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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i崽

摸猫

致歉一切

——————

田曦薇养了一只大猫。

一只长得很大,看着凶巴巴其实性子很温顺的一只小猫。

一开始李一桐只在手机上见过那只漂亮的小猫,下巴的毛很长,端正的仰头坐着,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镜头。

是田曦薇拿手机给李一桐看的,先是给戚薇和张艺凡看了,然后是李雪琴和张雨绮,最后才放到李一桐面前,雀跃的小声说

“看,可爱不?”

李一桐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小猫,然后抬眼望向田曦薇。田曦薇的眼睛和她的小猫一样水润,亮闪闪的。但表情和她的小猫不像,康康的脸看着有股呆呆的小猫凶,现在的田曦薇是笑眯眯的,酒窝浅浅,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

“可爱啊。”李一桐回答田曦薇,脸上也挂......

致歉一切

——————

田曦薇养了一只大猫。

一只长得很大,看着凶巴巴其实性子很温顺的一只小猫。

一开始李一桐只在手机上见过那只漂亮的小猫,下巴的毛很长,端正的仰头坐着,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镜头。

是田曦薇拿手机给李一桐看的,先是给戚薇和张艺凡看了,然后是李雪琴和张雨绮,最后才放到李一桐面前,雀跃的小声说

“看,可爱不?”

李一桐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小猫,然后抬眼望向田曦薇。田曦薇的眼睛和她的小猫一样水润,亮闪闪的。但表情和她的小猫不像,康康的脸看着有股呆呆的小猫凶,现在的田曦薇是笑眯眯的,酒窝浅浅,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

“可爱啊。”李一桐回答田曦薇,脸上也挂着笑容,弯起嘴角“好可爱的小猫。”

收到众人一致的夸奖,田曦薇高兴的收了手机,自豪藏不住的跑出来,满足的说

“谢谢你们夸它,下次来我家看猫!”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这句话可能就只是一句客套的邀请,但这是在女子推理社,六个人的感情无需多加验证。

所以这句话一出来,张艺凡高兴的点头,立马开始查看行程,准备空档期去看小猫。其他几人见到张艺凡的样子,不由得被感染,也跟着张罗计划起来,最终是商量定成了一起去田曦薇家里看小猫,聚餐的计划。

田曦薇笑得脸红,握着桌子上的杯子点头,附和众人的话语,偷偷转过去看了一眼李一桐。

李一桐恰好也在看她。

因为一小时前还在录制合宿,所以现在姐姐们都穿着休闲的睡衣,素面朝天,躲过摄像机在聊天。李一桐散着头发,睡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一口,慵慵懒懒的撑着沙发边缘,坐在地毯上看着田曦薇。

很莫名其妙,很偶然的一个对视。

周围姐姐们还在说话,张艺凡更是笑出了驴叫,张雨绮咋咋呼呼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李雪琴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清脆的一声碰撞声。

田曦薇忽然入了迷,动也不动,隔着一张桌子望向李一桐。

李一桐也没怎么动,手腕撑着下巴,保持着原样和田曦薇对视,唯一变得就是嘴角的弧度,稍稍上扬了一些。

田曦薇咽了口口水。

耳边闹哄哄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撞得田曦薇一颗心乱跳,感官更加敏锐,她仿佛能感知到李一桐嘴角扬起弧度的时候,唇边的细细小绒毛轻轻颤抖的触感。明明是在所有人面前的对视,可田曦薇仍旧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刺激感。

田曦薇移开了视线,小小的喘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几个姐姐没有注意到田曦薇的变化,话题又扯到了康康身上,张雨绮问她

“康康掉毛是不是还挺严重的?”

精致的女明星未雨绸缪,已经开始考虑到什么穿什么不会粘太多的猫毛。

田曦薇思绪从紧张的刺激感中抽出来,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自家猫咪的情况,说了句

“还好,但是我家里有粘毛的,所以没事儿,不用特别担心。”

张艺凡笑嘻嘻耍宝

“你怕它掉毛,你别摸它就行了呀!”

张雨绮瞪张艺凡,其他人在旁边笑,李一桐收了下巴,背挺直了一点,笑着摇了摇头,说

“那肯定是要摸猫猫的呀,好不容易去一趟呢。”

李一桐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移到田曦薇的肩膀处,轻柔柔的开口问

“康康性格怎么样,我们去这么多人,会不会害怕?”

很是贴心的一个问题,田曦薇心里觉得暖,连忙开口替康康说

“还好,没人吓它它其实就很乖。”

李一桐了然点头,移开了视线。

睡觉前田曦薇出来喝水,屋外没有开大灯,摄像头也已经关机,桌子上两个小灯闪着亮光,再加上玻璃外面的城市灯火通明,映照到屋内的时候,屋内也显得没有那么昏暗。

在她出门前张艺凡还再三请求她

“能不能快点回来?”

田曦薇无语,随手开了房间的灯,故作老道

“你得适应一下啊,不然明天更害怕了。”

说罢下了床出门,隔绝了屋内的亮光和张艺凡的哀求声。

刚走过拐角,田曦薇看到桌前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她,望着玻璃外面的景色,很是沉默的背影。

田曦薇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穿着白黄色睡衣的人是李一桐,她手边还放着一杯水。田曦薇总是觉得李一桐很优雅,比如现在,就连翘二郎腿的动作哦都显得十分矜贵,松散的睡衣她穿着反而有种朦胧的美感。

听到田曦薇的脚步声,李一桐回头,而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怎么了?”

田曦薇捏了捏手指,上前两步走到李一桐面前

“我出来喝水。”

“我刚刚接了一杯,你喝吧。”

李一桐展示出了姐姐的那一面,体贴又温柔。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李一桐的脸上,衬的她的眉眼更柔和。田曦薇无端的生出了些紧张,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小声问

“那你怎么还没睡?”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略显小心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田曦薇的耳朵

“非要听我说我在等你吗?”

还好灯光不是那么昏暗,田曦薇不至于一脸红就被发现,努力稳住心神,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

“你如果说了,我就很开心。”

李一桐和田曦薇第一次毫无顾忌,大大方方交流的时候,也是因为小猫。

不知道是谁说到了宠物的话题,李一桐提到了自己狗狗,田曦薇说到了自己的猫猫。二人又都坐在车后座,自然而然的开始了一场关于“宝妈”之间的谈话。

从孩子的年纪,体重,吃饭情况,性格如何。

田曦薇越说越兴奋,甚至忘记了小心翼翼,睁着大眼睛,笑着一把抓住了李一桐的胳膊,开心的说

“我之前还有想过给康康找个狗狗玩伴,因为想看看猫狗之间,猫是不是真的能把狗打的服服帖帖。”

说完又觉得这个话不妥,田曦薇赶紧松开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经常看到网上的视频,狗狗都挺怕猫的。”

“我家狗狗好像是有点?”李一桐笑眯眯的,瞥了一眼田曦薇收回去的手“不过,我也很想看看,要不下次,我们约个机会,让它们两个见一面?”

刚刚还觉得尴尬的田曦薇又兴奋的抬起头,不住点头

“好,有机会让她们两个一起玩。”

一句听起来似乎是很客套的邀请,却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田曦薇开始主动跟李一桐讲话,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两个人凑一起就总有一股不熟悉的感觉。微信上也会聊,李一桐会甩给田曦薇一个链接,说

“我刚刚看见的猫零食,康康要不要?”

田曦薇马不停蹄去找狗零食的链接,发回来给李一桐

“那我给肉肉买这个。”

小猫咪和小狗狗都不会说话,所以只能在心里想,自家主人最近是怎么了?隔几天就会带回来新的玩具和零食,拆快递的时候笑的开心,跟它说

“这是一个漂亮姐姐给你买的。”

然后拆完快递,就抱着手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猫咪不懂,只是埋头苦吃。

小狗也不懂,只是咬着玩具跑。

李一桐和田曦薇仿佛因为孩子的事情熟络了起来,录节目的时候会坐在私下,结束工作后也会一起聊聊天,在酒店的角落,或者在保姆车上对视一眼。

等两个人都发现,会在紧张黑暗的环境里,第一个想起彼此的时候,李一桐给田曦薇甩了个链接。

这次不再是猫零食,而是适合田曦薇的一条围巾。

“圣诞礼物,我送你。”

田曦薇本来习惯性的想去某宝搜索,看清消息内容的时候停了一瞬间,咬了咬唇。

最后田曦薇也给李一桐选了礼物,没有发链接

“惊喜。”

田曦薇这样说,因为她记得李一桐在节目上说了,喜欢一些小惊喜。

田曦薇忽然觉得天气很好,就连一旁抓沙发的康康都顺眼了不少。

后来田曦薇开始经常给李一桐分享自己的小猫,有时候是康康在睡觉,有时候是在吃饭,偶尔也会很有心机的抱着康康拍一张自拍,露出下颌和锁骨,康康懵懵懂懂的对着镜头。

李一桐收到照片就笑,放大照片仔仔细细的看,然后回复

“好可爱。”

再熟悉一点的时候,田曦薇会忽然跟李一桐说

“你想要来看看小猫吗?它摸起来手感很好。”

李一桐望了一眼前面坐着说话的姐姐妹妹,笑眯眯的回答田曦薇

“好啊,我看照片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康康摸起来应该很好摸吧?”

李一桐还不知道康康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毛应该很顺吧?李一桐不知道,但李一桐知道,田曦薇的头发有一点点卷,如果上手摸的话,手心酥酥麻麻的。

确认彼此心意的时机很是巧合,是某期节目录制结束之后,田曦薇蹦蹦跳跳走在李一桐旁边,扬起脸蛋去感受风,然后眯着眼睛跟李一桐说

“李一桐,下次这种舒服的天气,我们可以一起去遛狗。”

李一桐心里忽然软了一块。

她觉得田曦薇好可爱。

用女孩子的小狗,来约女孩子一起遛狗。

李一桐没有舍得拒绝田曦薇,但是她想听田曦薇说更多,所以她说

“田曦薇,那天气再冷点,我想去你家,摸摸小猫,可以吗?”

“可以呀!”

田曦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用等天气再冷一点,你现在来也可以的。”

“为什么?”

李一桐问的很没头没尾,田曦薇却听懂了,咳嗽了一声,红着脸低头小声说

“我有点喜欢你。”

风吹过树梢,初冬最后的落叶掉了下来,李一桐呼出一口气,摸了摸田曦薇的头,手心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就蔓延到了心里。

“带我去摸摸小猫吧,田曦薇。”


思绪回到录制合宿的这个夜晚,李一桐像捏小狗耳朵那样,捏了捏田曦薇的耳朵,嗔怪道

“你比康康调皮的多。”

田曦薇笑眯眯的不说话,用脑袋去蹭李一桐的手

“我比她懂事呢。”

李一桐手滑下来给田曦薇理了理衣领,上身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轻声叮嘱

“康康还是有些胆小的,到时候提起给她喂点吃的。”

田曦薇嗯嗯点头,不怀好意的冲着李一桐笑,问她

“那你第一次见康康,怎么就抱它了?”

李一桐无奈的笑,揉田曦薇的脑袋

“你教的好,好了不?”

腻腻歪歪一阵,田曦薇蹭蹭李一桐肩膀,小声说

“我们回房间吧?”

“回哪个房间?”

“回你房间,摸小猫。”

田曦薇放下了羞涩,鼓着嘴巴望向李一桐,有一种今晚一定要跟李一桐过去的架势。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有些乖巧的笑,点头应了。

也不是第一次摸小猫了。

李一桐和田曦薇睡下的时候,张艺凡在房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第二天一定要大骂一顿田曦薇!!”

koi崽

合理失控

田曦薇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大部分时候,她确实也是如此做的,无论是在黑暗中冷静的走在前排,用自己的肩膀挡住胆小成员的身影,或者是思考谜题的时候,在一旁转着圈儿的想突破口。

小部分时候,田曦薇情绪会失控。

这种情况,一般是在和NPC飙戏的时候。

要不说田曦薇天生的共情能力强呢。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想控制好情绪,可在看见NPC泪水滑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快速的眨眼睛,鼻尖发酸。

女子推理社像是一场不会落幕的剧本杀,田曦薇和其他姐姐都是很沉浸很标准的演绎玩家。

区别就是,在这种沉浸之后,田曦薇是最难出戏的那一个。

张艺凡会因为剧情的害怕和愤怒让自己跳出来大喊凭什么,戚薇和张雨绮阅......

田曦薇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大部分时候,她确实也是如此做的,无论是在黑暗中冷静的走在前排,用自己的肩膀挡住胆小成员的身影,或者是思考谜题的时候,在一旁转着圈儿的想突破口。

小部分时候,田曦薇情绪会失控。

这种情况,一般是在和NPC飙戏的时候。

要不说田曦薇天生的共情能力强呢。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想控制好情绪,可在看见NPC泪水滑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快速的眨眼睛,鼻尖发酸。

女子推理社像是一场不会落幕的剧本杀,田曦薇和其他姐姐都是很沉浸很标准的演绎玩家。

区别就是,在这种沉浸之后,田曦薇是最难出戏的那一个。

张艺凡会因为剧情的害怕和愤怒让自己跳出来大喊凭什么,戚薇和张雨绮阅历堆积,情绪收放自如,李雪琴很聪明,大部分时候只留自己的部分情绪在过去的回忆了。

李一桐也入戏,李一桐也会随剧情的跌宕而轻声叹气。

但李一桐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波澜,像是一条平淡的河流,缓慢又安静。风卷起几次落叶飘在河面上,冬天的第一场融化在水里,时间的冲刷下,这条河也跟着新生一次。

那些情绪,也随之流淌远去。

所以田曦薇总是觉得有些跟不上李一桐的步伐。

她们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拉扯才确定心意,每每提到这个话题,李一桐都会笑着捏捏田曦薇的耳朵,跟朋友轻声调侃

“小田很胆小的,还得我来表白。”

田曦薇想反驳,耳朵却跟着李一桐的动作红了起来,低下头不再说话。

好像确实很胆小。

明明第一次见面就动心了,却因为胆小变成了屏幕上不熟悉的两个人。

田曦薇到现在还能回忆起第一次因为胆小而搞砸和李一桐亲近机会的时候。

录制先导片结束之后,田曦薇接了工作人员的电话,在房间里等人来接。李一桐早早的说了再见,却忽然折返,推开门的时候说了一句

“好像手机忘带了。”

田曦薇记得李一桐当时笑得有些窘迫,没有年长者的沉稳,看见田曦薇还在屋子里的时候,笑意就更深了一点。

田曦薇没什么反应,指了指面前的手机

“是你的吧。”

田曦薇早就发现了。

所以她故意推迟了一点时间,在这里等着李一桐,却乖巧克制的连李一桐的手机外壳碰都没碰一下。

李一桐走到她面前,手指拈起手机握在手里,冲着田曦薇温声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需要我送你吗?”

田曦薇心里说要的,因为我有点想接近你。

张口却说

“不用了。”

硬邦邦的三个字,配上努力克制做出来的面无表情,李一桐都愣了一下,

随即李一桐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容

“那下次见。”

关门声响起,李一桐的香水味散去,田曦薇这才回过神,咬了咬下唇,痛苦的抬手捂住脸。

“好歹刚刚语气好一点啊。”

也不知道李一桐会不会误会她不好相处,会不会跟网上其他人一样觉得她脾气不好。

田曦薇懊恼。

田曦薇一直很喜欢这样情绪稳定,耐心温和,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年长者。所以见到李一桐的第一秒,田曦薇就本能的想要靠近她。

但是好像有点搞砸了。

于是田曦薇只能硬着头皮等到下一次录制。

好在李一桐似乎什么都不记得,看见她的时候还是礼貌的打招呼,笑容不减,语气一如既往的可爱温柔。

田曦薇七上八下的心落了下去,也配合的露出了尖尖虎牙,酒窝漂亮的点缀了出来。

田曦薇好像听见李一桐夸她了。

下车的时候路过她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小田今天好漂亮。”

田曦薇听到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嘴角都没有抬起来,假装无所谓的跟张艺凡聊天。

“一桐姐夸你呢。”

张艺凡戳了戳田曦薇的胳膊,小声提醒了一句。

田曦薇这才勾起嘴角,笑眯眯转过头,眼睛亮的跟小狗眼一样水汪汪的,用蜂蜜泡水一样甜的嗓音对李一桐说

“谢谢一桐姐,你也好漂亮。”

李一桐也笑,点了点头,跟着前面的人进去了。

田曦薇好喜欢这样的李一桐,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温柔柔的,感觉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能拉着身边人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皱着眉头温和的安抚身边人不要怕。

越喜欢越不知道如何靠近。

田曦薇演过不少感情戏,她年轻,演戏的时候容易用力,强大的共情能力总是让她控制不住把自己扔进戏里。就算面对着一个虚无的人,田曦薇也能真情实感的流泪,然后用好几个夜晚去忘记。

所以在面对李一桐的时候,田曦薇克制了很多。

不想把李一桐也纳入情感失控后的心动,也不想在冷静后去抽离对李一桐的情感。

田曦薇是在李一桐逆着人流对自己转身的时候确定的情感。

和以往的心动,悸动,失控不动。

田曦薇不舍得李一桐。

不舍得李一桐松开她的手,不舍得李一桐在她面前离开,不舍得李一桐对着别人笑。

田曦薇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第一季收官结束后,田曦薇给了每个女推姐姐一个拥抱,最后抱上李一桐的时候,她在李一桐耳边说了一句

“我们还可以再联系吗?”

田曦薇还记得李一桐那时候的反应。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伸手揉了揉田曦薇的额头,柔声回答

“可以的。”

说是保持联系,可被困在横店的两个人都忙到脚不沾地,见面是奢侈,最常见的是手机上的聊天。分享生活,分享工作,分享夜晚的情绪。

田曦薇始终保持着成熟大人的样子,体贴又温柔。

李一桐前一天晚上喊了腰痛,第二天就收到田曦薇寄的膏药和按摩器。

在微信上问的时候,田曦薇回一个可爱的表情包,也不多说什么。

李一桐沉默了一会,在拍戏间隙打通了田曦薇的电话。

“喂?”田曦薇刚结束一场戏,周围还有些吵闹,看清来电人的时候有些惊奇,急急忙忙接通往场外走“怎么了,一桐姐?”

还是很有礼貌的称呼,和田曦薇每天晚上礼貌乖巧的晚安一样。

李一桐嗓子莫名的有些发哑,为了听清田曦薇的声音,她对着听筒凑得更近了一点。

“谢谢。”

“啊”田曦薇明白李一桐在谢什么“不用,你好好照顾自己。”

导演又喊了一句小田,田曦薇回头嗯了一声,对着电话说了句

“晚点再聊,你先试试管不管用。”

说完挂了电话。

李一桐叹息了一声。

坦白来讲,李一桐并不喜欢田曦薇这样克制的样子。

因为她已经很克制了。

如果有人要问李一桐是什么时候对田曦薇动心的,她可能会说

“是她跟张艺凡打闹的时候动心的。”

李一桐喜欢看田曦薇吵吵闹闹,跟别人玩的样子。很生动,像林间的小鹿。有时候李一桐看着田曦薇跟其他姐姐闹,或者无意间说出一些很搞笑的话的时候,她都会分神去想

“为什么田曦薇不对我这样呢?”

想要特别,李一桐想要田曦薇的特别。

李一桐知道田曦薇共情能力强,知道她会为了剧情流泪,知道她会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可偏偏面对她的时候,田曦薇是克制的。不是没有看过微博上粉丝说过的话,吊桥效应下的相爱,一瞬间的心动。

这样的话李一桐看得多了,却有些难受。

李一桐想看田曦薇在合理的范围内,从克制到失控。好像只有这样,李一桐才能确认,田曦薇对自己的感情很特别,田曦薇对自己不是所谓吊桥效应下的心动,对自己也不是一瞬间的悸动,而是克制后仍忍不住的动情。

更想要看田曦薇克制后的失控。

第二季录制的时候,李一桐变得主动了一些。

在酒店楼下叫住田曦薇一起上班,吃饭的时候坐一块,主动对田曦薇提要求。田曦薇的小狗眼逐渐只对着李一桐,活泼的身影也开始追着李一桐晃悠。

李一桐很满意现状,很满意田曦薇对自己亲近的这个现状。

不是耐心接近的亲近,而是会笑嘻嘻开玩笑,喊她李雪的亲近。是年下会在酒店门口抱着一堆烧烤,看见年上的时候笑着说

“你想和我一起喝酒吗?”

这样的亲近。

好像还差最后一个,就是看田曦薇失控。

本以为会是很难的一件事,李一桐甚至做好了在一起之后,在情事方面耐心引导的准备。可没有想到的是,剧情安排的柯夫人计划,给这个漫长的计划加了催化剂,事情的进度拉到了最快。

李一桐很早就注意到田曦薇的变化了。

几个小时前还开朗唱歌,在角落拉着她的手乱晃的田曦薇忽然变得安静,坐在和她较远的位置,失神的盯着地板看。

李一桐想,自己可能有一点出戏了,但似乎,有一场更好的戏需要她去演。

故意附和戚薇去给NPC发一些暧昧的信息,做任务走的时候故意没有理会田曦薇的叮嘱。

李一桐演的很好。

各种意义上的很好。

骗过了NPC,骗过了观众,也骗过了田曦薇。

李一桐心里很雀跃,回程的路中却依然冷静,甚至没有跟田曦薇说几句话。田曦薇也没有跟她说几句话,只是问了句冷不冷。

冷不冷?

李一桐勾着嘴角笑。

各自回到酒店,田曦薇草草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说了自己要睡觉,就躲进房间了。李一桐跟其他几个姐姐妹妹说了几句话,不急不慢的回房间的洗澡,护肤。

手机消息一直很安静,门口也没有敲门的迹象。

第三个小时的时候,李一桐有一些坐不住,拿起手机刚准备点开聊天框的时候,田曦薇敲门了。

李一桐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扔掉手机,打开了门。

田曦薇抱了一捧玫瑰花,热烈的红。

眼睛有些红,脸也有些红,站在门口,抿着嘴唇,像个落水小狗一般可怜兮兮又有些生气的盯着没把自己看好的主人。

李一桐笑了,伸手将人拉进来,接过了玫瑰花。

“怎么了?”

明知故问。李一桐很满意。

田曦薇看李一桐抱着自己送的花,手指轻轻的拨弄花瓣,又突然难受,伸手接过花束扔到一边。

“扔了干什么?”

李一桐挑眉,语气柔和。

“不想送了。”

田曦薇偏过头,优秀的鼻梁,完美的侧脸线条,眼角发红的样子衬的更漂亮了。

李一桐看的心里柔软,往后一步坐在床上,顺着自己头发

“那怎么办呢?”

“不知道。”

田曦薇咬牙,觉得李一桐太过云淡风轻,好像这段时间她们所有的聊天都不存在一样。

“我走了。”

抬脚想走,李一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送人花,要说话的,就算是想让我做柯夫人,人家也夸了我,不是吗?”

李一桐的声音很轻很慢,却猛的刺激到了田曦薇。

她忽然想起了今天回来的路上,听见不知道谁提起的

“李一桐和那个男的有点配啊。”

田曦薇转身,上前一步,按住了李一桐的肩膀,眼眶更加泛红,颤抖着说

“是吗?那我夸一下你。”

田曦薇一字一句,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李一桐听的眯起眼睛笑,蛊惑道

“是吗?你要怎么夸,能夸的比别人好吗?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你的什么呢?”

田曦薇吻了下去,有些急躁,咬着嘴唇往上扯,疼痛很好的取悦到了李一桐。李一桐情不自禁的上手搂住田曦薇的脖子,给了更近一步的勇气,另一只手滑下去扯开了李一桐的睡裙,低声说

“做我女朋友,做我夫人。”

“田曦薇。”

李一桐喘着气,微微分开了一些距离,声音沙哑又有磁性

“你在做什么?”

“你不愿意吗?”

田曦薇好像快哭了,眼泪已经堆了出来,鼻尖发红。

“你是失控后的爱我,还是无法克制的接近我?”

李一桐叹息,用吻擦去田曦薇的泪水,轻声问道

“我舍不得你。”

好吧,这个答案好像也可以,李一桐凑了上去

“那你现在要对我做什么?”

“做。”

田曦薇感受到李一桐的柔软,知道对方的默许和纵容,今晚所有的情绪堆积,让她手上力气大了点,抱住了李一桐。

“李一桐,但我可能,现在要失控了。”

李一桐没有说话,爱怜的抚摸田曦薇发红的脸颊,纵容了一切。

可以的。

只对我失控。

田曦薇只对李一桐失控。

不再是抛弃情绪后的心动,而是克制一切感情后的爱恋。

合理失控。

koi崽

牙疼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糖吃多的原因,李一桐觉得有些牙痛。

左边上方的牙齿,隐隐作痛。

李一桐趁着拍戏休息的间隙,拿出镜子对照,发现左边的脸并没有肿起的时候,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得问助理要个冰块。”

李一桐心里暗暗思索,轻轻抬手揉了揉脸颊,试图缓解疼痛。

助理拿到冰袋的时候,李一桐坐在保姆车里,已经疼的皱起了眉头,说话的时候轻轻的抽气。

“都说了别吃那么多糖了。”助理笑嘻嘻开着自家艺人的玩笑“你看你,吃两颗就疼,每次还要装一堆。”

李一桐默不作声接过冰袋,凑到脸边。

低温很快使脸边的皮肤失去感知,传到牙齿神经的时候,疼痛缓解了大半。李一桐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点,捧着冰袋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糖吃多的原因,李一桐觉得有些牙痛。

左边上方的牙齿,隐隐作痛。

李一桐趁着拍戏休息的间隙,拿出镜子对照,发现左边的脸并没有肿起的时候,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得问助理要个冰块。”

李一桐心里暗暗思索,轻轻抬手揉了揉脸颊,试图缓解疼痛。

助理拿到冰袋的时候,李一桐坐在保姆车里,已经疼的皱起了眉头,说话的时候轻轻的抽气。

“都说了别吃那么多糖了。”助理笑嘻嘻开着自家艺人的玩笑“你看你,吃两颗就疼,每次还要装一堆。”

李一桐默不作声接过冰袋,凑到脸边。

低温很快使脸边的皮肤失去感知,传到牙齿神经的时候,疼痛缓解了大半。李一桐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点,捧着冰袋闭上眼。

“我没有想吃那么多糖。”

助理听到李一桐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疑惑的转头去看,发现对方闭上眼睛正在休息,也就不好再问了,只是公事公办的叮嘱了一句

“最近还是别吃糖了,录女推吃的太多了。”

李一桐没有回答,也没有睁开眼睛。

录制女推第一季的时候,李一桐确实每天都在身上装着糖果。有时候是软糖,放在嘴里嚼,老半天才咽下去。有时候是硬糖,扔一颗放嘴里,一整个下午嘴里都是糖味。

女推录制结束已经过去一周了,李一桐也一周没有吃糖,可牙疼来的后知后觉,让李一桐怎么都不能忽略掉这份疼痛,闭上眼睛就想起曾经买过的糖。

想起拿糖递给田曦薇的时候,对方眼神里流露出的欣喜和拘谨。

李一桐的教养好,为人处世一直宽厚温和,这样耐心包容的性子,让她在繁华吵闹的娱乐圈里,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溪流,没有波澜,清澈见底。

所以李一桐在见到田曦薇的第一秒时,李一桐在心里想

“这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怎么这么亮?”

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李一桐比往常更快的放下了顾虑和考量,上前一步,在黑暗中以保护的姿态,将田曦薇护在了身后。

可李一桐很快发现,田曦薇是个胆大的姑娘。

扎着双马尾,穿着学生模样的制服,笑得露出酒窝,在节目组准备的恐怖音效里,乍一看竟然像是恐怖电影里精致的洋娃娃。

李一桐对田曦薇的印象很好,于是对她说话的时候也礼貌温和,本意是想拉近关系,却敏锐的发现对方比她还要礼貌。

甚至到了克制的地步。

第二期录制前一天,李一桐在酒店楼下看见了田曦薇。戴着黑色的帽子,裹了个大外套,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要不是李一桐记得田曦薇的手机壳是什么,当真就认不出来这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是谁。

李一桐上前打招呼,语气放的很轻柔

“小田?”

田曦薇低头看手机的动作一顿,抬头时眼神有些疑惑

“一桐姐?”声音藏在口罩里,听不真切。

因为飞机晚点,李一桐到达酒店已经是深夜,这个点,田曦薇一个人在楼下干嘛呢?

李一桐没有隐藏自己的好奇,探寻的望向田曦薇,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睛有些红。

“怎么了?”

心里无端一紧,李一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升起如此多的关切之情。

“出什么事了吗?”

田曦薇偏过头去咳嗽两声,握着手机摆手

“没事的,有一点发烧,我联系人来接我了。”

话交代的很清楚,田曦薇压制住咳嗽声,继续说

“你快上去休息吧,很晚了。”

面前小姑娘刻意压制咳嗽的声音过于明显,李一桐不自觉皱起眉头,忍不住上前一步。脚刚抬起来,田曦薇似乎有预料般,紧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别传染给你。”

田曦薇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眼眶发红,声音闷在口罩里,却听得出来认真。

李一桐放下手,退回去站在原地。

心里有一声叹息,李一桐察觉到了田曦薇的客气疏离。

“我在这里陪一下你。”

声音依旧温和,李一桐年长者的姿态做的很好,田曦薇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又咳嗽几声

“好。”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李一桐头低下去去看田曦薇的外套衣角,黑色的,再往下看见她的鞋子,白色的。田曦薇总是喜欢穿的酷酷的,讲起话来声音却有些甜,像煮过的糖水。

李一桐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最近刷到的视频。

田曦薇在视频里笑得明媚如花,与那天在黑暗中看到的笑容不太一样。

笑容是一样的甜,但那天李一桐看见的笑脸,富有少女的灵气和懵懂。

她们两个的交流并不多,田曦薇总是冲在第一个,身边跟着张艺凡。李一桐跟在其他姐姐身边,偶尔会分神把目光落在田曦薇身上。

田曦薇礼貌大方,李一桐温和宽容,很快和其他姐姐们熟悉,录制时也会一起开玩笑,关系飞速拉近,任谁来看都是一副亲密的样子。除了李一桐和田曦薇。

不是关系不好。

李一桐稍稍抬眼,看到了田曦薇发红的眼睛,望着远处的拐角。似乎是在压抑痛苦,李一桐能察觉到田曦薇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有过节。

李一桐在心里叹气,忍不住开口

“小田。”

李一桐不是和田曦薇相处不了,而是不知道怎么相处。

“怎么了?”田曦薇的声音还是很闷,那双漂亮的,发红的眼睛转过来望向李一桐。

“要好好照顾自己。”

田曦薇似乎愣了一秒,随即弯起眼角

“谢谢一桐姐。”

车灯晃了一下,随即是两声轻按喇叭声响,李一桐知道车来了,却没有分出任何视线给车,而是紧紧看着田曦薇弯起的眼角。

太不可多得了。

田曦薇爱笑,在节目里对着所有人都可以笑,对着李一桐也可以。

笑容很甜,却没有真实感。

刚刚的笑让李一桐感受到了真实,让李一桐觉得,田曦薇在认认真真的注视着她。

李一桐喜欢这种感觉,心里的蝴蝶飞出来,翅膀扇动,心脏也随着跳动

“快去吧。”

田曦薇刚刚同样没有移开目光,听到李一桐这句话时才微微点头,捏了捏手机,小声说了句

“一桐姐上去休息吧。”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说完跑开,拉开车门,上车,最后摇下窗子。

“晚安。”

这句话田曦薇没有发出声音,她拉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对着李一桐做了口型。神奇的是,李一桐似乎听到了田曦薇的声音,沙哑又轻柔。

车子调头开走,消失在李一桐的视线里。

四下无人,寂静无比。

李一桐的耳边只能听到田曦薇刚刚的那句晚安。

从来都不是和田曦薇不熟。

李一桐叹息。

如果不是她知道田曦薇会和张艺凡打赌谁先上车,如果不是她听见田曦薇压住麦克风轻声跟她说小心的话,如果不是李一桐分神看田曦薇的时候,能捕捉到田曦薇慌张移开的神情的话。

李一桐就真的以为和田曦薇不熟了。

李一桐有些迷茫了。

年长者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总是和风细雨,尤其是李一桐这样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她很少,遇见和田曦薇相处时,这样迷茫的情况。

能察觉到田曦薇小心翼翼的友善,也能察觉到田曦薇客气礼貌的疏离。

李一桐不懂了,看见今晚这样虚弱的田曦薇,李一桐忽然不想懂了。

所以第二天,录制现场的间隙,李一桐拿出了一颗奶糖,拽了拽田曦薇的衣袖。

“好点了吗?”

田曦薇弯着眼角,接过奶糖,笑着说

“好多了。”

李一桐抬眼去打量她,精致的妆容下看不出来疲惫的神色,眼睛亮亮的,没有了昨晚发红的样子。田曦薇笑的过分乖巧,李一桐心里塌了一块,伸手把头发撩倒耳后

“还要输液吗?”

田曦薇的手上还有乌青,输液后留下的痕迹,李一桐在刚刚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

“不了。”田曦薇轻轻摇头,举着奶糖晃了晃“谢谢一桐姐的糖。”

说完又跑开了,拽着张艺凡插科打诨。

如果李一桐没有发现田曦薇刚刚紧张捏衣袖的动作,或许就不会有第二次送糖的时候了。

第二次是口香糖,李一桐给所有姐姐分了一遍,最后到田曦薇桌前停了下来,故意问了一句

“你吃糖吗?”

这种时候,不吃也会说要吃。李一桐好整以暇的眯起眼睛,观察着田曦薇的动作。

田曦薇抬头,田曦薇眨眼,田曦薇弯起嘴角。

“谢谢一桐姐。”

田曦薇想要伸手去接,李一桐却收回了手,打开盒子,倒出两粒。

“仰头。”

田曦薇下意识的吞咽口水,脖颈线条分明,李一桐捏着盒子的手随着她吞咽的动作紧了紧。

糖落入田曦薇口中,比糖的味道更先察觉到的是李一桐手指柔软的触觉,然后是她手腕处淡淡的香水味。

薄荷味的口香糖,冰凉的感觉还没到味蕾,田曦薇先被李一桐柔和的香水味刺激到失神。

李一桐很满意田曦薇的反应,用身子挡住摄影机,轻轻勾起了唇角。

很早以前,李一桐就知道,作为一个成年人,如何引起别人的注意力。直白的勾引太轻浮,小心的暗恋时间又太久。

所以李一桐选择了一个很温和的方式。

送糖。

田曦薇很快习惯了李一桐的投喂,尝了很多块糖。

吻过很多次李一桐的指尖。

最后一期结束的时候,李一桐给工作人员发糖,遇到一个手上都拿着东西的女工作人员,李一桐思考了一秒钟,最终捏住糖的边缘给小姐姐喂到了嘴里。转头的时候,田曦薇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李一桐,神色冷淡。

随后田曦薇起身,李一桐咽了口口水,跟了上去,在地下车库拉住了田曦薇,拿出了一块糖。

田曦薇拉下口罩,四处看了一圈,垂下眼眸,伸手拽住李一桐,将人拉到了柱子后面,微微低头。

她个子比李一桐高,今天又穿了带跟的鞋,低头看李一桐时,能看请李一桐眼里的玩味。

田曦薇忽然明白了。

所以她张嘴

“喂我。”

李一桐笑盈盈

“你手上没有东西,可以自己吃。”

田曦薇也笑,笑得乖巧纯良

“李一桐,我觉得,你有一点点坏。”

李一桐笑着眯起眼睛,接住田曦薇的拥抱,任由对方将那块糖送到她嘴里,又被她的吻夺走甜味。


糖很甜,田曦薇的笑也甜,田曦薇的吻更甜。

李一桐好像有点牙疼,因为甜食吃多了。

助理临走前再三叮嘱了几句少吃甜食,李一桐应答了几声,这才按密码回到家里。

门口放了双新的鞋子,客厅没有开灯。李一桐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手,边扎头发边往卧室走。

卧室里的小灯亮着,田曦薇睡得安安静静。

李一桐坐下去,摸了摸田曦薇高挺的鼻梁,顺下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像逗弄小猫那样温柔。“宝宝?”

田曦薇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凑上来便要亲李一桐。

李一桐在田曦薇吻上来的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搂住了她的腰,乖顺的侧过脑袋。

牙疼就牙疼吧,田曦薇这样的甜,尝几次都不会停下。

等田曦薇亲完,再怪她好了。

koi崽

对视十次,要接吻

致歉一切

———————

第九次和李一桐对视上的时候,田曦薇偏过头,装作惊讶的拍了一巴掌张艺凡,吓得张艺凡抱紧胳膊,一个箭步缩到了田曦薇身后,探头探脑张望

“咋了?”

此刻她们走在昏暗的走廊里,节目组的风格众人十分熟悉,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藏着随时可能会蹦出来的NPC。

张艺凡被田曦薇的一巴掌拍的心脏七上八下的,扒拉着田曦薇的胳膊。

“没事儿”田曦薇偏过头,放慢脚步,走在了李一桐身后“刚刚只是无聊了。”

“田曦薇你真有病!”张艺凡瞪大了眼睛,对田曦薇的行为非常愤怒,但拐角的时候还是吓得忍不住攥紧田曦薇的衣角。

第二季第一次录制,张艺凡没有被剧情吓到,被田曦薇一巴掌吓到了。

这件...

致歉一切

———————

第九次和李一桐对视上的时候,田曦薇偏过头,装作惊讶的拍了一巴掌张艺凡,吓得张艺凡抱紧胳膊,一个箭步缩到了田曦薇身后,探头探脑张望

“咋了?”

此刻她们走在昏暗的走廊里,节目组的风格众人十分熟悉,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藏着随时可能会蹦出来的NPC。

张艺凡被田曦薇的一巴掌拍的心脏七上八下的,扒拉着田曦薇的胳膊。

“没事儿”田曦薇偏过头,放慢脚步,走在了李一桐身后“刚刚只是无聊了。”

“田曦薇你真有病!”张艺凡瞪大了眼睛,对田曦薇的行为非常愤怒,但拐角的时候还是吓得忍不住攥紧田曦薇的衣角。

第二季第一次录制,张艺凡没有被剧情吓到,被田曦薇一巴掌吓到了。

这件事在录制结束后的饭局里再次被张艺凡提出来,众人哈哈大笑,当事人田曦薇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抿了一口果汁。

李一桐撑着下巴,桃花眼弯弯,嘴角挂着浅笑,安静的望着耍宝的张艺凡和低头的田曦薇。

饭局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张雨绮自己开了车,主动送戚薇回去,顺便带上了张艺凡。李雪琴拿出手机叫车,看了一眼剩下的两人,问

“你们两个助理来接还是自己回?”

“自己回,不用担心。”李一桐温和答话,田曦薇低头看手机,过了几秒钟也抬起头来说

“自己回。”

李雪琴把手机揣回兜里,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瞅了她俩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三人一起到楼下等车,临出门前李一桐叫住了田曦薇

“帽子戴上。”

李雪琴抱着胳膊在门口耐心等,田曦薇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身回去,走到李一桐跟前,接过她手中黑色的鸭舌帽,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出了电梯,李雪琴的车刚好赶到,简单打了个招呼,留下一句到家发消息,李雪琴先一步离开。

田曦薇和李一桐都戴着口罩帽子,站在楼下对视一眼。

“你刚刚叫车了?”李一桐的声音从口罩下面传出来,温和的嗓音像是蒙了一层纱。

“还没有。”

田曦薇移开视线,低下头,手揣进外套包里。

“这里人很多,不方便散步。”李一桐眼睛瞟了一圈“先和我走吧。”

“好。”

田曦薇没抬眼,盯着自己脚尖。

李一桐给助理回了消息,调到打车界面,漫不经心道

“你今天,在躲着我吗?”

“没有!”被说中心事的田曦薇慌慌张张抬头,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李一桐。

“没有就没有吧。”

李一桐收了手机,弯起眼角。

“真的...”田曦薇看见李一桐转过来对她笑,又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小“我没有躲你,我只是有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

李一桐稍稍拉近了一点距离,伸出手顺了顺田曦薇的发尾。

“一点点害羞。”

田曦薇把头埋的更低,最后一个字的声音几乎飘在风里。

李一桐眯起眼睛,嘴上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在想。

可爱。

田曦薇好可爱。

“怕她们知道我们在交往?”

“不是害怕啦。”

田曦薇五官甜,声音也甜,像是橙子味的气泡水,盛夏里从冰箱里拿出来,只是握在手上,也觉得十分舒适。

李一桐并不着急出声,看着田曦薇藏在兜里的手动了动,别别扭扭的样子。

“是不好意思,毕竟,嗯,我们之前看起来,很不熟的样子。”田曦薇小声道。

“不熟?”李一桐挑眉,笑着摇了摇头“田曦薇,我们不熟,怪谁啊?”

“你...”田曦薇这才微微抬眼,咳嗽了一声“那,总之不能全怪我吧?”

李一桐不想跟她继续争论责任如何划分,手滑下来,五指分开,意思再明显不过。

田曦薇咬唇,手从兜里拿出来,温热的手心和冰凉的手心贴和,手指交织在一起。

“先适应一下。”李一桐用了点力气,肩膀靠过去,和田曦薇贴在一起。

田曦薇个子比她高一些,李一桐又换了平底鞋,身高不占优势,所以把下巴放在了田曦薇的肩膀上。刚刚好的身高差,刚刚好的气氛,田曦薇微微转头看着身边人精致的侧脸,心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田曦薇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碰了碰李一桐的脑袋,用气声说

“我想跟她们公开了。”

李一桐勾起嘴角笑,声音却依旧平稳

“好啊,那下期录制的时候,和我一起走吧。”

在第一季录制的时候,田曦薇就经常这样和李一桐对视。

其实李一桐大可以装作没看见田曦薇的眼睛,将面前这个少女清澈的眼神屏蔽掉。并非白纸一张,李一桐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情绪都饱满又复杂,或者是喜欢,或者时爱慕,或者是崇敬,夹在着害羞和激动。

李一桐并不为所动。

但貌似田曦薇不同,她的眼睛里,藏着悲伤。

有时候李一桐察觉到目光,转过头去寻找,看见田曦薇撑着下巴笑,睫毛颤动,酒窝浮现。可她眼睛里,分明是难过的情绪。

所以李一桐好奇,好奇就是了解一个人的开始,李一桐开始注意田曦薇。

李一桐第一个认识是,田曦薇是个很大胆的小女孩儿。

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NPC,田曦薇总是走在第一个,冷着一张秀气小脸望着作恶的反派,李一桐自己回看节目的时候,会打开弹幕。

每到田曦薇的高光时刻,弹幕上飘过一溜烟的

“小田好帅啊”“我靠,小田冷脸谁懂?”

谁懂呢?

李一桐蜷起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平板边缘,节奏像心跳。

然后她看见弹幕里有人在说

“不是,小田望着一桐的眼神怎么这么深情,好像小狗啊。”

于是李一桐更在意那双漂亮的眼睛。

像小狗,湿漉漉的闪着水光。

又不像小狗,主人望过去的时候躲躲闪闪。

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心思,李一桐突然觉得这样盯着田曦薇很好玩。看着对方紧绷的下巴和揉皱的衣角,李一桐会弯起眼角,在田曦薇的肩膀,脸颊,眼睛上留下温柔的视线。

视线太过温柔,以至于田曦薇能感觉到它在自己身上无限绵长,一点点的渗透进心里,挠的一颗心酥酥麻麻。

不明白李一桐这样的目光从何而来,田曦薇在无人的夜里细细分析,最终推算出了结果。李一桐应该是在散发友好的信号,毕竟是在同一个节目组,如果一直冷冷淡淡的尴尬,传出去反而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田曦薇恍然大悟,第二天开始和李一桐主动讲话。

她俩一起讲话的时候,李雪琴总是会在旁边感叹,张艺凡问她到底感叹什么。李雪琴说张艺凡,你一定不知道少女的稳重和姐年长者的调皮结合在一起,有多好玩。

张艺凡不懂,但她觉得,田曦薇和李一桐讲话的时候,总是礼貌客气,乖巧的喊一句一桐姐。

田曦薇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往那样长久的注视李一桐了,就算忍不住分去了视线,也很快收回来,像是随意的一瞥。

捅破窗户纸的时机,是第一季收官录制时,田曦薇再次偷看李一桐被当事人发现。

田曦薇当场就想跑,李一桐却轻声喊住了她。

“小田,等一等。”李一桐边说边往田曦薇身边走。

田曦薇就像是被点了穴,心脏跳的飞快,手和脚却一动不动。

“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现在说没的话,好像有些欲盖弥彰。田曦薇咬唇,扯起一个笑容,装作自然

“就是想说,你今天,很好看。”

好蹩脚的理由,甚至算不上理由。李一桐和田曦薇同时在心里吐槽这个说辞,前者勾起笑容,后者尴尬低头。

“谢谢。”

李一桐还是回答了,然后再靠近了一点,温声道

“小田,我发现了一件事。”年长者的调皮显现。

“嗯?什么啊?”

“你眼睛很漂亮。”

突如其来的夸奖,田曦薇懵圈,张了张嘴

“谢谢...”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李一桐笑意盈盈,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楼梯间,示意田曦薇跟上。

“额,所以,为什么?”

田曦薇硬着头皮跟上李一桐的脚步,小声询问。

一直到走进楼梯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热闹的气氛之后,李一桐才开口

“是在你偷看我的时候发现的。”

话音落下,田曦薇咳嗽了一声,急忙摆手

“我...”

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李一桐懒懒散散靠在门上,挡住了田曦薇唯一的出路

“你要否认吗?其实你没有看我,而是在看别人。”

“是在看你啦...”

田曦薇放弃辩解,垂下脑袋,盯着地板上的纹路。

明明个子比李一桐高,胳膊上还有清晰的肌肉线条,几个小时之前还冲在第一个的坦克选手,此时有些丧气,低着脑袋。

李一桐被很好的取悦到了,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声音稍微冷了一点

“那你抬头。”

田曦薇没动,李一桐很淡定,继续说

“抬头。”

田曦薇这才慢慢抬起脑袋,漂亮的眼睛蒙了一层水汽,像沾了水珠的葡萄,晶莹剔透。

李一桐眼角堆起笑意,不急不徐说道

“你知道一个传说吗?如果两个人不小心对视超过十次,就是很有缘分,那么,她们可以认认真真看一眼对方,如果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就说明这两个人,或许喜欢彼此。”

这番话超出了田曦薇的认知范围,脑子负荷转了几个圈都没有反应过来,呆愣的啊了一声。

李一桐笑出声,嘴角弯弯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个传说是我编的。”

有些话要适可而止,才能品尝到拉扯的美妙。李一桐故意把话头落在这里,微微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

田曦薇果然说话了,咬了咬牙齿,上前一步拦住李一桐。

“你愿意和我对视一次吗?就现在,十秒钟。”

“原因?”李一桐撩了一下头发“我刚刚说的传说不算原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田曦薇睫毛颤了颤,努力稳住声线,攥紧了拳头

“因为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也想知道,你今晚和我说这些话的原因,是不是对我,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眼睛,似乎是觉得听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满足的抱起胳膊,轻声开口

“十秒钟,开始。”

楼梯间灯光明亮,田曦薇攥着拳头,鼓起勇气把视线移到了李一桐眼睛上。田曦薇从一开始就觉得李一桐的眼睛很好看,温温柔柔的。她看过她演的陆文昔,剧中的她眼神很是温柔,却总有一股浓稠的悲伤感。

有粉丝说李一桐的眼睛是桃花眼,眨一眨就勾人心魄,让人升起怜惜欲。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色号的唇釉,红润清透,像是广告里的桃子果肉,干净鲜美。田曦薇脑子里闪过密密麻麻的想法,视线控制不住的往下滑,看到了李一桐的下颌,锁骨,起伏的胸口。

心里悸动的感情开始四面八方的逃窜,想要冲破表面那一层皮跑出来,叫嚣着围住李一桐。

“第五秒,你犯规了。”

李一桐的嗓音很温和,田曦薇咽了口口水,退后了一步。

不用看了,田曦薇确定自己喜欢李一桐了。

“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田曦薇嗓子有些沙哑,李一桐皱起了眉头

“田曦薇。你这样可不对。”

只是自己知道了答案,就不顾其他人了吗?

李一桐上前一步,弥补了田曦薇刚刚退回去的那一步。

“第五秒的时候,你想做什么?”

田曦薇脸色瞬间爆红,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在门口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紧张的心跳如擂鼓。

田曦薇咬唇,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

“再来一次,第六秒的时候,你要跟着你心走。”

李一桐抬手勾起田曦薇的下巴,对上视线,开始计数。

“一。”

田曦薇的视线逐渐失焦。

“二。”

田曦薇松开拳头,颤抖着双手去寻找李一桐的腰。

“三。”

田曦薇凑近上前,失去了安全距离。

“四。”

田曦薇呼吸杂乱,落在李一桐的脖颈里,轻声开口

“我来数...五。”

第六秒,田曦薇的吻落在了李一桐的眼睛上。

李一桐无奈的勾起嘴角笑,手捧住田曦薇的下颌,用了点力气带下来。

“光让我闭眼,不公平。”

所以田曦薇也闭上了眼睛,呼吸交融。

很复杂的一个吻,田曦薇很难描述。爱慕,害怕,羞涩,紧张,莫名的情绪揉在一起。田曦薇早该知道的,李一桐眯起眼睛笑的时候,不只是关心和探究,还有好奇和引导。

偷看,对视,接吻。

如果田曦薇不敢的话,一个不太合理的传说,就是李一桐给田曦薇的理由。

柔和的触碰,试探的舌尖,清甜的气息,这是一次很好的体验。

田曦薇搂着李一桐的肩膀,雀跃至极。她觉得李一桐说的是对的,因为,她也感受到了李一桐的喜欢。

第一季录制结束后,田曦薇和李一桐开始了平淡的热恋。

拍戏,通告,聊天,视频。偶尔连轴转之后,田曦薇在家里一觉睡醒,可以看见李一桐的侧脸,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平稳。

田曦薇偶尔会不安,觉得她们开始的过于突然,又因着想在李一桐面前表现的原因,总是装成一副成熟的样子。所以在录制第二季的时候,田曦薇表达了自己暂时不想公开的想法。

说着是为了彼此好的话,却处处透露着小心和故作成熟的心思。李一桐笑得眯起眼睛,趴在田曦薇滑嫩的肩头轻轻点头

“好啊,那我们就先不要公开。”

结果就是在录制先导片的时候,田曦薇偷看九次李一桐被抓包。

但是这一次,不需要十次对视接吻的传说做理由,田曦薇可以大大方方的亲吻李一桐,用唇描绘她那双好看的眼睛。

第一期录制,田曦薇和李一桐同时出发。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铺垫几期后,一次饭局,两人宣布了这个消息。其他几位姐姐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李雪琴点点头,十分赞同

“可以,公开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张艺凡好奇,探头问

“所以你们是怎么发现对彼此有意思的?”

田曦薇酒窝浅浅,牵着李一桐的手,看过去,补上了第十次对视

“因为我和她对视了十次,十次之后,就要接吻。”

与山昼

听说华盖星君要和那个谁结为道侣了!?

又名《开窍纪事》

全文1.4w 免费无彩蛋/可以提建议但是别骂我

魔童设定,时间在封神后

“在一起很久了才发现自己是喜欢你”


东海一战后,元始天尊携封神榜出关,无量罪行败露,天尊将其逐出十二金仙之列,贬为凡人。太乙带着哪吒面见天尊,以求复活殷夫人。天尊施展法力重聚殷夫人魂魄,令太乙用宝莲重建肉身,至此殷夫人从生死关走了一遭,全须全尾回了陈塘关。

后哪吒和敖丙一同前往封神之战,人间数年旌旗蔽日,商周覆灭,周室兴焉,乾坤再造,万象更新。哪吒与敖丙二人也在战后封神,受人朝拜。

人间朝代更迭千年已过,天上杂事无几只数年。近日天庭迎来久违的热闹事——蟠桃盛筵。王母座下的红衣此时...

又名《开窍纪事》

全文1.4w 免费无彩蛋/可以提建议但是别骂我

魔童设定,时间在封神后

“在一起很久了才发现自己是喜欢你”


东海一战后,元始天尊携封神榜出关,无量罪行败露,天尊将其逐出十二金仙之列,贬为凡人。太乙带着哪吒面见天尊,以求复活殷夫人。天尊施展法力重聚殷夫人魂魄,令太乙用宝莲重建肉身,至此殷夫人从生死关走了一遭,全须全尾回了陈塘关。

后哪吒和敖丙一同前往封神之战,人间数年旌旗蔽日,商周覆灭,周室兴焉,乾坤再造,万象更新。哪吒与敖丙二人也在战后封神,受人朝拜。

人间朝代更迭千年已过,天上杂事无几只数年。近日天庭迎来久违的热闹事——蟠桃盛筵。王母座下的红衣此时正前去云楼宫送请柬,到了云楼宫却不察哪吒气息,红衣转念一想,转头便向华盖星府走去。

果不其然,星府中传来了哪吒咋咋呼呼的声音:

“敖丙!接着!”

“哪吒,你玩毽子的花样是越发多啦!”

那清凌凌的回应声不是华盖星君敖丙又是谁?红衣心里直嘀咕,说来这天庭美男子当数二郎神外就是华盖星君了,可惜二郎神天天抱着一条狗,华盖星又总跟哪吒那个小魔头缠在一起,真是可惜如斯美男子矣!

“中坛元帅、华盖星君,王母座下红衣拜见。”

不一会儿,就见一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星君前来迎接,正是敖丙,身旁还跟着个手插着裤兜的哪吒。

红衣向二人表明了蟠桃盛筵一事:原来自那孙悟空大闹天宫以来,天庭元气大伤,王母更是对自家桃园心疼不已,许久不曾摆过宴席。前几日听闻西方如来正式收编了孙悟空,王母这才松了口气,决定重开蟠桃盛筵,让清冷的天庭中恢复点生机活力。

哪吒素来爱凑热闹,一听就揪着敖丙的袍子跳起来:

“免费吃桃子是吧?好玩好玩!敖丙你要去吧?跟小爷一起!”

敖丙自然也含笑应下。

红衣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道总归是华盖星君在的好,哪吒心思便不放在捉弄他人身上了,这天真孩童的模样倒真是有点讨人喜欢了。

转眼便到了盛筵这日,哪吒赴宴路上遇到杨戬,想去逗狗却被护着不让。哪吒撇撇嘴,说要去华盖星府中找敖丙一起,杨戬对这等所谓“挚友”行为已当是家常便饭,自无不可。

三人一狗就这样到了瑶池边。这瑶池乃王母居所,平日便仙气缭绕,因宴会还装扮啦一番,飘渺之感更甚,当真宛若梦境。

“噫?那位神君是谁?我从前未见过呢?”

敖丙等人走瑶池边上,就见一眼生的俊朗神君被众多仙女围着,耍着花样与仙女们逗笑,好不风流倜傥。

哪吒见不得其他人在自己面前耍帅,上前便问:

“喂,新来的?你谁啊?”

那人低头一看,见是不比自己小腿高的黑眼圈矮子,乐了:

“小孩,我是谁,干你何事?”

哪吒定惊一看,那人耳后分明挂着敖丙家的定海神针!心道这人不是孙悟空又是谁?于是更觉此人拿腔拿调,一个猴子还装得人模狗样,于是啐了一句说道:

“呵!不就是姓孙的猴子!小爷一看便知!”

顿时仙女们如鸟儿惊起般的散了:

“原来您就是大圣,哈哈,失敬失敬,小仙们先去迎接其他仙君了”

仙女们冷汗襟襟,快步退了。

大圣面色不愉,见仙女们都飘走了差点没咬碎一口猴牙。

一时间瑶池边就剩下几位当事人,见自己被遗忘的杨戬终于抓住机会上前搭话:

“久闻大圣威名,这是我的爱宠啸天犬,我乃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杨戬,身边这位稍矮一些的是中坛元帅李哪吒,这位是华盖星君敖丙。”

其实大圣都认得。哪吒的魔童远近闻名,敖丙则是天界有名的美人,杨戬更不必说,自己从前大闹天宫时曾与其交过手,可是没落得多少好处。大圣有心给老仇人和刚刚坏了自己好事的小家伙几棍子,于是眼珠微微一转,又想起天庭的传闻,故意坏笑道:

“原是二郎真君。方才见美人与神君并肩而来,还道这孩童是二位所出,正自嗟叹与美人无缘。如今方知三位并无瓜葛,却不知这华盖星君可曾婚配?今日蟠桃盛会,不如与我同席共饮可好?”

敖丙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哪吒已经开始跳脚了:

“哈?你这个死猴子在说什么鬼话?敖丙可是老子的朋友,嘴巴放尊重点!”

说着脚下的风火轮已经燃着真火烈烈生风,火尖枪和混天绫也一并祭出,架势正是要与孙悟空打一架。大圣当即也从耳后掏出金箍棒,转了几圈便迎着哪吒面门砸了上去。

敖丙和杨戬心道不好,立即也拿出各自法器劝架,瞬间原本仙乐袅袅的瑶池边就法光四射,台柱潦倒,激得啸天犬狂叫起来!

“糟了糟了,哪、哪吒、二郎真君与大圣打起来了,快来人啊!”

这哪有神仙再敢上前,全天庭最不好惹的三位都在这里了,王母真觉得自己是要天人五衰了,扶着红衣才没晕过去,玉帝更是两股战战,正欲哭无泪打算传音如来,就见瑶池突起一道高数百尺的冰山,轰隆一声将那战斗中的几人都冰封了起来。

待冰雾散去,原来是华盖星君轮着锤子拯救了天庭!玉帝的泪“唰”得就下来了,差点没有给敖丙跪下,抖着嗓子说:

“华盖星君,劳请你再把这冰敷厚些、敷厚些!”

众神仙如小鸡啄米般纷纷点头。

敖丙转身挥起锤子,却将冰山碎了,冰中的三人也逐渐显出形来。

众神仙倒吸一口气!却见华盖星君双手提起哪吒,放到自己眼前道,责备道:

“哪吒!你又冲动了!”

哪吒被敖丙架起,动弹不得,虽不服气,却也老实了些,只将自己的头转向孙猴子那边,恶狠狠地龇牙!

局势暂且稳定了下来,王母挥挥衣袖,瑶池便恢复原状,再现悠然祥和之景。

……

也不知仙女们是如何安排的,入宴后哪吒被杨戬和孙悟空夹在中间,敖丙坐在龙族一起,席间担忧哪吒又与大圣起冲突,抬眼望去,却看哪吒虽脸色差劲,但乖乖坐着“咕噜咕噜”吞着桃汁……

哪吒就是个不爱计较的性子,敖丙放心了些许。

盛筵渐入尾声,敖丙正打算跟哪吒传音打个招呼,意道自己今晚随父王回龙宫歇息。符还没捏完呢,就见哪吒先跑来了,笑嘻嘻地插科打诨:

“小爷今日留宿龙宫,华盖星可欢迎?”

“自然是欢迎三太子光临小仙寝殿!”

敖丙也笑吟吟地陪他打闹。

敖光见这冤家不请自来,登时心中郁结,又奈何不得,干脆转头眼不见为净。

“唉。”

龙王心累,龙王叹气。

“龙王大人因何事叹气?”

敖光应声看去,竟是大圣。

用家事一说应付过去,二人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大圣久历人间,客套话是张口就来,敖光也听得熨贴。待人走后,不禁感慨:

“当初孙悟空来我龙宫讨要珍宝时,还是个毛脸小猴子模样。我看他乖巧,便赠他一副锁子黄金甲,谁知他竟然把本王的定海神针也搬走了!要是知道他日后用此等法宝打上天庭,本王说什么也会全力阻止他的。”

哪吒听得眼角抽搐,心道你这老龙见天庭吃亏心里都乐开花了吧,真要是个没本事的朝你要宝物,你才不给呢!

