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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远古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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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头龙拉冬。”陈诱喃喃道，“我好像看见‘金苹果’了。”

拉冬是希腊神话传说中看守圣园里金苹果树的百头巨龙。它是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和大地之女刻托所生，传闻中说它从不睡觉，一百张嘴会发出一百种不同的声音，因此走动时总是震耳欲聋。

　　

　　

安宁号的炮火还在持续轰炸，水的阻力大大削弱了爆炸效果，但依然给巨大的海洋生物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巨型章鱼的触手们在水下扭成一团，痛苦地翻滚着，掀起海面更大的波浪，所有人不得不紧紧抓住身边的墙体才能不随着甲板晃动滚来滚去。

　　

与此同时，每根被波及的触手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喊，仿佛疼痛至极的啼哭，传到人的耳朵里几乎震破耳膜。

　　

伊格纳兹把刀插在船体上固定身形。他听见了陈诱的低语，第一反应是很难把眼前丑陋的章鱼怪和这种远古传说中的猛兽联系在一起。而随即他意识到：“百头龙”只是一个比喻，百头龙守护的“金苹果”，才应该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

　　

伊格纳兹看了一眼他年轻的搭档。陈诱身上还带着一点刚刚划破触手喷溅出的粘液，尽管他尽力避开了，还是有一些溅到了衣服上。他的头发被海水打湿，软软地趴在头皮上，显得有些狼狈。但男孩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海洋深处，透过层层触手看向怪物的中心。

　　

伊格纳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极地的夜幕下，翻滚的海水中，怪物头颅上有一个小点正在不明显地，闪闪烁烁地，发着微蓝色的光。这点光亮在被炮火点燃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但却点亮了男孩的眼睛。

　　

他正要开口询问，陈诱就转过头来，张了张口，声音淹没在潮声和章鱼的叫喊里根本听不清楚。

　　

“什么？”

　　

伊格纳兹不明所以，但是还没等他弄明白，几条滑腻腻的触手再次攻了上来。安宁号的武装有限，轰炸也不能面面俱到，这怪物有那么多触须，难免有几条能幸免于难，而它还在矢志不移地发动攻击！

　　

甲板上众人顿时和触手战成一团，船舱里有战斗力的船员也出来帮忙，刀光混合着特质子弹，打在章鱼怪身上却像根本不起作用一样。

　　

伊格纳兹虽然是一名海员，早年也是军队出身，此时却感觉到有一丝力不从心。这样下去他们的体力肯定会支撑不住，弹药也会用完，到时候众人就只有沦为章鱼养料的份儿了。

　　

显然不只他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船长一边狼狈地避开触手的袭击，一边第三次给自己的枪填充子弹，大喊道，“陈先生！弹药只能支持半个小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被喊到的陈诱也没打算就这么耗下去。他没接船长的话，侧身接住一名被触手甩过来的船员，还没等船员缓过神来就突然出现在了另一条触手前一刀砍下。那触手遭到攻击猛地一缩，把周边人都甩出老远，受了极大刺激一般拍向水面。

　　

陈诱借着触手的力量一下从船的一边到另一边，几经跳跃正好掠到船长和伊格纳兹身边。

　　

如果船上有人仔细观察陈诱的行动的话，可能会发现这个男孩的行动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身边闪了过去——以一种人类根本不可能拥有的，超越极限的速度。他几下看似不经意的跳跃，实则每下都落了一刀在触手上，空气中弥漫着黏湿的液体和刺耳的惨叫。

　　

伊格纳兹没注意到，只是习惯性地喊道，“怎么办！”

　　

他凑近陈诱身边，也顾不上周围是不是有人会听到，说，“这肯定和那该死的任务有关！别卖关子了小子，告诉我你有办法解决！我可不想平白无故死在这儿！”可见他是被逼急了，竟完全丢掉了平时假惺惺的客气。

　　

船长也道：“还能支撑二十分钟！常规办法根本伤不到它！陈先生！”

