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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流星》
椎名丹希被人告白了，对象不是天城燐音。
那是店里的一位常客，看起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每次来都会点咖啡和芝士蛋糕。椎名不过两次就记住了他的喜好，这对一个厨艺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技能，能被人记住对客人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或许是他的技能点都加在了厨艺上面，对人的印象也是用食物关联的。椎名不太能记住人的相貌，见过一次的人下一次再见可能没有印象，但若用食物来提示脑海中就立刻能找到与之对应的事情。
这位客人被他用“咖啡+芝士蛋糕”的组合放在记忆的仓库内。椎名点单的时候会带着他灿烂的笑容询问对方：“还是老样子对吧？”
也许就是这种笑容俘虏了对方的心，让客人说...
椎名丹希被人告白了，对象不是天城燐音。
那是店里的一位常客，看起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每次来都会点咖啡和芝士蛋糕。椎名不过两次就记住了他的喜好，这对一个厨艺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技能，能被人记住对客人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或许是他的技能点都加在了厨艺上面，对人的印象也是用食物关联的。椎名不太能记住人的相貌，见过一次的人下一次再见可能没有印象，但若用食物来提示脑海中就立刻能找到与之对应的事情。
这位客人被他用“咖啡+芝士蛋糕”的组合放在记忆的仓库内。椎名点单的时候会带着他灿烂的笑容询问对方：“还是老样子对吧？”
也许就是这种笑容俘虏了对方的心，让客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01
椎名在月桂咖啡店里打工，平时也会帮着天城燐音做偶像类的工作。天城经常对他咖啡店的打工表示不悦，认为这侵占了椎名本就为数不多与自己玩乐的时间，更何况偶像才是主业吧？每当提出这种质疑的时候，椎名就会在心里反驳。
在他的认知里恰恰相反，偶像的工作太多的话反倒会占用在店里的工作时间，他心里的天平毫无疑问偏向厨师类的工作，而偶像只不过是出于好心帮对方罢了。
但这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椎名在被天城扯着出道之后也拥有了自己的粉丝，在店里打工的时候会有很多女性慕名而来，带动了客流量。也许这就是天城他们擅自把月桂作为crazy：B的基地后，老板也没有开除他的原因之一。
来店内的粉丝大多数都比较礼貌，这是粉丝间心照不宣的规则，底线是绝对不能打扰到偶像的生活。椎名偶尔在店内会遇见狂热表诉爱意的粉丝，纠缠了一两次之后被保安赶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椎名拒绝她们的时候脸上仍旧带着笑。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也没做什么就被人追捧成这样，直到现在也对此难以理解。大家似乎总是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陷入擅自的幻觉里，用擅自的爱意胁迫对方给出回应，如果不是期待的回答就会由擅自的爱转变为擅自的恨。
老实说，椎名丹希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恐怖，但工作久了也能应对别人的情感，偶像就是这样一种工作，需要接住粉丝的各种情绪，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那位客人的告白不算很突然，用预谋已久这个词也不妥当。他连续一个月给椎名丹希赠送了芝士蛋糕，每次离店之前让他打包好，结完账之后说辞是看他每天工作太辛苦了，这是送给他的礼物，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吧。
椎名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他怀着感动感激的心情在店里吃掉了客人赠送的芝士蛋糕，想着：“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这位有礼貌的客人在一个月后习惯仍旧没变，吃完打包了一块芝士蛋糕，在椎名丹希结账的时候把那句酝酿在心中许久的话郑重地说了出来。
“椎名先生，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交往吗？”他斟酌着语句，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语气坚定。
“那个……”椎名刚想开口拒绝。
“抱歉，告白有些突然……是不是吓着你了？不用那么快回答我，好好思考之后再给我答复吧。还有，这是送你的蛋糕。”对方又补充了一句，笑着把蛋糕推到椎名的面前。
“男人是不能结婚的哦？”椎名莫名地想起了这句话，对方听了之后却轻快地笑了起来，他似乎没想到椎名会用这种可爱的话拒绝。
“这是当然的了，已经考虑到这么后面了吗？就当作是交朋友吧，放轻松一点。”对方说完之后礼貌地朝椎名点了点头“期待你的答复。”他这么说着走出了咖啡厅，留下椎名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对方很有绅士风度，少见的会读空气。椎名很久没和这类正常人相处过了，自从做了偶像的工作，周围都是一群不正常的家伙。要是态度再蛮横一点也许自己就会立刻拒绝，对方的告白这样真挚，与之相对的，自己也应该认真对待，不能随意糊弄。只是做朋友的话似乎也还行吧，对方看起来人还不错。
他其实不擅长面对别人的纠缠，天城燐音就是个例子。
“呀哈哈哈，果然还是丹希做的饭最合我的胃口，俗话说得好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你果然很有做新娘的天赋嘛。”天城夹着一块裹着酱汁的鱼放进碗里，他就是这样没有距离感的人，每天晚上都过来纠缠着椎名丹希的家伙，赶也赶不走。
“又在说这种话了，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吧，在这里男人是没办法结婚的。”椎名唐突地想起客人的告白，那块蛋糕被他带了回来放在冰箱里，椎名在心里想：“好奇怪啊，明明对燐音君就很有用。”
“切。”
看吧，这明显不满的咂舌。