敖丙对孙悟空也是十分认可。

“是啊父王,想来大圣在凡间历练时是将化形的本事练到了极致,孩儿今日在瑶池边见其人型,模样甚为俊朗,险些没认出。还是哪吒聪慧,瞧见大圣耳后的金箍棒才认出来的。”

哪吒却越听越不是滋味。模样甚为俊朗?甚为俊朗?有必要还加个“甚为”的限定词吗?那个猴子就真长得这么帅?小爷我比他帅多了吧,但敖丙怎么从来没夸过我长得帅?难道小爷我真的只是聪慧?还有敖丙总爱把那猴子叫做大圣,到小爷这就是直呼名诲,怎么不见这小龙叫我个莲花圣人听听?

“好啦,莲花圣人,哪吒三太子殿下,你不仅性格乖巧、脑袋灵光,还模样可爱,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那个呀。”

敖丙含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哪吒这才发觉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撇撇嘴道:

“可爱可爱,小爷我当然可爱了。”

“是是是,哪吒全天庭最可爱!”

敖光在旁听得直牙酸,心道哪吒这小子竟将吾儿灵台蒙蔽至此!忍不住吐槽道:

“你形貌怪异,目带邪光,黑圈绕眼,笑容轻佻,举止狂放,毫无礼数……也就我儿纯善才愿意夸你……”

敖丙听了连忙对敖光说:

“请父王不要这样说哪吒!诶诶……哪吒……”

哪吒黑着脸,蹬着风火轮就先走了。

“诶诶哪吒你慢些,父王还在后头呢!”

哪吒真提起速来,只有敖丙跟得上他。两人飞到一处无人之地,哪吒却突然停下,抬头看着敖丙,委委屈屈地道:

“敖丙,我真的长得很丑吗?”

敖丙看着人小鬼大的哪吒眨着大大的眼睛,问出这样可爱的话,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想伸手去抱哪吒,却被哪吒侧身躲过泪。于是敖丙弯下腰,温柔地说:

“我父王他就是心直口快,你不要在意。哪吒你虽脸庞是有些瑕疵,但也谈不上丑呀……”

“那你就说小爷跟那猴子比起来呢?谁帅?”

敖丙虽对哪吒存有滤镜,但心中自有底线和审美:

“额……哪吒,你们是不一样的风格,这如何比较?”

哪吒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赌气大声质问:

“你就是觉得那死猴子比小爷帅对吧!敖丙,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敖丙此时也意识到哪吒是使小性子了,斟酌再三后说道:

“哪吒,你若变换形态,就是天下最帅的人了。不要妄自菲薄好吗?不管你是什么模样,在我心里都是很好很好的呀!”

此番言论颇为熟悉,许多年前敖丙也是这样弯着腰,柔和地包容了哪吒所有的小脾气。哪吒在敖丙颜色的眼里瞧见自己浑圆的肉脸,倒真如那老龙说的形貌怪异,特别是自己这天生的黑眼圈,烦死了!

哪吒委屈更甚,心念一动,变化了模样:

“敖丙,这样呢?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火光散去,是哪吒换形后精致俊朗的脸,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倒让敖丙哑火了,不敢直视哪吒的眼睛:

“嗯……很好……”

“什么?”

“就是,你,你,很好很好……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都很好!”

“那你为何不看我!”

哪吒委屈得去抓敖丙的手,敖丙不知自己为何心慌不已,抬头想解释,却陡然被哪吒烈焰般的眼眸灼伤,喃喃着说不什么来。

又是这副边扭的样子!哪吒简直要怄到冒火!

天上差事不多,神仙们没事时就喜欢说闲话,尤其是哪吒这等上神的闲话。比如哪吒为何一直以孩童模样问人这事便众说纷纭,流传得最广的说法为:哪吒虽战力非凡,贵为威灵显赫大将军,但内心缺爱,喜欢给人做儿,孩童模样方便与人撒娇卖痴,因此不愿化为大人形态。哪吒对此有所耳闻,不屑一顾,只对敖丙等人说:

“此等离谱的传言也有人信,可见上天庭都是一群蠢货!小爷懒得解释!”

但哪吒性格刚烈,被人误会怎会不言。只是此事哪吒真不知如何解释。盖因哪吒每每化作大人模样后,敖丙便与他生分了似的,不如往日亲近,牵手、抱抱和体己话都没有了!哪吒想不明白,只能接受唯一的事实:

敖丙不喜欢长大后的自己。

哪吒努力说服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小小的老子也可以一样的揍翻全天庭。但是此事经不得细想,成了哪吒心里一根藏着的刺。

如今刺被挑到心头,哪吒气急,一下子把牵着敖丙的手甩了,自己踏着风火轮蹿走了。留给敖丙的只有一阵灼烈的风,热卷到眼前,敖丙才发觉哪吒已经不见了。

待敖丙赶到龙宫寝殿时,哪吒已恢复到小孩模样,背对着他在小贝壳床上装睡。

这小贝壳床是敖丙专门为小哪吒造的。

昔日两人一个住陈塘关,一个住东海,离得近了,哪吒总来龙宫小住。敖丙便给哪吒捡了个贝壳,细心雕成小床,放在自己的寝殿中。哪吒见着这新鲜物件儿欣喜不已,每次来龙宫都爱睡他的小床。

敖丙又心软了,他轻轻走到哪吒边上,跟哪吒讨饶:

“哪吒,我错啦!”

只听小床上传来一声冷哼。

敖丙懊恼,不知道怎样才哄得好生气的哪吒,悻悻回到自己的床上,刚躺下,就听见旁边的小贝壳床上响起嘟嘟的海螺声。

敖丙偷偷抿着嘴笑了,接到了哪吒的和好信号,来到小贝壳上,费力把自己挤进床,说:

“哪吒,听到你吹海螺,我就来了。”

贝壳床本就小,哪吒被敖丙挤到了,也不说,只是动来动去,惹得敖丙发痒。于是柔柔的蓝光一闪,哪吒身旁出现一条小龙,龙角莹莹泛着光,顶了顶哪吒肉嘟嘟的小脸,哪吒没忍住笑了一声。小龙讨了哪吒欢心,便肆意缠在哪吒身上睡了。

……

天庭那边,杨戬一脸了然地跟大圣说:

“早跟你讲了这小子肯定是要和华盖星君一起回去的。”

大圣愿赌服输,问道:

“我听闻,哪吒是把这华盖星当作娘亲般依赖,所以才一直见他俩缠在一起,是也不是?”

“哪吒一直同我说,敖丙是他唯一的朋友。”

大圣听得一乐:

”唯一的朋友,我且不说,你与他相识已久,都不算得他朋友?”

杨戬生性豁达,倒真不在意这个:

“敖丙乃他挚友,与你我不同。”

大圣斜眼瞟向杨戬,见他说话间还在贴心打理啸天犬的狗毛,明明那狗也是漆黑一条,威风凌凌,可偏要在杨戬怀里装作小狗依人,不禁一阵恶寒,后又心下不爽,心觉还真只有自己乃孤家寡猴一只:

“呵!要不是那矮子暴露我身份,我现时正躺仙女怀里喝酒呢!”

想到此处,大圣却陡然有点反应过来了,

“要我说,哪吒分明是喜欢人家华盖星君不自知吧!”

杨戬眨了眨眼,微妙地没有反对。

大圣明白了,又坏笑起来:

“这样啊……我倒是又想起个让哪吒不爽的法子。”

……

几日后,众神仙于凌霄宝殿点卯。

哪吒打着哈欠,朝玉帝有声无气地说了句“司职值守照常”便插着裤兜准备走了——管他什么朝会议政,小爷补觉长身体才是要事!

玉帝敢怒不敢言,知道自己也得赶紧放华盖星君走人了,不然哪吒在外头等急了又得拿枪捅门仙屁股。

紫微大帝立即有眼力见地上前汇报了星宿运转的近况,玉帝娴熟褒奖了各位星官一番,后又专门询问了敖丙:

“听闻华盖星君前几日回了东海龙宫一趟,路程遥远必然疲惫,今日可提前回府歇息。”

敖丙已经习惯跟着哪吒早退,虚心接受了玉帝的关照。李靖经常到人间办事,他不在天庭,几乎没人能管得了哪吒,就这每日的点卯,哪吒能来就不错了。今日还是敖丙觉得哪吒连续缺勤太久,影响不好,再三督促之下才把哪吒叫起来的。

就是难为玉帝谅自己是个体面人,每次都要想个理由放自己走。敖丙有些好笑地想着。

宝殿前,哪吒都快站着睡着了,见敖丙终于出来了,长吁短叹一声:

“敖丙,你再不出来我都要就地坐化了!”

敖丙耐心解释道:

“近日事多,紫微大帝便汇报得久了些。我还想你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先走了呢。”

“哼哼,下次再磨磨蹭蹭,小爷就不等你了!”

敖丙当然不会将此话当真,哪吒都不知道说过几百遍这话了,也没一次见他落下敖丙先走。

哪吒唤出风火轮打道回府:

“困死了,小爷要回府补觉,快走快走!”

两人回到星君府,却见门口站了一位熟悉的猴,哪吒瞬间清醒了:

“死猴子,你怎么还没回西天?”

敖丙敲了下哪吒的头,替哪吒向大圣问好。

大圣忽略了哪吒的挑衅,朝敖丙笑道:

“路过拜访而已。”

说是路过,但敖丙看得出来大圣是专程等在此处,于是礼貌请客进门。

哪吒对这猴子才拿了封号就不务正业的行为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就进里屋睡觉了,临了还专门朝“客人”提醒:

“喝个屁的茶啊,喝多了尿多!赶紧说两句就走人吧!”

敖丙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大圣莫怪,哪吒他素来有些起床气。”

……

人间数月在哪吒的梦中匆然掠过,醒来时,哪吒尤觉得不满足。真是早起毁一天!哪吒本想倒头再睡,耳边却陡然想起今早敖丙对自己耳提名面的声音:

“哪吒,你已经贪玩数月,也是时候干点正事了,不然李将军回来你如何向他汇报?”

唉,哪吒虽不认命,但还是得认爹,于是打个哈欠困怏怏地起身,打算先跟敖丙打几个来回热热身,然后再去找太乙要几件法宝,等爹回来了就说这是自己斩妖除魔赢回来的宝物……

非常完美的计划……敖丙呢?

放出神识,哪吒察觉到敖丙此时正在下棋,对面居然还是那个猴子!

哪吒瞪大了双眼,心中真觉总算见识到了世间没皮没脸之人,自己都这样赶客了还能赖着不走,倒是全然忘了自己并不是这星君府的主人。

黑白子掷落有声,倒显得院子更安静了。

敖丙微微皱眉,凝神思考着,银蓝色星纹长袍轻轻垂在地上,如本人般飘飘然。难道敖丙要输了?哪吒不爱下棋,也看不懂敖丙的棋盘,不过单看那快被铺满的棋格就知道,二人定是杀得有来有回。

哪吒的神识悬在空中,想起自己少有的几次跟敖丙下棋的场景。虽不愿承认,但哪吒确实觉得自己当初蹲在座上抓耳挠腮也跟敖丙过不了几招的样子很丢人。事后太乙还说敖丙其实已经放出海水了!

那敖丙现在应该挺开心的吧,有人陪他认真下一局棋,小爷今天就放过他吧。

哪吒收回神识,想想自己居然没有直接冲到敖丙身边把他捆成一条红龙打包带走,反而放他跟那个死猴子下棋,真是成长了,单拿这事跟爹汇报,也足够了。

哪吒睡醒的一点激情悄然褪了,打算接着睡。闭上眼脑中却又映出刚刚敖丙和孙悟空下棋的画面,长得好看就是好啊,随便坐着就跟人间卖的画本一样,到也称得上相配……

“啊啊啊啊啊啊!”

哪吒陡然睁大眼睛,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堵在胸口,说不上来,胡乱踢着空气,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知所谓。

那边敖丙早就察觉哪吒醒了,只是虽久违对手,让他留恋了会儿棋局。此时听到哪吒又在房里怪叫,敖丙坐不住了,叫停焦灼的棋局:

“大圣,在下今日还未掌司星盘,今日这棋先下到这里如何?我已将棋局留刻,你我可改日再下。”

大圣挑挑眉,只道让华盖星君先忙,自行离去了。

送走大圣,敖丙把闷在被子里的哪吒捞出来,道:

“哪吒,你怎么了?”

“你别管,敖丙,你下完棋了吗?”

“一时半会儿下不完的,我已跟大圣约好改日再下。”

哪吒撅了撅屁股,然后道:

“没睡醒呢,别来烦小爷。”

敖丙无奈:

“好吧,哪吒,你晚上睡不着可别缠着我陪你玩。”

等了一会儿见哪吒不理自己,敖丙便摇摇头走了。

此后几日,哪吒每次找到敖丙时,总发现他在和猴子做些自己不爱也不懂的事——下棋、钓鱼、赏宝、品茶……反正大圣总有手段勾走小龙。哪吒哪受得这份冷落,毕竟从千万年前起,他还是颗珠子的时候,就和敖丙在一起了,这情谊怎么说也不该被个猴子后来居上了。

哪吒觉着自己应该抄起火尖枪就把那个猴子屁股捅穿才对,但敖丙是不是很喜欢和猴子交朋友?毕竟从前自己从没认真陪他做过这些。想想敖丙因为自己而在上天庭惨淡的人缘,还是收回了捅向猴子屁股的火尖枪。

于是哪吒干脆忍着不去找敖丙玩了,少看几眼,心里也没那么难受。

……

“天啊!造孽啊!这瑶池的鱼怎么都熟了?谁干的?这谁干的?”

哪吒只是路过,哪吒不知道。

收回冒烟的火尖枪,哪吒下意识想着把鱼带回去给敖丙尝尝,随后又唾弃起自己的没骨气:难道他敖丙能交新朋友,小爷我就不能交新朋友了?叫你敖丙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吃不到瑶池的烤鱼,活该!

杨戬此时正在钻研仙娥们的手札修建狗毛,就听殿外传来哪吒的动静。杨戬本想假装没听见,啸天犬却耸着鼻子,嘤嘤地叫个不停。

“烤鱼?小天你想吃烤鱼了?不行不行,我们正在控制体重呢,小天忍忍啊,再过五日这个周期的断食计划就完成了,到时候我保证给你加顿放纵餐……”

啸天犬听得绝望,直接给了杨戬一爪子,跳下塌找哪吒去了。

哪吒给啸天犬投喂了两条烤鱼,连根狗毛也没摸着,却一反常态地没发脾气,叫啸天犬以为哪吒鬼上身了,吓得跑进殿求杨戬抱抱。

哪吒后脚进殿,郑重其事地对杨戬说:

“杨戬,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小爷我的朋友了。”

杨戬与哪吒相识千年,如今终于混到个朋友的席位,宠辱不惊,颇具上神风度,毫无起伏地捧场:

“哇,能跟三太子成为朋友,真是在下的荣幸啊。”

“你还能再敷衍点吗?”

哪吒翻了个白眼,翻上杨戬的榻,二郎腿还没翘起来,就被杨戬一叉子撅下去了。

“干什么啊杨戬?想打架直说啊,小爷最近手痒得很!”

哪吒的短褂兜过烤鱼,现正酥酥掉渣,洁癖人士杨戬忍无可忍:

“哪吒你有话好好说,我现在觉得你我从前的关系就很合适,至于朋友,我相信你有华盖星君就够了。”

哪吒用死鱼眼盯着杨戬,拉长了调子道:

“切,小爷还懒得跟你玩呢,走了!”

杨戬对哪吒并没有跟他倾诉敖丙之事感到些许意外,这样一来大圣的计划如何行得通?于是杨戬拍拍啸天犬的头,示意它前去追上哪吒。

哪吒以为啸天犬又来要吃的:

“谗成这样,跟小爷我回家咋样?我娘做饭可好吃了……”

话没说完,啸天犬就变成一位清秀少年出现在哪吒面前,把后者吓了一跳:

“我艹原来你会变人啊!”

啸天犬道:

“三太子殿下,恕小仙冒昧,敢为殿下最近可是为了孙大圣与华盖星君走得太近而烦恼?”

“放屁!小爷才没有呢!你一条狗知道个啥,烤鱼给你,爱吃吃,不吃滚!”

哪吒自诩是敖丙最好的朋友,如今朋友被猴子抢走,自己还没把握打赢那个猴子,自尊心作祟,并不愿意将将此事放到明面上来说。如今被狗戳穿小心思,更是恼怒,声音差点没把啸天犬振聋。

啸天犬掏掏耳朵,专心完成主人的任务:

“殿下息怒,小仙此番前来实乃一片诚心。大圣日前与主人对酌时曾提及,他对华盖星君颇为喜爱,有意在返回西方之前,多与华盖星君亲近往来呢。”

哪吒色厉内荏,强撑道:

“谁不喜欢敖丙?这很正常啊!而且关我屁事,死猴子爱喜欢谁喜欢谁!”

“殿下容禀,小仙所言非比寻常。大圣对华盖星君之情,乃是道侣之谊。彼时小仙亲耳听闻大圣吐露心迹,言明欲与华盖星君结为道侣,共参大道。”

啸天犬应主人要求,超经意间向哪吒透露了“事实”,见哪吒已完全呆住,从哪吒裤兜里抽出最后两条烤鱼走了。

哪吒的小脑瓜快要冒烟了!结为道侣?什么意思?就像爹娘那样?那岂不是要日夜同睡、形影不离?哪吒完全无法接受,一想到敖丙可能从今往后都像这段时间一般,被死猴子强占着不见踪影,哪吒就急得喷火!

绝!对!不!行!跟敖丙天下第一好的只能是我李哪吒,谁也不许抢走敖丙!

几息间哪吒就冲到了敖丙身边,也不管此时他正在紫微垣与众星官一同议事,上来就火急火燎地大吼:

“敖丙,你不许跟猴子好了!我不许你跟他结为道侣!”

敖丙大惊,连忙去捂哪吒的嘴,压低声音道:

“哪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跟大圣不是那种关系……”

敖丙正努力压制哪吒张牙舞抓的小胳膊小腿,却被混天绫偷袭个正着,直被捆成一条红龙,被哪吒扛在肩上带走了。

留下其余星官面面相觑,心中惊涛骇浪!

“哪吒,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会伤了你的!”

敖丙语气难得的有些严厉,哪吒心中正惶然,听敖丙明显不开心了,立即松了混天绫,眼眶湿漉漉的:

“敖丙对不起,我……我就是……”

敖丙重获自由,看见哪吒这样一副可怜样子,顾不上生气,放软了语气道:

“哪吒别着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大圣是想在天庭多游玩几日,委托我带他到处转转的。我何时要与大圣结为道侣了?”

“才不是!”

哪吒瞪着敖丙,

“杨戬的狗都听到了,那个死猴子就是对你图谋不轨,才天天缠着你!敖丙,你都要被骗干净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反正我不同意,你现在开始不许和死猴子接触了,来一次小爷打他一次……”

这几日敖丙应付大圣,实在心累,就等着哪吒来找自己,让自己有个借口遁走。谁曾想哪吒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跟谁玩,好几日不见踪影,敖丙心中还酸涩呢。

如今听哪吒在那乱吼一通,敖丙大概明白了状况,有些惊讶大圣对自己居然是这种心思,不过哪吒的做法是行不通的,毕竟敖丙打小是按照君子品性培养的,他还是打算找个机会亲口谢绝大圣。

敖丙劝哪吒道:

“哪吒不可如此无礼,大圣法力不在你之下,打起来你可有把握不吃亏?我会与大圣说清楚,哪吒你不要担心了。”

虽听到敖丙说自己打不过那个猴子非常不爽,敖丙温温柔柔的声音多少抚慰了哪吒焦躁的心。哪吒撅着嘴,让混天绫去整理敖丙刚刚被自己弄乱的衣袍,问道:

“你怎么跟他说?我陪你一起吧,免得他欺负你!”

“还是我自己去说吧,就说……如今我并无情爱之心,怎么样?”

“那如果猴子说要等你有情爱之心了再来追你怎么办?”

敖丙失笑:

“怎么会,大圣回西天后公务繁忙,定不多时就把我忘了,哪吒你别担心了,刚出来得着急,紫微垣还有事没办完呢,我先回去了啊!哪吒你别再惹事了,拜拜!”

哪吒对敖丙不当回事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看着敖丙的背影嘟嘟囔囔道:

“谁会忘记你啊?敖丙你蠢死了!”

哪吒闷闷不乐地回了云楼宫。殷夫人见哪吒回来便问:

“吒儿,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啦?吃饭没?娘给你做吃的呀!”

“不吃不吃!”

殷夫人发觉哪吒近日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爱往星府跑了,每天都回家住,殷夫人虽乐得见儿子回家,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谁还能让他吃亏?殷夫人担心:

“儿啊,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有烦恼跟娘说说啊!要是受欺负了,娘把你爹、你大哥二哥都叫回来给你找场子,还有敖丙,我叫那孩子也来帮你!”

从娘亲嘴里听到敖丙的名字,哪吒心头烦闷更甚,瘪着嘴跟殷夫人说道:

“娘,你能别说敖丙了吗?”

殷夫人大惊失色:

“吒儿,你跟敖丙闹矛盾了?怎么会呢?敖丙他脾气多好呀,你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哪吒无语,在自己娘亲面前也没甚好装的了,于是哪吒跟殷夫人解释了近日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哪吒堵在胸口的郁结像被拍散了,四散着溢出,哪吒止不住向殷夫人继续倾诉:

“我只是不想让敖丙和别人结为道侣,我害怕再也不能随时随地都可以去找敖丙玩了,我更害怕敖丙以后想起最好的朋友,对象却不是我……敖丙说他会和猴子解释清楚,可他的理由是当下没有情爱之心!娘,你说,敖丙什么时候会有情爱之心呢?走了一个猴,改天又来一个马,或者龙呢?对了,敖丙他就是龙,万一那条龙来了敖丙正好有情爱之心了怎么办?我想要敖丙只和我做朋友……”

殷夫人听得心情复杂,却没有打断儿子的倾诉,

“娘,你别告诉别人,其实我觉得敖丙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哪吒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每次我化成大人的样子,敖丙都不看我,也不爱跟我说话。可是我一变成小孩的样子,脑子也会变得幼稚,比不上那个什么齐天大圣,可以陪他下棋……其实我也可以陪他下棋,虽然我下不好,但是敖丙从来不会嫌弃我,这样说来,其实猴子可以陪他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敖丙肯定不会不乐意的,小爷虽然是他朋友,但如果敖丙非要把我当道侣用,小爷也不会生气……”

哪吒越说越没底气,没声了。

殷夫人把哪吒抱到腿上,边给哪吒换了件干净的短褂边说:

“吒儿,你怎得就这样看不清呢?娘还以为你都知道,只是喜欢玩,才不清不楚地和敖丙做朋友呢!”

哪吒抬头,只看见殷夫人笑成月牙的双眼,面上羞恼,心却跳得起劲。

殷夫人又说:

“吒儿,你与敖丙的情谊,娘都懂,娘也理解你不舍得敖丙与别人交好的心情。但你可知,情爱一事最是无解,如果哪日敖丙的缘分到了,就算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可是娘……”

哪吒下意识反驳,殷夫人只是重复:

“因为你只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也是只是朋友。吒儿你明白吗?”

哪吒逐渐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回声。

只是朋友吗?如果我不做朋友,做……道侣呢?是不是敖丙就永远属于我了?

哪吒的心狂跳起来。

敖丙那么好,永远都不会与我生气,就算他不喜欢我长大的样子,只要我一直坚持,或者求求他,敖丙肯定就同意了……我与敖丙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区区道侣,有何做不得?

是呀,我跟敖丙本就是一体,如果敖丙有一天要与谁结为道侣,只会是我哪吒。

哪吒的小手抚上胸口,如今心中轰响的震动好熟悉,是什么时候也这样无比清晰地听到过自己的心跳声?

记忆的棱镜被调转角度——从海边的“初见”起,与敖丙交手溅起的水珠,每一滴都囚着二人千万年来同为混元珠的羁绊。“势不两立”与“是敌非友”的过往在哪吒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敖丙选择哪吒身边试着改变世界的那一刻。哪吒如今仍能听见那一天东海卷起的潮,一声一声,与他的心跳共鸣。

原来当年东海之畔等待的心跳,与此刻胸腔里炸开的惊雷,从来都是同一声回响。

……

敖丙作别哪吒,说是回紫微垣,实则直接找到了大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或许就想早一点向大圣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让哪吒再因此不开心了。

真见了大圣,敖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难道要直接说“大圣听说你喜欢我但我就是来告诉你别喜欢我了,因为我目前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这未免有点太尴尬了,敖丙难以启齿。

倒是大圣先开口了:

“难得华盖星君主动来找我,可是要把留下的残棋下完?”

敖丙乖乖点头,挥袖落座,与大圣下起棋来,但心中想着事,始终凝不了神,不久便落败了。

敖丙遗憾抱拳,大圣却已看透一切,笑着说:

“若心无旁骛,我无必然把握当赢家。华盖星可是有烦心事缠身?”

敖丙斟酌词汇,慢吞吞地说:

“谈不上烦心事,就是近日听了些传闻……”

大圣循循善诱:

“哦?是什么传闻?”

敖丙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与哪吒一起玩了,难得见到还闹了个不愉快,今日势必要送走这尊大佛,于是敖丙打算一鼓作气,问:

“大圣为何迟迟不肯回西方?”

“自然是天庭景色宜人,令人流连忘返。”

敖丙差点没憋住,心道这天庭几千年没变过样子了,你要真流连忘返,当初拿着我家定海神针在这乱砸的时候怎么没见心疼呢?

“大圣说笑了。其实在下已知大圣心意,承蒙厚爱,但在下如今并无儿女情长之心,还望大圣体谅。”

敖丙说完,感觉时空都静止了,好一会,大圣才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得身子直乱颤。

“唉!华盖星,世间情情爱爱纷繁复杂,众生各有偏好,我可是只钟情红妆啊!”

敖丙终于反应过来是哪吒的消息有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敖丙的血是金色的,不会脸红,于是只表现出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大圣以为他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解释说:

“世间言语多有虚妄,情爱之事尤需亲身体悟。华盖星,我待你,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若真存半分私心......又岂敢如此坦然相对?”

敖丙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面对大哪吒时,总有种近乡情怯的生疏与害怕……真有私心就无法坦然吗?敖丙似有种破开云雾见天明的顿悟感。

大圣最后加了把火:

“华盖星,你可知青鸟为何总涎着昆仑玉?只因那玉髓沁着某年惊鸿照影的月光。你总说哪吒身边带着你赠他的海螺,或许,你也是他要留住的倒影呢?”

大圣说完了也不管敖丙心中如何乱成一团,飘然离去找杨戬喝酒去了。徒留敖丙一人在原处呆坐许久。

……

大半日已过,云楼宫迎来一位常客。殷夫人眨眨眼,心领神会,迎了敖丙进门,笑着告诉他哪吒在房里呢!

敖丙刚刚平复好的心又狂跳起来,故作镇静地对殷夫人说了句好,同手同脚地去找哪吒了。

哪吒今夜一直在咬着笔头想些牙酸的情诗,这样明日跟敖丙表明心意的时候胜算也大些。可平时打油诗是张口就来,关键时候脑子倒不管用了。哪吒气得把床帏全都撕成烂布条了,尤觉得不满意,灵机一动摘了颈上的乾坤圈,是觉得脑袋越大越灵光,可惜大脑袋还没起效,哪吒就察觉到敖丙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爷今天还没洗澡呢,身上应该没味吧?晚上吃了娘做的猪蹄,嘴巴是不是还有油,得擦擦……不对,现在小爷是神仙了,使个净身术就行了啊!哪吒差点没被自己蠢死,抬手施法,变出一个香喷喷的大哪吒,屋子里也充斥着莲花的清香。

嗯……小爷是藕,体香就该是这样不凡!

迅速藏好一堆情诗草稿,哪吒摸了摸手腕上的乾坤圈,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变回去。

咚咚咚。

敖丙从来都是直接进屋的,今日居然还敲门了,哪吒更紧张紧张兮兮地开了门,故作松弛地朝敖丙打招呼:

“哈哈,敖丙,你来啦!”

敖丙进门先被一阵清香包围,迎面又是大哪吒的美颜冲击,当即眩晕了几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哪吒牵着手进屋了。

哪吒给敖丙倒了杯茶,说:

“敖丙,我这几日闹小脾气,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

敖丙抿着嘴,努力让自己面对着哪吒不那么紧张,只是草草嗯了几声。哪吒却以为他还在介怀,急急解释:

“我就是看见你总跟那个死猴子眉来眼去,我心里不痛快,今天还把你绑了,敖丙,你还怪我吗?”

哪吒变成大人后就比敖丙高多了,敖丙坐着,又觉得呼吸不畅了,于是也站起身,微微抬起头瞧哪吒,轻轻地说:

“哪吒,我从来都不会怪你的。”

哪吒安心了,觉得今晚的敖丙格外温柔,习惯性地去抱他。其实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拥抱而已,哪吒是想庆祝二人又重归于好,但敖丙从未觉得两人有过嫌隙,此时便觉得这个拥抱颇为漫长和暧昧。

感觉……整个龙都要被哪吒的气息侵占了……

敖丙晕乎乎的。

“敖丙!你的龙角怎么变红了?”

哪吒担忧的声音唤醒了敖丙,他从未知道自己的龙角还会变红!敖丙急急地拿手去挡,却被哪吒提前摸住了龙角:

“敖丙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龙角怎么越来越红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胖子和申公公……”

“等等……哪吒,你松手!我没事……”

敖丙腿软得不像话,竭力拦住哪吒。

哪吒不明所以,皱着眉,压低的眼显得更凶,敖丙此时却没那么害怕了,深呼吸,拉着哪吒一起坐下,说出了自己酝酿了一路的话:

“哪吒……此前是我愚钝,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的心,与你做朋友我也心甘情愿。可今日……我……我终于看清了自己心,我不愿意再同你做朋友了!我喜欢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在一起?”

哪吒已经完全定住了,好似被海夜叉化成了石像。敖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在闭着眼睛补充,

“哦对啦!这个和之前说的喜欢你不一样,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成为道侣!哪吒?哪吒?”

哪吒回过魂,嗖地站起身,跑到床头拿起压枕头底下的情诗,也不管改没改完了,磕磕巴巴地对敖丙念起来:

“玉……玉面龙宫俊仙姿,小爷摇曳也生姿。魔丸灵珠最相配,天地为媒证心痴!”

念完先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哪吒庆幸自己是藕不会出汗,用燥热的手去碰敖丙,见敖丙一点没躲,就直接张着手挤进敖丙的温凉的手缝,十指相扣,定定地瞧着敖丙的眼睛:

“敖丙,你听好了,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结为道侣的机会我现在就许诺给你!但是,我不许你不做我朋友。你敖丙,道侣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要是我!”

敖丙又开始晕乎乎的了,眼中的水意更甚,似要把他都淹没了,只得呆呆地重复应下哪吒的告白:

“好,哪吒。我道侣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是你!”

哪吒看这条小龙已经迷糊了,觉得好笑,又上手去捏敖丙的龙角,还故意使坏拿着长长的指甲刮蹭龙角分叉。

素来凉冰冰的灵珠此时浑身冒着热气,龙角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蓝粉色,脸蛋还是莹白如玉。敖丙被哪吒的动作惊得发抖:

“不行……哪吒……这样还是太快了……再过段时日我们再……”

哪吒心性早就知人事了,敖丙这样一副样子他还不知道摸龙角意味着什么才是真傻子。哪吒尴尬地收回了手,眼睛却舍不得离开敖丙,只觉得敖丙今夜,不仅特别温柔,还特别好看:

“对不住啊敖丙。”

“没事的哪吒,你从前还骑到过我头上,双手抓过我的角……我那时叫你下来,你还偏不下来……”

敖丙声音小小的,但逃不过耳聪目明的中坛元帅,听出敖丙是在悄悄的撒娇抱怨,立即保证:

“敖丙,我一变小,心性也不大成熟,做了许多蠢事。但你放心,既然你我二人要结为道侣,我便不会再化为小孩模样惹你生气啦!”

哪吒有些不自在,哑着声音说:

“敖丙,比起小哪吒,你能不能更喜欢大哪吒?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

敖丙向来能立刻察觉到哪吒的情绪不对,歪头问:

“小哪吒和大哪吒我都一样喜欢的,你是不是又在瞎想什么了?”

“我就是觉得……你从前好像都不太喜欢这幅模样的我,我问你话,你不看我;我去拉你的手,你也躲;我去抱你,你就走了……”

哪吒突然不说话了,灵光闪现。

敖丙顾不上害羞,只是不想让哪吒误会,急急解释:

“不是的,只是你太……太好看了,我心跳变快,一紧张,就不敢看你,更不敢与你亲密接触!哪吒,我、我以后会改的。”

其实哪吒在敖丙解释前就意识到了真相,听他语无伦次的解释,故意就坡下驴:

“原来如此,那敖丙你以后要多与这样的我亲密接触,习惯成自然,多接触就不会再紧张了!”

敖丙乖乖点头。这副样子让哪吒全身像被三昧真火熨过一般,烫得他身心舒畅:

“那就先从抱抱开始吧。”

哪吒把同样烧透的小龙抱到床上,搂得紧紧的,自作主张地灭了灯,

“就这样抱着睡,一晚上的时间可以让你习惯了!”

敖丙全然不挣扎,只是许久之后黑暗里传来敖丙微弱的声音:

“哪吒,你抱得太紧了,我想化作原型可以吗?”

……

第二日,凌霄宝殿。

哪吒和敖丙一整夜都没睡着,到点了就爬起来点卯,彼此对装睡的事情心照不宣,结果就是二人是最早到场的一对。

四下无人,敖丙悄悄伸出手牵住哪吒,眼神飘忽:

“我感觉可以开始习惯牵手了……”

神仙们陆陆续续地进殿,无一不被大哪吒帅瞎了眼,随后注意到其牵着敖丙的手,又被秀瞎了眼。众神仙心不在焉,没人在意上方玉帝说了什么,只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扒一扒这对灵珠魔丸!

此后一段时间,天庭八卦流言纷纷,不再尽言。

李李特仑苏

【藕饼】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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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近日总心烦意乱,好似体内一阵邪火乱窜,要把头颅搅个天翻地覆。太乙真人说是因为战后三昧真火过于躁动,需静养压制。但这位三太子天生就不是静养的性子,本就跋扈无常的一个人,被火窜了几次弄得头疼欲裂后更是没有好脸色,一头黑发怒发冲冠,看上去像脑袋烦冒烟了。太乙真人拿乾坤圈给人锁成三岁小儿形态,以此稍作缓解,又给他几粒清心药丸,嘱咐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哪吒入嘴即吐,瞪着一双浑圆且眼眶发黑的眼睛,道:“苦死了,就不能有点好入口的药吗?”


“臭讲究就你花样儿多哟,”太乙真人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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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近日总心烦意乱,好似体内一阵邪火乱窜,要把头颅搅个天翻地覆。太乙真人说是因为战后三昧真火过于躁动,需静养压制。但这位三太子天生就不是静养的性子,本就跋扈无常的一个人,被火窜了几次弄得头疼欲裂后更是没有好脸色,一头黑发怒发冲冠,看上去像脑袋烦冒烟了。太乙真人拿乾坤圈给人锁成三岁小儿形态,以此稍作缓解,又给他几粒清心药丸,嘱咐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哪吒入嘴即吐,瞪着一双浑圆且眼眶发黑的眼睛,道:“苦死了,就不能有点好入口的药吗?”


“臭讲究就你花样儿多哟,”太乙真人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噻,你以为那三昧真火这么好压制,苦点咋个啦,以毒攻毒懂不懂。”


“毒死我算了。”哪吒一翻身,把被子随便拉在身上就准备睡觉。他本性闹腾,但眼下饱受灼烧之苦脑袋疼得要死,除了用睡眠来试图忽略痛苦也别无他法。太乙真人叹气一声匆匆把门带上,嘴里嘟囔着瓜娃儿老夫早晚找人给你把药塞下去,转身碰见衣袂飘飘的敖丙,那人向自己行了个礼,一声“师伯”还未出口就被让打断。太乙真人笑眯眯地拉过他,一个好法子顺势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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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忍着头痛强行入睡,昏昏欲睡之时只感到一股清甜沁入额头,接着潺潺蔓延过心尖,好似一汪清水从头流到脚,舒适感融化了那股灼烧之痛。好舒服,这辈子没这么舒服过。他眉头渐渐舒展,却被人轻轻摇醒。睁开眼,敖丙长长的鬓发垂在面前。


“你怎么来了?”哪吒坐直,虽然现在这个形态即使坐直了也不到他肩头。敖丙说太乙真人让我来监督你吃药,哪吒却没在听,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方的脸,耸了耸鼻子,突然意识到方才那清香来自这人身上,于是直截了当地问:“敖丙,你身上怎么那么香?”


“我?”敖丙不明所以,嗅闻两下袖口,“没有味道啊。”哪吒说就是有,然后像颗发射的土豆一样弹到那人身上,敖丙避闪不及,被他轻轻攥去领口,凑到跟前闻了闻。敖丙脸前凑上这么一团热源,顿时不动了,保持着姿势任他扯去,半晌才轻声问道:“哪吒,好了吗?”


哪吒没说话,颈间的乾坤圈烽火流转,额头上的魔丸印记若隐若现,体温也极速直升,然而敖丙突然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蓄势待发的一切戛然而止。哪吒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敖丙皱眉问他是否身体不适,哪吒磕巴胡乱着又问一遍:“没、没什么,敖丙,你来做什么?”


“太乙师伯让我监督你吃药。”敖丙重复道,摊开手心,一枚黑色药丸静静地躺在那里,黑得一看就知道有多苦。哪吒暗骂死胖子老子只是嫌苦又不是真打算不吃,竟然拿敖丙压我。


太乙真人不愧为他亲师父,一眼看穿谁都拿着没办法的哪吒三太子,偏偏在敖丙面前表现不出丁点忤逆,虽然表面不情不愿,实则乖顺得要死。哪吒心中冷笑,头疼的症状被莫名而来的清香缓解少许后,嘴就开始使坏:“敖丙,那你喂我。”


敖丙没有半点异色,端了水凑到他嘴边,掌心仍然向上摊开一粒药丸。哪吒别无他法,嘴唇往他掌心一蹭衔走药丸,接过茶盏把药送了下去。清心丸清心丸,清得他体内发寒,哪吒五官扭曲了几下,随后硬生生吞进肚里。


“好了吧,”哪吒顶着愁云惨淡的表情也没忘冲他挑个眉,“可以给你胖子师伯汇报工作了,哼,竟然逼我。”


“没有逼你,我听说了你的症状,只有吃药才能解决头疼的问题。”敖丙收拾茶盏,动作的时候又是一股清甜涌进哪吒鼻腔,“身体第一。”


哪吒内心腹诽什么第一第二,他喃喃道:“敖丙,你真没觉得你身上很香吗。”


敖丙摇头:“可能你疼出错觉了吧。”


哪吒心中一声“靠”。怎么可能是错觉,就算闻错了,头疼减缓这种感觉怎么可能错。敖丙收拾完东西离开,说不打扰他休养。他走后一溜香气也散了个干净,灼烧之痛又在头脑隐隐作祟,哪吒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敖丙,其实你比药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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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啊,灵珠魔丸同宗同源,你与他法术又正好互补,也许你所说的香气,正好就是能克制你体内三昧真火的东西噻。”太乙真人背着手转来转去,“那就好办咯,让他日日——”


“让他日日待在我身边。”哪吒翘着二郎腿,也不看太乙的反应,其实后者想说的是让他日日来监督你吃药,毕竟双管齐下会更有用,而且他一活了那么多年的纯神仙实在也说不出如此年轻气盛的话来。


“……混球,他不是都跟你来陈塘关了,你还想他咋个蛮?”太乙说。


-

敖丙搬到了哪吒屋里,据他本人所言,他很乐意配合哪吒治疗。说白了就跟个监护人似的半步不离,让身上的清甜气味随时都能影响到哪吒。虽然敖丙自己也不觉身有异香,但能缓解他头疼症状的未尝不可一试。


哪吒小孩形态存在感没那么强烈,平时顶多算个腿部挂件,敖丙去哪他去哪,豆丁一样跟在那人身旁,有时也会耍无赖挂在他肩膀上,困的时候睡觉,醒的时候骚扰他几句。敖丙并不阻止他,有问必答,字字回应,哪吒也没有什么逾矩行为,顶多是在那人练字的时候手滑把墨水打翻,泼了他工整的字迹和素白的长袍,哪吒急忙上手擦,结果越擦越黑。最后衣服送到下人那里洗了,殷夫人挑了件合身的衣服给他,也是白净的一身,料子轻薄,当然没龙宫那套那么好,但也匀称。


哪吒也是被迫按时吃药。他实在受不了敖丙笑盈盈地把药丸和水端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却不喝,敖丙好像把那句你喂我的戏言当了真,哪吒不过胡口调戏,这人却每日三次一次不落地喂他。于是哪吒日日嘴唇蹭过他手心,有时尖牙也会蹭上,他明明能自己用手拿却非要用这种办法,因为他在调戏和挑衅这方面是不会认输的,当然也无从得知这人在为什么较劲。


至于睡觉方面,都说了寸步不离那肯定睡一张床,毕竟哪吒也无嫌隙与他住一屋了还分开,反正都是睡觉。敖丙睡姿端端正正,阖了眼之后一张脸安静漂亮,再怎么挪窝也不会超出半寸。反观哪吒,体积不大占地挺多,睡觉就像打了套组合拳。他已经尽量不挨着敖丙了,但每次醒来还是四仰八叉的,要不就倚着他手臂要不就锁着他腰。


哪吒心想还不是敖丙身上异香太甚,让他如饮鸩止渴般下意识靠近,最终在梦境中和人挨上一块。即使他是魔丸也无法回避如甘饴般消弭痛苦之物。


“敖丙你……栓着我吧。”哪吒想说你搂着我吧但是太肉麻了他这辈子也说不出口,他盯着敖丙的侧脸许久,那人轻轻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栓?”


“你的……手栓着我的,手。”哪吒心想你在说什么,这不就是手牵手的意思吗。敖丙笑了一下,鼻息一重,侧过身来握住他的手。“这样你晚上睡觉就不会踹我了吗?”


哪吒瞪大眼:“我晚上睡觉还踹你?”那他真是很该死。


敖丙又笑,他一笑哪吒就说不出话来,只顾盯着他看。“没有,睡觉吧。”他拍拍哪吒的脑袋,哪吒有点不爽,嘟囔道:“喂喂,我只是暂时封印在这个形态里,不代表我是小孩。”


“要不是脑袋疼,我早把这金圈圈解了。”哪吒迷糊地补充道,敖丙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夜色渐深,哪吒也没心情继续拌嘴,敖丙的呼吸声渐渐匀净,他也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

本以为有敖丙异香加持,三昧真火引起的头疼症会慢慢消退,没成想哪吒吸猫似的吸着吸着竟然产生了抗药性,对这不明香气的依赖程度更上一层楼,敖丙离开自己半寸脑袋就跟千刀万剐一样。他只能更黏这人,有点别扭,一方面他不想黏得太越界,另一方面他真忍受不了这种疼痛。敖丙尽量由着他性子,一副完全配合治疗的模样,真让人挑不出刺来。


哪吒以为离他近点就能缓解灼痛,但某天半夜惊醒,发现旁边空空,烦躁的情绪不断冲刷大脑,一阵邪火在血管乱窜,他咬牙切齿地挣开乾坤圈的束缚,冲天的黑发如火烧一般,然而下一秒,敖丙推开门,吃惊地望着他——“哪吒?”


混天绫将他的单只手腕缠起来,一下拽到哪吒旁边,这三太子双目赤红,看上去活像一条疯狗,正不断凑近着往敖丙颈间嗅闻。他环着敖丙的腰,唇齿贴近那片玉般的皮肤:“你跑哪去了?”


“你方才体温过热,我去拿药。”敖丙一动不动,心跳如擂,他怕稍有动作哪吒的唇就会吻上来。哪吒体温热,抱着他只觉得像抱着冰似的玉,还带着特殊的清甜。玉颈生香大概就是如此,敖丙身上的气味勾得他一下也不想挪开。敖丙半只膝盖跪在他腿上,另一条腿站着,手被人抓了去,腰上还环上一只手臂。现在也不谈什么逾矩越界了,敖丙只觉得耳根发烫,推一下他的肩膀,却被那人揽得更紧。


“什么破药,我不吃,你待在我这儿就行了。”哪吒埋在他身上,与先前迥乎不同的少年音色在敖丙耳中清晰不已,后者迟疑一会儿,道:“哪吒,先放我下来。”


这个姿势属实难受,敖丙被被他松开后,坐在床沿上,解开衣领褪到肩膀以下。哪吒直勾勾地看,看他把蓝色长发拨到一边,露出一段流畅的颈窝,玉般白净。敖丙面色不显,耳根红得出血,哪吒挑眉,轻轻捏住他的耳垂。那人微微抖了一下,用水色的眼睛瞥他。


“面皮真薄,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哪吒把人搂过来,动作如此自然好像他俩本该如此,倒是敖丙浑身都僵了,开口解释,这样可以方便哪吒闻香。哪吒嗯嗯两声答应着,手指勾过他的发丝,道:“小龙,好漂亮。”


他低头,唇面覆在那人脖子上,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敖丙躲避不及,哪吒箍住他的腰,在他颈间肆意嗅闻,黑色的眼睛带着极强的侵略性,扫荡过对方的侧脸。敖丙用手背遮着脸,又被他掰过下巴对视。敖丙竭力错开目光,生硬催促道:“你快点。”


哪吒出乎意料地直冲那人面门,在敖丙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衔住他的唇,后者试图躲避,但哪吒紧紧搂住了他。月牙白的衣领掉到了胸前,被哪吒随手一扯,刺啦裂去大半。敖丙脸色发红,低声骂道:“混蛋。”


“敖丙,”哪吒闷声道,“我是真心的,让我亲两下,你的嘴唇比别的地方甜。”


敖丙真就直起身来,慢慢地转过去,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皱着眉红着脸,稍稍抬起一点下巴。哪吒勾唇笑,凑上去与他接吻。他不断侵占那人的齿关,与他唇齿交合,敖丙被吻得发颤,腰渐渐软了,瘫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那张脸在哪吒眼里真是娇媚无比。他伸手推他的肩,含糊不清道:“……停下,哪吒。”


哪吒不忤逆他,把人捞进怀里滚上床,却还趴在他颈间厮磨:“敖丙,跟了我吧。都亲过了。”


敖丙背对着他,哪吒只能看见他喘气上下起伏的轮廓,他等了半晌,听见一声低低的“嗯”。哪吒心想,还真得感谢这该死的头疼病。他环住敖丙,说:“那你转过来搂着我呀。”


“不搂。”


“怎么我被乾坤圈栓着的时候你就搂了。”


“那时你小。”


哪吒哼哼唧唧:“我现在明明更好看。”


敖丙不答话,在黑夜中,他轻轻地笑。





END 

老铁们三刷了吒2于是激情来写 实不相瞒五年前我也在搞藕饼 这对着实太好吃藕饼99✊️

温酒煮茶

【藕饼】中坛元帅还没与华盖星君修成正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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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子殿下,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你行行好,先闭嘴可以吗?”杨戬用眼神示意坐在身旁的猴子往对面人的嘴塞个刚从王母娘娘那顺来的蟠桃,堵上他那喋喋不休的嘴。“你的意思是,你跟你家那位华盖手牵过了,抱也抱了,共患难诉衷肠都干了,几百年过去结果你俩还没在一起?”


哪吒听到前半句的“你家华盖”时还搓搓鼻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最后又跟泄气的皮球一般,叹了口气:“怎样?你有意见?”杨戬一边摇头一边直呼:“不应该啊……”那小龙不是很喜欢你吗?孙悟空听完“嘁”了一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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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子殿下,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你行行好,先闭嘴可以吗?”杨戬用眼神示意坐在身旁的猴子往对面人的嘴塞个刚从王母娘娘那顺来的蟠桃,堵上他那喋喋不休的嘴。“你的意思是,你跟你家那位华盖手牵过了,抱也抱了,共患难诉衷肠都干了,几百年过去结果你俩还没在一起?”


哪吒听到前半句的“你家华盖”时还搓搓鼻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最后又跟泄气的皮球一般,叹了口气:“怎样?你有意见?”杨戬一边摇头一边直呼:“不应该啊……”那小龙不是很喜欢你吗?孙悟空听完“嘁”了一声,“我看定是你成天作风不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华盖星君能看上你才怪!”


你放屁。哪吒面无表情地朝猴子喷了一把火,若不是孙悟空警觉,只怕腿上这毛得褪一层。“泼猴,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自己。”孙悟空呵呵一笑:“俺老孙修的是佛,又不在意这世间的情情爱爱,要我说,这一'情'字在俺眼里还不如一千年的道行。”


你!眼见中坛元帅又要暴走,杨戬急忙给孙悟空施了禁言咒,说了好些华盖星君的好话才止住三太子的暴脾气。“罢了,反正小爷我也压根没想找你这死猴子要解法。”哪吒狠狠剜了泼猴一眼后,他收敛戾气,朝杨戬甩了个好脸色,耐着性子叫了句师兄。杨戬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感到一阵恶寒,直呼大事不妙。


虽说自己的师傅是玉鼎真人,而哪吒则师从太乙真人,两人同为阐教玉虚门下的第三代弟子,他们师傅又是同门师兄弟,哪吒称上杨戬一句“师兄”倒也不错。但哪吒是何许人?除奸灭妖不眨眼的魔丸。虽在太乙真人及其李靖夫妇教导下懂得什么是善恶之分,但魔丸顽劣的本性始终还是在的。平常最爱干的消遣事莫过于灵珠值守之时,在天庭耍些小把戏,教训目中无人的仙官。


为此玉帝老儿多次召见托塔天王,希望他能多加管教。当时这位二郎真君还未知晓魔丸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只是一味地火上浇油,乐得见自家舅舅愁眉苦脸却无法干掉魔丸的样子,无聊的日子倒也变得有趣起来。结果眼下被玉帝老儿视为“眼中钉”的混小子竟然缠上自己,本本分分叫了一句尊称。杨戬想,混世魔王与自己相识多年,上次叫师兄还是想让自己跟他与猴子二人一起大闹天宫,这次包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这魔丸接下来的话便是求着自己为他出谋划策。二郎真君有些无语,明明自己孤寡几千年,他从哪看出来自己对追人这方面有经验的?比起现在缠着自己问东问西,讨教追人经验的小师弟,他倒是有点怀念整天追着自己要决一死战的杀神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兄弟一场,杨戬也希望哪吒和敖丙能早日实现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可不想每天被哪吒当成发泄桶。“咳咳…依我之见,师弟不妨去请求月老,让他在你俩之间牵起一段缘,这样既不强迫,也能圆了你的心愿。哪吒当下听完便立刻脚踏风火轮,往月老行宫飞去。


等他走远后,杨戬才施术法解了孙悟空的咒,刚才并未说出的话语,也在此时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整这么复杂干甚?灵珠若不愿,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行了?”

“说你莽夫你还真应了,魔丸虽然性格顽劣,但对灵珠可做不出半点强迫之事。一看到灵珠面上显露一点难过,他就缴械投降了。”杨戬说完又暗暗想道,这个办法应该不算强迫吧?也不知道华盖星君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呵呵也就他俩在那拉拉扯扯,几百年了还没在一起,旁人早就看出来两个人眼里除了对方没有别人了。”

杨戬笑笑,“所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


彼时月老正在跟太上老君沏茶下棋,享受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而哪吒踩着风火轮就闯了进来。想来是因为有求于人,哪吒不情不愿地向二人作揖。还没等哪吒说话,月老与太上老君一对视,不难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毕竟李家三太子以往最痛恨的就是仙家虚与委蛇的作派。


“请问三殿下今日光顾老夫寒舍是有何事相求?”

见月老开口,哪吒也不打算扭捏,直言要让他将自己与敖丙牵跟红线。

“这……”月老话未说完,太上老君听完便是一惊:“殿下,这万万使不得啊!世间姻缘乃顺其自然,就连神仙也不可违背天道!”

“去你个鸟道!当初天道还说小爷三岁那年被天雷劈死呢,现在不照样活下来。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老头拉了多少郎。”


太上老君还想说些什么,月老用手微微一拦,倒也没有因为哪吒的称呼而生气,只是慢悠悠捋捋胡子说:“老夫确实让许多有情人成眷属,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命中劫数所然,老夫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更何况……华盖星君早已有命定之人。”


你说什么?他有喜欢的人了?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混天绫突然耷拉下脑袋,一副跟了主人的委屈模样。哪吒心下一紧,来不及听完月老的话,便火急火燎往紫微垣赶去。


“不知华盖星君的命定之人为何人?”

月老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灵珠魔丸乃混元珠出身,本就是同源,除了魔丸还能有谁吸引灵珠?不过是想让年轻人早日修成正果罢了。太上老君听完恍然大悟,他抿了一口茶,看来天庭又能添上一门喜事了。


李哪吒一到紫微垣便看到敖丙同身旁的仙娥嬉笑着,又想到刚才月老说的,叫敖丙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几丝愤怒和委屈。


哪吒?你怎么来了?敖丙听到哪吒的声音,向仙娥致歉,起身往他方向走去。“我还有三个时辰便结束值守,再等一会儿,我就陪你踢毽子,好吗?”敖丙等了几秒还没见哪吒开口,又望见他脸色阴沉,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魔气入体,便慌慌张张为他传输灵力,防止入魔。


“敖丙……”哪吒一把抱住面前紧张的小龙,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自己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见见他。敖丙检查哪吒全身脉象后,发现并未有魔气,这才放松下来,轻拍他的肩膀嗔笑着,两个时辰没见就想我了?堂堂中坛元帅怎么比在下这个小仙还闲呢?哪吒听完把头埋得更低了,嘴上恶狠狠地警告灵珠不许取笑他,如果忽略他微红的耳尖,倒还有几分唬人。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昂,快起来,这里人多。敖丙余光瞥见有几个小仙忍不住往这边瞄,面上浮出几朵红晕。开什么玩笑,要是今日他跟哪吒一直在此地抱下去,那明日天庭日报上就写着“伤风败俗”跟华盖星“玩忽职守”八个大字,丢脸丢到全天庭面前了。


所以来找我什么事?敖丙与哪吒相识多年,默契只增不减,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借口。“我……”老实说哪吒在见到敖丙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中的愤懑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几丝不明不白的酸涩。他想,就算敖丙真喜欢别人又怎样呢?自己根本没有权利去干涉,他不想也不敢看到敖丙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哪吒自嘲地笑了笑,还好没真强迫那老头给自己牵线,不然敖丙要一辈子不理自己了。


“我就是…就是想问一下,你有心悦之人了吗?他长什么样,有什么优点,非他不可了吗?”魔丸一股脑儿地说完,便转过身去捂住耳朵不敢听灵珠的答案。直到哪吒等了快一刻钟还没听到灵珠答案时,忍不住转身,只看见敖丙眼中的迷茫。


心悦之人,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怪敖丙,虽然灵珠平日手不释卷,但看的总归都是些兵法,修炼灵力这类书籍,凡间市井话本一律不在书单里。再加上灵珠从出生那日起,便肩负龙族重任,修炼一刻也不敢懈怠,后来参加封神之战也是全身心投入,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也没有人告诉他何为心悦。


“就是……就是像我爹我娘,你爹你娘一样,看见对方就会开心,想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呵护对方,关心爱护对方。”

唔……那应该是有的。敖丙的回答让哪吒冷不丁咽了一口水,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跳了出来。他听见敖丙继续说道,他又高又帅又厉害,不仅意志坚定,还心地善良。虽然不善言辞但总会让人感到心安,我觉得他特别特别好……诶,哪吒!你去哪!


还没等敖丙说完,哪吒便自顾自地飞远了,他承认自己没法压下心里的嫉妒情绪,要不是敖丙实在喜欢得紧,他真想直接冲过去跟那人干一架,谁打赢了敖丙就跟谁走。不过这也只能想想,所以气得要死但完全不能发泄出来的三太子殿下只能来找自己的狐朋狗友。


“三眼仔,快滚出来陪小爷喝酒!”哪吒二话不说给自己开了瓶从玉帝老儿那顺的玉液琼浆,一股脑儿往自己嘴里倒。


“诶诶诶祖宗,酒哪有你这么喝的,这不纯糟蹋吗?”杨戬看酒流了一地,心疼坏了。

“玉帝的。”

“那你多喝点啊,我把孙悟空也叫来,咱们三兄弟好好聚聚哈。”


他咋了?孙悟空一个劲儿给杨戬使眼色。

不知道啊,我一出来他就在这买醉了。杨戬回了个传音。

师弟,虽然这酒好,但是喝多伤身啊。尽管这酒是便宜舅舅的,可糟蹋太多杨戬又实在心疼,更何况哪吒万一发酒疯,指不定要把哮天犬身上的狗毛全拔光。

“别管小爷。”

杨戬无法,只好把酒全抢过来,跟师兄说说发生什么了?等到杨戬耐心耗完的最后一秒,哪吒才哑着嗓子回了一句他不喜欢我。


三眼:嗯?

魔丸:月老说他已有命定之人,他还稀罕的很。

猴子:啊?


你莫不是理解错了,华盖星君平常除了你,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哪有什么命定之人?哪吒听到杨戬这么说又是苦笑,“是啊,明明我都这么缠着他了,他也不喜欢我……说那人又高又帅又强,能有我高大我英俊我厉害吗,小爷我不光擅长打架,打起来还超酷炫的好吗?”


呃……杨戬听到这着实松了口气,又不禁为李哪吒过长的反射弧叹气。师弟,有没有一种可能,华盖星君说的人就是你。

这下轮到哪吒沉默。以往雷厉风行,勇往直前的中坛元帅在此刻竟犹豫迟疑起来。

“师兄,你是说敖丙他……喜欢我?”杨戬点头。

“会不会是你猜错了?”杨戬摇头。


哎呀磨磨唧唧的!孙悟空实在看不下去两个人拉扯样,直接千里传音给敖丙,唤他前来将醉酒的哪吒带回去。“俺老孙就只能帮你到这了,等会儿华盖星君来了你就趁着酒劲强吻他,反正你俩互相喜欢,亲一下没什么。”


这怎么行?我还没表白,我俩还没在一起,直接亲怎么可以?要是玉帝此时听到堂堂混世魔王竟然这么有原则的话,怕不是气吐血,毕竟以往最爱藐视天规的就是他。


另一边的华盖星君,值守刚结束就火速往云楼宫赶,结果仙侍告知自己哪吒并未回来。满腔疑问得不到答案,敖丙有些着急,他不明白哪吒为何突然提心悦之人,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话还未完他便走了。难道说看出自己喜欢他,但不好意思拒绝自己,怕伤了我的心?敖丙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别的答案,便愈发觉得自己猜测是正确的,又懊恼自己不该这么直白。


等敖丙快给自己绕死时,孙悟空的千里传音传了过来:华盖星君你在听吗?你家魔丸在三眼家喝多了,麻烦你能否带他回家?敖丙一听,也没纠结大圣的调侃,只是连忙往二郎真君家里赶,顺道还向孙悟空道了谢。


敖丙到时就看见哪吒抱着杨戬的狗傻呆呆地坐在门口,见到自己来了便扬起笑脸唤了一声,敖丙也回了一个笑颜。

“抱歉,来晚了,麻烦大圣跟真君了。”

“不麻烦不麻烦,快带哪吒回去好生歇息。”妈的,这混世魔王再不走,自家狗身上的毛可就不保了。

好说好说,下次让你家魔丸再偷几壶酒就行。孙悟空的话惹了敖丙一个大红脸,大圣莫要说笑了,我与中坛元帅不过是挚友关系……


敖丙!回家回家回家,跟他俩墨迹啥呢,快走快走。诶…哪吒!那小仙先带中坛元帅回去了,打扰了。敖丙被拽得直往外,只来得及说几句。


你说这俩今晚能成吗?