　　

陈诱眼睛一亮，不知道是受哪一幕指引，突然有了一个馊主意。

　　

他说：“既然常规办法不行，那就用点非常规的。”

　　

　　

巨大的噪音里身边两人都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是下一秒，躁动不安的海面突然平静下来，水流像是不再受其他事物影响一样，任章鱼怪再拍打都溅不起水花。接着，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墙平地而起，遮住了整个安宁号巨轮！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只有几条未来得及撤回的触手在水幕之间翻滚，提醒着他们这违反重力原理的一幕不是在做梦。

　　

伊格纳兹后退一步，看向陈诱。陈诱没什么动作，但是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诡异的微蓝色光芒，与他刚刚隐约见到的章鱼头顶的光芒如出一辙。

　　

“陈……”

　　

“我要纠正你一下，伊格纳兹。”陈诱突然开口，“这确实和任务有关，但这是我的任务，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

　　

“是执行者和监督者。你是Boss派来监视我的。”

　　

陈诱口气平静，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事实。伊格纳兹本来想说我们是搭档，结果被一句话怼了回去，却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来反驳。

　　

陈诱说的没错，伊格纳兹确实是被派来监视他的。伊格纳兹不知道他们任务目标、流程、具体内容，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他出发前拿到了一个特殊任务——监视作为行动主力的陈诱，在目标不可控或发生意外情况时及时联系总部，或者就地处理——如果他有能力处理的话。

　　

陈诱心里清楚，尽管这次行动组织给他塞了满船的人甚至一个贴身搭档，但真正的执行者只有他一个。

　　

巨大的水幕隔绝了外围的波涛汹涌，连带着怪物的叫喊声都变得没那么清晰了，饱经风霜的安宁号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安宁——抛却那几条没来得及撤回的触手不谈的话。

　　

船长还没想明白这所谓的非常规办法是什么原理，就见身上带着光的男孩一下子从面前闪过，接着冲向其中一条触手，一刀挂了上去。

　　

刀入得很深，陈诱插进去显然没有拔出来的意思。突然遭受攻击的怪物猛地一缩触手，便连带着上面的刀和握着刀的陈诱一起甩出了水幕！

　　

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船上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船上已经没有了陈诱的踪影。但是也有比较灵敏的比如伊格纳兹和船长，由于当时陈诱就在他们身边，所以他们清晰地看到男孩被甩出保护圈之前朝他们这边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话。

　　

混杂着海水的嘈杂声他们并没有听清，但是伊格纳兹看懂了口型，甚至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陈诱懒散的语气。

　　

他眨着眼说：“放心伊格纳兹，我不会乱来的。”

　　

　　

包围着安宁号的水幕始终没有撤下来，或许是外面发生了更激烈的战斗，原本逗留在水幕内的触手明显降低了战斗力，很快被船员们联手斩断了。

　　

直到此时，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船员们才来得及感叹这令人叹服的一幕：高耸的水墙将安宁号巨轮完完整整地包裹起来，向上看去竟一眼望不到边际。平时看惯了的夜晚里的漆黑海水正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仿佛是提早一个季节看到了极光。

　　

伊格纳兹站在围栏边努力看向外面，似乎想透过水墙看到外面战斗的情形，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知道是预感还是心理原因，他竖起耳朵，觉得外面的风浪声更大了。

　　

“嗞——”沉寂已久的广播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伊格纳兹回了一下头，以为是船长要通过广播下达命令，不料回头时正看见船长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根本没听见广播里的动静。

　　

无线电广播又刷存在感似的滋滋啦啦地响了几声，终于有人注意到它，众人纷纷抬起头，一个低沉的中年男音从广播里传来。

　　

“这里是亚历克斯号，我是船长亚岱尔。目前已定位到安宁号位置，检测到周围有大型不明生物正在靠近船体，请问是否需要支援？安宁号听到请回答。”

　　

