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悬铃木之下|12:00】新世界
*724 轩霖only联合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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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被爱/不可跨越和无法脱离/胡编乱造
军阀X学生
1.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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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1929年,秋。
贺峻霖考上北京大学的第一年,班上的反国民党小团体询问谁要同行去上海,最前排穿白衬衫戴圆框眼镜的男孩举了手。
此去上海目的只有一个,想方法接近国家政府的军阀体制人员,担任军事参谋的那位,他叫宋亚轩。
宋亚轩在上海滩内外名声很不好,相传他在租界的公寓每隔几天就会进出一批歌舞厅的小姐,通常一去就...
*724 轩霖only联合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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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江淮不加糖✨
爱与被爱/不可跨越和无法脱离/胡编乱造
军阀X学生
1.8w+
/
民国1929年,秋。
贺峻霖考上北京大学的第一年,班上的反国民党小团体询问谁要同行去上海,最前排穿白衬衫戴圆框眼镜的男孩举了手。
此去上海目的只有一个,想方法接近国家政府的军阀体制人员,担任军事参谋的那位,他叫宋亚轩。
宋亚轩在上海滩内外名声很不好,相传他在租界的公寓每隔几天就会进出一批歌舞厅的小姐,通常一去就是个把月,若说宋亚轩是在纯听她们唱歌跳舞,没人相信。
那群从北京来的学生,在不显眼的小楼里盘下几间房子做情报交流地,几个人都找了不同的工作,卖报纸,卖香烟,看书店,拉车等等,凡是有利于他们打探信息的活都愿意去干,贺峻霖被分去了歌舞厅打杂,是宋亚轩常去的那家,大学生们的风骨是都不愿意去那种出卖色相的行当趟浑水,领头那学生是班上的班长,他说的话就是命令,小组织里共十六个人,只有三个女同学,班长义正言辞说女同学去不安全,要从男同学中挑人,几番抉择下推出来贺峻霖,几个男生说他长的秀气,假发一戴比那些小姐们都漂亮,贺峻霖话本来就极少,被打趣也不会气恼,所以他答应了,主动去找时机接近宋亚轩。
贺峻霖原本在那里干的都是些碎活,但没去几天就成了那些歌女们的宝贝,他的确长的漂亮,白净纤瘦,身上天生带股坚韧温和的气质。离开北京为了装穷,一件破布衫穿了小半月,有个待在这里多年的阿妈,看着贺峻霖像看见自己当年偷偷生下的孩子,倘若不是被发现,那孩子养到现在也就是贺峻霖这般大,她能管的事儿不少,差人买了新衣服给贺峻霖穿,几十年游走在各类男人之间,看一眼就知道贺峻霖应该穿多大的上衣裤子,买来的衣服也合身,涂着艳艳红指甲油的双手整理过贺峻霖的衣领子,整着整着她突然哭出来,脸上香粉糊了一片,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去,问贺峻霖能不能叫自己一声妈妈。
贺峻霖愣神,盯着女人却说不出话,他摇摇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块方帕递给她,女人轻蘸着擦泪,可事实上她的妆早已经花了。
女人声音微颤着,苦苦的笑道“对不起啊,忘记你不会说话了。”
贺峻霖又摇头,想说不怪你,因为我本就不是哑巴,只是组织要他装成一个没念过书,没上过学,不会写字也不识字的文盲,还得是个哑巴文盲,宋亚轩这人有疑心病,身为他们眼里那个大反派的唯一亲信,警戒心自然重中之重,这么些年来政府在明面所做的恶行跟宋亚轩息息相关,说是宋亚轩在明里暗里指使也不为过。
但他没说,也不该说。
/
后来贺峻霖被安排进后台,给几位年轻姑娘们打扮梳头,他手不笨又勤快,画出来的妆面格外服帖好看,许多姑娘都喜欢他,更有甚者,主动在夜半敲开贺峻霖的房门,要跟他一起睡觉,贺峻霖不拒绝,他哪里想过自己理解的睡觉跟姑娘意思的睡觉不是一种睡觉。
结果就是那女孩进去贺峻霖的房,贺峻霖又抓着衣服满脸通红的跑出房间,他是真的被吓到,从那以后也不敢再随便给别人开门。
阿妈有时会在送姑娘们上台唱歌后拉住贺峻霖,让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跟自己一起看 ,她指着台子上正中间唱歌的姑娘,同贺峻霖讲从前自己就站在那个位置唱歌,那时她也风光无限,贺峻霖目光顺阿妈手指瞧过去,脸色有些薄红,台上那个姑娘他认识,就是进他房间说要跟他睡觉的女孩,她那天夜里哭的梨花带雨,说过不了几天自己的初夜就要公开叫卖换票子,她不知道会被送上谁的床,她想贺峻霖帮帮忙,初夜给贺峻霖的话,她就不觉得自己是脏了身子。
贺峻霖不愿意,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女孩没再纠缠贺峻霖,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初夜是宋亚轩买下的,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去给有钱又年轻的军事参谋当姨太。贺峻霖却觉得她疯了,简直异想天开,宋亚轩那样坏的人,怎么会好好对她,想法散了大半,贺峻霖转头看阿妈,看她眼里艳羡落寞各占一半。
贺峻霖不会说话,只沉默着听阿妈讲故事,也正因为不会说话,她什么都喜欢讲给他听。
她说,她像贺峻霖这样大的时候就进来这里,从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长成情场如意的阿妈,似乎过去好多年,也似乎就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她如今是麻木的吗?应该是吧。她只记得,自己十几岁就会爬男人的床,记得她的第一个孩子被送走,记得这世上没有人真的知道她的名字,连她自己都早不记得。
但她记得,她的青春,韶华,梦想跟幻想都死在这里。
她二十岁的梦想是当上海滩最红的歌星,自己有钱赎身出去,离开舞厅远远的,现在她快四十岁,她还在这里,二十岁时那些关于未来的一切美丽畅想都在日复一日的聊赖里磨平破灭了。
也许她早死在二十岁,死在二十岁时最繁盛伟大的歌星梦里。
她在风月场里看尽上海风光,而今台上台下,无一灯光再为她照亮点燃,于是她眼中的偌大上海,终是潦草落幕,她也落幕。
贺峻霖很想告诉她,你曾美丽热烈的年轻过,这年轻让整个上海滩幸运的拥有过,谈何遗憾呢,但是台上已经谢幕,满场灯光暗下片刻又重新亮起,没留给任何人共情的空隙,贺峻霖作不出任何安慰了,只匆忙回去后台为姑娘们卸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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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租界就来了信儿,要昨天宋亚轩买下初夜的歌女去他公寓里,报信的人是宋亚轩的部下,特意叮嘱要那女孩打扮的漂亮点。
“我叫春花,春天的春,迎春花的花。”那女孩对贺峻霖说。
春花。贺峻霖在心里重复一遍,她长的漂亮,不化妆都漂亮,真的像开在春天里的花般鲜活灵动,春花今年二十一,心性还是跟十几岁时一样,贺峻霖为她把头发梳的柔顺,用的是阿妈房里最贵的那盒桂花油,发丝如瀑,丝丝缕缕扫过贺峻霖手心,春花轻轻攥住贺峻霖的手腕,将自己手上的红绳解下套给贺峻霖戴,她系好,声音细弱蚊吟“你是个好人,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它是我求来保平安的,你要戴好啊贺峻霖。”
贺峻霖点头,晚上跟着春花一起上了那辆去租界的汽车,部下不让贺峻霖跟着去,春花就揽紧他胳膊,央求他说贺峻霖是自己的弟弟,她到了以后还要再补妆的,那人堪堪松了口,略带嫌弃的拨掉春花的双手,春花又去拉贺峻霖,她第一次坐汽车,同贺峻霖讲自己头晕,眼睛都睁不开了,春花大概是晕车,睡会就好了。
春花对他说自己有些害怕,贺峻霖想那要怎么办,我也很怕。
机会就在眼前,他终于得到接近宋亚轩的机遇,但能不能成功,成功后或失败后要怎样,他竟一概不知。
/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去到宋亚轩的家,却没见到他的人,他们被安排在偏房歇着,春花说自己头晕的厉害,也饿的厉害,贺峻霖出了门,要给她找饭吃,上海租界里的公寓很大,贺峻霖在宋亚轩家差点迷路,不知怎么找的,居然进到了祠堂里,宋亚轩在公寓里私建祠堂,贺峻霖断定他信佛。
信佛的人不杀生,可不杀生的人也未必是善类。
既不小心闯入了祠堂这种神圣之地,贺峻霖就趁机拜拜佛,他燃了两柱香,虔诚跪拜后离开,这无心举动却是彻底招惹上祠堂的主人。
宋亚轩没看上春花,看上了贺峻霖,差人送走了春花,说是留下,倒更像是扣住贺峻霖,可怜春花连宋亚轩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原路送回去,贺峻霖则是关在宋亚轩家偏房快两天才得见宋亚轩的庐山真面目。
他见到宋亚轩时,宋亚轩正在喂鱼,修长玉指捏起小把鱼粮抛进透明鱼缸里,各色鱼儿蜂拥而至,宋亚轩很高很瘦,穿着宽大但合身的西服外套,领结袖口的扣子系的齐整,微欠着腰喂鱼,裤脚随着动作拉高一点,跟腱明显的太瘦弱,贺峻霖暗想,宋亚轩也不是传闻中那样可怕,他长的比贺峻霖想象中俊俏很多,外界都传宋亚轩是个肥硕健壮的中年男人,而今贺峻霖看见的,明摆着是个清瘦矜贵的公子哥。
“祠堂的香是你上的,许的什么愿?”
贺峻霖点头又摇头,手下凑在宋亚轩耳边低语几句,宋亚轩眉头蹙起,略带怀疑的打量贺峻霖,贺峻霖头皮都麻过一阵,头垂的更低。他该怎么回答宋亚轩,香是他亲手上的,可是他并没有许愿。
宋亚轩示意手下倒杯茶给贺峻霖,自己坐在沙发上,又问贺峻霖叫什么名字,他挪到桌案前,指头蘸了点温热的茶水,在漆红的桌木上一笔一划写出贺峻霖三个字。
念出贺峻霖名字的同时,宋亚轩浮起点别样的心思,他笑的温润,抽出衣服口袋里的钢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几句话,交给手下,让他立刻送去歌舞厅。
手下不经意看了眼纸上的话,心下骇然,走时又看了眼贺峻霖跟宋亚轩,他只觉得恐怖。阿妈跟春花读信时也不知该是怎样的心情,宋亚轩的意思是,贺峻霖很好,他要把人留在身边亲自养。
宋亚轩是出了名的风流,无心无情,谁知道宋亚轩的喜欢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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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长的好看,但除了长相哪里都很恶劣。
这是贺峻霖向宋亚轩献完身后的唯一想法,这人在性事上很恶劣,也很暴戾,他并不温柔的进入贺峻霖身体里,劈开他那样用力,痛的贺峻霖差一点点就要叫出声,还在贺峻霖临近高潮时掐上他脆弱的脖子,听贺峻霖发出难受的哼咛才松手,手掌摩挲着贺峻霖的肩颈,温热的泪水淌过宋亚轩掌心,他也仍然学不会对贺峻霖温柔一点。
宋亚轩压低腰凑近贺峻霖的脸,柔软的唇吻过贺峻霖带泪的眼睫,贺峻霖怕的不敢再流眼泪,上牙死咬着下唇,唇上都冒血珠,宋亚轩为他舔干净,腥甜融化在舌尖,宋亚轩纵横情场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满足。
这是贺峻霖带给他的,丰盈的欲望之火,愈燃愈烈。
宋亚轩去吻贺峻霖手腕,心情好了许多,柔声询问他红绳是用来保平安的吗?贺峻霖点头,无意看见宋亚轩手腕上那串精致的佛珠,以及珠子晃动时掩盖不完全的一道浅红色伤疤。
不知过了多久,贺峻霖浑身都酸疼,他用最后那点力气挣扎着想要逃离,宋亚轩怎么会让他逃,按住贺峻霖的腰两侧将他困在身下,宛如体内灌满水的一尾鱼,贺峻霖想光浸泡在水里还不够,宋亚轩还要将他都化成一滩水。
贺峻霖好像做了场潮热的春梦。
红床幔,轻芙纱,喘息之间,他以为自己下了地狱,可宋亚轩告诉他,我们分明上了天堂。
暖意融融的掌心,从他肩颈抚摸到手指,走过手臂的肌理,最后贴合在胯骨上,贺峻霖腿搭上宋亚轩臂弯,这是他忠诚迎合的表现,宋亚轩的轻笑回响耳侧,高挺鼻尖落下汗液,成了聚在贺峻霖胸口处久积不散的滚烫,饱满柔软的唇贴上耳后,厮磨轻吻啃咬,发丝都黏连,唯一将贺峻霖从旖旎梦里拉出来的,是宋亚轩腕骨上那串紫檀佛珠,它始终是凉的,宋亚轩戴着它从贺峻霖皮肉上滑过数百次,它也不曾像正在缠绵不休的他们那样焚烧自己。
一整天的劳累已经让贺峻霖忘记了很多事情,后半夜里他努力睁大眼睛,眼珠转转,看看天花板上坠起的水晶吊灯,晃荡着拉扯贺峻霖的灵魂,他再度去看身上正在动作的人,混沌地愈发觉得宋亚轩生了张勾人魂魄的脸,此时此刻被汹涌的情欲施了红,是胭脂都不及的情潮,他美的勾魂慑魄,却勾不住贺峻霖的神,他此刻很畏惧,好似做不到最后自己就会被宋亚轩拆解吞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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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宋亚轩醒后是要去处理一点私事,但他支使伺候贺峻霖的人一早就给宋亚轩带话,说贺峻霖昏迷不醒,宋亚轩暂时放下事情,去看了他,贺峻霖晨时开始高烧不退,反胃梦魇,额上热度只增不减,碎发汗湿一层又一层,宋亚轩为他撂开擦干,请来私人医生开了两副补药,他亲自端着喂,贺峻霖半梦半醒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尝一口苦的脸皱巴,宋亚轩连哄带骗喂下去,收了碗洗干净手顺带帮贺峻霖擦了把脸,怕下次贺峻霖还是喝不下,特意嘱咐小厨房再熬时多放冰糖,临走摸过他额头,烧退的差不多,再睡醒就又能活蹦乱跳了,虽然贺峻霖不活泼。
他的身体做起来是很舒服,正巧又是个哑巴,无论宋亚轩怎么发狠作弄都喊不出声,不吵不闹还能忍,一张脸又是顶好的上等皮相,宋亚轩不急着送走贺峻霖,养在身边好好调教,以后出去谈合作或需要拉拢财力时带在身边,晚上往人家床上一送,辛苦他一晚把别人哄开心,自己的事情就能办的更顺利些。
他的这些想法贺峻霖毫不知情,他觉得宋亚轩愿意留下他,就是好的,得到宋亚轩的亲近本就是他的任务,在此过程中,受到伤害是必然的,贺峻霖宽慰自己,至少是在为使命牺牲。
获取一个疑心病的信任也很难,宋亚轩极少跟贺峻霖说话,他白天里很忙,总是早出晚归,贺峻霖为了讨好他每晚都会等到很晚,宋亚轩偶尔心情好,破天荒的愿意跟贺峻霖独处一会,搂带着人坐上自己大腿,贺峻霖听话的勾住宋亚轩脖子,眼睛从他眉骨盯到唇角,向上看回去,他看见宋亚轩眼中晦暗难解的情绪,又看见他瞳仁里自己的倒影。
宋亚轩吻过贺峻霖眼睛,幼兽那样舔湿贺峻霖耳垂,可他还是不出声,贺峻霖也不敢做更多的举动,只静静承受,寻机回吻。
要是宋亚轩是个好人就好了,贺峻霖突然荒唐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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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很乐衷于教贺峻霖如何取悦自己,贺峻霖次次都顺着他装巧卖乖,从让贺峻霖沏茶倒水到在床上摆出各种姿势,从教贺峻霖打领带到解皮带,宋亚轩亲力亲为,无一不是手把手着教他,贺峻霖以为宋亚轩那样做是真的想留他在身边更久,便真的愿意放下尊严脸面去任他玩弄,像只乖顺的宠物,天真的认为主人不会丢弃自己。
直到宋亚轩要带他出门,给他换了不同往日的洋裙,把贺峻霖打扮成个小姑娘的模样,宋亚轩手扶在贺峻霖腰侧,让他转过去,捋顺了两条裙带在他身后系出个规矩的蝴蝶结,贺峻霖望向镜子里的宋亚轩,忽地清醒,宋亚轩是在提醒自己,他如今只当自己是个漂亮玩物去养活,他的心思压根宽容不了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哑巴半分。
静谧房间隔绝舞厅嘈杂混乱的动静,宋亚轩坐在主位上,指间夹着烟,他微仰起头,那口烟就扑在贺峻霖侧脸上,贺峻霖耳廓红的要滴血,手指头攥住腿上一小块布料使力,布料下宋亚轩另一只手正摩挲贺峻霖大腿。桌对面那棕发碧眼的外国佬,是宋亚轩上头那位的朋友,宋亚轩来接待他,那外国佬自打进门瞧见贺峻霖,就再没正眼看过宋亚轩,宋亚轩自诩是情场老手,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想法,于是宋亚轩勾勾指头让贺峻霖过来坐自己腿上,抽根烟放进贺峻霖嘴里,点着火后再放自己嘴里,空闲那只手绕过去伸进贺峻霖裙摆里,他越发不安分的去蹭贺峻霖大腿根部滑腻的肌肤,当着外人的面戏弄贺峻霖,贺峻霖头低的更甚,羞耻心没由来的加重。
眼看着外国佬直勾勾盯住贺峻霖连饭都吃不进嘴里,宋亚轩嘴上说着不是待客之道,却抽出自己的手,弹钢琴般轻扫过贺峻霖的腰,将人推向桌对面。
贺峻霖眼中是挣扎不解的复杂,让宋亚轩尽收眼底,舔了下唇角,淡然道“既然唐老板看得上你,我就不吝啬了。”
“我这算是夺人所爱吗?宋先生。”外国佬听得懂中文,也会说。
“当然不。”宋亚轩把抽了不到一半的烟摁灭在茶水杯里,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但贺峻霖已经懂了他意思。
当然不,一个床伴而已,没什么可宝贝的,没了,就没了。
气氛逐渐微妙,宋亚轩招呼手下打算离开,他亲手将教成的软香玉拱手让人,于是过往那些柔软的梦破碎。
贺峻霖抱着近乎祈求的念头赌宋亚轩会不会后悔,可事实是他的身影隐进暗色里,没有一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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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他从未在贺峻霖身边真的睡着过,也从未真心实意的在意他,没交付过真心只契合过肉体的无情人哪里会记得有情人流过的泪。
说来赶巧,他们出门时下了大雨,外面黑漆漆的连路都看不清,不知是风雨骤然让宋亚轩心情郁闷,还是在饭桌上把贺峻霖送给别人了,他胸口闷气不通堵的厉害,站在门外观赏雨夜似的,不断火的抽了几根烟,最后一根也是只抽一半就扔下,宋亚轩又折返回去。
他反悔了。
贺峻霖也是聪明,害怕那外国佬真当自己是小姑娘,一杯接一杯的红酒倒给他,足足灌了他大半瓶,有时自己推脱不掉也会喝点,红酒是从他家乡带过来的,自酿的酒甘甜微涩,但度数高,贺峻霖喝两杯就觉得脸烧,扶着墙蹲在角落里,缩小存在,裙摆铺在地上,是深蓝色的,贺峻霖看见个晕眩的世界,差点以为掉进海里。
宋亚轩越往楼上走越惴惴不安,推开门前他预想过各种场面,就是没想过会是两个醉鬼睡着的画面,贺峻霖昏昏沉沉着,身边有风声穿堂过,酒意醒了一些,他抬头去找那风的来源,恍惚中看见半开的门后站着宋亚轩,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宋亚轩的表情,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他是嫌弃还是后悔,贺峻霖看不清也仍然猜不透。
他们无意对视那瞬,宋亚轩内心深处的不安因子全部安定,他发觉手腕一松,那串他戴了数年都不曾崩坏过的佛珠在此刻断开,圆滚滚的珠子蹦落满地,其中一颗滚到贺峻霖脚边,喝醉的人捡起来,仔细辨认上面镌刻着的字,是悔。
后悔的悔,悔过的悔,悔恨的悔。
宋亚轩蹲下,朝贺峻霖伸手,问他还跟自己回家吗?他指尖马上搭上宋亚轩手心,可他犹豫了,宋亚轩慌了神,先一步握住他想要缩回的手,不再给贺峻霖也后悔的机会。
就是那个举动,让贺峻霖失手,那颗捡起的珠子顺手逃跑了,沿着楼梯滚走不知去向。
宋亚轩回来这里不就是因为后悔了,他还是有感情的,哪怕只是对情人的感情,贺峻霖傻傻的劝慰自己,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见状宋亚轩也不敢再作出举动,觉得稍重碰贺峻霖一下,他就会碎在手里。
贺峻霖假借醉意往宋亚轩腕骨上咬了口,白净的手腕上留下圈牙印,正好是宋亚轩从前受过伤的位置。
他在怪我。宋亚轩少见的迟钝,贺峻霖的眼泪砸到他手背上,宋亚轩颓然的想,他是会碎,但若是碎在我手里,我也一定会流血。
那还是不要让他碎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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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回来后总是恹恹的,情绪低落的要结冰,宋亚轩不动他,偶尔跟他在一处吃饭,也是各吃各的,他深知这样下去贺峻霖迟早会闷出病,自己说不定也会疯。
他那天特意早回家,沿路买糕点小吃时看见有人在卖兔子,那兔子瞧着也不是很活泼,想来是关太久失去自由导致的,宋亚轩又联想到家里那位,他便买下那只兔子,傍晚回家时,贺峻霖坐在躺椅上困的眯眼,脸上盖张报纸昏昏欲睡,听见动静又清醒,看宋亚轩朝自己敞开大衣,口袋里探出双毛绒绒的耳朵,贺峻霖眼睛亮了,顾不上穿鞋,从宋亚轩口袋里掏出兔子,捧着它像在看什么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宋亚轩脱了衣服扔地上,揽着贺峻霖腰就往椅子上倒,他笑的痞坏,额头自然的靠上贺峻霖脖颈,格外柔和同贺峻霖说好累,他错愕,宋亚轩这样子像是在撒娇,一手拢着小兔子毛发,一手顺着宋亚轩头发,被压的快喘不上气,也推不开宋亚轩。
隔天贺峻霖就把春花送他的红绳系在兔子脖子上,他在心里希望它平安又健康,多吃点,快快长大。
他抽了两张纸认真的写,宋亚轩忍不住好奇凑过去,贴在他身后问他在写什么,贺峻霖偏头看他一眼,不避着他继续写,宋亚轩没再巴巴着看,贺峻霖写完后交到宋亚轩手里,手指在他掌心里写字,要他把信送到歌舞厅,给春花或者阿妈。
他转头又喂兔子吃青草,落在宋亚轩眼中,莫名横生出醋意。宋亚轩没立刻把信往外送,而是趁着贺峻霖出去,把信拆开了,他逐字逐句仔细看,读完贺峻霖写下的最后一个句号,证实只是一封普通的,内容脱不出他一切都好别挂念的报平安书信,宋亚轩这才放心把信原封不动装回去,再让人送出去。
手下端来盒子给他,里面是那天晚上拾起来的佛珠,宋亚轩目光从贺峻霖身上转移到串珠上,想起自己年幼时不慎跌入湖里差点淹死,家里佣人把他打捞起来时手腕在碰撞中划伤,母亲就日日去寺庙里上香,花大把大把的香火钱央人求来这串珠子,她给宋亚轩戴上时,也是说的这东西千金难求,你好好戴着保平安吧。
可千金难求不也照样得到了,幼时宋亚轩就这样想了,但还是戴着它,那晚断了也是让他意想不到,手下告诉他十八颗珠子,除悔字以外全在这里。
宋亚轩接过盒子仔细翻找,想起那曾滚落到贺峻霖脚边,刻着悔字的一颗,怎就偏偏没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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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余下串好的十七颗戴上贺峻霖的腕,犹如母亲说的那样,自宋亚轩戴上它就再没有受过伤,要是真的能保命,未来就保好贺峻霖的命。
他又抽空去庙里,重新求来颗珠子,亲手刻上悔字,这颗珠子没再跟其他珠子串到一起,被他单独放在母亲一生所供奉的那尊菩萨像上。
宋亚轩鲜少踏入祠堂这片地,却安排人隔天就要清扫,虽然他不信佛祖菩萨,哪怕母亲在世天天念叨,他从不厌烦,也不相信,如今因为那珠子放在菩萨像上,他不信也得信,不拜也得拜。
每日回来都要空出几小时,独自跪在佛座前,等上的香燃烬了才离开。
他在那一刻放下所有杂念,虔诚又真心,不求菩萨显灵,只求观音保佑。
贺峻霖寻到机会出了躺租界,在路边不起眼的茶水摊上跟班长见了一面,班长请他吃了新口味的刨冰,红艳艳的杨梅酱,酸冷刺激过贺峻霖牙龈舌尖,他很沉默,全程都只是点头摇头,他也快要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会说话的。
他听着班长的指示,咬着木柄勺子发呆,最后一勺冰裹着杨梅酱化在齿缝间,班长让他去打探下宋亚轩近期的工作,可宋亚轩不常在家,他要怎么打探,他又能从宋亚轩嘴里翘出什么重要的秘密,贺峻霖飘忽地想,只记起宋亚轩吻他时恶劣的癖好,爱用尖尖的犬齿磨贺峻霖的唇珠,仿佛多咬几下,就真的能将那团软肉吃进胃里去。
贺峻霖抬眼就瞥见站在街对头,大树荫下宋亚轩的亲信,贺峻霖脸上肉眼可见的闪过几分慌张,用力压住状态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碗底放几个硬币,起身往街更深的地方走,贺峻霖今天出门,虽说得了宋亚轩的应允,但也没想过宋亚轩会派人跟着他,说到底还是不信他罢了。
他在宋亚轩手掌心写字,理由是待在家里太久,闷的不舒服,宋亚轩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贺峻霖大腿,腹指卷住贺峻霖写完字的手指,放在唇上轻蹭,告诉贺峻霖,你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去逛街,吃饭,看戏听曲儿,再不济我带你去江边走走,给你买艘小船划着游游,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但你能不能不要自己出去。
贺峻霖思索片刻,在宋亚轩明晃晃的审视目光中拒绝了他的要求。
眼看着宋亚轩眸光越来越黯淡,眼神逐渐冷冰冰,气氛已降至零下,贺峻霖背上密密麻麻起满鸡皮疙瘩,宋亚轩的表情变化如同将贺峻霖捆的结实后再推入冰窟窿里,他在宋亚轩下个吻到来前一刻双手颤抖,紧张到嘴唇都发麻。
“霖霖,就这一次。”
宋亚轩放贺峻霖出门,用这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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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回来时天色尚早,宋亚轩正细致的顺兔子毛,场面出乎意外的和谐,贺峻霖不敢扯谎,乖乖在宋亚轩手旁写下外出几个小时都干了什么。
宋亚轩看过他写的那些事儿,只抬头问他“杨梅刨冰好吃吗?”