再不成,愧为魔丸了。别管他俩了,我们今晚好好喝一次。


————


好了别装了。敖丙一句话给哪吒吓得一激灵,他正了正歪在灵珠上的身子,不自在地问道:“你看出来了啊?”

不然呢?敖丙故作严肃,我俩相识多年,你一个眼神我就懂你什么意思了,我猜你刚喝酒的时候偷用法术驱散酒力了吧?被说中事实的三太子殿下面露窘迫,敖丙看到令各位仙君闻风丧胆的“杀神”此时却捏紧自己的衣摆,像稚子一般摇晃着,再也憋不住笑。没怪你的意思,别紧张。走吧,我带你回家。


“敖丙!”怎么了?

“我……”哪吒又不敢说了。他怕杨戬想法是错的 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我……”

你喜欢我。哪吒,你喜欢我,对吧?灵珠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语却重重地砸在魔丸心上,他突然感觉呼吸不过来,他下意识想回答没有,但是他发现自己张不了口,因为灵珠说得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对,小爷我就是喜欢你,就算你只想跟我当朋友也好,要跟我绝交也罢,都阻挡不了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谁说喜欢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敖丙慢慢走到李哪吒面前,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如果说我也喜欢你呢?


话音未落,华盖星君就被中坛元帅整出的大动静吓了一跳。只见堂堂中坛元帅转身往身后的蟠桃树飞去,叶子簌簌往下落,几个刚成熟的果实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掉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就这样表白了?啊啊啊啊,就这样被敖丙先说出来了啊啊啊!

哪吒,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没想到表白是被心悦对象说出来的,好丢脸超级丢脸无敌丢脸要爆炸了!三太子想,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三眼仔跟死猴子知道。

嗯?也不算很丢脸吧,起码我知道了你心悦我,我也心悦你,不亏呀。敖丙轻笑道。哪吒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羞愤,不小心把心里话喊出来了。天塌了的中坛元帅决定一雪前耻,他咻得一声站起身,向灵珠欺身而上,背后的混天绫不知什么时候缠住了敖丙双手。


哪吒,你干嘛?敖丙试着挣脱混天绫,但无果,甚至随了主人心意,越缠越紧。其实李哪吒从来没跟自己的小灵珠说过,自己很喜欢他的眼睛,那双像蔚蓝色的宝石的眼睛,尤其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自己的时候。


“敖丙,你听好了,我要亲你。”


Fin.


————


彩蛋:第二天天庭日报确实是关于中坛元帅跟华盖星君的新闻,不过不是敖丙想的“伤风败俗、玩忽职守”,而是“天作之合,修成正果”八个大字。


敖丙:为何他们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哪吒(心虚):我不知道啊,猴子他们说的吧哈哈,这俩可八卦了。

(其实是某人太开心所以用传音术告知全天庭的人了)

被吵醒还要背锅的杨戬跟孙悟空:……

听到消息后的敖光:臭小子,我跟你拼了!

李靖夫妇:终于能名正言顺叫华盖星君儿媳了

曜星星

当魔童藕来到了封神世界,三太子他不平衡了(上)

&:本篇1.4w➕

以封神宇宙藕饼为主菜,搭配魔童宇宙三岁小孩过家家为配菜,浇上上美阴湿风味酱汁,做成一锅大菜

&:为防弄混,全文称封神哪吒为三太子,全文概括一下就是百岁太子大受三岁小孩刺激,硬要和仇敌做世界上最最最好(至少要比三岁小孩组要好)的朋友,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彩蛋算是if线(看不看都不影响正文完整度):三太子没有来到魔童世界,没学会正常交友后嫉妒心大起找敖丙做朋友的故事(再加50%上美浓郁酱)

&:ooc致歉,爱你们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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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封神一战后,众神归位。

敖丙运气甚好,竟也得了个华盖星君的神位...

&:本篇1.4w➕

以封神宇宙藕饼为主菜,搭配魔童宇宙三岁小孩过家家为配菜,浇上上美阴湿风味酱汁,做成一锅大菜

&:为防弄混,全文称封神哪吒为三太子,全文概括一下就是百岁太子大受三岁小孩刺激,硬要和仇敌做世界上最最最好(至少要比三岁小孩组要好)的朋友,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彩蛋算是if线(看不看都不影响正文完整度):三太子没有来到魔童世界,没学会正常交友后嫉妒心大起找敖丙做朋友的故事(再加50%上美浓郁酱)

&:ooc致歉,爱你们么么啾 

 ——————

1.

封神一战后,众神归位。

敖丙运气甚好,竟也得了个华盖星君的神位,在这浩渺天庭中分有一隅之地安居。

虽说比不得那些名震天地的大神,可死过一遭后,敖丙倒看开了许多。

总归龙还活着,那就不错了。

先凑活过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复仇,那是想也别想。

敖丙如今可是百里外瞧见那人怕鬼惧的杀神都要绕道走的。

剥皮抽筋大卸八块的痛,他此生可再不想尝第二遭了。

至于振兴龙族的伟大光荣?

就交给他那好弟弟敖烈吧!

敖丙可听闻敖烈载着那金蝉子取经成功后,名声大着呢。

就让自己这不成器的躲躲懒,也无伤大雅。

只是一想到自己身死后却害得父王水淹陈塘关引得四处怨声载道,就连天庭对龙族也颇有微词,敖丙心中就颇为难受。

难为他爹了,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他这不成器的儿子闹腾。

每每来天庭述职,都引得旁人闲话几句,敖丙越想越过意不去。

天庭冰冷浩渺,实在无趣,他便时时跑回龙宫和家里龙腻在一起。

他位小事少,众人又因那杀神的缘故不敢与他亲近。

如此一来,敖丙十日里倒有九日半是闲得发慌的。

这日晨起,眼瞧着天边红云满天,霞光万里,鸟雀腾空鸣叫不止。

红蓝交汇的灵气聚于天际,如此奇景,似有大事发生。

“啧,是个回家的好日子。”

敖丙懒得管这些异像。

虚幻龙尾缠挂桂树枝头,敖丙一边伸出小龙爪子戳着花瓣,一边闲适甩尾道:“不知是谁又得忙了,还是我好啊,清闲。”

天庭皆知那封了三坛海会大神的哪吒三太子极不喜这东海小小一龙,早在年幼时便抽了人家的筋去了人家的皮,就差把人家大卸八块,日的一声打成糊糊。

如今都封了神安居天庭,玉帝生怕两人遇上再激起旧怨,特意将一个的府邸安在极东,一个安在极西。

只求两人万万别遇上。

万一再来个血洒天庭,岂非过于骇人!

所幸那哪吒三太子是个目空一切的,而敖丙也是能躲就躲。

如此过了数年,一龙一藕倒也相安无事。

敖丙这华盖星君府便居于极东之处,此处地僻,少有人来往,倒还方便敖丙回家探亲了。

“今日去那片海域寻亲戚好呢?”

“算了算了还是回东海吧,也是许久没见父王了,也不知他想我了没。”

下一秒,虚浮龙影俯身而下,龙尾扫过,拂得的银桂纷纷扬扬落下,撒得敖丙满头。

他也不恼,只笑盈盈地伸手拭去。

又嫌散发碍事,随手折下桂枝挽起长发,随后便出门了。

2.

可惜事与愿违,敖丙刚出了府邸还没走几步,就瞧见那黑着脸的九曜星官崇应彪正带着个孩子向自己走来。

敖丙心中惊奇不已,竟还有人专门往这偏僻地方跑?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有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安了家?

就在敖丙愣神之际,崇应彪也带着那孩子走到了他身前。

“喏,这就是你要找的敖丙。”崇应彪脸色极差,他没好气地瞪了眼那黑眼圈臭小鬼,骂道:“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怕了你,就你这样的,我一剑能戳死三个!”

“我看你是小孩才懒得和你计较!”

“哎呀呀,行了行了!”哪吒不耐烦地向他摆摆手,示意没他事了,快些滚吧。

随后看着敖丙,又立刻跳到他面前,笑嘻嘻道:“敖丙,我总算找到你啦!你怎么跑这住也不告诉小爷一声?我找了好几个人问路才寻到你呢!”

“这是哪啊?”哪吒说:“我还以为你回海里了!都怪那胖子,什么破法器,摸一下就把咱俩分开了!你不知道我今早在这怪地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

“哎?敖丙你怎么长高了?你怎么还换发型了?你爹还会梳这种头发啊?真好看!改天让我娘也去学!小爷梳了肯定和你一样帅气!”

魔丸惊奇地在敖丙身边打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宝藏,“头上的角去哪了?你别藏起来呀,多好看!小爷就喜欢你的龙角!”

敖丙觉得这小孩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只是听着他一句接着一句的夸赞,心里也不由发暖。

他弯下腰来摸了摸哪吒的啾啾,笑道:“多谢夸奖了,只是好不容易才炼去,总要多藏几天才显得我努力了。”

哪吒听着,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敖丙的气息他记得清清楚楚,眼前人就是他最最最好的朋友啊!

“算了,不管这些了!”哪吒猛地摇摇头,他从裤兜里掏出个掉毛毽子,冲着敖丙露出笑,大声说:“总归找到你了!来来来,我们一起踢毽子去啊!”

“嗯?”敖丙愣住了,笑僵在脸上不可置信道:“毽子?”

想他堂堂龙宫三太子,何时踢过毽子!这人族小孩才喜欢的玩意,他一贯是看不上的!

“对啊对啊!”哪吒拼命点头,他抛起毽子随后一个跃起,直直将那毽子踢出。

狂风卷着翻腾的鸡毛,就这么“shua”得一声从崇应彪脸侧飞过,将不远处的白玉影灯砸出一道裂痕。

崇应彪劫后余生,已是满身冷汗。

他咬牙恨恨道:“你大爷的!”

而敖丙感受到哪吒身侧溢出的淡淡魔气,也不由一惊。

看着哪吒欢快期待的眼神,敖丙眼中带上几分警惕。

敖丙下意识后退几步,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什么,却已施法,用淡淡灵气盖住了哪吒身上的魔气。

晶莹水雾笼在哪吒身边,裹着那魔气化成条银朱色的小鱼。小鱼翻腾着身子,随后摇着纱雾般的大尾巴游回了哪吒的身体里。

“你是谁!”敖丙正懊恼着自己的行为,他真是抽风了才会帮这个小妖魔!

看着敖丙眼中的疏离与冷漠,哪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说到底不过是个三岁小孩,哪里受得了好友的冷眼!

哪吒有些不知所措,可却强撑着面子说:“敖丙,你别装不认识我!我是哪吒啊!”

“你看,我专门来找你玩的啊!”哪吒从裤子里掏出了一样接着一样的好东西,小山般堆在敖丙面前,咧嘴笑道:“这都是我师傅给我的,你喜欢哪个?我都给你!嘿嘿,还有我娘给我缝的娃娃,你看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看!”

看着那缚妖索,降魔杵,斩妖剑,风火轮,火尖枪,混天绫,布娃娃,鸡毛毽子,小木人…就这么不要钱般堆在自己面前,敖丙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当真富贵!”

后知后觉,他终于想起了这小孩像谁了。

这不就是那该死的杀神-李哪吒(有黑眼圈,掉了一颗牙,鼻孔朝天,潦草版)小时候吗!

他当年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吗?

天啊,他是龙爪子不想要了吗?竟敢摸这杀神的头!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红一蓝两娃娃,敖丙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随后眼一闭,就这么直直地向后摔去。

父王啊,我今天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儿不孝啊,您趁着年轻再生个吧!

3.

崇应彪觉着今天自己应该是踩着狗屎了。

他才从那紫薇大帝那吵了一架出来,迎面就遇上这死小孩。

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找着了家里人,谁曾想才多久的功夫,敖丙就晕了。

如今倒好,那小孩火一烧,烧出个三太子,抱着东海三太子直冲华盖星君府。

这一片火烧云绚丽的啊,就连那凌霄宝殿上的玉帝老儿都得了消息,更不提其他闲着没事干的同僚,各个都打着看望三太子的名义来他这套话。

这一日,崇应彪可真是把封神来几百年没见过的同僚们都见了个遍了。

不是,他就想问,他知道什么?他人缘有这么好吗?

两位三太子的恩怨也是他能知道的!

有胆子去问当事人啊!

此话一出,身侧的月老立刻摆手笑道:“吾等只是找些乐子,哪里是想把命丢在这里呀。”

敖烈并不言语,只一味恐惧。

他倒是想钻进屋子看看,只是一瞧见屋内那群亲戚们,就忍不住想退。

他可不要叫得空的亲戚们拉住问问如今在修炼得如何了?可有心仪的女龙了?准备何时努努力,再升上一级?如今形式大好,要不要生几个龙蛋?

他都是出家龙了,怎么还逃不掉这些!

一想到这些,敖烈头都大了。

真羡慕大师兄啊,家里都没人催这些!

屋内,敖丙依旧紧闭双眼,面色惨白。

瞧着陷入梦魇满头大汗的儿子,敖广怒上心头。

月白色的长袍猛然一甩,敖广指着李靖怒道:“李靖!若是你儿子再害得我儿出事,我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你们好看!”

“你们家到底想怎么样!”敖广气道:“难道真想踏平龙宫不成?”

李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时,只是在他心中,若出事了,定然是哪吒的罪过,便也不管不顾一通怒骂。

哪吒心里正内疚,听了李靖的斥责心中更加难受,只一言不发地拉着敖丙的手。

许是屋子里吵闹斥责声太大,敖丙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敖丙,你醒啦!”哪吒自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欢喜地跳上床榻,凑到敖丙面前道:“你哪里不舒服?你快说,我师傅马上就到了,我让他给你看看!”

瞧着哪吒闪闪发亮的眸子,敖丙脸色一白。

他猛地推开哪吒,连滚带爬摔下床榻,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眼前小孩欢喜的笑颜与梦魇中那恶童的冷笑重叠在一起,敖丙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

浑身上下忍不住发痛,敖丙打着颤向敖广奔去,唯有发散的思绪忍不住瞎想,这龙筋已去了百年,为何还会如此痛呢。

“敖丙!”敖广心疼不已,几步上前将儿子抱在怀中。

“父王。”敖丙声音不住发颤。

他失了神智,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化成一条巴掌大的小龙死死地蜷缩在敖广怀中,默默流泪。

哪吒不明所以,他想要将敖丙抢回来,可在对上敖广厌恶的神情后,也只能落寞地放下手。

“我,我是哪吒啊。”可哪吒依旧不死心,他的好朋友现在很不好,他不能不守在敖丙身边。

他不敢抢,只能无力地解释道:“敖丙,我们是最最最好的好朋友啊!你别不理我!”

敖广抱起儿子就走,临到门口还不忘转身瞪了眼原地罚站的李家父子二人。

然而异变突起,就在敖广踏出屋门的瞬间,天空乍现火烧红莲。

长龙咆哮着从那火烧云中冲出,下一秒万里冰封,直直杀向红莲中央之人。

敖广感受着半空中熟悉的气息,身子猛然一颤。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天,惊呼道:“敖丙?!”

比敖广反应更快的是屋内的哪吒。

不用李靖阻拦一句,那燃尽一切的三昧真火便燃了屋子,少年哪吒手持火尖枪踩着风火轮光速冲入战场。

眼下妖纹红到沁血,混天绫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在半空中就化为利刃,杀向那红云中人。

“敖丙!”火尖枪挑开袭来的长剑,哪吒看着熟悉的小龙,惊喜道:“你在这?!”

灵珠敖丙也认出来哪吒,眼中的怒火与防备瞬间消了大半:“哪吒!我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大家都在找你!”

三太子听着眼前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冷笑道:“惹了我就想走?活腻了吗?”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杀气便攻至面门。

灵珠敖丙赶忙扭身化为人形,拉着哪吒的手后退。

“抱歉,我们不是…!”

三太子哪里是会听解释的人,他一向管杀不管埋。

这两人究竟是谁他根本不在意。

可惹了他,那就要死!

“你有病啊!”哪吒躲闪不及,险些被火尖枪戳出几个藕洞,“听不懂人讲话吗!”

三太子到底久经沙场,杀过的人妖神只怕比魔丸哪吒吃过的饭都多。他此时怒火中烧,一招一式皆带着满满杀意,只恨不得把眼前一人一龙扎个对穿。

灵珠敖丙与哪吒无法,也只能拼命反击。

4.

三太子是在伏魔时出的意外。

奇怪的虚空之门浮在半空,浓郁的灵气围绕着水门,只等着有人压不住好奇心踏入。

三太子懒得思考这究竟为何物,只想着快些寻到这幕后之人,杀了了事。

“吒儿!”

“哪吒!”

“哪吒你听到没噻!”

“哪,哪吒。”

渺远微弱的呼唤从门的另一头传来,三太子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殷夫人唤自己“吒儿”的声音了。

三太子并不觉得这是母亲回来了,他只恨这该死的妖物竟敢用殷夫人的声音在这装神弄鬼。

火尖枪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已在身后嗡嗡作响,只等着下一秒大杀四方。

另一头,太乙真人,敖丙,殷夫人,李靖与申公豹正围成圈守着那水洞不住呼唤。

“哎呀,行不行啊!”殷夫人有些急了,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老娘进去把哪吒带回来!”

“不行噻,不行噻!”太乙真人赶忙摆手制止,他急道:“此物乃是我师尊所赐,是取上古神兽之骨炼成,可通三千宇宙。哪吒只怕是不小心误入了其他世界,夫人若是盲目去寻,只怕自己也会迷失在宇宙之外。”

李靖拉住殷夫人劝道:“夫人,太乙仙人说得对!咱们不妨再等等,哪吒身负大运,定能平安!”

“哼!”申公豹负手而立,瞧着这幕只说:“若非,你,你不收好…怎,怎么会有今日之,之事!”

周围吵吵闹闹,敖丙只瞧着那水门发愣。

突然,他神色一泠,脚尖一点就要往里钻。

“敖,敖丙!”申公豹最先发现,赶忙制止:“你,你去..”

敖丙得了师傅的应允,立刻喜道:“师傅,我这就去!我一定会把哪吒带回来的!”

申公豹抬手要将他拉回来,急得都不结巴了:“去了就回不来了!”

然而事非申公豹所言,敖丙方才探入半个身子就见火尖枪向自己面门杀来,他先是一喜,高声喊道:“哪吒!”

可迎接他的却是三太子的怒骂:“妖物,受死!”

敖丙何时见过哪吒如此厌恶阴狠的表情,原本含笑的嘴角一撇,细眉一簇,立刻挂上了失落委屈的神色。

三太子自然不会关心将死之人的情绪,他脚蹬风火轮,就这么向敖丙杀来。

一人一龙就这么在水门中穿来穿去。

殷夫人几人眼瞧着火焰出又瞧着龙尾摆,一行人的脑袋左转右转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魔丸,休伤,伤敖丙!”申公豹的鞭子虽迟但到,却被李靖拿剑挡住。

“申道长息怒,恐有误会啊!”李靖急得冒汗:“哪吒与敖丙乃至交好友,绝不会伤了敖丙!恐有误会!恐有误会啊!”

殷夫人瞧着敖丙被那火尖枪逼得连连后退,赶忙上前相助。

“丙儿来我身后!”殷夫人瞧着哪吒那杀气腾腾的神情,只以为他是在其它世界受了委屈才失了神志,张开怀抱想要将人抱住,却不想哪吒瞧见她时先是一愣,随后杀气更重。

三太子嗤道:“妖物祸人!”

“哎!你这臭小子!”殷夫人急忙躲过,骂道:“敢骂你娘是妖!老娘今天非给你屁股打开花!”

一阵龙飞豹跳后,灵珠敖丙就这么和三太子从陈塘关打到了华盖星君府。

天上的战斗还未停歇,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而下一秒,又有几人从天边跳出。

众人定睛一瞧,为首开路的正是那托塔天王李靖。

“别打了噻!你们都是哪吒!别打了噻!”太乙真人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是我们想打吗!”魔丸愤怒地踹上袭来的三太子,冲着地上的太乙真人吼道:“你快想想办法啊!他疯了!”

太乙急得满头大汗:“我啷个有啥子办法嘛!一锅哩都叫为师把握不住了,这一下还来两个。”

就在众人焦急之时,寒气从天而直,直直冲向地面众人,冰花凝结身侧,霎时间浩渺天地便成了无暇冰洞。

寒气搅弄着厚重的云雾翻腾,无数冰晶悬在半空,向着三太子的方向飞去聚拢。冰晶凝成数千莲片,在半空旋转升腾,随即合为冰莲,将三太子困在其中。

而魔丸哪吒连忙跟上,他抛起火尖枪在空中转了几圈,随即放出三昧真火注于火尖枪上。

“看我的!人枪合一!”

魔丸哪吒有样学样,他高举火尖枪,就这么重重砸向那冰莲中的三太子。

“慢着!哪吒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渺远天际忽的传来人声。

金光洞太乙真人今日清修时,突然感受到天地间传来的奇异波动。他掐指一算,这异动似与自己的弟子哪吒有关,便赶忙出关前来相助。

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前去金光洞求助的仙童。

二仙紧赶慢赶,总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5.

魔丸哪吒听到这声响,赶忙收了力道。

余下魔气拐了个弯扫向华盖星君的府邸,就这么将这座清净秀美的宅邸夷为平地。

灵珠敖丙见有人能制住这杀神,也不再还手,在确定三太子不会再动手后便将人放了出来。

三太子虽依旧神色忿忿,可到底还是收了武器,只双臂交叉倚住火尖枪,冷眼扫过那缩在敖广怀中的敖丙。

敖丙感受到这死亡视线,吓得又往敖广的怀中缩了又缩。

两界众人凑到一块,很快就将此事说清了。

五好灵珠小龙敖丙瞧着满地残垣废墟,也是万分愧疚,拉着魔丸哪吒向众人一一致歉。

看着魔丸哪吒那听话样,众人也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然而在余光微移瞥见三太子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后,又立刻望天望地望云霞,心中暗暗感慨这世道还真是藕比藕,气死人啊!

“好啦好啦,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就没事了!”殷夫人众人都散了,才开口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说开就好了。来,哪吒,再给这位…额瘦些的太乙仙人道个歉!”

随着殷夫人那声“哪吒”,大藕小藕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不满地撇过头。

三太子瞧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殷夫人,心中万千思绪。

他脚步动了动,在挪向殷夫人的瞬间又停住了脚步,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再然后,三太子再度摆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只在瞧见托塔天王时笑意更浓。

他指了指托塔天王手中的宝塔,欲杀之意溢于言表。

仙风道骨版太乙瞧着这一幕,也是苦笑不得。

他不欲纠缠,正要商量着把众人送回原本的世界,却听三太子冷声笑道:“别走啊,来都来了,不留下玩几天吗?”

三太子眼眸微阖,他的视线扫过魔丸哪吒与灵珠敖丙相握的双手,心中只觉有趣。

他歪头看着躲在父王怀中的敖丙,嘴角忍不住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三太子收了神通,瞬间便换了副表情。

他跳下石阶,几步来到魔丸哪吒与灵珠敖丙的面前,邻家大哥哥般开朗一笑:“我们这和你那可不一样了,要不要留下玩玩?”

“方才对你动手是我的错,原谅三太子好不好?”三太子眼底的笑都快要溢出来将眼前二人吞没。

金光洞太乙真人瞧着徒弟这副模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虽不知这徒弟打得什么坏主意,却也知道他不是什么热情的好人。

金光洞太乙正要开口劝阻,又见三太子望向殷夫人。

三太子面容俊美,眼如秋水涟涟,让人见之便心生动容。

如今他可以弯了眉,垂了眸,便更显得几分可怜来。

“娘,你不想留下多看看我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几分犹豫的殷夫人心中更加动容。就在方才一会儿,她已从周围人口中得知了三太子的过往,虽说这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到底也是她儿哪吒。

听着儿子这般委屈喊娘,殷夫人只觉自己心都酸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眼托塔天王,余怨之大甚至连身侧的李靖都被波及,莫名被夫人瞪了好几眼。

于是几番商量下,众人便决意留下几日。

三太子瞧着好朋友手拉手的魔丸哪吒与灵珠敖丙,也是又觉新奇又觉有趣。

他乃灵珠降生,从小便有非凡神力,根本与凡人儿童无法亲近。

年少顽劣暴虐,屠得了妖杀得了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却唯独不知怎么和别人交朋友。

再后来,他与龙族结了怨,剔骨还恩再塑真身,入了那封神榜成了天庭大神,却依旧从未有过交心好友,虽有几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却也交情了了。

现如今看到另一个自己竟和那条被自己抽筋剥皮挫骨扬灰的小龙手拉手,心中好奇有如蚂蚁乱钻,恨不得立刻拉着魔丸问个清楚。

他凑上前问:“你一个魔丸,天地不容又暴虐成性,长得还没我好看。就你这么个小玩意儿,怎么交得朋友?”

还没等魔丸哪吒气到打人,灵珠敖丙先是怒目圆瞪。

他气鼓鼓地拉着魔丸哪吒的手逼近三太子,大声反驳道:“哪吒才不暴力!他很善良也很温柔,长得也比你好看!哪吒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不许你说他不好!”

“不许你说他!”敖丙气得眼都红了:“他塑身都是用最白最嫩的藕,他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哪吒附和道:“谁跟你似的又丑又破,跟个营养不良的烂藕一样!”

此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

胖太乙与殷夫人感动得泪眼汪汪,直言哪吒这个朋友没有交错!而申公豹还盯着那仙风道骨的太乙真人神色复杂,心中想得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金光洞太乙真人听着这话,也是哭笑不得。他生怕自己徒儿受伤难过,疾步上前安抚。

再瞧着灵珠敖丙与魔丸哪吒的好关系,金光洞太乙真人心中也为自己徒儿思量起来。

敖广抱着儿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愿。

听着灵珠敖丙的反驳,他先是心中一惧,生怕三太子发疯,但再一想到魔丸与灵珠的实力又松了口气。

敖广看着三太子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中爽得不行。

该死的恶童,今日总算有人骂得了你了。

敖广本就对灵珠敖丙亲生亲近,如今见他骂了三太子,更是欢喜不已。

“敖丙,你们既要留在此处,还需找个地方住下。”敖广笑道:“可要去龙宫?”

魔丸哪吒想了想那海底废墟,他早就心疼敖丙在那破地方住了那么多年了,如今换个地才不要叫敖丙再回去。

三太子咬牙压下被骂的怒气,又挤上前笑道:“总归也是因我出得事,不如去我那住?我府邸大,住得下!”

见众人没有异议,三太子这才满意。

他瞧着抱着儿子要跑的敖广,头一歪,拉长了声调道:“别走啊,来都来了,一起住下——?老龙王走就走,三太子总要留下吧。”

三太子嬉笑着凑上前,他脸上笑意甚浓,可盯着敖丙的眼神却透着森然寒意。

仿佛只要敖丙不听话,那下一秒便要立刻将他扯出,再抽次筋一般。

“我弄坏了你的府邸,你总要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吧。”三太子说:“难道,你不想多瞧瞧另一个自己吗?”

敖广气急,连退数步恨道:“三太子休要欺人太甚。”

“放心,我只留他到府邸修好。”三太子莞尔一笑,他指尖一晃,混天绫便随着他的心意缠上了双臂。

三太子拉长了语调,戏谑笑道:“怎么,华盖星君就这么怕我不成?这么多人在呢,难道我还能杀——了他不成?”

眼见着三太子越说越过头,灵珠敖丙也觉察出了不对。

他可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三太子要杀自己的样子,他赶忙挡在了敖广与敖丙的面前,只要三太子再闹,他可要不客气了。

幸好三太子并没更多举动,只呼了口浊气便先行离开了。

见三太子走了,敖丙才终于有胆子从敖广的怀中出来。

他其实方才就冷静下来了,只是羞于人多不敢先声,后来又怕三太子迁怒才一直躲着。

现在三太子走了,他赶忙幻出人身,向魔丸哪吒与灵珠敖丙行礼致谢。

只是在看到魔丸哪吒时,他还是不由心中发颤。

“抱歉,方才是我认错人了,吓到你了。”敖丙说。

魔丸哪吒又变回小孩子模样,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也是我认错人吓着你了。咱们都小孩有大量,不计较这些!”

“小孩?”敖广问道:“几岁了?”

“这俩孩子才满三岁没几天呢。”殷夫人一把将两个孩子揽住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一听敖丙才三岁,敖广的眼神瞬间变得越发温柔。

他顿时想到了敖丙三岁时缠着自己玩闹的样子,心中柔软得不像话。

可再一想到那三太子的死样,敖广的眼神又立刻暗了下来。

他撇向远处耸立在云端的中坛元帅府,心中将那烂藕精骂了一遍又一遍。

6.

一行人就这么在三太子的宅邸住了下来。

只是敖广忌惮三太子使坏,每天都赶着时间监修华盖星君府,恨不得当天便要那高楼大厦平地起,然后带着儿子回东海!

敖丙仍旧害怕三太子,所幸三太子整日不知所踪,他躲在院子里和魔丸哪吒与灵珠敖丙玩闹,倒也自在。

“敖丙,踢毽子吗?”魔丸哪吒丢下手中的毛笔,从裤兜里掏出个掉了几根毛的毽子,他咧嘴一笑,邀请道:“来踢毽子吧!我们现在有三个人,踢毽子肯定好玩!”

灵珠敖丙哪里会拒绝好朋友的提议,而华盖星君敖丙自觉是年纪最大的,要多多照顾两个小孩,便也应了下来。

三人就这么在草地上围成圈踢起毽子。

殷夫人手艺过人,这缺了毛的毽子在几人脚上飞来砸去,却始终坚强如初!

真是好毽啊,好毽!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金乌已然疲累远去,暮色四合,唯剩周天边际残有一层红云,将天角氲上淡淡金紫。

三人踢完了毽子,便将那只剩一只毛的小可怜丢到树下,又凑成一团玩起布娃娃来。

太乙真人手艺比起殷夫人来也毫不逊色,一红一蓝的小人栩栩如生,正是魔丸哪吒和灵珠敖丙的样子。

“你挑一个吧。”魔丸哪吒从裤兜里掏出一黄一绿两个娃娃送到敖丙面前,正是金吒,木吒。

敖丙迟疑许久:“这不好吧,两位仙君的东西我不好动的。”

“那你拿我这个吧。”灵珠敖丙善解人意地将自己的娃娃送到敖丙手中,说:“我们是一样的,你拿这个就可以了。”

见敖丙依旧犹豫不决,灵珠敖丙又说:“哪吒已经同师伯说了,师伯现在正在做新的。明日一早你就能拿到自己的了,我的先借给你。”

敖丙这才接过,他展颜一笑好奇问道:“那我们怎么玩?”

屋内气氛温和欢闹,而远处房檐上,消失许久的三太子正斜倚在墙头,望着屋内的三人,神色不明。

直到天色彻底暗淡,三太子依旧歪在房檐上出神。

那颗蟠桃被他抛来抛去,汁水粘得哪哪都是。

可三太子仿佛全然未曾意识到这点,手上抛桃的动作机械重复,桀骜不驯的眸子里竟第一次带了几丝茫然。

“吒儿,怎么跑到屋顶上了!”

殷夫人出了院子就瞧见三太子,虽说三太子那日卖惨留人,可人真的留下来了,他却日日不见踪影。

也是今日凑巧,殷夫人才在这遇上人。

“在看什么?”殷夫人跃上墙头,也看到了远处院落里玩闹的三人。她心领神会,鼓励道:“吒儿可是也想去玩?来,娘这还有毽子,也拿去和朋友们玩!”

三太子身子发僵,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母亲,其实他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那日也只是脑子一热把人留下,可真与母亲相处在一起时,他又哪哪都不自在。

殷夫人关心他,他要躲;哄他玩,他也要躲,就连拉着他吃个点心,他都恨不得把风火轮踩出光速躲开。

此时听着殷夫人的关心,三太子也只摆出副不耐烦的冷脸说:“我才不玩,一群小孩的东西!”

“在娘心里,你多大了都是小孩!”

 “吒儿是不好意思了?没事的,你若不想和别人玩,那娘陪你踢!”

三太子神色更怪了,他望着殷夫人的表情变了又变。

下唇被咬得发红,三太子又气又羞,似乎是对殷夫人把她当做三岁小孩哄的举动气得不行。

过了好半天,三太子才不耐烦地拍开殷夫人的手。

他猛地一跳,踩着风火轮就跑。

“你找你自己儿子玩去!”三太子扭过头向远处飞去,始终不肯回头多看殷夫人一眼,“我有得是朋友陪我玩!”

“这孩子…”

殷夫人有些无奈,她捡起被三太子丢下的毽子收好。

在逛了一圈没找到人后,她也只叹着气将那新毽子和太乙真人赶出来的三太子小布娃娃放到了三太子床上,期待孩子回来看到时会开心些。

7.

深夜,南天门。

一猴,一藕,一狗,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你们都知道那魔丸和灵珠的关系吧。”三太子坐在他猴朋狗友中间,沉思道:“他们竟然是好朋友…那个哪吒竟然能和敖丙做好朋友?还一天到晚凑在一起玩?”

“为什么我们这的敖丙不和我做朋友呢?”三太子笑容灿烂地望向两位好友,热情道:“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想想怎么让敖丙和我做好朋友呢?”

“咔嚓。”孙悟空啃着蟠桃,闻言立刻回忆起两位三太子的爱(没有)恨(很多)情(也没有)仇(非常多),随即翻了个白眼认真道:“你疯了吗?”

哮天犬托腮怀念下界找外甥的主人,心情忧郁不想和暴躁藕精说一句话。

三太子不解此言何意,他认真说:“我是真的想和敖丙做朋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三岁臭小鬼都有的朋友,我难道不该也有吗?”三太子理所当然道:“我与他都是哪吒,难道不该也有个敖丙做朋友?”

“诚然,我以前是与敖丙有些龃龉,只是事都过了,我现在想和他做朋友。我要和他做朋友,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

三太子说:“你们说我该怎么和他交朋友呢?”

孙悟空转过身子认真打量了眼三太子,见他确确实实不像再说假话,这才端正了心态认真建议道:“俺老孙也是受过师父高等教育的,从本心上来说,我建议你这个泥腿混子不要去交朋友。”

“你哪里是想交朋友。”五讲四美好猴对不良少年藕霸痛心疾首道:“你哪里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你只是嫉妒心作祟想找个玩具!”

一想到自己大闹天宫时,敖广那老小子又送武器又送战甲,就差把裤腰带掏出来给自己助力了。孙悟空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你要什么没有,何必多此一举找敖丙交朋友?叫俺老孙说,三太子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出去耍两天就忘了这茬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东海老龙一家都恨死你了,你***还上赶着去交朋友,你***这不是*吗!你那藕脑子是当时原料不够没**装上还是装上后又被拿出来涮锅子吃了。你是不是**你**上赶着惹事你***要不要*脸啊!

当然,以上全属心理描写。

“我没有不痛快啊!”显然,三太子听不到孙悟空的心里话,他一想到自己能像那俩小的一样拉着敖丙的手玩闹就开心得很。

黑发反重力漂浮在半空,三太子的语气格外兴奋:“等我和敖丙交上朋友了,我肯定会,非常,非常满意!”

幻想虽好,可三太子夜半回了家,却想不到要如何去寻敖丙交朋友。

平时都是别人上赶着招呼他,哪有三太子亲自寻友的机会?

在连续否决几个想法后,三太子身子一歪,抵到了被子下面的毽子。

眉眼一弯,主意这就来了。

8.

次日清早,天才蒙蒙亮,三太子便拿着毽子笑嘻嘻地敲响了敖丙的门。

敖丙还以为是魔丸哪吒和灵珠敖丙来寻自己玩,赶忙从床上跳起,连鞋子都没来得套上就应声跑到门边。

“小哪吒,小敖丙,你们来找我玩了吗!”敖丙欢喜的神情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住。

瞧着笑容满面的三太子,敖丙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恐惧如影随形,阴冷的窒息感从心口处压来,逼得他连喘息都做不到。

敖丙忍不住浑身颤栗,他死死扣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对着笑逐颜开的三太子挤出一个僵硬扭曲的微笑。

这是百年来他与三太子第一次面对面独处,他以为这些年的逃避能换得一丝喘息与安稳,却不想再次面对三太子,敖丙唯一的念头却仍是想要逃离。

逃,要躲得越远越好!

一滴透明的泪珠不知何时挂在眼角,被抽走百年的龙筋再度幻痛,痛意好似潮水般漫延至浑身上下,让他无法呼吸。

百年前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经历不停在眼前重复,成了夜夜折磨他的梦魇。

恨吗?

敖丙说不清楚。

恐惧逼迫着他自我欺骗,就连恨与怨都不敢有。

曾经桀骜不驯,自命不凡的东海龙宫三太子终于成了卑劣的懦夫,在自己幻想的恐惧中成了一个只会逃避的废物,一个没有龙族骨气与傲气的废物。

三太子显然感受到了敖丙的情绪变化。

他看着总是笑眼弯弯对着那俩小孩的敖丙在自己面前抖得站不住身子。

敖丙害怕他,这个认知不由让三太子恼火。

他为什么怕他?
怕他是杀神,怕他是怪物,还是怕他再次动手杀了他。

不会的,三太子倏地绽出一抹笑来,恰如万树梨花绽于荒凉死地。

他是来和敖丙交朋友的,他怎么会伤害自己的朋友呢。

他只会和敖丙成为最好最亲密的朋友,甚至要比那对魔丸灵珠更加亲密!

三太子,会保护好敖丙,会保护好他的朋友。

“你在害怕我吗?”三太子向前逼近,笑得越发温和,“你不要怕我。”

只是这笑落在敖丙眼中,便自带了层讥讽威胁的意思来。

敢说一句让我不开心的,我就杀了你!

敖丙连连摇头,他压下不断涌上喉间的反胃感,努力对三太子挤出一个更加讨好的笑。

“不,我不害怕三太子。”

三太子这才开心起来,只是听着敖丙的称呼,他又不满地蹙起眉道:“你不要叫我三太子,你叫我哪吒。那个灵珠都这么叫的!”

敖丙吓得更厉害了,他已被三太子在不知不觉中逼至墙角,整个人都罩在三太子的阴影中,无法逃脱。

敖丙深呼吸数次,才顶着三太子的笑颜说:“哪,哪吒。”

三太子非人的脑回路立刻将这强迫得来的称呼美化成敖丙示好的信号。

他越发欢喜,上去就要拉住敖丙的手带他出去玩,却被身前人下意识避了开来。

看着三太子错愕的神情,敖丙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恐惧的身体要比迟钝的大脑反应更快,敖丙赶忙将手送到三太子手边,任由他扯着自己踏出房门。

直到走到屋外的空地,三太子总算松开了敖丙。

他掏出毽子,雀跃道:“来,我们也来踢毽子吧。”

“你不是喜欢踢毽子吗?”三太子语气里的兴奋压都压不住,他抛起毽子,用膝盖顶起,随后踢向敖丙,“我找你玩,我来陪你踢毽子啊!”

敖丙生不出拒绝的勇气,他就这么接过哪吒踢来的毽子,一下又一下地踢起。

直到喉间都因疲累泛着浓郁的血气,敖丙依旧不敢停下脚下踢毽子的动作。

他看着凑上前询问自己开心与否的三太子,拉扯出一抹最无害的微笑。

他说:“谢谢哪吒,我很开心。”

这场踢毽子大赛直到天色彻底黑下了才结束。

敖丙撑着酸痛的腿,在确定三太子已经离开后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子。

可笑三太子拉着好朋友踢了整整一天的毽子,鸡毛都踢秃了一地,也没发现自己的“好朋友”连鞋子都没穿上,就这么赤着脚一整日。

三太子最后玩上头时外溢的三昧真火裹着那坚不可摧的毽子袭来,在敖丙身上留下几道伤口。

敖丙坐在床上,看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小腿留下,滑过脚面,忍不住发愣。

他的身体早已湮灭在百年前,如今的躯体依于封神榜重塑,自是比不得肉身成圣的三太子。

这百年来他日日困于噩梦之中,不是躲在东海就是躲在华盖星君府,也不精于修炼。

今日一看,神躯竟脆弱至此吗?

敖丙摇摇脑袋,不去想这些扰人的烂事。

他踢了一天,如今累得浑身难受,只想赶紧找片深水泡泡,然后躲在被子里睡大觉!

今日他都累成小狗龙了,肯定能睡个安稳觉!

9.

事与愿违,敖丙还是做噩梦了。

混天绫缠住身躯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法器属火,滚烫炽热,简直要把他身体内的水分一点点烤干。

热,像是被沸腾的水汽裹住口鼻,无法呼吸,无法逃离。

不如就这么闭上眼睡去,沉沉地睡一觉,是很幸福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背后传来的疼痛让敖丙疼到失语。

他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地感受着龙筋被一点一点地剥离出体。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龙筋滑过骨骼的触感。

这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啊!”

等到敖丙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挣扎起身时,正好与侧躺在身边的三太子对上了视线。

瞧见敖丙醒来,百无聊赖的三太子立刻收起撑着脑袋的手。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毫无边界地凑上前去,滚烫的额头抵在敖丙面前,微微一动,就能感受到三太子那炽热的体温。

简直要比海底炼狱的岩浆更让人难以忍受。

噩梦,照进现实了。

“丙丙,你醒啦。”压抑的喜悦从三太子齿缝溢出,他才从那对猴朋狗友那受了冷遇回来,心里正憋着不满。

半个时辰前。

依旧是南天门。

哮天犬得知杨戬要在下界再待许久,已是捧着小被泪流满面。孙悟空听着三太子的炫耀,沉默不语。

“你们都说错了。”三太子自得道:“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今天我陪他踢了一整天的毽子,他肯定开心死了。”

猴吃桃,狗呜咽。

三太子:“他叫我哪吒,你们知道吗?他的声音轻轻的,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我的朋友,就是要比那个魔丸的更好。”

猴继续吃桃,狗泪流满面。

三太子:“我明天要继续陪他玩去,你们说他喜欢玩什么呢?我可以用风火轮带他去海边钓鱼,或者陪他翻花绳,我看那魔丸和灵珠就喜欢玩这个。嗤,果然只是小孩子,玩破天了也只有这些。”

“不如我带敖丙去除妖!”三太子吊儿郎当道:“我很厉害,他看到我除妖的样子一定会更喜欢!”

猴已经把头埋在筐里大啃特啃,而狗嚎啕大哭,怨天怨地。

三太子:……要你们有何用!

说回现在,三太子从南天门回来时,正巧遇上被金光洞太乙真人叫去说话的灵珠与魔王。

瞧着俩三岁小孩手拉手进了一间屋子睡觉,三太子悬在半空,若有所思。

一炷香后,三太子将梦中依旧愁眉不展的敖丙扒拉到自己怀里。

大手抚过敏感的尾根,三太子感受到敖丙的紧张,心情大好。

他微微低头,贴着睡梦中露出的龙角,心满意足地蹭了又蹭。

说回现在,敖丙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三太子,惊恐之感不弱于被玩到濒死时刻瞧见老猫的小耗儿。

“我的丙丙,你醒了?”三太子一头桀骜的反重力长发此时终于飘累了,随意地散在脸边。

青丝蔽目,面若桃花,口吐芳兰,美若仙子。

幽幽烛火晃动不停,映得三太子身影诡谲。

这般好的皮相,却是个杀龙嗜妖毫不留情的恶鬼。

“我,我…”敖丙此时已经没心思去想三太子对自己那奇怪的爱称了,他绞尽脑汁也只想快些寻个借口离开。

可才刚向后挪了半寸,就被三太子伸手扣住了腰窝。

滚烫的大掌自下而上,一寸寸抚过敏感脆弱的脊骨,最终停在敖丙颈后。细长尖锐的指甲抵住柔嫩的肌肤,只需再进半寸,就能戳破肌肤,沐浴着鲜血将那筋骨拔出。

三太子只轻轻上了些力道,就迫使敖丙不得不与他直视。

“我说过,你不要怕我。”

深海般的蓝眸在眼眶中战栗发颤,敖丙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噩梦。

求生的本能强迫着他对上那莲火跃动的红色眸子,眼前的笑靥足够美丽,足以让所有人沉沦。

“我不怕。”不知过了多久,敖丙听到自己说:“我不怕,哪吒,我不怕你。”

三太子总算开心了,或许孙悟空说得没错,藕脑子当真不好使。

又或许是三太子久居高位太久,已然不会或说懒得体察人心,他轻易地相信了敖丙拙劣的谎言。

尽管敖丙已吓得满身大汗,尽管敖丙恐惧地将掌心扣得血肉模糊。

可三太子只相信那句“不怕”。

这就够了,三太子喜欢敖丙,喜欢这个不怕他的“好朋友”。

————

本来想一发发完的,但是没想到写了这么多还没整完,气!

彩蛋算是if线:三太子没有来到魔童世界,没学会正常交友后嫉妒心大起找敖丙做朋友的故事(再加50%上美浓郁酱)[点不点都不影响正文观看]


那发财吧-

【桐心薇泯】本该

#伪现背

#ooc致歉

#勿上升勿上升

#全文2w+


  1.


  天快亮了,落地窗外能看到远处一层薄弱的光,床头柜上玻璃杯里的冷水只剩下个底。


  整个世界在苏醒,田曦薇在入眠。


  关掉灯,田曦薇闭上沉重的眼皮,缓缓坠入浓稠的混沌,在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荡过来。


  田曦薇好久没听过了,久到有些陌生。


  ——又很想念。


  窒息感消散的那一秒,田曦薇皱着眉往后一捞,抓住了一只手。先是微愣,而后眼泪便不由自主汹涌而上,集聚在眼眶里打转。


  袖口遮挡了一半的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与体温,田曦薇不用回头就嗅到那人独有的气息,...

#伪现背

#ooc致歉

#勿上升勿上升

#全文2w+


  1.


  天快亮了,落地窗外能看到远处一层薄弱的光,床头柜上玻璃杯里的冷水只剩下个底。


  整个世界在苏醒,田曦薇在入眠。


  关掉灯,田曦薇闭上沉重的眼皮,缓缓坠入浓稠的混沌,在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荡过来。


  田曦薇好久没听过了,久到有些陌生。


  ——又很想念。


  窒息感消散的那一秒,田曦薇皱着眉往后一捞,抓住了一只手。先是微愣,而后眼泪便不由自主汹涌而上,集聚在眼眶里打转。


  袖口遮挡了一半的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与体温,田曦薇不用回头就嗅到那人独有的气息,她僵直后背,视线飘忽着,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转过头。


  前方不远处就是曾有过工作合作的演员们,“毕总”正被人带离拍摄区域,渲染氛围的灯光打得昏暗,让人找不到确信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锚点。


  时光倒流?还是重生?


  或者,仅仅只是她临近消亡的一场幻梦。


  可她有七年没见到李一桐了。


  七年,很慢、很久。


  怀里小孩挣扎起来,纷乱思绪被迫终止,田曦薇的眼泪就随着晃动掉落。


  “没事的莫宝。”


  果然。


  身后是李一桐令人感到安心的语调,田曦薇近乎仓惶地转头,脸上挂着与先前如出一辙的无措,眼里凝着比先前更为浓烈的情意。


  这次不是吊桥效应,是无可遁逃的思念成海,铺天盖地的思潮顷刻间便能将人覆灭。


  好久不见,三十三岁的李一桐。


  我是三十七岁的田曦薇。


  2.


  2027年,是田曦薇认识李一桐的第五年,和李一桐在一起的第三年,一切都很稀松平常,却因为一场意外车祸打碎所有平静。


  离开袭来得太过突然,匆忙得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李一桐留给田曦薇的,只有碎裂屏幕上一通未拨出的通话。


  界面停留在“VV”上。


  与这噩耗相关的词条挂在热搜上好几天,却也只有几天。


  李一桐就这样成为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后来人们提起她也只得一句惋惜,慨她红颜薄命,叹她英年早逝。


  然而这个圈子更新迭代过于迅速,“李一桐”三个字很快便淡出大众视野。时时刻刻还念着她的人,除了亲朋好友,再加一个田曦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睡觉对于田曦薇来说成为了异常困难的事情,很多次她都不得不借助药物才能睡上一场好觉。


  那天和着冷水吞下药物的时候,田曦薇闭着眼睛等候困意的到来,其实偶尔也会生出一些不太积极的念头,比如今晚睡着之后,能不能不要再醒来。


  醒来就要面对没有李一桐的世界,有点残忍。


  这场关于李一桐的怀念太过于伤筋动骨,于是她失魂落魄,实在难以恢复元气。


  然而此刻李一桐就在眼前,顶着和煦的神情,收回了被田曦薇攥住的手,转而贴上人后背。


  ——手心里的触感做不得假。


  两人的距离很近,田曦薇哽咽着,身体不自觉向后靠,水光晃荡得她难以聚焦到李一桐脸上,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节目录制仍在继续。


  人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大概是没办法去条理清晰地做出行为的,田曦薇只恍惚地抓紧莫宝的肩膀,自己带着哭腔去安抚小孩,“莫宝别怕,没事的。”


  仿佛也在进行微不足道的自我安慰。


  没事的,田曦薇,别怕。


  李一桐就在这里,在你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还有机会的。


  可是眼泪不听话地顺着眼角流下,田曦薇知道这一幕与前世大有不同,前世她哭是无助,这次她哭是崩溃。


  李一桐愣怔着取出纸巾递过去,田曦薇接住捂在眼睛上,没有叫停录制,好让此刻的哭泣有顺应剧情的合理解释。


  压抑过久的情绪一旦寻找到突破口就会失控一般倾泻而来,像一场没有预兆的暴风雨,打得人毫无还手之力。


  田曦薇也不想失态,可她忍耐太久了。


  李一桐,那个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3.


  她们的缘分始于2023年,好巧不巧,田曦薇回到的便是这一年。


  田曦薇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一眨眼便回到堪称混乱的录制现场的,这个时间点除了后来被放慢无数倍剪辑成她和李一桐这个cp的吊桥效应名场面之外,似乎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她只知道她又见到了李一桐。


  收工后,大家前后脚回酒店。站在电梯里,田曦薇最大限度靠近李一桐,又怕自己突破边界让人困扰,——她们彼时还算不得熟络,只有田曦薇在偷偷动心。保持着半臂距离,田曦薇将双手藏在身后掐自己的手背,感受着断断续续的刺痛,提醒自己这不是一场梦。


  那会不会或许,那个失去李一桐的世界才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必须留下眼前这个李一桐,更好地把握她们相处的每一分钟。


  抵达节目组定好的楼层,田曦薇习惯性跟着李一桐走,直到李一桐房卡刷开门的声音响起,李一桐回头看她:“小田儿,你跟着我做什么?”


  “啊……”田曦薇这才反应过来,无辜地眨眨眼睛,挤出梨涡讨巧地笑:“没,我……走错了。”


  李一桐的目光钉在田曦薇身上好几秒钟,拉长得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半晌,她才又刷了一次房卡,按下门把手,“哦。”


  田曦薇适时地退后一小步,说:“那晚安,一桐。”


  李一桐微微皱起鼻子,眼睛跟着眯起来,有一点狡黠,又有一点嗔意,“没大没小。”


  可恋爱时候的李一桐就是喜欢自己这样叫她再带一句晚安的呀。


  唇边的笑容瞬间便染上苦涩,但被田曦薇隐藏得很好,她掩饰一般晃动肩膀,仿佛在暗暗撒娇。


  她知道的,李一桐最受不了这个。


  李一桐果真没再和她计较,而是抬起空闲的左手,指尖在空气中灵活地抖了两下,说:“晚安呀小...薇薇。”


  李一桐进屋关上门,剩下田曦薇愣怔在门外,后知后觉这人的恶趣味。


  什么小薇薇啊……怪幼稚的。


  田曦薇搓了搓发烫的耳朵,不自觉笑得真切了些。


  4.


  之后一段时间,田曦薇忙于新剧宣传和其他的商务安排,哪怕同在横店,她也几乎抽不出空去和李一桐产生交集,这让她有点焦虑,生怕哪里会有变数,导致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她一个人待着时总拼命回忆,回忆和李一桐从认识到后来的点点滴滴,不放过任何细节,女推一录制的这个时间点,她们确实交流不多,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就到了《女子推理社》第一季最后一期的录制,地点选在江面的大桥上,取景框将所有人框进去,几个月的喜怒哀乐就此定格。


  在盛大灿烂的烟火之下,田曦薇越过人潮看向李一桐,只来得及抓住那人别开视线的尾声。


  田曦薇呼吸慌乱了一拍,袖子下的手握住衣摆,本该跨越人海的对视没有发生,眼前是她没有任何把握的未来。


  田曦薇反复回想,也没有找到改变事件的关窍所在,只有刚回来时哭得太过了,这也算吗?


  蝴蝶扇动翅膀的细微效应已经出现,田曦薇再不能按住心思,去按部就班走上一世的老路,她一定要靠近李一桐,一定要让她足够相信自己,一定要,


  ——让李一桐避开最后那个意外。


  手脚不听使唤,田曦薇挪动脚步,穿梭在人群缝隙里,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走到了李一桐的身旁,仰起头看着漫天烟火绽放,映着她眼里熠熠的光。


  然后深深舒出一口气,“我们这样,算是一起看过烟花吗?”


  李一桐似乎有些意外,她看过来一眼,轻声说:“不算吧。”


  田曦薇又笑起来,可是眼中忽然漾过泪意。


  “我觉得算。”


  她声音好小,只说服了自己。


  前世,她们在一起后,忙碌于各个剧组与商务活动之间,还没有一起并肩看过夏夜的烟花。


  眼下这样……也算吧。


  必须算。


  5.


  女推第一季录制结束,明面上的交集似乎就到此为止。


  暂时。


  田曦薇乐观地安慰自己都在横店不会有完全不见面的可能,之后整整小半年,李一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真的会完全见不到。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对方,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做什么,不喜欢自己做什么。她以为只要照着李一桐的喜好来,总不会出错。


  可是重来一次,田曦薇发现自己好像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恋人。


  李一桐和她并没有记忆里那样的亲近,她所有回应都很礼貌。


  很让人感到难过的礼貌。


  是李一桐变了,还是应该归咎于分别太久,田曦薇记错了她们每个时间段的亲昵程度?


  无论李一桐如何取舍,田曦薇都不会放弃的。和李一桐之间最遗憾的结果,她已经见过了。


  她只能向前,不会后退。


  举起ccd拍下横店的夕阳,田曦薇回到住所,对着李一桐的通告单算着她差不多收工了,把那张照片发过去。


  “挺好看。”


  秒回了,好耶。


  田曦薇再接再厉:“好看吧,其实我更喜欢日出,那个太阳会超级大。”


  这次李一桐没有很快就回复。


  田曦薇放空地盯着被自己装点得满满当当的影视墙,右手无意识地搓着左手手背。


  好长一会儿手机屏幕才亮起来,田曦薇忙不迭解锁点进去看。


  “倒水去了。”


  “但我喜欢夕阳。”


  两条消息是连着发送的。


  好像后面这句,才是她想表达的重点;好像在强调,我们连喜好都不同;好像在提醒,我们保持距离就最好。


  田曦薇表情空空荡荡,输入框里的“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日出”顿时变得有些不合时宜起来。


  李一桐,你撒谎。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田曦薇不死心地打字:“夕阳无限好,我就说嘛夕阳最好看了。”


  “你这浓眉大眼的叛变得也太快了田曦薇。”


  “略。”


  田曦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到点睡觉了,明天还要拍戏。


  “我要睡觉了李一桐,晚安。”


  “晚安。”


  田曦薇趴在沙发扶手上,耷拉着眉眼反复抠开又合上抽纸的盒子,淡淡的低气压将她包围。


  该拿李一桐怎么办呢?


  如果说离开李一桐她就能活过三十七岁,那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远离。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她就又那么那么舍不得。


  舍不得李一桐独自一人奔赴残酷的命运,舍不得接受注定没有李一桐的未来。


  她快要无计可施了。


  6.


  微博之夜可以说年底的大活动之一,各家都憋着一口势必要出圈的气,热搜词条人均备上好几个,但田曦薇对那年印象最深的是“桐心薇泯”开始吸粉,最初只有零星几人的超话终于拥有了一定的活跃度,但不多。


  稳妥起见,田曦薇特意让团队早早就和造型师定下那套绿色礼服,这是她和李一桐熟络起来的关键,绝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可是,从红毯回到后台,田曦薇和造型师面面相觑,原本定下的礼服现在裙摆有大片污渍,旁边正站着个面色惶然的女生,大概是会场的工作人员,今晚一时不慎,怕是不知道多久的工资都要打水漂。


  此刻田曦薇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哪件衣服脏了都可以,哪怕是毁了都行,为什么偏偏是这件。


  她企图和经纪人交涉有没有可能就这样上台,这样荒唐的想法不用多说就被否决,她开始退而求其次。


  “换同色系不行吗?或者有没有什么能遮挡一下。”


  田曦薇不死心地拉起裙子查看,污渍面积实在不小,况且原本就有堪称夸张的配饰,再添加什么只会让这身造型变得槽点满满。


  “planB早就定了雾霾蓝,你对荧光绿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经纪人一边call品牌方一边协调场务调整入场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还要分出心神来关心艺人喜好,——她最好别偏爱这种扎眼的色调。


  田曦薇指尖戳了两下脏掉的礼服边缘,轻轻叹出一口气。


  怪她最初思虑不周,以为顺其自然就和之前不会有太大出入,于是没有过多干涉备选方案的选取,没成想还是出了意外。


  时间紧迫,田曦薇松开被咬得发痛的嘴唇内侧软肉,纵使千般不愿还是同意更换:“没有,换吧。”


  争分夺秒换完造型,田曦薇惴惴不安地在候场处拎起裙摆,她不确定这样的变动会造成怎样无法估量的后果。


  命运会不会由此诞生分叉路口,撕裂成两条全无关联的并行线。


  这场晚会她们的座位没有挨着,好在隔得也不算太远,至少田曦薇想要注意的话还是看得到李一桐的。


  令人意外的是,前世总给田曦薇呈现侧脸的李一桐这一回先一步看过来,而后惊讶地抬手握拳挡在嘴前,将那双月牙眼瞠圆了。


  田曦薇感同身受,更觉得她们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注定要产生羁绊,必须要有些交集。


  ——李一桐的礼服也是雾霾蓝。


  田曦薇有些雀跃地看过去好几眼,喉咙仿佛有硬物卡在那里,让她忍不住想要哽咽。


  无论如何改变,她们始终如一。


  既然此刻该有的都会有。


  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还会发生?


  爱会发生,意外也是。


  田曦薇又高兴又难过,对上李一桐神色复杂的目光,像孑孓独行的人找到了定向的火苗。眼皮一垂一抬之间,田曦薇变得坚定且不容置疑。


  爱必须发生,意外绝不能有。


  7.