伊格纳兹敏锐地听出这不是几个小时前和陈诱聊天的那位，那位听起来更年轻些，应该是跟陈诱差不多大或者再长几岁的青年，而不是现在无线电里这位稳重的船长。

　　

而安宁号的船长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十分惊喜，虽然不知道此刻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是亚历克斯号的出现意味着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有可能从怪物的攻击中撤出去！

　　

他迅速拿过无线电设备，先是官方地回道：“安宁号收到。”随后加快了语气，“亚岱尔，是我柏格。我们在行进过程中遭受到巨型海洋生物的袭击，现在被困在水幕里。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绕过海洋生物实施救援？”

　　

亚岱尔疑道：“什么水幕？”

　　

柏格船长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趁着周围平静简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刚要说到陈诱顺着触手被带出安宁号，就听四周“哗啦”一声，原本密不透风的水墙被触手硬生生扯出来一个口子！

　　

安宁号被水流带的晃动起来，无线电也变得极不稳定。柏格勉强抓住围栏，透过水洞往外看去，无数触须在海面上翻来覆去掀起狂风巨浪，但是他没看见陈诱的影子。

　　

万幸的是水幕上的蓝光仍在，被撕裂的口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柏格正要接着开口，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忙音。大约五秒钟之后，另一个不属于亚岱尔船长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与此同时，柏格从还剩一个缝隙的水洞里，看到了巨型章鱼后方破冰船亚历克斯号的巨大剪影。

　　

那声音问：“柏格船长，陈诱呢？”

　　

“陈先生他……”

　　

“等下，我好像看到他了。”那人突然说道，“请安宁号原地等待。”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那边的无线电设备似乎被人随手扔到了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随即无线电中再次出现大量的忙音。

　　

　　

事实上正处于风暴中心的陈诱也刚好看到远处巨轮上找他的人，那人站在亚历克斯号的指挥台上，通过巨大的探照灯他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剪影。

　　

但是他并没有时间理会，因为下一秒，他就被巨型章鱼一口吃进了嘴里！

　　

怪物与寻常章鱼不同，口腔内部空间很大，尽管周围都是尖锐的角质腭以及锉状的齿舌组织，陈诱还是能勉强站住脚，并逐步往更深处探去。

　　

——他是故意这么干的。

　　

从船上的时候他就发现，“碎片”的光芒在外面虽然也可以看到，但看起来非常微弱，远不及他之前见过的同类碎片的光芒。因此他决定从内部侵入——通过怪物本身的条件反应直接顺着触手滑到头部，然后顺势进入怪物体内。

　　

而凶残的章鱼精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吞进去的是个人型炸弹。

　　

计划总是说起来容易，陈诱往前探了几步就发现实施难度过大。此时他有点痛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生物知识，这怪物体内结构过于庞大，让他根本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巨型章鱼体内正在分泌一种粘稠的液体，稍微触碰一点皮肤就明显有了不适感——这怪物看起来也没那么蠢，它正在试图消化陈诱。

　　

陈诱赶紧扎紧了裤脚，尽量避开那些粘液，然后凭着微弱的方向感向上冲去。

　　

相较于外边，章鱼的体内显然要安全平稳的多。尽管陈诱能感觉的到，当他用刀划过内壁向上移动是怪物会进行剧烈的挣扎，估计给海面上的两艘船带来了不少压力，但是对他的影响却微乎其微。

　　

这样持续向上攀爬，很快陈诱就看到了那块微微发光的蓝色物体。它附着在章鱼内壁上，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组织的透明粘稠物体。

　　

陈诱试探地往那边挪去。章鱼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将近，突然在海里剧烈的翻滚起来，无数只触角用力地拍打海面，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陈诱把刀插进内壁才将将稳住身子，但这无疑更加剧了怪物的痛苦。他没再犹豫，顶着怪物体内的翻江倒海飞快地向蓝色光点掠去，在靠近的时候一刀捅了下去！

　　