“燐音君，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椎名左思右想找不到能商量的人，咬着筷子满面愁容。
“当然可以，问吧问吧，善良的燐音君来倾听你的烦恼。”
“这是发生在我玩得好的小学同学的朋友的事情，对方让我出主意，可是我只关心做饭对其他的事情根本不了解，简直毫无头绪。”椎名随口编了一个不存在的朋友，也许是和天城呆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多少也沾了一些跑火车的能力。天城也早就不是那个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乡下人了，他没拆穿椎名。
“真难得，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吗？”
“啊哈哈，是的……对方是个男性，可是收到了同为男性的告白，你看，你不是经常说我是你新娘这种玩笑话吗？所以我想问一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椎名有点紧张地看着天城，像是在期待对方的回答。
天城听得有点恍惚，在他看来椎名的行为正是拐弯抹角确认他的心意，明明已经说了很多遍，椎名想确认的话，自己就再说一次好了。
“喜欢的话在一起不就好了吗？城里明明有很多新奇的科技，却没办法接受性别相同的爱情吗？这点每次都让我觉得很惊讶。”天城故作轻松地用第三者的语气嚷嚷，椎名平时不会过多和他谈这方面的问题，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感情又或者是太迟钝，毕竟那是只在意食物的椎名丹希。主动和他聊这个话题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感兴趣了，到底是在纠结什么呢？他不是那种会在意世俗眼光的类型。
“问题搞不好就在这里！我……小学同学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对方。”椎名就要脱口而出自己的事，还好在最后关头舌头拐了个弯导致他差点咬到自己，好险好险。
“那先试试呗，感情的事情就是靠相处出来的，不交往也没办法知道喜不喜欢对方啊，是吧？”天城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一副帅气的做派。接下来按照发展，椎名会向自己告白，他俩就会开始顺利交往。
“日久生情才是世人最普遍的爱情方式，”天城继续推波助澜道：“所以通过交往来了解彼此不是爱情的结局，恰恰相反，所有的可能性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仔细想想燐音君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椎名总是这样很容易就被天城说服，他像是在问天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然就交往试试吗？可是我很担心这样轻率的回答会给对方添麻烦。”
“当然了，这很有必要，这么做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天城推了他一把，事态就像行驶的火车那样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轨道，与自己期望的方向南辕北辙，“如果成为情侣，给对方添麻烦也是信赖的一种体现。”
天城笑着这么说着，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这番话会将自己推入深渊。
椎名笑着对天城说：“那我就答应他的告白好了，谢谢你燐音君。”椎名全然不觉自己戳穿了那个拙劣的谎言。
“没错，你就答应……等等，他？”天城点头正准备回应他的告白，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意料。肯定有哪里不对，那个“他”是怎么回事？
椎名看着他惊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厨房，边走边说：“果然你也觉得很吃惊对吧，老实说我也被吓了一跳。”
“那肯定不行！”天城斩钉截铁地反驳着，态度急转直下“你这家伙现在是偶像事业起步阶段，没事少想点这种情情爱爱，专心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听到没有，给我立刻拒绝了！”
“哈？可是燐音君你刚刚自己说这是有必要的，而且经常扰乱我工作的家伙居然做出这种说教，很不可信吧！”椎名把冰箱里那块芝士蛋糕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天城自然而然地拆开包装挖了一大勺。
“就算你用这个收买我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同意。”
“啊——真是的，你是顽固的老爹吗？！燐音君还要操控我的人生多久啊，把蛋糕和人生都还给我！”椎名对他前后矛盾的说辞感到愤慨，对方总是这样霸道地替他做出选择，现在甚至还抢了自己的蛋糕！
“我可是为了心爱的你考虑啊，要是爆出绯闻不只是我，小琥珀他们也都会因为你丢工作，你真的想看到这种场面？而且明明有了我还答应别人，出轨啊，这是出轨！”天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多吃了一口。
“你还吃着出轨对象的蛋糕呢，总之这次我要自己做选择！”椎名也不甘示弱地插着腰，天城这种反复无常的情况最近越来越多了，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面对天城也会燃起一种逆反心理，本人虽然嘴上说着随波逐流，心里还是自己拿主意的，被天城这么一激他干脆大方承认下来了。
“啧。”听到椎名的话，天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的表情变得有点烦躁，开口道：“借我两千円。”
“我不要！反正你肯定又要拿去赌了。”
“不去赌的话你就借我吗？”天城的眼睛里压着怒气直直的看着他，椎名被看得有点背后发凉，生怕天城使用暴力，也没再多坚持，小声道：“你要去干嘛啊？”
“去外面住。”天城冷冷地说。
“……两千能住哪里啊，现在最低也不止两千了吧。”椎名一边说着一边把纸币递给他，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要还的！”
“Lucky～那么我今晚就不回来了。”天城走到门口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椎名自觉受骗在身后大叫着他的名字，天城哈哈大笑着把门关上，走远之后才发觉脸上的肌肉都笑得僵硬了。