  那天直到散场田曦薇也没离开,只是等着李一桐走过自己身边时,阻拦了对方更似路过的脚步。


  她将目光凝在对方身上,从精致妆容到得体造型,她鲜活而漂亮。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在对方溢彩流光的眼睛里找寻到自己的踪迹,田曦薇抢下了本该属于李一桐的话语,“好巧呀一桐姐。”


  “我们拍张合照吧?”她说。


  她还记得荧光绿的李一桐悠悠地靠过来,说小田好巧,我们又穿情侣装了诶,快拍照留念一下。


  而雾霾蓝的李一桐只是抿着唇,沉默片刻,才点点头,说好。


  人来人往的后台里田曦薇在摆弄手机,李一桐已经自然地和许多人合照完毕,而田曦薇只是看着相册里李一桐略显僵硬的表情愣怔。


  李一桐要走,她伸出食指点在田曦薇肩头,“走了小田,拜。”


  “等,等一下。”田曦薇不满意,很不满意,为什么李一桐可以坦坦荡荡地同所有人合照,除了自己。


  她逃避的行为刺激到田曦薇了。


  “我发现我刚才口红花了。”背对着李一桐,田曦薇用无名指摸过自己的唇角,指尖带过一道浅浅的红痕,才转身问:“一桐姐带了吗?我想补一下再重新拍可不可以?”


  “可是——”


  “不然恐怕没法发出去的。”


  李一桐的犹豫仿佛被田曦薇敲断,看起来确实在考虑撞色舆情或许真的需要合照来应对。她摸着手包取出口红,在指尖拈动。


  她出言提醒:“这抹上咱俩今晚撞色的可就不只是礼服了,田曦薇。”


  “没关系。”田曦薇说,像是真的不在意。


  扫过满满当当的梳妆台,田曦薇索性用手机屏幕来充当镜子,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口红时,口红却被移开。田曦薇看着李一桐拔开盖子,缓缓旋出口红,下垂的眼睫遮挡,看不出喜怒,只得几分难以捕捉的、令人望而却步的冷淡。


  像是,对方只能放任到这里。


  再多一步都不可以。


  可是田曦薇打定主意要靠近,哪怕靠近得颤颤巍巍,哪怕靠近得并不坦荡。


  “那你帮我涂吧。”田曦薇没有去看口红,只盯着李一桐的脸,悸动不由分说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又叫了一声,“李一桐。”


  李一桐,以为这样她就会知难而退吗?


  李一桐无名指抵着口红外壁轻轻摩挲,眼皮撩起来,看向有些勇敢过头的人,视线下行,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头顶的灯光太亮,恰到好处地为李一桐渲染几分神性。


  她轻笑一声,随后将后腰靠在了椅背上。


  “过来点儿。”


  明明是缴械投降的姿态,偏偏被她做出了点儿矜贵的意味。


  田曦薇直起身子,听话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微微凉意顺着唇线轮廓描摹过去,断断续续,田曦薇几乎要以为抹在自己唇上的不是口红,而是李一桐从前逗弄她时按在唇心的手指。


  那时田曦薇会眯着眼睛故作享受,然后仰起头乖乖让李一桐揉捏脸颊肉,听她说自己这样很像长大版李肉肉。


  而此时田曦薇只能尽量去放轻乱成一片的呼吸节奏,借着寻找支撑的由头,让右手合理地环绕在李一桐身后。


  ——李一桐身后的椅子被迫承受两人倚靠,重要性全线上升。


  幸而都是圈内人,后台两位女艺人帮忙补妆并不奇怪,搂搂抱抱等亲密动作也不罕见,所以她们没有很吸引目光。


  补完口红,田曦薇拿着手机再次找好光线,顺手搭在李一桐的腰侧,差不多拍了一二十张,田曦薇才收了手。


  田曦薇把手机熄屏,拎起宽大棉服罩在身上说:“我走啦李一桐。”


  “不再审审片儿了?”李一桐问。


  “不用审了,肯定过关。”


  田曦薇察觉到李一桐在看自己的手机,举起来笑着说,“放心,我回去选好会发给你的。”


  田曦薇回敬一般看向李一桐的手,嘴唇边上好像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值得让人回味好多个分分秒秒。


  去取外套的助理匆匆赶来,李一桐接过外套,跟田曦薇擦肩而过。


  “嗯,走了。”


  田曦薇的笑容垮掉一瞬。


  李一桐,假如你我交换,七年不见,


  你会不会想念我?


  8.


  那天田曦薇回去照例选了几张发微博,也把没拍毁的全数给李一桐发过去,李一桐那头显示正在打字,没过会儿又消失了,也没有消息过来。


  不过田曦薇刷到李一桐的微博了,九宫格里和田曦薇的合照比前世多一张。


  她很满足。


  横店的年味始终不及家里浓重。


  有些剧组趁过年加急,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赶上今年最后一季度的年终档,但也有剧组会在这天提早收工,好让大家最差也得有个机会跟家人云过年。


  为了跟剧组合理请个春节假,田曦薇提前赶了好几天戏。


  刚开始提请假时负责人还向她倒苦水,说咱们各组机器开一天就是多少多少个,实在耽搁不起。田曦薇指着通告单说那天的戏都会赶完,不耽误年后安排。负责人这才勉强松了口,倒显得田曦薇承了多大人情。


  不过田曦薇不在乎那个,顺利请到假就好。


  李一桐那边还在拍摄,不知道是不是上鼓风机了,轰鸣声音盖了二里地。田曦薇只裹了件大衣围了条围巾就来了,谁也没说,她就在外头静静地等着,也不怕李一桐开大夜。


  她提前问过李一桐了,今天能在零点前收工。


  十一点零五分,田曦薇掏出手机僵着手发消息过去。


  “待会儿有安排吗?”


  已经做好了要等好一会儿的打算了,没想到李一桐好像真准时下戏了,秒回消息。


  “你不是在拍戏吗?”


  田曦薇跺了跺脚,试图找回点温度:“我收工了,所以你有没有安排?”


  半晌,消息叮咚声响起。


  “可以没有。”


  田曦薇顿时如沐春风。


  她两只手飞速按着手机回复:“想看烟花吗李一桐?”


  李一桐大概回到车上了,发了条语音过来,环境安静了不少。她语气慵懒地说:“看什么烟花,这附近是禁放区。”


  田曦薇笑了笑:“别管那个,你就说想不想看。”


  “想吧。”李一桐回道,紧跟着一句:“也只能想想。”


  田曦薇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两声就被接起,她有些兴奋地捏着手机:“不只想想,我带你去好不好?”


  她有点冻麻了,全然无视身后停下的保姆车,以及保姆车打开的车门,兀自捧着手机期待回复。


  “现在?”


  田曦薇一哆嗦,忘记挂断电话,就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转身笑得星光灿烂,“一桐!”


  李一桐往旁边瞥,伸出手捏住人后颈衣服轻轻拉扯两下,“上来。”


  田曦薇顺从地坐上后座,才发现李一桐的助理等人都在。她明白李一桐刚才在瞥什么,也开始庆幸自己没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李一桐让助理把她们送到住处,互相道过新年快乐后又道别。


  然后才好整以暇地环起手臂看着田曦薇:“准备怎么去?”


  反正不可能大大咧咧开着保姆车去,那大概率明天她们就会被经纪人分别约谈。


  “喏。”田曦薇指了指停在角落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别克,“开车去。”


  “买车了?”


  “没有,借朋友的。”


  平时工作来回窜有司机代驾,她们常驻横店用到自驾的情况就更少,所以田曦薇目前没有买车的打算。本来她想过去租的,但是想到横店黄牛私生之流猖獗,为了安全性考虑,还是找朋友借相对保险。


  一路驱车出了市区,田曦薇见李一桐一点也不好奇自己要被带去什么地方,调侃道:“你也是放心,就这么跟人走了。”


  李一桐闭目养神,拍一天戏了体力告罄,眼都懒得睁,随意应道,“看人。”


  “小田儿又不会把我卖了。”


  车子里安静下来,田曦薇摸着方向盘,拇指在上面打转,费尽力气才将心底振翅欲飞的蝴蝶关回笼中。


  “也对。”


  9.


  郊外人车都相对稀少,除夕这种时间段就更甚,跨年的年轻人们更多集中在市中心,这块地方田曦薇拜托朋友踩过点,连住户都没有,过年这几天估计方圆几里都见不着一个人影。


  田曦薇吭哧吭哧从后备箱搬下来几箱烟花,摆在空旷的场地中央。


  李一桐要帮忙被她拒绝了,只给她一个袋子让她拎着。


  田曦薇摆好烟花,轻喘着说:“没想到这个还挺沉的。”她弯腰顺引线,嘴上不停,“你退后点,我来放。”


  “不着急。”李一桐掌心向内摆两下,示意田曦薇过来。


  田曦薇直起身凑近,眼里带着疑问,“嗯?”


  刚才她搬东西不顾形象,头发这会儿乱糟糟的,眼睛被车灯映照,好似月色洗礼过的水晶,清透而夺目。


  李一桐单手牵着田曦薇的围巾围着她脖子多绕一圈,又穿过去打了个结,称不上多美观,但足够短。


  “注意安全。”


  田曦薇低头看着李一桐黑夜里白得过分的手离开,再抬起头乐呵地点点头,“嗯嗯!”


  引线点燃,田曦薇起身飞到李一桐身边,拉着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横店本不常下雪,更多见到的是剧组的人造雪景,眼下烟花盛放,硬是将地面闪得银白。


  仿佛田曦薇亲手燃起一场漫天大雪。


  “李一桐!”


  趁李一桐捂着耳朵,田曦薇笑着喊她,随即嘴巴被她掖进围巾里,连带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说什么?”李一桐偏头,没看到田曦薇口型,于是也跟着喊。


  “我说——”田曦薇从让李一桐提着的袋子里取出仙女棒点燃送到李一桐手边,大声说:“新年快乐!”


  李一桐捏住田曦薇留出的一截棍子,地面上是两人亲密无间的影子,她拿仙女棒在空中划了个小圈。


  “新年快乐!”


  今夜她们好像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出逃,逃离透明的橱窗,逃离精致的展台,逃离令人窒息的条条框框。


  多在镜头之下、舆论之间的艺人鲜少拥有这样能称得上“自由”的时刻,以致于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只是这样安静地对视。


  月光之下,寂静无两的氛围。


  太适合接吻。


  仙女棒燃尽了,烟花也消散了,冷寂下来的地面重归于青灰色,眼前的李一桐重新变得冷静又泰然。


  田曦薇不敢妄动。


  尽管李一桐不够热情,但不热情的李一桐依旧令人心动。


  她想,哪怕再来一百次,她还是会在烟花底下喊出那句话,还是想给李一桐捧上自己行将碎裂的灵魂。


  “抱抱我吧。”


  仙女棒没有听到,烟花没有听到,李一桐也没有听到。


  还好,围巾听到了。


  10.


  “又吃沙拉啊?”


  田曦薇叉起一块紫甘蓝,五官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地看向李一桐,“那是我想吃吗?”


  她倒是想吃海底捞,想吃薯片,想吃花生酱饼干……


  可惜刚刚进组,身材管理必须提上日程,每吃一口热量炸弹都会感到罪恶。


  李一桐不也是吗?还问。


  问问问。


  她就不信李一桐不馋。


  李一桐从她碗里拈出一片生菜入口,“就当是清清肠啦。”


  “肉,来看你妈咪。”她抱起刚睡醒的肉肉,举到田曦薇脸前,“饿得脸都绿了。”


  “是青了。”田曦薇一叉子指着肉肉脑门,“下次不听话我也给你全素狗粮。”


  “在这个家里你除了自己舍得饿着谁啊?”李一桐翻了个白眼,腾出一只手来捏住田曦薇单薄不少的脸颊肉,轻轻晃动。


  田曦薇含糊不清地表示肯定:“对哦对哦。”


  “我也太会疼人了吧。”田曦薇自我感慨,“李一桐我都羡慕你。”


  李一桐表情疑惑。


  田曦薇自顾自地讲:“有我这么会疼人的女朋友你命真好。”


  说完还夸张地“哈”三声,像仙侠剧里的邪恶反派。


  李一桐揉着肉肉脑袋上的毛,笑得一下子跌进沙发里,“嗯~好得很呢。”


  脚尖朝向角落里醒盹儿的康康,李一桐觉得它有点蔫蔫的。


  “康儿宝贝怎么又瘦了?”


  田曦薇把嘴里的蔬菜嚼吧嚼吧咽下去,没回头也没停下进食的动作,说:“随妈吧。”


  “你就瞎说八道吧你。”李一桐丢开肉肉,手背挡着嘴,眼睛却在泄露笑意,她对着田曦薇的小臂抬手就是一巴掌。


  “诶,我下周拍完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田曦薇抬起胳膊给人打,梨涡浅浅地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涠洲岛。”


  “去那儿干嘛?”


  “看日出啊。”田曦薇吃好了,站起来将用过的餐具放进洗碗机,说:“你不是说想看吗?”


  李一桐是个很喜欢出门游玩的人,她说想去看日出,想去北海道看雪,想去挪威看极光,——还想在那儿让田曦薇教她滑雪。


  田曦薇更偏爱细碎的日常,比如夏天一起穿同款睡衣,冬天一起堆雪人,准备时间胶囊给对方,互相学习广东话和重庆话……


  她们有很多想一起做的事情。


  只要她们一起,这些都会慢慢实现。


  按下启动,田曦薇直起身单手撑在台子边缘,继续道:“我都看好了,那几天你也有空。”


  脸上一副“我厉害吧快夸我”的邀功样。


  李一桐捧起人脸好一顿蹂躏,“诶哟,这么贴心呢我们家小田宝贝。”


  田曦薇偏头亲一口人手心,脑袋骄傲得要仰到天上去。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


  嬉笑声越来越远,被混沌模糊得再听不清内容。有光线透过来,像深潜的人终于吸到第一口氧气,世界变得明亮而刺眼。


  手机冷光颤动,田曦薇反复翻看,里面没有新消息,只有一条标为未读的置顶对话框。


  李一桐说:“晚上九点到家。”


  来自三天前。


  然后田曦薇就再也不曾收到李一桐的新消息。


  李一桐永远消失在那个世界里。


  田曦薇经常做梦梦到她们一起生活,李一桐好像还真实存在一样出现在她梦里。


  然而醒来只有一条未读消息。


  田曦薇反复点开,再重新标为未读,好像这样自欺欺人才能好过一点。


  才能喘口气。


  田曦薇精神不佳,康康和肉肉年纪也越来越大,以前时常一个跟在脚边一个蹭着腰腿,现在“各自为营”待在自己的小窝里延长睡眠时间。


  家里最有活力的竟然是李一桐笑意粲然的照片。


  失去李一桐的生活与往常其实区别并没有很大,职业性质原因,她们两个即便在一起之后也是聚少离多,有时候一个国内一个国外,生物钟都不再合衬。


  田曦薇以为自己可以调节的。


  只是会在李肉跟脚不小心踩到它时叫一声:“桐桐你先把它——”


  或者在凌晨落地窗透露出第一缕朝阳初升的色彩时笑着说:“哦对,我最近档期可以协调了,我们下周……”


  然后回头,笑容在看到她们摆满影视墙的合照时隐匿无踪,——突兀的一张黑白单人照仿佛一根短而细的刺扎在田曦薇心脏,在不致命的伤痕里牵引致命的痛感。


  田曦薇醒了。


  她抓起手机看一眼,紧闭的呼吸找到出路,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是2024年。


  她还是那个失去过李一桐的田曦薇。


  田曦薇有些混乱地打开通讯录,拨出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难不成也在失眠?


  “李一桐。”


  “嗯?”


  转化为电子信号的声波将人语气淡化,田曦薇觉得自己听起来大概没有多慌张,因为李一桐的“嗯”都被朦胧得十分漂亮。


  怎么会觉得一个人连声音都漂亮。


  田曦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干巴巴地笑了声。


  “我做了个噩梦,有点难过,打扰你睡觉了吧?”


  “……”李一桐沉默了很短的几秒钟,然后她说:“那你看看月亮吧。”


  田曦薇拉开窗帘,层叠的云雾下,只能依稀看到扩散开的光晕,“好多云,看不到。”


  “那就看云。”


  “云能安慰人吗?”田曦薇觉得自己有点无厘头,“毕竟我现在正在难过。”


  “不能吧。”李一桐的答案很切实,听起来她也在笑,“云又不会说话。”


  “那你还让我看——”


  “但我会。”


  心跳空拍那一瞬,田曦薇难以表达此时此刻对李一桐的感觉。


  她想现在就冲到李一桐面前,倾诉时隔多年的思念,和旷日持久的心动。


  思念她风情万种的唇,心动她勾魂摄魄的吻。


  11.


  田曦薇包得严严实实,在李一桐门口等她回来。


  ——她打过电话了。


  “剧组要给我庆生,估计会晚点。”


  当时李一桐这样说。


  田曦薇还是那句乐天派的回答:“没关系。”


  没关系啊,我等你。她说。


  跟七年比起来,一晚上就显得微不足道。


  可能是为田曦薇越挫越勇的气势所折服,田曦薇感觉李一桐最近几个月逐渐接受自己的示好。


  至少不会再在田曦薇说自己喜欢甜时说她喜欢酸,不再在田曦薇说自己喜欢下雪的时候说她喜欢晴天,不再在田曦薇说自己喜欢日出的时候说她喜欢夕阳。


  偶尔还会顺着田曦薇的话,赞同田曦薇变态辣才是最棒的味道这种荒谬言论——对于李一桐来说怎么不算荒谬呢。


  田曦薇脑袋抵着门口的墙面,低头玩手机,一直到手机电量见底时,终于有动静传来,她立即打起精神站直了看过去。


  “你回来啦李一桐。”


  来人大概没反应过来,被她吓了一跳,拿着手机本能抬到胸口高度护住,摆出防御姿势。


  田曦薇把口罩往下拽,露出巴掌大的脸:“我我我,我也来给你过生日。”


  “哦小田儿。”李一桐放松下来,打开门让人进去。


  田曦薇换好鞋,小跑进屋,路过李一桐时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味,在香水遮掩之下不太明显。


  喝酒了,怪不得刚才没反应过来还有人等在门口。


  田曦薇撇撇嘴,把手里拎了小半晚的东西往桌上放,开始拆包装,“你喝酒了那等会儿我们就不喝了。”


  在家里李一桐就随意许多,她抓住头发一把扔到身后,靠在餐桌边上看人跟只忙碌的小蚂蚁似的,吭哧吭哧搬来弄去。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


  “当当!”


  李一桐以为只是个蛋糕而已。


  确实只是个蛋糕。


  但是——


  李一桐看向田曦薇,眼里的惊讶与无语一齐丢给对方。


  田曦薇嘿嘿一笑,把蜡烛插好,“来许愿啊。”


  “这什么?”李一桐指着蛋糕上泛着粉光的寿桃问。


  田曦薇抬头,眼神无辜,好像不知道对方究竟在问什么东西。


  “蛋糕啊。”


  “我知道。”


  李一桐毫无感情地牵了牵嘴角,“请问小田老师,选这个造型的初衷是?”


  “嗐。”田曦薇挠挠头,“叫什么老师啊怪不好意思的,”然后她两只手在蛋糕前张开晃了晃,“这寓意好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可是祝你长命百岁的意思。”


  “我今年才三十四。”


  “没事儿,我送你一百岁不嫌多。”


  “少点儿呗。”


  “那不行,我要活一百岁的。”田曦薇把蛋糕盒还有缎带一起搁在旁边矮凳上,煞有介事地说:“你要跟我一起活到一百岁。”


  李一桐没再看她,只丢给人一个侧脸,“那你活你的我活我的呗。”


  田曦薇眼睛立刻就红了。


  李一桐这话让她难以自控地想起后来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照顾康康和肉肉,一个人爬山一个人潜水,一个人做梦到哭醒的无数个凌晨。


  水汽模糊的视线里有李一桐难得直视过来的一眼,田曦薇看到对方弯腰拾起桌面上的打火机点燃蜡烛,拇指指腹慢条斯理地按在开关上,咔哒亮起,咔哒熄灭。


  李一桐的手连做这种无意义的动作都观赏性十足。


  田曦薇眨掉眼睛里的热度,发觉李一桐已经不再看她。李一桐只是低着头,声音有点挤压过的低哑,“我都不敢想自个儿一百岁是什么样子。”


  田曦薇按住人肩头意欲先尝寿桃的头发丝,说:“那就……少两年吧,不能再多了。”


  “好吧,九十八的老太太。”李一桐轻笑一声,闭上眼睛,下巴放在交握的指背上面,“我许愿了。”


  看着李一桐闭眼许愿,田曦薇除了享受此刻的恬静之外,她还在想,


  九十八岁很好了。


  她连三十八岁的李一桐都没有见过。


  12.


  很快就是女推第二季的录制。


  从酒店出发之前几个人在上面等着依次出场,田曦薇拆开饼干,看见李一桐的pd先出来,笑着走上去递了一块饼干,“一桐今天状态挺好吧?”


  pd道谢接下饼干,觉得这问题怪怪的,又找不到合理解释,只好把它划归于艺人朋友之间的独特关心方式,点点头说:“还不错。”


  旁边戚薇的pd听到了,等田曦薇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才悄悄说:“刚才也问七哥状态怎么样来着,小田儿老关心姐姐妹妹们了,问一圈儿。”


  田曦薇乐呵地托了托自己的刚做好造型的头发,好在她前几天往李一桐家串门的时候,提前嘱咐了李一桐要注意天气变化,特别注意饮食,不要闹得肠胃不舒服。


  李一桐当时还戏谑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要特别注意肠胃这方面?”


  “你肠胃很好么?没有吧,艺人通病我关心一下很正常。”


  田曦薇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开了,生怕李一桐再多问一句。


  一期一期录下来,剧本还是一如既往的沉浸,即使是知道结局的田曦薇,也依旧会跟着剧情落泪。


  当然太沉浸了也不好,尤其是李一桐单线任务那期录制,田曦薇整个人都低气压得不要不要的,靠在走廊上神游天外时,田曦薇想,她短时间内再也不想看到毕盛的脸,——尽管演员老师只是在兢兢业业上班。


  从围栏里面一跃而出差点崴脚,田曦薇顾不上这个直接冲上去,自身后拉住李一桐手腕戒备地后退,整个移动过程都充斥关心与浅淡的怒意。


  不过,李一桐一面义正辞严地谴责毕盛,一面轻柔地挠着她的手心。痒痒的,轻易抚平了田曦薇心里名为气愤的褶皱。


  这个牵手是前世没有的。


  田曦薇暗喜着没有松开,想要将这一刻的满足延长到李一桐亲自叫停为止。


  拍摄结束,张雨绮从旁边端两杯热饮,分发给最近的俩人,刚递过来就看见仍旧牵在一起的手,一眼瞟到就随口一提:“还牵着干嘛?多冷啊。”


  “快暖暖。”她把杯子往前怼了怼。


  田曦薇手里一空,李一桐率先收回手,单手托起两杯,方便让张雨绮继续拿新的分给其他人。


  李一桐用另一只手掖了掖衣领:“谢谢我们小雨。”


  田曦薇连忙从李一桐手里端走一杯,笑得有点命苦的样子。


  “谢谢小雨姐,谢谢一桐。”


  张雨绮又拿两杯准备给戚薇她们送,听到田曦薇的称呼又没忍住多嘴:“哟,就我是姐?”


  李一桐在边上清了清嗓子,抿着嘴田曦薇也能看出她在偷笑。


  “一桐姐,雪姐,叫了我都叫了,小雨姐你快去吧。”田曦薇垂下眼帘摆手,完全不敢往李一桐那多看一眼,耳朵却不听话地在寒冬的夜里升温,“晚了就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戚薇抬手也抄起两杯,碰了碰张雨绮的手臂:“雨绮,快点儿艺凡要渴死了。”


  不远处听到这话的张艺凡微愣,弹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跟个表情包似的,眼睛转两圈后狠狠点头。


  “哦好。”张雨绮赶紧小跑过去给人送喝的。


  戚薇心满意足,拎着杯子给正往身上裹棉服的李雪琴送过去。


  “奇奇怪怪。”李一桐捧起杯子喝一口。


  “可可爱爱。”田曦薇没头没脑地接话。


  李一桐噗嗤一声笑得见牙不见眼,杯子随着她颤巍巍的笑声溅出来两滴。她食指在田曦薇的脑袋旁边轻点一下,“我要跟张雨绮说你说她可爱。”


  “我说你。”


  田曦薇如愿以偿地看到李一桐愣住的神色,惯常弯弯的眼睛微微瞠大时,让人很有欺负一下的想法。


  13.


  彻底收工已经到了凌晨,一行人几乎都是录制中间随意垫了两口,这会儿坐车上饥肠辘辘。


  戚薇牵头带大家去吃夜宵,田曦薇有点迟疑,照理来说没有这一次聚餐的。


  而且,今天是她和李一桐该有新进展的一天。


  托毕盛的福,上辈子年轻气盛的田曦薇在关于李一桐的事情上,终于莽撞了那么一次。


  ——她表白了。


  然而这一次李一桐看似熟络实则透着冷淡的态度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但是今天表白一定要表的。


  “咋的你有事儿啊?”李雪琴揣着手打了个哈欠。


  “没。”田曦薇扣着衣服上的扣子,问李一桐:“你去吗?”


  “我去你就去啊。”李一桐没看她,专心摆弄手机链,但听起来语调轻松,在逗人。


  “你去我就去。”


  田曦薇鼓起半边腮帮子,去也行,不去也行。反正跟着李一桐,找得到机会表白就行。


  戚薇受不了俩人这旁若无人的样子了,九曲十八弯地重复一遍:“我去你就去~”


  张艺凡跟着:“你去我就去~”


  田曦薇快要把脑袋低到脚面上了,她皮肤薄,还白,耳朵一红跟嫁接上去的一样。


  抱着手机刚聊天结束的张雨绮状况外:“谁去谁不去?反正我饿了啊。”


  戚薇瞥她一眼,无语凝噎:“走吧走吧都去。”


  夜宵提议得到一致赞成,于是六人各自招呼跟车的团队先行回去。


  张雨绮扒拉着座椅,问:“那司机师傅跟我们去吃一口吧。”


  司机师傅打个方向,笑着说:“不用不用,我晚上吃挺饱。”再说了,她们熟人聚餐,多个人总不会太自在。


  李一桐拿手机给戚薇指自己找到的店家,对司机师傅说:“那行,您给我们送到地儿就回去休息吧,我们结束了自己回。”


  “对呀很晚了已经。”田曦薇附和,张艺凡和李雪琴在她旁边点头。


  戚薇报了店家的名字,然后着手预定包房的事。


  车子抵达停车场,戚薇率先下车,在驾驶室旁边停下:“那师傅您回去注意安全啊。”


  司机跟众人点头示意,等所有人都下了车,“行,那我就先走了。”


  几个人很注意没点热量炸弹,而且大半夜的也不好吃得太油腻,所以只点了些清淡的菜式,配一些热汤。


  “我去个洗手间。”李一桐拿餐巾纸沾了沾嘴唇,起身离席。


  田曦薇放下筷子,端起水喝一口,凉透了,有点冰得慌。


  她往门口看了好几眼,又低头按亮手机看时间,随后故作自然地站起来:“我也去个洗手间。”


  戚薇叼着娃娃菜拍张艺凡胳膊,张艺凡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甩甩下巴示意斜对面的李雪琴和张雨绮看俩人先后离席的情况。


  李雪琴有点困,靠在了椅子靠背上。


  张雨绮不解:“干什么这是?”


  “你没看到吗?”戚薇指指对面空了的椅子。


  “看到了啊。”张雨绮点着头把袖子卷起来一点,防止蹭脏,“怎么你也要去厕所?我陪你呗。”


  戚薇哽住,“你人还怪好的嘞。”


  张艺凡和李雪琴埋头苦吃,张艺凡实在没忍住泄露出一丝笑声。


  “不去就吃呗等会儿凉了。”张雨绮优雅地夹了一小筷子菜放嘴里咀嚼。


  “嗯!这菜咸了。”她看向戚薇:“你尝尝是不是咸?”


  “嗯嗯咸了,我刚吃了。”戚薇闭上眼睛表示首肯。


  她觉得张雨绮的笔直程度匪夷所思,比无人看管的满地粉钻自己长退跑了还要离谱。


  “那我不能吃了。”张雨绮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小镜子,拨了拨眼尾几根凌乱的假睫毛。


  “不然咸得我水喝多了明天要肿。”


  14.


  夜深了,洗手间安静得令人发毛。田曦薇走进隔间,手搭在胸口给自己壮胆,对,壮胆,但她怕的不是这里的环境。


  而是,她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才能在毫无底气的情况下,向李一桐诉说心意。


  隔壁有了动静,田曦薇踩着水声走出隔间,对着李一桐的背影,仿佛无端一阵飓风刮过,她便自乱阵脚。


  “李一桐。”


  时间好快啊,李一桐。转眼间,重新来过都已经一年多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不可让我把真心,通通说给你听。


  “可是我没有把握。”


  关于改变命运这件事,我依旧全无胜算。


  可是除却终局……


  我还是想和你重蹈覆辙。


  “我——”


  李一桐转身,靠在洗手台上,“一定要现在说吗?”


  “一定要。”


  李一桐说过,她觉得田曦薇有一股执拗的劲儿,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田曦薇紧盯着对方的脸,生怕从那里看到任何拒绝乃至厌恶的神色。


  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她都会受不了的。


  李一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眸沉吟片刻,在田曦薇提心吊胆的期待里,很慢地开口。


  “那我来说吧。”


  田曦薇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同内心纷乱的其他情绪一起缠绕着,让她完全捕捉不到。


  她只知道,眼下,此刻,现在。


  李一桐双眼微弯地看过来,温和又美好。


  田曦薇有预感,李一桐要做的事情或许会与以往大相径庭,但最终又会殊途同归。


  ——只是预感,她说不清哪里来的预感。


  “在一起吧。”


  李一桐轻声道。


  除夕夜的烟花似乎又在心里放了一遍,田曦薇望向李一桐,如同黑夜望向白昼。


  灯光折射在田曦薇眼底,像是一场即将坠落的流星雨,她眼睛连同鼻子都酸得不像样,再开口一定会有哭腔。


  她只好咬住唇,忍耐地从身侧抬起一点点双手,只有一点点。


  李一桐微微偏头,并非不解其意,而是迅速明白了田曦薇的意图。她从身后垂下手,指尖有些反光,是刚刚洗手沾染的水汽。


  目光从田曦薇肩头滑落,描过手掌,再落回自己腰间,最后,同田曦薇装着水色的眼睛对视。


  意思很明白了。


  田曦薇看到对方眼里的鼓励与引诱,上前一步把自己奉上,搂住了李一桐的腰。


  脸颊蹭到李一桐的头发,田曦薇想哭又想笑,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她想,幸好李一桐看不见,不然好丢脸。


  看吧,李一桐就是这样神奇,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拼凑完整。


  李一桐的手贴在她肩胛骨的位置,上下抚动。


  “怎么不说话,不答应我吗?”


  “呜我答应我特别答应!”


  乱七八糟地回答,田曦薇在她掌心轻颤着,眼泪落在洗手台上,和上面的水渍融为一体。


  不应该是这样的,今晚本该是田曦薇冲动告白,李一桐说你在开玩笑吗田曦薇,田曦薇认真地讲我说真的李一桐,李一桐思考几秒钟,就说那好吧,我接受。


  可今晚一切都颠倒了,田曦薇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被动起来。


  但那都不重要了。


  时隔八年,她再次拥抱了李一桐。


  她终于又拿到了参与李一桐命运的通行证。


  这才是今晚最重要,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15.


  前往长沙录制最终期前夕,田曦薇躺床上辗转反侧,因为明天她将和李一桐一起出发。


  恋爱刚没几天,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和李一桐一起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非常兴奋。


  最近她们cp的热度确实有点小出圈的意思,双方团队经过沟通——尽管龃龉在前,但没人跟利益过不去。双方团队一致决定趁录制还没结束,再提一把热度,让两人一块儿前往长沙。


  商定好那会儿,李一桐低头摆弄着手机,“我来定吧,挨着坐更有效果。”


  经纪人还没发话,田曦薇抢先打开手机输入自己的身份信息:“好,我信息发你。”


  “不用了我……”李一桐操作订票软件的手停滞了一下,连一秒都没有,她继续道:“嗯,发给我吧。”


  李一桐说这句话时语速偏快,音量也没有多大,只听清后面内容的田曦薇从善如流地点击发送。


  很快李一桐就发了截图过来,连座,田曦薇舌尖在口腔里刮了小半圈才没笑得太显眼。


  晚上田曦薇抱着手机忍了好久找不到合适的炫耀对象,纠结一晚上想分享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还没跟闺蜜肖露说自己谈了的事。


  正好有人瞌睡送枕头,张艺凡给她发了自己的出发信息:“小田田你猜我明天是不是最早到的?”


  附赠她的航班截图。


  “我不猜。”田曦薇回。


  张艺凡:“?”


  田曦薇:“我只知道我是明天最高兴的。”


  张艺凡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咋的?”


  “哎呀。”田曦薇美得翻了个身,“就是明天要见大家了开心嘛,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我看起来像很好忽悠的样子吗?我们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


  “像。”


  “你拱!”


  田曦薇哈哈笑着点开李一桐的截图又关上,独自欣赏到后半夜才睡着,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眼下冒出两片青灰,幸好今天拍戏的戏妆比较浓,不然李一桐岂不是一眼就看到她的失眠罪证。


  拍完戏田曦薇坐车往高铁站赶,保姆车驶离粉丝蹲点区域,手机就响起来了,是李一桐,田曦薇着急忙慌地揪着口罩接听。


  “下班了对吧?”李一桐说。


  田曦薇笑着应:“嗯,刚出来。”


  “方便的话让司机右转,我带你一起去。”


  田曦薇显然没转过来,“啊”的一声里饱含疑惑,而且这么主动不按前世套路出牌的李一桐,她都有点儿不适应了。


  “跟你经纪人打过招呼了,你直接人过来就行,知道我车哪辆吧?”李一桐又说。


  “嗯,知道!”


  田曦薇跟个刚放学的小孩儿似的,挎着小包让助理跟着下车拿行李箱,俩人直奔李一桐停在道牙边上的保姆车方向去。


  16.


  做这一行,很少跟艺人朋友一起走行程,哪怕碰到了,也只会念一句“是吗?好巧”来一笔带过。如今的环境太过疯狂,陌路的两人都能被拉到一起组cp,更不用说多少有些工作交集的,多一个眼神都是粉丝眼中暧昧的引线。


  田曦薇从前也抗拒这种,如今竟破天荒有些享受。


  在众人簇拥下和恋人肩并肩,手牵手,实在是太难得的体验了,即使只能以玩笑话来遮掩真心,即使只能以好友身份昭示天下。


  在候车室里田曦薇格外兴奋,借着粉丝送上纪念相册的光,口罩之下嘴巴咧到耳根,“你都看过了吧?”


  “你给我也做个。”她说。


  本来就是开个玩笑逗逗李一桐,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点头了,幅度很小,不仔细看辨认不出的那种。


  也不知道肯定的是看过了还是答应要给她做一个纪念册。


  好不容易挤上了车,李一桐一手抓着田曦薇一手找座位,“这儿呢,宝。”


  两个人一起入座,田曦薇扒拉着李一桐的手腕,隔着车窗跟外面的粉丝拜拜。


  李一桐戳戳她手臂,眉眼温柔地笑着,让她坐好。


  田曦薇就坐回去,心猿意马地拿起手机解锁,进入主界面才发现拿错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放到李一桐手里,在对方戏谑的眼神里,田曦薇说:“我拿错了。”


  李一桐没管她是否故意,而是拽好衣摆,调整成斜躺的姿势,说:“你怎么知道我密码。”


  “呃我……”田曦薇拖了点声音。


  说猜的不现实,李一桐这种细节怪必定会发现她在撒谎,不如实话实说。


  田曦薇垂下眼睛:“我也是这个密码。”


  ——201606


  李一桐一直都是这个密码。


  田曦薇这辈子也一直都是。


  为了增加可信度,田曦薇还打开自己的手机输入密码给她看,“喏,开了。”


  “你这个密码……”李一桐狐疑地轻扬下巴。


  田曦薇理所应当地说:“我16年6月高考啊,当时想纪念一下,后来习惯了就一直没改。”


  谁会为了纪念高考设成密码。


  那是李一桐的出道时间。


  上辈子田曦薇问过,李一桐说纪念一下出道,后来习惯了就一直用了。


  田曦薇也不是青春期的小孩儿,没有一定要对象把密码设置成自己相关的要求,更何况她们俩的职业需要,更不可能设置。


  田曦薇如今原话奉还。


  李一桐十指交握在一起,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凝在田曦薇身上。


  盯得田曦薇越来越心虚,为了防止李一桐继续问,她赶忙拿起个橘子剥起来,“等会儿先去酒店对吧?”


  李一桐不吭声,只以眼神回答她,“不然呢?”


  田曦薇轻咳一声,继续默默剥橘子。


  17.


  千注意万小心,田曦薇还是有些着凉了。


  收官录制要求穿晚礼服,田曦薇贴着退烧贴去试衣服,定造型,又顶着高烧的晕眩折腾到录完。


  拍过大合照,她鼓起精神和工作人员以及女推团们拜拜,擦眼泪擦得眼周都是红晕,看着跟被谁欺负了一样。


  原本在和人交流的李一桐走过来,指背贴上她额头:“还在烧?”


  “不知道。”田曦薇摇头,感觉脑仁跟着乱晃,忙稳住头不敢再动,“好像还有点儿。”


  “吃药。”李一桐从手包里拿出一板布洛芬递给她,把自己的水杯拧开,“今晚要还是不退烧,明天去医院。”


  “唔,我明天就好了。”田曦薇很笃定。


  “你最好是。”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妆面也难掩的脆弱,眉头拧成一团。


  “昨天都让你多穿一件了。”


  田曦薇冤枉,她吃完药,咽下一口水赶紧为自己辩白:“我真穿了,你给我找那件我都套上了!”


  可还是发烧了。


  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讨人怜惜,李一桐到底还是心软了。


  “下不为例。”


  “嗯嗯!不为例不为例!”


  可惜田曦薇没能说到做到,第二天还没完全好起来,还是有一点低烧,到上高铁都有点蔫蔫的。


  下午到晚上的时间段是空闲的,属于两个人的悠闲时光因为田曦薇的身体不适而稍打折扣。


  面对李一桐审视的目光,田曦薇上目线小心翼翼地看着人,“我快好了……昨天睡得有点晚,我今晚肯定能好!”


  李一桐对此不置一词。


  两个人在横店的住处相距不远,车子一起送回去,停好车,助理等人今天这就算是下班了,到明天早上出妆的时候才会再来。


  田曦薇吸了吸鼻子,脸颊泛着不太健康的粉,“那我回去休息了。”


  “站好别动。”


  细微拉扯感传来,田曦薇站定回头,看见李一桐的手捏在自己衣领后面,等自己站住后就收了回去,轻飘飘的。


  李一桐拽着大衣肩线往上提,然后单手扣住一颗扣子,口罩裹到下巴处,给人一个冷淡眼神。


  “上去,我亲自监督你休息。”


  田曦薇第一次正式入住李一桐家。


  ——这辈子。


  尽管这辈子也没少来,但田曦薇活动区域都仅限于客厅,最多再加个洗手间。


  为了避免自己太熟悉构造而露出马脚,田曦薇一进屋就拘谨得像过年串亲戚的小孩儿,坐沙发上两手撑在双腿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茶几上的小狗摆件。


  田曦薇问:“肉肉呢?”


  “放朋友那了。”李一桐脱掉外衣挂起来,“这几天没时间照顾它。”


  “哦。”


  “你还坐这儿干什么?”


  李一桐站在田曦薇跟前,眼睛朝主卧瞥一眼,让人自己去休息。


  田曦薇今天没带妆,早上也在酒店洗漱过,现在完全可以躺下就睡。


  “我还不困……”田曦薇的话在看到李一桐冻死人的眼神时缓缓收声,非常不随意地伸懒腰打哈欠,“突然好累啊我去睡会儿啊一桐。”


  走进卧室,田曦薇用被子把自己裹裹好,李一桐端着温水进来,看着田曦薇乖乖喝了才拿起剧本,“睡吧,我看会儿剧本。”


  “那你出去看吧,别被我传染了。”田曦薇动了动被子底下的手。


  李一桐直接坐地板上,剧本摊开在床边,“我就在这儿。”


  家里有地暖,她平时也会这样看剧本,不难受,反而因为有女朋友在同一空间里,有点舒适。


  抬头,对上田曦薇黑亮的眼睛,笔在指间转了几圈。


  “闭眼,睡觉。”


  18.


  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光亮,田曦薇睡眼惺忪地摸了摸床边的手,握在手里又闭上眼睛醒盹。


  “几点了?”


  “十一点半。”


  一问一答非常自然,仿佛两个人已经这样合拍地同居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期间李一桐时不时拿额温枪给田曦薇测,大概两个小时前,温度就趋于正常了。


  田曦薇手背搭在眼睛上:“我睡了好久。”


  “嗯,是好久。”李一桐起身,坐时间长了有点腰酸背痛,用没被握着的手屈指弹了一下人脑门,“小猪吧你。”


  田曦薇皱眉,搓搓被弹到的地方,拉着李一桐的手往回收,看对方被迫靠近,又开始笑。


  “小猪钟意你喔。”


  田曦薇的蹩脚粤语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也央求过李一桐教她,不知道是天赋点没有在这种地方,还是每次都被讲粤语的李一桐吸引全部注意力。


  总之,她到三十岁也没能说好粤语。


  “你这都跟谁学的啊。”李一桐绷不住了,笑着坐在床边,“你唔好讲粤语啦。”


  “怎么啦?”田曦薇支起脑袋,脖子伸得长长的,不服输的劲头又来了:“我的钟意不标准吗?”


  李一桐靠近,与田曦薇额头相抵,睫毛忽闪,“你的‘钟意’很标准……”


  “但是发音不标准。”


  田曦薇扣住人后脑,轻轻落吻于人眼尾,“我广东话不合格,但有一句说得最好。”


  “是什么?”


  “是我真係好钟意你,一桐。”


  粤语千变万化的发音里,只有钟意你学得最真切。


  李一桐,我最钟意你。


  眼神交锋与纠缠可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也可以是同时发生的一种状态。


  田曦薇牵着李一桐的手,从掌心滑到指尖,又对着指腹捏了两下。李一桐的手指长归长,指腹却很软,还会因为温度而泛起很浅的粉色。


  想要占有它,也想占有她。


  田曦薇捏住李一桐的食指指尖,轻轻拉拽,抬眸是一派纯粹。


  ——纯粹的钟意,纯粹的爱欲。


  李一桐一手按在枕头边上,倾身下来,吻住田曦薇。香水到了后调,只剩下很清淡的气息,和李一桐一起包裹住她。


  时间好像变得很模糊,咸涩的海水漫过口鼻,时而憋闷,时而通透。


  层层叠叠的情意席卷而来,如同海浪翻涌,漫过露头的礁石,穿过山间的沟壑,拍打在岸边,留下潮汐的痕迹。


  “李一桐……”


  “你怎么这么会?”田曦薇节奏紊乱地呼吸,软糯的声线被浸泡得黏糊糊,流淌在李一桐耳际。


  李一桐很慢地笑起来,俯身吻她脸颊,没有回答。


  手腕不算温柔的力道传来,李一桐为了不砸到田曦薇,近乎跌倒在旁边,她右手被按在枕上,指尖盈润着光亮。


  天海倒转,海洋涌入天际,云层落进海里。


  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李一桐眨掉一滴眼泪,失焦眼睛只能看到天花板上摇曳的影子,剧烈的心跳好像要占据所有感官,她一字不差地问田曦薇。


  “你怎么……这么会。”


  “看起来我学这个比学粤语要有天赋。”


  田曦薇不正面回答,只是躺在旁边,揽住人肩头,看着暗暗的天花板,等待心潮平复。


  两人去浴室收拾妥当,再次回到卧室。


  只有床头台灯兀自明亮,骤雨初歇,轮番承受过风雨的游人也要歇下。


  天色渐渐露白,一道淡色油彩涂过地平线。


  现在是凌晨五点四十八分。


  黎明将至,世界早安。


  19.


  “你那个耳饰呢?”助理看见田曦薇空空如也的右耳耳垂,“别是丢了吧?”


  这搭好的造型,待会儿就走红毯了可别出岔子。而且,连续两年造型出问题,她工作还想要的。


  “哦应该是在李一桐那儿。”


  助理无奈,自家艺人心太大了怎么办?怎么不把一会儿上场的战袍也落在李一桐那儿。


  这可是微博之夜啊姐姐,上点心。


  说着李一桐就过来了,给人送耳饰。


  她们今年是一起抵达晚会地点的,还是那样,粉丝足够给力,两个人今年占据cp榜一席之地,连带着给中百都涨了点脸,——她们是唯一上榜的女女cp。


  要不是有在播剧需要和男主角共同宣传,田曦薇觉得她们争取一下,不是没机会走双人红毯的。


  宣传归宣传,数据归数据。


  有过一回,田曦薇早就知道她们会坐挨着,红毯那几十秒就不纠结了。


  人声鼎沸里,田曦薇大大方方走过去,弯腰笑着冲李一桐眨眼睛。


  “找我吗?”


  “我正给你发消息呢。”


  李一桐才发现人过来,拉着她往旁边落座。


  好几次镜头切到两人时,她们都默契地稍稍分开一些,但是田曦薇比谁都清楚,各个方位的路透很快就会被粉丝传开,李一桐和她注定没有距离。


  或许是感受到田曦薇过于专注的视线总是停在自己身上,李一桐不得不侧身遮挡些许画幅。


  然后搭在田曦薇大腿面上,手指轻点两下,凑过去在田曦薇耳边提醒,“专心,有镜头。”


  田曦薇好享受此刻与李一桐这样堂而皇之地耳语。


  在这样热闹的夜晚,她们炽烈的对视里,潜藏着一个共有的、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


  访谈时主持人提到双女主剧本,田曦薇看着犹豫的李一桐,酸涩与甜蜜交织着。


  那时她怎么没有发现对方的迟疑,和迟疑过后的坚定呢。


  那时的李一桐比所有人想象得要勇敢。


  “快来找我们。”


  “快来找我们。”


  异口同声。


  这次不用李一桐自己重复,依旧是说了两遍。


  虽然音量不够大,可田曦薇知道,这一幕一定会被定格。


  李一桐笑了笑,放下麦克风。


  那晚回家,李一桐问田曦薇,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田曦薇别开眼,“我就是知道。”


  “我还知道,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


  李一桐静静地看她。


  田曦薇搂住李一桐的腰,两人一起坠入沙发。


  “我跟你说,我去年做过一个噩梦。”田曦薇说:“梦里发生了很多事,好的、不好的。”


  “很可怕吗?”李一桐挠她后颈。


  “可怕。”田曦薇笑着仰头,“不过梦里我们也在一起了。”


  “真好。”


  “但是呢,那个梦的结局不好,我想,要是真的,我肯定不会让它发生。”


  命运是一开始就写好的吗?


  谁也说不准。


  20.


  时间轴迅速滚动,在岁月里压出道道裂痕。


  田曦薇抱着相机,把李一桐和身后簌簌落下的雪花一同装进取景框,她梨涡浅浅地按下快门。


  “好好看啊。”田曦薇忍不住感叹。


  李一桐抖落头上的雪,问她:“谁好看?”


  田曦薇狡黠地说:“雪好看。”


  她摘下手套,接住一片雪花,很快就融化在掌心,“这个雪好看。”


  又摸向李一桐的脸颊,食指哒哒轻点两下。


  “这个雪更好看。”


  李一桐就笑起来,她走过去,跟田曦薇一起翻看前面的相册。


  头几张是李一桐的雪景照,再往前就是她们先前去的地方,还有过去的日常。这些年她们尽量将行程对照,空闲档期大部分留给彼此,一点点留给自己。


  其实田曦薇连一点点也没多舍得给自己。


  已经2026年了,仿佛有座无形的钟在倒计时,总在午夜梦回敲击在田曦薇的梦境里,振聋发聩。


  相机画面停留在没对焦的一张,是在挪威等极光时,李一桐拿着手机敲邮件,田曦薇误拍的。她本来想凑过去看,但李一桐捂着屏幕说这是给她的时间胶囊,时间到了就会发送的。


  田曦薇就不过分好奇了,按捺住耐心等着。


  她的时间胶囊也早就准备好了,她订制了一对戒指,不是很明显的对戒,日常戴着完全不怕粉丝扒出来有异样,准备等那场意外挨过去后,再拿出来送给李一桐。


  相册里大多数都是李一桐的照片,仰头的她,俯首的她,浅笑的她,严肃的她。


  田曦薇恨不得要把眼里看到的每一个李一桐,全都装进相册里去。


  “拍得不错。”李一桐说。


  田曦薇就得意地笑着收起来,“都是我的。”


  李一桐笑而不语,从人胸前拿起相机,反手拍了一张田曦薇傻笑的样子。


  “这个是我的。”


  雪下大了点,田曦薇拉着李一桐前往下一个地点。


  途中,田曦薇发了朋友圈,女推团的其他人很快就点赞了,——这些年每年一季录制下来,她们的关系早已非比寻常。李一桐和田曦薇在群里公开的时候,戚薇和张艺凡直呼嗑的cp成真了,李雪琴笑而不语,张雨绮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去洗手间真的不只是去洗手间而已。


  晚上在札幌的温泉旅馆入住,热气腾腾的汤池蒸得两人脸颊红扑扑。田曦薇非要半夜堆雪人,李一桐只好拽着人戴好手套。


  于是不知名的旅馆庭院里,多出两只圆乎乎的雪人守卫。


  田曦薇说,“左边的是你,右边的是我。”


  “我们守护我们。”


  雪人小李比雪人小田大了一号。


  大概是因为更靠近汤池,就这么一会儿,左边的就有融化的迹象。


  田曦薇改口:“突然感觉右边更像你。”


  “就左边吧。”李一桐轻笑着戳一下右边雪人歪掉的鼻尖,她小声说:“田曦薇。”


  “嗯?”


  “你现在喜欢我吗?”


  “喜欢。”


  “那就够了。”


  李一桐扶正了雪人小田的鼻子。


  “有现在就很好,不用很久很久。”


  田曦薇嘴角向下压,眼睛里写满了抗拒。


  “我不要。”她红着鼻尖说。


  李一桐声音也有点不稳,用气音藏匿尾音的颤意。


  “听话。”


  北海道在她们的相册里留下印记。


  可惜整夜过去,层层新雪覆盖下来,


  ——北海道不曾留下她们的痕迹。


  21.


  2027年,从开年田曦薇就很紧张,直截了当地跟李一桐说那场车祸根本不现实,李一桐只会觉得她工作压力大开始信玄学了。


  可是李一桐的安排表上明明白白写着近几个月的工作,那天她一定会出门。


  几个月中间,各种理由都尝试过了,仍然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李一桐的车子甚至在越来越接近的日子里发生过一次剐蹭。


  吓得田曦薇好几天没睡好觉。


  田曦薇最不想回忆,却不得不面对的一天还是要来了。


  车祸日前一晚,田曦薇拉着李一桐再三强调明天不想让她出门。


  “理由呢?”李一桐看着她。


  她表情并不轻松,甚至有些复杂。


  “就当我明天离不开你!”


  “你哪天离得开我。”


  “我没开玩笑李一桐。”


  “我也没开玩笑。”


  田曦薇急红了眼,咬牙道:“我离开你会死的。”


  很像一句气话,但田曦薇想,如果李一桐真的又……她也会死去。


  “呸呸呸。”李一桐皱眉,拉着她的手拍拍木质桌面,“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掏出手机,走到窗边打电话。


  没过几分钟就又回来了,田曦薇希冀地望着她,李一桐无奈地勾起唇角,“推迟了一天,明天我就在家,好吧?”


  康康肉肉都让人代为照顾着,她俩这几天工作都挺满的,偏偏这一天空得百无聊赖。


  比起田曦薇的惴惴不安,李一桐显得冷静得多,作为被担心的对象,她还要反过来安慰焦虑不已的田曦薇。


  “你别紧张,我今天哪儿也不去。”


  时间逼近意外当天的晚上十一点,田曦薇完全不敢庆幸这一天终于要被她们挨过去,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毫无睡意。


  天总不遂人愿。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里连照明都不足够,可是蔓延的速度却快得可怕,当火苗燃到被人注意得到的程度时,田曦薇看到墙上的时钟,现在是23:19,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


  剧烈的火光几乎要灼伤人的视线,门窗的出路都被火焰占据。


  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田曦薇反而冷静得过分,仿佛那根神经终于绷断了,她甚至有些愤恨。


  房间里唯一的水源是床头柜上的一杯水,田曦薇狠狠拆撕下枕头套,抓住水杯泼上去打湿。


  她看上去很镇定,只是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眼睛对比惨烈。


  李一桐靠在墙边咳嗽,神智飘忽,本能拽着田曦薇胳膊让她尽量远离床,那边全是易燃物品。


  “李一桐你别睡!”


  田曦薇蹲下来打算把枕头套捂在李一桐口鼻处,可李一桐摇摇头,被浓烟呛出泪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头靠过来,好让两个人共用一根救命稻草。


  两道泪眼朦胧的视线在交汇。


  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手机……”田曦薇果断把枕套留给李一桐,动作迅速地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靠过来时头发被火燎到,瞬间干枯地卷曲在身后。


  呼吸越来越困难,田曦薇摸索着拨打火警电话。


  “119吗……我……我们这里……”


  断断续续说完位置,火舌便被黑暗埋没。


  田曦薇最后的印象便是濡湿的触感堵住口鼻,李一桐用细瘦的手臂揽着她,烈火将她的声音烧灼得扭曲,难以分辨。


  “小田儿。”


  她听到李一桐带着哭腔。


  “别再难过了。”


  手里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显示新邮件的消息提醒。


  时间是0:00。


  田曦薇紧闭着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很快便蒸发了。


  热,连呼吸都很烫。


  我的雪人,可以不要融化吗?


  22.


  猛地睁开眼,干涸的嗓子里像吞了砂砾,痛得田曦薇咳都咳不出声,天花板白得晃眼,吊瓶里的药一滴一滴往下,流进凉得要命的左手,再随着她死寂的血脉游走。


  她闭着眼摸手机,解锁进入界面,时间显示是新的一天了。


  挨过了最致命的一天。


  只有她挨过了最致命的一天。


  或许她也没挨过呢。


  可能是烈火灼烧得太狠,田曦薇掉不出眼泪。


  她只能颤抖着手指点开今天零点收到的邮件。


  发件人:李一桐。


  小田宝贝,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总觉得,它们也许不会有被你看到的那天,因为重来一次,还是会心存侥幸,万一会变得不同呢。


  可惜命运从不出错,它永远只在既定轨迹上运转。


  其实如果再早一些,我想过要离你远远的,不要再靠近,这样即使命运无常,我也不想成为你痛苦的根源。


  但是没办法,再次拥有意识时,烟花好灿烂,我连回避你的眼神都费好大力气,你却敢靠近我,并且你看向我的眼神告诉我。


  ——你已经在爱我了。


  真幸运,我也在爱你。


  真不幸,我的爱可能是有期限的。


  最开始,我尝试过改变,可即使是换了颜色,我们晚礼服撞色这件事依旧会按时发生;即使再三确认,你也还是会在那一天要跟我告白;即使我一直在逃避,你也会比上辈子勇敢更多,一步步靠近。


  这就是命吗?


  如果一切都成定数,而我又舍不得、也无法将你推开的话,我只能尽量改变过程,让我们能够足够坦然地抵达结局。


  这还是前两年过年回家,小外甥女让我想通的。小孩子想得简单,却也通透。


  我那天看到她在吃糖葫芦,就逗她说你要是知道糖葫芦最终会掉到地上去,要怎么办?


  她说,那我就多吃两口。


  多吃两口。


  好有道理是不是?


  倘若爱能跨越生死,那我要请你爱得尽兴,可若不能,我也想你有路逃生。


  这些年里,烟花日出都不曾缺席,我们也去了先前没有实现的挪威之旅。


  我终于学会了单板起步,田老师厉害的。


  在极光下给你写下这些话,好像可以让极光与冰川冲淡一些悲伤。


  留个小悬念吧,我的时间胶囊可不止这封信,还有一个小礼物,在衣帽间第三格,知道你不爱折腾穿搭,藏那里万无一失。


  对了。


  极光很好看,极光下的你也是。


  你掰着指头算行程,说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北海道,去看雪、泡温泉,听起来好令人期待。


  太多次的巧合便不再是巧合,我猜你跟我是一样的,你太害怕失去了,以致于很多次都露出马脚。


  不过还是谢谢命运折叠时间,让我见到三十七岁的田曦薇。


  如今我们灵魂同岁。


  关于我们,本该有许多来不及,如今遗憾都一一完满。


  七年够久了,誓约尽成,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宝贝,别难过。


  祝你往后,万里无云。


  ……


  靠坐在床头,田曦薇脸上蓦地热起来,她木着表情抬手去摸,触到一片潮湿,可她却并没有感到多难过,像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在欣赏一具肉体的痛苦。


  她只是握着手机,愣怔地看着屏幕上的方块字模糊了又清晰,心跳空洞,但是没有回响。


  以后怎么办呢?


  明天把康康接回家吧,家里太空了。


  还有肉肉,把肉肉也接……


  田曦薇曲起腿,把自己塌陷进双膝,后背弓着,病房里只剩下很轻的啜泣声。


  李一桐。


  你怎么舍得让我失去你。


  两次。


  


  正文完


  


  


  爱看刀子的看到这里就好喔。

  起笔于2025年1月24日,我写得实在是太慢了。

  正文只沿用了年份,不想写具体日期。后面还有个小番外,不忍心在现背里给她们be的结局,哪怕只是虚假的小说,希望她们永远都有机会圆满。

  总之,两个宝贝健康快乐,平安顺遂。

  还有,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是我很喜欢看评论的,每一条都!很!感!谢!


  


  


  番外.


  


  “怎么哭成这样?”


  病房门打开,田曦薇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


  李一桐三步并作两步到病床旁,放下手里的早餐给人擦眼泪,关切地摩挲田曦薇眼下皮肤。


  好似灵魂出窍还没有归位,田曦薇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眼睛却死死锁在李一桐脸上、身上、拿着纸巾的手上。


  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


  “你……呜,我们不是——”田曦薇哭得直抽抽,狼狈得字不成句:“我们……”


  “我们好好的。”李一桐捏住人两只耳朵摇了摇,轻柔地安抚:“昨天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在这里,你看我,嗯?”


  田曦薇试探性地触摸李一桐的脸,然后是鼻子,最后是嘴角。


  她猛地抱住李一桐,不管手上的吊针会不会被扯到。


  “你没事啊李一桐。”


  仍旧带着浓浓的哭意。


  李一桐回抱住人,右手摘下田曦薇乱动的左手放好。


  “我没事。”


  随即她故作严肃地说:“倒是你,不让人省心。”


  田曦薇放开人,不敢相信中带着委屈,“我怎么了?”


  她昨天都快担心死了,还不让人省心了?!


  李一桐摸摸她额头,在床边坐下,确认好针头没有回血才继续:“你大半夜突然高烧,人都烧迷糊了,还非要蹲沙发边上不起来。”


  像陷入梦魇,一直哭,就是不说话。


  “你知道我把你弄到医院费了多大劲儿吗?”她戳人脑门。


  这样吗?


  那大火……只是……病中的一场梦?


  田曦薇松懈精神,不好意思地耷拉下眉眼,“我着急上火嘛……”


  “你呀。”李一桐叹气。


  手指在李一桐按在床边的手背上画圈圈,田曦薇小声哼唧。


  “李一桐你别凶我了,我都生病了。”


  有什么东西硌在屁股底下,田曦薇拿出来看,是手机,这才想起来兴师问罪:“都是这个给我吓的了,你才是罪魁祸首。”


  “啊?”李一桐看一眼内容,顿了顿,无可奈何地笑了,接下这个罪名:“对不起,昨晚到今天我完全没想起来撤回这封邮件。”


  “不过也不全是坏的,对吧?”她偏头,至少这人知道了,她们没有缺失彼此的任何一段时间。


  田曦薇轻哼一声,“原谅你了。”


  “不过,里面提到的礼物是什么?”


