓜是吗?”
“拉倒吧,我贪婪的很,要的不止这些。”
他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然后用力摔上了他房间的门。
连考两天后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朴志训累的要命,却怎么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首先是饿,他晚饭没吃就跑了上来,赖冠霖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但是这么久以来赖冠霖第一次这么大声对他说话,朴志训觉得自己真的给赖冠霖惯坏了,仔细想想赖冠霖也没说什么重话,怎么就委屈起来了。
又,又想起自己好不容易高考完累的要命,赖冠霖都不上来喊他吃饭,真是太过分了,赖冠霖怎么能这样。
最后又没骨气地想起来那个没轻没重的吻,虽然尝到了血腥味,但是感觉很不错,被骂好像也是值得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大堆,最后只剩下赖冠霖气的铁青的脸和满心满脑的不能饿着自己的想法。
才下楼就看见了赖冠霖,厅里壁灯只开了一盏,显得有些暗,赖冠霖坐着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的很小,电视剧频道播放着爱情剧的戏码,赖冠霖眉头却皱着,严肃的像是在看国家重大新闻。
还是被他发现了。赖冠霖抬起头来和朴志训对视,却是朴志训移开了视线,梗着脖子扭身进了饭厅。
他的碗干干净净地放在桌面,像是在等待它的主人似的。
赖冠霖又做了莲子糖水,咕噜咕噜地在锅里保温着,晚上赖冠霖从来不允许他吃凉的,更别说冰的了,莲子都煮的软烂,香甜的气味一下一下地往鼻子里钻,朴志训气的咬牙,却是始终没动那碗,捞了两个苹果就往楼上走。
赖冠霖喝住他,“你站住。”
朴志训一声不吭接着走,又听见赖冠霖在背后喊他。“朴志训!”
于是房门又是一摔,干脆地把所有声音隔绝在门外。
晚上就做了个梦,梦到他在车里吻赖冠霖,赖冠霖冷着脸把他推开,说我后悔把你接回来了,然后指着车门让朴志训滚。朴志训也就拉开车门走出去,没走几步开始后悔往回走,可是赖冠霖开着车走了,他在后面喊赖冠霖赖冠霖,但赖冠霖不停车,他也没追上。
朴志训都快放弃了,这时一辆的士开过来就被他截住,他让司机快点追,可是司机也不开车,一脸为难,朴志训这才注意到车窗外有人一直敲窗,那人说让我先上吧我很急啊,朴志训不肯,那人就一直敲一直敲。
睁开眼还是能听到敲东西的声音,朴志训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也不知敲了多久,想也知道是赖冠霖。
朴志训把兔子玩偶抱在怀里,起床气本来就大,又还沉浸在那个梦里,就很抗拒去开门,没一会儿响起了钥匙碰撞的声音,门把手被扭开的一瞬间朴志训想都没想就把兔子扔了出去,十分准确地砸在赖冠霖身上。
朴志训嘴角一撇有点想哭,赖冠霖抬手接住兔子又给他放回床上。
“起来吃饭。”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朴志训也确实是感觉到很饿了。
11
晚上班里人约好KTV唱歌party,吃饭的时候朴志训还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脑袋一点一点,鼻尖差点掉到汤里面,赖冠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也不怎么响,却只一下子就让朴志训清醒过来。
“我等一下要回公司一趟,聚会自己去,回来可以打我电话。”
“吃完你收拾一下,我去换衣服。”
他一走朴志训也不想吃了,肚子填饱了脑子也清醒了,就是满脑子不知道想什么总是心不在焉,破天荒地刷起了盘子,当然没什么好结果,一个没注意手滑就摔地上了,还傻愣愣地就拿手去捡碎片,赖冠霖领带还抓在手上没来得及系,跑下来看见朴志训这样子心里暗骂一句,连忙让他松手。
“好好的怎么不用洗碗机?”他眉头又皱起来,“没轻没重的,伤到没有?”