“那家伙，要和别人交往了吗？”天城闷闷地吐出这句话，只觉得郁结堵在了胸口处，而一想到这件事，乌云就像是在他心上扎了根那样，难以疏散。
椎名说把人生还给他，怎么可能呢。自从天城意识到他对椎名的感情之后就笃定要和对方共度一生，慢慢来也没关系，他相信椎名总有一天会懂。
唯独放手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太难了。
02
“所以你答应了吗？”
“嗯！当成交朋友是吧？了解了解。多亏了燐音君我才下定决心，不过那个人最后还是拿走了我的钱，唔，虽然当成咨询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真是不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啊。”
椎名照例给客人端来了咖啡和芝士蛋糕，顺便给了他想要的回复，对方的喜悦溢于言表。椎名提起天城燐音话匣子又关不上了，他看着对方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说得有点多了，讪讪地摸着鼻子说：“抱歉。”
“这个周末我们去约会好吗？挑你有空的时间。”对方不介意他的行为，笑着提出了约会的邀请。和某些人恶劣的行径不同，有着成人般处事的圆滑，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让双方都留有体面，相处起来简直太省心了。
“这周末吗？我记得周日那天好像没有排班。不过约会，具体是要做什么呢？”
“那太好了，我们周日在这里见面吧。”对方拿出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椎名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个票很难抢，我托了好些人才拿到。如果你能来的话，我会很开心。”
“……好。”
椎名听到他这么说，最终还是收下了门票。在得之对方的意图之后，椎名就开始后悔自己吃了别人那么多蛋糕，正常人应该早就发现了吧，为什么自己发现不了呢？连赌气似的答应交往都变得像是偿还这份恩情所做出的行为。
音乐会吗？感觉是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在舞台上进行沉闷的表演，椎名对这个并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把门票收了起来。
天城连着好几天都没到椎名家里了，他们还是会在练习室里见面。这几天每当椎名问他“今天过来住吗？”的时候，对方总说“看心情。”
天城燐音的心情飘忽不定，不知道是心情好的时候过来，还是心情差的时候过来。
倒不是椎名要主动邀请对方，提前问好他好按分量做饭罢了，可就连这件事也不是椎名能决定的。
周五的傍晚，天城发消息给他说要过去，椎名回复完之后脑子里已经在挑选晚餐该做哪道菜，像是某种条件反射。
和店里的客人不一样，天城和他相处了好几年。天城燐音的口味椎名丹希最为了解，那个人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一起吃过什么之类的回忆一下子就会涌现出来。
天城最近手气不好，和牌友打麻将就没赢过几次，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和牌友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提了几句胜利女神之类的话题，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他这幅模样必然是情场失意，劝他想开点。玄学说运气这种东西是守恒的，有失必有得。可天城只看见了输，或许是他的幸运女神不再庇佑他了，失去女神光辉的自己只不过是个他人口中的“人渣”罢了。
没有椎名丹希在，天城燐音似乎什么都做不了。跌倒谷底的运气，习以为常的失败。
牌友安慰他的话也都如出一辙，赌桌上的人多少沾着点玄学。哗啦啦的麻将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牌友打出一张八万，宽慰他：“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放宽心，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
“要是我非强留不可呢？”
“那你们不就两败俱伤咯，胡牌哈哈哈！天城老弟你又点炮了。”
“命中注定吗……那种东西怎样都好。”
天城把手里的牌全都推开，小声念着，他的声音很快被麻将声掩盖了。曾经天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椎名丹希和他人交往之后他的信念似乎开始动摇了。
周五难得赢了一回，天城决定去找椎名丹希。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放凉的晚餐被当成了他的夜宵。
“丹希～”天城到家的时候没打开床那边的灯，他吃着椎名给他做的饭，头上的灯明晃晃地打在他的身上，椎名睡觉的那边是暗的，屋子里一明一暗将他们隔开。此时天城心情还不错，他朝着被子里那团东西叫唤道。被子里的椎名丹希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声音，像是被光线刺到了眼睛，又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别睡了，起来和我玩游戏。”天城想和他联机玩最近新出的游戏，游戏的卡带还是今天赢回来的。椎名仍旧无动于衷地睡在被子里。
天城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椎名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睁不开眼，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不要，让我睡觉。”他的嗓子有点哑。
“你周日不是没排班吗？就定在那天一决胜负了，我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你就只能一辈子做我的奴仆了，想想真是让人心情畅快。”天城的声音震得椎名的心脏突突直跳，他周日好像有什么事要做来着，是什么？
“那天不行，有事。”椎名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燐音君，我等下陪你玩，让我先去洗个脸。”他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一会才看清对方的脸，视线里的天城表情看起来颇为不满。
“有什么事需要让你把和我玩游戏这么重要的事情提前？刚刚让你起来还反抗来着。”