贺峻霖不做回答,惹得宋亚轩更加心烦,他揪着兔子耳朵丢出卧房,房门砰的关上,贺峻霖比兔子还敏感,此刻也被揪住两条胳膊丢上床,宋亚轩尾指勾起他手腕戴的串珠插进去,其他手指钻入贺峻霖五指缝,牢牢将人禁锢在身下索吻,他亲的卖力,身体也锁链那样绑紧了贺峻霖,不给他任何逃走的可能性。
他养的金丝雀,就算画地为牢困死,也得死在他这里。
宋亚轩放开了他,顺手抽下领带,贺峻霖撑着胳膊后退,宋亚轩扣上贺峻霖脚踝,拉到身下,包在黑西裤里的膝盖抵下去,不算柔软的布料代替宋亚轩的手,掰开贺峻霖紧合的双腿。
“别抖,我教过你的。”宋亚轩冷着脸下命令,贺峻霖只能迎上去抱宋亚轩脖子。
领带蒙上双眼,视野隔绝在薄薄的布料间,留下模糊的人影。
贺峻霖手得了空,搭上宋亚轩的肩,刚刚跟宋亚轩接吻差点憋坏了,如今宋亚轩成心想折腾他,贺峻霖自知躲不过,头顶宋亚轩的提醒再度响起,让他不要哭,宋亚轩是真的对他有耐心,也真的很爱折腾他。
贺峻霖想着想着,无力极了,假如宋亚轩对他有一点点更多的怜惜,就不该再这样对待他,手臂自暴自弃的垂下去,宋亚轩看他这副样子,怒气不消反増,但他努力克制自己,指头钻进贺峻霖指缝里,压在身侧,额头贴上贺峻霖侧脸,以最亲昵的姿势,在贺峻霖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一声声唤他,连名带姓。
他固执的呢喃着贺峻霖三个字,反反复复,把贺峻霖的名字嚼碎在齿间,混着低喘,似哀求似泣懦,问贺峻霖爱不爱自己。
贺峻霖仍然跟宋亚轩双手紧扣在一起,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一个爱字。
我不会爱你,你也不会爱我的,鼻尖酸酸的,他看不见宋亚轩,没有安全感,也流不出半滴泪,贺峻霖木讷的听,听宋亚轩叫自己的名字,也听他自说自话着许多他听不懂的事情。
他只听懂宋亚轩说“爱是种弥足珍贵的东西,你有,便求你给我。”
而后宋亚轩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贺峻霖将灵魂都献舍,任由罪孽的利刃划破身体,刨出唯一的心脏,它分成两瓣,分别承载住他的信仰和爱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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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是春天,是贺峻霖梦寐以求的新世界,爱欲是宋亚轩,也是他仅剩不多的自我。
因为爱有血有肉,所以爱的人自私侵占,所以被爱的人刺痛啮骨。他们浸泡在欲望里太久,早已分不清是讲爱的人更痛些,还是听爱的人更痛些。
那晚宋亚轩格外温柔,不同于往日的施虐式泄欲,摸着贺峻霖的脸,夸他好看也好乖,贺峻霖想宋亚轩这人怪的很,又担心他察觉到了什么,松手后攀上他,将半边脸主动送到宋亚轩掌心,亲不到就蹭,他的反常使得宋亚轩慢慢不恼了,摸过头发后摸了摸他尾椎骨,没摸到尾巴,却依然相信贺峻霖就是兔子转世来的。
后来宋亚轩热衷于教贺峻霖使枪跟写字,他挑出把精巧,方便携带的手枪,在一次事后当做礼物送给贺峻霖,贺峻霖配合的将它用在宋亚轩身上做练习。
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宋亚轩胸口,正对着他心脏的位置。
宋亚轩半阖眼睛,眯成条缝去看贺峻霖,他没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托着贺峻霖的胳膊让他凑得再近点,枪口从胸口移到他下巴,贺峻霖借力抬起宋亚轩的脸,趴上去用力亲他,宋亚轩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态,捂上贺峻霖耳朵,却让贺峻霖听到他们唇齿相依的声音更放大。
子弹是满的,宋亚轩不怕走火,只怕接吻不够尽兴。
他想贺峻霖不需要取悦任何人,他们就会前赴后继的拥护在他身边,因为他太珍贵了,如盛开在枪口上的罂粟花,艳绝的同时又摇摇欲坠,让他无法割舍的重复上瘾,明知那是无可救药的结果,他还是要抓着,直到失去理性,直到心中那座大厦全盘倾塌。
院子里简易做了个人形靶子,下了床贺峻霖胳膊都抬不标准,他在恐惧,宋亚轩散了佣人,握上贺峻霖的手,带动他扣动扳机,子弹划破空气射向靶子红心,也是在正心脏的位置,宋亚轩告诉他只有那样才能最快的杀掉你想杀的人,贺峻霖手臂被余力震的发麻,他还没从开枪的瞬间里缓过神,偏头,宋亚轩扶着他后颈接吻,贺峻霖僵硬的回吻,脑子里却在思考,倘若现在朝宋亚轩也开一枪,宋亚轩是否会死咬住他舌头不放,然后贺峻霖也流干自己的血,形状痛苦怪异的同宋亚轩横尸在一处。
与此同时其他学生已经把贺峻霖定义成是不合格的暗探,以及不合格的杀手。目前为止贺峻霖送出去的情报寥寥无几,宋亚轩似乎是扇密不透风的墙,里三层外三层的无懈可击。
贺峻霖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个随时可能被所谓组织抛弃的存在,他多次想要留在宋亚轩办公的书房里听亲信汇报工作,想要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次次的结果都是宋亚轩让人退出门外讲事情,自己待在屋里缠着贺峻霖亲热,贺峻霖时常被宋亚轩亲的浑身发软,宋亚轩让他张嘴,他听话照做,吻上头后宋亚轩会夸他好乖,让他抱紧自己,宋亚轩扶着贺峻霖的背贴紧自己胸口,手臂自然而然环上脖子,腿也顺势盘上腰,他满意的笑,则继续哄骗贺峻霖,问他一直都这样听话好不好,贺峻霖思维掉线,点头,宋亚轩亲他喉结,贺峻霖撑不住,脸颊烧的要熟透,宋亚轩又去亲他耳后,一丝一寸都不放过,惹得贺峻霖打探情报的心思跑的一干二净,耳边除了宋亚轩的喘息声,什么都没再听到。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自上次见过班长一面后,再联系不上组织,亲信汇报说该抓的人除了贺峻霖一个没少,都是北京来的学生,宋亚轩睨他一眼,他懂了宋亚轩意思,直接改口说全齐,问宋亚轩什么时候亲自去审审,宋亚轩逗着兔子,目光落在那条红绳上,说不用审了,选个日子拉去枪毙就好。
亲信犹豫不决,询问宋亚轩这次不走走流程了,至少要让上级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宋亚轩摇头,坦言出了事自己承担。
人走后,他顺手放了兔子,去祠堂上香,香灰一截截燃断,宋亚轩跪的不踏实,他心里不畅快,眼前掠过贺峻霖的脸,他忽然深感自己罪孽深重,上天不会赐予一个好下场给他。
人得到什么就该失去什么,太贪心是会下地狱的,他什么都有又什么都舍不下,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想要,那就是贪婪,他会下地狱,一定会。
/
贺峻霖的兔子丢了,他从中午坐到傍晚,冷冽的风吹到脸上没有知觉,雪花几乎要在他身上结冰,得知班长和其他人的死讯,那痛苦程度远远超过兔子的失踪,手上不小心弄出的伤口在擦拭干净后重新开裂,内心大喊如何恨宋亚轩,恨他的精明和残忍。
宛如中了邪般,贺峻霖想起宋亚轩曾给过他机会,不许他出去,可贺峻霖还是出去了,他还能恨宋亚轩吗?他如何恨,又如何敢念想起半个爱字。
立场决定身份,他们理应敌对。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也是这样看我的,贺峻霖,在你眼里我是世界上最最混蛋的人,我欺负你,伤害你,抛弃你,你应该恨我。”
贺峻霖皱眉,想说我真的恨你,特别恨你。
衣料摩擦起,簌簌掉落满地,宋亚轩给贺峻霖的珠子又断了,现在它被贺峻霖扯断,崩落进他们身体每一寸角落,连同最深最深的心脏,宋亚轩好像已经死掉了,在这一刻的死气沉沉里。
可他还在刺激贺峻霖,一句接着一句“以你的年纪现在应该在念大学了,贺峻霖,宁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信仰来靠近我这个混蛋,也不想安安分分的读完书吗?”
“你不杀了我,你的信仰,使命,人生,也会被我亲手毁了,你想清楚了,我也教过你。”
宋亚轩吻上贺峻霖的眉眼时,也想过是否是最后一次,他默不作声,看见了贺峻霖掌心的伤口也不多言,只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去记住贺峻霖高潮时刻的模样,他们都知道是最后一次,于是放任情感流窜肆虐,灵魂漂泊,无处归依。
“贺峻霖,我也好想看见春天。”
窗外的雪花再度淋下来,宋亚轩泪水干涸在眼角“我的霖霖,等不到春天了。”
他说,对不起啊,我做错了事,无法忏悔,你且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贺峻霖遂他的意,枪声震鸣,刺穿宋亚轩肩膀,流出的鲜血也快将他掌心灼烧透,耳边轰隆隆的响声像座雪山体塌陷,像有厚厚的雪崩落盖在他们身上,压的贺峻霖呼吸不畅,他第一次在宋亚轩面前哭出声,眼泪像止不住的血液那样,汹涌的宣泄,悲伤到了极限。
如果相爱是种不可逆转的罪恶,宋亚轩独自吞下它的恶果,却不能连根拔起,他仍然为贺峻霖留下灭顶的灾难与苦痛。
贺峻霖终于懂得,爱远比被爱挣扎,可若被爱的人无法呼吸,爱人者便是最恶毒的刽子手。
爱人的眼泪是不能永生的流洋。
它会淹没所有不善溺水的人,直至消亡。
/
似乎是种成全,宋亚轩的放手给了贺峻霖彻底的自由,他早已安排好一切,贺峻霖马上能得到一个全新的身份,他会出国,留学,过最好的生活。
贺峻霖无时不刻不在悔恨,他恨自己不该来上海,所以将要一点点剥去,属于宋亚轩的那一部分记忆。
租界出了乱子,阿妈在门口揪住卖报纸的男孩打听八卦,他最是聪明,嘴巧消息也灵通,男孩见是熟人,就把听来的事情都告诉她,大概就是参谋长受了重伤,疑似被刺杀,但那人失败了,没逃走当场就处决了,后半夜宅子走水,来不及救烧成废墟一片。
糟了,阿妈心慌的厉害,又问是谁刺杀的宋亚轩,男孩挠挠头,左右想不起是谁了,干脆说是他某个情人,报复他才下了手。
宋亚轩身边养的情人不少,这样想来不一定是小哑巴,再说他性子软胆子小,也不会乱出这档子事,阿妈塞给男孩一些零钱,放了人。
阿妈偶尔给春花化妆,描眉时她冷不丁问道“不知道小贺现在怎么样了。”阿妈捏笔的手一抖,画歪了些,蘸水棉布擦干净,重新去画。
“他大概跟着参谋长一起,回香港了罢。”
“他会吗?我是说,他还会回来吗?”
“好姑娘,怎么这样问,你对他还余情未了?”阿妈轻笑道,称有也没用,小贺已经是宋亚轩的人了。
“不是的,我跟小贺,就像姐姐和弟弟,我心疼他,宋亚轩不是个善类,我怕他抛弃小贺。”
“可是傻姑娘,当初若不是他抵了你,你现在也不能好好坐在这儿唱歌了,你把他当弟弟,但我把贺儿当儿子看,哪个母亲不想自己儿子,这都是命,我们除了想想,什么都做不了。”
春花隔梳妆镜望着窗外连绵的雪花,心里一遍遍去倒数开春的日子,她天马行空地想,倘若思念有形,是不是像白雪那样轻小,却又重到压弯枝头,大到覆盖万物。
/
与贺峻霖断联第六年,春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很庆幸打通了春花的电话,这号码是当年她回最后一封信里,写下的一串数字,贺峻霖背下了,万幸自己记得,电话那头的人许久不开口,春花喂了几声后想要挂断,那头的人终于说话。
他说他是贺峻霖,他想知道春花最近还好吗?春花不信,贺峻霖不会说话,那人一定是骗子,贺峻霖接着说了许多关于歌舞厅的事情,春花终于相信,在那通电话里,春花提起很多事。
她说,现在的上海是个新的上海,可是大变样,更繁华,更热闹,也不会再出动乱,一切都变得开放,孩子们都得到了很好的机会去学习,我们不需要再做皮肉买卖,也能过好日子,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唯一可惜的是阿妈看不见了。
“阿妈病的很重,她说她想再见见你。”
“现在呢。”
“她已经离开了,在你打来电话的前一个月。”
贺峻霖默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对不起还是很遗憾。
“你是在香港?”
“不是,我在别的地方。”
“哦,还以为宋亚轩去了香港,你也会一起去。”
“宋亚轩还没死吗?”贺峻霖语气几分惊讶。
“没有啊,不过从那次大火以后,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去了香港。”
“你会回来吗?”
“会吗,我也不知道。”
电话挂断,春花写完自己最后一句歌词,给它取名叫故人终归。
/
离开上海第十年,贺峻霖决定回去了。
国外的生活是很优越,但总有种陌生感,哪怕他已经待了十年,大抵每个身处异乡的人都如此觉得,他鲜少能想起关于宋亚轩和班长的一切,只是忘不了自己当初一腔热血最后闹的像个哑剧笑话,说不出是哪里来的冲动,他很想看看春花口中新的上海,那曾是他付诸所有追求的信仰。
时隔多年,再回到上海,租住在距离歌舞厅不远的一处阁楼,在久违的旧市新景中醒来,听见窗外汽笛与小贩叫卖生活细细碎碎时的声响,那瞬间烟火喧嚣又一次打破远空的宁静,呼啸而过的脆弱在光亮跌入眼睛里时,戛然而止。
他忽地想起多年前在租界睡醒的那个清晨,宋亚轩注视着自己,仔仔细细,似乎欲将他装进眼睛里。
也许他不该忘记,宋亚轩带来的所有,他在贺峻霖生命里留下一道狂风暴雨侵蚀过的印记,他半生都要与之共生长。
于是贺峻霖又记起他,在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刻。
约见了许久不见的好友,如今她已是上海最红的女歌星,受万众瞩目拥簇,也改了名,贺峻霖现在叫她阿柳,柳是阿妈的姓,如今成了春花的名,阿柳说,阿妈是在春天染病去世,所以春也不是那样好的了,万物的苏醒开端,却也分别夺走她们太多东西。
阿柳年轻时也犯过错,差点被赶出去,是阿妈护着她,才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轻捻花瓶里那颗贺峻霖从国外带回来的多肉,翠绿的叶子如玉石,衬的她指甲上的红更艳丽,贺峻霖抿口茶,直言阿柳越来越像阿妈了,阿柳笑起来,嗔怪贺峻霖明知故问,她与阿妈相伴那么多年,自然与她同亲母女般相近。
“这里变化真的好大,我甚至想不到它从前的光景。”
“想不到就不想,你回来也不是为了怀旧的,不是吗?”
“嗯。”
“从前我们都以为你真的不会说话,你跟我打电话时,我还觉得我遇到了骗子。”
“都过去了,你就别再取笑我。”
“你如今回来,还会再走吗?”
“我,不知道。”
台上表演开始新一轮,贺峻霖问她,你不上去唱首歌吗?阿柳顺他所指,答道,我唱不动了,只想退到幕后,挣些零花钱。
“那我真是没有耳福,听不见大明星的绝唱了。”
“我倒是真有个问题请教你,看看你能不能解我的惑。”
“你说。”
“1930年的开春,我写了我的第一首歌,有句歌词我琢磨了好多都想不到是什么,贺峻霖你说,春天是什么呢?”
贺峻霖正巧犹豫着要不要定居在上海,阿柳的疑惑让他猛然间拨云见雾,脑海里浮现出的念头温火煮青蛙般沸腾起来。
贺峻霖萌生出在这片故土开启余下新生活的念头。
往事如烟,爱与恨都被时光冲散,过去即成逝水,就留在过去,他为过往旧事而来,又为新景故人留下,他愿意这样。
回忆像修复起一个破旧蜂箱,淋满蜂蜜后堵塞胶黏,他想起很多事情,遗忘过的,不曾遗忘过的,甚至倒流重回到了在北京大学念书的那年。
此时他已经不会再去思量倘若当初不举手不去上海结果会怎样,这种需要吃后悔药才有答案的问题,很多人,很多人的身影从他脑海里走过,包括他们的声音,模样,温度。
这些都是困住贺峻霖的,反反复复,重蹈覆辙,或许不遗忘才是真正的释然。
1930年,是他跟宋亚轩都离开的那一年,他回来了,也许宋亚轩不会回来,也许宋亚轩会看见,也许阿妈也会看见,他们期待,等待的春天,一次又一次在原地复生。
“春天,春天是新世界。”
阿柳这下子更开心了,要带贺峻霖去新开的茶楼吃饭,她说那家茶楼是香港的一位富商开的,菜品新奇多样,正好贺峻霖也想换换口味。
他们出茶楼的时候,一只兔子蹦哒着跳到贺峻霖脚边,他来不及看清楚,楼里的伙计就急忙捉走兔子,贺峻霖觉得有趣,同阿柳讲下次还来吃。
一辆汽车停靠在他们离开前站的位置,车门打开下来个穿长风衣的男人,男人盯着贺峻霖背影跑了神,同行的女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在看什么。
“没,我看错了,我们走吧。”
“嗯。”
没走两步他又回头看了眼,模糊不清着,看见那人轻巧挽上阿柳手臂。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END.
正文灵感启发于电影《色戒》
最后一句没有回头,出自小说《白夜行》
彩蛋是以宋亚轩视角写的一段自白。
正文结局为oe,宋亚轩视角结局为be。
【悬铃木之下|10:30】欺君罔上
*723 轩霖only联合产出
*上一篇@挑挑挑挑挑挑挑鱼刺_
*下一篇@兔晚
/.
*穿书/反派/重生/沙雕 各种含量较多
*全文1w+ he。私设如山ooc预警 勿上升
*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宋&保命但爱财皇子·贺
*“殿下说我以下犯上…倘若是又如何?”
——
玄色纱帐层层叠叠垂落在身侧,帐前缀着一对镂空银球,屋内焚着清幽的木樨香,质地偏硬的紫檀木床上,身着黑色内衫的男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作为勤勤恳恳社畜,好不容易攒够钱,逃离城市去偏远小山...
*723 轩霖only联合产出
*上一篇@挑挑挑挑挑挑挑鱼刺_
*下一篇@兔晚
/.
*穿书/反派/重生/沙雕 各种含量较多
*全文1w+ he。私设如山ooc预警 勿上升
*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宋&保命但爱财皇子·贺
*“殿下说我以下犯上…倘若是又如何?”
——
玄色纱帐层层叠叠垂落在身侧,帐前缀着一对镂空银球,屋内焚着清幽的木樨香,质地偏硬的紫檀木床上,身着黑色内衫的男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作为勤勤恳恳社畜,好不容易攒够钱,逃离城市去偏远小山庄避暑的贺峻霖…
在入住当晚,碰上了当地暴雨橙色预警,本来已经跟着救援人员有序往外撤了,发现还有个白天认识,独自旅行的小孩没有出来,贺儿刚往回赶,就见塌掉的山洪向他袭来。
速度快到都还没来得及感受痛感。
就“咔”的一下,经过漫长的黑色空间,总觉得眼前有两个虚浮的选择框,看不真切,贺儿胡乱选择了一个,这下倒好了,睁眼穿到了某不知名朝代。
贺峻霖起身,如今除了头晕外没有任何不适,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才刚走到嵌青玉瓷面的茶几上,厢房外就传来几声规律的敲门。
“殿下,你醒了?”