  李一桐不看她:“你回家自己找咯。”


  “告诉我嘛!”


  “不。”


  出院后田曦薇就直奔衣帽间,扒拉出来她心心念念好几天的礼物。


  ——是恋爱六周年纪念册。


  为什么是六周年呢。


  田曦薇算了一下。


  确实,她们本该是六年。



  END.

Degenerate

【藕饼】交错

<全文免费> (u1s1打这四个字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Summary:大概是封神世界和魔童世界交错后的故事,主视角是封神世界。

全文2w+ 一发完

不用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设定- - 西周至今凡间三千年,沿用这个设定,天界就八九年….还写啥= = 


---------

  华盖星君捧着几本书缓缓飘过云楼宫,目不斜视亦不驻足,几千年来如一。若非云楼宫挡在他每日必经之路上,华盖星君连路过都不愿路过。

  他毕竟和云楼宫的主人,那位中坛元帅有杀身抽筋之仇,全天界皆知他们交恶千年。

  早些年…约莫三千年前,初得...

<全文免费> (u1s1打这四个字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Summary:大概是封神世界和魔童世界交错后的故事,主视角是封神世界。

全文2w+ 一发完

不用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设定- - 西周至今凡间三千年,沿用这个设定,天界就八九年….还写啥= = 


---------

  华盖星君捧着几本书缓缓飘过云楼宫,目不斜视亦不驻足,几千年来如一。若非云楼宫挡在他每日必经之路上,华盖星君连路过都不愿路过。

  他毕竟和云楼宫的主人,那位中坛元帅有杀身抽筋之仇,全天界皆知他们交恶千年。

  早些年…约莫三千年前,初得封神,一出凌霄殿,华盖星君就拦住中坛元帅,两人二话不说打了一架,打得风云变幻。

  当时未散去的仙君对刚受封为华盖星君的敖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可是只杀不渡煞气冲天的降魔天神,普通星君连直视都怕,华盖星君竟敢直冲面门而去。

  不过自然,也就几招功夫,华盖星君就被中坛元帅制住了,中坛元帅哪吒生来暴虐,肆意妄为,历经封神大战和凡间数年,虽微微敛了性子,但从不收那一身脾气和戾气。

  混天绫从上至下缠住敖丙,神兵刚猛,差点逼出敖丙真身,龙啸隐约盘旋在九天。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直指敖丙眉心,他双目含冰,却漫不经心。

  敖丙全身被缚,但未露惧意,恨意漫天,怒目而视。

  虽不介意,但哪吒懒得再杀一次敖丙,敖丙也无半点讨饶之意,两人于凌霄殿外竟僵持住了。

  这僵持的时间比打的时间还久。

  众仙君从最初的惊叹佩服到面面相觑,心想此局得破,却无人敢上去劝阻,怕被三昧真火灼伤。

  好在太上老君正巧路过,惊了一瞬后,想通了关窍,当了把和事佬,把两位给分开了,分开时华盖星君神魂都被灼伤了,被好心的太上老君塞了一把子药。

  那之后华盖星君竟毫不长教训,屡次冒犯中坛元帅,两人每次都打,每次华盖星君都占不到便宜,直逼得中坛元帅时常下界躲避,怕哪天气急真把人打得神魂俱灭,自己被天帝找茬。

  这般一直过了一千年才渐渐好起来,倒不是华盖星君长教训了,而是千年实在太久,本以为会绵延不绝的恨意,竟在光阴之中慢慢消解。敖丙在漫长、孤寂又一成不变中,朦胧了那些凡俗,如华盖星般孤傲超然。

  虽然这二位已千年未打,但天庭众仙皆知,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是相看两厌的仇敌。


—————

  今日不巧,敖丙经过云楼宫时,正赶上哪吒从下界归来,身旁还跟着杨戬,这哥两一手提了一坛酒,正往云楼宫飞来。

  敖丙抬眸一看,估摸着避无可避,眉间微蹙,脸色不太好看了。

  以往不是没在天庭不期而遇过,一般敖丙都当没看见,不敬不恭,若哪吒是个在乎虚礼的,恐怕几条神魂都不够散的。

  可有旁人在就比较麻烦。

  依稀记得有次,敖丙和几个同僚一道驾云,偶遇哪吒,其余仙君纷纷行礼,毕恭毕敬,敖丙目不斜视,端立在云上,瞥都没瞥那中坛元帅一眼。

  哪吒倒是无所谓,冲那些行礼的仙君点个头就飘走了。可那几个仙君吓出了一身冷汗,轮番指责敖丙,此后几百年不再和敖丙同行。

  敖丙深觉形单影只苦了些,便在又一次偶遇时,敷衍地行了礼,抬头时却见哪吒眼里一晃而过的惊讶,立时心生不悦。

  从此,华盖星君每日诚心祈祷不要遇到中坛元帅。

  可神仙还能求谁呢?

  这不,眨眼功夫,哪吒和杨戬就至跟前,敖丙不情不愿,双手交叠弯了弯腰。这弯腰还是敖丙自己觉着的,旁人是看不出半点,也就大圣的火眼金睛或许能略略看出那几不可察的弧度。

  哪吒早就习惯,点了头就要往云楼宫走,杨戬可是第一次和哪吒一道遇见华盖星君,不由吃惊。

  杨戬和华盖星君不熟,几千年来大约遇到过两三次,杨戬依稀记得这位星君虽是孤傲但礼数周全,因此尽管天界皆传哪吒和华盖星君交恶,杨戬也没当真过,这样风姿绰约又彬彬有礼的仙君,怎会与人交恶?

  敖丙在司法天神凝滞的脚步中品出了不妥当,抿了抿唇,终是按礼数弯了腰,恭敬道,“见过真君。”

  杨戬总觉得有些诡异,但他也不是在乎虚礼的人,平淡地应了一声。

  哪吒几千年第一次见敖丙的腰弯成这个弧度,忽觉有趣,搭上杨戬的肩,笑着调侃,“只见过他,不见过我?”

  敖丙惊愕抬头,拳头一攥,在破罐子破摔打一场和忍辱负重间纠结须臾,几不可闻地从喉间飞快滚出一句,“见过元帅。”

  哪吒手都搭上混天绫了,被敖丙这反应弄得不上不下,心里闪过诡异的不悦,皱了眉揽着杨戬进了云楼宫。

  两位大神完全消失在视线,敖丙才拍了拍衣摆上不可能存在的尘灰,直起腰,抱着自己的书飘走了。


————

  哪吒拉着杨戬进云楼宫后,本是要一同喝酒畅谈,然心底涌上不妙的预感,十分猛烈,像有人在他胸腔打鼓。

  “你怎么了?”

  哪吒没想到他的状态连杨戬都能看出不妥,当下皱了眉,推测到,“可能是要发生什么。”

  杨戬摇头言简意赅,“可我看你脸色潮红,身有微颤,明显是怀春之象。”

  哪吒一副「你脑子终于坏了」的眼神瞪向杨戬,杨戬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哪吒的肩,眼神表示他都懂,“我今日就不打扰了,哈哈哈。”

  杨戬走得仿佛踩了哪吒的风火轮,快得一眨眼就见不着半个袍角了,哪吒怔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杨戬自觉已看破天机,他想也许可能大概率,华盖星君已和自己的兄弟哪吒,情投意合暗渡陈仓,原因有二,一来他们千年不曾打架了,这实在不符合哪吒暴戾的脾气。二来,华盖星君对哪吒没有恭敬之意,这明显不正常,一定是有了肌肤之亲。方才在殿外哪吒还调侃华盖星君,那气氛焦灼,全是暧昧。

  杨戬回到法殿,撸着啸天犬想,如今天界还在误传他兄弟和华盖星君的关系,实在眼拙,明明那两人已珠胎暗结…不…暗生情愫。

  “唉……”杨戬叹了重重一口气,苦于无人可以交流。

  哪吒在云楼宫也叹了口气,杨戬走后他还是启了酒坛,对月独酌,虽说杨戬误会了他的状态,但那话不由让他脑中浮现出华盖星君的浅淡身影。

  他生来背负杀劫,放眼望去,天庭星君多数曾是他枪下亡魂。哪个和他不是血海深仇,哪个见了他又不是哆哆嗦嗦毕恭毕敬,几千年来唯有那条东海的龙,从来眼神不带惧意。

  当年就傲气凛然,死前亦没有低下头颅。抽筋之痛当会渗入神魂,可那么多年,哪吒从未见华盖星君为此皱眉。

  死后上封神榜,以灵神被封,修为难有寸进,然过招千年,哪吒竟能感受到变化,华盖星君钻于修炼,恐怕远甚于他。

  若是如今再打起来……哪吒有些遗憾,华盖星君已千年不曾寻他打一场,其实这并非无征兆,敖丙打他向来愈战愈勇,利落果断,招招冲命门而去,然招式是越来越狠厉,出招时那恨意却愈渐消减。

  经年已过,他不恨他了,他只是厌恶他。

  特地寻来的酒,极醇,哪吒眼前忽而晃过一条漂亮的蓝紫色长龙,忽而晃过华盖星君淡漠的眉眼,忽而又是一抹青蓝色的身影……

  半醉半醒间,哪吒恍然,在殿外时那诡异的不悦是什么,是他不愿看敖丙隐忍妥协。


————

  敖丙回到自己寝殿后,本打算入定修炼,可心底不断闪过不详的预感,让他无法入定。

  这深重的预感很多很多年不曾有过了,上次….可能还是被哪吒那厮扒皮抽筋前。

  敖丙正了神色拧眉思考起来,这一思量,敖丙觉出了些端倪。

  今日哪吒所为不太正常。

  他们对立千年,哪吒从未同他笑着说过一句话,或者说,哪吒就没和他说过话!以前他们见面就打,是他挑衅在先,哪吒只沉默出招,打架时,他们更不可能交谈。后来不打了,他同哪吒遇到,都是当彼此不存在,不慎眼神对上,也都会匆匆滑过。

  敖丙越想越觉得云楼宫外那句话别有深意,顿时不安起来,起身走到桌案前,将那句话写了下来,打算细细研究。

  「只见过他,不见过我」

  敖丙沉眸思索,盯着这八个字良久,揣摩不出半点阴谋。到了,敖丙下了结论,他虽和哪吒羁绊颇深,但对这人半点不了解。到底是直白简单的心思还是谋算深沉的心思,对这八个字的解读是大有影响的。

  得问问同僚,敖丙想。

  有了盘算,敖丙就坐回了床榻,心底不安滋生,无法入定,只好闭目养神。


————

  就在这夜,漫天星辰紊乱交错,九天之上,天道嗡鸣不止….

  众仙神识震荡,无数画面涌入,源源不断,挤得那些修为浅的仙君头疼不已,痛苦哀鸣。

  直到数道金光划过九天,携带超然蓬勃的法力,像巨大的罩子往上笼罩,嗡鸣渐停,众仙的识海慢慢平静。

  随后,几位上神奉召进入灵霄殿。

  天帝在御座之上,身影看不清明,语带威严缓缓道来,“爱卿不必拘礼,传诸位过来,是解释方才一事。”

  “大道万千,终只能谋一界兴衰,天道震荡盖因两界交错,仙者神者,神识如海,能窥他界,修为越深,所知越多。”

  杨戬问,“陛下的意思是,方才识海中闪过的画面,都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然也?”

  众神皆默。

  方才识海中闪过的画面……

  天地间生出了一颗混元珠,元始天尊将其一分为二,又引天劫消灭魔丸,但因龙族介入,灵珠投胎为东海三太子敖丙,魔丸投胎为陈塘关李靖之子哪吒….

  【大家脑补下哪吒1&2的内容】

  哪吒艰难干涩地问了句,“眼下当是解决了?”

  “并未,鸿钧老祖用秘法暂缓了两界交错,此非长计,两界出现交错是因女娲补天的五彩石掉落了一块,若想彻底拨开两界,需补上这块。哪吒,这事,朕就交给你了。”

  “遵旨。”哪吒领命,心中却在想,在此之前,他恐怕得花上几日消化下那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事。

  从凌霄殿出来后,各仙君散去,将此事告知宫中小仙,又纷纷前往兜率宫向太上老君讨药。


————

  太上老君的药自然药到病除,第二天,大部分仙君已没有什么不适了,该当值的当值,该……八卦的八卦。

  “天哪,我本以为是我日思夜想做了梦,竟是真的,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竟也有当朋友的一天?”

  “你日思夜想这个?”

  “嘿嘿~”

  “我看那哪是朋友,共抗完天劫就该吻上去。”

  “我看也是,破鼎时还要牵着手,我看也该吻上去。”

  “我修为太浅,未见这画面。”

  “那你可真错过了,这之后便是并肩作战,中坛元帅坐在华盖星君真身的龙头上呢。”

  “我定要加紧修炼,若有下次必不能错过。”

  “你说这里的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会作何反应?”

  “你疯了,妄议中坛元帅?”

  “没事吧,听说中坛元帅被派下界寻五彩石了。”

  “我想华盖星君是生气了,今晨我来的路上遇着他了,神色比平日冷了百倍。”

  “唉…毕竟在这儿可是死敌。”

  “要是也能成爱侣就好了。”

  “你….你简直白日做梦!”

  “就是,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相互厌恶,实难想象,有一天华盖星君会同意中坛元帅坐在他真身龙头,不一口咬死就算慈悲了。”

  “中坛元帅也不悦,我听闻昨夜他回到云楼宫,砸了一个殿,只是旁的世界里和华盖星君当个朋友,他便如此生气。”

  “竟然…我还…”

  “嘘——别聊了,华盖星君来了。”

  敖丙果然神色冰冷,眉眼间透着极重的不悦,全身散发着「不要招惹」的气息。他一向来温润如水、知礼有度,甚少在除了哪吒以外的仙君跟前摆出这生人勿近的架子。

  然,他今日着实不快。因他数千年未停修炼,修为艰难但缓慢地增长着,故而比大多数仙君多看到一些。

  在任何一个世界,人、神、妖、魔最混乱的时代都会被编纂成神话,又落于话本、戏剧、动画……

  在这个世界,敖丙和哪吒的故事往往依托闹海,是后者将前者杀身抽筋。

  但在那个世界,是敖丙和哪吒共历万难,携手并进。

  那自然,在那个世界,无数人将他们脑部为爱侣,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不计可数。

  更令敖丙心寒的是,这是真的。在那个世界,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一同受封,结为夫夫,千年来感情和睦,众神艳羡。

  敖丙修为到底有限,后面这些画面非常模糊,但已足够让他恼怒,并对另一个世界的敖丙颇有微词。

  那些上神必然能看到更多,敖丙难过地想,包括他的仇敌,中坛元帅哪吒!若是他能看到共赴巫山的画面…..敖丙的脸腾得红了。

  “星君,星君——”

  “嗯…嗯?”敖丙恍然回神,看向眼前的同僚。

  “方才传了话,让我们今日不必当值,回去休息吧。”

  “哦,好,多谢告知。”

  敖丙尽可能全了礼数,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忽然耳边罡风拂过,抬头望去,竟是哪吒腾云而来。

  敖丙竭力压了一上午的怒意翻涌而出,举起冰锤就冲哪吒攻了过去。哪吒是来紫微垣找紫微大帝的,压根没料到会撞上敖丙,甚至敖丙话都没说就打了上来…

  哪吒第一次没有接招,而是躲开了敖丙的攻击,火尖枪一抡,正色道,“星君,今日不妥。”

  这反应太诡异了,敖丙眼睛一眯,越加确定自己的推断,脚尖一点,冲着哪吒飞掠而来,哪吒只能接招。短兵相接,哪吒立时意识到历经几千年修炼,华盖星君的修为大有上涨。

  但…依旧和哪吒差了一大截,敖丙自然感受得到,更为不甘,出招如电,逼至近处时,恨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哪吒动作一滞,明白了敖丙今日气从何来,以他的修为,他自然能看到他和敖丙结为夫夫,感情甚笃,昨夜他就很别扭,今日撞见敖丙时也有几分尴尬,他收了火尖枪,眉头一皱,沉声问,“你在意这个?”

  “忘了。”敖丙冷冷地说。

  “这怎么能忘掉!”哪吒只觉强人所难。

  敖丙呼吸一顿,反应过来哪吒在说什么,出离愤怒,气得全身发抖。哪吒被这反应惊了下,要知道几千年前他和敖丙在灵霄殿外对招,当日敖丙对他的恨如有实质,都没有抖成这样。

  哪吒破天荒放缓了语气,“星君,到底是别的世界的事,零星几个画面罢了,就不必介怀了吧?”

  道理敖丙自然都是懂的,可他就是觉得天道不公,几千年前就对他不公,他只是去陈塘关找哪吒要说法,就被扒皮抽筋,被迫进封神榜,做微末星官,几千年修炼不休,依旧只有寸进,如今还要因这修为,少知道诸多事……

  敖丙沉眸深深做了一个呼吸,豁出神魂尽散的觉悟,冰锤指向哪吒,厉声问,“哪几个画面?”

  哪吒扫了眼在他们下面围观的仙君,脸上均是惊色俱意,他没打算杀敖丙,便不想和敖丙打下去白白浪费时间,又让人看笑话,只好说,“也没几个,你既然这般生气当是看到了结为夫夫的画面,天条不允,因此我们多数在凡间游历。再之后大圣闯上天庭,你我共同御敌。后来杨戬那个外甥也打了上来,修改了天条。我们便顺势举行了婚礼,宴请四方。然后….”哪吒顿了顿,继续道,“就没什么了,只会有些重点关键的画面,但桩桩件件围绕你我,我实在忘不掉。”

  也不知哪吒说的哪个画面,或是哪句话,让敖丙有所触动。总之他说完,敖丙就愣住了,眼神呆呆的,一副被雷劈懵的样子。

  这些细节说出来很尴尬,他们两人还是那样敌对的关系。哪吒自然理解敖丙的反应,但他想左右是敖丙自己要知道的,应当不会再发作了吧?

  敖丙当然不会再发作了,他现在有些…不…十分尴尬,今晨他脑子当是锈了,居然没有意识到那些画面并不是事无巨细,只是些重点的关键的…自然不可能有房中事!!而他误以为此,竟在紫薇垣和哪吒打了起来…

  敖丙小心翼翼地往下瞅了眼,果不其然所有同僚脸上都是「天要塌了,我要死了」的惊慌神情,他顿时愧疚起来,收了武器,朝哪吒别扭但真诚地说,“失礼了,元帅。”

  哪吒看到台阶急忙往下走,“无妨,那星君,本座先过去了。”

  “是,是,自然。”敖丙乖顺地让开了路。

  哪吒从这乖顺里品出了浓浓的尴尬,当下也生了尴尬,匆匆离开了。


————

  那日之后,天庭流言甚嚣尘上,说是那中坛元帅和华盖星君因彼世之事恼羞成怒,彻彻底底地宣战交恶了,来日再见,必有一死。

  紫薇垣的星君言之凿凿,当日若非紫薇大帝在,中坛元帅是一定会取华盖星君神魂的。

  “可那华盖星君为何屡屡冒犯?”

  “自不量力啊!”

  “没有自知之明啊!”

  仙君们叹到。

  华盖星君是什么身份,中坛元帅又是什么身份?几千年来华盖星君还能活着,大抵是因他龙族三太子的身份,天庭看不上但也惹不起四海龙王。可中坛元帅真恼了,哪会管这个?!

  杀神暴虐,戾气盈天,真一枪挑了华盖星君神魂捏碎,顶多也就面壁几年。弑神之罪于中坛元帅,只算过眼云烟的小事,因此这么几千年,微末仙君哪个在他面前不是谨小慎微,连呼吸都放轻。

  奈何华盖星君不懂这道理啊。 

  紫薇垣的仙君们凑在一起,唉声叹气,无不为华盖星君悲惨的未来痛惜,这样一颗明亮耀眼的星星就要陨落了。


————

  同僚们在自作主张悲痛伤心点什么,话题中央的华盖星君敖丙全然不知,也不关心,他当下就是真的尴尬。倒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捂上了,企图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

  闷了整整一天敖丙才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了无生趣般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掀开被子走下床,又从床底挖出一坛酒,提着往外走。

  这酒珍藏已久,是千年前东海送上来的,敖丙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想借酒消愁。

  华盖星宫离月亮太远,离星河也远,敖丙提着酒走了很久,最后也懒得找月亮和星星,在一滩清泉旁席地而坐,打开了酒。

  此处夜色很深,甚至比华盖星宫更甚,浓得像泼了墨,恍然间敖丙却觉得此处正好,比哪里都好。

  千年佳酿,一杯即醉,更别说敖丙顷刻间喝了半坛,喝完头就晕乎乎的,敖丙也不想再把持形象,直接向后躺了下去。

  眯瞪之际,敖丙想起前一夜识海中出现的画面,除开和哪吒有关的荒诞,那个世界竟让他艳羡又贪求…

  他的师父疼他,他的父王爱他,他没有死在封神大战之前,从不知晓抽筋扒皮的痛,他可以不知天高地厚地闯荡,可以不进封神榜,可以肉身成圣位列仙班,可以给龙族带去荣耀,可以佑护一方百姓……

  不像他啊,敖丙忽觉悲恸,凡俗一世才刚开始就结束了,抽筋之痛刻入神魂夜夜折磨他。他在天庭三千余年,守着闲职,堪称一事无成。这么多年不曾下界去见父王,他父王也未提过要见他。

  可如今….连对哪吒的恨都彻底放下了。

  他……是不是有些累了啊……


  敖丙不知他醉酒睡下的地方就在云楼宫后,哪吒回云楼宫时探得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过来一看,万万没想到真是敖丙。

  哪吒敛了气息走到近处,混天绫和火尖枪都收了起来,怕煞气太甚,把人惊醒了和他深夜干架。

  敖丙睡相很差地倒在地上,两颊两片坨红,呼吸绵长,一看就是睡深了。

  哪吒提起地上的酒,嗅了嗅,眼睛一亮,偷摸喝了一口,品出了千年佳酿的芬芳,当即把剩下的半坛全喝完了,然后把酒坛侧倒放在敖丙手边。

  这样华盖星君醒来就会以为是自己睡梦中弄翻的,哪吒这般盘算。

  布置完作案现场,哪吒还有点不想走,便遵循本心盘腿坐了下来。

  夜色很静,云楼宫附近,平日里就没什么仙君敢来,何况深夜。

  哪吒静静地看了会儿敖丙,想起今日傍晚,杨戬跑过来拍着他肩问何时同这里的华盖星君也办场婚礼。哪吒当时觉得杨戬疯了,半晌憋出一句「你知道他刚和我打了一场」。

  杨戬点头啊点头,很老成地说,“打是亲骂是爱,我都懂。”

  哪吒不知道杨戬在懂什么,但他知道他和敖丙干架,无一丝旖旎暧昧,千年前打是因为恨,如今打是因为愤。

  然后杨戬问他,“那为什么从没伤过华盖星君。”

  当时哪吒没应他,心里还想,是伤过的,三千年前灵霄殿外,三昧真火灼伤了华盖星君的神魂,华盖星君调养了一百多年。

  现在….哪吒想,在此之后他就点到即止,再没伤过敖丙,为什么呢?因为同情?哪吒摇了摇脑袋,他不会同情强者。因为愧疚?哪吒也觉得不是,他杀孽颇重,愧疚不过来。那是因为……

  红烛帐暖,彻夜烛光。

  哪吒脑中毫无预警地跳进这个画面,那是彼世的哪吒和敖丙大婚的画面。

  是因为喜欢?

  哪吒呼呼呼猛地摇头,不是,至少三千年前不会。

  那只能是……害怕。

  他怕华盖星君伤得太重,再不能来找他了。这诺大天庭,唯一会找他豁出命打一场的敖丙,能全他不完整童年的顽劣。

  他生来负一千七百杀劫,手下冤魂无数,自出生无人敢靠近,寻常人家的孩子还在玩闹里成长,他已剔骨削肉,走上杀神之道。

  杨戬也好,齐天大圣也罢,他们过招,多为修炼,在封神后也很少很少了。

  只有敖丙,只有华盖星君。

  哪吒叹了口气,三千多年不至于喜欢这人,三千多年后,怎么都不可能不喜欢。

  只是,敖丙就算不恨他,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到底和彼世不同,在这里,他们在最初就把路走死了。

  哪吒着实羡慕彼世的他,羡慕到生了怨怼,那人自小就有敖丙这个玩伴,任何人和事都未曾将他们分开,爱意水到渠成,千年后还在执手看万千世态。

  若是不知道这一切……哪吒想,若是不知道这一切,他恐怕是想不通这轻飘而过的感情的,那就不会遗憾,不会怅然。

  可喜欢敖丙的感觉又很好。

  那到底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呢?

  哪吒叹了口气,从地上起身,掐了个决,让此处不因夜而凉,便缓步离开了。

  行至半途又匆匆折回来,哪吒盯着地上一无所觉的敖丙,双拳缓缓握紧,他恶向胆边生,默念天时地利人和,错过这村就没这店,慢慢蹲了下去。

  哪吒激动地全身微颤,放轻了呼吸靠近敖丙。

  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时候了,敖丙不可能再喝醉被他遇见,让他为所欲为,他只想吻一下,此间情爱就此了结……

  “你在…干什么?”

  哪吒猛然睁眼,就见眼前敖丙双目放光地看着自己,“砰”地一下直起身,全身僵住。

  敖丙只是觉得热,睁开眼竟见了鬼,此时也是惊魂未定。

  哪吒先回的神,一回神就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跑,被慢他一步的敖丙拦住了,拦的方法是抓他手腕。

  抓!他!手!腕!

  哪吒惊愕回头,才发觉敖丙只是醒了,但还醉着。

  敖丙脑中混沌一片,思考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另一手按着额头,低声问,“刚刚,在干什么?”

  哪吒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咽口水,张口就来,“本座看看你死了没。”

  敖丙眼神迷离地努力看向哪吒,身形微晃,“多谢…多谢元帅。”

  “你知道是本座?”

  “嗯,没瞎。”

  敖丙的手还抓在哪吒手腕上,哪吒想是没瞎,但可能傻了。忽然他想,不会是彼世的敖丙附到他的敖丙身上了吧??

  是很有可能的,哪吒推断到,那里的敖丙见到他,才会这样嗓音黏黏糊糊的,说话客客气气的。

  心下有了计较,哪吒凑到敖丙眼前试探,“你可还记得….和我打过架?”

  “嗯。”敖丙身子晃得更厉害了。

  哪吒觉得这问题有歧义,不好,便挑了重点又问,“那三千年前陈塘关,我…”哪吒突然有点不想问了,是哪个敖丙并不重要,反正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也是到了眼下才惊觉,他已无法直面当年在陈塘关的恶行。

  但陈塘关三个字已经触犯到了敖丙,他的开始与结束,他的无望和绵延三千年的痛……

  忽然,一口血毫无征兆地涌出,龙血为金,唯有心头血是红的。

  哪吒看着地上那摊红色,哪还需要再确认,他仓皇失措地抱住敖丙,低低唤了声,“敖丙?”

  敖丙看着那血也发怔,这一口血涌出,他灵台清明了些,醉意因疼痛消解,他抬起手懵懵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不解为何自己忍不下去了。

  “没事。”敖丙竭力平静地回应,“放开我吧。”

  哪吒不想放,但不得不放,他看得出敖丙不醉了,但神魂受损。

  敖丙腿有些发虚,但在哪吒面前还是努力站稳了,他回忆了下方才细节,有些不解想哪吒当场给他解惑,“这里是哪里?”

  “云楼宫后。”

  “嗯,你方才…”

  哪吒打断,破罐子破摔,“是我想吻你。”

  敖丙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哪吒,若非他实在没力气,已经祭出冰锤了。

  话已出口,哪吒也坦然了,直言,“抱歉,心悦你有段时间了,方才知道。”

  敖丙闭了闭眼,那口心头血吐得他神魂受损,全身疼到麻木,但哪吒带给他的震撼更甚,他艰涩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彼世那些画面让你生了错觉?!”

  哪吒勾起唇,“还不至于分不清这个。”

  敖丙疼得有点不能思考了,“我们改日聊,你先走吧…”

  哪吒没动,他沉眸看着敖丙,这人脸色发白,额角渗汗,但愣是没露出痛色,若非这句话….但这句话就说明这人状态差到连先行离开都做不到了。

  “你这样不行。”哪吒说。

  “哪吒…”这是自封神后敖丙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于其他仙官是大不敬,于敖丙,已是最温和的叫法了,“我不可能承你恩。”

  哪吒抬手去扶敖丙的臂弯,才知对方连甩开的力气都没了,心间发疼,认真道,“算是我造成的,当我赔罪,可以吗?”

  说完,哪吒不再等敖丙回应了,将人打横抱起,左右敖丙不可能应允他,但敖丙已经什么力气都没了,任他所为,这状态也撑不下去,要立刻用药医治。

  果然,敖丙被人抱在怀里,除了面露不甘,什么都做不了。


————

  哪吒抱着人回了云楼宫,他父亲和兄长不在,云楼宫很清净,但亦有几十号天将巡防守卫,看自家元帅抱了个人进来,各个愕然。

  哪吒将敖丙的脸转进自己怀里,以防被认出来,接着对天将说,“去请太上老君。”

  哪吒将敖丙带回了自己寝殿,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算是有点私心。

  敖丙全程闭眼,一副受辱要赴死的样子。岂料哪吒竟还不放过他,将他放下后揉起了他的眉心,用恶心吧啦的语气同他说,“别忍了,疼的时候喊一嘴皱个眉,无妨的。”

  无妨个屁!敖丙在心里骂到。他也没有很疼,这点疼罢了,他习惯了。

  时值深夜,太上老君来得倒不慢,一进屋看到榻上的华盖星君,愣了愣,等诊清华盖星君身上的伤,又愣了愣,忙给华盖星君塞了几颗丹药,才转过头苦口婆心地对哪吒说,“元帅啊,真不能这样打下去了,星君神魂本就不稳,神魂不堪受伤啊。”

  哪吒本想说他没打,可又觉得,和打了没差,便破天荒乖巧地把这罪和指责认了下来。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这又要养很久了,我拟个方子,先吃个几年吧。”

  哪吒点了点头。

  太上老君又问,“那星君之后也是住云楼宫吗?”

  “不!”敖丙呵到,吃了丹药他有了些力气,当下就要离开。

  太上老君赶忙拦住了,“不行不行,星君躺回去,至少这几日肯定是不能动了,过了这几日,元帅若愿意,也建议还住这儿,云楼宫的灵气要比华盖星宫强盛太多,不然星君又要躺一百多年啊。”

  敖丙难以置信,太上老君是不知道他和哪吒的新仇旧怨吗?哪吒愿不愿意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不愿意!!

  “一百年就一百年,望老君准许,我现在就想回去。”

  敖丙十分固执,老君都觉得为难。还是哪吒说,“我明日就要下界去寻五彩石,天将都会带走,你住这儿吧,没人会打搅你。”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太上老君高兴地应到。

  敖丙觉得哪儿都不好,不死心地问,“就没有别的法子快些好吗?硬要在这儿?”

  太上老君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老神在在说,“若星君愿同元帅双修,明日就可大好了,元帅灵力强盛,至纯至刚,进入星君体内,运转一个周天,自然能稳神魂。”

  敖丙听得目瞪口呆,薄唇微张,竟是不知应什么好,恍然想起,彼世那些画面老君也是能看全部的,当下生了寂寥的悲哀,居然只能抬头去看哪吒。

  哪吒也被老君的直白吓了一跳,面上不显,但内心思绪万千,正这时触到了敖丙的目光,心里一跳,不确定地问,“你真要尝试?”

  太上老君忙说,“那好呀,只要服下两颗丹药,就能…”

  “不!”敖丙忙说,“我住在这儿,别的不用。”

  太上老君失望地塌下了肩。

  

  ————

  第二天哪吒就下了界,敖丙则遵循太上老君的耳提面命躺着静养。

  两人全然不知,天界已经炸锅了。

  最开始,他们只知道中坛元帅深夜抱了一个仙君回云楼宫。

  “抱了一个仙君?抱!?”

  “是,你别激动了。”

  “元帅这算什么?老树开花?”

  “元帅是少年神!”

  “但意思是对的,可今日元帅就下界了。”

  “五彩石一事也很重要,只是那仙君可怜了些,刚承欢受累就被抛下了。”

  “可怜华盖星君了。”

  “和华盖星君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干系,我还盼着他们喜结连理呢。”

  后来他们知道那夜云楼宫还请了太上老君。

  “!!!天呐不愧是中坛元帅。”

  “当真威猛厉害。”

  “就是可怜了那仙君,必然是辛苦了。”

  “只是榻上勇猛了些,竟需要请太上老君?”

  “您的意思是?”

  “不会是元帅有什么癖好,重伤了仙君?”

  “有理有理,那就过分了。”

  “是啊,仙君如何也是正神,雌伏人下也就算了,竟还要受折辱。”

  “可迫于元帅淫威,也只能如此,好在元帅今日下界,总好过被夜夜撮弄。”

  后来他们又知道那仙君正是华盖星君。

  “这说明什么?”

  “我不敢猜!!!!”

  “我看就是又打了一场吧。”

  “打完华盖星君受了伤,中坛元帅为什么要抱回云楼宫?”

  “这……”

  “我有一推测,前些日子不是看到了些彼世的画面吗?我们修为低看到的少,然听闻修为高的仙君说,彼世中坛元帅和华盖星君是成了婚的正经夫夫。”

  “居然是这样!!”

  “所以我想,是不是元帅看到那些画面心痒难耐,便去强迫星君,星君自然不许,两人边打边行云雨之事,元帅气急自然粗暴了些,如今星君不就躺下了吗?”

  “那…元帅可是心悦星君?”

  “唉,怎么又是你,我看这是不可能的,必然是受了画面刺激,要尝尝滋味,元帅若有意,怎会在紫微垣差点毁星君神魂?”

  “再说粗暴到要请太上老君,必然是一点没留情,想想就可怕,那可是杀神。”

  “也是….那星君未免太凄惨了。千年前被杀,如今又要被迫行那事…好歹曾也是东海三太子。”

  “此事落在天界任何一个仙君身上都算残忍,何况华盖星君,等人醒来不会轻生吧?”

  “此番受辱,难说啊。”

  一时,天界唏嘘一片,不少仙君都在准备给华盖星君的悼礼。


————

  华盖星君本人自然不知道已被安排好了丧事,他躺了几日,便理解了太上老君所言,云楼宫确实有助他修养。

  这段时间哪吒不在,周遭静得很,敖丙有的是机会去思考为何他听到「陈塘关」三字会伤至此。

  按理,他对哪吒的恨都放下了,前尘往事没有再记挂的可能。

  可他一直没去想,或许帷幔太松,他怕一扯就落。

  敖丙迟迟不去想,但云楼宫不会一直安静。

  大约过了六七个月,敖丙闭目养神中听到了一阵喧哗,在云楼宫灵气的滋养下,他神魂已养得七七八八,不顾医嘱下床走几步那是常有的事。

  敖丙挪动脚步走到窗边,放轻了呼吸往外探,不出所料是李靖和他大儿子、二儿子回来了。

  敖丙蹙眉思索起来,虽说云楼宫是李家父子住所,但天界皆知,基本只有哪吒住在这里,李靖和金吒木吒常住玉虚宫,因为他们不睦已久。

  眼下哪吒不在,这三人是来做什么的?

  “父亲,我们真要这么做?”

  李靖沉声回,“没有办法。”

  “天帝陛下是愿意给哪吒时间的。”

  “可鸿钧老祖要撑不住了!”李靖厉声道,“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哪吒是最大变数,只要封印他,就能缓解两界交错。”

  "那…那个华盖星君?”

  “天帝不提及华盖星君,想来是他在此世地位低微,封印他无甚助力。好了,不多说了,起阵吧。”

  敖丙收回目光,有些怔忪,他缓步走回床榻,撑着床沿,慢慢坐了下来,神魂深处又蔓延开疼痛,是抽筋刻入的疼。

  「陈塘关」

  敖丙记起来了,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开始和结束,不是他一个人的无望和痛苦。

  帷帐确实好松,一扯就落。他因彼世的画面生了遗憾,遗憾三千年前,他和那个同样生不由己的人,没有如彼世一样多一段羁绊,能让他们在风雨来前,握住彼此,从此斗转星移,再不分开。

  遗憾如刃,刀刀刺进他的神魂,那口心头血是对不公天道的痛诉。

  如今一晃三千余年,那手要如何握上呢?

  敖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为什么会想握住那只手的?只是彼世美好滋生的渴望吗?那又为什么不恨哪吒了呢?真的只是千年光阴磨走了恨意?

  是因为哪吒永远在平视他吗?

  是因为尽管力量悬殊,哪吒从来都认真应战吗?

  他自不量力,他偏执自负,他傲慢孤高,天界众仙对他的评价向来分人前人后,这么多年,他从来知道。故而修炼不曾懈怠,疼痛不露声色。

  可千年来,只有哪吒看到了,看到了他疲倦不堪也在苦苦维持的…他在陈塘关差点丢失的…那个彼世之人所拥有的…意气。

  天色渐沉,敖丙想,恐怕今夜,三千年前陈塘关剜骨削肉之刑,又将重演,当年为了陈塘关百姓,如今为了两界神灵。

  可敖丙做不了什么,外头已经起阵,他出去就会被发现,就算侥幸没有,赶到哪吒身边,他把这事阻了又能怎样呢?他不像彼世的敖丙,和哪吒势均力敌,他们可以并肩作战,他的修为几乎定在身死那刻,三千年苦修只是寸进。

  两界交错是两界的事,对面就什么都不做吗?

  做不了什么,做了没有意义,没有旁人在做…又如何?!敖丙站起身,吞了两颗太上老君给的丹药,凝神贴到了门上,隔着门缝往外看。

  屋外正庭,方正有四角,中间环一清泉潭,阵起四角,东西两侧由金吒木吒守,李靖端立正中,随时起阵。

  这样的阵法根本封印不了灵珠子转世法力无边法相森严的中坛元帅,三千余年修炼,哪吒修为深不可测,李天王的宝塔都奈何不住他,何况这样简易的阵法?李靖此行意为逼迫。就算千年前哪吒就已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三千余年与凡俗父兄浅交无言,但这群人都知道…李靖在此,哪吒会妥协。

  夜凉如水,敖丙心底也泛起悲凉,但阵法不阴邪,于他也是助力。敖丙心中有了谋算,便静立在门后,等哪吒回来。

  子时一过,风似鬼哭。

  罡风携热浪而起,音藏于罡风而不见形。

  “何故在此?”

  李靖抬头,虽不见哪吒身形,但他知人已至,遂朗声道,“哪吒!陛下命你寻五彩石,半载已过,毫无进展,本王是来治罪的!”

  话音落下,半空忽起窜天大火,哪吒身形从三昧真火中隐现,他脚踩风火轮,安静地站在半空,眸光向下,冰冷地扫过李靖,又扫过东西两角的金吒和木吒,唇边缓缓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脑袋浅浅一歪,刚要说话…

  正南寝殿的门随风而开,两道水柱裹挟刚猛劲力冲天而来,直迎哪吒,哪吒方才想起,他走前留了敖丙在云楼宫暂住。

  哪吒应对从容,混天绫随风而动,轻而缓地接住那两道水柱,化于半空,散在身后,敖丙顺势站到了哪吒身侧。

  李靖则惊了一瞬,他不曾料到云楼宫还有人在,且就在哪吒寝殿内,恍然想起前段时日天庭流言,叹到竟是真的。

  “华盖星君这是何意?”

  敖丙不答,眼神轻浅地扫过底下三人。哪吒看不透敖丙的想法,但既然不是来同他打一场的,他就先不管这头了,冲着李靖冷言到,“天王在此设阵,只为惩戒未免可笑,是何来意说个清楚吧。”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敖丙,敖丙音线平淡,言简意赅,“鸿钧老祖快撑不住了,他们认为封印你可以缓解两界交错。”

  哪吒轻笑一声,哧到,“可笑。”

  李靖抬眸严厉地扫了眼敖丙,又看向哪吒,肃声道,“此乃你身为臣子的义务。”

  敖丙又开口,“我听闻天帝陛下还愿意再给些时间。”

  这下李靖看向敖丙的眼神就比较可怕了,战神戾气如刀似箭,然敖丙眸光柔和,直视不怵。

  哪吒偏头看向敖丙,笑着问,“你是来帮我的?”

  敖丙拧眉瞥向哪吒,摇头说,“不算,两界交错,变数在你我,既然在局中,本该说两句。”

  哪吒笑了起来,笑了半晌才看向李靖,语带威严,“既如此,那请天王改日再来,阵散了吧。”

  李靖向前一步,腾云飞到半空,直视哪吒,道:“老祖最多再撑十日,你半载未有进展,区区十日。”

  “十日后,封印我吧。”敖丙飘到哪吒身前,他说得并不慷慨激昂,而是依然平淡如水,这是他思索良久的结论。

  李靖并不赞同,皱眉瞪视敖丙。

  敖丙应得坦然,“无非是拖延时间,先我,若还不行,再哪吒,这是上策。”

  哪吒嗤笑,“上上策是谁都别封印了。区区两界交错,唯有修为低微者识海受损,神魂有恙,敖丙,那夜你头疼了吗?”哪吒话语里轻蔑之意极甚,“千余年懈怠修炼,这是他们该的。”

  敖丙偏头看向哪吒,忽而恍然一笑,是他拘泥了,“也好。”

  李靖快压不住怒火了,他托起宝塔,心想封不住哪吒难道还封不住小小一个星君吗?!他恼怒吼到,“这是老祖的意思,天帝御旨,你们是要反吗?”

  哪吒漫不经心地抚了下他的火尖枪,抬眸懒洋洋道,“反又如何?”

  天道不公,本就该反,反他个翻天覆地,三千余年前就该反,就该和彼世的那两位一样,在这天地间,硬闯出一条路来。

  哪吒转身,反手握住敖丙的手臂,走前偏头朝李靖留下一句,“十日后,若还敢起阵胁迫,三昧真火必烧进灵霄宝殿。”

  敖丙愣愣地看向自然而然握住他手臂的哪吒,一时有些无措,他这般和天王站到对立面,确实不能独留在天庭,可….

  哪吒所行所为皆随心,大多不加思考,飘了一小段距离,才觉不妥,眼睛不敢往旁飘,默不作声地偷偷把自己的手松开了。才松开一点,敖丙就把手臂收了回去。哪吒有点失落,但又觉得活该,岂料,下一刻敖丙牵住了他的手。哪吒猛地偏过头,目露惊愕。敖丙觉得尴尬,脑袋朝前,目不斜视,可他就是想这么做,想要恣意妄为一次。

  哪吒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半载前他离开时,敖丙还对他怒目而视,只是留宿云楼宫,就觉得是天大的耻辱,半载后竟是要牵他手了。且不说一百多天能发生什么,只说这一百多天,敖丙应该谨遵医嘱像块木头一样躺床上啊!

  哪吒还没琢磨好措辞,忽然风云变幻,九天之上鸿钧老祖的秘法金线根根炸裂。哪吒和敖丙脚步一顿,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去,他们眼前竟是…

  彼世的‘哪吒’和‘敖丙’,如他们一样,手牵着手站在一起,只不过这手牵得更自然,‘哪吒’的姿态更懒散,‘敖丙’的姿态更从容。

  只见‘哪吒’打了哈欠,“等死小爷我了,你们终于牵手了。”

  哪吒&敖丙:……..

  “别松,别松!!!”看眼前这两,竟默默想松开彼此,哪吒忙喊着阻止。

  哪吒和敖丙牵也不是,松也不是,呆了。

  彼世‘敖丙’拉过‘哪吒’的手把人往自己身后藏,惭愧地朝对面笑笑,“抱歉,约莫等了有半载,他性子急。”

  敖丙接受现状极快,问,“怎么说?”

  “两界交错是因为你们所在世界的五彩石掉到了我们所在的世界,两界最大的变数就是我和哪吒,因此当两个世界的我们都有肢体接触时,我们可以过来,将五彩石给你们。”

  敖丙沉吟着点了点头。

  ‘哪吒’从‘敖丙’身后探出脑袋,贼贼地调侃,“可你们也太慢了!最开始还以为是你们接触少,时间对不上,后来我和敖丙每分每秒都拉着手了,还是过不来!”

  敖丙皱眉,“此世的画面没有进入你们识海吗?”

  “进了啊。”‘哪吒’没大有所谓地耸了耸肩,“可只要是我和敖丙,不管怎么样都会在一起的。”‘哪吒’勾唇一笑,另一手指了指哪吒和敖丙牵住的手,“看,你们现在不就牵了吗?”

  敖丙顿时又想松开了,被彼世的‘敖丙’急急劝住了,“他不会说话,见谅见谅。这是五彩石。”

  敖丙单手接过五彩石,又递给哪吒,柔柔地笑起来,“多谢。”

  “嗯。那我们就先走了。”‘敖丙’也温柔地冲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笑了笑,慢慢松开了和‘哪吒’牵在一处的手。

  待彼世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哪吒将五彩石裹着三昧真火掷向李靖,厉声道,“那这个去交差吧。”

  说完,拉着敖丙离开了云楼宫,可出了宫才意识到,他方才离开的是自己的宫殿,他本无处可去。

  “去我那儿吧。”敖丙说,说时还轻轻松开了哪吒。

  哪吒点了下头,两人便唤来云,一前一后往华盖星宫飘去,一路无言。


————

  华盖星宫很偏亦很冷,华盖星主孤高、孤傲、超然,因此此处颇有遗世独立的清冷感。

  敖丙沉默地引哪吒进了屋,一声不响地点亮烛灯,迎着烛火微光看向哪吒时,忽感荒诞又觉顺理成章。

  两人一站一坐相顾无言良久,哪吒问,“你伤好了吗?”

  这问题简直没话找话。

  “差不多了。”

  这回答简直惜字如金。

  哪吒搜刮不出别的话,开始没事找事,看似很忙地翻起身前的桌案,不巧抽出了那张写着【只见过他,不见过我】的纸,顿时愣了,他实在没想过,敖丙竟对他用情至深到会把他说的话都誊写下来。

  敖丙看到那张纸,心底抽了口凉气,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皆是在骂自己。

  四目相对,一片静默,气氛愈渐尴尬,哪吒实在捱不住了,提议道,“要不我就回去了。”

  “嗯。”

  敖丙没阻拦,但哪吒不想走。

  又过了很久,哪吒没挪步,敖丙也没催促,烛光渐渐转暗,但天边朝霞渐生。哪吒苦恼但无奈地在敖丙跟前蹲下,搭上他置于膝盖的手,眸光从下至上,认真地看着敖丙,紧张又期待地问,“你是…不再厌我了吗?”

  敖丙安静地迎上哪吒的眸光,半晌低语到,“天意无常罢了。”

  “那我可以吻你吗?”哪吒问。

  敖丙抿了抿唇,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刻,哪吒抬起身虚压在敖丙身上,吻刹那间如狂风骤雨般落下,用力的、甚至暴虐的、含情的、又是尽情的,这是一个等待千年的吻,在无常天意下,阴差阳错中,敛在心底,错过无数次的吻。终在经年后,以捱不住的磅礴席卷而来,笼罩住两人的理性,让答案跃然纸上,此后,再无矢口否认的余地。

  哪吒被这吻炸出按捺千年的冲动,周身三昧真火隐隐而现,六臂尽出,挟制又撮弄着身下的人。敖丙没料到会如此激烈,吃力捱过了吻,却着实受不住六只手在他全身各处的挑弄,咬着唇想去推开哪吒。又被狠狠压制回来,敖丙有些气恼,眼里全是雾蒙蒙的水汽,不知是气的还是刺激太甚。

  才勉强算冰释前嫌,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也就算了,这般实在太快了…哪吒啃咬般的吻已渐渐向下,手没有一只是老实的,他仿佛要把敖丙吃了,可敖丙只能仰起头受着。

  忽然一道水柱从旁袭来,浇了哪吒满身,三昧真火瞬间就能蒸腾这汪水柱,但哪吒的理智恢复了些许,他顿了动作,目光暗沉地看向敖丙,低哑着说,“怎么了?”

  那水柱已算敖丙倾力而为,当下喘着气说,“你回云楼宫去!”

  哪吒咳了两声,道貌岸然地说,“我看你神魂之伤并未痊愈,不如双修来助你调养。”

  “你见过谁家双修一个要把另一个吃了的?”

  哪吒抿起唇,眉间毫无悔意。

  敖丙又说,“所谓双修无非是灵气入体,打坐合掌亦可。”

  哪吒不悦,但见敖丙眼神坚定,自知是拗不过的,若他强迫行事,恐怕敖丙也有后招,拼着灵神尽毁,也不会遂他意的。

  于是,哪吒收了四臂,板着脸将敖丙拉起来,两人盘腿席地而坐,四掌相对,眼眸缓缓闭起,火相灵气与冰相灵气本是相冲,然火相灵气收了暴戾肆虐小心翼翼地朝前探去,冰相灵气收了凛冽傲然绵而柔地张开怀抱,两股灵气缓慢交融,继而朝神魂各处散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一个周天便能疗愈敖丙神魂的伤,但两人沉溺灵气交融的温柔暖意,迟迟不愿停下,直至天光大亮,不得不停。

  哪吒先睁的眼,他笑着看向敖丙,灵气交融令他此刻心绪平和宁静,是千年初次,敖丙睁眼时便看到这样一个神情温和与他印象不符的哪吒,忽觉好笑,也勾唇乐了一会儿。

  “笑什么呢?”哪吒作势要把人拉起来,手指却借机摩挲起敖丙的手腕内侧。

  敖丙没有拆穿,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腕,理了理衣摆,打算往外走,没走两步,哪吒跟了过来,又拉住了敖丙的手腕。

  敖丙偏过头想揶揄两句,却见哪吒神色有些严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哪吒难得纠结起措辞,灵气入体周转一圈,他便真切意识到太上老君那句敖丙神魂不稳是为何意。敖丙身死进封神榜,以灵神受封,是位列仙班的正神,其凡俗劫难本不该留在神魂里,唯有那抽筋之痛,是他幼时暴虐,不知分寸所为,“神魂的伤能治吗?”

  敖丙不解,“我神魂没有伤。”顿了顿,他明白了哪吒在指什么,摇了摇头,“那不是伤,是记忆,你不要介怀这个。”

  横跨三千余年还能影响神魂的记忆,当年到底是有多痛,哪吒猛地抱住敖丙,埋进人颈窝,不让人走了。

  敖丙好笑地拍了拍哪吒环过他腰的手,问,“愧疚?”

  “不是,是庆幸。”哪吒的声音闷闷地从敖丙颈窝传出,“你如何能释怀?”

  敖丙沉吟良久,“可能是……我累了,我想把这些东西放下了。我也想…软弱地让你给我放下这一切的勇气。”

  疼痛,仇恨,遗憾,不甘,不想再疲倦地拖着这些踽踽独行于世。


————

  寻回五彩石将天补全,两界分离从此不再干扰,是件大喜事,天帝在瑶池设宴,邀天庭众仙共同庆贺。

  敖丙是去紫微垣销假时被同僚塞的邀请函,他向来不喜参加宴席,原因无他,众仙和乐并不包括他。早年间他会客气地接过邀请函,和同僚一起去参加宴席,全程笑意不停,礼数周全。

  只是如此配合,千余年来,众仙眼中的华盖星君依旧是孤傲不群的形象,好听话是孤傲,难听话是姿态高,地位低,没有自知之明。

  因此每次邀请是会邀请的,送邀请函的仙君眼里往往是不情愿的,敖丙也渐渐学会顺水推舟,把宴席给拒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敖丙没在仙君眼中看到不情愿,反而是浓浓的看好戏的眼神,他不解,但也不想细究,左右天帝设宴不同于他们平日自行摆宴,去是肯定要去的。

  敖丙不知道,他一转身离开,几个仙君就聚到一处,小声讨论起来。

  华盖星君整整消失了半载才重新出现,使得流言传得越来越离谱。神仙的皮外伤是不可能需要修养半载的,华盖星君要么是神魂受伤,要么是在不断受伤。前者早早被大家否定,后者被大家加了无数种臆测。

  有仙君说,华盖星君是不是被中坛元帅带下界了?中坛元帅初尝情欲之乐,必然食髓知味,夜夜要找星君寻欢。

  也有仙君说,华盖星君当是不能下界的,只能是中坛元帅常常回来,每次星君承欢后都会受伤,因此无法来紫微垣当值。

  又有仙君说,中坛元帅就算再威猛有力,也不至于半年来次次都让星君有恙,当是故意伤的。

  旁的仙君附和,两人早有仇怨,此前还传两人不死不休,转头星君却横着进了云楼宫,想来是元帅寻到了比直接杀了更能解恨的折磨法子。

  这就有仙君问,那何故元帅回来后,华盖星君居然能回紫微垣销假了?

  自然有仙君答,大抵是元帅玩腻了,将星君抛弃,星君从紫微垣出去时,神情可低落了。

  前后一合计,大家纷纷得出结论,半年前中坛元帅因彼世画面起了兴致,强要了华盖星君,自此食髓知味,在下界寻五彩石时屡屡回来,找星君寻欢,又因两人自有嫌隙,元帅常有折磨之行,连累星君半年卧病。如今元帅兴致已过,残忍将星君抛弃,星君只能落寞垂泪。

  众仙君频频摇头,又暗自期待几日后宴会上,元帅和星君遇上会唱一出怎样的戏。

  因落了东西折返回来,不巧听到这番话的敖丙:…….

  他一直都知道这群寿命悠长的神仙无聊之际,会寻他为话题,编点故事当作笑话,传来传去,大家一起笑笑。没传到他跟前,敖丙就不计较。早年他也想合群,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合不起来就是合不起来。不合群的仙君会被暗地里排挤,编纂小话,也不是只有紫微垣这般。

  可如今编故事都编到中坛元帅头上了,敖丙深思是这群人胆子大了,还是哪吒久不发怒淫威弱了?

  敖丙站在原地拍了拍手,等所有仙君惊悚地转头看向他,他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被中坛元帅折磨寻欢又惨遭抛弃?诸位不如写本书吧。”

  说完敖丙转身就走,徒留几个仙君在原地胡思乱想,他并非有意吓他们,但既然遇上了,他不愿有人恶意揣摩他和哪吒。

  他们这一路走得本就不容易。


————

  时间推进至瑶池宴席,仙人摆宴多是美酒佳果,重在言笑。虽是天帝设宴,但他往往是不在的,因此底下诸仙也不拘束,穿梭在云雾之中,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哪吒是和杨戬一起来的,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以至于他们入场时可谓万众瞩目。

  哪吒头疼,他方才被杨戬拉着说了好多话,杨戬神神秘秘的,说什么…都知道了…天庭传遍了…有各种流言…让他重视起来。

  哦!甚至还说了一句,不要总让华盖星君受伤也不要抛弃华盖星君。

  哪吒只觉得太烦了,他明明没和任何人提过他和敖丙的事!这群人都在猜什么?!他和敖丙之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进展,但如今的关系又没有那么容易界定。

  那日之后他回云楼宫处理杂事,敖丙去紫微垣销假,两人不约而同没有再寻过对方。他们绝不是爱侣关系,这哪吒可以肯定,但也不是朋友更不是仇敌,他们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如果他动作温柔点估计敖丙也会同意行鱼水之欢。

  他们离最近的关系只隔一层薄薄的纱,因为….哪吒怅然,他们并不熟悉对方,说来可笑,他们能触及对方内心最深的地方,偏偏没有浅显的了解。

  旁人相交由浅入深,他们却反了过来,毕竟他们打了一千余年,形同陌路了两千余年,眼神里交流的直达心底。

  敖丙看哪吒一脸烦躁目不斜视地经过了他,微笑着的嘴角轻轻一颤,心底叹了口气,心想流言又要更新了。今晨他偷偷隐了身形去紫微垣,就听流言果然有了更新,却不是往好的传,而是说他华盖星君恼羞成怒,悲愤欲绝,恨不得他们把流言传到中坛元帅耳中,好重获恩宠。

  那一刻敖丙懂了,他们不单纯是为了有个笑话打发无聊才编攥他,他们只是看不惯他的高傲,编故事贬低他寻开心罢了。

  敖丙本是想着和哪吒徐徐图之,这事他们心照不宣,故而这几日没有特地寻过对方,也没有刻意避开对方。

  眼下…..

  敖丙叹了口气,便将手中的酒盏饮尽,再斟满一杯,拿着站了起来,敖丙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很多视线向他扫来。

  都是看好戏的……

  敖丙举着酒盏穿过众仙,迎着蒙蒙雾气向里走,他身姿轻盈,走路也像驾云,飘一样地静静站到了哪吒的桌案前。

  哪吒刚坐下不久,颇有心事,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敖丙好一会儿,手甚至条件反射地摸上了混天绫。

  敖丙注意到后浅淡地笑了下,眼里染上戏谑。

  哪吒欲盖弥彰地把混天绫往外推了推,好似方才那位置妨碍他了一样。

  这头是在安静含蓄地调情,可看在众仙君眼里便是华盖星君主动找上中坛元帅,中坛元帅不理不睬,星君垂头落泪,元帅嫌烦便想动手。

  “你怎么来了?”哪吒也注意到了落在他身上看戏的目光,主动开口到。

  话音落下,哪吒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些抽气声。

  敖丙笑意盈盈地回,“想找你喝酒。”

  抽气声大了好些。

  哪吒有些无措,手本是随意胡乱搭着的,这下也不知道要怎么放才合适了,哪吒没怎么见过这么温和的敖丙,整个人水一样发着幽蓝的光,今日又是宴席,敖丙穿的是绣了龙纹金线的正装,好看得让哪吒发晕。

  “怎么这么突然?”

  敖丙放下酒盏,绕行到哪吒身侧,缓缓坐了下来,又拉过哪吒的手,好笑地问,“你怎么这么紧张?”他忽然不想管其他仙君会怎么想了,怎么想都好,总之这么可爱的中坛元帅是他的了。

  哪吒感觉敖丙的手实在太烫了,三昧真火他都不觉得灼人,敖丙的手却烫到他想缩回来。他怔怔地看向敖丙,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平淡相知。

  不是紧张氛围下的牵手,不是冲动涌上时的亲吻,亦不是心绪万千时的拥抱,是把那些繁杂的、沉重的东西压下,在平淡的、普通的日常里,看到对方、感受到对方,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失措,却都要愉悦。

  “谁紧张了!”哪吒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桌上的酒急急灌了一口。

  敖丙说,“这杯酒是我的。”

  哪吒一惊,慌忙放下,仔细一看,这明明就是他的酒盏,遂恶狠狠地瞪了敖丙一眼。敖丙再忍不住笑意,抵着唇好生笑了一会儿。

  笑得太欢,哪吒又气,又怕人岔气,默默挪得离敖丙更近了些,拍着人的背哄,“别笑啦。”

  敖丙停了笑后,抿了口酒,随口问,“你知道天界到处都在传我们的流言吗?”

  “杨戬和我说了,管他呢。”哪吒洒脱地摆了摆手,顿了顿后问,“他们是不是传我打你了?”

  “嗯….有点像,但不太一样。”

  “啧,本座看着像是那样的人吗?没事,我过几天收拾几个,他们就不敢乱说了。”

  “那你收拾他们的时候要怎么说?”

  “就说我没打你啊。”

  敖丙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哪吒无奈地问,“那要怎么说?你愿意我说我们的关系?”

  敖丙好不容易止了笑,“那我们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那你就要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口一口地喝酒,直到宴席散去,敖丙已有了些醉意,脚步虚浮,哪吒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敖丙说,“我能去云楼宫吗?”