“我连反抗的权利都不能有吗？这是哪门子的恶魔条款啊。”
“当然不行了！说，你那天要去干什么？”天城继续追问，椎名动了动嘴唇说了一个词。他潜意识里觉得天城不喜欢提起这个话题，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内心有些过意不去。
“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小声了？嗓子坏掉了吗？”天城的话让椎名心里的内疚立刻消失了，他朝着天城大声说道：“啊真是的，约会！那天我要和别人约会！这样行了吗！”
“你还要不要玩，不玩我就继续睡了。”椎名没好气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天城的回应。他猜不透天城燐音要做什么，忐忑地等待着回答，然而对方就这样站在床边看着他，盖住了他视线里的光线。
椎名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他睡着了。
天城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站在原地，看着睡在自己阴影之下的椎名丹希，手指微微地动了动。他终于从僵硬里解冻了，天城的膝盖关节仿佛年久失修的机器人那样，每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他费力地、缓慢地弯了下来蹲在床边，视线和椎名睡着的脸齐平。
“丹希，做只属于我的胜利女神，不行吗？”天城的声音沉没在了深渊般的黑暗里，他的眼眶微热，不停地在想事情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
睡着的女神听不见绝望信徒的祈求，回答天城燐音的只有寂静房间里椎名丹希匀速的呼吸声，平静得令人沮丧。
03
周日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地板上发着金色的光，椎名是被透过窗户的光线叫醒的。他醒来的时候天城已经出了门，估计一大早又去排哪个新开的柏青哥店了。约会的时间在下午六点，两个半小时的音乐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椎名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可以消磨，他也不确定这该不该称之为约会，椎名的衣柜里只有简单的T恤和几条裤子。
他和粉丝眼里闪闪发光的偶像不一样，杂志上那些衣服都是向服装公司借的，拍完的还得原原本本还回去。如果不慎弄脏就只能自己出资购买，那些名牌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円，椎名没办法承受这种价格，每次拍摄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要买下来。
去掉这层光环之后，他就仅仅只是椎名丹希。
他没有过多犹豫，还是穿着平时那件紫色带拉链的衣服，在家里套上围裙开始做着蛋糕。印象里对方似乎很爱吃芝士蛋糕。
说起芝士蛋糕，椎名记得天城有次来月桂找他玩桌游，赌的就是一块芝士蛋糕。
那时候他刚好有空没有其他借口逃跑，和天城在寥寥数人的店里玩了很久。赢家仍旧是天城，椎名只好愿赌服输在店里给他买了一块，他却又提出让椎名当着自己的面把蛋糕吃掉，理由是什么“因为燐音大人想看。”这种无聊的话。
椎名简直没办法理解这个人，但有东西吃他十分乐意，就当是自己给自己买的好了。那天他这么想着，坐在天城的对面一口又一口吃掉了芝士蛋糕，吃得脸旁边蹭上了一块都没注意。天城把他的模样拍了下来差点发群里，他好说歹说才阻止对方的行为，最后看在蛋糕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那是个光线十分柔和的午后，他还记得天城夸张的笑声，那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也刻在了椎名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蛋糕做好已经快到下午了，家里没有合适大小的包装，椎名切了两块装进了便当盒中，装在帆布包里简单地带了出去，剩下的放进了冰箱里。
周日的地铁仍旧拥挤，车厢虽然不至于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可人捱着人，密闭的空间里就连空调也变得虚弱无力。椎名伸手抓着拉环，车忽然一阵摇晃，椎名下意识地抓紧拉环，旁边的人没站稳朝着椎名的方向撞了过来。对方立刻表示道歉，椎名也没说什么，很快他感觉股视线在看着自己，他张望片刻没发现可疑人物，也许是多心了。列车长的致歉广播过后，车再次平稳地朝着前方驶去。
椎名到了约定的地点才发现对方穿着休闲西装，里面也是一件T恤，正式却能够让人放松，他穿着精致的皮鞋，看得出来费了一些心思。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看音乐会要穿点什么。”他捏着帆布包的肩带，笑了笑。对方看到他这样表情略显失望，嘴里却说：“这样就很符合你的气质，走吧。”
两人进去之后很快落座，全场变得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都是一些光鲜亮丽的样子，只有自己像是跑错了片场，在里面他又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椎名频频回头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他压低声音问椎名：“怎么了？”椎名摇摇头，没有继续张望了。
他的注意力放在舞台上的乐团上，冗长却又点沉闷。要是燐音君在的话，现场气氛一定相当热闹，那个人就是喜欢干一些引人注目的事情，可能会抢走别人的指挥棒，咋咋唬唬地让灯光聚焦在他身上，这个场景想想就觉得好笑。
想到这里，椎名不合时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面对旁边人疑惑的目光，他又觉得有些抱歉。
椎名听到一半的时候抱着带过来的帆布袋睡了过去，也许真的是太过无聊，他对此没有兴趣这一点倒是好好地传达给了对方。
散场的时候椎名才被叫醒了，他嘴边还挂着一条透明的丝线，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是向上翘的。
“哦？！结束了？我好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啊哈哈，刚刚还梦见自己在吃饭来着，我的饭！？”他站起来擦着嘴边的口水，肚子咕咕叫着。“抱歉，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多亏了音乐会，能让我看见你的睡脸。”对方没有对他睡着的失礼行为感到生气，而是很巧妙夸赞了他一句，又说“我已经订好餐厅了，现在就过去吧。”