贺儿没有回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再说,原身这居住地看着就气派,贺峻霖低头看自己,抛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不说。
光看这金丝边勾的袖口,这繁密精细的波纹…如此尊贵,若是随便说话,万一言语和身份不符,被知道调包,可就完蛋了,贺儿手里的茶壶悬在空中又悄然放下。
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什么能清晰辨别身份的标识,贺峻霖还是打算去开门,因为门外有个影子从敲门之后便一直候着。
敲门的人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穿着素衣,行着恭敬的礼数,白净乖巧。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两分钟,见贺峻霖半天没开口,小孩率先打破尴尬画面:“殿下,今日感觉如何?”
贺儿微愣了一瞬:“尚好。就是有点头晕。”
“昨夜欢宴结束,殿下执意要去清秋塘赏荷花,不慎跌落池塘,磕到头了。今日醒了,想必已无大碍…”
小孩挠挠头,看似有些无奈开口:“庆岁有一事要告知殿下。去玉阙山的行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备好,殿下,我们今日还启程吗?”
清秋塘…庆岁…玉阙山..这都什么玩意儿?!
贺峻霖听到这些关键词的眉头越皱越紧:“等等…你是?”
庆岁的表情逐渐由淡漠变得震惊,转身往门外跑,边跑边喊:“庆年!!!殿下摔糊涂了。你快去请医师来,病情还是不太稳定!”
贺儿上前一步,捂住庆岁的嘴,脑子飞速运转。
靠,这下他知道了,这些关键人物联系在一起…那可不就是那本熬夜看的《纯情君王不好追》的狗血小说吗?因为太过狗血,所以贺儿没有看完,只知道书里有个和他名字大差不差的炮灰。
当今大盛的三皇子,贺峻霖。
作为书中在位炮灰三皇子,按理说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二皇子心有不甘,暗藏兵权,疏密计划却被太子派安插的间谍当众揭露,恨意心生,设计陷害太子,谁料自己也遭暗箭重伤,两党都有内鬼从中作梗。
本来吃瓜好好的三皇子,硬生生被推上了九五龙尊之位,写到这,作者写崩了。
总之就是,上位后三皇子各种窝囊事干的不少,之后被铲除了大快人心,至于被谁铲除…
贺峻霖想到这,见怀里的小孩不再大吵大闹了,有些迟疑的开口问庆岁:“刚刚你说,我原本打算今日启程去玉阙山?”
庆岁忙点点头。
去玉阙山不就是炮灰送命的第一步吗?!
贺峻霖静默了一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庆岁送到门外,合上厢房门。
内心激荡起千层浪,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的翻转自己手腕,想到门外的庆岁还有后面匆匆赶来的庆年,贺儿低头,果然,右手手腕处有一道暗红色胎记。
很好,他就是炮灰三皇子无疑了。
书中的三皇子就是不学无术,荒淫无度的代表。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里。
还有个很大的特点,是个断袖。
庆岁,庆年这俩小孩,年纪尚小,不过姿色相当出众,是书中的三皇子从悦桂阁救来的。打着济民爱民的称号,给落魄小孩活路。实际上,就是暗中给自己养…
贺峻霖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倒回床上,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撩起挡眼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绕在指尖磨蹭。
*
叮——
系统:【宿主,您好。恭喜你,解锁炮灰苟且偷生指南。您的现实世界生命值为10%,当时空生命值达到100%,即可在现实世界苏醒。】
系统:【温馨提示:在生命值达到60%之前,必须按照原书剧情执行。】
贺峻霖速速翻身坐起,对于系统他还是挺感兴趣的:【如何提高生命值?】
等了半天,待到贺峻霖都要睡着的时候,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
【抱歉,系统刚刚出故障,难度自动升级为地狱模式。宿主在生命值不被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完成指定任务,每日会自动增长。但,由于难度升级,现宿主需要在保全性命的同时…需要杀掉反派。】
懂了,苟住的同时还要想方设法干掉对方。
不愧是地狱模式,贺峻霖听完播报,就想原地了结自己。
———
【任务一:玉阙山救下宋亚轩】
贺峻霖面无表情的接收系统发来的信息,弹窗上面除了“确定”什么也点不了。
心如死灰地贺儿叫上庆岁和庆年就出发了。
书中这里哪是救,完全就是色批三皇子在路途中看上了落难但实在貌美的宋亚轩,心里动了歹念,救下之后,本就虚弱的宋亚轩被贺峻霖折磨的更不像话了…
庆岁见殿下一路沉默寡言,从兜里掏出一个竹蜻蜓递给贺峻霖:“殿下,我们此次偷偷逃出来,不去上先生的课。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三皇子当今不学无术的形象已经传开了,名声不好。圣上都不怎么管,更别说教书先生了,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逃出来玩。
贺峻霖捏着手里的竹蜻蜓暗暗叹了口气,竹蜻蜓在手里转了两圈就被放飞了。掉落在不远处的草垛里。
庆年很有眼力见的跑去捡,谁知,刚跑过去,就见他表情很凝重又匆匆返回来。
“殿下,我在那处看着躺有一个人。”
【叮——主线人物激活:宋亚轩】
贺峻霖完全忽视系统提醒,拍拍庆年的肩膀,弯腰轻声询问:“那人还活着吗?”
“回殿下,脸色苍白,看样子是死掉了。”
贺峻霖点头,装作遗憾,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
没走两步,便听到那草垛里隐隐约约传来几道呻吟。接着贺儿的衣角就被拉住了,转身就见庆岁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殿下乐善好施,不会见死不救…对吧?”
怎么NPC还强制推动执行任务?!
贺儿让庆岁庆年在原地等候,自己过去看看情况。
宋亚轩面色惨白,身形瘦弱。一袭黑衣已经被血浸透,目之所及尽是伤痕。细密的眼睫轻颤,眉头紧皱,躺在那里如同珍贵的艺术品,一碰就碎了。
贺峻霖步步走近,满脑子都是系统说的反杀任务,要是在这里把他解决了,然后自己就没有安全隐患,就可以好好苟活着。
可是…贺儿摸遍全身都没找到趁手的武器。
只看到在他脚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刚刚捡起来,转身就看见宋亚轩不知道何时已经撑起身子,乌黑的发丝垂落胸前,凌乱但美的惊心动魄,此时正饶有兴趣地抬眸看向他。
贺峻霖在他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捡起石头,抱在怀里,接着云淡风轻地开口:“这石头模样好生俊俏,我看着欢喜便打算带回去。”
贺儿话音刚落,就见庆岁匆匆跑来,声音有些稚嫩:“公子你醒了?”
“我家殿下心地善良,见你受伤又晕倒,方才担忧你好久。不必担心,此番定会救你的。”
很好,庆岁这小子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
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请来的医师来来回回进出好几趟。
贺峻霖坐在厢房外,双手环抱,差使着庆岁好好来算算,救这个反派到底花了他多少银两。
虽然不缺钱,但是他是偷跑出来的,这钱没带够,也不经花。
*
屋内。
宋亚轩又做噩梦了。
昏暗的宫殿,跳动的火烛,烛台倒塌后迅速蔓延燃烧,稀薄的空气下,殿内门紧锁,硕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俩,刺耳的叫喊声,隔在门外,依稀能听辨“救殿下”“有人谋反”“救火啊”的字眼。
眼前的人猩红着双眼,衣衫凌乱,步伐踉跄,早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和善的模样,手握着一把长剑,鲜红的剑穗晃动,冰冷的剑刃向他逼近…
——
宋亚轩猛地睁眼,看到一个小孩端着碗汤药走近。
他身后跟着的,便是梦中人,那个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贺峻霖眉头微皱,看起来很不爽,踏进厢房,很自然的走到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声线很平:“醒了?”
宋亚轩盯着他有些出神,直到庆岁挡住他的视线:“公子,注意礼数。殿下不喜有人盯着他一直看。”
贺儿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因为这一句话喷出来,不过,好在给憋住了。
宋亚轩回过神,一口一口喝着汤药,等汤药见底才缓缓开口:“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生命值平稳增长至40%。开启任务二:囚禁宋亚轩。】
贺峻霖:【?冒昧问一句,囚禁目的是什么?】
系统:【完善反派扭曲性格】
贺儿嘴里的国粹说不出口,心理已经痛骂系统一万遍。早知道就不该翻开这本狗血小说…但是,当前情况,贺峻霖还是想要先完善一下故事走向。
为了走该死的剧情,贺峻霖耐着性子问:“那玉阙山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你会带伤逃出?”
宋亚轩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声音放软,还是一眼不眨的盯着贺峻霖:“殿下当真不知吗?”
贺峻霖点头。书里情节看的稀里糊涂,重要细节难免会错过。
宋亚轩朝贺峻霖勾勾手指,贺儿忍不住好奇凑近,便听到宋亚轩一字一句的说:“殿下的演技,宋某自愧不如。”
——
当夜,贺峻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疯狂call系统。
贺峻霖:【统哥。你能帮忙检测npc吗?宋亚轩说的话好奇怪,会不会他也和我一样。穿越来的?】
系统:【抱歉。宿主。当前系统等级过低,无法检测。】
*
指望不上系统了,贺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亲自去确认对方是不是军友。
窗外瑟瑟寒风,夹杂着纷飞的雪花,吹得贺峻霖下意识把脖子往狐裘大氅里缩,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是冬天,还好自己有点钱傍身…不然可能反派都没遇上自己就没了。
隔壁房间的庆年和庆岁早就呼呼睡着了,贺峻霖自己提着灯盏,往宋亚轩房间走。
但是,有时候人不能太倒霉。比如贺峻霖刚靠近,还没来得及偷摸瞧一瞧,小宋房间就亮了。再比如,贺儿打算走人,结果踩到自己衣摆,就这样,白日里看谁都欠他钱的小皇子差点和地面近距离接触。
为什么是差点…因为宋亚轩开门了。
瘦弱却有力的手一把拉住贺儿的手腕,本就不太结实的临时组装灯盏,被这个踉跄给挑落,当场散架。贺峻霖哀怨地看了宋亚轩一眼。后者没说话靠在门槛上,语调有些沉:“殿下,这么晚还不睡?有事?”
贺儿掸落衣襟上的片片雪花,还没来得及开口,该死的任务提醒又跳出来。
【见色起意强制爱囚禁宋亚轩,计时开始】
“嗯?”宋亚轩见贺峻霖愣在门口半天不回话,不知从那掏出把折扇轻敲了敲他的肩。
贺峻霖原本打算来对暗号的,眼下一点心思也没有,这破系统给他搞的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了。
可去你的强制爱,前脚吐槽完还没来得及走,后脚就像中邪一样,贺峻霖根本不受控制的一把揽住宋亚轩的腰。
“亚轩。我有一事相求。”贺峻霖被逼无奈说出这句羞耻的台词,这不是bt是什么?心下一紧,今夜就要被灭口了。
谁知,宋亚轩只是疑惑了一下,便笑着答应了:“殿下,怎么还是和前世一样。性子这样急。”
贺峻霖:“?”
反派,你搁这玩重生呢?
——
第一次这种方式闯进宋亚轩的房间,陈设不错,香是贺峻霖给的,从宫里带出来的,丝丝檀木沁人心脾,昏暗的屋子燃着半截烛火,因为生病,贺儿让庆年给他屋子烘的暖暖的。
贺峻霖一进屋便解下外层鹅黄色的披肩,揽腰的手改换去和他十指紧扣。
眼看着伸手,不知好歹的去贴合他的指缝,下一秒,贺峻霖就跌坐在软塌上,宋亚轩倾身而下,呼吸间,发丝垂落在贺儿的脸上,很痒,没等下一步动作,一把锋利的刀刃冰冷的抵在贺峻霖的脖间,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难免有些刮伤。
细密的小血珠顺着脖颈流下,不知是太疼还是太紧张,本就稀薄的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贺峻霖混沌的思绪,好像清醒许多。
此刻被人压在身下,脖间还有刀刃,贺儿伸出一只手,逆着他的手,把刀刃往外推了推,语气轻飘飘:“宋公子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若是今日,三殿下死在我手里。你猜…大盛会是何种局面?”宋亚轩轻佻地笑着,腾出一只手把贺峻霖不安分的双手禁锢住,举过头顶。
不是…到底谁禁锢谁?
“三殿下若是想活命,好好听话便是。”宋亚轩说完,见他情绪淡漠,想象中的激烈反应没有发生,自感无趣的收回刀刃。
贺峻霖起身,撑在软塌上喘息,他知道宋亚轩断然不会在今夜了结他。见他慢条斯理的擦拭刀刃,贺儿突然好像明白了,他野心不小。
原本纯白的手帕上,此刻沾染了鲜血,变得有些刺目,宋亚轩开口:“不知殿下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等了半天没回应。又自我调侃:“殿下定不会是因为皮囊俊俏,这般肤浅。”
“今日收到宫中来信,明日我便要启程盛川。”贺峻霖说了句无厘头的话,“宋公子…”
宋亚轩不急不缓地开口:“自是同殿下一道。”
“我带个身份不明的人回宫,不太妥吧?”贺峻霖整理了衣袖,走到木桌前轻敲桌面。
“殿下不必忧虑。”
*
翌日。
庆岁一早来了趟,说是什么宋公子有事相求,需要些银两。贺峻霖睡的迷迷糊糊,也就准了。
门外再次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贺峻霖以为是庆岁又来了,有些不耐烦的开门,伴随陈旧木门的推动声,贺峻霖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袭暗青色的衣袍,袖口缀着黑色缎边儿,细看上面刻着的竹叶花纹,劲瘦有力的腰间系着质感极好的玉佩,身材挺拔出挑,面部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瞳仁灵动却深邃异常。
墨发用同色系缎面飘带随意束起,额前的发丝被风吹散和飘带一同交织,削弱了几分凌厉的气质,倒是增添了几丝少年鲜活。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余银两。
他手持一把折扇,在贺峻霖陡然开门的那一瞬眼里闪过诧异,随后弯腰低头礼数到位,再次抬头已是笑眼弯弯:“殿下。何时出发?”
突然明白,书中强制爱也不是没有道理…
*
马车一路颠簸,最终停在城门口。
宋亚轩率先下马,贺峻霖撩开帘子,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空中,视线下移,宋亚轩站在阳光下,一手负在身后,微微昂首示意。
冬日暖阳,晒着确实很舒服,贺峻霖猜不透宋亚轩想要什么,不过还是顺了他的意,撑着他手臂,借力下马车。
这一路,贺峻霖总算知道自己在外风评有多不好。除开庆岁庆年这俩,如今又不知道在哪找的俊俏郎君,任谁都不免猜测,当今三殿下好男色,贺儿依稀听出“面首”字眼。
在他身后的宋亚轩肯定也能听到。
*
殿内燃着珍贵的龙涎香,贺峻霖被圣上单独召见,卧在龙床上的人面容憔悴,咳嗽不止,看起来撑不了几日。
“霖儿,这几日宫中之变你可知?”
贺峻霖摇头,但是他猜到了。没想到太子之争提前了。
“朕不想看到他们手足相残,若是当上君王到底心性还是弱了些。本不想让你涉足…可如今..咳咳…”君王倚靠在龙椅上,疲惫地喘息,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出的苍凉。
——
从殿里出来,贺峻霖一直忧心重重,剧情提前了,这就意味着他死期快到了,必须要抓紧时间杀掉反派。
刚刚抓紧时间查看了自己的生命值,稳定保持在60%一直不上不下,不过好歹能自主选择了。
这剩下的40%不会就是杀掉反派吧…贺峻霖蹲在自己住所的一处小池边上,扔着石子,看着水面上映出自己的倒影很是愁虑。
系统:【宿主,还有一个办法。兴许可以试试。书中三皇子的结局是必死,虽然当前任务升级是杀掉反派,但就宿主目前进度而言,成功率为0%。不过若是被反派杀死,或许能完成书中重要节点,达到反向上分。】
贺峻霖犹豫片刻:“会痛吗?”
系统:【我们可是正规世界线。拟真疼痛技术可不是吹嘘的。这不过是万不得已的法子,若宿主能反杀成功,还是极好的。】
*
在此后的一个月里,怕疼的贺峻霖倒也是实干派,各种法子也用过了。
夜里雇人暗杀宋亚轩,第二日,就见宋亚轩拿扫帚清扫门前的血;派人给他送有毒的酒酿,没过几天,自己精心饲养的花就都被毒死了;引诱到城外,派亡命之徒追击,第二天,还带着不少碎银两回来。
总之,这个反派很难杀。
此刻贺峻霖看着宋亚轩推到自己面前的小包袱,这分明是杀掉别人后,捡装备留下的白花花的银子,他心里五味杂陈。
“宋某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不劳烦殿下费神。”宋亚轩说到这,眉眼弯弯看向贺峻霖,语气温柔的仿佛在安慰玩闹闯祸的小孩。
贺峻霖没有说话,拿了一壶酒往外走,见宋亚轩半天没跟上,稳住步子,脚踩实了地面的一层雪,随后高举酒酿晃动。
指腹磨蹭着做工精细的酒杯,平淡地开口:“不想知道我为何接近你吗?”
——
月色醉人,贺峻霖在一处侧屋下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宋亚轩:“上层风光更是迷人。”
“我可不会…”拉你。贺峻霖话还没说完,宋亚轩就率先利落上顶。
三殿下:刚刚谁给我说文弱书生!?
等贺峻霖颇为尴尬的爬上屋檐,宋亚轩已经找好位置坐下了。
在头顶高挂的悬月,月色倾洒在他身上游走,多了几分闲散随意。墨色系飘带束起的高马尾垂在身后,薄薄的雪花依附在他发丝上,随后融化消失。
贺儿倒也不拘束,毕竟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干脆的倒了杯上好的桂花酿。
本来第一杯是给他的,宋亚轩犹豫片刻还没伸手,就被贺峻霖给撤回了,贺儿举着酒杯一饮而尽:“没毒。死不了。”
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带着不屑,好像真的和前世不太一样。
“宋亚轩。我问你,你知道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吗?”贺儿也不打算讲究称谓礼节,直呼其名。
“嗯?”
“不知道?那我换一个。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拿着杆子去打枣…”等贺峻霖把这个绕口令都念完了,宋亚轩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贺儿扫兴的给自己又倒了杯:“我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来自另一重时空的,我们那个世界比这儿有趣多了…我这可不是拉踩啊…”
说好的一同饮酒,到最后贺峻霖喝了大半,晕乎乎的抱着酒酿,嘴里念叨着想回家。宋亚轩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听着。局面扭转,一时间掌控权掉到了小宋手里。
“那前世作恶多端的不是你?”宋亚轩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不让他再多喝。
“不是。”
“那半夜抄家灭门的人也不是你?”
贺峻霖把目光从酒杯移开,大着胆子上手捏住他的脸:“宋亚轩。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月色撒在贺儿身上,多了层银光,今日他换了个深蓝色的披肩,白日里的清贵自持,此刻都变得柔和起来,形成巨大的反差。给人一种不真实感,视觉是,触觉也是。
贺儿周身有淡淡的酒气,脸颊因为酒色上脸有些泛红,见宋亚轩还在发愣,有些无奈开口:“算了。我又不是来当替身文学的,给你解释这么多也没用。”
“总之,我不是来杀你的。”贺峻霖说到这儿,顿了顿,接着开口:“之所以那么多试探,不过是想让你在乱世中能好好活下来。”
“长这么帅,死的早就可惜了。”
前半段宋亚轩还听着颇为感动,后半段就直接撇开贺峻霖在他脸上胡乱捏的手。
“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贺峻霖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人设原因,看着眼前的宋亚轩,竟然莫名生出一丝怜爱,他口中的话带着几分委屈,贺儿鬼使神差的用指尖按住他的双唇:“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宋亚轩夺过他手中倒满酒的杯子,由于动作起伏太大,撒出大半。
贺儿抢不过,看着撒出的酒,有些心疼,随后视线又落回宋亚轩身上,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你。我是为你而来。”
——
第二天,整个住所都传遍了,据说是庆岁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三殿下和他的面首在屋顶上一同饮酒赏月。
等传到贺峻霖的面前,这个版本已经因为多道工序变得…闻者皆面红耳赤。就连只听到传闻一半的宋亚轩耳尖也开始泛红。
其实昨晚的醉酒也在贺峻霖设计的一环里,他猜不透宋亚轩会不会相信。告诉他信息,是试探也是在确认。
反派太过聪明,适当装傻才能给自己谋取生机。
在贺峻霖明目张胆“杀”宋亚轩那段时间里,他自己不也差点遭到暗算。
甚至让贺儿怀疑,宋亚轩是不是也带个系统。他俩现在最多算的上下级的关系。
位高为权,位低则为奴。如果杀不死反派,要么处于高位不受他牵制,要么就按系统所说,反向上分。
系统:【警告!检测到世界数据发生变动。宿主身份数据泄漏。为了保障该世界平稳运行,将在48小时内强制宿主下线。】
贺峻霖的表情在收到系统消息后变得苦涩。这意思是最好在这48小时内,自主选择盒饭套餐。不然,系统出手帮你。
*
虽然原定的死亡结局是必然的,但是贺峻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庆年庆岁也不知道三殿下匆忙收拾行李是为何。
“这次不带我们去吗。殿下?”庆岁有些失落的站在一侧。
“散散心,几日就回。毕竟再次回来,下次想要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贺儿笑着摸了摸庆岁的头。
“也对。殿下回来在之后可能就要准备当…”储君。最后两个字贺峻霖及时捂住庆岁的嘴巴,隔墙有耳,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宋亚轩站在门外,见贺峻霖收拾东西,同样不解:“殿下,这是?”
贺儿上前一把揽住宋亚轩的肩膀,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宋兄与我一道去。”
——
系统的倒计时看着分外刺眼,贺峻霖敏锐的察觉到了情况不太一样。
出门不过半日,暗杀他们的人根本解决不完,一波接着一波,就像旅游景点观光打卡一样。
流水的敌人,铁打的轩霖。
贺峻霖知道是因为自己数据泄露,让该世界的原住民觉得领地受到侵犯所以要来追杀。
但是宋亚轩不知道,一边杀敌的同时一边不忘念叨贺峻霖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怎么来的个个都身手不凡。
两人躲躲藏藏来到一处无人的寺庙里,外面依旧是打杀叫喊,兵器交接的声音。
“上一次这么盛大的追杀还是发生在我身上…难道又有新人?”
贺峻霖旁边的不明黑色物突然发出声音,给他吓的不轻,定眼看,是个和他般大的人,就是看来很落魄潦倒。这才松了口气。
“你也遭到过追杀?”贺儿熟练的社交能力。
宋亚轩在一旁撑着脸乖巧看戏。
“说了你也不懂。我逃过追杀,但是现在我数据被删除了…哎,虽然没死成,但也回不去了。”
数据…追杀…回去…
这些关键词连起来,震惊的贺儿说不出话了,试探性的问出口:“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再次回头,他俩已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怎么称呼?”