  哪吒倒吸一口气,手激动地有些发颤,忙牵住敖丙的手,勾着唇克制地应了声,“好。”

  酒意容易蒸腾起一些原始冲动,何况两人本就越聊越心痒难耐,在席间就借着桌案阻挡,互摸对方手腕和小臂。原本哪吒还想忍一忍,把敖丙送回华盖星宫他就走,可敖丙居然要跟着他回云楼宫….

  一进寝殿,哪吒就将敖丙重重地压在门上,他眸中已沉沉露出欲色,手下也没有轻重【删一段过审】

  哪吒呼吸又重又烫,他问,“我们什么关系?”

  敖丙被哪吒【】得全身发软,吃力地回,“都可以,什么关系都可以。”当时在席间,他下了决定不管外人,真就没再注意过,过去三千年余年,他无法真正不在乎他人目光,如今学一回哪吒,竟是当真轻松。可走前他偶然看到那些同僚各个脸色发白,面露惊惧。他起了坏心思,说要和哪吒一同回云楼宫,说完意识到了不妥,又觉得无妨。他们之间那层薄纱已经落下。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可以,哪吒要对他做什么也都可以。

  可这回答对哪吒而言太要命了。

【再删一段】

【删一句】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争辩,只能搭着有些隆起的肚子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两人大约是一起醒的,只是哪吒醒了后神清气爽,敖丙则累得发虚。这样睡眼惺忪赖在怀里,时不时轻轻蹭一下的敖丙,太要命了,哪吒伸出六条手臂将人从上至下紧紧抱住。

  “哪…哪吒。”

  “嗯。”

  敖丙嗓子疼还沙哑异常,可还是艰难地说,“能不能…出来?”

  哪吒勾唇笑了笑,【删一点】稍稍一按,就能听到水声,和….

  “啊…别,别按。”

  哪吒停了手,但还不打算放过敖丙,把人又揽紧了些,问,“你是不是能生?”

  敖丙忙说,“怎么可能?!”

  “我在彼世的画面里看到你能产蛋,孵小龙出来。”

  敖丙深吸一口气,骂道,“彼世那个敖丙给你生了个蛋???!”

  “所以是可以的?”哪吒哄到。

  敖丙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可是可以,龙族原身雌雄皆可育蛋。”

  “然后呢?”

  敖丙迟疑地问,“你想要啊?”

  哪吒觉得敖丙有些害怕,缓了语气说,“没有,我不喜欢小孩,但想问问。”说着,哪吒又摸了摸那隆起的弧度,摸着非常柔软舒服,让人不想放开。

  敖丙松了口气,耐着腰间酸意说,“龙族寿命漫长,就算不修炼也能活千年,因此子息艰难,故而雌雄都可育蛋,但雄龙育蛋,时间比较长,消耗的灵气也比较多。彼世那个….大抵是因为那个敖丙是灵珠转世,养得起吧。一般雄龙育蛋,都会沉睡千年之久,而且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你,你灵气太强,会拉长这个时间的。”

  “我不要,你别紧张。”

  “嗯。”

  哪吒托着敖丙的腰,缓缓退出自己,然后揉着怀里人的腰让人舒服些。

  “哪吒。”

  “嗯。”

  “能陪我回趟东海吗?”

  哪吒觉得这语气不太对,问,“你多久没回去了?”

  “从未回去过,也几千年未曾联系了。当时在彼世那些画面里看到了父王,我……”

  “你想他了?”

  敖丙摇摇头,“我想知道我的父王对我有没有如那位万分之一的爱。”

  “呃……”哪吒不忍戳破,但还是说,“你看看那个李靖和这个。”

  敖丙温柔地笑了下,偏头吻了会儿哪吒。


END

计划是有姊妹篇写地笼的。不确定,大家走过路过点点红蓝吧。

删掉的内容大家自己脑补嗷。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10(完结)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天宫之上,恒星万千。

敖丙带着哪吒迎上天去,避于仙府,随后念诀起阵,巨大的...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天宫之上,恒星万千。

敖丙带着哪吒迎上天去,避于仙府,随后念诀起阵,巨大的水幕升起,化作结界。

“没用的,”哪吒说,“便是能撑持一时,最终仍抵不过万钧天雷,不如放手一搏。”

敖丙淡然以对:“拿你的性命来搏吗?”

“我说过……你既为棋子,观我弈棋即可,你之去留,操之我手。”

哪吒便不再说话。

敖丙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不是曾说,生死有数,有我相陪,百年是一生,一日也是一生?我便再多陪你几日,如何?”

哪吒也是一笑,转眼望着满池荷花,道:“我不知你真爱荷花?”

敖丙回道:“随便养养。”

结界之外,阴云翻滚,紫雷怒闪,自从哪吒说破天机,天雷便紧追其后,时刻准备劈下。

敖丙望向界外,问道:“若是那日我未曾逼迫你说出真相,而是继续轮回,三魂七魄是否早已得归?”

“你何曾能逼迫于我?”哪吒摇头,“原先天道未曾插手,只因我散去莲心,功体确实有损,但若我真将九颗莲心助你铸得三魂七魄,天道便会须臾之间雷霆出手。我是有意为之,若非引你主动发现,如何瞒得过天道?不若如此,又哪还得喘息之机?”

敖丙道:“那即便我吞了你,得莲心铸魂,又如何反过天道?”

哪吒道:“你吞了我,我便告诉你。”

敖丙不想听这话,便捏了法诀,看着水幕结界道:“我还能撑持一日。”

哪吒看了他一眼,道:“也罢。”

他飞身飘至荷花池半空,徐徐落下,于荷花之上闭目打坐,手结莲花印,但见赤色之火由他身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一池莲花瞬间枯萎凋零,败后又开,如此循环往复,其景诡谲靡艳,令人心惊。

敖丙不由得担心:“这是何故?”

哪吒闭目凝神,开口回道:“之前天雷相引,使我心魔加重。此乃心中业火,无从灭之,我以天池之水将它引出,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此时,界外雷云忽而化作无数天兵天将,那领头托塔之人大喝一声:“汝已入魔!汝非哪吒!”

众天兵便齐声喝道:“汝已入魔!汝非哪吒!”

“还不伏诛!”

“还不伏诛!”

声威赫赫,动摇心神,哪吒不禁喷出一口血来,口中犹自笑道:“咦?诸天神佛都不见了,何来天兵天将?”

敖丙望去,只见层层浓云之上,无数面目模糊不清的兵将,摆出威严架势,仿佛天道傀儡,居高临下问罪于他二人。

天雷随之降下,水幕顿时摇晃不已,敖丙苦苦支撑,此刻方知哪吒所说整个天地皆为阻碍是为何意。那天雷疯狂吸收天界残存之灵气,每次散之又聚,去而复来,都更添威力,敖丙不过一人,如何抗之?

哪吒静坐莲池中央,上有天雷,下有业火,已知情势之危,他心念一动,手边混天绫便凌空飞去,将敖丙卷了来。

“吞了我吧。”哪吒说,仿佛之前一般向他伸出手来。

“我想再看一次天之极,敖丙,你可愿与我同往?”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般坚定,敖丙蓦地想道。

哪吒坐在荷花之上,莲池业火丛生,宛如炼狱之景,敖丙被混天绫卷住向他飞去,好似第一次在那血海滔天的心魔幻境中见到杀神真身一般。

他倏然纵身挣脱混天绫,再次化出巨大龙身,环绕哪吒而落,哪吒便将伸出的手放在他的龙身之上。

“别再等了,”哪吒说,“天雷仍在动摇我之心魔,若我真入了魔,神智皆失,莲心污染,便不可了。”

敖丙便低下头去,用龙角蹭了蹭哪吒的鬓发。

哪吒搂住他的龙角,笑道:“以后你再见荷花,便如见我。”

结界再受不住天雷所击,刹那间崩裂破碎,顿时倾天水幕直直落下,水珠四溅。敖丙于此时张口一吸,便将哪吒吞入口中,他并未立刻吞下肚去,而是像之前含住那瓣莲花一样含住他,哪知哪吒竟自解法身,一身灵力随之全数融进敖丙之躯。

恰逢此时,雷劫降下,两厢交击,耀眼白光湮没一切,一时风愁云惨,天地失色,白光之中,只闻一声震天龙吟,随后龙身冲出,直飞九天,重重撞进那云层之上,与那众天兵战至一处。

敖丙只觉自己此刻分成了两个,一个不顾眼前何人,只一劲冲杀;另一半,却被捆缚神识之境,历经幻象。

神识之中,他终于得见当初哪吒所说的“天之极”,那一眼中,所见三千之界,都化作光怪陆离之景飞速掠过,无数面目将他重重围住,有哭者,有笑者,有欢乐者,有愤怒者,他们齐齐叫道:“何为哪吒?何为哪吒?”

“是他耶?”他们幻出一个六七岁粉面朱唇的小童。

“是他耶?”又幻出一位面绘朱砂的冷面杀神。

“是他耶?”这次是一名神威赫然的天庭神将。

“是他耶?”

……

他忍不住道:“我为哪吒。”

那面孔齐齐一变,横眉怒目:“汝为何人?敢称哪吒?汝已入魔!敢称哪吒??”

神思混沌间,那声音不知何时又变作:“何为敖丙?何为敖丙?”

何为敖丙?

他一时愣怔。他是敖丙么?究竟是敖丙,曾经的龙王三太子,还是这独居九天之上的华盖星君?若说他是敖丙,生前的往事他一无所记,若说他是星君——这星君正经封的便是那敖丙。

又或者当初那鬼差根本捞错了人,他本就是不知来自何方、所属何人的一缕孤魂,他便回想起当初被扔在忘川里的日子,好似要轻松自在多了。

思及此,心神险险一松,却有一只手向他伸来。

赤眸黑发的少年向他伸出手来:“可愿与我同往?”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已然握住了那只手。

“哪吒,”他忽然道,“你为哪吒,我为敖丙。”

哪吒笑道:“世人赞我誉我,抑或诽我谤我,皆为他人之见。就如生前身后事,千百年口耳相传,随后落笔成文,再来口诛笔伐者,从来都是这芸芸看客。他要我斩妖除魔,造福苍生,我便是仙?他要我蛮横凶暴,滥杀无辜,我便是魔?”

他随即轻蔑一笑:“可我哪吒,何须他人承认?”

“道之所在,人之所在。我的道便是我之脊骨,我之血肉,我之魂魄,此道心永存,则我哪吒永存。是生是死,成魔成仙,皆由我自己所定。”

他看向敖丙:“此时便和你说,我之计划,不在三魂,不在七魄,而在你的道。我之心魔幻境,便是最后试炼。千锤百炼,得证道心,大道已得,可反此天!”

“敖丙,你知晓何为你了吗?”

 

“何为我?”敖丙自问。

他忽有所悟:“天上地下,唯有你莲心,铸得我龙魂。你为哪吒,我便为敖丙,你之道,便是我之道。”

哪吒望着他。

敖丙却抬首向上望去,好似能在这幻境中望见那层层浓云所掩盖的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也。”

此言一出,万千幻景,皆烟消云散。

神识回归,敖丙睁开眼睛,龙身已在重围下伤痕累累,天兵天将仍杀之不尽,有那龙神模样之人上得前来,口呼“我儿”,想来是变作那东海龙王。

敖丙一笑,心念一转,又化作人形,却是额生龙角,另有三头八臂各执一宝,头悬龙珠,脚登火轮,不过一个来回,那天兵天将便被冲得七零八散。

神威之能,天不容也。

那众天兵也召来各个法宝,齐齐向着敖丙打去,敖丙将法宝望天一击,却是不敌,七窍皆流出血来,随后再攒灵力,只听轰然一爆,众人皆被庞然灵波冲击。

敖丙直直向下落去,刚止住身形,袍里忽然滚落出一物,敖丙连忙伸手捞住,一时怔然,手中竟是一个莲藕做的小人。

竟是最后一颗莲心。

哪吒瞒过了他,也瞒过了天道。这最后一颗莲心,竟是早已送给了他。

前尘忽往,敖丙心潮起伏,顿时压不住伤势,喷出一口血来,却见那小人身上,引出一点灵光。

但见天地间,那一点微光乍然绽开,缓缓化作一朵莲花。

敖丙忽地笑了,眼中却滚下泪珠来,他双眼重复清明,随后盘腿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笑道:“吾得道矣。”

满天天兵天将一时惊疑不定,没再动手。

只见那不知是魔是圣的人对着那莲花道:“哪吒,我有心了。”

随后超脱肉身,化出一条巨大龙魂,投身到那灿然莲华中。

三魂七魄俱已归,我今觉我证道心。

眨眼一瞬,天地聚合,乾坤倾覆,万事万物皆于这一瞬湮灭于无。

随后数万万年时光推倒重来,追本溯源,重回鸿蒙。尔后混沌中乍开天光,天上地下,唯余一颗——

混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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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啦!

旧的故事推倒重来,新的故事由其诞生。这便是写这篇文的最初想法,是魔童电影如何诞生的过程。在旧的故事中,给了两个人物新的灵魂与血肉,随之造就一方新的世界,诞生新的故事。

感谢看到这个故事的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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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世。”哪吒道。

敖丙缓慢点头:“尚有三世。”

随着魂魄逐渐修补,敖丙已然发觉,眼中所见千万年未变之景,如今再看来,却是处处不同了。昨日今朝,心境皆非。

敖丙也曾疑惑,魂魄真能影响至此?自从与哪吒一同轮回铸魂,所历时光,怕是要远多于之前他一人在仙宫之日,等...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还有三世。”哪吒道。

敖丙缓慢点头:“尚有三世。”

随着魂魄逐渐修补,敖丙已然发觉,眼中所见千万年未变之景,如今再看来,却是处处不同了。昨日今朝,心境皆非。

敖丙也曾疑惑,魂魄真能影响至此?自从与哪吒一同轮回铸魂,所历时光,怕是要远多于之前他一人在仙宫之日,等待三魂七魄皆归,或许眼下的这个他也已不存。

这一世他将一魂五魄全数投入分身,托生为一小国的护国神牛。

这一小国的人们祭天皆用牛,在杀死祭品之前,他们会尽力激怒牛,而后在牛怒气勃发之际,让最好的执刀人一刀砍下牛的头来,这样供上的牛头仍怒睁着眼睛,仿佛活物。牛的血则涂上祷钟,人们相信这能使他们的祷告上达天听。

敖丙分身所托生的小牛,天生俱有灵慧,一出生便看见生下自己的母牛被宰杀的模样,不由得哞哞哀叫,流下眼泪来。当时正是在祭祀,大王看见了便觉得很惊奇,将它接到宫殿里,封为护国神牛,派了宫人照料它。

敖丙看到此处便知晓,这小牛通晓人性,定然不会忘记这段恩怨,何况它生在这样的国家,每一次祭祀,都会使它的怨恨加深,只是不知那哪吒分身是宰牛的执刀人还是那位大王了。

一旁哪吒看出他有些漫不经心,便问道:“你好似并不关心?”

敖丙道:“我在等一个结果。”

若说当初得知哪吒会助他铸魂时敖丙满心都是纯然的感激,那么现在,感激仍在,却更添诸多杂念。哪吒要他七情回归,完完整整地睁开眼睛看这世界,如今他已睁开眼睛,便不会再如往日般混沌度日。

哪吒襄助,是另有目的,他也从不刻意隐藏此点,或者说,他分明在引导敖丙发现此点。

但这并不代表敖丙不能以自己的方法试探出背后真意。

在最后三世之前,他会用其中两世轮回做赌,等待哪吒被他掀翻底牌。

果然,再看镜中,已是数年之后,大王病重,召来全国有名的神医也未见好转,便决定再开祭祀,将护国神牛作为祭品供给上天,祈求痊愈。

祭祀当日,大王卧于榻上,被搬来祭台之下,等待牛头砍下,亲手将鲜血涂在钟上,向上苍祷告。

神牛已生得健硕强壮,数十名大汉奔于场上,来回奔逐,故意戏之,待得牛气喘不已,执刀人上前去,迅速挥刀,就要砍下牛头来。

一刀斩下,那牛突地昂首大叫,其声如人惨嚎,在场之人一时皆惊,就见那牛一头撞上执刀人,随后奔过场地,直直冲向大王所在的地方,奴仆们惊慌失措,轰然走避,大王挣扎不起,被牛角贯穿心口,一下子就死去了。

再看那牛,仍直立原地,双目犹睁,竟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百姓们瑟瑟发抖,纷纷俯下身去,说道:“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啊。”

人们感念其死前的神威,将神牛的尸体厚葬,从此以后,这个国家便善待家畜,再不随意杀生了。

 

这一魄得来毫无波折,哪吒看着敖丙收归魂魄后,迅速捏出新的分身,却又停了动作。

敖丙问道:“你可是那大王?”

哪吒不意他有此问,点头道:“是。”

敖丙一笑:“果然。”

说罢便将分身投下凡去,哪吒略一吃惊,皱眉道:“你尚未放入魂魄。”

敖丙道:“如此也可生魄。”

这话听起来像是故意作对,哪吒细细看过敖丙脸上神色,并无半点不忿之意。

哪吒眯起眼睛:“你想故意拖时间?”

敖丙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仔细想过,除了第一世,因我无知无觉,你才主动沾惹因缘之外,但凡我那分身有灵,都难逃你之牵引,每一轮回,都要你因我而死。”

“三太子,”敖丙望着他,“你可否告知我为何?”

哪吒沉着脸,抿唇不语。

他生起气来的时候,神威散去,反倒是原本的少年之貌凸显出来,敖丙看见他如火灼一般的明亮眼眸,映着自己模糊不清的脸,心头仿佛也被投下一团火般。

“你不愿说,那我再问你,分身轮回,虽与原身有所感应,到底影响甚微。你曾说你所化分身如你本人,凡间诸事,可都是由你之意?”

哪吒冷声吐出两字:“不错。”

敖丙忍不住又一笑,仿佛自嘲:“所以,这一世我只好仍旧扔下一个无知无觉的空壳,这次非为诞灵,道友,你要如何让一个死物生欲?”

哪吒听闻此言,却是放声大笑:“敖丙,你想的甚好,可惜你不信我。”

他笑声猛收,目光更带了咄咄逼人之意:“我向你说过,九世轮回,修的不仅是你的魂魄,还有你的龙身。事到如今,你便是投个空壳下去,你以为还能托生成死物?”

敖丙心一沉。

哪吒忽然反手插入自己心口,捏出一颗金灿灿的莲子来。

敖丙直觉不好,就见哪吒掂着莲子笑道:“你不是问我为何每一世都因你而死吗?”他将那莲子猛地丢下云头,“你以为我每一世所捏分身为何?你可知我拜在师父座下,学得最好的一术是什么?”

“是障眼法,”哪吒道,“每一世你所见分身,都是我修得的莲心。”

敖丙阻之不及,面色发白:“你……”

“昔日在凡间时,我闯下大祸,累及父母,我便割肉剔骨,还于父母,断绝亲缘,”哪吒道,“如今我乃莲花化身,无魂魄血肉,唯有莲心九子,补你二魂七魄,岂不正好么!”

敖丙宛如承受不住一般,颠倒后退,却是再问不出那两字——“为何”。

他怆然望向那云镜之中,故事已然开始,这一世他那分身果然托生为幼虎,母兽外出猎食时被猎人打死,它眼睛未睁,嗷嗷待哺,被一名山中修行的和尚发现,带回寺中。

敖丙忽然明白了哪吒所言——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乃龙形九似。他从一开始,便摆错了赌注。

但好在他尚留了后路。

还有最后一世。

 

哪吒仍直直盯着他。

敖丙只望着云镜,低声道:“先等这一世终了吧。”

镜中幼虎在和尚身边渐渐长大,初时尚能去山下讨得牲畜奶水喂活幼虎,然而待得幼虎牙齿长成,奶水便吃不饱了。

出家人戒杀生,不食荤腥,和尚不忍幼虎饿死,也不愿放它出去伤人,便带它前往深山。

说来也怪,那老虎毫无凶戾之气,竟跟着和尚每日茹素,偶尔去山林里捡些死去的鸟雀尸体吃。和尚每日诵经,老虎横卧一旁,也听得摇头晃脑。

然而野兽天性,有时老虎饿得极了,便将和尚的手噙在嘴里,只是不吃,被人肉的香味熬得口水流了一地,和尚便叹了口气,道:“我日前做得一梦,佛祖与我说前身罪孽深重,此生寿命不长。待我来日坐化,你便像吃掉那些往生的鸟雀一般,也吃掉我吧。”

老虎不懂人语,自然不解。

之后某一年,天下大旱,和尚再难换得粮食,那虎也跟着挨饿,原本时常就吃不饱,眼看着就没了力气。

断粮之日,和尚为老虎做了顿饱饭,老虎已经没了吞咽的力气,和尚便将手放在它的嘴里,老虎舔了舔,又不动了。

和尚摸了摸老虎的头,叹道:“我的时间到了。”

便将手指在老虎牙上划破,流出鲜血来,又拿来柴刀,割下自己的肉,血气引得老虎本能舔舐,待得饮足鲜血,老虎便恢复了些精神,和尚闭目躺在地上,任由老虎生吃其肉,脸上犹有笑容。

待到此处,敖丙便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一时又道:“你这是要故意舍身饲虎与我看?你以莲心铸魂,是要借我成佛?”

语气不知是讥讽还是感叹。

哪吒道:“我说了你便信我吗?”

敖丙低低一笑,看着凡尘那点灵光悠悠飘上,落至手心,便安然合掌。

哪吒便问:“你如今可是怨我恨我憎我?”

敖丙回道:“七情六欲乃凡人所有,我又怎会有恨?”

哪吒道:“可你先得仙身,后铸七魄,人之七情,你一个不少,怎会没有爱恨?”话及此,见敖丙气息一变,又故意问道:“又或是你喜我爱我恋我?”

敖丙面向他,忽地躬身深揖。

哪吒却不受他礼,倏然飘至一边,问道:“这是作甚?”

敖丙道:“谢道友为我铸魂,在下实在感佩在心,只是仍有一事不解,若得答案,剩下一世,悉听尊便,若不然,”他看向哪吒,决然道,“铸魂一事,到此为止。”

哪吒好似并不意外,应道:“你问。”

敖丙直起身,与他相对而立:“莲心铸魂,原非我所愿,你所言所行,我只觉惊心动魄。在下自问本是忘川一孤魂,前尘皆忘,幸得点化仙身,实在不知我何德何能,要你这般费尽心思。”

“事到如今,我也看的明白,你助我铸魂,意在七魄,”敖丙道,“我想问的是——”

“你要我七情皆系你一身,所为者,为何?”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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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魄缺一,自然不可。

敖丙原也明白这道理,并未抱有希望,因此未等哪吒认真与他分说,便望向镜中,打定主意在这一魄归来之前,权当自己是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镜中墨鲤躲在池塘里,见那书生每日里同莲花说话,偶尔对月饮酒,尚要邀请莲花作陪,酒洒在池子里,被墨鲤悄悄吞了几口,没多久便吐着泡泡静静待在水底,月光透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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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魄缺一,自然不可。

敖丙原也明白这道理,并未抱有希望,因此未等哪吒认真与他分说,便望向镜中,打定主意在这一魄归来之前,权当自己是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镜中墨鲤躲在池塘里,见那书生每日里同莲花说话,偶尔对月饮酒,尚要邀请莲花作陪,酒洒在池子里,被墨鲤悄悄吞了几口,没多久便吐着泡泡静静待在水底,月光透过水幕落进去,墨鲤呆呆看着,觉得像书生的脸。

它只模模糊糊觉得书生亲切,仿佛很久之前,也曾有谁日日这般同它说话,墨鲤自然是不知晓,镜外敖丙却看得分明,大概还是因着爽灵一魂之故,这墨鲤存了第一世的记忆。

虽说放出话来要做看客,偏敖丙实在看那书生不喜,好在书生爱花成痴,全然不知晓还有一尾墨鲤将他看在眼里,日日他对花所言之语,全被另一只精灵听了去。

敖丙便笑道:“听闻凡间有奇事,说是学子或爱花,或喜画,或于某禽畜有恩,那妖感念其情,必要化作美人,与之亲昵恩爱,数十年也是有的。这荷花日日听着这书生吟风弄月,莫非也要留下一段奇闻?”

哪吒摇头道:“你之前还要嫌我行事激烈。这荷花诞灵,与书生相好,你这一世岂不要爱而不得?如何又能识情悟爱而生魄呢?”

敖丙稍稍犹豫:“那若那荷花诞灵,与墨鲤变作一对,日日作伴,也是好的。”

“咦?”哪吒诧异,“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沾惹情爱,那为何花妖爱得,书生便爱不得?”

敖丙道:“书生之前,便是荷花与墨鲤作伴,想来也是与那荷花情深些。何况凡人寿短,欢爱不过一时,不若荷花,谢后再开,年年如此。”

哪吒便笑:“可见果然这一魄缺不得。”

敖丙问:“怎么?”

哪吒嗤笑道:“凡人情爱,往往不知所起,那墨鲤分明只对书生有意。你若想着那荷花与它相伴时日长,怎不盼得那池子里的石头何日诞灵?那石头分明尚在荷花之先么。”

敖丙见他说话不留余地,心头微怒,转过头去道:“那还不如早盼着这一世托生成那石头呢。”

哪吒只是笑。

敖丙又问:“你说的正经,难道你就知情识爱?先前我问你,你只是不说。”

哪吒道:“轮回之前尚有三日准备,我命那土地公搜罗凡间书本数万册,一日便已阅尽,鬼狐之说的话本,自然也看到过。虽则不明,却也知晓几分世情。”

敖丙犹觉不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再看镜中,已是第二年。

书生春闱落第,留在京中过夏,他心情抑郁,常常饮得烂醉,这日,书生醉宿在荷花池边,半边袖子落在池中,墨鲤躲在荷花后面,看书生许久未动,便大着胆子游了过去。

衣袖在水中飘飘荡荡,墨鲤试探着一碰,立刻甩着尾巴游回荷塘深处,未几,又悄然游出。

它在水中和那衣袖一沉一浮玩得欢乐,冷不丁,书生搭在池边的手落了下来,墨鲤摆动身子避开,又呆呆停住,等待半天,见书生依旧睡得正酣,忽地上前啄吻了一下书生的指尖。

不过一触即分,墨鲤却懵懵懂懂中明了了什么,它迅速沉入水底,一时只见水中渐如墨染,其后不久,那一片由浅至深的阴影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一张水淋淋的少年面庞来。

少年只望了睡着的书生一眼,便眨着眼睛再次沉入水中。

 

书生因那一夜着了凉,缠绵病榻五六日,那墨鲤不见书生,只蔫蔫待在水底,往往大半日也懒得动弹。

又过了几日,书生重整心情,终于不再整日饮酒,只晚上在院中小酌,他正望着星月欲赋诗一首,忽听院中有人说话:“你怎么不来看荷花了?”

书生吃了一惊,四处找寻,才在池塘的荷花深处看见一抹影子。

书生倒也不惊慌,整衣起身道:“不知阁下何人?因何在小生家中的池塘里?”

那黑影慢慢游得近了,依稀是个少年模样,少年十根手指水淋淋地扒在池塘边,披散着头发,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眉眼。

“你好几日没来看荷花了,”少年说,“今天也没来和荷花说话。”

书生望了望它身后一整片莲花荷叶,迟疑问道:“你是……那荷花?”

少年眨眨眼睛,道:“我是。你不怕吗?”

书生喜道:“原来荷花当真有灵。”

少年就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怕,你这么喜欢荷花。”

两人一见如故,直到月过中天,少年知书生要回房歇息,便和书生道别。

书生恋恋不舍,见少年犹有半身浸在水中,便道:“待我将荷花移入屋中,咱们日日相对,岂不好?”

少年眼神慌乱一瞬,说道:“我于此池中扎根,若是轻易移动,怕是会动了元神。”

书生只得作罢,犹以为憾。

如此两人只在夜里相会,又过数日,墨鲤少年见书生情深一往,忍不住答应了他的请求,脱出水面。

少年赤裸着站在月色中,书生找来自家衣物,将少年裹了,却是衣肥袖长,两人忙乱一阵,又相视而笑。

书生拂开少年湿漉漉的长发,见他眉眼灵秀,不似凡人,虽早已倾心,却仍心有踌躇,怕少年不解凡情,不由得叹道:“莲花开十里,知谁一片心?”

那方镜外,敖丙也跟着叹了口气,默然想着,怕是这墨鲤要做那狐女花妖一般的事了。

果然,听得书生剖白,少年笑言:“君心似我心耶?”

书生不胜欢喜。

两人日渐好,同卧同起,不相避讳。旁人却只觉有异,如书生奴仆,见家中忽然多出陌生少年,只与书生亲近欢笑,再看书生耽于玩乐,面色日颓,连忙去找了有名的道人。

道人一听便道:“此乃妖邪。”

其后跟着奴仆往家中去,一见那书生,便看出端倪,道:“你可知你之寿命被分?”

少年原本见到道人便神色躲闪,闻言不由得神情急切,便要辩解。

书生拦在少年面前,却道:“在下知晓,此乃我之主意。”

少年不由得睁大眼睛,迷茫不解:“为何?”

书生温声道:“因为荷开一季,夏天一过,荷花便要谢了,我不愿你也消失不见,想要留住你,长长久久地和你在一起。”

又对那道人说:“日前在下遇着一位道人,送我一符,说是可以夫妻分寿,白头偕老,我便买了来。”

道人接过那符咒,看罢一扫拂尘,将之焚烧:“此乃邪道,无可解。你之寿命与那一池荷花相系,好自为之。”

见两人神色惴惴,道人掐指一算,笑道:“你二人原有业缘,此生当补之。不过,因此左道节外生枝,生死有数,来日亦不可过多留恋,缘尽自当去耳。”

 

道人离去,书生复又欢喜起来,却见少年神色悒郁。

书生问道:“卿卿因何不快?”

少年却是眼中含泪道:“我骗了你,我不是那荷花,我只是那池子里的一尾鲤鱼。我去找那邪道,讨还你之寿命,再不见你。”

说罢掩面便走,书生一时讶异,却仍拉住他的衣袖:“你是那荷塘的墨鲤?”

少年咬牙点头,低声道:“我见你实在喜爱那荷花,日日同它说话,很是羡慕它。我不是有意骗你,那天你问我是不是荷花,我一时迷了心,说了谎话。”

书生没应声,也没放手,少年捏着手指,满心惶然,却又不敢轻易回头去看。

他小声说道:“放我走罢。”

“我只问你,”书生终于开口问道:“我只问你,你说‘君心似我心’,可是谎话?”

少年急急摇头。

书生又问道:“那,君心还似我心耶?”

少年猛地回头,对上书生明亮双眸,蓦地顿住,低下头道:“我见你,一如你见荷花。”

书生却笑道:“我见荷花,不如我见你多矣。”

少年慢慢回转,只听书生道:“生死有数,有你相陪,百年是一生,一日也是一生。与其浪费时间在旁人身上,不如日日与我相对,岂不好?”

少年终是落下泪来。

二十余年后,那一池常开不败的荷花,一夜之间便凋败零落,而池中,也再不见那一点墨痕。

敖丙见得结局,心中倒是感慨,只静静等待那一魄回归,忽然又想起那道人所言,便问道:“你可知那‘业缘’一说从何得来?”

哪吒不甚在意:“凡人怎算得出天机,大概只是隐约看出你我那分身有些牵系,故作此语,不过胡诌,不必放在心上。”

敖丙却不再信他,暗自留了心。

哪吒看着他收回新魄,待他固魂后,方一睁眼,便倏然凑至他面前,低声问道:“你见我如何?”

敖丙惊恍一下,很快镇定下来,神色淡然,冷声应道:“我见你,实不如我见荷花多矣。”

哪吒大笑,不再多言。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3

前文:01     02


得偿所愿,心生喜意,天冲一魄由此得归。

魂魄归位时,敖丙仿佛再次跟着在凡间走过一遭。生为灵畜,因缘寻道,吞下那朵花的时候,天光突破厚厚的云翳,在如淡墨一般的云边描出金线,那一瞬间油然而生的巨大喜意,来自一种整个天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的畅快感。

敖丙记得,大概和他之前点化仙身时一般,眼中天地,焕然一新。

然而这样的情绪未能影响他甚久,在猜出仙草即是哪吒分身后,那种隐约的不安感骤然清晰起来。

“你,你实在不必……不必这般……”敖丙喃喃出声。

这般如何呢?

不过两世而已,第一世分身触树而死,被人食下又沾了因果,第二...

前文:01     02



得偿所愿,心生喜意,天冲一魄由此得归。

魂魄归位时,敖丙仿佛再次跟着在凡间走过一遭。生为灵畜,因缘寻道,吞下那朵花的时候,天光突破厚厚的云翳,在如淡墨一般的云边描出金线,那一瞬间油然而生的巨大喜意,来自一种整个天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的畅快感。

敖丙记得,大概和他之前点化仙身时一般,眼中天地,焕然一新。

然而这样的情绪未能影响他甚久,在猜出仙草即是哪吒分身后,那种隐约的不安感骤然清晰起来。

“你,你实在不必……不必这般……”敖丙喃喃出声。

这般如何呢?

不过两世而已,第一世分身触树而死,被人食下又沾了因果,第二世初见便被一口吞下,饶是敖丙如今轻易不动情绪,也觉得着实惨烈。

哪吒好奇地望过来,敖丙却又闭了口,大概在这位太子爷看来,生死向来不过小事,先前敖丙不是没出言提醒,全然未被他当回事,再多提反倒显得他多虑。

敖丙只得垂目敛起那一瞬的震动,或许是因那新归的一魄,他竟在心中生出了一点稀微的、本不该有的欢喜。

敖丙平复心绪,随即转了话题:“你之前说要为我护法,这次却是被我白白吃掉,这怎么说?”

哪吒回道:“这也能问我?走一回轮回道,成了棵没脚的草,原本就该你来寻我。是你来得晚了。”

敖丙摇摇头道:“我说不过你。”

他只作无事,偏被哪吒看出端倪,哪吒问道:“你可是因为吃了我那分身,心内烦闷?”

敖丙怔然,他之前心中纷乱,但若真要细辨,却又分不清楚。

“没什么。”他轻声道。

哪吒分明不信。

就见他伸手一化,凭空化出几节莲藕来,被他拼凑成个人形,随后指尖灵光一落,那莲藕便化作一个面目分明的小人,丑模丑样的,依稀看得出是个头挽双髻身着肚兜的孩童。

那小童手脚倒是粉嫩如藕,正努力撑着哪吒的掌心立起身来。

哪吒拿手去戳它:“这便是我化的分身。”

小童张口便咬住哪吒的手指,被哪吒抵住额头戳了个跟头:“又凶又丑的,小玩意儿,”他抬头看了一眼敖丙,笑道,“你看它是我?”

敖丙抿唇不语,他第一眼便觉得这莲藕化的小人可亲可爱,不过碍于面子,勉强镇定道:“是丑了些。”

不过若不仔细看,其实和哪吒看起来差别也并不大么。

他忍不住也伸出手去,小童本能觉出他的喜爱之意,乖巧地伸头蹭了蹭他的手指,敖丙指尖一颤,猛地收回手拢回袖内。

无力抵抗的欢喜再次席卷而来,敖丙捏住发颤的手指,仿佛这样便可逼退那不该有的情绪。

没自觉的人偏要火上浇油——哪吒见他如此反应,眼睛一转,将那小人抛向他怀里:“我看它挺喜欢你,不若就送给你,你若是嫌烦了,给你府上添一碗莲藕汤也无不可。”

敖丙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小童离了哪吒掌心便失去灵光,看着如泥塑木偶一般,敖丙拿在手里看了看,却舍不得就此丢掉。

他恍惚着转过身,背对着哪吒说:“我忽觉魂魄尚有些不稳,要回府闭关固魂,十日后再见道友。”

说罢便化云遁去。

倒是真将那莲藕小人收下了。

 

一回仙宫,敖丙便后知后觉出不对了,哪吒又非凡人,他体内魂魄情况,如何轻易瞒得过哪吒法眼。

好在哪吒倒也不曾出言戳破。

敖丙将手中小人拿起,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它的面颊——竟是软的。敖丙微微睁大眼睛,再用手指将它的脸向着两边扯了扯,摆出个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模样,如此把玩了一会,心绪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天宫内原本有一处仙池,敖丙之前并无意摆弄,如今起了心思,没多久,那处水池里便生出了大片的潋滟荷花,他将哪吒的小人摆在荷花上,日日相对,之前那令他无从招架的欢喜慢慢就平常起来。

十日后,敖丙路过荷花池,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捞过莲花上的小人,塞进怀里,从容出了门。

待到了那云头,远远看着哪吒孤身立在其上,与之前离去时并无分别,倒像是一直留在原地未离开一般。

敖丙不觉缓下脚步,遥遥向着哪吒稽首道:“道友好。”

哪吒却未还礼,微微侧头看了他半晌,忽地一笑:“我发现了。”

敖丙心头一跳:“发现什么?”

“你要保持距离的时候,便会叫我道友,”哪吒道,“之前明明你呀你的叫得很不客气么!”

敖丙早同他相处出了经验,也不争辩,从善如流道:“那该如何称呼道友?”

“只叫哪吒便好,本是名字,如何叫不得的,”哪吒回道,忽然又转眼向他望来,认真唤了他一声,“敖丙。”

敖丙不知怎地,心中莫名一恸,勉强笑道:“这个名字早无人叫了。”

哪吒道:“那我以后一个人叫。”

敖丙微微摇头,低声道:“又有什么意思。”

他不欲再谈,捏了一个分身,便投下凡去,哪吒见状,便也跟着照做。

这次敖丙那分身托生为一处山头的小蛇妖,妖力微薄,不过天生是个欢喜的模样,一般也少有同族为难它,故而勉强也得了庇护的地方。

这小妖虽过得艰难,却生来有一枚碧玉相伴。那玉不过凡品,只是向着阳光看的时候格外清透,小妖将它看做无缘父母留给它的东西,便编了个草环将碧玉镶嵌其中,戴在颈上,日夜也不离身。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一只外来的大妖带领同族占了山头,小妖一族沦为大妖手下,每每与其他山头开战,便被撵上交战处充作炮灰,日常还要饱受欺凌。

小妖法力低微,何况如今也无人有余力看顾它,大妖的族人蛮横跋扈,看不得它整日满面笑容,每次都找借口将它叫去受训。

小妖只战战兢兢,尽力将自己躲藏起来,它无法明白为何会有人不喜欢笑。它天生亲近万物,看见花也欢喜,听见鸟鸣也欢喜,原本隔壁青阿伯见它笑眯眯的,还会塞给它甜甜的蜜花。

它日日生活在打骂中,终于有一次跟着同族被推向战场。

满目都是断肢残躯,小妖恨不能将自己盘在土里,眼见着身边青阿伯被对立那方的大妖撕扯成碎片,蛇血洒了它满头满面。小妖终于笑不出来了。

或许是因它着实弱小,敌人也不屑费力杀它,它从那处炼狱一般的战场上幸存下来,浑浑噩噩地跟着残存的同族被推向“大王”,聆听教训。

 

“若是你在那处,你如何做?”

镜外,哪吒开口问道。

敖丙正凝神看着,听得此问,沉吟一下,道:“不如何做。”

那化身存有一魂一魄,一魂掌灵,一魄赋喜,之前魂魄短暂归位,连敖丙本身主魂都难免受其影响,如今没有主魂压制,那小妖天生就有所残缺,会如何做,便是他也想象不出。

哪吒笑了一声:“若是我,先闹他个天翻地覆。”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杀气。

敖丙说道:“你道人人都是杀星降世……”

话未说完,镜中生变,那小妖被推搡至众人面前,敖丙连忙收声看去,原来大妖身边的姬妾看中了小妖脖颈上戴着的碧玉,要拿了去,小妖却不肯给。

大妖粗声笑道:“你怎地看上这破石头?”

姬妾娇滴滴地偎在大妖身前:“奴见这玉通身碧绿,配得我那支玉簪,拿来打一对耳坠正好,大王不喜欢吗?”

大妖道:“要这破玉作甚,你看这小娃儿眼睛如何?我看比那玉还要绿上几分,待俺给你取过来!”

说罢就要一爪抓下小妖眼珠来。

小妖站在阶下,双手紧紧攥着那玉,怔怔地看着大妖一爪袭来,却是毫无反应。

敖丙这边看了,心里忽觉不好,果然就见小妖手中碧玉猛地震动起来,小妖拿它不住,脱出手去,那玉发出灿然光华,直直迎上大妖那一击,但听铿锵一声脆响,那玉碎成了两半,摔在了地上。

众人不由得一愣,却见一道黑影闪过,竟是小妖一头撞进大妖怀里,它妖息微弱,平日里谁都看不起他,哪想得到它竟能一手刺破大妖的胸膛。

姬妾滚落在地,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小妖的手还插在大妖心口,顺手便掏出心来,张大嘴巴一口吞了,再抬眼望去,无论大妖一族,还是他的同族,皆满眼惊恐地看着他,小妖张了张嘴,未饮下的血顺着它的嘴角流了出来。

它忽地仰天大笑:“我偏要笑!我偏笑!!谁敢阻我?!谁能阻我?!哈哈哈哈哈哈!”

众妖哄然而乱,那饱含怒火的笑声仿佛催命警钟响在心头,待得所有人散去,有那胆大的偷偷试探回转,却再不见那癫狂的小妖,连同消失的,还有碎在地上的那两半玉石。

敖丙见了那镜中将碧玉捂在心口,死于妖力反噬的小妖,久久未语。

“他因何而怒?”他是真的不解。

一旁哪吒也全程未出一声,此时回道:“欢喜了便笑,此乃天性罢了。他若真心想笑,谁能阻他?”

他说罢转过头,看向敖丙:

“敖丙,你敢不敢,真心笑一笑?”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2

前文:01


三日之后,敖丙交代了仙宫之事,便打算开始铸魂。

哪吒之前已和他相约好,两人立于一处云头,各自掐了法诀化出分身,向下投入幽冥的轮回道去。

敖丙在原地等了半晌,忽地想起一事:“这分身去了凡间,却不知如何相寻?”

哪吒闻言一笑,伸手一抹,两人面前现出一面云镜:“我早去地府借了往生镜投影,可观轮回之身在凡间情景。”

敖丙见他得意,不知怎的,对他道谢的话便不怎么乐意说出口。不过他惯于守礼,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装作无事撇过视线,转过头去看那云镜。

镜面由隐约渐至清晰,只见其中所呈之景似乎是某处山林,敖丙认真盯了半晌,不见景物变化,不由得纳闷道:“难道我那分身还未轮回到阳间?”...

前文:01



三日之后,敖丙交代了仙宫之事,便打算开始铸魂。

哪吒之前已和他相约好,两人立于一处云头,各自掐了法诀化出分身,向下投入幽冥的轮回道去。

敖丙在原地等了半晌,忽地想起一事:“这分身去了凡间,却不知如何相寻?”

哪吒闻言一笑,伸手一抹,两人面前现出一面云镜:“我早去地府借了往生镜投影,可观轮回之身在凡间情景。”

敖丙见他得意,不知怎的,对他道谢的话便不怎么乐意说出口。不过他惯于守礼,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装作无事撇过视线,转过头去看那云镜。

镜面由隐约渐至清晰,只见其中所呈之景似乎是某处山林,敖丙认真盯了半晌,不见景物变化,不由得纳闷道:“难道我那分身还未轮回到阳间?”

哪吒就等他此问,指着境中的树林道:“那不就是你。”

敖丙忙忙看去,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莫不是托生成了草木精灵?”

哪吒说道:“你主魂尚在,那分身不过是个无魂无魄的空壳,也只能先做这草木了。”

正说着,境中终于起了点变化,一只白色的兔子靠近了其中一棵树,趴在那里,嘴一动一动,似乎在吃草。

敖丙微一挑眉:“那这兔子便是你?”

哪吒抿唇不语,也伸过脸来,仔细看了看,闷声道:“是。”

敖丙动了动嘴角,忍下一个笑。

境中很快换了日夜,除了那只白兔时不时出现,再无其他变化。

两人看得无聊,却也不能轻易放着不管,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不得一个错眼,敖丙托生的那棵树便被凡人砍了去,断了轮回。若是更倒霉些,天降雷电劈倒了树身,也是有的。

敖丙对此说法颇不认同:“此树在林中毫不起眼,便是有雷降,也劈不到它身上。”

哪吒说道:“你气运差了些,不然当初怎地一出海便撞我手上?”

敖丙便有些气闷,前尘往事虽是毫无记忆,但此事当初读来便觉得心惊,亏得哪吒能这样无事一般随口提及。

他不欲多说,便看向镜中白兔:“这兔子整日都来树下啃草,难免惹眼,可别被人猎了去。”

哪吒便眯起眼睛笑:“当初说好了在凡间为你护法,只好轻易不离你左右。”

他笑起来眉眼便稍显柔和,看起来没那么可恶了。

敖丙道:“你那分身便是再不一样,也是走过了一次轮回道,托生成了凡兔,既不能为我浇水,也不能为我捉虫。就是日日在我左右吃草,又能有什么用。”

哪吒道:“你再仔细瞧瞧。”

他指尖于镜面轻轻一点,涟漪荡开,隐约声响传来,敖丙不由得凝神去听,只听见空山鸟鸣,却偏偏夹杂了童稚声音。

敖丙吃了一惊,那兔子并不是在吃草,竟是口吐人言,在同那棵树说话。

这一惊之下,敖丙望着那树,一时茫茫然,仿佛神魂皆入了镜中,他成了那棵无知无觉的树,模糊听着一道声音同他说话,却只是蒙昧不解。

哪吒在一旁看着,知他已与分身心神牵引,开始铸魂,便未出声打扰。

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后,凡间也过去了整整四十九年,这最后一日,哪吒见时机成熟,拍手道:“好了!只差一口气,我来助你!”

 

敖丙一缕神思只觉渺渺茫茫,一时仿佛林中孤树,一时又好似在九天之上,俯瞰凡尘,如此反复沉浮,猛地听见耳边一声清脆掌音,宛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

回过神来,还未反应,便见镜中白兔倏然蹿出,直直撞上坚硬树根,随后滑落在地上,扑腾两下后便不动了。那一抹血色染上树根,敖丙见了,只觉刺目,同时心口如遭重击,他不愿失态,便悄然握紧了拳,艰难地喘了口气。

哪吒好似未注意他不适情态,望着云镜嘻嘻笑道:“成了,一魂已得。”

敖丙忙抬头看去,便见镜中树木诞灵,一缕淡薄的红影脱离树身,观其面貌,正是和敖丙一般无二。

那树灵只懵懂飘着,望着树下死去的兔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此时,树后忽然走出一人,弯腰拾起兔子,一副诧异又惊喜的模样。那树灵见了人,并未远离,只高高飘至树枝上,好奇地看着地上那人。

那原是个农人,此次偶然进山,竟然看见一只兔子自己撞死在树根上,若非亲眼所见,哪会相信世上还有这等好事发生。那农人就地生火,将兔子剖肚剥皮,烤了吃了。

敖丙二人见了那兔子下场,皆想起了当初敖丙的下场,一时都默然不语。

哪知农人就此起了偷懒取巧的心思,日日守着那树根,如此,家里农田日渐荒废,又赶上灾荒,没有粮食,只好吃野菜啃树皮,到了这种地步,原先的侥幸希求成了唯一可能的救命稻草,农人更不愿离开那树根,最后竟是活活饿死在树根旁。

敖丙皱眉看了,半晌开口道:“果然你不该插手。”

“怎么?”

 “凡间生灵,哪有无故寻死的,你让那兔子撞死在树根上,偏偏被那农人瞧见,”敖丙说,“你引了他的贪欲,改了他原本的命数。这何止是沾了因果?”

“是么?”哪吒道。

敖丙觉出一丝不对,但见哪吒神色漫不经心,并不以为然的模样。

似是看出他心中犹疑,哪吒笑道:“你只管固魂,别想过多。那凡人本就是个懒人,若是他上街捡了钱袋,岂不是要日日守着死在街上了?”

敖丙便知劝他不住,也只好先凝起心神,试图收回凡间那新生的一魂。

刹那间,他仿佛再次回到那片林中,脚底是那只死去的白兔,然后有人出现,他高高飘在树冠处,看着那人拾取树下的断枝,升起火来,那白兔便不见了,连血肉模糊的毛皮也被那人带回了去。

那人走后,他飘至地上,看着一地支离碎骨,垂眸不语。

再后来,那人每日前来树后蹲伏,他便一直看着那人,可惜的是,这人并不怎么说话,他听着林中单调的鸟鸣声,一时想起了还未诞灵时,时时响在耳边的声音。

说的是什么,他那时听了,其实也并不解其意。

最后那人倒伏在树根边,不再动了,他依旧日日看着那人,只是那人好似成了四周花草一般的东西,再无动静。

直到某一日,他忽然注意到那人颊边露出森白骨茬,刹那间生出一点明悟。

敖丙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来,掌心静静浮起一点魂火。

“观生死,生灵智,方得一魂。”

 

再入轮回的时候,敖丙便将这爽灵一魂放入了捏好的分身里。

这还是哪吒所说,以魂养魄,事半功倍,敖丙也想早日功成,便依他行事。

这次轮回,因有一魂在身,敖丙的分身托生为了一只鹿,因为生有灵智,几次逃过猎手,磕磕绊绊地长大了。

哪吒觉得有趣:“你看这小鹿的鹿角和你的龙角相比如何?”

敖丙淡淡回道:“我的法身早就折陨,如今只以残魂点得仙身,哪有什么龙角?”

哪吒听了便要伸手来捉他额上宛如鹿茸般的小角,被敖丙匆忙躲闪开来。

敖丙捂着额头:“道友这是做什么!”

“这既然不是龙角,想来是你戴的假物,我摸摸怎地?”哪吒哼了一声。

敖丙耳尖泛起红色,不知是羞是恼,见哪吒转过身去,似乎不再执着此事,方才偷偷舒了口气,一时竟觉出些许狼狈之感。

他们看了云镜半晌,那凡尘之事毕竟甚少有变,一时颇有些无聊,敖丙神思不属,倒是大半注意放在了身边之人身上,提防他什么时候又起了兴致,要伸手来摸他的尾巴什么。

镜中小鹿在林中,每日喝露水,食鲜草,很是自在。

没一会,哪吒哈哈一笑:“这次轮到你日日吃草了。”说罢看了敖丙一眼。

这一眼明显满含了得意,往时敖丙自然不喜他这样,只是哪吒此话一提,他忽地想起上一世那只死去的白兔,一时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抹血色,令他胸前闷闷的。

哪吒没得他回应,有些诧异,又说道:“你可看出这一世我那分身托生成什么了?”

正说着,便见镜中景物变幻,那小鹿误闯了一个山洞,跌落了一处深坑中。

哪吒见此先笑着拍了拍手:“我之前说了什么来着?你这气运着实不好嘛。”

敖丙无言以对。

等了两日,那鹿鸣声渐渐弱了下去,洞中出现了一个道人模样的凡人,听见小鹿哀鸣,便将它救了出来。

原来这山洞是这道人平日闭关之所,道人将小鹿伤口治好了,小鹿却十分亲近他,不愿离去。

敖丙心魂相牵,隐约可感知这小鹿似乎留存了些许前世的记忆,因此并不怕生人。

道人日日诵读道经,小鹿便在一旁听着,时日一久,道人也不再赶它。

道人这一闭关,便是十年之久,十年后,小鹿仍陪伴在他左右。临去时,道人心中感慨,手抚小鹿头顶道:“凡人所求仙道,不过为长生耳,我观你颇具灵慧,每日听我诵经,你可有领悟?”

说罢一笑:“罢了,若靠你自身领悟,怕是寿命先尽,我就为你指一条明路。你一直向山上走,此山有一绝顶孤峰,崖边生有一颗仙草,你寻到它,便一口吞下,可得仙缘。”

小鹿叫了两声。

“老道我舍不得这红尘,”像是听懂了小鹿之意,道人拍了它两下,“去吧。”

那小鹿闻言,亲昵地蹭了蹭道人的衣角,便转身离去。

它一路向着深山跋涉,几次险些葬于兽口,或是跌落山崖,然而心中始终念着道人的指点,终于在一日凌晨攀上了绝顶高崖。

崖顶空无一物,只生着一朵雪白的花朵,小鹿此时已是遍体鳞伤,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将花含在口中,恰逢此时,天光破云,照亮万物。小鹿心中若有所感,吞下仙草,一种陌生的情绪由心内激荡开来。

敖丙在镜面这端,竟也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喜意。

这纯粹的喜悦令他动摇出声:“你是那道人?”

“不对,”他又喃喃否认了这猜测,望着那被晨曦染成金色的崖顶,猛地抬头看向哪吒,“你是那仙草!”


红妆夜初凉

【藕饼】听说中坛元帅吃醋了


  全文免费,彩蛋为不影响正文的后续小故事。

  

  

  

  “君坐莲台上,我自游溪间。”

 

   

  中坛元帅对自己的外貌时不时会产生些怀疑,而这源于他童身时灵珠对他出于善意的安慰。

  

  虽然不如不说。

  

  众所周知,成神得封的威灵显赫大将军俊美无俦,高大的身形堪称天人之姿龙章凤表,但面对上自家灵珠华盖星君时,大将军偶尔也会有犯傻的一面。

  

  “我觉得,你如果真那么在意,自己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不知第几次被兄弟抓来听他感叹自己感情不顺的清源妙道真君此刻只想来碗藕粉:“人间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你又不丑,上次我们去讨伐叛...


  全文免费,彩蛋为不影响正文的后续小故事。

  

  

  

  “君坐莲台上,我自游溪间。”

 

   

  中坛元帅对自己的外貌时不时会产生些怀疑,而这源于他童身时灵珠对他出于善意的安慰。

  

  虽然不如不说。

  

  众所周知,成神得封的威灵显赫大将军俊美无俦,高大的身形堪称天人之姿龙章凤表,但面对上自家灵珠华盖星君时,大将军偶尔也会有犯傻的一面。

  

  “我觉得,你如果真那么在意,自己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不知第几次被兄弟抓来听他感叹自己感情不顺的清源妙道真君此刻只想来碗藕粉:“人间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你又不丑,上次我们去讨伐叛军时,被救下的几位年轻姑娘不是还有人红着脸给你送花吗?”

  

  “又不是只给了我一个!”中坛元帅有些烦躁地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想起上次他顺手把花拿回家给敖丙,敖丙笑盈盈地插在了花瓶中,而同样将收到的花拿回去交给夫人的雷公被电母生劈了好几日没消停,想起来他就更烦了:“是不是他嫌弃我长得丑,所以连醋都不想吃?”

  

  “······”

  

  对于中坛元帅的奇思妙想真君表示叹为观止,但毕竟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杨戬耐着性子同他分辨道:“不是所有夫妻在一起都是要事事吃醋的,华盖星君本也并非小气量之辈,想来他是足够信任你,才没了那些弯绕的心思?”

  

  哪吒在他说话的功夫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真君拿起的酒杯都不得不先放下:“又怎么了?”

  

  “你说得有些道理。”哪吒难得一板一眼地赞同杨戬的话:“但是我突然想到,上次你去东海办差,我那老丈人是不是对你赞不绝口,临走还让敖丙亲自出来送你?”

  

  “——是啊。”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杨戬听着就觉得他没憋好话:“东海龙王客气罢了,这有什么?”

  

  “这很有什么。”中坛元帅原本盘膝而坐的身躯忽然猛地跳起,他手一拍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愤怒:“东海龙王他都没让敖丙亲自送过小爷我!他肯定是欣赏你,想让你借机跟敖丙多相处然后找你当儿婿挖小爷的墙角!!”

  

  “·····?!”这想法着实清奇,清源妙道真君一口酒梗在喉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难得神情呆滞地看着中坛元帅反手召出了混天绫火尖枪,指着自己就要单挑:“三只眼的,你给小爷亮家伙!”

  

  据说那天这场能惊天动地的架还是没能打起来,原因是天帝遣人来元帅府降旨,好死不死是让清源妙道真君与威灵显赫大将军同去昆仑寻十二金仙与阐教众神议事。正在气头上的哪吒听见那人隐约提起的名字里有那个挨千刀的老寿桃,二话不说先给传旨的揍了一顿。

  

  本该趁机溜之大吉的真君走前还不忘补上一记窝心脚,概因为这使者在他当年砍桃山的时候也来传旨招降他了,没打死他纯粹因为这货生死簿上没名。听说孙大圣和这位也有点仇,当初弼马温的封官懿旨是他传的。

  

  只能说一个人能同时把三位祸头子都惹了实属不容易。

  

  晚上华盖星君知晓此事,摇摇头一声长叹。

  

  “他不过也只是个传信的。”床笫间敖丙坐在床边上,他修长的双腿化成了极长的龙尾,搭靠在床沿上时泛着波光粼粼的色彩:“对错另有其人,你又何必难为人呢?”

  

  “他这些年在天上狐假虎威,杂七杂八的烂事也没少干。申公公当年替那老寿桃妖办脏事是身不由己,这玩意是乐在其中。”

  

  哪吒半点不在意,他一手撑着身体半靠着,手上摸着敖丙龙尾上的鳞片,顺着下来捻到他漂亮的尾巴尖在手里把玩:“小爷不过是就手敲打他一下,下次再来当着面恶心小爷,看三昧真火能不能把他连魂都烧没了。”

  

  敖丙不置可否,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哪吒的头一下:“是申公豹。不可乱唤师父名讳。”

  

  “知道啦知道啦!”

  

  哪吒明摆着半点也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蹭蹭他的手,手上摸着他的尾巴尖玩着玩着就不是味了,顺着就开始往上摸:“你的尾巴好像比之前小爷看过的还漂亮,光泽也好了许多!”

  

  封神大战时敖丙魂归封神榜得以重生封神,他的身体复活后一直将养得不大好,皮肤总是带着缺乏血色的惨白,连龙尾也不复往日的波光闪闪。哪吒用了许多办法寻了多少补品,才将将把人养得精神了几分。

  

  此刻他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调情话,不想华盖星君认真地想了想,竟是点头回应道:“前些日子真君说西山有处温泉水滋养神魂甚好,知我等不便过去便将泉眼处的活水取了些来赠予东海龙族,父王给了我,我用着泡了几日的身,确实感觉有奇效。”

  

  哪吒蓦地抬起眼,原本嬉笑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敖丙不明所以仍单纯地看着他,只听他阴晴不定的声音道:“你和你的父王,是不是对杨戬印象很好?”

  

  “啊?”

  

  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敖丙认真思索了片刻,道:“真君确实是极好的神仙。我父王常与我说起他,很是欣赏他敢于孤身反抗天庭的勇气和担当。”


  “那他怎么不说孙猴子呢?”哪吒眉梢一挑:“孙悟空闹得可不比杨戬小吧?”


  “其实······也说过。”注意到哪吒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敖丙斟酌了下用词,虽然不知道哪吒为何生气,但还是坦诚道:“父王对大圣当年平白被压了五百年的往事很是叹惋,我想是因为经历与龙族颇为相似吧。”

  

  “那小爷呢!”哪吒上前一把抓住敖丙的手腕子,脸上不由得略带了急切,道:“老丈人是怎么对你评价小爷的?”

  

  “!?”

  

  俊美如斯的一张脸骤然间靠过来,饶是早已看惯了的敖丙也有一瞬间的心跳骤起,无论多少次他似乎都会因哪吒的靠近而心慌,而始作俑者显然没注意到这点,仍在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问道:“说小爷好,还是不好?”