他定的是一家高级餐厅，椎名和天城住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来这种地方，以前没钱更多的去的是家庭餐厅或者居酒屋，偶尔沾了节目的光倒是一起出过几次外景。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对方点完菜问他。
“当然了，这里能学到不少知识，作为以后工作的参考非常有用！要是我以后也能在这种地方工作就好了。”椎名完全把这个浪漫的约会变成了厨师见学，服务人员的态度，餐厅的布局装修以及厨师的手艺，这些都变成了他关注的重点。
“椎名先生和我想象中的区别很大呢。”
“啊哈哈，这种说法我以前倒是经常听见。”想象中的形象和真实的椎名丹希本人截然不同什么的，椎名到是希望大家不要擅自幻想出心中理想的“椎名丹希”再用这个形象来套在他身上，“这么想想燐音君倒是不会这样，也算那个人难得的优点了。”椎名摊开手，很无奈地说。
也许他们一开始就以最真实的一面相处着，天城说得最多的也只会是“丹希就是丹希嘛。”这样的话，但他偶尔也会对自己的评价高得惊人，或许天城也把他想得太好了，他心中也有个完美的“椎名丹希”吗？没听那个人提起过呢。
椎名又感觉到了那股视线，在电车上的时候就发现了，看音乐会的时候也有，到底是谁？
“我先失陪去个洗手间。”吃饭到一半的时候，对方这么说。
“哦！”椎名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服务员刚好把甜点端了上来，摆盘精致的芝士蛋糕。“啊，不好！”椎名打开帆布包，饭盒里的蛋糕已经不成样子了，似乎是在电车上被撞到了，失去了卖相的蛋糕看起来让人食欲全无，这样没办法给别人啊。椎名看着端上来的甜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洗手间里，天城把椎名的约会对象堵在了门口，从上到下打量着。也不过如此啊，我们家丹希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你是天城燐音对吧？”对方看着他淡淡地笑了。“我经常听丹希提起你。”
“不过是和他认识了几天的家伙，装什么熟络，真让人恶心。”面对天城的挖苦，他倒是显得风轻云淡。“总会慢慢熟悉起来的。”
“那家伙是我的。”天城在他面前宣誓着主权，奴仆也好女神也好，不管椎名丹希是什么，他都只能是自己的。
“你是在为他感到担心吗？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这么喜欢他却不出手的理由是什么？”
“啧，和你没关系。”
“你大可放心，我对他是认真的。”
“那又怎样？”
“你总有一天得放手，不是吗？毕竟这是属于他的人生。”
对方说得没错，天城不愿面对这点，径直走了出去。椎名还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臂忽然就被一把拽起，这个熟悉的气力只有一个人了。
“啊！燐音君，你怎么在这里？！”椎名看到他那头红发吓了一跳，也就是说刚刚那股莫名其妙的视线果然是这个人。
“走了，回去了。”天城拽着椎名的手腕直接朝门口走，“你不会跟了我一天吧？！太可怕了你这人，这可是犯罪啊犯罪。”椎名不是很想引起骚动，他在后面小声叫道。
“少啰嗦，我饿了，回去给我做饭。”天城这么说着把他带走了，他对服务员说账单最后那个男的会去结。
他俩在电梯里站着，椎名一脸可惜地说：“早知道我就多吃几口了，这里的菜还挺好吃的。这下我怎么和别人解释啊！感觉好对不起他啊。都是燐音君的错，整天出来打乱我的人生！”
“有什么好解释的。”天城没好气地说。
“他和你又不一样，是个难得的正常人。”椎名为自己即将失去一个朋友感到可惜，天城却曲解了他的意思。他回过头面向椎名说：“那个人一看就没我好吧？长得没我高还没我帅呢，你到底什么眼神啊？”
“他是个很懂礼貌的人，而且很善解人意啊。”椎名想了想说道。
“你觉得那种家伙比我好吗？”天城的声音有点伤感，椎名抬头看着他的表情一时无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两人沉默地走出了电梯。
回到家里之后椎名拿出来冰箱里的蛋糕。“做得太多了，燐音君要吃这个吗？还是我再给你做别的？”
天城盯着上面的两块切口看，椎名这才想起什么，立刻拿出了包里的便当盒，蛋糕已经惨不忍睹了。“这个卖相没办法给人吃，只好由我自己吃了。”
天城看见便当盒里黏黏糊糊的蛋糕，直接用手指在里面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听他这么说着，椎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04
椎名对于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很是过意不去，过了几天对方来月桂的时候专门给他道了歉。作为补偿，两人约定下次约会的时间在下下周六。
天城这段时间倒是安分了不少，也不怎么来纠缠椎名了，这种对天城来说不正常的状态却让椎名感到担忧。这么想着天城的事情，日子过得很快，快到椎名连期间发生了什么都有点记不清了。
“仔细想想还是宽阔的房间比较适合我啊，这么小的地方根本就让人没办法呆下去。”天城赖在椎名的沙发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家里这么小真是对不起你啊！”椎名用筷子搅着鸡蛋说，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嫌弃起了这个小公寓，每晚都过来的家伙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丹希，我要搬出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燐音君也终于长大了呢。可喜可贺。”椎名的筷子停了一秒，语气又变得正常。
“真是没良心的人啊，燐音君很伤心哦。”天城控诉着他无情的态度，是吧，椎名对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得知自己要搬走的消息反倒还很开心的样子，他可开心不起来。
“没良心的家伙到底是谁啊？差不多可以吃饭了，过来洗手。”
连这种宝贵的日常都没办法维持下去了吗，天城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着的椎名，像是要把这个场景镌刻在脑海中一样。
有了交往对象的椎名丹希和平时没什么变化，对方不是那种会一直纠缠的人，一周内简短的联络两次，偶尔会到月桂里坐着，点单还是咖啡和芝士蛋糕。相处起来非常轻松，让人没有负担感，作为朋友来说挺不错的。可椎名对他也没有产生这以上更多的感情了。