　　

海面上光芒大盛，原本微弱的蓝色光芒瞬时点亮了夜空，被微光撑着的巨大水墙轰然落下，连带着怪物两侧的黑色巨轮在水波的超强压力下都向后退了几十米。

　　

随之而来的是比刚刚尖锐十几倍的叫喊，靠近船桅的玻璃及高悬的信号灯被悉数震碎。

　　

亚历克斯号上的青年人在震荡中抓住栏杆，纵身翻下指挥台，稳稳落定在甲板上。与此同时，他扣在耳侧的通讯器里传来亚岱尔船长的低声询问：“先生，是否发起进攻？”

　　

“等一下。”青年回答。

　　

亚历克斯号上装载的武器同安宁号不同，拥有真正的破坏性和杀伤力，虽然实现没有料到会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但其中的武器也够炸得这个大家伙皮开肉绽了。

　　

但是青年人和陈诱要的显然不是这个。

　　

他望向刺目的光芒中心，剧烈挣扎的章鱼在海面上疯狂翻滚，章鱼头部的光芒已经由原来的一个小点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光圈。而下一刻，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刺目的光芒顷刻再次收缩为一个光点。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独属于陈诱的蓝色光影一下子冲了出来！

　　

青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几乎是陈诱被甩出来的同时，一枚黑色羽毛从青年手中掷出，落到空中的一瞬化身为一只通体漆黑的大鸟，在陈诱坠海之前稳稳接住了他。

　　

“亚岱尔！发射鱼雷！”青年命令道。

　　

暗色的海面再次被炮火点燃，比起之前安宁号的轰炸更要强了几倍，再加上深海鱼雷的加持，巨型章鱼很快就不再分的出精力纠缠两艘巨轮。安宁号和亚历克斯号趁机迅速退到其攻击范围之外，只留远距离炮火依旧在攻击。

　　

　　

黑鸟载着陈诱停留在炮火的正上方——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黑鸟，因为即使是在空中停留，不煽动翅膀也不会落下，稳得宛如一架可自由操控的鸟型飞机。

　　

折腾了一晚上，东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点鱼肚白。陈诱疲惫地趴在大鸟毛茸茸的后背上，被海水打湿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脸上，身上也沾了很多怪物体内的粘液，虽然没什么洁癖但也弄得他有点烦躁。

　　

“扣扣。”藏在领口的私人通讯器被扣了两下。陈诱趴着没动，等着人自说自话。

　　

果然，两秒后，通讯器那边的人也不管没人理他，噙着笑道，“太狼狈了，小柚子。”

　　

切。陈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从他的角度往下看正好能看到被轰炸的翻来覆去的章鱼，刺耳的喊声震得他有点头疼，但是不妨碍陈诱津津有味的脑补——这场景实在太像是轰炸大鱿鱼了。好饿，他觉得一会儿炸完了可以带回去烤一烤。

　　

“小柚子？陈诱？”亚历克斯号离得远，青年完全看不清陈诱那边什么情况，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应。

　　

“陈——”

　　

“我听到了，臭果汁。”陈诱终于懒洋洋地搭理了他一句。

　　

青年闻声松了口气。此时的亚历克斯号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除了噪音骚扰他并不担心那怪物还能赶上来，于是开口道，“你在干什么？让小黑回来吧。”

　　

陈诱把手里刚刚到手的晶蓝色碎片装入精致的玻璃试管，随口道：“在看轰炸鱿鱼。”

　　

青年：“……”

　　

“马上来。”

　　

陈诱轻轻摸了一下黑鸟头上的软毛，低头的时候正好瞟到海面。愈来愈亮的天光下章鱼怪的挣扎慢慢不那么剧烈了，亚历克斯号也逐渐放缓攻击。因此，他更清楚地看到了刚刚被攻击对象的全貌，刚想回船上的鸟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惠原哥。”通讯器里，陈诱突然道，“这个大鱿鱼它好像缩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