  

  “哪吒!”敖丙下意识想往后躲,但身后就是墙壁,他被哪吒单手怼在了墙与他自身的缝隙间,炽热的胸膛紧贴过来,敖丙有些慌乱地错过眼:“其实——也没怎么说。”

  

  何止是没怎么说,那整个干脆是提起来就没好话。当年的龙王可是一想起自家乖巧努力的好儿子被这么个······魔头拐了就浑身难受。好在封神大战哪吒一战成名,魔丸肉身成圣直接以魔身登神位,东海龙王对他的称呼也终于从“那个混账魔丸小子”变成了“那个混账中坛元帅”。


  哪吒总也气不过,怎么他这总也摘不掉混账两个字,杨戬上他那就成了“真君真乃正人君子,端方有信”?!

  

  他这些日子本就窝着火,但他不是傻子,瞧见敖丙这般吞吐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中坛元帅的脸边沉下来,他后退了些许,手上放开了敖丙的尾巴。

  

  “嗯?哪吒你怎——”敖丙不解,刚想探身去问时哪吒已然干脆地翻身下了床,毫不留恋地将地上原本散落的衣物捡起披上而后大步离开。敖丙追上去,只听见他远远地丢下一句“我过段时间再回来”便飞走了。

  

  灵珠魔丸本就心意相通,敖丙感觉到哪吒此刻似乎不只是生气,还有几分······伤心。

  

  可是到底怎么了?天生情窍只开了半截的灵珠思来想去,决定先找疑似一切的根源清源妙道真君问问清楚。

  

  杨戬怀疑自己这几天绝对是招脏东西了,是他第三只眼都看不见找不到但硬犯什么说法的东西。

  

  不然魔丸和灵珠自己闹别扭,怎么听着听着吃瓜的自己是罪魁祸首?

  

  眼前的华盖星君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蓝眸望着他,显然在等他开口解释发生什么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杨戬秉承着底线绝不破戒骂人,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端方的微笑,试图跟敖丙解释这事实际跟他半分钱关系都没有:“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原因?”

  

  “我?”单纯的灵珠眼睛眨了眨,思及哪吒离去时的身影,喃喃道:“可我什么也没说啊。”

  

  “会不会,就坏在你什么都没说了?”杨戬悠悠品了口茶,叹道:“可能你说了他反倒就不生气了?”

  

  “?”敖丙又想了想:“说起来他好像是问父王是如何谈论你与他的,我说父王觉得你君子如玉,没提他——那我下次告诉他,父王现在已经不骂他魔头了,现在只骂他混账。”

  

  上次是酒这次是水,真君又一口梗在嗓子眼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了。

  

  清源妙道真君决定等会送走了这位大神就下凡找个跳大神的跳一跳,看看民间传统的手艺能不能治治自己身上那些法术处理不了的脏东西。

  

  但兄弟的问题还得解决,于是他又耐着十二分的性子,开始开导这位早熟但心性被养得过于纯良单纯的华盖星君:“华盖,就,你真的喜欢哪吒吗?”

  

  “——嗯?”措不及防被问这种问题的敖丙一下涨红了脸,可杨戬的神情并非玩笑,他也只得点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那别人给他送花你不生气?”

  

  敖丙摇头。

  

  杨戬无语:“别人同他花前月下你不生气?”

  

  敖丙依旧摇头。

  

  杨戬不死心:“别人同他诉衷肠,你还不生气?”

  

  敖丙始终摇头。

  

  真君突然开始庆幸哪吒今天没在,不然自己得掐完自己的人中再去找那个莲藕的人中:“为什么啊?”

  

  “没必要生气啊。”敖丙对此依旧十分坦诚,他目光澄澈,表情不觉间带上了些许笑意:“他那样高大英俊又骁勇英武,是受天道敕封的大元帅大将军,会有人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不喜欢他的人才奇怪。”

  

  说着说着敖丙便当真笑了:“但是我知道,他只喜欢和在意我一个。那旁人喜欢他,我为何要生气?”

  

  呵呵。

  

  杨戬终于意识到了,这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自己吃饱了撑的多余替他们担心。

  

  不过他不吃醋不要紧,吃醋的藕还是得哄哄。

  

  中坛元帅重生为莲花化身,神位乃一方灵池中的莲台。往日里他清修打坐皆在此处,今日却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修长的身影端坐于此处,半响他蓦地睁开眼,垂眸间看着水间泛起的涟漪,低喝一声:“出来。”

  

  “哗啦”

  

  重又化为了龙身的敖丙自灵池间探出头,随着出水的举动他半身重又化为人身,水珠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似是剔透的珠宝。他眼含笑意地抬起一只胳膊自下而上攀上中坛元帅所坐的莲台,那只上覆着的汹涌杀气从来伤不到他分毫:“中坛元帅几日不回,小仙只好自己过来相迎了。”

  

  哪吒沉下眼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自他流转着云光的长发游移到那只漂亮纤细的胳膊上。那只手臂可以轻易举起千斤重的冰锤,此刻也可以轻易被他抓握在掌心间:“不请自来,是为贼。”

  

  “嗯?”敖丙毫不在意地被他扯着胳膊自水中拉起来,还带着水光的身躯被抱着一同落座在了莲台上。中坛元帅将他搂入怀中许久不曾言语,只是抚摸着他背上光裸的皮肤,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背脊的脊骨,带来阵阵痒意,他低声问道:“如何罚,你说?”

  

  “这个嘛——”

  

  细长的龙尾悄然间攀上了大将军紧实有力的腰身,敖丙笑着应声道:“那便罚我永生与中坛元帅在一处,满心满眼只元帅一人,如何?”

  

  回应他的是一记有些粗暴却也缠绵的吻。

  

  

  (彩蛋是哪吒来找杨戬炫耀了,然后他又灵机一动发现事情的真谛了~)

红妆夜初凉

【藕饼】听说那个中坛元帅被他老婆赶出来了


  全文免费,本篇无彩蛋。

  

  

  

  十分难能可贵、百年不遇的事情发生了。

  

  中坛元帅哪吒居然有时间主动来找孙大圣和清源妙道真君喝酒了。

  

  “哎呀,哎呀呀!”恰好来花果山找他猴哥讨酒吃的净坛使者二师兄看着这天上的锃光瓦亮的大太阳,感叹了好几次:“这今儿的太阳打哪边的天出来的啊,咱们哪吒将军居然有时间出来一起喝酒了!这是怎么着,终于决定不做耙耳朵了?”

  

  “再啰嗦我把你做成猪耳朵。”哪吒头都不抬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一个,仍自顾自地低头喝着闷酒。

  

  居然没生气?杨戬眼珠微微一转,同孙悟空对视了一眼,后者火眼金睛闪着金光,嘿嘿笑了两...


  全文免费,本篇无彩蛋。

  

  

  

  十分难能可贵、百年不遇的事情发生了。

  

  中坛元帅哪吒居然有时间主动来找孙大圣和清源妙道真君喝酒了。

  

  “哎呀,哎呀呀!”恰好来花果山找他猴哥讨酒吃的净坛使者二师兄看着这天上的锃光瓦亮的大太阳,感叹了好几次:“这今儿的太阳打哪边的天出来的啊,咱们哪吒将军居然有时间出来一起喝酒了!这是怎么着,终于决定不做耙耳朵了?”

  

  “再啰嗦我把你做成猪耳朵。”哪吒头都不抬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一个,仍自顾自地低头喝着闷酒。

  

  居然没生气?杨戬眼珠微微一转,同孙悟空对视了一眼,后者火眼金睛闪着金光,嘿嘿笑了两声:“要俺老孙猜,是不是你又惹那东海老龙王生气了,顺带着敖丙也跟你生气了?”

  

  哪吒提酒的手明显一顿,没接话,这是默认了。

  

  “啧。”一语成谶的孙大圣自讨了个没趣儿,反倒是一旁的杨戬接过话茬,道:“听闻近日华盖星君被天帝外派出门了,没个三五月回不来。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追过去好生安抚下华盖星君?”

  

  多余的话他咽回去了,实际上他听到的传闻是堂堂中坛元帅这次连铺盖卷都被老婆亲手从星宫里扔出来了,哪吒在宫门口等了好几日,敖丙直接从侧门驾车跑了。

  

  “······敖丙说要是他父王不消气,就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哪吒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烦躁,数日不见敖丙的焦躁让他有些摁呐不住,紧接着又一大杯酒被他饮尽了:“可小爷我一去东海,敖光看见我就跟看海夜叉的大鼻涕一样,小爷都没说话,他抄着砍刀就砍上来了。”

  

  “果然,不止凡间,这天上天下的老丈人看儿婿都不顺眼。”孙悟空琢磨着这个事,有些纳闷道:“但是这次是为啥事啊,上次你下聘议亲给他气了一圈,他最后不还是点头同意了吗,没道理现在还为这个生气啊。”

  

  “——每次小爷去东海,老龙王看我都不顺眼。”哪吒说罢气恼地将杯子重重往石桌上一砸,坚硬的石桌连带着水杯登时间一起四分五裂灰飞烟灭了:“上次跟他一起喝个酒,他问我和敖丙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爷实话实说啊,告诉他我们在重塑肉身之后就搞到一起了,然后他就突然发火要揍我。”

  

  “等会等会我说大侄儿啊,你等会。”猪八戒摸到了点矛头,插话道:“你们俩那会多大啊?”

  

  “三岁。”中坛元帅答这话时理不亏心不虚:“有问题?”

  

  “······”杨戬扶额摇了摇头,大概明白敖光在气什么:“混元珠乃六界至宝,你们占着灵珠与魔丸的力量三岁时便修得成人身。但是吒兄,人间寻常三岁的孩子,只是刚会走路说话,字都认不得几个呢。”

  

  “所以人家一听你把龙族宝贝了几千年的独苗苗那么小就拐了,可不跟你拼命。”孙悟空伸出小指掏掏耳朵:“但凡你说个日久生情,老龙王都不至于这么老当益壮见你就砍。”

  

  “那小爷还能怎么说?”哪吒眉头紧锁,显然和老丈人间总在恶化的关系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他伸手一把夺了孙悟空手里的桃子:“别吃了!”

  

  “俺老孙可不管你这档子事。”孙悟空把桃子又夺回来,在衣服上擦擦又往嘴里送:“不过俺老孙当年也去闹过一次东海,敖光对我可不是这态度,啧啧啧,那场面,夹道欢迎啊!”

  

  听见这话哪吒的眉头松动了一瞬:“你如何做到的?”

  

  “其实俺老孙也没太想通。”连杨戬的目光都好奇地看过来了,孙悟空啃了口桃子咂咂嘴,回忆起多年以前的那一日,道:“当时俺老孙一路打进东海,敖光带着他那群虾兵蟹将来拦着。俺打高兴了就喊了一句——”

  

  “你们都一起上吧!打完了你们,俺就去闹那玉帝佬儿的凌霄殿!”

  

  “然后呢?”杨戬有点明白了:“老龙王就放弃抵抗了?”

  

  “对啊,他直接兵器一收不打了,脸变得那叫一个快。那群虾兵蟹将被他叫退下了,他说俺老孙连兵器都没有,不跟我打了。”

  

  孙悟空吐了口桃子核,方才他咬到一口坏桃,不住呸呸了几口:“然后他指着东海里矗立的定海神针说俺老孙要是能搬动就拿走,他手下剩下的那几条龙特别殷切地扯着俺老孙的袖子就往那边叼。”

  

  “哎呀!”猪八戒都是头一茬听见这么个事,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这东海龙族对天宫的神仙还真是积怨已深啊。”

  

  “这都不止。”孙悟空手一挥,向他比划着身上的战甲宝靴:“本来俺寻思拿了金箍棒就继续打,不想老龙王打量俺半天说俺老孙怎么连个铠甲护身的都没有。他那两个叛乱的弟弟不是又给押解回东海了吗,他告诉俺说那俩四不像的龙王身上各藏着一件宝贝让俺去要,不给就直接打。俺当时琢磨着许是他对那两个弟弟也存着怨恨,就过去替他把那俩龙王挨个一顿狠揍。”

  

  “嗯,高明的手段。”杨戬品着清茗点点头,赞许道:“一箭三雕之计啊。”

  

  哪吒听了半响没说话,忽然间猛地站起身召来火尖枪混天绫踩上风火轮就要走,被孙悟空眼疾手快一把扯回来了:“这喝着酒呢,你干啥去啊?”

  

  “揍那玉帝佬儿一顿。”哪吒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都不变,平静得堪比说要回家睡觉:“我那老丈人应该会高兴很多。”

  

  “这倒是——不是!这什么啊!”猪八戒手忙脚乱地堵在他前面,生怕一个没看住这祖宗真打上凌霄殿去:“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再说现在你俩都有神位,你倒是不在乎,你要是真这么打上去了,回头天道万一降责到敖丙那边可咋整!”

  

  言之有理,哪吒沉默了,冷静了片刻后他复又坐了回去:“那你说,怎么办?”

  

  “你说你,你这早问我不就对了吗!”

  

  猪八戒清清嗓子,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开始给哪吒讲道理:“想俺老猪当年在高老庄还没出家的日子,为了让高员外放心把高小姐嫁给我,那是成日劈柴挑水做饭洗衣——最后高员外对俺老猪那是相当满意啊!要不是这孙猴子,俺早就在人间娶媳妇过日子了!”

  

  “呸,你个猪头,高小姐都投胎转世几回了,你还做着这春秋大梦呢!”孙悟空狠抽了猪八戒脑袋一把,猪八戒转头就跟他猴哥吵起来了。一片闹哄哄中哪吒若有所思,抬手间同杨戬碰了碰杯子:“所以想要老丈人高兴,就要去他家里帮工吗?”

  

  “我在人间那些年,瞧见的是这样。”杨戬微笑着同他共饮,道:“做父母的总是担心子女成婚后受委屈,若是另一方勤劳善良能吃苦,他们也就放心了。”

  

  中坛元帅将酒一饮而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华盖星君敖丙外派出门来观世音座下不过五日,便收到了来自东海家中的传信。

  

  “东海危,速归。”

  

  起初他以为又有第二个孙悟空来大闹东海了,同菩萨告罪后便匆忙赶回了东海。可出乎意料的是回去的路一路畅通无阻,本来岩浆满地炙热阴暗的海底龙宫竟然远远地发着亮光。

  

  ······对,龙宫在发光。意识到这点的敖丙有些傻了,等到他真正赶到宫门口时才意识到信中所言究竟为何。

  

  原本空旷的海底龙宫此刻金碧辉煌,被人重新在这片没有生机的地界中铸造起了新的宫殿,墙壁皆是龙族最爱的金砖所砌,屋顶满是琉璃瓦片和水晶,边沿处悬挂着剔透的珠玉饰物,明晃晃的亮到刺眼。

  

  大概是时间匆忙还没造好,敖丙飞过来时的风吹落了墙上的几处装饰,骨碌碌滚到了敖丙脚下。他蹲下身捡起来,发现那是一颗天宫中都罕见的定水珠。

  

  这东西当装饰······宫殿周围围绕了无数海底的小妖,各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神奇的新宫殿。敖丙顺手抓了一只路过的水母,问道:“我父王呢?这是怎么回事?”

  

  水母飘动的触角向远处指了指,敖丙扭头一看,他父王敖光正孤身坐在不远处的巨石上,不言不语地看着这座崭新的龙宫,背影都多了几分萧瑟之感。

  

  估计是刺激受大了。

  

  “父——”

  

  “敖丙!你回来了!”

  

  先敖丙一声开口的是哪吒略带惊喜的声音。敖丙顺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只见亮着三头六臂法相的中坛元帅面露笑意地朝着他过来,如果不是此刻他六只手上每个都拿着锤子斧头还有凿子的话,敖丙觉得自己应该也是高兴的。

  

  但是现在······敖丙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指着这座堪比水晶宫的宫殿,问他:“这、是你干的?”

  

  “对啊!”

  

  中坛元帅颇为自豪地点点头,他一手扯着敖丙靠近些,另一手开始为敖丙一一指出这里的精妙之处:“你放心,这些都是我过往南征北战时攒下的,没用那天帝佬儿的赏赐。你叫小爷给老丈人道歉,我琢磨了挺长时间,觉得干脆给你家翻翻新,这样他老人家也能住得更舒服,你回来看着也高兴,对吧!”

  

  敖丙竭力按捺住自己额角蹦起的青筋:“哪吒,父王和龙族们已经在这住了几千年了——”

  

  哪吒点点头:“对啊,所以我拿的都是你们应该会喜欢的东西。我看老丈人也挺喜欢的,高兴得坐在那好半天没说话了!”

  

  “······”

  

  敖丙身后跟着一起回来的申公豹都有些无语了:“金、金银铸屋,暴君、行径!”

  

  中坛元帅对此大手一挥表示完全不在意。他脸上尚且带着忙碌了一整夜未擦去的汗水,褪去了战场上冷酷杀意的大将军此刻也只是个想讨心上人欢心的普通人。敖丙本来被火气烧着勉强冷下来的心硬了半截,他抬起袖子为哪吒擦了擦汗:“累不累?”

  

  “不累不累!”

  

  哪吒一把抓着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熟悉的温度重新贴过来,让他心间也平静了几分:“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值得。这里,你喜欢吗,还生气吗?”

  

  “其实······”敖丙的话在口中绕了三圈最终生咽了回去,他缓下语气,道:“嗯,不生气了。”

  

  “那就好!”哪吒一把扔了另外几只手里的工具,抱起敖丙原地转了好几圈,在他的额上亲了好几口:“你这几日不在,想死小爷了!”

  

  “哪吒,快放开我!”思及父王还在,敖丙红着脸叫哪吒赶紧松手,余光却瞥见师父站到了父王身侧,两人一起背身不看这边。

  

  不像是看开了,像是认命了。

  

  行吧,敖丙叹了口气,刚想说哪吒我们回天宫时,哪吒已经抱着他就要往宫殿里走:“他们说嫁出去的人回家都得有自己的屋子,小爷特意把最大的那间给你修好了,里面刚撒了一大把花生红枣,我娘说那叫早生贵子!”

  

  “······哪吒!!”

  

  

八神山风

桐心薇泯|理想主义爱情

*3.1W+一篇完,纪实向/现实向。

*给一段关系判处死刑很容易,却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愿意赌下去。或许有一天,你会试着相信自己,相信我。

*从哪一刻开始,你会相信这份爱是真爱。

 

 

 

 

01

 

李一桐怎么都想不通,田曦薇为什么要执着于自己。

 

就算她们确实有过一时的迷乱,无论是综艺节目刺激恐怖情节激发的吊桥效应,或者是娱乐圈CP炒作入戏太深,都可以解释为两个人短暂的意识沉沦;更何况,CP粉能看到的一切已经是她们经历过的全部,两个人行程太多又太忙,完全没有私下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和情感联系,所以事后更应...

*3.1W+一篇完,纪实向/现实向。

*给一段关系判处死刑很容易,却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愿意赌下去。或许有一天,你会试着相信自己,相信我。

*从哪一刻开始,你会相信这份爱是真爱。

 

 

 

 

01

 

李一桐怎么都想不通,田曦薇为什么要执着于自己。

 

就算她们确实有过一时的迷乱,无论是综艺节目刺激恐怖情节激发的吊桥效应,或者是娱乐圈CP炒作入戏太深,都可以解释为两个人短暂的意识沉沦;更何况,CP粉能看到的一切已经是她们经历过的全部,两个人行程太多又太忙,完全没有私下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和情感联系,所以事后更应该心照不宣,不再提起。

 

在此期间,她们保持着相对亲密但又不算紧密的联系,李一桐以为会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其他的人或事情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让关系慢慢平滑到更舒服的位置。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家中,硬生生将关系摊开明面的田曦薇是怎么回事?

 

明明今天晚上只是想给两人的宠物一起拍合照,结束最后一波女子推理社的综艺营业,怎么事情就脱轨了?

 

李一桐扫视一眼两人脚边的小动物,自家的马尔济斯犬和田曦薇家的缅因猫,也就是李肉和康康,它们早已熟悉环境和彼此,现在就在四处撒欢,李一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喜欢你,李一桐。”

 

由于李一桐一直沉默,可能以为李一桐没有听清,于是站在李一桐两米外的田曦薇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告白。

 

“今天不是来拍照的吗。”李一桐尝试转移话题。

 

“两件事情不冲突,我想和你说很久了。”

 

“小田,你是不是喝醉了。”

 

确实能闻到身上有些酒气,如果是喝醉的话,第二天两个人都装作没发生过就没关系,只要田曦薇愿意就行。

 

“李一桐,你不要逃避我。你敢不敢发誓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偏偏田曦薇是真的不想留有后路,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觉悟。

 

“我是对你有一点好感,但是从来没想过和你更近一步,我一直感觉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现在后悔了。如果你不可能喜欢我就算了,既然能感觉到你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想要赌一赌。”

 

“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不该谈恋爱,你还要说,你是理想主义者啊?”

 

“我不是,硬要说的话,我就是个不甘心的亡命赌徒吧。”

 

95后小花在大染缸娱乐圈里向圈内演员告白,而且还是一个年龄差七岁、两人公司有过节、未来没法老死不相往来、需要长期合作综艺项目的同性演员,说田曦薇是赌徒也没错。

 

在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困境之外,李一桐感觉自己已经表现出全身抗拒,田曦薇碰上还不愿意掉头后退,偏要往前一头撞死,相信真爱能够战胜一切,这样都不是理想主义者的话,世界上还能有理想主义者吗?

 

李一桐想答应吗?

 

无论想不想,她不能,她也不允许自己答应。

 

年轻才有相信鱼和熊掌都可兼得的天赋,年轻才会精力充沛,正是年轻,才能将瞬间的情爱看得热烈隆重,她早就不年轻了。光是事业和家人,就足以让她回绝一份高风险的恋爱。

 

港媒和台媒的风气都远没有想象中开明,更别说内娱。在内娱,公开出柜的艺人或被曝光的同性情侣会不会被封杀未成定数,但是待遇一定比出轨或者家暴的艺人更加惨烈。代言到期肯定不会被续约,主流电影和电视剧也不会再考虑将她们作为主演录用,新闻媒体会一直捕风捉影她们的同性绯闻,似乎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她们的演技,她们的理想,在大众八卦面前无足轻重。世人更愿意原谅相信坏人改邪归正,但是不轻易接受大逆不道的同性恋,更何况是女同性恋。

 

“要是不拍照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一桐下逐客令后,田曦薇没有被吓到,反而顺从地点点头。

 

“拍,肉肉康康的合照发微博,我们的合照我私藏。”

 

“什么时候说我们两个也要拍合照了?”

 

“不行吗?”

 

“本来可以的,现在不行吧。”

 

“好的,那就给肉肉康康拍照吧。”

 

丝毫不受影响,田曦薇不再看李一桐,认真跪坐在地板上,开始专心给两只小动物一顿拍,险些让李一桐以为那句”我喜欢你”是自己发呆脑补出来的。

 

“你看看,还需要再拍几张吗?”

 

田曦薇就这样将手机递过来,李一桐的思绪被打断,她划动照片看了几张,觉得都挺好的,抬头就看到田曦薇有些隐忍的神情。

 

李一桐避开田曦薇的眼神,淡淡道:”合照拍完之后,我们应该没有什么理由见面了吧。”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等明年女推3录制和你见面,或者各种大大小小庆典去找你了,顺便小号看看你的实时动态。”

 

田曦薇听懂了李一桐的抗拒,也不恼,反而说出来像是持久战一样的话。

 

“你有这么喜欢我吗?”

 

“有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放弃吧,小田,早点回去休息吧。”

 

“晚安,李一桐。”

 

“晚安。”

 

田曦薇风风火火抱着康康来,要离开也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这么把门一关,李一桐的世界就彻底安静了。

 

留下李一桐和客厅的李肉大眼瞪小眼,李肉哼哧哼哧绕着她转来转去,不过几分钟的发呆时间,李一桐就重新调整好心情了。

 

既来之,则安之。

 

只要田曦薇没有过分出格入侵她的生活,她都能游刃有余处理好,总有一天小年轻追求累了腻了,她们就能回到朋友关系。

 

事实上,李一桐不够了解田曦薇,所以她也低估了田曦薇。

 

那天之后,田曦薇以一种极其强硬的态度入侵她的生活,特别是会在她每次忙得快忘记或者情感壁垒最薄弱的时候,突然暴击一下。

 

比如现在,距离上次康康肉肉合照过去半个月,李一桐待在座位研究剧本,突然被助理通知有人给剧组送应援餐车,除了常规的芋圆珍珠奶茶,还有一份单点给她的红糖糯米醪糟。

 

送应援车的是横店隔壁剧组的田曦薇。

 

李一桐有点懵,突然开始回想起来前段时间女子推理社2录制期间,她们六个人合宿玩游戏,戚薇提出玩一个心理测试,可以通过词语组句看人的偏好倾向。田曦薇的心理测试组句是什么来着?

 

用「我」、「兔子」、「钥匙」、「桥」造句。

 

李一桐的回答中规中矩:我拿着钥匙在桥上捡到一只兔子。

 

田曦薇的回答却是:我的钥匙砸到了桥下的兔子。

 

字句的谜底对应我是我,兔子是伴侣,钥匙是财富,桥是事业;所以简单来说,李一桐的答案是拿着财富在事业上捡到属于自己的伴侣,田曦薇的答案是用钱砸出事业中碰到的爱情。

 

李一桐有些头疼,她这只兔子有没有被田曦薇的财富砸到还不确定,但是田曦薇的财富确确实实砸下来了。

 

敢情戚薇当时说需要额外关注小田的感情生活,是需要自己额外关注吗?

 

不是李一桐自恋,如果芋圆是可能记得自己喜欢吃糯糯的食物,红糖糯米醪糟就很有可能是记得自己生理期。

 

手机适时弹出来一条「注意保暖」的微信讯息,备注是田曦薇。

 

记得自己喜欢吃糯糯的食物,记得自己来生理期的时间,记得自己经期前后情绪波动大,田曦薇像个李一桐日常习惯收集器一样记着零碎的事情。李一桐捧着糖水碗,想的是田曦薇把心思多花点在学习入戏出戏会更好,没必要浪费在她身上。

 

李一桐盯着手机一会,还是回复信息了。

 

「谢谢,但是拍戏减重期间吃这个不好,而且对缓解月经疼痛没什么作用。」

 

「好,那我下次送点别的,疼吗?」

 

「这次没那么疼了。」

 

田曦薇又发来一个小狗开心摇尾巴的表情包,自觉停下聊天,也可能是去忙了。

 

李一桐又端起那碗红糖糯米醪糟,突然想起来刚刚应该婉拒,让田曦薇别再送东西了,她无奈地用勺子搅拌几下糯米丸子,最后想的是今晚吃下鸡蛋白,来顶替这一碗的高热量,顺便过段时间礼尚往来,给田曦薇也送下应援车好了。

 

在下个月再次被投喂烤肠餐车之后,李一桐终于下定决心说点狠话。

 

「小田,别这样,下次不用送这些,没必要。」

 

「不要哪样?那你有想要什么吗,我换着送。」

 

李一桐再次头疼,田曦薇是犯戏瘾了吗,还是那种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明明就听得懂自己说的是不用送而不是换着送吧。

 

「我说,不要再送应援车了。小田不会真的想要用钱把我砸晕吧?」

 

「用钱砸好俗,我明明是在关心你啊李一桐,但是你想要的话我也有。社交软件和工资卡密码改成你的生日了。」

 

李一桐没有被打动的感觉,反而有点被道德挟持的不顺心,前暧昧对象现在不死心,手段直接突飞猛进到上交工资卡,莽撞的追求手段几乎到吓人的地步。李一桐还在考虑怎么回复,时间就一点一滴过去。

 

怎么会被这种幼稚鬼的把戏扰乱心神呢。

 

对别人穷追不舍的固执态度到底是谁教的?

 

「我就当没看见了,将密码改回来,不然以后不要找我。」

 

「好,已经改回去了,快睡觉不要熬夜李一桐。」田曦薇秒回信息。

 

李一桐气笑了,是因为谁才导致自己现在都没能睡着,这种小大人模样的命令语句到底又是谁教的?

 

又过了一个月,李一桐没忍住拒绝了几次,反倒像是被田曦薇摸到了门路。田曦薇也不着急献殷勤了,适当时间关心一下,偶尔被李一桐放置也不当一回事,保持一定频率的微信骚扰,其余时间继续努力拍戏。李一桐没辙了,只好也不咸不淡回应着。

 

从上次合照被告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李一桐还是没想清楚田曦薇为什么这么执着,原来田曦薇能对一个交情不深的人这么执着的啊。

 

可是李一桐不是田曦薇这类型的人,她做人佛系,这是大部分人对她的评价,当然也包括她自己。人生大部分时间,李一桐都处于中庸的状态。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当极限运动家,极端喜乐后极端悲伤,大喜大悲实在太累,她还是喜欢四平八稳的生活。

 

早些年,李一桐是讨好型人格,好不容易现在转变成懂得拒绝且坚持自我的状态,李一桐相当满意,只期盼时间精力放在演戏,精进自身演技,在戏剧里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就好。

 

谁能想到她现在经常需要拒绝,而且拒绝的都是同一个人,但是田曦薇偏偏不当一回事,仿佛看穿她拒绝背后的犹豫,所以依然努力争取。

 

如果说处女座总是高要求高标准,她已经将这条定律全数贡献给事业,剩下的她都秉承放过自己的心态。所有事情和人际关系都以有趣舒服适合为主,毕竟人生时时刻刻都要完美就太累了。

 

又是田曦薇,费尽全力去打破她的舒适交际原则,让她总是拒绝不彻底,接受又做不到。

 

在爱情上,李一桐的情感需求不高,但是不至于将就,择偶标准首要条件是有趣,加分项是细节控,剩下的过得去就行。只是如果以均值满分一百分计算,田曦薇在李一桐心中的评分是有趣一百分、舒服八十分以及适合负一分,加总求平均值刚好是不及格。

 

圈内,同性,冲动,小七岁,每一个词都能让李一桐头疼,加总起来的威力更是一加一加一加一大于四,感觉她的脑子要直接罢工。

 

可惜,理智和经验都在叫嚣着远离,情感和本能却在期待靠近,李一桐久违地陷入几年前常有的状态,总是自我拉扯,来回纠结。她最大的毛病就是自我设限太多,如果自己不能接受,谁说都没用;如果自己已经确定,谁说都没用,可是让自己确定下来又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每当李一桐退缩几步,田曦薇又带着点不怕被她彻底讨厌的孤胆,硬生生拉住她不准后退,接着左手插兜,右手强硬塞过来一颗真心,好像在说「你要不要啊,送你了,如果不要麻烦帮我丢垃圾桶吧」,然后自顾自地默默走掉了。

 

既然知道对方已经很困扰,能不能就不要随便乱塞了?

 

李一桐不知道如何面对田曦薇,英雄难过美人关,李一桐最难过的却是自己那一关。不是不喜欢田曦薇,只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接受田曦薇的爱,能不能够好好负责。起码考虑到事业和家庭情况,李一桐觉得她不行,田曦薇也不行。

 

可是李一桐又理亏,因为从一开始就有好感的是她,主动释放善意的是她,只是当界限被彻底强硬打破后,认清现实的是她,迅速撤离全面封锁的也是她。

 

此时刚刚拍完大夜戏,李一桐迷迷瞪瞪地跟着助理走出酒店电梯,纠结难受着想来想去,最终忍不住叹一口气。

 

“桐姐怎么了?”一旁的助理发问。

 

“没什么,全全,在想世界的尽头真的是铁岭,还有六个小时又要起床了,我们明天不用早起赶去拍戏的可能性有多大啊?”李一桐摆摆手,只是开玩笑打趣。

 

“桐姐,付不起违约金哈,付得起也会得罪人家的,还是老老实实快点回去睡觉吧。”助理忍不住心疼一下。

 

“嗯,晚安啦全全。”

 

没有再执着于爱不爱懂不懂的短暂感叹,回到酒店房间后,李一桐迅速卸妆洗澡,然后迅速将自己丢回床上睡觉。

 

 

 

没来得及多纠结几天,李一桐就生病了。估计和连续熬夜拍夜戏有关,不清楚是风寒感冒还是病毒感冒,本来不太要紧,但是咳嗽厉害,主要是和剧里男主对戏过程一说话就咳,影响剧组拍摄。

 

整整三天,李一桐尝试了各种冷门热门的紧急止咳方法,中途午饭时间还叫来医生帮忙做雾化治疗,但是没能完全好,感觉她几乎咳得整个横店都能听到了。

 

免疫力不行啊,李一桐单手扶着氧气罩,只能乖乖坐着吸雾化止咳药,其实人还挺精神,于是她颇有兴致地看了会电视,电视正播着最近很火的儿童卡通片。过了一会,李一桐莫名想起来田曦薇经常健身,没怎么听说对方生病,想着自己这次出组后也去健身好了。

 

等到当天晚上的夜戏结束后回家,李一桐先是看见了家门口那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然后才看到蹲守的田曦薇,全黑的风衣外套帽子口罩,裸露在外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她有点意外又有点无奈。

 

“要来的话怎么不说一声?”

 

“说了你就不让来了。”

 

“嗯,那你知道还来啊。”

 

“要来的。”

 

田曦薇总算舍得从衣兜里掏出手,她站起来,晃了晃手上的药袋,苦口婆心道:”喉咙发炎简直就像吞刀片,而且止咳也要加上身体内部调理,我是来煲中药的。”

 

明明刚刚在上海参加完时装周和杂志拍摄,都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又从哪里抓来的药包,这么小的人居然会在乎养生,药包又到底有什么奇特功效,以及怎么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回家的?”

 

“我和导演有微信。本来想问问她横店附近哪家店的把子肉做得好,等着你杀青后约你吃饭,结果导演以为我又要送餐车,直接就说你咳嗽厉害,不能吃油腻的。哦,然后她说自己很人道主义,说最近几天下戏都放你回家睡到九点钟。到底哪里人道主义了,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是被身边人卖了,但是得知是被导演组的人出卖行踪时,李一桐哭笑不得。

 

“我感冒,传染给你怎么办?”

 

“我身体好,不会被传染的。”

 

“明早不用拍戏吗?”

 

“要,补拍几个戏份,不过下周四要去成都参加一个广告商大楼的剪彩仪式,提前一天去就行。我和助理说这几天要投奔一桐姐,所以没订酒店,最近的那间酒店已经没有连住的房间了。”

 

现在才周日,到周三还有三天,相当于直接说要煲药要进家门口还不够,进去了还不想出来,不然就是她李一桐恩将仇报。田曦薇的经纪人应该不知道她来吧,不然又是一顿骂。

 

其实硬要订酒店是可以订的,理性考虑也应该继续婉拒田曦薇的示好,但是李一桐此刻鼻塞脑胀到一定程度,整个世界都像慢半拍,看着田曦薇那个超大号行李箱,想起来外面天寒地冻,她就感觉田曦薇拖着大箱子走来走去会很累吧。

 

“你可以不用为我做这些的,小田,我也说过了,咱俩不行。”李一桐还是最后垂死挣扎一下。

 

“不算吧,主要为了我自己,知道你难受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不然我一个人憋着忍着也很难受。我只是想你快点好起来。”田曦薇不为所动。

 

也许煮药煮上几天能让田曦薇知难而退?似乎是察觉到身体机能变差导致理性丧失,李一桐有点想自暴自弃了。

 

“进来吧。”

 

将田曦薇丢在客厅自生自灭后,李一桐就飘进浴室洗澡了,热水淋浴多少有些醒神的作用,她系上浴袍时已经清醒不少,然后推开门就被苦涩的中药味彻底刺激醒了。

 

“快来喝药李一桐,品尝一下小田大厨的匠心之作。”

 

“那就谢谢小田大厨了。”

 

田曦薇双手捧着碗上前,李一桐顺手接过来抿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地喝完。

 

放下碗,对上田曦薇亮亮的眼睛,李一桐又沉默了。

 

“我能借用下浴室吗?想洗澡。”

 

“请便,有缺的东西就喊我,家里应该都有新的。”

 

“好。”

 

田曦薇离开客厅,抱着衣服毛巾拐进浴室,李一桐就将碗洗好沥干,本来还打算洗一下煲中药的锅,发现已经被田曦薇洗过了。

 

一下子闲下来的倦意让李一桐忍不住打盹,但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又提醒她家里还有没安置好的活人,李一桐睡不着。

 

“李一桐——”浴室里传来轻微的叫唤声,但还是被李一桐捕捉到了。

 

“怎么了?”李一桐走近浴室,稍微隔门喊了一句。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没过一分钟,浴室门就被打开了,从门缝里钻出来一个裹满湿气的田曦薇,看到李一桐靠在门边,心情极好地蹭到李一桐面前。

 

“发尾都沾湿了,你睡觉前用风筒吹吹干。别靠得那么近,我感冒呢。”

 

“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只能委屈小田大厨睡沙发了。”

 

“好啊,感觉你家沙发比我家的还要大,我本来都想着打地铺的。给我一床被子就行,在哪里我去搬吧。然后你快休息吧大病号,晚安晚安。”

 

李一桐愣了愣,她本来以为田曦薇下一步要说两个人一起睡,拒绝的话语已经提前想了三轮,结果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感冒,一起睡是要传染的。

 

果然生病的人不长脑子,都记得提醒不要靠近,反而还能分出心思想着拒绝同睡,她的脑子一定是被吃掉了。

 

“万一冻着怎么办?一床被子不够,你拿两床吧。”

 

“遵命。”

 

田曦薇摆出个稍息敬礼的动作,就风风火火沿着李一桐指的方向寻找新被子了。

 

等督促田曦薇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沙发上后,李一桐避开对方那个偷吃蜜糖一样的笑容,准备回房间睡觉。

 

“李一桐。”田曦薇又突然喊住李一桐。

 

“怎么了?”

 

“喝了小田大厨倾心烹制的中药,就会很快好起来的,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大大后天,我都给你煲药。”

 

嗓子疼得再难受都还是要继续拍戏,不能影响剧组的进度,所以田曦薇能做到的事情是做出行动的承诺,许下的愿望是李一桐可以快点好起来。

 

拒绝的话语在李一桐口腔里滚动了两圈,自觉咽下去了。

 

“嗯,我相信小田大厨。”

 

“睡个好觉啊,晚安,李一桐。”

 

“晚安,田曦薇。”

 

直至躺回床上,李一桐都有些失神。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光是想到客厅有个活人在,李一桐居然生出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

 

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让李一桐感觉自己似乎年轻十几岁。

 

就这样,难得一夜无梦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等李一桐起来时,田曦薇已经消失了,留下的痕迹只有这个人叠放整齐的两床被子,沙发边的行李箱,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药材包,两个水煮蛋和一张便签纸。

 

「记得要吃早餐啊。」

 

这也太有意思了,只是感冒而已,田曦薇是在把她当成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吗?李一桐捏着桌上的便签纸来来回回地看,最后忍不住笑了。

 

 

 

02

 

收拾下厨房,留下两个水煮蛋后,田曦薇匆匆忙忙离开李一桐的家,喊来助理和保姆车在楼下接自己去剧组拍戏。天边尚未破晓,田曦薇合眼靠在座位上养神,突然回想起来冲进李一桐家里告白那天,李一桐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

 

其实一开始田曦薇比李一桐逃得还要快,演变成现在冲动告白后疯狂追求的情况,她才是最意外的那个人。实在是田曦薇好久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了,那种想了解李一桐的欲望有时让她自己都害怕。

 

世人皆知田曦薇是戚薇的小粉丝,她在戚薇生日会的祝福vlog里真情流露,毫不掩饰对戚薇的敬佩与喜爱,包括综艺女子推理社录制期间也常常和戚薇互动。大家都觉得她能和一直喜欢的女明星一起活动简直不要太开心,却几乎无人知道,田曦薇也喜欢李一桐挺久的。

 

刚开始演戏那段时间,田曦薇准备做近视手术,被迫停戏休息两个月,平时就喜欢宅家看书看剧,结果看完电视剧《东宫》还嫌虐得不够,她又打开另一部类型相似的电视剧《鹤唳华亭》。这一看,田曦薇就彻底被角色陆文昔的扮演者李一桐吸引了。《鹤唳华亭》赚足了田曦薇的眼泪,她窝在客厅沙发抱着纸巾盒,哭得整个人发抖抽搐。

 

田曦薇偏爱陆文昔,以至于情绪涌动异常汹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饰演出陆文昔?作为一个情绪感染力极强的人,自恋点说,她的演员天赋比许多同龄人甚至是前辈都要强,可她就是特别喜欢看李一桐演戏,由衷地觉得陆文昔就该是李一桐演才行。

 

田曦薇以前也听说过李一桐,就是不了解,只知道李一桐是一个非常喜欢演戏的非科班演员,人送外号π姐,原因是数字符号π代表3.14,而李一桐拼命的那三年总共拍了十四、十五部戏,一步步稳扎稳打过来,在业界内颇有口碑。

 

田曦薇生出些对李一桐的兴趣,于是她开始翻看李一桐的采访专栏、综艺剪辑和路透视频,最终结论是即使观看再多采访,都不足以完全了解一个人,她决定先相信李一桐是什么样的人,以后有机会再去确定李一桐是什么样的人。

 

目前来说,田曦薇相信李一桐就是特别认真、特别可爱、特别好。尽管只是欣赏与憧憬,带着一些本人难以察觉的怜惜,那时开始,田曦薇就喜欢李一桐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田曦薇忙于拍戏,这段短暂热烈的追逐几乎被她淡忘。直至收到综艺《女子推理社》的邀请函,看到邀请函其他嘉宾名单上熟悉的名字,蒙尘的回忆才再次渡上朦胧的光。

 

录制综艺《女子推理社》熟识之后,田曦薇开始真正了解李一桐。李一桐身上偶尔有一股锋利的韧劲,只不过是她经常笑起来甜甜软软,性子温和,让人容易忽视忘记她不笑时的淡漠感和疏离感,颇有一种部分大过整体的感觉。

 

可是李一桐对她很好,好得让她觉得李一桐是白面菩萨,还是特别好欺负的那一款。

 

不提两个人公司经纪人的恩怨曾波及伤害到李一桐,光是前辈没点前辈样,时常对她额外纵容,甜甜软软像个好捏柿子,就让田曦薇生出些保护欲。

 

明明比对方小七岁,而且对方待人接物更加成熟稳重,为人处世更加温和沉静,田曦薇却无端联想到自己像个守护公主的骑士。

 

于是,忍不住接近,忍不住互动,忍不住讨要些特别关注,忍不住偏爱。

 

真正心动的瞬间已经难以捕捉,田曦薇只知道回过神时,李一桐已经是最特殊的那个人,在万千人群中独一无二。当一个人遇到爱情,她是一定会知道的。田曦薇对自己一向坦荡实诚,不是恐于承认自己喜欢上女生的人,毕竟她的择偶标准从来不卡性别、地域、年龄以及是否圈内。

 

爱不应该有标准,所以她不能轻易定义爱。在她心里,爱就是爱,爱了就是爱了。

 

本来爱上和爱下去就是两回事,困难的从来不是爱上,而是爱下去。谁知道明天的自己会爱谁呢?田曦薇秉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放任自己明目张胆的偏爱,打算等《女子推理社》录制结束,两个人自然而然联系减少,关系变淡,就能成为暂时互相陪伴的同路人。这样很好,很理智,而且李一桐看上去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营业炒CP,完全是意外之喜。有些镜头她都没有那种意思,当下的情感外泄真是由于怒了困了倦了,或者刚好方向看向李一桐了,和李一桐本身没有太多关系。

 

好吧,有一点点关系,绝对没有那么多,但是她乐享其成。节目组有意无意撮合她们两人同框和互动,网友也对此拍手称绝,李一桐看上去配合放松许多,对她的宠溺也只增不减,她确定自己在李一桐心中占据特殊的位置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春宵苦短,莫要辜负。

 

可惜再不辜负,美梦结束时依然无人能够阻止。

 

直到《女子推理社》录制结束,她们最后一次大荧幕上相聚,是微博之夜邀请她们参加线上直播。

 

当主持人采访在座四位女演员是否想要合作一部剧时,田曦薇兴致缺缺,不想答话。光是这段没被挑明过的关系马上要莫名其妙结束就足够让她心烦,更何况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姑且不论她直播里宣扬自己想和李一桐合作会不会被经纪人追杀,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决定不再牵连的话,少说点这些话比较好,没必要得罪经纪人,给自己捆绑不稳定的CP粉,而且显得自己多离不开李一桐。

 

田曦薇闷闷的,决定彻底闭麦,余光却留意到坐在一旁的李一桐双手不自然地握着话筒,欲言又止。

 

“看到网上有些朋友说想看我和小田演谍战剧,我挺想和小田一起演的。”李一桐举起话筒强装镇定说完,田曦薇诧异回神后迅速撇开视线,后来镜头切给主持人时,田曦薇没忍住又看过去,李一桐对着她笑了,放下麦克风轻声留下一句话。

 

“以后小田也要加油啊,好好演戏,祝你早日实现梦想,我相信你。”

 

这是现在该在这种地方说的话吗?是道别吗?

 

田曦薇脑子被这句话震得嗡嗡响,几乎马上就错开视线。

 

为什么要主动体面接话在全世界面前直播说想和她合作,又要和她温柔地道别。公开宣扬想和仇家公司的女演员拍双女主剧,不知道这样会被唯粉骂吗;明明她总是随性而为却还能得到对方体贴的照顾和真心的祝福,不知道如果她很坏就会感觉心安理得后退吗。怎么总是那么利她,李一桐这个人是不是傻的呀。

 

似乎不管如何,李一桐对她的好就是不求回报的,对大家的好也是这样,因为李一桐就是很好的人。

 

可是与此同时,那一瞬间心底就响起某种坚定的声音:就是李一桐了,这辈子她就要李一桐;如果不是李一桐,她就不要了。

 

无论这是导火索还是借口,田曦薇都一概选择投降。她不能错过李一桐,她不舍得,她会后悔,或许已经开始后悔了。

 

于是,借着康康和李肉拍照的机会,那天田曦薇给自己灌了两口酒,深吸好几口气,才敲开李一桐家的大门。

 

没等田曦薇继续回忆,助理拍拍她的肩膀唤醒她,示意两人该下车了。天气还是雾蒙蒙的,车外有很多蹲点等她的粉丝,这时田曦薇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看一眼手机,没睡醒的戾气都消散了。

 

于是路边蹲拍的田曦薇粉丝们如愿收获一个额外亢奋的田曦薇。

 

手机提示是李一桐发来的微信,就十几个字。

 

“谢谢小田大厨,下次请你吃加麻加辣的重庆小面”

 

田曦薇失笑,怎么李一桐还记得自己说早餐要吃重庆小面啊,都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那期综艺她们坐在一起聊天,知道李一桐那几天肠胃感冒只能清淡饮食后,她故意开玩笑说明天要抱着加麻加辣的重庆小面在李一桐酒店房间门口吃,把李一桐逗得欲哭无泪,在她小恶魔般的大笑下可怜兮兮地投降。

 

想回一句自己也不是多想早餐吃重庆小面,但是田曦薇只来得及笑,甚至化妆期间都忍不住将信息又翻出来偷偷看了好几次,最后琢磨好一会才回复。

 

「好的,我拿小本本记下了。」

 

爱上容易,爱下去却困难重重。关于为什么要爱下去,田曦薇找到的答案是:因为李一桐值得,她也足够勇敢,所以她决定爱下去。

 

 

 

03

 

自从田曦薇坚持给李一桐熬中药之后,李一桐情况有所好转。很难区分到底是哪一边先药效发作,反正田曦薇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李一桐也就由着她了。

 

过了周三,田曦薇收拾收拾行李,一大早就直奔机场飞去成都了。

 

只是世间并不是总是有好事发生。

 

从业多年,娱乐圈摸爬滚打一步步走过来的,李一桐不是不知道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只是从来没遇到过。

 

当李一桐下戏休息期间,被助理告知田曦薇在成都的剪彩仪式被人攻击,而且对方还高喊着「田曦薇你怎么能是同性恋」后,她整个人都慌了。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肠胃由于轻微痉挛而产生生理性的恶心和不适,李一桐追问了两句田曦薇的状况,助理也只是惊慌失措的摇头。

 

田曦薇没事吗?现场安保有没有控制好那个实施攻击行为的人?现在这个年代还会有人因为明星的不实绯闻破防成这样吗?不知道会涉及刑拘吗?

 

电话联系不上田曦薇,李一桐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相信这次意外不至于让田曦薇有身体伤害,她和她的团队和应该都在忙于公关。

 

李一桐给田曦薇微信留言后就打开热搜,结果点进去,一篇转载评论量飙升的报道赫然在前列。李一桐认得这个名字,圈内有名的爆料博主,他在报道里放了田曦薇在自己家楼下的跟拍照片,报道写得绘声绘色,差点没直接写她和田曦薇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一开始,信的人自然是极少数的,极少数里面大部分都是她们的CP粉,但是也有可能存在其他人,或许攻击田曦薇那个人就是看到了,相信了,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行为。

 

偏偏那句「田曦薇你怎么能是同性恋」,让这篇鲜少人关注的报道一下子大热起来,连连闯上文娱榜热搜,而且有排位越来越高的趋势。

 

经纪人的来电适时打断李一桐继续翻看的念头。

 

“桐姐,田曦薇那边的经纪人来电话了,说是让我们这边配合澄清一下,桐姐你这边没问题吧?”李一桐的经纪人显然被气得牙痒痒,想也知道是和田曦薇的经纪人闹过了,但是她还是强压怒气,礼貌回头询问自家工作室老板。

 

“田曦薇她有没有事?”

 

“什么?”经纪人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哦,她没事,只是有些被吓到,没有实质性伤害。”

 

“行,这件事就按照对面说的配合吧。”李一桐揉揉眉心。

 

“对面还让我们把撤稿费付了,律师费一人一半。”逐字逐句讲都不解气,李一桐的经纪人感觉这句话光是讲出来都憋屈。钱是不多,但是怎么会连律师费都让她们付,这不是纯恶心人吗?

 

“嗯,去联系下付了吧。”

 

“啊?”

 

没有回应经纪人的疑问,等电话挂断后,李一桐只是低头继续看手机,重新刷新了下微博。

 

按照物料视频的时间计算,事发一个小时后,田曦薇的微博才进行公关发言。

 

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只说无端的人身攻击一定是要追究法律责任,同时为自己占用公用资源霸占热搜表示歉意,算是给自己的两种粉丝都留有一丝想象余地,两边粉丝都不得罪,合情合理的公关手段。

 

本来也就该过去了,可是公告发布不到半小时,李一桐和田曦薇的粉丝却开始吵架了。

 

「田曦薇都被攻击了,结果对面也没有什么表示,别说CP了,果然姐妹情都是塑料的吧,薇薇交友不慎啊。」

 

「这层楼在阴阳什么啊?我们李一桐不是微博回应关心田曦薇了吗?我们还没说你们田曦薇公司以前搞李一桐的事情啊!你们扪心自问,那个时候田曦薇有出来帮过李一桐吗?」

 

「又怎么了,我们CP粉又怎么你们了?有本事去骂那个泼墨男啊,支持两位美女姐姐友谊长存。」

 

「楼上不约,别捆绑我们家李一桐,田曦薇爱怎么和人搞CP是她的事情,一边标榜爱女人设一边媚男得不行,黑料一大堆已经说腻了,真是又当又立。」

 

「神经病啊,空口造谣你有什么证据?李一桐组过的同性CP才多吧,这么多年靠炒同性CP才能上热搜,也就这点出息,干什么拉着我们薇薇?薇薇进圈前后谈过的全是男的,别再脑补了行不行好恶心啊。」

 

「李一桐不就是个资源咖,也不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才那么多资源,啧啧啧,说不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哈。」

 

「好烦,CP粉别再舞到正主面前了行吗?要不是你们CP粉总是来正主微博和官方微博下面舞,能闹成今天这样吗?更何况谁乐意看同性CP啊,圈地自萌,懂?」

 

「就是,如果不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同性CP大热,我们薇薇才不会被奇怪的人中伤啊。」

 

「桐铃们别再吵了,一桐肯定不希望看到我们中伤后辈,你们都忘记她微博之夜怎么肯定对方的吗?大家作为粉丝别在外面给她招黑啊。」

 

「我们CP粉争取点自己的权力都不行?唯粉姐姐能不能讲讲道理?能讲人话吗?」

 

「什么权益?造谣两个艺人是同性恋的权力和卖姬满足你们的利益吗?知不知道你们这样让路人和唯粉看得很不爽啊?」

 

「田丝们都别吵了,现在不是应该集中火力去骂活动现场的安保措施不足吗?」

 

「楼上,自己家艺人被按头骂了还不怼回去,我敬你是个懦夫。」

 

仅仅是一个小时,两个人的微博评论区和超话广场就变得十分混乱了。

 

李一桐关掉微博,准备和经纪人还有公关团队商量一下,最好再联系下对面经纪人,确认下两方是否需要做些引导。结果,另一边田曦薇都没和她商量,估计也没有和自己的经纪人商量,直接亲自下场了。

 

「一桐姐是很好很敬业的演员前辈,我个人非常喜欢和尊重她,很多年前就是她的粉丝,希望我的粉丝们也能给我的前辈一些尊重。」

 

微博一经发出,热度瞬间飙升。显然,这是在回复那条阴阳李一桐资源的微博。

 

粉丝更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有些粉丝已经着手将话题引导向问责活动举办方,要求工作团队回应解决方案;有些粉丝仍然在吵架,为了给自己的阵营争一口气;有些粉丝则跟着附和支持田曦薇的决定,觉得自己的偶像十分仗义直爽,简直是内娱大活人;自然,有少部分人认为田曦薇不顾自家粉丝反而助长竞争对手威风,实在是令人寒心。

 

当天的拍摄好不容易结束,李一桐一下戏得知情况后,马上就拨通田曦薇电话,她着急得来回踱步,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经纪人和助理就只能看着老板一遍遍拨号,未接通,再次拨号,还是未接通。来来回回踱步四五次,电话对面的人才慢悠悠接起来。

 

“喂?李一桐啊。”

 

“田曦薇你怎么就自己下场回复了?”

 

“多大点事啊,回复一下怎么了,他们骂你,用词还那么难听不礼貌,我心里不舒服。如果是我自己的粉丝,我还不能管一管了?如果是路人,我今天就要替他爹妈教他尊重女性。”

 

李一桐听到田曦薇周遭嘈杂的背景音,隐隐约约辨别出有对方经纪人的训斥,她没忍住叹一口气。料到田曦薇冲动发言会被背后的团队唸,势必也会有一部分粉丝脱粉,可是木已成舟,她又不能阻碍人家公司管教自己的艺人。

 

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对面也无暇来和自己这边商讨了。

 

“你先和你的经纪人商量一下,我去回复一下你这条微博,后续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直接和我说一声。”

 

“好。”

 

李一桐拿着手机敲敲打打,又看了看负责公关的同事给出的文案建议,略微犹豫,最后还是决定采用。

 

「和小田是很好的姐妹,我们横漂姐妹花会一直互相帮助的,谢谢大家的关心~」

 

 

 

 

不出所料,李一桐又在自己家门口捡到田曦薇,形单影只,这次连行李箱都没有。到底是怎么从经纪人眼皮底下又跑过来,又要什么时候离开,忙了一天身心俱疲的李一桐已经不打算多加思考,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塞进去,于是她开门,田曦薇从善如流,直接脱鞋溜了进去。

 

“来的时候有被拍到吗?”

 

“放心,绝对没有,我留了一万个心眼。李一桐你见到我的第一面不应该先关心下我吗?我今天可是被人攻击了。”

 

李一桐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田曦薇,说出来一句将田曦薇震到失声的话。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小田。”

 

田曦薇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以为能够讨要关心抱抱让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居然转眼间成为对方推开自己的契机。等反应过来,田曦薇马上黑脸了。

 

“为什么?就因为今天这件事情?你害怕CP捆绑影响我们两个的事业吗,只是因为这样的话,为什么就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

 

“没有,只是这一件事提醒我了,或许我们应该早一点说清楚。”李一桐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声线平稳道,“爱情不是你人生必选的选项吧,更何况,没必要执着于我,小田。”

 

“不是,李一桐,你怎么就替我做决定了呢?”

 

“我只是希望我们都好。”

 

田曦薇听完,气到一定程度反而笑出声了,她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

 

“明明是你先喜欢上我的,明明这一切也都是你纵容的,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你。现在你为什么又能这么轻易就推开我?”

 

轻易吗?或许比起田曦薇来说,是更容易,可是比起几个月前的自己,已经不那么容易了。可是她们之间本来就别无选择,不过是今日之事加速了她们的结局。现实世界不是小说剧本,谁都想要相爱的人终成眷属,希望爱隔山海则山海可平,可是往往就是不能够,才额外让人向往。恋人害怕的事情总是尚未发生,却又总会发生。

 

“不要再继续了,小田,你回想下自己那么拼命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你想想家里人,想想你的梦想,不值得的。”

 

“我家管不了我,就算我直接说自己是同性恋,他们不支持也反对无效。更何况,我了解爸妈,他们觉得我开心就够了,而且在重庆生活那么多年,到处都是LGBTQ群体,我爸妈也没有那么守旧。”

 

“可是你不是啊,你谈过男孩子的,大学期间那个男生不也好好谈了一段时间吗。如果是后来发现自己更喜欢女生,我们找个圈外的不行吗?”

 

没有理会严肃的气氛,田曦薇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而李一桐不能确定,这个笑容到底是愤怒更多,还是开心更多。

 

“你还知道我谈过男生啊,李一桐。”

 

李一桐何止是知道,她甚至查过,她还知道田曦薇在大学期间谈过同校的男生,对方也是个艺人,曾经在剧内男男CP大火时被CP粉追着田曦薇辱骂,而田曦薇的火爆脾气自然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直接以激烈强硬的态度在微博对骂起来。再往前,田曦薇谈过的每一段都是男生,从来没有过喜欢女生的苗头。

 

“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我只是想说你没必要浪费精力在我身上。”李一桐选择回避田曦薇的疑问,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有必要,是你的话,我就什么都不要;不是你的话,我要天上的鳖,海底的月,世上没有什么我就要什么。”

 

相比于田曦薇此刻的坚定,李一桐看着田曦薇那双倒影里只有她的眼睛,心底却泛起漫无止境的酸涩。

 

李一桐真的很想讲一句,田曦薇,何必要继续招惹我呢。既然从来没有必要一定是女生,那就更没有必要一定是李一桐。为何不继续走你的阳关道,让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人放着好路不走,偏偏跑来和我挤一条随时掉崖就会粉身碎骨的路?你是想我相信你的勇气能够始终一往无前不会受挫妥协,相信你的喜欢能够抵过世间万难始终如一,还是相信你的勇气和爱能够战胜人性?

 

可是李一桐没有说出口,她想,她没有那种权力去否定少年人的勇敢和喜爱,否定田曦薇对自己以及世界的期盼。归根到底,如果她不怕受伤,有能力承担后果,她又哪里需要埋怨对方。

 

“小田,人生的长度超乎你的想象,以后你就会明白,爱情可能只是瞬间的感觉,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我对你而言,可能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好吗?”

 

“我了解你,但是你不懂我。我爱上你了,所以是余生的每一个瞬间,我说到做到,李一桐。”

 

“你想过圈内同性在一起风险有多高吗,你真的想过吗?”

 

李一桐不相信田曦薇不懂,显然,田曦薇轻微愣住,随后坚定点头:“我知道,可是同性之间的好处不就是怎样牵手亲吻打趣都能归于闺蜜情,只要我咬死不承认就行,难道媒体还能拍到我们的床照?”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小田。你没看到这一次捕风捉影的风波已经让你的粉丝掉了一些吗?”

 

“谁爱走谁就走,我才不需要那些不是真正喜欢我的粉丝。”

 

“小田,太张扬很容易受伤的,你要学会做自己的同时保护自己。”李一桐不再多劝,只是想最后提点两句,“不要在我这里待太久,回去吧,你是瞒着经纪人出来的吧?”