天城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赌运也还是那样差。他观察了许久那个人，作为人来说品性看起来确实不错，也许真如那个人所说这是椎名丹希的人生，自己需要尝试着放手。
新馆宿舍建好之后天城去看过，条件比之前好了不少，这下他终于是没有理由继续赖在椎名丹希的家里了。
真要收拾起来才发现，家里几乎都是两个人一起买的日用品。到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一对的漱口杯，牙刷，相同的沐浴乳和牙膏，打柏青哥赢来的游戏，椎名给自己买的手链，盘子也是他俩一起去nitori买的，专属自己的碗筷，中奖的赠品……
椎名帮他一起收着东西，天城蹲在箱子前面看着那本相册，忍不住看了起来，十四岁的椎名丹希拉着他在商场巨大的设施面前合影，上面还写着“大哥哥看起来被吓了一跳！”椎名的字迹挺可爱的，后面还画着一个笑脸。
他往后翻着，椎名丹希在中学毕业礼，天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他，那时候他还不太会用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有些失焦，只拍到了椎名在人群里的侧脸。还有两个人一起去钓鱼，椎名的鱼竿被鱼死死拽着最后连人都掉进了水里。
天城边看边笑，善良又傻乎乎的椎名丹希，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对方没什么变化，心境变化的似乎只有自己。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相片放进了兜里，忙前忙后的椎名看他一直没在整理忍不住也凑了过来。
“好狡猾啊，燐音君一个人在这里看相片！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没带的吗？平时一不注意买了好多东西，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量居然这么大。”椎名这么抱怨着，也跟着他看了起来。“哦！这是去吃自助餐的时候，好怀念啊，老板好像觉得太亏后来就取消了这个自助套餐。”
“你的胃其实连接着宇宙吧？”
“说什么呢，这是我宝贵的胃袋正常的需求，为了活下去很努力哦。”椎名指着右下角的照片说：“这是我们双人组合的时候？燐音君好会用外表骗人啊。”
“骗到你了吗？”
“燐音君不是每天都在骗我吗，幼小的我还分不清什么是谎言，总觉得真可怜啊。”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难道不应该感谢我每天都陪伴在你身边吗？”天城不满地合上相册，把它放在了箱子里。“不过就是个丹希，不要得意忘形了。”
“燐音君才是，对照顾了你这么久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谢之情吗？拜你所赐我现在的生活和平静完全扯不上关系，每天都过得鸡飞狗跳，连无聊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不是很好嘛，这都是多亏了我哦。”
“换做是一般人才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吧？！”
“呀哈哈哈哈，赞美的话我就收下了。”
“不，我没在赞美你，啊！快住手！”
……
收拾东西的进度被天城一拖再拖，纵使万般不舍，也有迎来结束的时刻。如果按照椎名希望的那样去做，他的生活会好起来吗？天城尝试着把人生还给他，他思考了好久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两人没有做过多的告别，椎名问他还有什么东西没带的吗？天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从此以后他们就只剩工作上的联系了。
椎名环顾着这个家，失去了一半以上的东西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椎名的约会有些心不在焉，水族馆里的鱼每一条看起来都很好吃，他有一两次回头叫着“燐音君。”却发现自己不是和天城燐音在一起，随即立刻朝对方道歉：“抱歉，最近没怎么吃东西，脑子都变得迟钝了。蛋白质摄取得不够啊，看着游动的鱼光想着怎么吃了。”
水母在水箱里缓慢地游动着，里面的灯光时而变蓝时而变黄，不同的光线映在游客的身上，周围没有大喊大叫的人，水族馆里的气氛很安静。
“这里的餐厅有鱼类的套餐，还能在透明的有机玻璃旁边吃饭，看着里面那些鱼吃饭一定很有趣，你想试试吗？”
“好啊！”说起吃的椎名就来精神了，他和对方坐在预约好的位置。
每次约会对方都会很体贴的安排好一切，预定餐厅计划行程，椎名几乎不用费什么心思。这点和随性的天城完全不一样。和天城出去的时候，总是走到哪算哪，饿了就坐在路边两个人一起吃椎名做的便当，没有目的地却很有趣。
椎名对餐厅的鱼赞不绝口，看到他的样子，对方想着总算没白花心思。
“这个鱼味道好好，完全就是燐音君会喜欢的口味。平时都没空来水族馆这种地方啊，感觉上次过来已经是好几年前。”椎名喋喋不休地说着，“总觉得有些怀念了，谢谢你。”
对方微笑地看着他，直到分别的时候才有些落寞地说：“你似乎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呢。”
“昂？你刚刚说什么了吗？”椎名没听清，对方却笑着和他告别，“路上小心点，下周再出来一次吧，就当是我任性的请求，也许是最后一次也说不定。”
“嗯？下周是吗，好。”椎名点了点头，没有去想最后一次指的是什么。
05
“老实说，我和你在一起时常感到痛苦。”
他们走在河边，水面粼粼波光，这里是著名的爱情电视剧拍摄胜地。椎名走在后面问“痛苦吗？”他不理解这种痛苦。
“和椎名约会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
“抱歉啊，我对这种事情完全不了解嘛，除了吃饭以外都不太擅长……”椎名想自己果然会让别人感到困扰，给对方添了很大的麻烦啊。
“你完全不喜欢我吧？每次看着面前的你却又觉得你离我更远。”
“这是什么意思呢？”椎名不太懂。“因为燐音君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问他要不要答应交往的时候，他也赞成了。”
“你有另外喜欢的人不是吗？”
“我……有吗？”
“你一直没发现吗？忽然有一瞬间有点同情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说燐音君的事情？我喜欢燐音君吗？”椎名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了啊，我真是完全被打败了。”他笑了几声停了下来站在椎名面前，表情一如既往地正经。