“老铁。”
这本《纯情君王不好追》的原著,贺峻霖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位老铁了。
——
距离消失时间还剩下不到一天,夜已经很深了,贺峻霖和宋亚轩告别老铁跑到一个偏远的小客栈里。
贺儿出门就觉得事情不简单,所以在路上买了斗笠。原本带上宋亚轩不过是想着反派这个人很危险,万一趁他人不在,突然狂暴杀掉无辜就不太好。
他不一样,反正已经是倒计时。杀不杀都一样。但是贺峻霖真没想到,这一路差点他俩都没了。
斗笠的纯白围纱层层撩起,露出精致的面孔,此刻暂时安全了,贺儿才取下斗笠。
谁能想到,白日还风风光光的小皇子,晚上落魄的和宋亚轩所在某洞穴里面对面烧着小柴火取暖。
刚刚抽空看了眼系统,贺峻霖发现之前的积分原来可以兑换剧情。
——
当晚很久没有做梦的贺峻霖,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境的开始是一个格外出挑貌美的女子,贺儿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母妃,正悄悄再给底下人传话,紧接着盛川就有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梦里的贺峻霖是灵魂,接触不到,但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张贴的大致内容就是【招募天下能者有机会成为皇子伴读】
第二个画面便是在悦桂阁,三楼的小隔间里有一个小孩睁大眼睛望向窗外,后面又被一名貌美的女子给拉了进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后来,这个小孩被牵了出来。
贺峻霖跟的很紧,白白胖胖,小小年纪就生的如此可爱。隐约听见他娘唤他“阿宋”后来拉着他,挤进人群里给他报名。
第三个画面,转的太快,贺儿睁大眼睛看着,如果不出意外,看着熊熊烈火,这边应该是玉阙山了,说是人间熔炉都不为过。
四面皆是栏杆,上面裹着剧毒爬虫,数不清的小孩被送进去,通过层层考核,最开始都是笑着的,可越到后面,大家都迫切的想要活下去,于是各怀鬼胎,相互算计。贺峻霖在最里面,看到了靠墙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宋亚轩。
第四个画面,便是贺峻霖在宫殿里笑嘻嘻的坐在高位,居高临下的选人,而在这所剩无几的小孩中,贺峻霖又一次看到了小小的宋亚轩。
后面的画面没看清楚,梦就醒了。
当睁眼看到宋亚轩时,贺儿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还好好活着…
贺峻霖扶着一旁的石头站起身,思考了一会,朝宋亚轩伸手:“借你刀一用。”
虽然震惊,但宋亚轩还是给贺峻霖,贺儿也没发觉现在故事走向有点诡异,手握着刀划了个大致地图:“我来给你剧透。”
或许是睡懵了,贺峻霖见宋亚轩一眼不眨的看向他,见他慢吞吞的,就利索牵起他的手一起。
十指紧贴,掌心的刀柄逐渐变得温热。
宋亚轩就看着他浩浩荡荡地花了一个图,上面分别标有主角人物性格特点甚至他们的结局走向。
贺儿信誓旦旦的说着:“你有我这个挂。不就是皇位吗?”贺峻霖说到这,放平语速,轻吐四个字:“取而代之。”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我本来就不该来的。他欠你的,我还不了。”
贺儿说到这,难得挤出一个笑容,单手勾住宋亚轩肩膀:“这些还是能做到的。不过有部分被我动线打乱了,进展提前了,所以你也需要提前去打理好这些人。”
还没来得及听到反派口中的夸奖。
贺峻霖就清晰的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失去力气只能勉强撑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紧接刺痛扩散,逐渐蔓延至全身。
*
贺峻霖再次睁眼,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玄色纱帐,屋内焚着沁人心脾的清幽木樨香,丝丝白烟萦绕,他坐在质地偏硬的檀木床上。
这...这是循环了?!
庆岁端着小半盆水,左手搭着手帕,推门而入,在看到贺峻霖醒了之后,更是激动地围了上来:“殿下,你终于醒了。”
“等等,你是?”
“庆年!快去找殿下!!!”庆岁边喊边往外跑。正当贺峻霖疑惑谁又是殿下的时候。眼前出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人。
窗外已是初夏之景,眼前的人也早已不是分别时那个少年模样,样貌越发出挑,俊朗的轮廓,清晰流畅,斑驳细碎的光影撒在他身上,柔和了踏进门的威震王者之气,深邃的眸子在看到贺峻霖那一瞬间,闪过一点亮光。
他身后跟着个收拾打扮得体的青年才俊,右手举着“算卦”的旗帜,左手摸了摸莫须有的胡子,笑嘻嘻地说:“我就说我救得了他吧。”
宋亚轩没理他,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走进,只见他薄厚适中的唇轻启:“殿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各位
看文愉快|好久没写这么长了🚬
大口吃饭🥣
彩蛋补上啦(来迟了 自罚一杯🥃
速来看:小宋霸王硬上弓~
【悬铃木之下|15:00】慢半拍接吻
*轩霖only联合产出 719先行篇①
*先行篇② @挑挑挑挑挑挑挑鱼刺_
闷骚教授轩 × 纯情作精霖
私设年龄差8岁
多回忆假正经真搞笑
*
宋亚轩是贺峻霖听过最慢的一首歌,慢到他早就闭上了眼睛,吻才姗姗落下。
*
不管来过几次宋亚轩也融入不了酒吧里这种嘈杂淫靡的环境。
他今天因为有课的缘故,平时松散的头发理成了三七分,鼻梁上架了一个银框眼镜,身上一丝不皱的白衬衣服服帖帖地勾勒出他精瘦挺拔的腰线,臂...
*轩霖only联合产出 719先行篇①
*先行篇② @挑挑挑挑挑挑挑鱼刺_
闷骚教授轩 × 纯情作精霖
私设年龄差8岁
多回忆假正经真搞笑
*
宋亚轩是贺峻霖听过最慢的一首歌,慢到他早就闭上了眼睛,吻才姗姗落下。
*
不管来过几次宋亚轩也融入不了酒吧里这种嘈杂淫靡的环境。
他今天因为有课的缘故,平时松散的头发理成了三七分,鼻梁上架了一个银框眼镜,身上一丝不皱的白衬衣服服帖帖地勾勒出他精瘦挺拔的腰线,臂弯里搭了一件奶白色的薄外套,站在酒吧门口皱了眉。
酒吧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不清,在宋亚轩身上打出模糊的棱角,他屈指扶了一把自己的镜框,低沉的目光从薄薄的镜片后反射出来。
“嗨帅哥,第一次来玩吗?”一道轻软的女声操着一口带方言的英文贴在他的耳边传来。
宋亚轩感觉到细微的刺痛,低头只看见一根细长的手指正戳着自己的胸口,那长长的泛着银光的指甲几乎要划破衣服直扎进他的肉里。
宋亚轩垂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漠然,像是西方神话里高高在上的神明。
女人被他看的一阵脸热,又忍不住兴奋道:“ 不熟我带你啊——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应该成为我的男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眸子轻轻一抬,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神像是春初冰雪融化一样在瞬间软和成了一片,勾着唇角疏离道:“抱歉,你没机会了。”
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宋亚轩很无可奈何又宠溺得一副自作自受的样子张开手臂,任人扑了个满怀。
贺峻霖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温温软软地带着清甜的酒香,却凶巴巴地凑上去咬了一口宋亚轩的耳垂,滚烫的脸蛋儿贴在他的额角严刑逼供道:“你是不是又在到处勾引别人!”
“看清楚。”宋亚轩抬手握住他软乎乎的后颈,叹着气低声问他,“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贺峻霖埋在他颈窝里愣了一会儿,突然从鼻腔里“唔”了一声,猛地扭头目光如炬朝旁边的女人瞪了过去——
被宋亚轩捏着后颈按了回来。
“不好意思。”他冲早就呆在原地的女人道,“我家小孩儿不懂事,您见凉。”
话虽这么说,宋亚轩却一点儿诚意都没有,甚至连视线都没分过去丝毫,弯着眉眼偏头在怀里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男生就乖乖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站在他身边任人握着手腕小跟屁虫似的心甘情愿被拐跑了。
外面比起酒吧里冷了许多,贺峻霖刚踏出一步就被风灌了满怀,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眼睛和鼻尖都红得像是曼哈顿傍晚的夕阳,缩着脖子一股脑地要钻回宋亚轩怀里。
宋亚轩被他拱得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衬衣的领口早就在刚才的动作中微微散开了,可臂弯里的薄外套还平平整整地挂着。
他把贺峻霖领到一个挡风的角落里,一边弯下腰熟练地给人套上外套,一边温声叫他的名字,得到他乖顺的回应后又故作严肃道:“怎么又趁着我不在家偷偷跑来喝酒了?”
“没有偷偷,明明有发过消息的……”贺峻霖眯着眼睛冲宋亚轩装乖,伸着素白的指头尖尖去拔弄自己外套上的拉链玩儿,被冰了一下就甩着手缩回袖子里,有些委屈地嘀嘀咕咕道,“你怎么不看我的消息呀?”
“我看了,还回复你说我不同意——”宋亚轩忍不住逗他,“你怎么不看我的消息呢?”
贺峻霖低着头不吭声了,却乎闪着眼睛自以为很小心翼翼地去瞄宋亚轩的脸色,半晌才讨好地往他身上凑,十分生疏地转移话题:“我的论文还没写,我要回去写论文了……”
他的毕业证早都已经在宋亚轩那里放了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又要急着回去写哪门子的论文。
宋亚轩当然不可能让他走,猫捉老鼠似的来回了好几轮,贺峻霖终于被他逗急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一丝不悦瞪宋亚轩,撇着嘴用指头点他的胸口,闷闷道:“你这么不听话我的教授会生气的。”
“他不会的。”宋亚轩道。
“他超级会!”贺峻霖一脸悲壮地皱着眉,故作神密地超大声和他讲悄悄话,“他生气了还会惩罚我,可吓人了。”
这就有点儿抹黑的成分在里面了,宋亚轩挑了下眉,问:“怎么惩罚?”
贺峻霖思考了一会儿,才趴在宋亚轩肩上告状似的小小声道:“他会扣我的学分……”
“还有呢?”宋亚轩圈住他的腰,用了一点力把人歪歪扭扭的身子扶正,在他耳边毫无作用地提醒道,”不许现在打瞌睡哦。”
“吻。”贺峻霖声音轻了下去,“他还会扣我的吻。”
*
扣学分这种威胁宋亚轩确实说过,但向来只当作在贺峻霖不太听话时一提便过的玩笑,况且除了前三次还有点儿作用外就彻底沦为了他们之间的一种情趣。
但所谓“扣吻”这一点儿……宋亚轩沉默了一会儿,也确实是没想起来。
可偏偏贺峻霖说得这么欺欺艾艾煞有其事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受屈,宋亚轩就忍不住过分溺爱地去替他申冤。
不过在申冤之前要做的是先煮一锅醒酒汤,宋亚轩抬脚轻松绕过地上围着他打转的牧羊犬,又扭头看了眼趴在沙发头上伸懒腰的猫,才背着手慢条斯理地系上了围裙。
他干这种事早就熟能生巧了,就跟做巧克力和刻木雕一样——这两个技能来源于贺峻霖对情人节以及毕设的苛求——每次只要贺峻霖说一句想要宋亚轩就忍不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大概是因为过大的年龄差。
又或许只是因为贺峻霖与生俱来轻易惹人怜爱的本事。
在刚刚交往的那一阵子宋亚轩总有些间歇性的犹豫不决甚至后悔,作为在恋爱关系中年长者的一方,他可以格外理性而清晰地察觉出那些贺峻霖抛之脑后的代沟差异。
比如永远放不到合适位置的拖鞋、交缠在一起的衣服、可以引起蛀牙的糖心口味牙膏,以及随处可见的写满了腻腻歪歪土味情话的粉红色小爱心便利贴,全都充斥着宋亚轩早就遗忘了许久的青春气息。
如果说宋亚轩是偷偷加了一块儿方糖的冰美式,那贺峻霖就是冰凉甜腻还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蜜桃果酒。
“Song,你和Lin相处得怎么样?”宋亚轩的一个朋友曾经开玩笑似的问过他。
宋亚轩轻笑了一声,他低着头在整理教案,微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半晌才同样半开玩笑半发愁地回了两个字:“不搭。”
贺峻霖和宋亚轩天生不搭。
很不幸的是,这两个字被另一个当事人听了个正着。
贺峻霖站在办公室门口,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没有动,一张小脸冷了下去,目光落在宋亚轩有些错愕的脸上,几乎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眼神里已经把所有脏话都过了一个遍,才叫他:“Morning,Professor . ”
宋亚轩扯了扯嘴角,僵硬道:“Good morning,Lin……”
“Silly you . ”贺峻霖骂道。
这回确实是把人惹恼了,宋亚轩垂眼看着正堵在家门口的那个收拾好的黄色小花行李箱苦哈哈地想,抬头又看见贺峻霖有些费力地一手抱猫一手牵狗踉踉跄跄地跨出门廊,终于忍不住了。
他任牧羊犬鼠标吐着舌头去蹭自己的裤腿,伸手轻轻松松地抱过贺峻霖臂弯里正在打哈欠的猫,屈手用指节挠了挠它的下巴,笑道:“富贵今天怎么又不开心啊?”
“因为它讨厌你。”贺峻霖硬邦邦道。
宋亚轩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尾还是很不开心地下垂着,像两片蔫了吧唧的小桃花瓣,于是又低下头去问富贵:“Lin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宋教授等了两秒才得到富贵的回答:“是真的。”
“好吧。”他露出一点伤心的神情,又问,“那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讨厌呢?”
贺峻霖的耳朵尖儿红透了,手指毫无意识地抠着鼠标狗绳上的花纹,梗着脖子连声音都在颤,垂着睫毛不看人,小声飞快道:“你要给他一个吻。”
“吻?”宋亚轩的目光直直看向贺峻霖,装出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视线烫得灼人,低声问他,“是给富贵吗?”
富贵头一歪,睡着了。
“不是!”贺峻霖后知后觉得委屈,抬眼瞪他,“宋亚轩,你只能吻我……”
他话音还没落,宋亚轩的气息就已经压了下来,快到贺峻霖只来得及堪堪闭上眼睛,可吻却在落下来的前半拍停住了。
宋亚轩笑了一声,声音很近,问他:“行李箱里装了什么?这么轻。”
“什么也没装。”贺峻霖道。
他从一开始就是来骗吻的,宋亚轩在心里感慨,还是心甘情愿地缓缓吻了上去。
*
贺峻霖一觉睡了大半个上午,醒过来后奋斗了好半天才从被子团团中挣扎出来——他睡觉不老实,宋亚轩生怕他把自己摔下床去,每次起来后都要甩着被贺峻霖压麻的胳膊用被子把人裹成软绵绵一团。
他裹得太严实了,贺峻霖刚开始还挣不开,光气个床都要生半天气,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厨房去让宋亚轩看自己身上某处又被被子勒出来的痕迹。
宋亚轩失笑,熟练地给人顺毛。
“你就不能不裹我嘛……”贺峻霖一边享受一边扁着嘴趴在他肩上嘟囔,“我又不会真掉下去。”
“……”宋亚轩煎蛋的动作一顿,很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下次裹松点儿。”
那是在他们交往期间唯一一次的冷战,宋亚轩难得彻底冷了脸,他抬手按着眉心,强忍疲倦道:“我不想再和你探讨这个问题了,Lin,换专业并不是儿戏,你的想法极其幼稚且不成熟。”
贺峻霖咬了咬唇:“可是……”
“我不认为这件事有可是二字可谈。”他道,连眼神都没再分过来,“很晚了,睡吧。”
一时静了下来,直到宋亚轩轻飘飘地翻过一张书页,才听到贺峻霖很细微地吸了吸鼻子,动静还没窗外的风声大。
“那你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贺峻霖突然道,声音里果然闷闷地带上鼻音了。
宋亚轩还是不太理解年轻人的思维,总觉得话题之间跳跃太大,反应足足慢了半拍才抬头,却见贺峻霖已经垂下了眼,眼皮和眼尾都可怜兮兮地泛着红,转身走了。
但关书房门的动作还是很轻,轻到像是小猫收了爪子用肉垫拍了你一巴掌,让宋亚轩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结果等他飞快地结束了工作回卧室一看,又给气笑了——
贺峻霖连人带铺盖全都不见了。
宋亚轩没什么表情地飞快皱了下眉,伸手捏着床头柜上富贵的后颈皮把它丢出卧门,洗了漱、关了灯、上了床——
直到半夜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也没睡着。
他没动,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感觉床垫微微一陷,贺峻霖小心翼翼地爬了他的床。
这个概念让宋亚轩忍不住想笑,打心底里觉得贺峻霖可爱,等了半天才偷偷偏头看了一眼,见他正委屈巴巴地缩在床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被欺负了。
宋亚轩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坐起来准备伸手把人搂进怀里,就见贺峻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咕咚一声,掉下去了。
诡异地静了一秒,宋亚轩大惊,一边想笑一边着急地过去把人捞了上来。
那天晚上的经历给宋亚轩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导致他后半夜都睡不着了,其程度完全不亚于第一次上床,但贺峻霖似乎是半点儿也不记得了。
于是宋亚轩很贴心地避开了关于他是否真掉下过床这件事儿,不然说出去小孩儿又得羞愤而死一回。
“那么现在——”宋亚轩把一个完美的煎蛋倒进盘子里,扭头冲贺峻霖微笑,“我们是时候该就昨天晚上的遗留问题进行讨论了吧,Lin?比如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我的信息呢?”
贺峻霖扭头就跑。
很快就被宋亚轩掐住腰抱了回来。
贺峻霖哭丧着脸,讨好地往他手上蹭了蹭,弱弱出声抗议道:“但是我已经毕业很久了宋亚轩,你别总拿那一副Professor模式的淫威欺压我……”
“好吧,那我可能还需要适应一阵子。”宋亚轩缓声道。
贺峻霖凑上前:“一阵子是多久?”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准,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辈子——”他顺手理了一下贺峻霖的发稍,在往煎蛋上挤蕃茄酱之前问道,“还要笑脸蕃茄酱吗?”
“这回要爱心。”
*
宋亚轩是临时被拉过去代课的,于是他和贺峻霖在下午五点的约会就不得不往后推迟了。
贺峻霖一张小嘴撅得老高,手指充满愤恨地在平板上戳来戳去,很不情愿地取消了之前预订好的那家中餐厅。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宋亚轩忍不住用手捏了一 下他的嘴唇,被人挠了一爪子后才欣欣然收回手,向他保证道,“绝对不会点你回答问题的。”
说到这儿贺峻霖明显更不乐意了,抬头瞪了他一眼,埋怨:“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而且这次讲艺术理论,我会困死的。”
宋亚轩若有所思,点头:“确实,我记得几年前是有人在我课上睡很得香……”
“啊——你不许说!”贺峻霖暴起,几步跳到他身上。
宋亚轩伸手恰好掐住了他的腰,被压得闷哼了一声,抬眸见贺峻霖挂在自己身上还在不停地嘟嘟囔囔,眼睛里和唇上都漫着水汽,一开一合的。
他喉结上下滚了几下,道:“下来。”
贺峻霖被他冷淡的语气一吓,犹犹豫豫地偷偷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想去勾他鼻梁上的眼镜,问:“你生气了?”
“没生气。”宋亚轩偏手躲过他的手,有些自暴自弃地握住他精致的手腕。
他手心里烫得灼人,贺峻霖立马明白了过来,于是变本加厉地凑过去,羞腼道:“真的让我下去吗?”
宋亚轩答非所问道:“我刚系上的领带。”
“那就一会儿再系。”贺峻霖道,额头往他颈边蹭了蹭,“先来亲亲我。”
……
宋亚轩刚打好的领带很快就又重新散开了,从他的领子上移到了贺峻霖的手腕上,被宋亚轩用指尖勾着很潦草地系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蝴蝶结。
他们很亲密地接吻,宋亚轩去咬他的舌尖,透过眼镜片上那层蒸腾而起的薄雾去看贺峻霖的溢满水雾的眼。
贺峻霖几乎要承受不住得哭出来,到后面只知道不停地讨饶,还被宋亚轩掐着腰又哄诱又强迫地软着哭腔叫了好几声“Daddy”。
“……你真是变态。”贺峻霖吸了吸鼻子,仰着头任宋亚轩帮自己吹干头发,舒坦地半眯着眼睛,咕咕哝哝道,“衣冠禽兽,为老不尊……唔!”
宋亚轩收回拧他腰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意慢吞吞道:“那你是什么?刚才那副样子看起来也不纯洁。”
贺峻霖不回答了,耳朵尖在碎发里冒着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吹风机的热风烘的,直到宋亚轩关了电源才问:“你的课是几点的?不会 迟道吗?”
还有闲心糊闹,贺峻霖在心里补充道。
“还有四十三分钟,不算很急。”宋亚轩顺手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若无其事地俯身捡起地上已经皱巴巴一团的领带,冲贺峻霖扬了扬,正经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换一个合适的领带——你要帮我挑选一下吗?”
“才不要!”贺峻霖彻底被逗恼了。
宋亚轩低笑了一声。
“所以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他换了一个墨绿色的领结,又一次问道。
贺峻霖终于妥协,一副烦躁的样子却忍不住笑,站起身瞟了他一眼,嫌弃道:“我去还不行嘛——你怎么这么黏人?”
宋亚轩没否认,从背后拿出准备好的衣服,温声道:“穿外套,外面有风。”
“哦。”贺峻霖懒洋洋的,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穿上一只袖子,仰头问,“那我晚上还想吃中餐怎么办?”
“我给你做。”宋亚轩道。
贺峻霖点点头,又是好半天把另一只袖子穿上,得寸进了尺:“还想去遛弯弯。”
宋亚轩认命,忍不住上手帮他把领子翻出来,叹:“我陪你。”在他再一次开口前幽幽道,“现在还有三十九分钟,Lin,迟到了是要挨罚的。”
他一压低声音贺峻霖脑袋里就晕晕乎乎地受不了,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不自在道:“罚什么?”
宋亚轩眼神蓦地往他唇上一瞟,想起他昨晚的醉话,勾了唇笑:“罚吻。”
*
下了课是六点半,天蒙蒙泛着粉。
贺峻霖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然后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的唇上,他带着鼻音哼了一声,十分艰难地睁了眼。
宋亚轩俯着身看他,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打出细小的绒毛,眼睛里朦朦胧胧地映着他的影子。
“下午好,Lin。”宋亚轩温声道,伸手揉了一把他细碎的发丝,笑道,“睡醒了吗?”
贺峻霖懵懵地点了下头。
他恍惚有些分不清时间,隐约记得几年前的一次午后也是这样的,他趴在后排的桌子上,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地离开,杂乱的影子迎着光打下来。
周围喧嚣的声音像是柔软而深沉的海水,从耳朵灌进来,漫过贺峻霖思绪纷飞的脑子。
这时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从很远又很近处传来,带着光挤进海中,在丁达尔效应中勾勒出形状,花儿似的。
于是贺峻霖抬头看了过去,感觉到宋亚轩的呼吸缠绕在他的鼻尖——
像现在一样。
贺峻霖呆呆仰头看他的模样像只醉了奶的猫,宋亚轩觉得可爱,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才道:“那你乖乖等一会儿,我先去收拾一下教案,好不好?”
“不好。”贺峻霖摇头,突然伸手勾着他的尾指轻轻地晃,小声道,“我想接吻。”
宋亚轩一愣,很快就和他十指相扣,掌心黏黏乎乎地贴在一起,又忍不住逗他,问:“我可以申请回家再接吻吗?”
贺峻霖飞快地抿了一下唇,撇着桃红的眼尾闷闷道:“不可以。” 然后就仰脸拽着他像小孩子耍赖似的不动了,耳垂和侧颊都不自在地微微泛了红。
宋亚轩有些无奈地笑,看见贺峻霖已经闭上了眼晴,不远处那暖白的微光落在他细长的睫毛尖尖上,打出轻巧而柔和的影子,像极了几年前贺峻霖第一次向他索吻时的模样——
于是宋亚轩也如当时一样,在姗姗来迟的心动半拍后吻了上去。
END.