 

“其实李一桐,你会不会害怕失去我呀?”

 

李一桐全身的力气好像突然都被抽空了,不明白话题的走向为什么突然剑走偏锋,而田曦薇还是用那双冷漠中夹杂脆弱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一桐,两个人只剩沉默的对峙。

 

“如果今晚你要赶我走的话,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以后的综艺你不录了?女子推理社我们两个可是常驻嘉宾,第三季的赞助招标都已经放出了。”

 

“逼不得已我可以付违约金,断几条人脉,最坏的结果就是不和芒果合作了,少接几部剧,你知道我的,我不是做不到。”

 

“田曦薇,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我没有,我不想要这样的。”

 

李一桐气笑了,退后一步,在田曦薇逐渐破碎的眼神中冷笑几声,深吸一口气尝试找回理智。

 

“喜欢表演都是假的吗?这么随便就能自毁前程啊。”

 

“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我的想法就是,趁早退出娱乐圈吧,田曦薇。这里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你。”

 

“我没有......”

 

“是我看错你了。”

 

田曦薇突然也笑了,脸上划下两滴眼泪,是那种表演痕迹明显的笑容,太过于用力和灿烂,让李一桐无法再说出任何话。

 

“是啊,你就是看错我了。我就是很幼稚啊,还很傻,才会觉得如果你害怕失去我的话,会不会愿意不要再把我放在你人生排序的末位。既然你也喜欢我,为什么总是不敢答应我。”

 

“小田......”

 

“我不知道的,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重要啊,我今天知道了,对不起。”

 

李一桐的眼眶开始痛起来,她眨了眨眼,祈求眼泪不要掉下来,至少不要在田曦薇面前,否则她预设的所有心理防御可能都会顷刻坍塌。

 

哪里可能是不重要呢。

 

“不是这样的,小田,不要再哭了。”

 

“那我们还是继续见面吧,女子推理社我会继续录制的,联系也一切都照旧吧。你不会失去我的,只是我失去你了,我妥协,李一桐,这样行吗。”

 

李一桐尝试辨别出这是一句假话,但却不是。她只能看得到田曦薇那双亮得绝望的眼睛,好像是赌徒心甘情愿认输,却因此全身是伤。

 

“小田,别这样。”

 

“你随时可以回去的,可是我好像做不到了,李一桐,我好难受。”

 

田曦薇不想再被看到流泪的样子,伸长衣袖往脸上狠狠抹了几下,眼眶和鼻子都痛得难受,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盯着地板不想再抬头。

 

“可不可以行行好,帮我忘记你吧,我们都不要再出现对方的生活里,好不好?这样你不会再分神纠结逃避我,我也不会想你想得那么难过了。”

 

“我们不要联系一段时间好吗,薇薇,都会过去的,你会好起来的。”

 

假装没有看到田曦薇夺眶而出的泪水,李一桐只顾着低下头,入行多年的演员修养在此刻全部发挥在控制表情和生理反应,她尝试让自己说得更狠更残忍一点,可是已经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到最后,田曦薇戴好墨镜口罩和帽子,越过李一桐拉开门的那一刻,李一桐也强忍着没有回头。

 

“再见了,李一桐。”

 

 

 

04

 

回想起决裂那天,李一桐说的最后一句话里,喊了她薇薇。这是李一桐第二次叫自己薇薇,第一次是在《女子推理社》第二季录制期间,她假装害怕蹭到自己身边撒娇,自己笑得过分爽朗,那一瞬间的幸福感和自豪感她始终难忘,以至于那一刻听到这个称呼,她心里都能生出些甜蜜的愉悦感。

 

最终,那点虚无的愉悦感消散在田曦薇的心尖,只余留苦涩。

 

当时站在楼下听着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时,田曦薇捏了捏手,最后无力松开,也许以后再听到谁喊自己薇薇,她都会生气发狂,然后回家一个人洗澡时偷偷哭吧。

 

田曦薇发誓自己不要再和李一桐有牵扯了,她也确实这样坚持了一个月。

 

除非哪天她又想有牵扯了。

 

李一桐作为飞行嘉宾参与录制舞蹈综艺节目,准备舞蹈的过程姿势不当,不小心诱发腰部旧疾,在训练室痛得没办法弯腰,只能蜷在地板。在微博热搜榜得知这件事后,田曦薇脸色阴沉半小时之久,看得保姆车上的助理欲言又止。

 

李一桐是想赚钱想疯了还是想跳舞想疯了?不知道自己腰部旧伤不宜做激烈的舞蹈动作吗?

 

田曦薇用手指滑动物料视频的进度条,看了好几遍李一桐的练习室。再次看到李一桐跳舞,恍如隔世。

 

李一桐跳舞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回想以前,田曦薇疯狂看李一桐采访和物料视频时,李一桐曾经说过自己很喜欢跳舞,为了考舞蹈学院进修舞蹈,曾经和家里人撂过狠话,不给继续学就再也不回家。

 

李一桐到底是有多热爱舞蹈啊,腰伤了还是想跳,和家里人翻脸也还是想跳,果然对于所有人来说,真正的热爱是无法轻易放手的吧。

 

那她呢,她对李一桐算什么?

 

只是有点喜欢但是不够真爱的暧昧对象,所以可以轻易放手,对吗?

 

说实话,田曦薇不想主动找李一桐,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穿越回五分钟前,控制住自己微博小号搜索李一桐近况的冲动,这样她就能如同往常,继续相安无事度过一天。

 

只要后退维持安全的社交距离,心就不会痛。只要是人就会害怕和恐惧,没有人想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权力。可是李一桐对她笑,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知道李一桐受伤,她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希望逃避无法面对的困境,人之常情;只能妄想困难从未出现,令人担忧的消息从未看见,因为看到自然就会挂念,人之常情。

 

算算时间,她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了。

 

在心底默念二十七次人之常情之后,田曦薇深吸一口气,还是打开和李一桐的聊天框。

 

田曦薇想了想,发了条信息。

 

「你还好吗?是不是腰伤发作了?」

 

李一桐没有回复。

 

田曦薇想了想,又敲了一句话发送出去。

 

「记得睡前贴些药膏,注意保暖。」

 

田曦薇像是突然找到某种心态平衡的方法,尝试说服自己忘记那天的争吵和道别,偶尔将李一桐的聊天框当成没有回应的树洞,想关心时就关心,想自顾自安慰就丢一段话,不回复也没关系。反正知道李一桐可以照顾好自己就行。

 

她关心李一桐,喜欢李一桐,其实不会因为李一桐不答应她而不喜欢。更何况,李一桐喜欢她,她的关心对李一桐不是打扰,只要能够传达到就好。

 

不再纠结于能不能在一起,心态就能平衡了吧。

 

过了一段时间,李一桐会有一些简短的回复,频率很低,但是总好过没有。

 

田曦薇捏着手机想,何必在乎那一句承诺,没有爱情就没有爱情吧。

 

当然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在李一桐突然和剧宣期的男主演员有大热的男女CP后又被彻底击碎了。

 

田曦薇再次陷入低气压,周遭空气太冷,导致同剧组的男演员都不敢上前打趣她。她平时时常大笑,笑起来元气爽朗,共情哭起来梨花带雨,让大家都误以为她是个甜妹,可是偶尔大家又会被她不笑时吓到。或许是失去笑意的遮掩,只有这时,田曦薇黑色瞳孔里的冷酷和凶狠才会赤裸暴露出来。

 

这是自然,她和甜只有皮毛关系,本质只是个脾气急躁的野心家,从小就心气极高的人,所以想要得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得到,得不到的也能潇潇洒洒认输。正是这样的性格,她才能顶着高中霸凌的压力,作为一个普通家境的小镇做题家,以播音专业第一的成绩获得南京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只是最终她没有选择播音主持的人生道路,而是选择了演戏道路。同年,她也成功获得上海戏剧学院表演专业的考试合格证,最终就读上海戏剧学院,并且在校读书期间就能接到戏,随后一步步努力往上爬。所有人都夸她争气,夸她优秀。

 

恋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成功的,将幸福的希望寄托于别人是最蠢的行为。

 

可是为什么在李一桐这里,她总是丢盔弃甲,明明知道李一桐的态度总是不明朗,几乎是进一步不可能,退一步不甘心,于是总是卑微,总是两难。

 

想了很久,田曦薇将编辑很久的那句话发出去,意料之中,没有得到李一桐的回复。

 

果然还是不行啊,本来她就不是能苦恋的主。哲理和心理学她也有所涉猎,可是以她目前的人生阅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爱你与你无关」。她不能免俗,想要被爱,想要被坚定选择,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田曦薇决定暂时放过自己,暂时放过李一桐。

 

马拉松的路途太长,实在撑不住的时间,稍微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05

 

「为李一桐保留继续爱我或者不来爱我的权力,永久生效。」

 

收到短信的时候,李一桐第一反应居然是田曦薇还是太年轻了,人的一生那么长,怎么能轻易谈永久。

 

不用多思考,李一桐能猜到原因,无非是她没有拒绝剧宣和男演员炒CP。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演戏就是演戏,她是不炒作的,田曦薇估计是看到后受刺激了。

 

如果事情没有失控,李一桐是不介意网友们磕下CP的,她也不是没有和朋友炒作过,大学朋友兼双女主剧搭档金晨——她娱乐圈内公认的闺蜜,她们两个当时剧宣炒作那可真是肆无忌惮,反正闺蜜之间大大方方打打闹闹,网友们开开心心,剧组收获热度流量,所有人都开心。

 

可是现在的情况,李一桐只想要尽紧急叫停,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

 

不管田曦薇有再多的保镖,再多的防护,李一桐都不放心。更何况,借此机会拒绝田曦薇,自己炒CP损失一些也没什么,就当作是还债吧。

 

田曦薇确实可以当一个勇士,可是如果注定田曦薇会受伤,那不会是李一桐想要看到的。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剧宣CP和绯闻不同,宣传期过去热度下来再解绑,CP粉丝提纯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女方总是吃力不讨好,但是奈何眼下李一桐还真的想要来一个异性和自己炒炒CP。

 

邀请自然是对方先邀请的,两人同是不温不火的中年演员,于是团队们一拍即合,单身男女之间大大方方卖一卖,结合电视剧的剧情聊一聊,她也看过采访问题,两个人聊过感觉能接受。

 

李一桐看了好一会手机,没有回复田曦薇。自那之后,如她所料,田曦薇就没有再来找她。

 

这样就好吧?

 

确实是回归日常生活了,是没有田曦薇出现之前的日常生活。以往在片场,李一桐就总喜欢发呆或者钻研剧本,一时间,状态微妙的变化也是无人能发觉,世界似乎少了谁都正常运转。

 

硬要说不同之处,就是多了不少片场和她搭话的人,特地和她挑起话题聊几句,打趣她的感情生活,比如桐姐和上一部的男主演关系很好哦,往往这类人都会被助理挡回去,她只需要笑笑。

 

没有人提到过田曦薇,不过也对,谁会相信她原来真的喜欢田曦薇呢?除了那些了解过她们的人。只是现在她们分道扬镳后各自积极向上,应该也算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戏码,相当划算的买卖。

 

那些喜欢她们的人,可以爱她们甜蜜互动的过去;那些只爱李一桐或者田曦薇的人,可以爱她们此生没有缘分的未来;那些不爱她们的人,则不会再让小田受伤。

 

至于她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吧。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非谁不可,对她是这样,对田曦薇也该是。

 

冬天的横店特别冷,偶尔下大夜戏回家,李一桐握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取取暖,她却以为手是冷的。可是将手放在脸颊上,手又比脸还要烫乎,简直像是刚充满电的暖手宝,或者也可以像是某个不在她身边的人的手。

 

田曦薇,又是田曦薇,怎么随意做点什么都能想到她。

 

在《女子推理社》这个时常出现吓人情节的综艺上,那个人总是会先一步张开双臂将另外五个姐姐妹妹们护在身后,或者只是牢牢握住她的手,然后自己一个人勇敢面对贴脸的NPC角色。

 

其实那双手总是很热,所以准确来说,那双手会变冷,是因为用尽全力捂热她了。

 

回过神时,李一桐愣愣地望一眼杯子,想起来自己是要睡前抿口热水,可是这次杯里的水是真的变冷了。她只是隐隐感觉自己丧失某种敏锐感知的能力,仿佛和世界的距离好像突然很远,每天睡前发呆的时间似乎也在变长。

 

李一桐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工作,她是对事业有些野心和期望,但是也没到狂热的地步,可是渐渐的,李一桐开始感觉自己没有感情只有责任的工作态度,开始像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了。

 

又过了一个月,李一桐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为了屏蔽不幸福的感受,人会渐渐将整个世界都屏蔽掉。

 

以前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李一桐人生既往的三段恋爱都是好聚好散,偏偏和田曦薇之间都没有恋爱关系,只是两方互相都有好感却被提前掐灭发展的可能性,就能让她难受那么长时间。

 

李一桐想,或许除了喜欢,还有亏欠吧。没能勇敢回应田曦薇的亏欠,没能相信自己以及对方这份喜欢的亏欠。

 

光是弥补是不够的,唯有回应能填满她内心的缺憾,可是她们之间又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一个不愿心软,一个又做太绝,否则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怎么就不能越界一些,顺从内心那点喜爱答应下来;怎么就不能对失态通通失忆,做一对友善但是情谊浅薄的朋友。偏偏彼此要欠债,不知道何时才能消化分解,从此只有工作必须互动和社交场合点头的缘分。

 

下一次综艺见面的时候,田曦薇应该能够放下了吧,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也许这辈子她都只能够欠债了。

 

可能她还是挺喜欢田曦薇的吧。

 

 

 

 

06

 

时间的长短快慢全由人来感受定义,对李一桐来说,等待《女子推理社》第三季录制通知的时间里,大部分认真工作的时间都在飞逝,只有偶尔想起田曦薇的时间,她才会仿佛掉进时间的缝隙里,感受到世界一切都静止下来。

 

谈不上为情所困,只是录制时间越接近,李一桐越是不知所措。说不清楚到底是想见田曦薇,还是不想见田曦薇,或许两者同时存在,才让李一桐在想起田曦薇时屡屡晃神。

 

《女子推理社》第三季录制的第一天,原班人马的六个人都如约而至,像每一季开场那样,六个人轮番出场,然后搭乘专门的公交车去到任务地点。李一桐是最早到的,在公交车里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第二个到的是大姐戚薇,随后是四姐李雪琴和二姐张雨绮。年龄排行第五的田曦薇和最小的幺妹张艺凡是最晚到的。

 

平时最早到的老五老六居然几乎迟到,原因很简单,田曦薇不是健健康康毫发无损来的,而张艺凡是自告奋勇留下来陪田曦薇一起出场的。

 

在后台化妆间等待的时候,李一桐就得知田曦薇滑野雪受伤了,四个人都随心聊着,时不时望向入场的方向,过了一会,远远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于是四个人就看到田曦薇一瘸一拐,张艺凡在田曦薇旁边搀扶着。

 

“艺凡给我搭把手。”

 

“田儿啊,你命好苦啊,别怕妹妹我会支撑着你的。不是,你都这样了节目组不给你弄个轮椅啊?”张艺凡尖叫。

 

“我说不用的,而且就是一点小伤,本来再过几天都不影响走路了。”

 

滑野雪崴脚导致受伤,现在也快好了,田曦薇并不希望过度影响拍摄。

 

“小田,确定没事哈?待会如果有动静你不要逞强,跟在我和雨琦一桐后面就行。”戚薇和张雨绮齐刷刷下车想帮忙,被乐呵呵的田曦薇摆手婉拒,两人只好担忧地看着田曦薇那条行动不便的腿。

 

“没事戚哥,难得一次,不逞强。这一期我就不护着大家了,拜托艺凡和雪琴守护我们,许愿今天录制场景有夜黑风高的夜路或者突然关灯的走廊,让她两勇敢为大家开路哈哈哈哈哈。”田曦薇哈哈大笑。

 

“铁子别搞,你别搞,我没惹任何人啊。”胆小二人组一号李雪琴举手呈投降状。

 

“有没有人管管田曦薇,戚哥我要告状,田曦薇这个人恩将仇报啊。”胆小二人组二号张艺凡全身心抗议。

 

李一桐笑了笑,看着田曦薇慢慢上车,看着姐姐妹妹们打闹,她在镜头内关心了几句,田曦薇也礼貌回应后,李一桐就暂时安静下来了。

 

从田曦薇上车开始,她们两个的眼神就没有对上过,感受到田曦薇刻意的远离,起码明面上不再有任何亲近,李一桐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田曦薇故意将话题和眼神瞥向张艺凡或者李雪琴,聊得火热,李一桐也和自己的山东老乡张雨绮不紧不慢的聊天。

 

理性上,李一桐是希望看到这种局面的,只是偶尔感受到田曦薇刻意隐忍的视线,转过身时,她又能恰好能捕捉到对方错开视线的瞬间。李一桐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烦恼还是庆幸,或者两者都有。

 

没办法,她这个人就是很矛盾啊。

 

很快,六个人到达第三季的录制现场,开始新一轮的探索。

 

随着剧情推动,大家都迅速进入状态,只是没想到第三季第一期就有命案。危险时刻,田曦薇还是下意识将所有人护在身后,情绪上来时还是不管不顾飞出去,急得其余五人和场外导演组直冒汗,张艺凡咬咬牙追上去害怕尖叫道田儿你等等我啊,田曦薇才回过神停下来。

 

李一桐是第二个追上的,瞥了一眼田曦薇微微发颤的腿,眉头皱起来。

 

没听戚哥说让她跟在后面吗,像个小炮弹一样又冲出去是想闹什么?

 

节目录制结束完成,所有人都回酒店休息准备明天的录制,田曦薇第一时间被丢去医院检查。

 

李一桐提前收拾好行李,洗澡洗漱,想起来今天那个人刻意回避的样子以及对方微微发颤的腿,李一桐握着手机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打开那个沉寂大半年的聊天框。

 

「小田,如果回来后和我说一声吧,有点事想找你。」李一桐点击信息发送。

 

「好。」田曦薇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

 

半个小时后,李一桐收到田曦薇回复的短信,她敲响田曦薇的门,田曦薇干脆利落地侧身,示意李一桐进来,锁门后又慢吞吞挪回床上坐着。

 

“不问问我是想说什么吗。”

 

李一桐站在房间正中央环顾四周,多少有点感慨,感觉身份地位一下子对调,想当初都是她给田曦薇开门的。

 

“反正不是我爱听的。”

 

“那你就这么让我进来啊?”

 

“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田曦薇意有所指。

 

李一桐没有回应,只是视线移到田曦薇的脚踝,松开一直抱着的热水袋轻声道:“明天录制的时候别再冲上去了,有热水袋吗,没有的话用我这个吧,热敷一下。”

 

“滑雪挺好玩的。”田曦薇没有伸手接过,只是低垂着头,答非所问。

 

“不是上次栽了跟头之后不敢去滑野雪了吗,怎么想到又去滑野雪了?”李一桐不恼,顺着话题继续问下去。

 

“李一桐,我感觉你的记性也没有很差啊。为什么综艺录制的时候总是容易丢手机,但是上一季综艺我讲的滑野雪栽跟头你还能记得?距离上一次录制已经快一年了,哦,而且我们都大半年没联系了。”

 

田曦薇总是很擅长抓重点,气势汹汹,让李一桐一时被反问噎住。

 

为什么呢,总不能说因为在乎你,所以不自觉会记得吧,李一桐只能选择沉默应对。

 

在两个人无声的沉默之中,最终还是田曦薇先低头,选择结束对峙,慢悠悠重新开口。

 

“压力大,想追逐些刺激的活动,想着这样就能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就能快乐一些。不过躺倒在雪地的时候,我想通了。”抬头看了一眼李一桐,知道不会被回复,田曦薇低下头继续道,“逃避和欺骗自己是没用的,感觉累也不过是对于你的回应有太多期待。既然还是放不下你,我就继续喜欢吧,反正也不影响你。”田曦薇如实回答。

 

李一桐失神片刻,但是很快,她又感觉心里堵得慌,好像不小心塞满很多棉花,每一丝空气都极难进入肺部。

 

“你还在执着于我吗?我以为上一次之后你就已经放弃了。”

 

“你很好,这算理由吗?”

 

“不要反问我啊,田曦薇你自己觉得这能算理由吗。”

 

“其实我不知道,想过好久,理由好像有很多,但是感觉都不是最重要的,或许就没有理由,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知道自己做不到。”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良久,田曦薇憋不住了,她抬头,戳了戳一脸沉思的李一桐。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现在说给我听,不就是影响我了吗。”

 

看着似乎真的有在苦闷烦恼的李一桐,田曦薇没忍住气笑了,随之过后就是漫无止境的心酸,酸得心脏都有点不舒服了。

 

田曦薇先是将李一桐一直抱着的热水袋拿过来丢在床上,然后伸手扯住李一桐的衣角,将李一桐拉近后用双腿夹住对方,念在对方担心自己伤口不会挣开,田曦薇顺势将头轻轻靠在李一桐肚子上。

 

李一桐确实没有推开田曦薇。

 

“你会被这种话影响,是因为你不仅心善,而且你也喜欢我呀。不然被耍流氓死缠烂打,怎么还会特地跑进流氓的房间关心她的伤口,我今天可没在节目上骚扰你。”

 

“我就是想来告诉你,录制节目的时候放松点,关心你只是顺便的。”

 

“嗯嗯嗯对对对,关心我是顺便的。”田曦薇充耳不闻,越来越了解李一桐的好处之一,就是能够辨别哪些是李一桐的真话,哪些又是假话。

 

“田曦薇。”李一桐被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气笑,她象征性推了推田曦薇的肩膀,反而换来田曦薇更用力的紧抱。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不用觉得我喜欢你是很沉重的事情。我已经没关系了,真的。”

 

没等李一桐说些什么,田曦薇就自顾自说下去了。

 

“李一桐,这半年时间我想清楚了,其实你否定我的话,更多都是在否定你自己。事业,家人,我能够处理好,但是你很难处理。你就是太负责了,又不能接受和我随便谈谈,又不能接受和我在一起怎么回应家人的期待,同时比我还害怕对我的事业造成影响。是我不好,只知道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很难受,但是从来不去考虑你的苦衷。”

 

李一桐有些庆幸,至少现在田曦薇看不到她的脸,她也看不到田曦薇的脸,否则她几乎想要丢掉理智,告诉田曦薇自己没有那么好,告诉田曦薇不如我们就试试吧。

 

可是李一桐没有。

 

田曦薇很好,可是她对田曦薇,对自己,对她们,始终缺乏信心。难道随意试着谈谈后分手会比现在稳定的关系更好?再说了,她们事业尚不稳定,这样的娱乐圈艺人有什么资格谈高风险的恋爱呢。

 

理智总是会比情感更快一步扼住李一桐的喉咙。

 

“小田,不要这样想,你很好,是我做不到,我不值得你这样。”

 

“打住,不准这样说自己。其实我刚刚收到你信息的时候还有在想,如果你能接受不清不楚的暧昧,我也不是不能认了。”

 

“不清不楚的暧昧?你确定吗,明明两个人都知道?”李一桐笑。

 

“是啊,明明两个人都知道。”田曦薇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良久,她又默默补充道,“你要是真的去和男人结婚,或者和其他女人谈恋爱,我还能当小三不成?”

 

“万一过几个月或者一年,我就和一个男人结婚,或者和其他女人谈恋爱,你会怎样?”李一桐说完就认真看着田曦薇,希望观察到对方因此露出的破绽。

 

“那也还有时间,等到那时候再说吧。反正你放心,我肯定自觉离你离得远远的,绝对不接综艺了,砸锅卖铁赚吃饭钱都不要靠近你。”田曦薇脸色如常,甚至笑嘻嘻对答。

 

李一桐没想到田曦薇丝毫没有波动,和半年前那个因为自己绯闻就几乎放弃的田曦薇简直天差地别。

 

“小田,别这样。”似乎能说出口的来来回回只有拒绝,可是每一次说出口,心底拒绝的底气都会被真空抽走一些,塞进某些不知名的情感。

 

“知道你这一刻喜欢我就够了,不过你没有做好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准备,所以不要答应我,这样未来我就不算失去你。日后不管你是谁的妻子,我都祝福你。”

 

日后不管你是谁的妻子,我都祝福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恍惚间,李一桐莫名其妙联想到自己演过的陆文昔,那个电视剧《鹤唳华亭》的女主角,曾经在至亲冤屈入狱时对着太子伸冤哭喊道「不用理由就会相信,没有力量也要保护的人,阁下难道没有吗」。

 

没有理由就要爱的人,没有未来也想要爱的人,对田曦薇来说,这个人居然是李一桐吗。

 

李一桐的手臂开始有些颤抖,可惜她怀里的人无暇顾及,也没有留意。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依偎的姿势,静静呆了几分钟,还是田曦薇先松开手,像是刚刚调整好情绪,田曦薇笑着将李一桐推开。

 

“好了李一桐,明天还要录制呢,快点回去睡觉。”

 

看着田曦薇灿烂的笑容,李一桐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一瞬间就被掏空了,那是田曦薇营业时才会扯出来的笑容,很努力,很真诚,可是也很累。李一桐的胸口隐隐作痛,她张嘴尝试说些什么,最后听到自己对田曦薇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叮嘱和晚安。

 

李一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想洗洗脸,可是还没有坚持到卫生间水龙头的水流出来,她的眼泪已经先滴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第二天拍摄过程,田曦薇回归正常,元气满满,和所有人挨个打招呼开玩笑,当然也包括李一桐。一整天的剧情都充满紧张刺激,睡眠严重不足的李一桐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录制就结束了,下一次录制得在一周后。

 

理所当然,作为合格且全年几乎无休的横漂女演员,李一桐和田曦薇都要搭乘最早的航班赶回横店。她们请假两天来拍综艺,现在自然该赶回去继续拍戏,追赶剧组进度。

 

在去机场的路上,田曦薇硬是要坐李一桐的保姆车,田曦薇的助理管不住,田曦薇的经纪人又不在,而刚经历过昨天晚上情感冲击的李一桐恰好没有拒绝的念头,于是田曦薇顺利爬上李一桐的车。

 

“不怕被拍啊?”

 

“我们一起去横店,这可是铁板上的事实,媒体报道就算拍了又能怎么样,这叫姐妹情深。”田曦薇讲得有理有据,李一桐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闭目养神一下吧,今晚得很晚才到横店。”

 

“我没事,但是李一桐你看上去好累啊,调整下座椅睡个觉吧,到了我喊你。”

 

听到这句话后,坐在副驾的助理蹙眉,感觉自己的地位莫名其妙被自家艺人的对家替代了。

 

李一桐从善如流,接过田曦薇递来的毯子盖上,微微点头,没有说话,直接就合上眼睛。她确实是太累了,昨天被迫折腾到大半夜,回房间后又罕见的没法马上入睡,罪魁祸首现在就坐在她旁边,但是对方显然精神状态良好。

 

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折磨谁,可是感知到田曦薇在隔壁静静地玩手机,李一桐居然感觉安心下来,那些困扰她的情绪和事情似乎都可以先放一放。

 

好不容易睡上一觉,李一桐被田曦薇轻轻摇醒。

 

“到机场了李一桐,咱们走吧。”

 

跟着田曦薇下车,李一桐还有点没睡醒,田曦薇自然地挽上李一桐的手,半靠半拉着李一桐往前走。一个人的精神还在苏醒,另一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没睡醒的人身上,助理还在清点行李,结果没有人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谁也没能想到机场的出发入口前会有车,而且还是以高速直接撞上人行路上。

 

在恢复清醒的下一秒,李一桐只记得自己用尽全力将田曦薇往后拉,拢进怀里的巨大冲力让她无法平衡,李一桐直接整个头撞倒在地面。

 

意识并没有因此中断,只是头晕恶心的症状持续刺激着身体,李一桐强撑着交代几句话后,反复和田曦薇以及自己的助理确认没有大碍,但还是被田曦薇尖叫着押送去医院。被扶着躺上保姆车后,李一桐顺应着身体本能,再次合上眼睛。

 

等李一桐醒来,她发现自己是在包间病房,但是身上和头部都没有明显的异样,她就初步判断自己没有大碍。可是紧接着,床边传来的呜咽声,哭得过于惨烈,以至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一摔给摔出大病来。

 

“是小田吗?”

 

“李一桐你醒了!不是,李一桐你刚刚不要命啊!”

 

本来很凶的一句话,愣是被床边哭得停不下来的田曦薇说得充满喜感,李一桐动了动手,确定丝毫不受阻碍,于是有些好笑地推了推趴在床边泪眼汪汪的田曦薇。

 

“我应该没事吧?还有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医生检查说就是轻微脑震荡,你可能太累了,所以躺了一会。至于那辆车,对方醉驾,你的助理已经联系经纪人了,现在你的经纪人正在警局陪同做笔调,你的助理在外面候着。”

 

“那就好,所以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应该坐飞机回横店吗?”

 

自然,觉得事情已经解决的只有李一桐一个人,田曦薇的眼泪一直没停下,哭得鼻子和眼袋都红彤彤的,听到这句话后甚至哭得更凶,听得李一桐头疼。

 

“别哭了,又不是伤筋动骨,擦破点皮而已。”

 

“什么叫作擦破点皮而已,你还是不是女明星啊!能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这是随便能说的话吗!”

 

这人怎么好意思叫那么大声的啊,这句话怎么就随便了,李一桐都有点忍不住想提醒田曦薇,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不顾自己的伤,一遇到事就往前冲。只是田曦薇趴在床边越哭越凶,话都要说不清楚了。李一桐话到嘴边就又咽下去了。

 

“李一桐,你不可以为了我受伤,我害怕,我当时真的要吓死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宁愿自己被撞出脑震荡。”

 

“闹什么别扭呢,别这么说自己。”

 

李一桐抬手给田曦薇顺顺背,这人还是呜呜着哭得厉害,李一桐只好伸手将田曦薇整个人推开,迫使对方抬起头和她对视。

 

“看着我,田曦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田曦薇瞪着通红的眼睛,不说话了,就是默不作声掉眼泪,李一桐心下一软,语气也跟着软下来了。

 

“没事了,别害怕,下次我会小心点的。再哭小心另外四个姐姐妹妹知道之后回头笑话你,说你小孩子心性。”

 

“她们才不会笑我,都是你在笑话我。”

 

“是是是,只有我会笑话小田,小花猫。”

 

李一桐抽来纸巾递给田曦薇,示意她擦擦自己眼泪和鼻涕泡,田曦薇才窘迫地想起来自己还没卸妆,现在这样一哭一擦,必定是脸上五彩斑斓,顿时语塞。

 

“你今天吓到我了,其实你也很在乎我的,所以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不明白田曦薇是如何将话题从担心安危跳跃到恋爱归属问题,李一桐好脾气地继续接话。

 

“说多少次了,我们不合适。”

 

“又不合适,又不合适,李一桐你怎么总是用这句话拒绝我,咱俩到底哪里不合适了?”

 

“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在一起,对事业百害而无一利,你也不想接不到戏吧?”

 

“才不是!你就是仗着我不了解圈内同性情侣的八卦,上次回去我就仔细和周围的人了解过了,圈内又不是没有同性情侣。有几对都好几年了,还有一对人气一直那么高,网友天天磕CP不也没什么吗,为什么你和我就不行?”

 

“那几对总是分分合合的,又没有很稳定,被曝光那对没坚持半年就彻底分手,而且最终不是慢慢淡出娱乐圈就是只能接商演赚钱,比什么呀。至于人气高的那对,人家当老板,自己就是资本,你想和人家怎么比啊?”李一桐伸手轻轻弹了下田曦薇的额头。

 

田曦薇像是抓住逻辑漏洞一样,突然兴奋地凑近李一桐,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

 

“等一下,是不是只要我事业稳定,先是成为大爆一线女明星,下一步成为资本,到时候你是不是就能放心和我在一起了?”

 

李一桐失笑,不知道田曦薇怎么有胆量说出自己要当资本这种话,可是好像这样的人才是田曦薇。

 

“干嘛,这么想和我谈啊。就不怕我拖着你,一直不愿意和你谈?”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就是害怕,不相信自己,不太相信我。”

 

田曦薇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傻,李一桐藏来藏去弯弯绕绕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挑明了。

 

“对不起。”李一桐叹气。

 

田曦薇一直很勇敢,李一桐自愧不如。年岁渐长,在真正想要的东西上,李一桐只是徒增一点辨别的智慧,却少了许多相信的勇气。

 

理智有一些,感性又占点,偏偏来来回回总是不能自洽。

 

“没关系啊,其实我真的看开很多了,就将我们都交给时间吧。”田曦薇还是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畏模样。

 

李一桐被逗笑了,文本听起来太像台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在演电影。

 

为什么田曦薇总是那么相信自己,又那么相信她?

 

真是个亡命赌徒啊,怎么就那么喜欢在她这一棵梧桐树上吊死呢?

 

恍惚间,李一桐感觉自己是砧板上的鱼,不管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如果这是辩论赛,在是否该爱的命题里,她想要百分百确定的答案,可是从来没有标准答案;她拼命否定,尝试论证反方论点的正确性,却始终无法给两个人的关系判决死刑。

 

毕竟她是从正方队伍里偷跑过来的。

 

李一桐本能地想要放弃思考,可是心底某个声音却翻江倒海向她压来。

 

——如果不能否定,不如就相信一回吧。

 

——既然放不下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

 

李一桐想转过身,但是田曦薇熟练地扯住李一桐的衣袖,李一桐被定住不能动,只好无奈地直视田曦薇直接又热烈的眼神。犹豫半晌,李一桐又瞥开视线。

 

“五年,如果我们事业都能稳定下来,有所成就,那个时候小田还想试试的话,我考虑一下。”

 

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李一桐会在这个时间点松口,田曦薇瞪圆双眼,回过神后,欣喜的情绪慢慢延绵上来,但是她强装镇定,郑重地接下李一桐给出的承诺。

 

“好,我会努力的。”

 

考虑二字说得相当模糊,没说可以尝试,没说五年来两个人以什么姿态面对彼此,没说能不能继续联系,似乎这样,关系的掌控权就能始终在李一桐手里,而纳入人生考虑范围也是李一桐唯一能给出的承诺。

 

对于田曦薇来说,足矣。

 

天生足够勇敢足够努力的人,前进的路上不需要灯火璀璨。只要借着天边那点不灭的星光,她就能无畏大踏步向前走,像是少年心气永不熄灭。

 

李一桐就是田曦薇人生路上那点永恒不灭的星光。

 

 

 

 

07

 

五年间,两个人联系不断,本来两个人就事业心强,年年窝在横店拼命进组拍戏,杀青后假期也不一定能凑到一起,于是见面没有太少但也不能算是频繁。平时算得上是小事各忙各的,大事一同经历。

 

每次田曦薇被针对着上热搜或者闹出些莫名其妙的绯闻,第一个知道的是经纪人,第二个知道的是她本人,第三个可能就是李一桐了,而且李一桐总是比她本人还上心。

 

恍惚中,田曦薇都以为两个人是旧时代没能领证但有实质婚姻关系的伴侣,但是认真一想,她两可没有实质伴侣行为。

 

天知道原来自己还能这么柏拉图,偶尔李一桐放松的时候,手是可以牵的,抱抱可以骗几个,但是嘴是没亲过的,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谈恋爱清汤寡水成这样,放在以前田曦薇想都不敢想。虽然李一桐还是没有松口说她们在谈,但是在谈吧,反正田曦薇觉得是在谈了。

 

山东父母传统,田曦薇知道李一桐爸妈催婚厉害,整个家族都盼着唯一的女明星嫁得风风光光,生个大胖孙子,甚至这是李一桐最早拒绝自己的主要原因,但是李一桐几乎没跟田曦薇诉说过这方面的压力。

 

在田曦薇的不断打探之下,她得知李一桐父母逐渐松口女儿的婚姻大事。先是催婚,到能够接受不婚,最后到接受女儿和女孩子谈恋爱,长辈价值观的巨大转变不可能毫无原因,田曦薇觉得她知道是什么原因。

 

每当这个时刻她就会意识到,李一桐的爱太过隐秘,因为与李一桐成熟的性格搭配起来,许多事情乍一看显得理所当然,反而让人容易忽视。

 

明明李一桐是会将家人排在爱情前面的人,是那种不轻易为爱情剧本落泪却非常容易被亲情戏文惹哭的人。

 

李一桐到底是如何与家人谈判,经历了多少争吵,受了多少委屈,夜里辗转反侧多少次,田曦薇不得而知,李一桐不愿意说,她就不问,她只知道李一桐做到了。

 

五年之约快要到期,直到现在田曦薇才突然惊觉,自己没问过李一桐关于事业稳定的定义。

 

如果事业稳定是被颁发具备含金量的奖杯,目前她只拿过两次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今年或许有机会争取一下最佳女配角的奖杯,而李一桐三年前就赢得一座最佳女配角的奖杯了,那部电影立意和剧情都很好,田曦薇自己闲着时都看了三遍。

 

如果是说人气流量,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然后李一桐流量比她始终高一大截。

 

如果是工作能力,她这几年心思没少花在精进演技上,不自恋讲一句她的演技也是很不错的,李一桐的演技更是好得让人拍手称绝。

 

如果是说赚钱能力,现在她每年都有稳定的戏源,经济上确实宽裕不少,出来开工作室单干了,但是下面一群人等着她赚钱吃饭,这件事上李一桐和她也是一样的情况。

 

娱乐圈的风波始终存在,并不会因为她们更红更有实力而停息,只是或许现在的田曦薇有更加充足的底气,更加确定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在李一桐眼里,她们两个现在事业够不够稳定啊。

 

该不会五年了她还不能被李一桐认可吧?

 

毕竟当年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当资本呢,现在好了,一点没够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田曦薇突然就有点没信心了,感觉越想越心慌。

 

直到五年之约的前一个星期,田曦薇终于忍不住了,她约李一桐见面,李一桐像是早知道她会这样,直接将地点定在自己家里,于是田曦薇风风火火就闯去北京了。

 

等到田曦薇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闭眼悠闲品花茶的李一桐,心里异常悲壮,心一横决定直接开口。

 

“五年了,还能不能考虑和我在一起啊,李一桐。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再赌五年行吗,再给我点时间。”

 

“再赌五年,我都要四十四岁了,你想耗到我嫁不出去啊?”

 

“什么嫁不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李一桐,那个花花肠子的公司老总和那个只有脸没演技没点眼力见的男演员,一天天追你追得比我还勤快卖力,还有那些无名的粉丝,光是中国想娶你的人都能排队到西藏了。不对,我才不管他们想不想娶,反正你不准嫁。”

 

李一桐笑眼眯眯看着田曦薇絮絮叨叨,没有说话。田曦薇从一开始凶巴巴讲到最后磕磕巴巴,等待的时间被刻意拉长,田曦薇忍不住抬起头,于是她清晰捕捉到李一桐态度软化的那个瞬间。

 

“那两个人我早就拒绝了,只是他们不死心,我又不好撕破脸,不过他们也很久没有来骚扰我了。”

 

“我听说你还有个待播剧里的男一号想和你炒CP,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那个也不好,年纪轻轻就想着炒CP赚热度,也不知道提升下演技。”

 

“看来小田很严格呀,这些人都不行的话,小田要不要帮我把把关,看看我能嫁给谁啊?”

 

人生的机会或许总是稍纵即逝,但是对于田曦薇来说,机会更像是终点一直等待被谁打开的奖品。

 

“嫁给我就挺好的啊。”田曦薇喏喏道。

 

“好啊。”

 

巨大的幸福感突然就轻轻松松地砸向田曦薇,稀松平常,却令人生出感动得要落泪的冲动。她自认是情感丰富的人,所以眼睛有些发酸是很正常的吧。

 

“真的吗?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没有在逗我玩吧,说话算话的吧,李一桐你是认真的对吧?”

 

“不然呢田曦薇,不想的话算了。”

 

“欸欸欸,别别别,我想,我想啊,我都想了整整五年了!”

 

恍惚间,田曦薇想起六年前,当时《女子推理社》第二季录制期间,李一桐被姐妹们问到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时,李一桐答非所问说了一句「三十几岁正是不想谈恋爱的年纪,只想直接嫁了」。

 

什么啊,严格来说她们恋爱都没谈上呢,起码李一桐从来都没承认过她两是恋爱关系,现在直接就说愿意嫁给她,李一桐这个人思维怎么那么跳跃啊。

 

田曦薇腾地站起身,急匆匆将假意离席的李一桐拉回来,两人对视片刻,在李一桐的默许和似乎带着点温柔的鼓励下,田曦薇凑上前吻下去。

 

只是耍帅不超过三秒,显然两个人之间是李一桐的吻技更好,李一桐扶着田曦薇微微发颤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直至分开,田曦薇都没能缓过神来。田曦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发愣,李一桐笑眯眯拍了下田曦薇的手。

 

“别摸了,傻不傻,又不是第一次接吻。”

 

“怎么就不是第一次了?等一下,李一桐你的吻技为什么这么好?”

 

李一桐挑眉,没能想到田曦薇第一反应是这个。

 

本来李一桐想说两个人各自和别人拍过的吻戏还少吗,特别是偶像剧占据一定地位的田曦薇,可是看着醋缸马上要爆炸的样子,她没忍住再往底下添把火。

 

“姐姐演过的吻戏比你看过的剧还要多,激烈的刺激的那些你还没看过呢,因为很多都播不出来。”

 

田曦薇的好心情瞬间转坏,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就耷拉下来了。

 

“啊啊啊啊你闭嘴我不要听!李一桐你有没有心啊,和我讲这个!”

 

“怎么了,宝贝想和我闹分手啊?”

 

非常明显是被「宝贝」和「闹分手」这两个词取悦到,田曦薇被热泪烫红的眼角都染上笑意,但是田曦薇不打算放过李一桐。

 

“我不管,你害我伤心了,为了修复我受伤的心灵,现在只能让我亲得比所有人都多了。”

 

田曦薇扑上来,再一次抱住李一桐,但是没有吻,只是一味地抱着。有时候拥抱比接吻更加亲密,也更有力量。

 

“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了,李一桐,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

 

“我不会走的。”

 

“可是我害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田原来也有害怕的事情啊。”

 

“怕的,我会害怕失去你。”

 

听着怀里田曦薇突然闷下来的声音,李一桐松一口气,抬手一下一下安抚着田曦薇的背部。

 

“既然我答应你了,我就会一辈子都对你负责。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我也不会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呀,田曦薇,我已经相信你了。”

 

 

 

 

08

 

人生的困境超乎想象的多,或许下一秒世界就要爆炸,比世界末日更可怕的居然是明天醒来世界还要继续。可是人生如入戏,戏里品人生,即使过程跌宕曲折痛苦不堪,只要结局尚可团圆,就能大体满意。

 

李一桐对自己的人生相当满意,远超过大体满意。

 

经历那么多,事业家人爱情友情都还好好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在一起两年后,田曦薇突然问起李一桐,当初到底是怎么决定和她在一起的,面对家里人质问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李一桐愣了愣,努力回想做决定那天心里想过什么。

 

大概先是看到田曦薇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比起向世界投降,不如向田曦薇投降;再看到田曦薇无比信任的目光,听着田曦薇自顾自说要努力争取当个资本的时候,突然感觉世界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能是觉得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难困境吧,既然没办法放下你了,就想勇敢一点点,现在都过去了。”

 

田曦薇静默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定定望着李一桐。一般人可能会感觉有些可怕,李一桐却知道她的小女友心里肯定是在翻江倒海,待会不知道要憋出什么话来。

 

“所以说以后不准一个人扛着了,你要学会依赖我。”田曦薇闷闷撇嘴。

 

“是是是,我们小薇薇最好啦,是我最好最帅气的女朋友。”李一桐赶紧抱上去。

 

“好肉麻啊李一桐。”

 

李一桐听出田曦薇话语中没忍住的笑意,决定还是不戳穿她的小朋友了。

 

将人生困难的事情想得简单些,处理乐观些,做事大胆些,居然也会有不赖的效果。

 

这是田曦薇教会李一桐的。

 

时间又过去很久,某一天,李一桐起床时发现身边人不在,知道对方是凌晨回来拿行李走了,这会已经飞到长沙准备录制剧宣期的综艺了。

 

李一桐走到客厅,发现桌子上留着三张便签纸,似曾相识的场景,她笑笑走近,将便签纸拿起来看。

 

「不要太想我哦,我带上你的爱心便当和一堆泡脚包以及小零食出门啦,不要偷偷给康康加餐,我很快就回来。」

 

「现在你已经了解我了,不需要尽量,我可以让余生的每一个瞬间都在爱你,一直一直,很爱很爱你。」

 

「而且我现在确定了,你好像也比你想象中还要更爱我一些欸,李一桐~」

 

简单的波浪号,李一桐却能够脑内联想到田曦薇放声大笑,随后像只叼着飞盘归来讨要奖赏的乖狗狗,顶着又坏又嘚瑟的灿烂笑容凑到她面前。与其说是乖狗狗,不如说是装乖巧的小恶魔吧。

 

李一桐几乎想打开手机发发疯,比如给田曦薇发些「是啊,好爱田田哦,我现在好想你」一类极度肉麻的情话逗对方开心,不过最终没有,她只是捏着纸条,一个人笑了。

 

和田曦薇在一起久了,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开始喜欢上对田曦薇故意撒娇,可能因为对方总是拿她这个样子没辙,总是藏不住地窃喜,屡试不爽。李一桐喜欢看到田曦薇因为她笑起来,不是那种用力营业的大笑,而是像是孩子得了糖果的真正大笑。

 

如果这辈子田曦薇在她身上吃尽苦头,希望余生她能让田曦薇感觉苦尽甘来。

 

李一桐提笔,在纸张留下一行字,不知道田曦薇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将便利贴对折成小小的四方形,投进家门口装钥匙的小篮子里。

 

 

 

 

  

「但愿一直都是眼前人。」

 


  

 

  

 

 

 



绛鹤

长生殿 [十五|完结]

十五、万古无穷

申小豹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得清脆如铃,哪吒听来却觉得万分刺耳,他阴着脸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找返魂香的时候,去看的那个戏班子吗?”申小豹从怀里掏出帖子,“这是爹给我的,下月初七他们要来这附近唱堂会,咱们一起去吧?”还没等哪吒开口答应,他又扑到敖丙身边,活脱脱一个自来熟,“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对不对?我虽然认得你,可咱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一旦让他黏上敖丙,就没办法再轻易甩开,哪吒不快地挑了挑眉,暗叫了声倒霉。果然,只见敖丙笑吟吟地说:“你就是申小豹,我也常听师父说起你,可惜咱们之前总是碰不上面。”想起往事,敖丙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十五、万古无穷

申小豹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得清脆如铃,哪吒听来却觉得万分刺耳,他阴着脸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找返魂香的时候,去看的那个戏班子吗?”申小豹从怀里掏出帖子,“这是爹给我的,下月初七他们要来这附近唱堂会,咱们一起去吧?”还没等哪吒开口答应,他又扑到敖丙身边,活脱脱一个自来熟,“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对不对?我虽然认得你,可咱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一旦让他黏上敖丙,就没办法再轻易甩开,哪吒不快地挑了挑眉,暗叫了声倒霉。果然,只见敖丙笑吟吟地说:“你就是申小豹,我也常听师父说起你,可惜咱们之前总是碰不上面。”想起往事,敖丙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只是那时候你恐怕还不认得我。”

“哪儿的话,我老是听——”本以为申小豹会提起兄长,不想他张口道,“哪吒提起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哪吒一听,便准备跳起来要捂他的嘴,可看到敖丙笑着瞧了自己一眼,顿时又觉得春风满怀,满心醺醺然,便揉了揉鼻子,轻轻咳了一声,背过身,走开几步,不再去看他们,只是竖着耳朵听。

“是吗?”

“是呀,哪吒很想你的!”申小豹滔滔不绝地扯开话匣子,不顾哪吒的脸色,稀里哗啦地往外倒,“我们每回出去找那些药,路上哪吒要是主动跟我说话,十有八九都要讲到你,‘这地方敖丙肯定喜欢’、‘这东西敖丙说不定喜欢’,”申小豹眨眨眼,又撅起嘴来,“哎,他给你买的瓷娃娃,你瞧见没有?那还是我先看上的呢,他非说‘这个像敖丙’,就硬给抢走买了——”

“行了!”再讲下去,老底都要叫申小豹一张嘴给掀了,哪吒只得出言打断,先悄悄瞥了敖丙一眼,见他只是笑而不语,松了口气,又瞪向申小豹,“不用你多嘴。”

敖丙一低头,见申小豹攥着自己的袖子,同哪吒扮了个鬼脸,又缩起来,只露出眼睛,实在好笑,便抬起头劝道:“哪里话,多谢你这样记挂我,”回身摸摸小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要是你不说,我哪里能知道。”

哪吒轻哼一声,用气声嘀咕起来:“方才还说你知道。”

敖丙只见他嘴唇微动,却听不清楚话,又问道:“什么?”

不等他开口,申小豹又将帖子递给敖丙,“敖丙,你看过这出戏没有?”

敖丙弯下腰瞧了瞧,摇头道:“没有。”

“我看过!上回哪吒带我去找返魂香的时候,他把我扔在戏园子里,自己跑去找了——”

“喂!”哪吒作势要拎他的耳朵,“什么叫我把你‘扔在’那儿?”

申小豹却不理会,“这出戏可好看了!”说罢,他又想起什么,踮起脚,悄悄附在敖丙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说完便揣起帖子,冲哪吒吐了吐舌头,匆匆喊了声再会,便蹿上树梢,化成小豹子离开了。

方才还巴不得与敖丙独处,现在叫申小豹这一番搅合,哪吒反倒别扭起来,他挠了挠头,转转眼珠,过了片刻才掉过头对敖丙道:“你别听那小子瞎说。”他摸摸鼻尖,“你要想看戏,改天咱们两个再去,那出不好看。”

“不好看吗?”敖丙歪过头,故意不放过打量他的神色,“我可在你房里见过戏本。”

哪吒又转过脸,皱起眉来,“哪有?”

“咦,那‘前盟未了’、‘情缘双证’是怎么来的?”敖丙记性实在好极了,他眨眨眼,故作疑惑不解道,“你难道忘了,这可是你从前对我说过的。”

回想起当晚同敖丙说过的话,哪吒先是脸一热,又不觉心虚,彼时认定敖丙是冒名顶替,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自己说话便肆无忌惮,后来仔细反省,也光记得态度恶劣,却忘了同时也说了好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肺腑之言,更万万没料到敖丙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哪吒只好揉揉鼻子,故意咳嗽两声,“随便乱翻翻。”

“我看不见得——”

“我只想跟你去。”若要再说下去,他简直无地自容了,横竖都要丢回面子,衡量一番,当然是保大弃小,“不想那小子也跟来。”

敖丙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要紧,”伸手轻轻拍了拍哪吒的手臂,只当他是不高兴,好声好气地劝起来,“机会以后有的是。”见哪吒脸色稍霁,又道,“到时候我一定陪你。”


丝竹咿呀,婉转唱调飘荡,搭在水面的戏台倒映在莲池中,唱一句便彷佛点开一圈涟漪,从附近赶来听戏的村民挤了满岸,敖丙与哪吒见实在无处下脚,便在稍远处找了一处茅亭,并肩坐在屋顶上。只看得台上人影灯影摇晃,再叫清凉晚风拂过,曲子传到哪吒耳朵里,便如同催眠一般,不出片刻,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三生愿偿,今夕相逢胜昔年……”

敖丙倒是看得认真,冷不丁肩头被撞了一下,扭过脸来,见哪吒垂着头,上下慢悠悠地捣着,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他凑过去,正在从下往上瞧,谁知哪吒猛地向前一晃,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敖丙骤然贴近的双眸,瞳仁里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由地愣在原地。

“怎么睡着了,”敖丙却悠然转开,丝毫不见慌张,“就这么没趣?”

哪吒回过神,托着腮,嘟哝道:“陈塘关杂耍可比这要有意思多了。”见敖丙似是津津有味,他伸了伸胳膊,索性躺了下去,翘着脚望天,“不用管我,你喜欢看就多看。”说着正要发呆,忽然听到远处飘来的戏,不由地出了神。

“乍相逢执手……想当日玉折香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其实这戏本他翻了好几遍,故事早已滚瓜烂熟,那时候读得懵懂,最初只觉得那皇帝哭哭啼啼实在软弱,又觉得那娘娘愁肠百结实在麻烦,还不如叫他翻那些枯燥乏味、霉味冲天的古书,然而后来闲着无聊又拿过来看,却渐渐看出些滋味来。

原来情之一字,是这么百转千回,痴痴缠缠,眼泪流不尽,鲜血淌不完,这辈子姻缘未尽,下辈子还要再圆。这话叫哪吒说,打死他也说不出来,可他好几回读着读着,就会想起自己和敖丙,都道他取次花丛懒回顾,可我并不是为了修道,更不为了登仙,我是为了你。

他定定地看着坐在亭檐边的敖丙,原来这世上出了血缘相系的父母兄弟,还有能叫自己如此倾其所有的人,或许在混沌初开的那一刻起,一切便早在冥冥中注定,他不信天命所归,可若是敖丙,他愿意相信这世上有必然之事,会指引他们相遇。

“在想什么?”

敖丙忽然回过头来,发现哪吒瞧着自己出神,便在他旁边躺下来,扭过头脸来看他,“还以为你睡着了。”

“睡不着,”哪吒望着天空,银河自北向南倾泻漫天星光,一路仿佛流淌到脚下,“我在想,”他长舒一口气,“想许多事。”

“申小豹在来的路上,同我也讲了许多,”敖丙也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为了龙筋,费尽心血,找得实在辛苦,可我却没什么也没能为你做。”忽然想起了什么,敖丙忽然坐起身,担忧道:“对了,那些日子你日日取血,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叫你这么一说,”哪吒抿抿嘴,眼珠转了转,“好像是还有点儿不舒服。”

敖丙一惊,连忙凑上前,关切地问:“哪里?”

哪吒竭力忍住笑,瘪瘪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啊。”见敖丙抬起手,小心地去碰那片皮肤,哪吒的左手忽然覆过来,将他的手掌紧紧摁在心口上,低低一笑,胸腔的震动便传到了敖丙掌下。愣了愣神,敖丙这才发现他又在逗自己,双颊顿时滚烫,连忙把手抽开了,低声道:“又来。”

“是辛苦,”哪吒侧过身,用手撑着头,看着敖丙,又接着方才的话,认真地说,“不过想到你就不辛苦。”他垂下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兀自笑了一笑,“想到你,只觉得开心。”

敖丙一愣,扭过脸问:“开心?”

“对,”哪吒又重新倒回去,舒展四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起来,“想到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就觉得开心。”

这一点也不夸张,哪吒知道自己没有说谎。无论当时有多少孤独,多少愤怒,多少痛与恨,多少怨与愁,多少失落与茫然,最后想到敖丙,剥开那些纷乱的情愫,就像莲子似的,只剩下纯粹的欢喜与甜蜜,只要一丁点,他便能生出无数勇气和力量,咬牙坚持下去。

见敖丙久久不语,哪吒连忙靠过去,却见他抹了一下眼角,正要慌神,敖丙却先扭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这怎么能说是学的,”哪吒皱起眉,认真道,“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敖丙唇边的笑意忽然滞住,哪吒以为自己哪儿说错了话,连忙坐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想到敖丙也跟着坐起身,张了张嘴,片刻又闭上。哪吒摸摸鼻梁,指了指远处的戏台,干巴巴地说:“听戏。”

说着也转过身,使劲儿盯着戏台看,亏得天色暗,看不见他脸红一路烧到后背。

“那我也有句真心话,”敖丙忽然开口道,可哪吒刚鼓起勇气回过头,他却先往前挪了挪,坐到哪吒身旁,“看完戏我再告诉你。”

“……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

只见远处戏台上的人影都聚到一处,四面刹那间响起喝彩声,哪吒跟着也拍了拍巴掌,心中却暗叫不好,等会儿散了场,申小豹又不知道会从哪儿蹿来,把眼前千金一刻搅得稀碎,连忙转过身看向敖丙,不料却被迎头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你知道我没怎么听,”哪吒晃晃膝头,总不能对敖丙说我好几次都想到你和我,那未免也太掉面子了些,便胡乱搪塞道,“就那样。”忽然想起来,又忍不住试探地问敖丙,“你觉得怎么样?”

敖丙脸上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很是认真,“我觉得这出戏有一处不好。”

这反倒叫哪吒倍感意外,好奇地问:“哪儿不好?”

“他们如此相爱,又受尽重重考验,最后却还要神仙来成全,”难得见敖丙板起脸来说话,哪吒见他这副严肃气势,心底有点儿说不出的新鲜滋味,蹿起小水泡似的喜悦,噼噼啪啪地响,“没有‘玉帝敕谕’,就不可以长相厮守了吗?”

哪吒光顾看着他出神,嘴上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和。

“我要爱一个人,什么天条都拦不住我。”

这回真叫哪吒愣住了。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敖丙看着他,仿佛想起哪吒从前为龙筋耗费的诸般苦心,眼神黯然片刻,倏尔又满是坚定,“我也一样会为你做到。”

“我知道一定你会。”哪吒想了想,见敖丙似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发誓似的,他清了清喉咙,又道:“好了,你方才有什么真心话要对我说?”

敖丙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笑,又抬起头来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们从天尊那里回来,你对我说的话?”

哪吒疑惑地问:“哪一句?”

“你说,以后若是再有什么劫,都要得陪着你,”敖丙说,“我现在告诉你,不论未来会什么,不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从天地初开,到万丈红尘,像漫漫千年的过去,也像浩浩无边的将来,始终是你,始终是我,始终是你与我。

哪吒愣了愣,不住笑起来,在敖丙面前摊开手掌,“好啊。一生一世?”

敖丙笑了,握住他的手,“生生世世。”


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完—


感谢读者一路支持!


——

其实修文的最初目的,除却要顾全三部曲的故事线能前后照应、改掉错讹、病句(此处多谢读者捉虫,各位的心细实在帮了我大忙,鞠躬),也希望一并免去日后再因设定而起无端争执的可能,因此我索性只参考电影和导演访谈。并非是我拿导演当挡箭牌,但饺子接受电视访谈时,也曾口误把哪吒说成了“妖”,若要细究这些有的没的,恐怕是没完没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修文时,我发现前几章确实写得不够理想。从第七章开始,人物的情感有些微妙断裂,在我看过电影后所写的部分,笔下有意无意的区别就更大了。纵然我并不觉得对人物内核理解出现了偏差,但是情感细节的直觉到底是有些不同。很多场景下,角色的反应,第一稿处理得并非理想。

这次修改也并非尽善尽美,有部分细节我依然不太满意,只是目前一时也再难寻找到更贴切的表达。再次感谢读者的包容。

绛鹤

2025.3.1


——

《长生殿》最初只是一个五分钟就打完草稿的脑洞,动笔之前,我只是想写一个“非常坚定”的爱情故事,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爱,经受了各种外在的、自我的拷问与考验,最后依然保持着最初对彼此的忠诚与信赖,无条件地彼此相爱。

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这样主题简单的故事。福楼拜有句话,大意是成功塑造一个好人非常不容易,其实我写了这么多年同人,其实也是如此。相比写出某些“深刻”的晦暗地带,写一个坦荡的爱情故事,对我而言,反而是更难的。在当下,大家或许更愿意相信人的软弱与反复,而对人的勇敢与坚定不抱太多希望。但正因为困难,所以它是珍贵的。

藕饼让我看到了写出这种故事的可能,谢谢藕饼。

这篇文的热度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读者愿意讨论,分享他们的想法与意见,谢谢读者。

希望我努力呈现在故事里的东西,能够及时地传达给大家:坚定地爱,坚定地相信爱。

绛鹤

2025.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