“我们分手吧。”话语如同请求他交往那时一样真挚，椎名的情绪没有波澜，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答应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也许他一直在等着对方说这句话。
“好。这段时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还吃了你那么多芝士蛋糕，我真的觉得很抱歉。”椎名 皱着眉头说。
“其实我不喜欢吃芝士蛋糕，那天路过窗口的时候看见你的笑脸，那个时候我的心也一并被掳获了。我还以为天城只是你的普通朋友，没想到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那个人只是一直在给我添麻烦罢了。”椎名反驳着。
“这不恰恰就是信任的体现吗？”
椎名愣在原地，想着燐音君也说过一样的话。
“既然是最后一次了，我能拥抱一下你吗？”对方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他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笑着对椎名说。
“好！”他们简短的拥抱了几秒，远处那个人影已经不在原地了。
“那么，祝你幸福。”对方这么说着，走得也很干脆。椎名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湖面，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天城，分手的事也好，自己似乎喜欢他的事也好，对方听到之后会开心吗？
椎名跑到大街上，常去的那几家柏青哥店没有天城的影子，他四处乱转全然忘记了现代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用手机联系对方。
天城和几个大叔牌友走在一起，准备去麻将馆。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燐音君——！”
“你们几个先去吧，我马上就来。”天城笑着打发走了几个人，手插在兜里看着那个人跑向自己，是时候了吧？
椎名气喘吁吁地停在天城燐音的面前，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你先说吧，我缓一缓。”椎名拍着胸脯平复着呼吸，天城等他稍微好一点之后开口：“丹希，我决定把你的人生还给你了。”
“诶？什么意思？”椎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说，我放弃你了。”
这几个字说完之后如同死寂，周围车的声音，人的声音，统统都消失了，大街上只剩下椎名丹希和天城燐音。太阳明晃晃地高挂空中，椎名却觉得自己处冰窖，浑身冰凉，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贯穿过自己的身体，是胃吗？是心脏吗？究竟是哪里多出了个洞呢？
天城故作轻松地说着“你不是一直想获得自由吗？恭喜你，以后不会再有人纠缠你了。”
“燐音君是在开玩笑吗……”椎名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语气都有些颤抖。是玩笑话吧？快说啊，燐音君，就和平时说着暧昧的玩笑话一样。
“唉，我在你这里就这么没有信用吗？是真的。”天城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祝你幸福，丹希。”椎名像是被施了定身术那样，这句话是什么诅咒吗？
“话说回来，你刚刚有什么话想说来着？”天城问着，椎名却半天没有反应。“丹希？”
“想说什么来着？啊哈哈我好像忘记了……”椎名张大了嘴深深地呼吸着，那句我好像喜欢你也没能说出口，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又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燐音君还有事情对吧？那我先走了！”
好奇怪，身体变得好奇怪。四处都在漏风，他的手摸在身体上确认自己是完整的，可是心脏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事不同寻常。
椎名跌跌撞撞地跑在人群中，大脑还没理清现状，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他的胃部一阵强烈的翻涌，好想吐，好难受。他捂着嘴支撑到了地铁站的盥洗室内，终于忍不住对着马桶一阵干呕。可惜什么都没吐出来，他趴在马桶边缘抬着头重重的呼吸着。
好心的路人看了他的情况询问要不要叫救护车，他摇摇头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椎名捂着胃，里面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痛。
他怎么了？病了吗？椎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家中，倒在地上却又懒得移动。疲惫感朝他袭来，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这样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机上有好几条未接来电，两条是樱和琥珀，一条是HiMERU，还有店长的电话也漏接了。唯独没有天城燐音。
椎名抬着沉重的眼皮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在地板上睡了好久，兴许是着凉了，头晕晕沉沉的发着胀，肚子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饿了，胃里就像被石头填满，迟钝如他也意识到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椎名先向店长请了假，还和樱和琥珀通了电话。
“小琥珀，怎么了吗？”椎名的鼻音很重，通过电话也能察觉到他现在的状况。
“丹希病了吗？今天不是要开会吗，店里的人也说你没来，和燐音吵架了吗？他听见你没来的消息居然说要出去打柏青哥，真是没办法理解那个呆瓜脑子里在想什么。”
“啊哈哈，我大概有几天都不能过去了，抱歉抱歉。”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去看医生或者吃药比较好哦，注意身体。”
简短地聊了几句之后他挂了电话。椎名缓慢地站起来去给自己煮粥，家里的药放在哪里来着？上次好像保质期过了就扔了，干脆在被子里睡上一天等着自动痊愈吧。感冒这种小病就算不吃药一个礼拜也会好。