第三方恋爱视角见彩蛋→
悬铃木之下 || 联文宣发(三版
[图片]
///
你只不过是一颗过甜的糖果。
由春及夏,再从夏入秋,终顺秋遁冬,
一直放在我尚未寄出的牛皮信封口袋里。
我不在乎你是否已经融化,是否已经过期,甚至不在乎你是否依然在那里。
感谢相遇 感谢爱与从始至终。
(二版时间修改时间7/18 延迟联合致歉)
●7/19
15:00 先行篇目一@浪隐君
《慢半拍接吻》
宋亚轩是贺峻霖听过最慢的一首歌,慢到他早已闭上眼睛,吻才慢半拍落下。
●7/21
2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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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不过是一颗过甜的糖果。
由春及夏,再从夏入秋,终顺秋遁冬,
一直放在我尚未寄出的牛皮信封口袋里。
我不在乎你是否已经融化,是否已经过期,甚至不在乎你是否依然在那里。
感谢相遇 感谢爱与从始至终。
(二版时间修改时间7/18 延迟联合致歉)
●7/19
15:00 先行篇目一@浪隐君
《慢半拍接吻》
宋亚轩是贺峻霖听过最慢的一首歌,慢到他早已闭上眼睛,吻才慢半拍落下。
●7/21
21:00 先行篇目二@挑挑挑挑挑挑挑鱼刺_
《烬处生息》
“或然选择下的你我。”
● 7/23
10:30@不在服务区
《欺君罔上》
“殿下说我以下犯上…倘若是又如何?”
12:00@兔晚
《荔枝炒柑橘》
“长大给我当媳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13:30@蚕蚕之野
《仿生爱情》
我的保护机制在叫停我。
15:00@挑挑挑挑挑挑挑鱼刺_
《你只不过是一颗过甜的糖果》
“一下子就腻了。”
16:30@南有乔木
《青云十三笺》
“臣不慕青云,只求风骨。”
18:00@满文米
《奶酪、小茴香、欧芹与培根》
“要再来一杯蜂蜜酒吗?”
19:30@春穗野
《红玉扳指》
你我不过算八字、赠扳指的交情。
21:00@淮渝皖晚
《冬日情歌》
大约在冬季,情歌响起。
22:30@Eros
《剪红》
“她在夏日剪下的红纸于秋栩栩落。”
24:00@虞美人(评论区屁股乱放拉黑版)
《他的耳麦》
接吻时耳麦的回声会有节拍吗?
● 7/20
10:30@咖啡泡牛奶
《布莱克庄园》
他想,在得到布莱克的心脏之前,能不能先得到『他』的一切。
12:00@西酞普兰
《新世界》
等不到春天了。
13:30@江淮不加糖✨
《开在心里的花》
“我都送你花了,你还不和我回家吗。”
15:00@cxy不是丑小鸭
《我只是一只小黑猫》
“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只没人要被他随手捡回来的流浪猫”
16:30@西听
《折腰》
谁又为谁折腰。
18:00@送你一颗橘子糖
《恋爱频率》
“你再靠近一点,就能听到我的恋爱频率了”
19:30@红色光辉照大地
《连理枝》
在地愿为连理枝。
21:00@南十二
《摩登时代》
罪与罚,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22:30@瑞卡历星
《潮汐锁定》
他费尽心思登陆的地方,是万千沟壑。
24:00@京口纸鸢
《相爱于早春》
别忘记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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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7/15
二编 2023/7/18
三编 2023/7/21
【俞亮时光】他不知道(7)
07
时光第二天起来只记得个大概,吃了饭回来,两人回家睡觉。除此之外好像无事发生。路灯下的亲吻,也只像是梦中记忆里的浮光掠影。时光不太确认这是不是真的,晨起时睁开眼睛,他下意识摸摸嘴唇,残留的温度也不知道是属于谁。
钱复已经起床了,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起好早。”时光还不太清醒,揉揉眼睛,走进浴室洗漱,还不忘留个门注意身后事宜,“你要吃点什么吗?我等会儿下去买,煎饼果子还是小笼包?”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后者没抬头,好像在处理什么消息。
“这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时光笑了笑,他没什么烹饪经验,糊口煮包方便面,最多加个荷包蛋。这种当然不能糊弄做早餐。钱复一直低......
07
时光第二天起来只记得个大概,吃了饭回来,两人回家睡觉。除此之外好像无事发生。路灯下的亲吻,也只像是梦中记忆里的浮光掠影。时光不太确认这是不是真的,晨起时睁开眼睛,他下意识摸摸嘴唇,残留的温度也不知道是属于谁。
钱复已经起床了,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起好早。”时光还不太清醒,揉揉眼睛,走进浴室洗漱,还不忘留个门注意身后事宜,“你要吃点什么吗?我等会儿下去买,煎饼果子还是小笼包?”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后者没抬头,好像在处理什么消息。
“这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时光笑了笑,他没什么烹饪经验,糊口煮包方便面,最多加个荷包蛋。这种当然不能糊弄做早餐。钱复一直低头回消息,好像很忙的样子,对时光的揶揄也不做搭理。时光想想,自作主张走到厨房,起锅烧油,遇事不决先煎个鸡蛋。
“我煮过荷包蛋,煎鸡蛋应该也……”时光刚把蛋丢进锅里,一锅热油飞溅起来,噼里啪啦往他手上溅油星。时光手指被崩到,疼得火烧火燎。
“怎么了?”钱复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儿。”
时光盖上锅盖,把手悄悄背到身后。
煎蛋不太成功,时光手忙脚乱,两分钟后再揭盖一看,煎蛋一整面都糊了底。时光投降,等他做,这饭估计没法吃了。他翻了点零钱,披件衣服打算去楼下买了。原本一直低头的钱复突然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
“对不起啊,我和老板说了好久,但可能要推不掉了。”
“什么推不掉?”时光没听懂,又听钱复继续解释,“老板有一个样本急用,我可能要跟队去出一趟野外。”
“那你快去啊,工作要紧。”时光不假思索。
“去的话,二十多天吧。”钱复皱眉,“山上信号不好,每天只能回驻地的时候和你联系。”
“那那那你这不是工作需要吗。”时光拿着锅铲,悄悄把那枚糊掉的煎蛋丢进垃圾桶里。
“别担心,我都多大人了,我没事,你早去早回。”
撒谎让他格外心虚,但此刻他低垂着头,在钱复眼里倒像是十二分的不舍。
“我再和老板说说情。”钱复道,“我去一趟实验室,晚上估计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要是走得急,我和你电话联系。”
房门关上,时光坐在餐桌前,早餐时间,桌上却空荡荡的。钱复把衣服落在了桌子上,时光把它拨到椅子上,西装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盒空的香烟盒。
时光坐在椅子上,觉得手指痛得不行,抬手一看,食指上燎起两个巨大的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他甩甩手,靠在椅背上,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倦怠与厌恶也一并甩出去。
国青队小将表现差强人意,俞亮刚一进门,就看见师兄拿着一沓棋谱大发雷霆,“你们几个,比赛前能不能给我好好收收心?就看你们这几天下这几场,你们这些人里面,哪怕有一个能给我保持两场连胜?连这都做不到,还想什么国青队为国出征?我看你们这纯属做梦!”
老板大发雷霆,小将们也都各个垂头丧气,不敢言语。方绪回头看见俞亮,脸色才和缓一些。
“小亮……你来得正好。”方绪说,“北斗杯集训时的对局棋谱,是不是在你手里?你拿过来,给你的这些师弟师妹们好好看看,这得下到什么程度,才能在当时的高永夏手里拿到这个冠军……都给我好好看看,都学着点!”
“师兄,棋谱当时只录了一份,不在我手里,在时光手里。”俞亮如实作答。
“那就让时光拿过来。”突然提到时光,方绪好像又想起什么,赶快把俞亮拖到一旁。
“小亮,你和时光之前怎么回事,我就不管了,不过你可记住,人家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你做事……”
“我知道啊。”俞亮说。
“你知道就好……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听他保证方绪也不能放心,俞亮没再作答,略微一颔首,转身离开国青队营地。一出门,他就拨通了时光的电话。
“喂,是时光吗?”
……
撂下电话,时光从小箱子里翻找出国青队集训时的棋谱。不同于正式比赛的对局会有官方记录,集训时和俞亮下的每一局,都是他们自己记录的。比赛结束,他们还为这个本子的所有权吵了好久。
最后是时光拿走了这个本子,因为这个印着黑白猪的笔记本是时光买的。
时光还说他要好好研究,等到围甲的时候,他还要靠这宝贵的一手材料,把小俞老师斩于马下呢。第一次参加围甲,方圆建投成绩一轮游,可见他的研究也没有出什么成果。又过了几年,他带建投拿过围甲冠军,也拿过两个最有价值棋手,又从尘封已久的小箱子中拿出这个本子,除了棋谱对局,竟然还有两盘下得歪歪扭扭的五子棋,俞亮执黑先行,时光右上做尖,俞亮小飞,夹住他的白子,时光当场愣住,不顾台上嘚啵嘚讲话的棋协领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俞亮,有你这么下五子棋的吗!”
最后惨遭了领导好几个白眼,时光被方绪劈头盖脸一顿骂,俞亮自然是被他怂恿做错事的乖宝宝,在偏心眼的师兄面前无事揭过。时光平白无故遭了一通骂,又气不过,在本子角落上偷偷写了一句,“俞亮是猪!!!”
铅笔歪歪扭扭的痕迹,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留着。他怕俞亮看到,想找块橡皮擦掉这句话。等好不容易找到块橡皮,他又突然开始害怕俞亮看不到了。
一块橡皮在手里握了好久,直到门铃作响。
来者正是俞亮。
“早上好。”俞亮说,“帮你买了楼下的小笼包。
“这么客气干什么啊,我还没吃早饭,谢啦。”时光目光躲闪,没去接那袋飘香的小包子。俞亮往前走,把包子放到空荡荡的餐桌上。他要的棋谱就在旁边,俞亮要拿,时光伸手去抢,没能成功,手还被俞亮给捉住了。
“手怎么了?”俞亮问。
“没……没怎么。”时光想抽走,可俞亮的力气比他大一些,他抓着时光那根受伤的手指,指腹在伤口边缘摩挲。俞亮手指很凉,可摸得时光脸颊滚烫。
“没事儿,你别这样。”时光脸上火烧火燎,他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路灯下的俞亮俯身亲吻他。梦境无关酒精和情欲,满载着珍重与怜惜。时光觉得,他是没办法把那日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彻底忘记,最起码做不到像俞亮这样云淡风轻。他抽出手指,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紧那块橡皮。
“没事,我刚刚做饭,不小心被油溅了手,你别大惊小怪的。”
“你还要给他做早饭?”俞亮声音陡然拔高。
时光其实也是头一回,但俞亮这个态度让他微妙地感到不快,“做饭又怎么了,我们是情侣,这不是很正常?”
“那你早上吃什么了?”
俞亮目光审视,时光也心虚,没提那个糊掉的煎蛋的事,随便打个马虎眼过去。
“针线盒有吗?水泡要先挑破再处理。”好在俞亮也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怕时光又犯懒不情愿,他又补充道,“要是处理不好会留疤的,下棋的时候会对着这只手拍,你觉得这样很好看?”
“哎呀,随便你。”时光指了指抽屉,“在那儿呢。”
俞亮坐在对面,抓着时光的手,帮他处理伤口。他凑得好近,拿着根银光闪闪的针,时光看了就觉得疼,要把手缩回去,又被捉住指尖拉了回来。
“不疼的,别盯着看。”
好像在哄小孩,时光最受不了这个。他耳朵全都红了,好在俞亮低着头,没看到他这羞窘不堪的模样。时光很难不怕疼,不过除了妈妈没人知道这个,现在俞亮也知道了。
“你不用藏。”俞亮说,“早就看到你在那个本子后面骂我的话了。”
“什——”
指尖一阵刺痛,手指上的水泡被俞亮挑破了,他找纸巾帮时光把手擦干净,还低头帮他吹了吹手指上的伤口。
“好疼啊。”时光苦着脸抱怨,“都跟你说了别管了。”他觉得,错在俞亮,埋怨一下也没什么。俞亮没说什么,在医药箱里翻找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烫伤药膏吗?”俞亮问。
“怎么可能有啊。”时光抬头瞥他一眼,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中。
俞亮还戴着昨天的那条领带,被西装挡住的半截掉了出来,领带尾端掉到时光眼前晃荡,一团墨渍洇在领带的暗红色格纹上,并不太起眼。
有一次活动,时光和俞亮借了只钢笔签名,用完了给它放在胸口,盖子没盖好,不小心洇在了领带上,之后怎么都洗不掉了。
因为平时也看不到,时光也没再处理过那团污渍。
可现在时光知道了,这条领带就是自己落在俞亮家里的。
“俞亮……”时光深吸一口气。“你,你的领带……”
“啊,你说这个吗?”俞亮神色如常,把领带解开,放到时光手里。
“这是你的领带,现在还给你。”
要了命了,都到了这一步,时光再想装傻充愣,只要抬头看见俞亮的眼睛,他就能清楚感受到他赤裸目光里的含义。
时光手都在抖,他无话可说,隐约感觉到一种早就应该觉察到的可能性,是他自己一直在逃避。
“俞亮,你……”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门铃声。
“时光?你在家吗?”
是钱复的声音。
时光是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抓着俞亮就往房间里跑。
“时光,你其实不用这么……”
“不行,不行不行。”时光完全慌了,薅着俞亮就把他往衣柜里面塞,出租屋的衣柜很矮,俞亮还得蜷着身子才能关上柜门。
“你你你藏好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时光心慌得厉害,把俞亮安置好,他拍拍脸颊,这才出门替钱复开门。
“抱歉,忘了带钥匙了。”钱复说,“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时光把医药箱“啪”地合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心慌。钱复扫了一眼桌面,显然也没起疑,然后大踏步就要走进屋里。
“你……你要干什么?”时光抢先一步挡在门口,他太紧张,声音都变了调。完了,干嘛非得让俞亮藏起来啊,好像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这样一来气氛全都变了……
“我要去拿衣服啊。”钱复说,“老板那边催得太急,我可能得马上走了,有套冲锋衣在衣柜里。”
“没事,我我我帮你拿。”时光仰头露出一个笑脸,“我,我应该做的。”
钱复大概很喜欢他这幅殷勤样,倒也没再坚持,让时光去为他服务了。时光焦头烂额,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冲锋衣”,但钱复万万不可接近衣柜里。而他刚打开柜门,就有一套衣服被丢到了地上。
是俞亮。
时光如释重负,捡起衣服去交差了。
“给,是这个吧?”
“没错。”钱复对他笑笑,“谢啦,我争取早点回来。”
“没,没事。”时光背后直冒冷汗,好像有人躲在角落暗中审视着自己,“你注意安全,工作重要,别那么着急,你……”
“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在家里等我,我怎么可能不着急。”钱复朝他的方向凑近,话语里有几分轻佻含义,“乖乖在家,回来给我奖励。”
“行,行行行……”时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衣柜的门“吱呀”一声,好像柜门开了。时光头皮发麻,也来不及纠结钱复那句什么女朋友,他赶快把人往外推。
“你快走吧!!拜拜!”
大门“砰”地一下关紧,时光腿都软了,靠在玄关的柜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房门打开,他先看到一双笔挺的西装裤脚,仰头往上能看到俞亮。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废话,莫名其妙被关到衣柜里,没人会感到高兴。
“抱歉。”时光说,“我刚刚真的,就那么一下,我糊涂了,我……”
“时光。”俞亮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你忘不了的。” “什么我就忘不了了,我都说了,刚刚的事是个误会,我怕他误会……”
“你忘不了。”俞亮一锤定音,“否则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靠近时光,直直看着时光的眼睛,说出阴魂不散的暧昧话语,“时光,在遇到我之前,你高潮过吗?”
时光心脏都快被攒紧。
钱复就在走廊外面等电梯,一门之隔,俞亮俯身深吻时光。
没人喝酒,他们都神志清醒。
【俞亮时光】如同宿命反复重演的那一天
*时间循环梗
*全文2.5w+ HE
*一句话方绪白川
*标题来自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的那一天》——夏日入侵企划
1.
哈,时光轻轻呼出一口气,热气笼罩在指尖为他找回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时光前段时间陪江雪明逛街,大街上的小姑娘十个有八个都在拿手捂嘴,他笑说怎么今年的流行动作是上课偷吃零食吗?转头发现江雪明也在做同款动作,女孩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眯,想来就是这个时候自己被盯上了。时光穿着被江雪明极力推荐,让他一定要买下的大衣一阵无语,江雪明,你真的好记仇。
毛呢外套没兜,袖子还短,手指想缩也缩不进去。真不知...
*时间循环梗
*全文2.5w+ HE
*一句话方绪白川
*标题来自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的那一天》——夏日入侵企划
1.
哈,时光轻轻呼出一口气,热气笼罩在指尖为他找回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时光前段时间陪江雪明逛街,大街上的小姑娘十个有八个都在拿手捂嘴,他笑说怎么今年的流行动作是上课偷吃零食吗?转头发现江雪明也在做同款动作,女孩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眯,想来就是这个时候自己被盯上了。时光穿着被江雪明极力推荐,让他一定要买下的大衣一阵无语,江雪明,你真的好记仇。
毛呢外套没兜,袖子还短,手指想缩也缩不进去。真不知道俞亮冬天都怎么过的,天天穿着这种笔直硬挺的衣服难怪人也怪正经的,时光无端联想。
说到俞亮,时光哆哆嗦嗦地又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四十五,这怎么还不来啊,时光叫苦连天,有什么事不能短信说,非要在大年三十把自己约出来。这街上也没个什么开门的店,人冻个半死不说,还要确保怀里的饭盒是热的,他妈出门前非要让自己给俞亮带盒饺子,就好像俞亮家不会吃饺子一样。
时间走到四点五十三,俞亮终于出现在街角,左右探头的时光跳起来挥手,俞亮一路跑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都冻僵了。”时光拖着长音黏黏糊糊地抱怨。
“对不起来晚了,出了点状况。”俞亮接过时光手里的饭盒,“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俞亮边说边牵起时光的手,指尖的温度让他皱起了眉。
“嘿嘿,怎么样,好看吗?符不符合我们小俞老师的审美啊?”时光抽出被握在俞亮掌心的手原地转了一圈,“是江雪明带我买的,她说穿这个保准会有女孩喜欢,我一看这不是我们俞亮大神的风格嘛,好你个俞亮,有这种招女孩喜欢的方法你不告诉我,一个人偷摸藏着掖着。”
俞亮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他先说这衣服真不是人穿的,又说我妈给你带了饺子最拿手的白菜猪肉,你吃完了可得好好夸夸我妈,最后说到队内训练好枯燥,李春树最近交了女朋友,小姑娘天天等他下班,真是好不惬意。
“你说话啊俞亮,不是你找我来的吗,怎么都是我在说啊。还有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时光察觉出不对来。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他们没有停业,可以进去暖和一下。”俞亮拉紧了时光的手。
“好啊俞亮,有备而来。”
店面在一个宅巷的深处,凸出来的招牌上写着“coffee&tea”。
踏进去的瞬间时光被热气熏得一激灵,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自来熟的跟老板打招呼“大年三十还营业,老板真敬业啊。”
“别提了,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过年还不如开着店,要不也遇不到你这种大年三十还出门的客人啊。”
俞亮趁时光跟老板闲扯的间隙点了一壶热茶和小点心。室内暖烘烘的,两人对坐在圆桌的两侧,俞亮一把按住时光想脱外套的手,时光脱外套未遂。
他为表不满开始哼哼唧唧地下滑,让自己陷在沙发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像个小孩一样,俞亮有点无奈。
说他不该像个小孩其实有点不太公平,满打满算时光过完年也才十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腻在一起,俞亮总觉得跟这人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样子,久到有些话好像不说也可以。
时光低头摆弄手机突然惊呼一声,“呀,洪河跟灿灿吵架了。”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按了几下,打了几句安慰的话,顺便让洪河不管怎样快点承认错误,不然这个架就要从2007吵到2008了。
“时光,先喝点茶。”俞亮递给时光一杯热茶。
时光接过茶杯又开始絮絮叨叨,“你说这也是,刚刚的老板嫌找不到女朋友,有了女朋友呢,你看看,又开始吵架。可见恋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能这么说,你刚刚不是说李春树跟他女朋友就很好吗,而且你看,沈一朗和白潇潇也挺好啊。”
“什么,这是俞亮会说出来的话吗?你什么情况,你今天不是要跟我说你恋爱了吧。”时光突然坐直了身体。
“时光,如果我谈恋爱了,你会生气吗?”俞亮看着时光的眼睛反问。
“这叫什么问题,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恋爱了我当然会开心啊,洪河沈一朗江雪明谈恋爱我都没不开心,”时光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像是为了强调又补充了一句,“我时光,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时光觉得跟俞亮谈恋爱相关的话题有点奇怪,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想象俞亮身边出现一位女孩的场景,他好像真的变得小气了起来。
“对了,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啊?”时光重重地放下水杯转移话题。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爸妈今年去外地过年了,我可能最近几天要去师兄家待着。”
“就为了这?俞亮!这是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吗?”时光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也没有,我想在2007最后一天里见见你。”
时光还没炸起的毛又被一句话安抚下了,他搓了搓耳朵说:“行吧,既然你觉得我对你这么重要,那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走到路口要分别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俞亮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你呢?时光,你有想过跟什么人共度一生吗?”
时光有一霎那的晃神,他呆愣地回答:“啊……那当然是围棋吧。”
俞亮笑着摇摇头走了。
而时光则开始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帮妈妈洗菜时在想,电视里小品演员说一把钥匙只开一把锁时在想,群发卡点新年祝福时也在想,被白潇潇打电话过来骂什么叫祝你找到女朋友啊沈一朗都干了什么时也在想。可他想破头也没想出个答案,临睡前只确定了这个人一定要会围棋,最好和自己棋力相当这一个标准。
他带着俞亮的问题进入了梦乡。
2.
时光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行走在一片荒芜的原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呼啸天寒地冻。他顶着风抱臂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后,天地之间出现了一团橘黄色的光亮,这是黑色梦中唯一的色彩,他往前冲,没跑几步就从梦境跌落到现实。
时光愣了一下,窗外阳光明媚,是近一个月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时光转头看向闹钟,9:15,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就九点十五了,自己昨晚定的明明是八点的闹钟,这小破表靠不靠谱啊。
“诶,干嘛呢,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回去套件外套,”妈妈端着两碗粥走出厨房,刚好把穿着毛衣顶着鸡窝头的时光抓个正着。
“妈,你今天没上班啊?”
“上什么班,我今天休假,怎么,妈妈不上班还不行吗?”她看着抬手抓头发的时光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哎,不上班好啊,那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呢,我都说好了今天要陪爷爷去拜年,去晚了又该骂我了。”
“拜什么年,初一才拜年,你真是过糊涂了。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洗漱吃饭。”
时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糊涂了,今天不是大年初一是什么,他看了看手机,2008年2月6日 星期三,下面两个小字:除夕。
就在这时,俞亮的短信进来了,
【我们改一下见面的时间吧,四点半可以吗?】
时光点开手机QQ聊天群,三人群的消息还停留在时光发出的晚安,没有他抱怨俞亮大年三十还要让人出门,也没有洪河说他跟林灿吵架的消息。
什么嘛,原来自己是做了个梦。
他点开短信给俞亮回了条“可以,等你哦~”想了想又发了条“你要是敢迟到我就杀了你。”
俞亮没有再回消息。
时光在家乖乖帮妈妈包饺子,临走时妈妈让他带一盒给俞亮,他揣着饭盒出门前想了下,决定无视江雪明的搭配,给自己带上厚厚的手套。
四点半,时光准时来到约定的地点,四点五十三,俞亮出现在街角,他匆匆跑向时光。
“对不起来晚了,出了点状况。”
“时光?”俞亮伸手在时光眼前挥了挥。
“俞亮,这一切都好熟悉,我好像梦到过,梦到过你迟到了,然后跟我说对不起,梦里你也是这身衣服。”时光直愣愣地盯着俞亮说。
“既视感吧,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边走边说。”俞亮接过饭盒跟时光并肩走在街上,顺便给时光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既视感,他察觉到时光的心不在焉,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对,绝对不对,时光看着面前的招牌想,自己怎么会梦到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他一把推开门进到店内。
“老板!你是不是单身?”