朴志训给他看划破的手指,委屈地看着他。“疼。”
明明已经成年了,委屈的时候却还像是当年那个小心翼翼怕他生气的孩子。
聚会结束的有点晚,十一点的时候朴志训已经有点困了,他人缘在班里最好不过,自然又被灌的多一点,自己也不拒绝,还是李大辉留了个心眼把人扔到一边,靠着记忆力翻出通话记录里面赖冠霖的号码。即使是作为发小他也不能理解朴志训脑子里的某些想法,赖冠霖号码完全没有备注,在几十位的通讯录里简直是独一份恩赐。
“你可撑着点,别你爸来了看你人事不省的样子拿我开刀。”
朴志训迷迷糊糊地应了,却是翻个身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赖冠霖一到整个包厢都安静了,李大辉欲言又止,被赖冠霖一个“嘘”的手势压住。
视线落到睡的正香的人时明显有些无奈,倾身一手穿过腋窝一手抄他膝弯的动作熟练的很。
注意这边的人不少,女孩子们都拿拳头堵嘴,疯狂压抑尖叫。目送主人公走了之后还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这些讨论两个当事人当然是不知道的,朴志训第一次喝酒没轻没重的醉了一路,到家赖冠霖把他抱回房间才稍微醒过来一点,像只小狗似的在赖冠霖怀里蹭来蹭去,身上还沾着酒气,把赖冠霖笔挺衬衫也揉的皱巴巴。
还特别委屈地皱着鼻子,说难受。
这还没醒呢……赖冠霖耐着性子哄他,“你快睡别闹,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男孩如他所言安静了点,只一会又摇摇头往他身上蹭,“骗子,还是难受。”
赖冠霖却是僵住,同样是男性,他当然知道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也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朴志训已经不再是小小的一个奶团子了。
有时候在饭桌上看见朴志训他都会迷茫,干脆握着筷子顿住。想起他看着朴志训从小孩子长成一个受人喜爱的少年,看他手脚纤长犹如小树抽条的枝桠,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婴儿肥自然而然一点点消下去,好像已经长大了。
可是又见朴志训吃饭时鼓起脸颊,嘴巴边上还沾着点汤渍,十足的小孩模样。他还是那么喜欢撒娇,眼睛弯起来的弧度一点也没有变,喜欢和赖冠霖分享每一件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偶尔的娇气也只在他面前出现,他又觉得朴志训好像一直都只是个孩子。
孩子也长大了,他自诩是个优秀家长,却不知道身为一个家长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然后又想,别人当父亲也许会遇到这种情况,但绝对不会像他一样手足无措。
刚成年的孩子,青涩的果实。
他知道怀里这具软绵绵的身体舞动起来,恰到好处的肌肉是如何流畅饱满,每一个弧度都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脑子里的一根线越崩越紧,朴志训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极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脑子里的那根线终于断掉,赖冠霖额角青筋一下一下地跳。
最后他无力地叹气。“别装了。”
“我没装,我真的很难受。”朴志训揪紧他肩膀处的衣服,衬衫的布料摸上去有一点点硬,很快就被他抓的皱起来。
“我很难过,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他低低地问。
赖冠霖艰难晦涩地开口,“不是。”
你是我想护一辈子的人,怎么会不要你呢。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
“真的没有后悔过把我接回来吗?”
“不后悔。”
见朴志训还要开口,赖冠霖打断他的话,“不用怀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你。”
“可是我喜欢你,我不想把你当爸爸。”朴志训睫毛一颤一颤地垂着,“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你以为我不懂,我懂得的。”他吸了下鼻子,觉得眼睛干涩的很,于是抬手拿袖子重重地抹眼睛,泪水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闭上眼睛也没有用,聚积的液体撑开眼皮,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跟喷泉似的。
赖冠霖手忙脚乱地哄他,记忆中朴志训回来后就没怎么哭过,顶多是哪里磕破疼的受不了才湿一下眼眶,怕没人给他擦泪似的。
赖冠霖一颗心揪起来,被他眼泪泡的一塌糊涂。
想要给他擦去眼泪,想要吻上他薄薄的眼皮和柔软纤长的睫毛。
想要让他笑起来。
赖冠霖,你在犹豫什么,你还不如一个孩子勇敢。
“别哭了。”他眉心都心疼得轻轻地皱起来,捧住男孩哭的乱七八糟的脸颊,然后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
你一哭我就难受的不得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12
米兰的天空永远比国内的蓝。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销假啊?”电话里邕圣祐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求求你快点回来,你一走工作量大的我简直都不想看多一眼。”
“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邕圣祐,”赖冠霖有点幸灾乐祸,“或许你想视频吗?好歹能看看别的放松一下。”
臭不要脸的赖冠霖在米兰还要跟他炫耀,邕圣祐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赖冠霖真给他发了个视频申请,手忙脚乱接起来看到手机屏幕上白花花的一群鸽子简直让邕圣祐一口老血梗在心口。
赖冠霖像是在调整摄像角度,镜头缓慢地转动着晃过朴志训兴奋得红扑扑的脸,最后落在男孩手心里安静地啄食着的一对鸽子上。
大概是镜头过近惊飞了鸽子,男孩不满地瞪了这边好几眼又跑开,不过邕圣祐琢磨着这几瞪应该是留给他的。
漫不经心又瞎扯了两句,“你真想好了?”
听他冷不丁换话题,赖冠霖也没惊讶,反而笑了出来。
“暗搓搓给他递消息透底的也是你,现在来问我的也是你,邕圣祐,你啊。”最后一个字音拉的老长,语气却很平淡。
邕圣祐知道他不是生气,也就直白坦然的很,“小孩找我的时候怪可怜的。”
又问,“你呢,什么时候发现的?”
赖冠霖停了一下,“比你知道的要早一点吧。”
没有那么大的孩子还会一直黏爸爸的,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真的父子。
邕圣祐哑然,“那你还……”
“坦白说,我现在也还是觉得不对,这样不对。”赖冠霖打断他的话。
“志训也许是天生喜欢男人,但也许只是因为身边的男性只有我对他最好,我也反省过是不是我的教育问题。”
邕圣祐无语了一下,心说赖冠霖这想法让朴志训知道了还不得哭死,他家的小祖宗只有他自己能扛得住,好好的这关他什么事。
最后又忍不住数落他,“就你想的多,就你们这取向还管他什么关系。”再说了,又不是亲的。
“道理我都懂。”赖冠霖的声音有点无奈,“但是他还小呢,我想着,如果是我,他要是现在想不清楚,以后后悔了也有余地。”
他说来说去都是说朴志训,自己的心思却一字不提,也真是该死的狡猾。邕圣祐又问,“那要是他已经想清楚了呢?”
“这样,”赖冠霖听起来像是笑了一下,“那我可以一直护着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