他开着小火坐在饭桌前看着灶台上的火苗，蓝色火焰舔着锅底，椎名看着愈发的困了，他趴在桌子上想着就眯一下下，十分钟就好。
结局是被滚滚黑烟呛醒，椎名吓得赶紧去关火，打开抽油烟机。锅里面的粥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如同核聚变过的废土那样，寸草不生。这下连带着这个锅也报废了。
好不容易等烟雾完全散尽，椎名才会到房间里，厨房的墙壁上被熏黑了一片。椎名哑然无声，默默叫了外卖。等粥送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椎名费劲地把粥吃完，又倒在被子里。
椎名半夜发起了烧，他有种自己离死亡不远的感觉，在这样下去只好叫救护车了。椎名迷迷糊糊地拿着电话，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键，电话接通了。
“喂？医院吗？我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发烧会死人吗？我的心脏和胃都好难受啊，形容不出来的痛，可是我还不想死。”
“……笨蛋。”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椎名感觉自己打错了电话，“燐音君吗？这是我生命最后的请求，如果我死了可以麻烦你帮我处理后事吗？想来想去……只能麻烦你了。”
“你这混蛋家伙别开玩笑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他挂了电话。
椎名变得更难过了，他想对方原来说的都是真的啊。
自己被燐音君放弃了，想到这里就连心也变得揪痛起来。
06
椎名再次醒来额头上敷着退热贴。他睡得不好，一个晚上醒了很多次。迷迷糊糊中还做了好几个梦，梦里无一例外都是天城回来了。
“醒了？”天城阴着一张脸蹲在床边看着他，椎名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点痛。
原来不是做梦吗？
“张嘴把这个吃了。”天城勺子送到椎名嘴边，椎名机械的张嘴含住然后咽了下去，是温暖的粥。“你这家伙也太离谱了吧？我一进来还以为这里发生了火灾。”
椎名想着必须和天城说的事情，他有点急切地解释：“我被甩了。”
这句话在天城看来这是另一种意思，一切行为都被合理化了。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吗？失恋了？”天城又舀了一勺喂他，喜欢到受不了失恋的打击，病成这样。那天分别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天城还看见他们在河边拥抱，他的愿望是让椎名获得幸福，那个时候好像使命已经完成了，即使不是由自己给予的幸福，椎名看起来依旧笑得明朗。
那一刻他似乎想通了，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画面，椎名找到他的时候狠下心说要放弃了，话说出口的瞬间其实就后悔了。他希望椎名往后的日子里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对方还是和平时那样傻乎乎笑着紧接着忽然就倒下了，一点预料都没有。
天城得知他没来之后很想到他家看看他的情况，口袋里那把备用钥匙被他紧紧捏在手里，最后还是忍住了。备用钥匙在搬家那天没有还给他，椎名似乎也不记得这件事了，没有问他要。
可是那个笨蛋半夜打了他的电话，还说什么处理后事，可能是烧坏脑子了吧。他挂掉电话后披了件衣服就往椎名家赶。
一进门，厨房墙壁上的黑色触目惊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故。他走到昏睡过去的椎名面前，有那么一秒怕对方失去呼吸，还好，他只是睡着了。
“不是。”椎名咽下去之后说。
“什么不是？”天城把粥放他手里说：“能自己吃吗？”
椎名点点头，接过了粥。这显然不是天城煮的，他很早之前也试着帮椎名打过下手，但是太笨拙被椎名从神圣的厨房赶出去了。
“我喜欢的人好像是燐音君。”椎名往嘴里塞着粥，说出了必须要告诉天城燐音的第二件事。
“哈？！你退烧了吗？”天城摸了摸他的额头，多亏了退热贴，现在已经不怎么烫了。他以为椎名烧坏了脑子。
“不知道为什么，约会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燐音君的事情。燐音君好像喜欢这个味道，燐音君看见不知道会说什么，之类的。啊哈哈……这点好像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还要让别人来告诉我。”椎名拿着勺子在粥里搅着。
“哈啊——真是败给你了。”天城好不容易建立的决心被这么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击溃。椎名丹希意识到他的感情之后就立刻采取了行动，他希望天城那些玩笑话是真的，急匆匆到对方面前的时候却获得了另一个回答。
“因为听见你那么说了，我就好像开始生病了。这叫做失恋吗？”
“是啊。”天城理清了思路，放缓了声音说“你就这么喜欢我吗？自己大脑没意识到，身体倒是先行动了。”
“……好像是的。”椎名吃完了粥，捧着还温热的碗点点头。“我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你，怎么办啊燐音君？这种时候我该说什么？我不知道了。”
他出了一身汗，睡衣是新换的。虽然退烧了，身体状况还是有些差，好在胃口变得不错，吃完了这碗粥变得更饿了。
“要不是感冒了不能传染给你，我真的好想亲你啊。”椎名又在说着胡话。
“那怎么行呢，你知道怎么说的吧？丹希。”天城看着他的眼睛，生着病有些发红，他诱导着对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有点像是欺负病人的做法。
“燐音君，我好喜欢你啊，你能和我交往吗？”椎名的脸还带着病态的红晕，语气却很认真。
椎名的嘴被天城用手掌盖住了，他的呼吸打在天城的手上，对方凑了过来，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椎名却被这个隔着手的亲吻逗笑了。
“燐音君，好纯情。”他的声音嗡嗡的，气流打在天城的手掌里发着热。
“其余的等你病好再说。”天城敲了敲他的脑袋，盯着他吃完药继续睡觉。椎名伸了只手在被子外面晃，天城问他干嘛。
“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么？”
“燐音君，要不要和我谈恋爱？”椎名伸出个脑袋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病人。
“早就已经在恋爱了吧，笨蛋。”
天城这么说着，握住了只属于他的胜利女神的手。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