站在柜台后的老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小孩,单身怎么了?单身不配开店?”
后面进来的俞亮连忙给老板道歉,他说自己朋友最近脑子不太好。老板说看在是小亮朋友的面子上就原谅你一次。
直到坐进沙发里,时光仍然处在震惊之中,梦可以真实到这种程度吗?自己不会有了什么预知梦的超能力吧。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俞亮递给时光一杯热茶。
时光呆呆地接过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洪河发来一条消息:我跟灿灿吵架了,后面带一个抓狂的表情。时光手一抖,热茶撒了一裤子。
俞亮连忙抽出纸巾给他擦了一下,“时光,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喝个水也能撒,也就是在冬天,这要是夏天你就该烫伤了。”
时光任由他拉着站起抖了抖衣服,气若游丝地说:“洪河和林灿吵架了。”
“吵架怎么了,情侣吵架不是很正常吗,值得这么震惊?”
“你不懂!”时光急得跳脚。
“你懂?你谈过恋爱?”俞亮挑了挑眉。
“怎么又谈到恋爱了,算了算了,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想说你最近都在绪哥家?”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是要说这个。”俞亮反驳道,他想了想又说,“时光,你如果不想出来可以直说,我又不会逼你。”
最后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俞亮气冲冲地走了。
时光精神恍惚地回了家,妈妈做好一桌年夜饭,菜色与梦里分毫不差。但更让他崩溃地是春晚节目单竟然也跟梦里一模一样。
他偏头,“妈,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妈妈摸了摸他的脑门,“这也不烫啊。”
时光魂不守舍地爬上了床,给自己定好了8点的闹钟。
他又在做梦,做着昨天的梦,梦里他拔足狂奔,拼了命的往前跑,可最终还是没触摸到那团唯一的光。
时光睁眼,9:15。
客厅里妈妈在催自己吃早餐,俞亮发短信要改见面的时间,他带着饭盒等到四点五十三,俞亮准时出现在街头。
接下来都如同第一次发生的那样按部就班。是不是只要按照第一天的流程走一遍,就可以欺骗时间,让世界恢复如常?时光想着第一次与俞亮的对话,第一次的表情动作,带着如同第一天的疑问入睡。
时光睁眼,9:15,2008年2月6日,星期三,除夕。
时光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可以确信,现在不是梦境,也不是什么预知能力,事实就是他,时光,真的被困在了2月6日,进入了时间循环。
经验告诉他,不合理的事情发生总要有触发条件,就像褚嬴出现是因为他触摸到了棋盘。那循环的条件是什么呢?时光想不到,但他可以避免所有条件的发生。
时光快速收拾好背包,说是收拾,其实只带了便携棋盘棋子和一把折扇。
“妈,我今天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下从衣架上抓了一件黄色羽绒服外套,没管妈妈在身后问他去哪,撒腿跑了出去。
时光一路狂奔,最终体力不支瘫坐在路边大口喘气,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现在摸着空空的肚子感到有些茫然和委屈。他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面有一把钥匙,是他和俞亮合租公寓的钥匙。
洪河要照顾父亲,不能再跟时光合租,虽然洪河不介意多付一份房费,但时光总觉得一个人住太寂寞了。一年前俞亮主动问他要不要合租,可以选在围达g.c.和方圆建投的中间地带,想到自己也不是没跟俞亮合住过,时光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公寓不算太大,风格跟与洪河的“温馨小窝”天差地别,规整明亮。房子是俞亮选的,最终拍板的是时光。
现下公寓已经空了有两周,倒是个逃避的好去处。时光给俞亮回了条短信取消今天的见面,又把手机卡抠了出来。
公寓又空又冷,时光在卧室床下空箱子里翻出几包泡面。
俞亮不是会强行插手别人生活的人,他只会对时光手里的泡面皱眉,再亲自下厨做一碗肉丝面。一开始时光只是感到新奇,之前集训时他们俨然一对厨艺白痴,分开短短几个月,俞亮竟然背叛兄弟学会了做饭。几次下来时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俞亮应该是对他拿泡面当主食的做法有所不满。他再怎么迟钝和任性也知道不该驳了别人的好意,于是把泡面偷偷藏进了床下的零食箱。
他讨厌时间循环,过去几次循环里他一直在与俞亮见面,但奇怪的是,每次见面他都觉得自己离俞亮更远了一点,现在他抱着泡面桶暖手,开始怀念与俞亮在一起的日子。
时光眼神不自觉飘向俞亮的卧室,俞亮,他现在在干嘛呢?时光视线回到客厅,沙发、餐桌、挂画,都是俞亮喜欢的风格。除了窗子下摆放的棋桌,棋盘是时光带来的,棋子是俞亮提供的。俞亮想把棋桌放置在书房,可时光更喜欢客厅。
那是搬来的第一天下午,时光侧躺在沙发看漫画,俞亮在一旁整理棋谱。夏日正午的骄阳穿透玻璃,阳光被窗棂分割成小块,不偏不倚落在俞亮身上,他微微皱起眉,手指遮挡在侧面,映照成金棕色的发丝就被压在了骨节分明的手指之下。
“俞亮。”
俞亮抬头看到时光举着漫画书对他说,“我要把棋盘放到这个窗户下面。”
俞亮说:“好。”
现在棋盘上摆着一局棋,时光眯着眼睛看过去,这局棋他太熟悉了,这是四天前——或许对于时光来说应该是一周多以前,天元战本赛第三轮时光与对手的棋局。时光执黑,对手执白,前面都只是在打谱,直到第一百五十手,白子飞。这就与原局不一样了,实战中白子这里是“扳”。“飞”确实可以带来更大的赢面,但也需要更大的计算量,“扳”相对来说更加保守但倘若守住实地也可以险胜,可惜对方在大局观上略输时光一筹,时光后半段发力逼得对手投子认负。
可如果对手是俞亮呢?时光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棋局上,云子轻轻磕在楸木棋盘上,发出戛玉敲冰般的脆响。时光按照俞亮的思路继续摆了下去。一盘推演完,黑子险胜7又3/4子。
好你个俞亮,背地里研究我,时光用手戳了戳棋盘,你等我到决赛,一定把你杀得片甲不留。说到决赛,时光又肉眼可见的颓了下去,再这样下去别说决赛了,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数。
俞亮进门的时候晃了下神,门口四散的鞋子,沙发上的背包,茶桌上的泡面桶无不提醒着他时光回来了这一事实。他快步走到时光卧室前敲了敲门,没有声音。俞亮轻轻下压门把手推开了一条门缝,床上皱皱巴巴的被子外面露着一条胳膊,他笑了一下,在调高空调温度后,轻手轻脚地退回到客厅。
时光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昏暗,不是熟悉的清晨九点十五,时光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摸过手机一看,2008年2月6日,20:50,原来还是除夕夜。
门缝透出微弱的亮光,时光推开门,俞亮正端坐在沙发摆弄电脑,看到他出来放下笔记本站起身,“醒了?先喝口水,我去给你热一下饭。”
“俞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妈去外地过年了,所以我干脆没回家。”
“你不是应该在绪哥家跨年吗?”时光想到之前俞亮口中非要见面才能说的“大事”。
“谁跟你说我要去他家了?”俞亮觉得时光脑回路怪怪的,“师兄也要回自己家过年啊。”
方绪有邀请过俞亮回家一起过年。俞晓暘夫妻几个月前出门旅游,方圆市恰逢二十年未遇的罕见大雪,周边交通几乎停滞,就连赶来方圆比赛的选手现在都只能留在本市过年。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就干脆留在了外地。方绪不想留俞亮一个人过年,所以邀请俞亮一起回家,但俞亮拒绝了,他说自己或许有更好的去处。
“俞亮,你可真是个骗子。”时光痛心疾首地说道。
俞亮感到莫名其妙,但显然他不想继续追问,时光偶尔会发出略过思考过程的感叹,如果事事都要问到底,那不被时光气死也要没半条命。俞亮在实践中学会无视掉时光一些不合逻辑的话,比如现在。
“刚才阿姨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她说你早上出门后,一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我说让你睡醒了给她回个电话。”俞亮边摆碗筷边说。
时光感到一阵心虚,他出门的时候确实情绪十分崩溃,甚至带着一股随时都可以赴死的决绝。但现在他看着隔着饭桌的俞亮,看着手机里妈妈的未接来电,他又觉得结束时间循环也不急在这一时,再坏不过明天重启一次,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那明天再开始反抗也不迟。
这就是敌人的温柔乡吗,时光感叹。
饭后时光主动承担起了刷碗的重担,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俞亮,比如刚才那盘棋如果是俞亮他会怎么走;比如不是说好本赛开始就各回各家,为什么他还在这里;比如他今天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要骗自己,不对,严格来讲骗自己的俞亮并不是现在的俞亮。时光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每个与他相见的俞亮都是俞亮,可都不是会与他继续相见于明天的俞亮,这算怎么回事啊,时光又头疼了。
俞亮觉得好笑,时光刷个碗还时不时长吁短叹,下了棋桌的时光太容易看穿了,他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情绪外放的像个小学生,现在的时光就是典型的有心事,而且不打算告诉他的表现。
“时光,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麻烦你时时刻刻信任我,就像信任你自己,这话现在还作数吗?”俞亮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来。
时光犹犹豫豫地点点头,他知道俞亮要说什么,“可是我……”他是信任俞亮,可是这种话说出来有谁会信呢?更何况很有可能今晚过后俞亮就忘记了一切,“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俞亮皱了皱眉,“你随时都可以信任我,只要你说是真的,我就会无条件相信你。”
时光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的信任好像对他来说有点太重了。
“好了,现在去睡觉吧。”
“啊,啊?你不继续问我吗?”
“等到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跟我说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快去睡觉吧,晚安,新年快乐。”
俞亮说完就直接回了卧室,留下时光一个人在客厅发呆,自己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吗?对于不断重启的时间来说,又该怎么定义长短呢?
时光又做了同样的梦,梦里他向着光的方向狂奔,这次他看清楚了,所谓的光其实是一盏灯,一个看不出面容认不出身份的人影捧着的一盏灯。
3.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九点十五,时光有些怀疑,如果自己在今天结束之前断了条胳膊少了条腿,是不是九点十五一过又会恢复原貌。
时光推开门,妈妈端着粥走出厨房,“快点洗漱吃饭了。”
时光接过粥放到桌子上,转身一把抱住了妈妈,“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呢?不过你知道让我担心就好,以后成熟一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突然撒娇,但一个成熟的妈妈不会错过任何教育孩子的时机,不管他是九岁还是十九岁。
在他摇头晃脑喝粥的间隙,俞亮的短信如期而至,
【我们改一下见面的时间吧,四点半可以吗?】
【不可以,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不能怪我,是俞亮自己说可以再多信任他一点的,时光对自己说,那既然如此,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时光拨通了俞亮的电话,“俞亮,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俞亮报了个地址,除夕的出租车是打不到了,不过幸好公交还没有停运,时光按照地址一路找过去,最后在酒吧门口站定。
人挺好找,时光推门一眼就看见了,毕竟这个时间酒吧就两个人。俞亮背对门口,穿了一件与他见面时不同的米白色外套。
“大过年的挺开心啊,喝这么多。”时光走近了说。他不在意方绪喝了多少酒,可他不开心俞亮身上也沾上酒气。
方绪说了句时光来啦,就又趴进了吧台里。
俞亮拉了一下时光,示意他去到旁边的卡座。
“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在喝酒啊?”时光随口一问。
“没事,师兄失恋了心情不好。”
“失恋了?!”时光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一副赶紧讲讲八卦的样子。
俞亮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还是先说一下你的事吧,这么急的要过来。”
时光五官皱成一团,他挠了挠头,从第一天起床讲了起来。时光讲的手舞足蹈,口干舌燥。
“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了,我一个人解决不了。”他用手捂住脸,低着头。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吗?”俞亮想问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我吗?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告诉我。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他担心时光,也苦恼没有更进一步,更理直气壮一点的理由。
“没有了,你说你会相信我,所以我才来找你的。”时光莫名有些心虚。
俞亮很好哄,即使不能成为一段特别关系里的唯一,朋友里的第一顺位也足以让他高兴。
“好,现在我需要你把今天,包括过去几次,干了什么事,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都详细地说一下。”
“你不生气啦。”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知道啊,但你刚刚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时光巨细无遗地把过去几次循环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过一遍了,都是平时做过的事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哦,除了那家叫什么什么的咖啡店。”
俞亮拿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钢笔说,“那家应该没有问题,我去过很多次,都没有什么异常。”
时光突然来了兴趣,“我上次就想问你了,那个地方前不着你家后不着围达,你去哪儿干嘛?”奇怪的位置,倒是离他们方圆建投挺近的,不会是打探敌情来了吧。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说到灵异事件,你之前遇到的那件事是怎么解决的?”俞亮看着时光的眼睛说。
“这个啊,”时光转过脸,他知道俞亮说的是褚嬴,时光从未正式提起过褚嬴,但以俞亮时不时的迂回问法和时光的没有防备,最后事情倒也被俞亮猜了个大概。
“这个嘛,是事件自己解决的,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说不定那里会有答案。”时光眼睛转了一圈,“小俞老师,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兰因寺啦。”
时光背起背包要往外走,到了吧台才发现还有个方绪在装死人。
俞亮摇了摇头,“时光,你给白川老师打个电话,麻烦他来接一下人吧。”
时光一头雾水,“干嘛要麻烦白川老师,我不打。”
俞亮抬手指了下旁边玻璃杯里的手机,“他手机坏了找不到联系人,你还认识其他师兄的熟人吗?时光,现在已经三点半了,再不走等我们赶过去天都要黑了。”
时光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绪这时突然坐直了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手机,“打!用这个打!”
“……”
“……”
方绪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拍在桌面上,“打完了赶紧走!”
4.
俞亮满十八就去考了驾照,时光第一次坐俞亮车时兴致满满地说自己也要去学,但那点新鲜劲过去了又开始一拖再拖,再加上没人催促,导致他至今仍卡在科目二。现在时光坐在副驾驶偷瞄俞亮,他觉得专注开车时的俞亮好像有比平时帅一点,已经和下棋的时候帅的不相上下了。时光心里暗自握拳,明年一定要拿到驾照。
路上湿滑,俞亮开的不算快,等到兰因寺已经入夜有一段时间。
兰因寺正门早已关闭,时光急匆匆敲开了侧门,拉着俞亮直奔后院。
他们要找的人不出所料又在藏书阁偷懒,时光三步并两步冲到棋桌前伸出手,妄图用桌上的烛台暖一暖。俞亮车里暖气开得足,后面一路跑上山竟也在寒冬腊月热出了汗,山里风大,现在慢下来倒显得周遭更冷了。俞亮坐在时光侧面,看到时光傻兮兮的用蜡烛烤手,只觉得这人没有常识得可爱,他把时光的手拉下攥进自己的掌心,又凑近一些让姿势不至于那么别扭。
时光跟着往俞亮身边蹭了蹭,奇怪,俞亮穿的也不多啊,怎么这么暖,他觉得自己不仅是手,连带着脸都回温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懒和尚看的道了声佛号,“你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是什么麻烦事?”
时光嘿嘿傻笑了两声说:“我哪里有事麻烦您啊,就是一点小问题还要师傅解答一下。”
时光自认为严谨地重复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俞亮时不时补充一点遗漏的细节。
“师傅,麻烦您费心帮忙出个主意了。”俞亮说。
“我能有什么主意啊?你们讲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事,还要我出主意,”懒和尚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过不去,那兴许是有人不想过去呢。”
“唉呀,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时光企图耍赖。
“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这个故事里又是个什么角色啊?你怎么对这小子的事这么上心。”懒和尚无视时光问而俞亮。
“因为俞亮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时光抢答,“对吧,俞亮?”
俞亮点点头,又拉着时光的胳膊站起来,“我明白了师傅,谢谢您。”他冲懒和尚微鞠一躬,懒和尚回了个礼,只有时光还在云里雾里。
“什么,明白什么了?”他任由俞亮牵着手往门外走去。俞亮悄声说等会再告诉你。
干完芸豆师父安排的工作,回到客房已经快到午夜。
“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时光盘腿坐在床上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没听师傅说吗?过不去是因为不想过去,”俞亮边整理床铺边说:“我之前一直认为所谓的触发条件,它可能是一句话一件事或者某个动作,是一些具体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我忘记了,触发条件也可能是‘心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俞亮坐在自己的床边看向时光,“现在想想为什么不可能呢?反正事情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通了。”
时光摸了摸下巴,“嘶,也就是说,因为有人不想让今天结束,而这个人的意志真的影响到了时间,或者是影响到了我的时间,所以我才被困在今天?”他一拍大腿,“谁啊!这么缺德!”
俞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可能是你身边的人吧。”
时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要先从自己身边人入手,挨个排查,揪出害自己被困的真凶。他裹好自己的小被子打了个喷嚏,“我有个主意,群发短信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今年特别想实现的愿望怎么样?”
“怎么了,冷吗?我再去要一床被子吧。”俞亮看着裹成球的时光说道。
“不用了吧,这个点师傅们都睡了,不去打扰他们了。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觉得很聪明。”俞亮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被子,“真的不用吗?要不要一起盖?”
“这不好吧?这床这么小,睡在一起会不会把它压坏啊。”时光边说边往墙角挪了又挪,在身边留下可以再容纳一个人的空间,眼巴巴地看着俞亮。
俞亮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抱着被子也躺了上去。小床跟宿舍铁架床一般大小,睡一人没问题,两人就开始挤了,平躺着难免会胳膊叠胳膊,为了避免出现打架的情况,侧面睡最为稳妥。
两人同时翻了个身,面对面在黑暗中大眼瞪大眼。距离之近,时光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俞亮的鼻息,他僵硬地转了个身,发现这样的姿势下两个人靠的更近了,几乎可以说是贴在一起。多了床被子多了个人的好处一下就体现出来了,时光觉得自己不仅不冷,甚至可以说是燥热,他贴近了墙企图降温,又把胳膊伸出被子想给自己扇扇风,可惜挥了没两下又被俞亮一把抓住塞了回去。
“时光,”俞亮在背后开了口,“等到了明天,我是不是又会忘记这一切?”
“嗯…嗯,对,”时光想摸摸自己的脖子,俞亮说话时热气喷在上面挺难受的,他刚想抬手发现自己胳膊还被俞亮攥着,吓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没人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就在时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俞亮说那你记得起床之后先来找我。他好像回了什么话,又好像没有。
……
时光这次在梦中看的更加清晰了,他往前走,发现举灯之人正是俞亮。
他讨厌这个梦,讨厌这种天地寂寥无依无靠的感觉,可在他以为行至末路之际,俞亮出现了,时光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怪不得古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俞亮在,他如同天光乍现万物回春般欣喜。他喊俞亮的名字,俞亮没有回应,时光急了,他伸手往前跑,没几步又失去了意识。
5.
【大家有没有今天必须实现的愿望,不实现就过不了年的那种。】
即使是除夕,也有那么些个赖床赖不到九点半的,时光不一会儿就得到了几个回复。
有人问怎么你要充当愿望使者吗?有人说希望2007最后一天能找到女朋友,有人说家人朋友平平安安就好,有人遗憾自己没能拿下三个头衔战。
三个头衔?你怕不是在做梦,时光狠戳键盘回了句我看你们统统在痴心妄想。
而时光希望明天一早醒来不用再喝粥,连着喝了快两周的白粥,时光整个人都像是一团行走的米水混合物。
“妈,你现在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赶紧长大,不要再让我操心。”
时光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成熟了,虽然跟俞亮比可能稍显幼稚了一点,但跟岳智比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时光编了要去给独身一人的俞亮送温暖的谎话出了门,他坐上去酒吧的公交,准备给白川老师打个电话。时光看到通讯录时才反应过来,就算方绪的手机不能用了,那俞亮的手机总能用吧,找个能来接人的共友也不难。再说了,俞亮也不是没有白川联系方式的人,干嘛非让自己打电话。时光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俞亮竟然把不想收拾的烂摊子丢给自己,他在心里狠狠给俞亮记了一笔,一切只待秋后算账。
方绪前言不搭后语地向俞亮控诉白川对自己的恶行,醉鬼说话相当意识流,俞亮听了没几句就开始走神。俞亮想时光现在在干嘛,为什么没回自己的短信,是因为自己擅自改时间所以他生气了吗,可以时光的没心没肺程度是万不该对这点小事生气的。他又想时光生气也不会憋着,他会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恶,时光像聪明的小猪,又像勇往直前的小狗。他想自己出门前没下完的棋,想客厅里时光非要买下的奄奄一息的热带鱼。
方绪一把拍在了俞亮的肩膀上,“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千万不要谈恋爱,谈恋爱太苦了。”
爱是海市蜃楼,爱情是空中楼阁。
“你呀,就安安心心地跟时光下棋,不要去想其他的。”方绪又拍了拍俞亮的肩膀,“你也不要想着去告诉时光,不然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未来,知道吗?”
俞亮应付似的胡乱点了两下头,方绪又喊了一声:“知道了吗!”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告诉时光!”
时光就是这时推门进来的,他话听了个尾音,“什么不告诉时光?你们有什么小秘密?”
俞亮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如同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行吗?”时光没过多纠结,反正俞亮问题已经够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晃了晃方绪说:“我刚刚给白川老师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就来接你,你就在这哪都不要去。”
方绪一把抱住了吧台,“不行,我不能见他,我不跟他走!”
时光觉得奇怪,这人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时光哪儿知道喝醉的人能一杯酒换一个想法呢。他没管对方再说什么,低头道了声抱歉,从方绪一边口袋掏出了车钥匙。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俞亮手里。
“来不及解释了,快,开车带我走。”时光一把抓过俞亮的胳膊带着人向外走去。
俞亮一头雾水,但还是选择顺着时光往外去。他对时光有一种不假思索的信任,倒也不是信任时光这个人,从他的角度来看,时光有诸多坑死人的不靠谱,他信任的是对方再怎么不靠谱,出发点也绝对是出于朴素的好心。
“往前开,我们去洪河家。”
时光在路上重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昨天猜来的结果。
“那这件事——”
“没有告诉别人!只告诉了你。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才想找你一起解决问题。”时光见他犹豫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看到俞亮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舒展了一些,上次可能是因为偶然,但这次对方又想问同样的问题,这只能说明俞亮真的很在乎这一点。时光觉得俞亮在这一点上像个小孩,一定要确认自己是对方最好的朋友才肯罢休,有点幼稚有点可爱,又有点让人受用。
“然后呢?问题的关键在洪河?”
“不是,昨晚不是说循环的原因可能跟身边人有关吗?我想挨个开始排查。”时光指着翻开的笔记本内页说,“洪河今天下午会跟林灿吵架,第一次循环时我说过,让洪河早点承认错误,不要把事情拖到2008。所以这次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他们吵架,或者让他们和好。”
俞亮想转头看看他的笔记本,又被时光一伸手把脸推了回去,“好好开车。”时光屈指敲了敲仪表台。
俩人叩响了洪河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她自称是邻居。他们从阿姨口中得知,洪河参加了社区志愿者招募,一早就跟着大家一起去铲除周边积雪了,故此拜托邻居们来轮流照看父亲一会。
洪河手机关机,阿姨也不知道铲雪队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两人只好先在洪河家等着。
洪河父亲病情最近有转好的迹象,虽然话还是说不清楚,但可以借助工具自己走动,时光带俞亮过去打过招呼。
看着病床上的中年人时光有些感慨,前段时间弈江湖宿舍三人组聚餐时洪河提起过,林灿和林厉老师都有想让洪河重回职业棋坛的打算,可洪河想要再等等看,他还没有做好回归的准备。职业棋手的巅峰时期并不算长,错过一年算一年,时光和沈一朗也觉得洪河是时候回来了,直到最后洪河也只是说再等等吧。
时光听过一种说法,说无论哪个领域,人的分布都是呈金字塔型的,越往上走人越少,围棋也不例外。时光不敢说自己是职业棋手内的佼佼者,但随着往前走,身边可以并肩前行的人也越来越少。从四剑客到奕江湖再到现在,身边棋艺卓绝之人有增无减,可能算作朋友的却寥寥无几。
俞亮对时光随手乱写七扭八拐的笔记忍无可忍,刚想抱怨两句扭头发现时光正看着自己发呆,手还机械式地往嘴里塞着橘子。
俞亮生怕他给自己噎死,“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俞亮,你知道吗?第一次循环的时候,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想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是可以占据彼此人生全部的人。”
俞亮有些紧张又有些费解地问:“什么意思?”
时光抓了两把头发,“哎呀,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可以与我共度余生,那我想让对方参与我全部的人生,不止是日常生活,还有围棋。”
“那这么说,对方也要是职业棋手?”
时光点了两下头,“应该是吧?我之前都没考虑过这些。”他坐直了身子拍了一下俞亮的胳膊,“都怪你!好端端的提什么恋爱,烦死了。”
俞亮有点委屈,又不是他跟时光谈起的这个话题,虽然大家都是俞亮,但彼俞亮非此俞亮。他摸了摸被时光拍过的胳膊,不知道存在于哪个时空的自己竟然已经跟时光谈过这么深层次的问题了,一想到这里,俞亮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时光看着俞亮一言不发还心神恍惚的样子感到一阵心烦。对于时光来讲,抛开时间循环困境,眼下的日子就是他最想过的生活。俞亮是目前为止时光遇到过最合拍的人,他可以融入时光的世界,就好像他们天生就是被一分为二的拼图。可这块最为嵌合的拼图突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要问起爱情话题。
如果俞亮恋爱了,那他是不是就要搬出去住,没人再给自己准备晚餐,也没人能跟自己一起玩无聊的游戏,那自己是不是就不是俞亮最信任的人了。时光越想越委屈,他伸出拳头又砸了一下俞亮的肩膀。
俞亮一把抓住时光作恶的拳头,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个趔趄,时光刚想发作,只听哐当一声铁门被撞了开来,一团黑色的人影从两人面前一闪而过直奔洪河卧室。
没一会人影又“飘”了出来,来人正是洪河洪少侠本虾,他看到沙发上还“纠缠”在一块的俞亮时光瞪大了双眼,“你们两个在别人家里行什么不轨之事呢?”
洪河一抬手,“罢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快把手机给我。”他伸手,“快,我手机冻关机了,我得赶紧给灿灿回个电话。”
时光忙不迭坐好,又摸出手机递给洪河。洪河接过就要往卧室跑,时光“哎”了两声没留住人,只好在客厅冲他喊:“你好好说话,别惹林灿生气!”
洪河没回话,时光耸耸肩对俞亮说:“算了,儿大不中留。”
俞亮看着他贱兮兮的样子就开心,他缕了两把时光蹭乱的头发,捧着他圆鼓鼓的脑袋说:“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俞亮这人平时板着脸时挺严肃,偶尔一皱眉能迷倒一片小姑娘,就算是笑,嘴角的幅度不不会太大,抿唇也能表达心情不错的意思,所以极少人知道俞亮也能笑的露出虎牙,而时光今天就体验了一把极少数人的感觉。时光眨了眨眼,俞亮在离他不到十五厘米的距离内竟然使用了露齿笑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冬日睡前俞亮小火慢煮的牛奶,翻滚着冒出一个又一个香甜的小气泡。
沸腾的牛奶小光一时手足无措心跳加速,“我我我,我怎么了!”他一把推开俞亮,“你离我远点!”
时光同手同脚走回沙发,他抚着还在不受控制的心脏唾弃自己,怎么就会被俞亮帅到呢?
俞亮被莫名其妙的吼了一嗓子,人看上去不仅不气反倒有些愉悦,他施施然坐到时光身边,只觉得身旁的时光更像个鹌鹑了。
洪河又脚步虚浮地飘了回来,他往单人沙发一躺,眼光木然地看着挨在一起的俞亮时光,哀嚎一声捂住了脸。
“时光啊,你可真是个乌鸦嘴,灿灿跟我吵架了。”
“嘿,还赖上我了,哥们告诉你,你这架是命中注定要吵的。快说说,怎么回事啊?”一碰见八卦,时光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6.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起因是林灿联系不到人着急了,先是数落了洪河一番,又开始翻旧账,中间说了什么不记得了,最后又兜兜转转说回失联。她说外面天气这么差你出现意外怎么办,又说你之前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人也联系不上,说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也替我考虑考虑啊。最后她说,跟你在一起只觉得让人伤心,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会吧。
“我愣是没插进去话,你说我这算不算被吵架了?”最后洪河下了结论。
时光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这都什么啊?这算什么事?这也能吵起来?”
俞亮难得开了口,“洪河,这不是一件小事,林灿担心你,她或许气的不是你,是看着你身处困境而无能为力的自己。”
洪河犹豫地说:“我知道她是担心我才这么说的,可是,可是我不是回她电话了吗,怎么还要跟我急呢?”
因为喜欢,所以会心生怜惜,会看不得对方受一点苦,如果这点苦能与她分担就罢了。无法与他人分担的苦,只会让对方觉得无能无力,这点无能为力被放大之后,也就成了她自己的苦。
时光听了个一知半解,“女孩子……心思敏感?”
俞亮摇摇头,“是爱让人变的敏感。”
洪河倒是若有所思,俞亮接着说,“你想一下,如果现在是林灿隔三差五要去深山老林做调研,你联系不到人,不知道她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或许摔伤了,但你帮不了她,你是什么心情?”
“那我……”洪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光左瞧瞧右看看,一拍大腿嚷声道:“唉呀,虽然我不懂,但林灿现在应该很伤心。快去登门道歉,不然想一个架吵两年吗?”时光冲俞亮一摊手,“把车钥匙给我。”
方绪的车钥匙转了两圈又到了洪河手里,时光推着洪河出门,说好兄弟这都是应该的,洪河说笨蛋,你等我先拿手机。
三人在小区门口作别,车给了洪河,两人只能坐公交车回去。
铲雪队清理的很认真,路中央只剩一层薄冰,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需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时光紧挨着俞亮走在沥青路一侧,他想着俞亮说的话,爱让人变敏感。
“我本来以为找到爱的人已经够不容易了,没想到维持爱情更不容易,俞亮,不要恋爱。”
“我什么时候说要恋爱了?”俞亮哭笑不得,他今天已经听到两个人劝他不要谈恋爱,方绪作为过来人尚有一点说服力,可时光这个小傻子又有什么立场劝人不要谈恋爱。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时光嘟囔了两句,又嘿嘿笑了起来,他撞了撞俞亮的肩膀,“跟我回家过年吧。”
俞亮也笑了起来,他说:“时光,你知道林灿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吗?因为之前洪河决定不下棋时没有跟她讲,事后也没有跟她商量。洪河有只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可对于林灿来说,这种完全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俞亮转过身看着时光说:“时光,被隔绝在外令人伤心。所以这次我很开心你选择与我共同承担,即使我还没法帮你解决问题,但你仍然选择相信我,我真的很开心。”仿佛怕自己不够真诚,俞亮又强调了一遍开心这个词。
他有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时光突然想到了某一年生日便宜师哥送给自己的一盒琉璃棋子,说是什么仿隋代古物,时光看过就塞到随便哪个箱子里。他现在看着俞亮的眼睛又没由来的想到了那盒不知所踪的棋子,漂亮通透,光落在其上都会被反射进心里。
“快走吧,晚了该没公交了。”时光抓了抓头发,这人真讨厌,老是打自己接不住的直球。
春节的年货占用了不止一个房间,家里再没有多余的另一张床。俞亮拦住了时光妈妈要收拾客房的手,说自己可以跟时光睡一间屋子。
时光的爱床不比兰因寺苦修的小床大到哪里去,但多少可以转的开身。时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闭眼就是俞亮的一双翦水秋瞳,睁眼是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一张脸。
爱让人变得敏感,时光面对感情时是个充满钝感力的人,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心思活络过,他捂着胸口想,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
再怎么睡不着,到了时间也会自动进入梦境。时光这次看到梦中的俞亮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大厦将倾未倾时,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受折磨,他企图力挽狂澜,狂澜只连用了两个开心就水漫金山一般给大厦连地基都冲没了。时光城池失守,却有种尘埃落定拨云见雾的轻松。
身边狂风肆虐催着时光向前,他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下来。
时光席地而坐,他对面前的俞亮说,今天累了,明天再去找你好不好。梦中的俞亮没有回话,时光闭上了眼睛。
7.
“时光,时光,这都几点了,该起床了。”卧室房门被敲了两下,“快点起床,一会吃了饭再睡。”
时光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坐起了身,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昨晚的自我拷问现在还萦绕在耳边,喜欢俞亮是个大问题,仅次于春兰杯的大问题。
时光用一个晚上接受了自己喜欢俞亮的事实,不过就是一个俞亮而已,世上喜欢俞亮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他一个不多。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对方不喜欢自己才是大问题,巧了,时光一锤床板,俞亮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嘛!
被当做床板锤的俞亮此时正对着酒柜发呆,他一只手托下巴,一只手握住口袋里的手机,他在等时光回短信的一声震动。
不过俞亮没想到的是,短信没等来,倒是把人等来了。时光一阵风一样旋进了酒吧,他径直走到方绪身边,夺过对方手里的酒瓶,挑了个干净杯子倒了半杯一口气喝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俞亮和方绪一时被惊住还没来得急做反应。
时光拉开方绪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方绪不动声色把酒瓶顺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
“失恋了。”
时光说的轻松,听的两个人心里各自掀起了惊涛骇浪。
俞亮攥紧了拳头,失恋两个字像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世上无时无刻无人不在失恋,方绪扯着他喊失恋了也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遇上别人,俞亮只会说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时光不是别人,他不是什么芳草,是自己眼皮子底下温室里最好的一株白菜。现在这棵白菜说失恋了,那他何时有了喜欢的人,那人是谁,俞亮一问三不知。
方绪酒醒了一半,他看看时光,又看看俞亮,只剩个瓶底的麦芽色液体匀了三杯。“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方绪一人面前推了一杯酒,“今天起,我们就是失恋阵线联盟。”
俞亮侧头去看隔了一个人的时光,对方用门牙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杯沿,“时光,你怎么找过来的?”
“随便找了家店,推门就看见你们了,巧了吗这不是。”还没开口时光又觉得解释多余了起来,他挑了个一听就是在骗人的鬼话来糊弄。
俞亮摇摇头,“胡说。”但他没打算追问,时光想说自然会说,就像他那个失恋对象,明明跟自己朝夕相处,却还藏得住的失恋对象。
“绪哥,你有没有今天要实现的愿望?”失恋是一回事,找到回去的路才是正经事,回去之后好好打天元战,说不定情场失意后真的能棋场得意。
方绪没回话,时光又问:“有没有特别后悔的事,想着,要是能重来就好了,要是我什么都不记得就好了。”
那事情可多了去了,远到蹉跎迷茫的那几年,近到最近和白川哪哪都不对的关系。
方绪叹了口气,“有啊,要是能重来,我希望你白川老师能忘了我。”
一句话像筷子捅穿了藕节,时光一节通节节通,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想着方绪身边有一两年没见到漂亮女孩了,他失的哪门子的恋,合着这恋爱对象竟然是白川。
“你……被白川老师甩了?”时光试探道。
方绪西子捧心状,这也太伤人了。方绪追人倒是追了很久,可这地下恋情不过也才维系了区区两个月,实属短命。
“为啥——”
“别问。”
俞亮话说晚了,方绪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一顿乱说,颠三倒四翻来覆去不过就是一个原因——我觉得他不爱我嘛。
男人自信起来,对方看自己一眼都是他对我情根深种,可若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小到他不让我去接他下班,不介绍自己给他的朋友,甚至不愿在致谢名单把我写在第一位,都会成为不爱的佐证。
“我想通了,反正一开始就是我死缠烂打他才同意跟我在一起的,他不爱我就算了,是我一直在勉强。”
“也不对吧,依我对白川老师的了解,他不爱你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你。”
“真的吗?”
“真的,你就是当局者迷,不然你打电话叫他过来当面对峙。”时光一拍桌子。
方绪没胆量真的打电话,他开始转移话题,“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失恋了?”
俞亮眼看着时光气势突然就弱了下去,不知道是刚才的半杯酒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心底那一点焦虑,他感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光。
“那还不是……他不爱我嘛。”
方绪发出了一声嗤笑,世上幸福的情侣各有各的幸福之处,除夕夜不幸的男人原因都很一致。
两个没有理智的伤心人又多开了一瓶酒,剩下一个俞亮趁着还有理智给白川打了通电话。
白川赶到酒吧时,三个人已经醉成一团,时光坐在大理石台面上唱着什么苦海翻起爱恨,俞亮正襟危坐两手打着拍子,方绪抱着酒瓶失声痛哭。他连哄带吓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人都搬到了车上,两个小孩这样肯定是不能回家见家长的,他只好把三人一起带回了家。
两杯蜂蜜姜茶下肚,酒算是醒了一半,俞亮迷迷糊糊地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光。他伸手捏了下时光的脸,时光没醒,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可恨,忍不住又用力揉了两把。这下时光倒是睁眼了,他遵从本能给了俞亮一巴掌,两个人从沙发一起滚到了地下。
白川听着外面咚的一声,赶紧出来看了一眼。
“怎么了这是?”
“他欺负我!”时光一指俞亮,“他欺负我!他不喜欢我!”
“我怎么不喜欢你了,你这么会惹人生气,我要不喜欢你早就揍你了!”俞亮怒从中来。
时光只听着了个惹人生气,他嘴巴一憋就要哭。
“行了!”白川及时打断了两个幼稚鬼,他一手拎一个把两个人丢去了客房,“你们两个先睡一觉醒醒酒再说。”
喝醉了的人都很情绪化,时光委屈,俞亮更委屈,但他还是习惯性去道歉。
“对不起,别生气了。”
时光往床上一躺,“俞亮,我昨晚梦到你了,我梦见你被困在黑暗中,像个公主一样。”
俞亮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吗,那你有没有去救我?”
“没有,太凶险了,我都没有武器,没法救你。”
俞亮没有回话。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人,他过着普通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被困在了时间的诅咒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天的日子,不管过去多久,一觉醒来,还是今天。他想去破解诅咒,可又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于是他找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去找大师,大师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他们一起踏上了破解诅咒的道路。
“可诅咒没有破除,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个人发现,自己好像在时间循环中爱上了他的朋友,于是,现在唯一的同盟也没了。他好孤独啊,他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不告诉朋友自己喜欢他呢?”
“因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
“至少应该试试,反正时间可以重启,就算告白失败,对方也不会记得不是吗?”俞亮想了想说,“虽然说他被困在了同一天,但真正没有明天的,其实是这个朋友对吧。”
“对啊,他不会记得,俞亮,你说他为什么不会记得呢?”时光话里有些哽咽。
“时光?”俞亮转过头发现时光在哭,他从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时光。
俞亮拉开他挡着眼睛的手,可又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对方,只好把人按在怀里。时光头埋进俞亮肩膀,他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
俞亮听得出他话里的隐喻,他不知道时光故事里的朋友是谁,但时光一定很爱他。他拍着时光的后背想,是啊,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
时光哭了多久俞亮就给他靠了多久,等时光冷静过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俞亮怀里,太近了,他后退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时光脑袋低低的,他不愿俞亮看到自己哭过的样子,这时候倒是无端矜持起来。
俞亮扯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脸,“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他把时光塞进被子里,临走又被人扯住了衣服。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我有招人喜欢的优点吗?”
“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俞亮握住他的手指,换了个开玩笑的语气,“所以说,如果勇者时光再次梦见我,要记得去救我。”
时光听不少人说过类似的话,老师说这小孩空有一身胆量,褚嬴说小光要知耻而后勇,粉丝说时光老师最是有勇有谋。现在俞亮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最勇敢的人,不该连告白都不敢。
窗外放起了烟花,辞旧迎新的火光里,是有人困在过去的又一天。
8.
勇者时光企图以一个帅气的姿势来拯救公主俞亮,逆风如刀割,现实是他只能在黑暗中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向俞亮,像极了在旷野中撒了欢乱跑的小动物。小动物赤手空拳徒有一腔孤勇,说好了要救你,那就一步不能退。
身无长物,爱你的心是我唯一的武器。
他铁了心地向前,滚了两圈之后终于握住了俞亮的手腕,手贴上去的瞬间掌心传来一片刺痛,时光随即醒了过来。
时光甩了甩手,前一天就不该熬夜,这样今天还能早点起。他有点长远的忧虑,这样下去,养成了习惯怎么办。
“妈,我出去一会,晚上再回家。”
“干嘛去?”
“约会!”
时光挑了件俞亮同色系外套,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出了门。
他给白川老师打了通电话要他速去酒吧抓人,想了想又叮嘱一句,没事要多说我爱你,情圣也需要安全感。
方绪还沉浸在小女儿情态中,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一句脏话挂在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抢了白。
“绪哥,我已经给白川老师打电话了,劝你不要抵抗,乖乖束手就擒。现在,把你车钥匙给我。”时光理直气壮的探出手。
俞亮噗嗤一声笑出来,“时光,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会再跟你说。”时光勾了两下手指,“快点,白川老师马上就来接你,你用不到的。”
“师兄,你就给他吧。”俞亮在一旁帮腔。
没用的师弟,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方绪气哼哼的交了车钥匙。
时光说要带着俞亮去助人为乐,他看看时间,想了想洪河给他念叨的铲雪队行进路线图,一路指挥俞亮在离洪河家几条街外的街道里找到了人。
“洪河!”时光隔着人群中气十足地大喊,“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手机关机了?”
洪河被喊的一头雾水,他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无法开机。
时光拉着俞亮挤到洪河身边说:“林灿没找到你人,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她要担心死了,你快给人回个电话,用我手机,好好跟人说话啊。”
俞亮挑了下眉,用眼神质问时光,怎么就林灿打电话过来了?不是你在路上给林灿打的电话吗?时光耸了耸肩,做好事嘛。
林灿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洪河一脸沮丧地挂了电话,“灿灿不理我了。”
时光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把方绪的车钥匙往洪河手里一塞说:“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只是不理你了,你要是再晚半个小时才回电话,林灿可就要跟你分手了。现在,马上开车去林老师家,好好跟林灿谈谈,知道了吗?”
洪河一脸犹豫,“那这里……”
“铲雪的任务就交给我和小俞老师吧。”时光拍了拍自己,又拍了拍俞亮。
洪河说了句好兄弟,没有忸怩地转身就走。
俞亮拿着时光从口袋里掏出的厚手套说道:“你拉我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要做义工。”
“那你会拒绝吗?”时光眨眨眼。
这倒不会,不仅不会,还得承担起时光负责的区域。时光这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在学校道场干过值日和被罚扫除的活,其他时候能活得下去就不会管环境是否整洁。他东一铲西一铲,一遍下来跟没打扫过也没什么区别。俞亮认命的跟在后面替他清理残雪。
铲雪队进入了收尾阶段,这条街打扫完,就算是任务完成了。时光掐着表,刚好半个小时,怎么这一个人换成了两个人,效率也没有比之前的高呀,是不是俞亮偷懒了?时光挠头不解。
交还完铲雪工具,拒绝了一路闲扯的大哥要送两人回家的好意,时光和俞亮走在了铲雪队的末尾。
“俞亮,不如今天就跟我回家过年吧。”
“也不是不可以。”俞亮皱了皱鼻子来掩饰自己藏不住的笑意。
时光倒是笑出了声,他说,这么勉强啊,那你别去了。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一点光落在灰黑色的枝丫,堆叠其上的积雪竟也有了丝融化的迹象,这样的冬日雪景下,却也有人不识情趣在你来我往的拌嘴。
时光妈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子说要出门约会,害得自己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时光回家,约会对象没见到,只见到了俞亮。她早就该知道是这小崽子又在胡说八道,自己儿子要是有俞亮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今天就是跟俞亮约会去了?”
“你跟阿姨说我们去约会?”
时光被两人闹了个脸红,他哪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的话竟然被妈妈记住了,只好一边矢口否认一边推着俞亮往自己卧室走。
“我妈就知道瞎说,别管她。”时光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他把折叠小桌从墙边拖出,支好,又把棋盘棋子摆了上去,“来陪我复个盘。”
黑白棋子依次摆放,正是客厅里棋桌上俞亮未走完的棋局。
“怎么样,眼熟吗?”时光语气有些小得意。
“你回去过?怎么没跟我说?”
“你不是也没跟我说?在哪儿不是一个人住,为什么不回自己家?”时光用力按下一颗黑子,大有点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
俞亮捏不准时光是不是真的在介意,他只好如实作答,“我习惯了,再说了……”这里能离你近一些。
话说一半没再继续,白子贴着黑子落了下去,与时光之前的预判有些许偏差。棋盘纵横十九条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即使再了解你的对手,也不可能完美预测对方每个落子点。时光边下棋边分心去想俞亮没说完的话,“说什么?你最好坦白,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
时光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那好吧,换个问题,你今天约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俞亮没有回答,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但沉默一定会让时光更加生气,俞亮决定反咬一口,“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酒吧的?还有师兄的事,洪河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时光,你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我。”
“打个赌吧俞亮,就赌这盘棋,谁输了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许说谎。”
时光占着不大不小的优势,俞亮不是比赛当天的对手,他比对方更了解自己,也更难缠。可时光也没多少心理负担,毕竟已是赌上一切的状态,赢了就由自己再进一步,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内情本来也是要告知俞亮的。
如此一对比俞亮压力更大一点,他有自己开不了口的小心思。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对面端坐,如同过去的每一场,和未来的每一晚。一任远远近近的有情无情,都无主地飘蓬的风里雪里。*
不过多时,两颗白子被轻轻放在棋盘上,“我输了。”俞亮深叹一口气。
俞亮输了,时光倒是紧张了起来,他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
时光咳嗽两声,“俞亮,你……想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这是当初俞亮抛给他的问题,此刻他控制不住的又抛了过去。
紧张,这也是俞亮观察时光唯一的发现。时光双手攥拳放在膝盖上,他肩膀微耸,眼观鼻鼻观心。什么情况下,人才会用这样的状态,去问另一个人对伴侣的要求呢?俞亮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摸到了乱成一团的线头。
“我喜欢勇敢,围棋下的好的人。”
爱情如战争,时光被迫拿出了在围棋上的洞察力。这不是一个常见的会拿来修饰另一半的形容词,一般人被问到这种问题,答案逃不出几个范畴,外貌,譬如漂亮,性格,譬如温柔,品格,譬如善良。可极少人会回答勇敢,更遑论围棋下的好,这样确定的描述,除非对方意有所指。
时光以己度人,他在尚未意识到自己喜欢俞亮时,给未来的伴侣框定了要求,直到上一次循环结束时光才意识到,这要求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俞亮。他是先确定了俞亮,才按照对方的模样绘制了一副朦胧的画像。
“俞亮,你觉得……”时光觉得自己声音在抖,“你觉得,我是一个勇敢的人吗?”
勇敢的人不会手抖,不会冒冷汗,不会仅仅是告白就会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俞亮呆愣在原处,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仅仅是一瞬间,他问:“时光,这是什么意思?”
时光急了,“就是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男朋友!俞亮你真是个傻子!”
傻子手比脑快,他越过棋桌捧住时光的脸直直地吻了下去。
棋子撒了一地,黑白交错,叮叮当当。
俞亮的睫毛是扑簌簌的落雪,雪从天上来,飘到时光的脸上。
可是好痛啊,时光有些生气,有人说初吻是柠檬味的,有人说初吻是加了奶油的鸡尾酒,时光只感到俞亮莽莽撞撞的唇齿硌的自己嘴巴痛。他双手搭在俞亮肩头把人一把推开,“你撞到我的嘴巴了!而且你还没答应做我男朋友,怎么能亲我。”
俞亮手指在时光下唇擦过一轮,“对不起,我重新问一遍,男朋友,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不行,你要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想想……”
9.
北斗杯结束已经是五月份的事情,春末转夏,再次回到方圆只觉得暖风阵阵。方圆绿化以花为主,五月份菊花桃已然开过,俞亮为没能跟时光一起在花下走一走感到遗憾。
俞亮斜倚在门框看时光收拾东西,从集训起,到赛前出国时光都没再回过家。他走前从俞亮家收拾了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回国后箱子跟人一起打包回了他的小出租屋。
庆功宴喝了一轮又一轮,队里,亲戚,朋友,他们说着同样的话,恭喜声不绝于耳,他险些溺死在人群里。直到某天时光打来电话,他说,俞亮,我是不是还有本书在你那儿?
何止是书,还有笔,保温杯,某件冬装。他们整整齐齐的摆在俞亮衣柜最下层的收纳箱。俞亮以为时光就此忘了,时光没说,他也就没提。现在时光说我要去收拾东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什么时候都行,什么时候都能为你留出空档。
时光有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俞亮想起公共论坛对时光的称呼,小猪。时光起初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他垮着脸捏着肚子哼哼唧唧地说,俞亮,他们是嫌我胖还是嫌我不聪明啊?
俞亮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猪很聪明的,猪的智商也很高。光标停留在网页上奶黄小猪包的配图,小猪,他心里泛起一丝柔情。
现在这个圆滚滚的后脑勺背对着自己收拾行李,边收拾边自言自语,头发跟着一晃一晃的。俞亮想说找不到可以不找了,留在这里也挺好,你留下也挺好。
时光按部就班的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又压着线上了一年高中。俞亮不一样,他从小开始学围棋,身边的对手从小孩迅速变成了大人,在时光身上受挫后,又一人奔赴人生地不熟的韩国,可以说他的社会化教育远没有时光来的成功。
异国他乡暗无天光的日子里,他闷在棋院下棋,听老师讲着各种问题,死活,手筋,官子,可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情。他不知道怎样去处理那些无处安放的酸涩的感情,只好把它压入心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光抱着箱子走出卧室,他气喘吁吁地往沙发一坐,说俞亮我想喝橙汁。
俞亮递上一杯橙汁,他说:“时光,一会跟我下盘棋吧。”围棋像是某种脆弱又坚固的联结,把他跟时光捆在一起。它坚固在只要还有围棋,他们就绝不会走散,又脆弱在他似乎与时光只有围棋。俞亮想和时光去做一些与围棋无关的事情,比如他真正想说的,不是和我下棋,而是,想踩着春天的尾巴和你出门走一走。
俞亮正是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无师自通了什么是爱情。
“师兄,怎么才能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点。”俞亮皱着眉头一脸忧愁,“邀请他一起合租怎么样。”
方绪手里的棋子吓得在地板上翻了两圈,先不说俞亮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单是一起合租这一条就过于大胆。“邀请女孩一起住可能会被人当成流氓。”方绪好心提醒。
“谁说是女孩了,时光是男孩。”
方绪五脏六腑都在抽搐,镇定过后还是认命的给对方物色起合适的合租地点。
俞亮的邀请很顺利,方绪答应为他选房子和保守秘密的代价是给白川的少儿围棋启蒙书整理棋谱。俞亮棋谱整理的头昏脑涨,突然听到时光喊他,他说我想把棋桌放到窗户下面。
时光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俞亮,他眼底似有两条暗河,清波荡漾,有那么一瞬间俞亮觉得,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我?
爱是付出更是索取,索取令人贪心,那点欲望不满足于只被锁在心底,时间与贪念共长。
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
2006年无风无波的过去了,2007年也很快就要被甩在身后。
岁末,方圆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雪,骤降的气温把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好像马路上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了起来,只有时光穿着鹅黄色的长款羽绒服,瑟瑟发抖地捏雪球,快乐的与隔壁中学体育课的小男生不相上下。
他像一团火,一团四处流窜作案,誓要把俞亮上下都点燃的流火。俞亮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把窗台上的鱼缸搬回置物柜,他想问这团火愿不愿意套上他的玻璃灯罩,他想在房租到期之前试着表白一次。
短信是自己头脑一热发出去的,人是真的想见,怂是真的怂。方绪耍酒疯时俞亮有一丝庆幸,庆幸有了一个可以拖延死期的理由,不过一会又开始惶恐,怕不回短信的时光会生气,又焦虑自己还有没有时间赶在见面之前回家换件干净衣服。
俞亮给自己背地里判下死刑,他自觉敏锐,左右分析不出时光日常起居中有心悦于他的种种迹象。按照原计划,不管是告白过后时光拒绝,还是自己临时反悔没有告白,年后他都会搬出合租公寓,恢复普通朋友的身份,绝不越雷池一步。
可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扛着断头台的时光没出现,命运给了他一个带着天使光环的时光。时光的告白是个意外,没有铺垫不讲道理,一如当年他的出现,计划外的计划,不讲棋形的棋局。
现在意外一脸严肃地问自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俞亮答不出,爱情是积少成多的神话,写不出化学方程式的奇怪反应,他说不好哪里是变量。他愿意千百次地剖析自己的围棋,也不愿为一场看似无疾而终的暗恋去复盘一次。所以俞亮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不知道,可能是回国后再见到你时,也可能是你在弈江湖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你不下棋的那段时间,我意识到了自己很爱你。”
时光脸红得很,“那是不是无论我今天什么时候跟你告白,你都会答应做我男朋友?”
“当然啦,我——”
俞亮话没有说出口就被时光回吻了过来,不是柠檬,不是鸡尾酒,是奶黄馅。
冬日可爱。
10.
2008年2月6日,星期三,除夕。天选倒霉蛋时光在这个日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爱情,爱情告诉他,自己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属于他,于是倒霉蛋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对抗2月6日的勇气。时光心里的小人穿上了铠甲,他对着不存在实体的命运拳打脚踢,像暴风雨中横眉竖眼的雨燕,大喊着我不怕你,再来几次也无所谓,说好了要在天元战把俞亮打的落花流水,拼死也会结束这该死的循环。
时光翻箱倒柜扒拉出了江雪明送的仙女棒,他缠着俞亮——他的新晋一日限定男友,蹲在墙根下看小烟花。隔着明灭的烟与火,俞亮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真奇怪,时光想,他上次有这样的感觉时,总觉的俞亮随时会消失,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对方。他蹭了蹭俞亮的肩膀说:“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表白吧?”
俞亮点点头,时光继续说:“那我要是不答应你,你怎么办?”
“我会离你远一点,其实直到你告白之前,我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不告诉你是我一个人享受暗恋的痛苦,告诉你之后呢,可能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时光把仙女棒按灭在雪地里,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俞亮的头。俞亮预先看到一个必败的结果,仍义无反顾的决定奔赴向前,雨萧萧,路迢迢,时光认为,俞亮才是大无畏之人。
“你的秘密呢?你的秘密还没有告诉我。”
“这个嘛,等明天我再告诉你。”时光没给俞亮反驳的机会,他如同土匪强抢民女一样在俞亮脸上狠嘬了一口转身就跑,仓皇逃窜途中还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俞亮被时光这副狼狈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恨不得把他团成一团揣兜里走,也就被时光把问题又糊弄了过去。俞亮看看头上并不存在的星空,那就明天再说吧,明日何其多。
春晚对于时光是演了近两周的老番,对俞亮来说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男友能引起自己的兴趣,刚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在妈妈视线范围内的一亩三分地里眉来眼去,没一会就借口切磋棋艺回了房间。
卿卿我我是真,切磋棋艺是真,大老师说恋爱是围棋一生之敌也是真。小情侣眼里有棋心里无棋,下的一步更比一步差。时光嘿嘿一笑,“你说咱们把这个棋谱整理给白川老师怎么样,就取名作时光俞亮巅峰对决。”
巅峰对决没决出胜负,两人隔着棋桌左手握右手,黏黏糊糊让人看了直呼侮辱围棋。两根指头互相戳来戳去又戳到了床上,时光看着俞亮近在咫尺的侧脸心猿意马,只好默念色即是空空既是色,之前怎么没发现俞亮嘴巴还挺色的,想着想着眼前一黑。
俞亮拿被子把两个人罩了个正着,黑暗中与时光交换了一个亲吻,不同于第一次的莽撞,第二次的纯情,他吻得认真又深入,时光心跳如擂鼓。缺氧让人晕乎乎又傻兮兮,俞亮把迷迷瞪瞪的时光从被子里刨出来。
“好了,早点睡,明天不是要早起吗。”
时光在俞亮一声叠一声温柔的晚安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他恍惚中想到自己看过的某部电影,女主固定每天失忆男主固定每天告白一次。不过如此,我也可以,时光仗着俞亮对自己过早的喜欢开始飘飘然。而且,如果和尚说的没错,如果自己没猜错,循环马上就要结束了。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时光睁眼之前先横过胳膊,身边空无一人,说不失落是假的。时光给自己打了一夜的气,等真正摸到冰凉的床单,还是不可遏制沉下了情绪。雪地里俞亮说会离自己远一点时,时光兀地想到了第一次循环最后俞亮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当时有一种强烈的,会失去这个人的预感。时光贪恋与俞亮闲聊的日子,他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时光一直忽略的莫名情愫渐渐明了,他觉得真相也昭然若揭。
失望的情绪不断延长,时光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
敲门声照旧响起,咚咚,“时光,醒了吗?”
不对!时光瞪大双眼,不对!这不是妈妈的声音,这是……俞亮。
时光猛地拉开卧室门,俞亮一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一手托着盘包子,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时光说:“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太薄了。”
“你怎么会在这?”
“你睡傻了?不是你昨天邀请我来过年的吗?”
时光好像真的傻了,俞亮看他肢体僵硬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今天是几号?”
“2月7号啊,大年初一。”俞亮有点担忧时光的精神状态,他放下包子想去拉时光的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时光这样说着哆哆嗦嗦地抱住俞亮,手越收越紧,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止不住泣音。
俞亮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做噩梦了?”
时光闷闷地嗯了一声,俞亮就着被抱住的姿势把人带进了房间,他背后抵住房门,开始轻声安慰时光,直到怀里的人不再抽泣。
“好了好了。”俞亮怕他闷死在自己肩膀,“抬头让我看看。”
“不行,有点丢人。”话是这么说,手还是乖乖松开了。
俞亮在他哭肿的眼皮上落下两个吻,“不丢人,很可爱。”
这下轮到时光脸红了,“那什么,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一会还要去拜年,去晚了爷爷又得唠叨我。”
晨间新闻播报着气温回升的消息,旷日持久的大雪终将结束,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春风将会在数月后重返这座城市,时光眯着眼睛看太阳,或许到那时,我应该约俞亮去赏赏春光。
“2008,2008是怎样的呢?”
“不管怎样,我总会陪着你。”
“还有,说好要告诉我的秘密呢?”
“这个啊,我想想,这是一个关于时间循环中时光王子如何拯救公主俞亮的故事……”
—END—
*《雪中》,覃子豪
*新华社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看看人家,入段三年,就拿到中日对抗赛最年轻的冠军,直升七段。今年围甲亚军也是他的队,我看呐,他拿个世界冠军直升九段是迟早的事。”洪河看了眼火锅店电视里今天的体育新闻,俞亮下出一招妙手,对方投子认输,俞亮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身边的时光盯着电视看得出神,“今天是20号啊,我还以为明天是20号决赛呢。”
30秒的新闻飞快结束,洪河倒下一盘牛肉,拿筷子搅着咕噜咕噜翻腾的汤锅。
氤氲的热气雾住沈一朗的眼镜,他取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重新戴上,“今年能回来继续下么?”
他们三个好兄弟,如今难得有空一聚,正是为了庆祝时光刚拿到今年的围甲最佳新人奖。
洪河偏头一笑,“那破厂子刚有点起色,离不了人,再说吧。”
沈一朗神色微黯,时光的眼神从电视转向锅里,正伸出筷子下锅,准备说话。洪河却猛然伸筷把时光的筷子拍开,“时光二段!就知道吃!”
“嘿!”时光圆眼一睁,敏捷抢出一块牛肉,裹满蘸料大口咽下,长舒口气,“嫩。”
沈一朗看着打闹的两人,淡淡笑了笑。
“出息。”洪河切了一声,神色正经了许多,“怎么着,去年你们一起拿回北斗杯,那新闻铺天盖地啊,棋坛的新星,中国的未来,你看看人家那进度,还好意思整天嚷嚷要比他强。”
“你也别这么说时光,这不刚拿奖么,他只是参加大赛的经验不足,还得磨炼磨炼。”沈一朗温和解释起来,“他胜率不错,升段积分攒得差不多了,也快升三段了。”
洪河嘿嘿一笑,“我知道!”他抿了口扎啤,小眼一眯,“我早就看出来,时光他是下棋的材料,学棋才几年啊就下成这样,跟开了挂似的,已经很很很不错了,一口吃成大胖子那也不现实。但我不明白啊,除了时光,大家谁不是学了十几年棋,为什么那个俞亮,就偏偏独领风骚呢?”
“你说为什么?”沈一朗看洪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后话。
“他也开挂了。”洪河啧啧总结。
时光默默嚼下一块牛肉,难得没有起哄。他知道自己进步飞速,得益于褚嬴夜以继日的教导,自己就像一块海绵,源源不断吸收着褚嬴历经千年总结出的各种经验,少走了许多弯路。在某种角度上,的确就是洪河所说的开挂。
可是,俞亮身边没有褚嬴。
洪河猛一拍时光的肩膀,“发什么呆呢?今儿提起俞亮,怎么没跳起来呛两句?”
时光翻了个白眼,“在想俞亮在干什么,我们偷懒的时候,他有没有在练棋。”
洪河点头,“那倒是,一个棋手再怎么天赋异禀,棋力进步的背后一定有成千上万盘对局经验。哎,你小子现在一个人住在咱们以前那房子里,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下网棋么?”
“远远不够啊。”时光叹了口气,“俞亮是谁啊,出生起就沐浴在围棋的光辉下,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摸棋子,学说话的时候就被一堆顶级棋手抱在怀里逗着玩儿。别人学得再早能有他早吗?现在大家都练网棋,他也在练,他就永远比别人练得多。”
他想起和俞亮北斗杯集训的那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俞亮就在练棋。全力以赴地下棋更像是体力活动,他必须张弛有度,才能更好的积攒精力。所以他偶尔放松放松,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但俞亮从不做这些,他都偷偷纳闷过,俞亮是机器人吗?
所以,时光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失去褚嬴的那六年,他本可以和褚嬴下几千局棋,本可以把入段时间大大提前。可惜时间无法倒流,那六年失去了就永远失去,再也追不回来。他和俞亮之间的距离,无论他怎么尽力去追,就算差距缩小得越来越快,也永远存在时间与经验的天堑。离俞亮越近,他越能敬畏地发现,再往前迈步的艰难。
这是他与俞亮之间的天堑,也是俞亮与所有同龄棋手的天堑。比别人更有天赋,更有练棋环境,还比他们更勤奋,所以俞亮之强,一骑绝尘。
找谁说理去?
沈一朗面色微赧,他也做得不够,定段后他顺利签了棋队,除了比赛,他还得去道场教课。职业棋手拿到的报酬跟以前是两个档次。冲段一年就要花十几万,他这几年的花费已经让家里欠了不少债,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他不想父母一直被巨债压弯了腰。可这样一来,他练棋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你不对劲。”洪河揽过时光,深深打量着他,“你竟然认怂了。”
时光额头一跳,拍开洪河的手,“笑话,我会认怂?我这是反思,从反思中醒悟,从醒悟中进步,你懂个屁。今天我下了十局才出来找你们的。俞亮今天在日本比赛就下了一局,那我跟他的差距就少了九局,我就不信,天天这么磨下去,还不能追平他!”
“就冲你这志气,哥们走一个。”洪河笑嘻嘻地端起啤酒杯,跟两人碰了一杯。
沈一朗浅抿一口,正色说道:“对了,时光,你知道吗?下周农辛杯国内选拔赛就开始了,俞亮在今年的参赛名单里。”
时光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农辛杯的分量。世界围棋最重量级的团体比赛,也是迄今为止,韩日都拿过冠军但中国从未夺冠过的世界大赛。所以每年农辛杯出征前夕,棋院领导都再三动员,一雪零蛋之耻。
可惜,八届以来从未如愿。
所以为了冠军,棋院每次都要派出最强团队。团队五个名额里有一个免选名额,剩下四个名额,就在每年等级分前20名的棋手中展开选拔。俞亮能进选拔赛名单,也就意味着,他的等级分已经如火箭一般,在全国两百多个职业棋手里窜到前20位了。
“我的等级分是多少来着?”时光记不清楚,他们不太记那个,反正湮没在芸芸众人之中。今天一杯杯扎啤喝得有点上头,脑子有点晕,他平时就是话唠,这会儿就更想说点什么,“还记得扳老师说的么?只要你们定上段就解脱了!现在才发现,那就是在安慰鼓励咱们。我邻居一哥们之前高考,整天说考上大学就好了,后来考上了,他说那都是老师在撒谎,他大学可苦逼了。就跟咱们一样,当了职业之后才发现,你抬头一望,嚯!前面还有座珠穆朗玛峰,你历尽艰辛斩落重重人马,跋山涉水累死累活来到这儿,原来才刚到山脚下的登山大本营。能怎么办,接着爬呗!一个新人奖算个啥,别人已经在山腰了。”
时光刚说完,突然发现洪河不说话了,他突然一个激灵,顿时懊悔自己怎么这么说话,在被迫放弃下棋的洪河面前,这不是刺激他吗?他拍了自己一嘴巴,举起酒杯,“走一个。”
洪河沉默地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这些干啥呢!太丧了,来来来,拿了奖就要高兴!把你今天拿的奖杯给我摸摸,兄弟第一个奖杯,我高兴着呢!”
沈一朗噗嗤笑出来,时光从背包里掏出奖杯,扔进洪河怀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洪河如他所言,把奖杯摸出了曲线,摸出了温度,摸出了依依不舍和百转千回,“得了!也算摸着了。明儿我还有事儿,再干一个,我就先撤了。”
沈一朗也说,“明天还得上课,这杯完我也回去了。”
“行!”时光收起奖杯,举起杯重重一碰,“不说别的了,都在酒里。”
眼前的座位转眼空无一人,桌上还摆着他们吃剩的空盘子,火锅店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像噪音一样充斥在耳边,窗外的夜色光怪陆离,时光靠在座位上,一时站不起来。
手机响了。
时光径直摸过手机,没看屏幕,“喂?”
“在哪儿?怎么家里没人?”是俞亮的声音。
时光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我敲了半天门。”
“不是吧?你今天不是还在日本吗?你有急事儿啊这就回国了?”酒意袭来,时光说话已经有些含糊。
“喝酒了?你到底在哪儿?”
“小区对面那家火锅店。”时光软软一哼,“你过来呗。”他趴在桌上,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不再喝这么多,没注意手机里已然传出嘟嘟嘟嘟的断线声。
也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人拉开椅子,坐在身边,“时光。”
时光抬头,模糊的人影渐渐变成俞亮的样子,还是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颗的白衬衫,套着一件方格呢子大衣,万年不变的穿衣风格。他正微微蹙眉看来,忽然又温柔一笑,“恭喜你获奖。”
“也恭喜你得冠军。”时光抬起杯子,发现没酒了,正欲抬手叫服务员,却被俞亮按住。
他拿起水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时光,“以茶代酒。”
温热的茶水让时光的酒意微微清醒,他忽然发现当俞亮坐在面前,对他说恭喜,自己也没嫉妒羡慕,还挺高兴。他嘿嘿一笑,“你师兄那边没给你庆功啊?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就回国了?”
俞亮抿唇望来,瞳眸黝黑有光,“已经办了。”
“哎,你这一天天也太忙了。吃了吗?要不再吃点儿?”
“没。”
时光转头一看桌上的杯盘狼藉,啥都不剩的汤底,“算了算了,换个地儿。”他站起身拎起包,“等我结个账。”
“结过了,就当我恭喜你获奖。”俞亮淡淡问道:“你能自己走吧?先送你回去,我随便再吃点。”
时光心花怒放又难以置信,“哇塞!你千里迢迢飞回来,忙完事情饭都不吃又过来给我结账,我太感动了!”他扑上去给俞亮一个熊抱,丝毫没察觉对方的脊背微微一僵,“怎么能随便吃呢,我家冰箱里还有我妈的包子。”
他随即放手,插在兜里悠然转身,说得十分自信,“我给你蒸!”
实际上,当俞亮从厨房里端出蒸好的包子,时光那个说先歇会儿的人,已然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了。听到响动,时光撑起眼睛欣慰一笑,“我就知道。”
俞亮摇了摇头,迈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包子,又被烫得放回去。
“几点了?”时光晕晕问道。
俞亮看了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你今天回去还练棋吗?”
“回去当然就睡觉了。”俞亮蹙眉,不太明白时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俞亮,你累了吗?”时光怔怔看过来,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俞亮一怔,抿了抿唇才答道:“还好。”
“你怎么不累呢?”
“我当然也会累。”
“真的啊?那你打农辛杯选拔赛没问题吧?嗨,我都问的什么,你当然没问题了,你快去把那冠军弄回来!”
俞亮笑了,“你知道这事了?”
“我什么不知道?俞亮啊,我明年也要去打农辛杯,你要是弄不回来冠军,就看我把它弄回来。”时光呢喃着,已经耷拉了眼皮。
俞亮笑得更开了,“好啊。”
“你等着我……”
时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时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实。他起床揉揉眼睛,回想着昨晚怎么回家的。好像俞亮来过。他走出卧室,发现桌子上,厨房里都干干净净。
只是打开冰箱,妈妈做的包子都不在了。
看来俞亮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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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写得篇幅不长,但也不知道能写多少,趁有激情,一定不坑。
我是半吊子棋迷,水平所限参考现实但没完全依照现实,剧版棋魂宇宙,千万不要代入现实人物!!所以可能会写出bug,专业人士轻喷!
对现实棋手我充满了尊敬!只是篇同人文,谢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