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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预警：本章包含大量的角色过度解读和衍生。

Day ?

在这段故事开始前，曾经发生过一个小小的插曲。

韩秀英在某一天突然召集了属于金独子集团的所有成员。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们商量，是和金独子有关的。”她是这样说的。

郑熙媛收到那条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抗拒。

“独子先生不是已经回到我们身边了吗？”

这不能怪郑熙媛，在一次次希望破灭之后，那样的痛苦足以令人疯狂。她已经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了。

但郑熙媛还是出席了那次会议，一走进房间，她果然看见了刘众赫。他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闷头擦拭黑天魔刀。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好，但在寻找金独子的疯狂上，完全不相上下。

熟悉的面孔们一个接一个的进来了，大家静坐着，都带着些许的疑惑和犹豫。

吉勇是迫不及待第一个发言的，他问出了在座的所有人心中的那个疑问：“独子哥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我们还需要开会？”

金独子现在就躺在他们头顶上的病房里，在这里讨论金独子，恐怕是有些舍近求远了。

“他现在只能算是暂时回来了。”韩秀英转了一下手上的笔，“你们知道的，金独子就是那样的人。如果不提前想办法阻止，谁知道他会不会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消失？”

大家都沉默了，对于金独子的本性，在座之人都再清楚不过。郑熙媛恍然大悟，原来韩秀英开这个会，是为了“预防”金独子可能的作死行为。

“把他关起来！”李智慧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个可以考虑。”依然是李吉勇。

“会不会不太好？大叔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的。不如我们还是监视他吧。我可以发动很多流浪动物。”申喻胜微笑着，说出了很了不得的话。

“我也可以召唤很多昆虫！”

何必那么麻烦，我完全可以天天跟在那家伙背后，要是他敢做什么，就立马打昏……郑熙媛恶狠狠地想道，正对面的李贤诚正在摸自己的拳头，好像在想类似的事情。她正打算开口，就看到刘尚雅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稍等一下，”刘尚雅制止了话题往危险的地方发散，“虽然独子先生确实是个，爱为了大家牺牲自我的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星流，也不会有威胁大家生命的东西了，哪怕是独子先生，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自寻短见吧？”

她的话让大家一起点头，对啊，哪怕是金独子，比起自杀爱好者，也更应该说是一个疯狂的投资者。他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生命放上天平，是为了换取更多人的平安。没有任何获益的牺牲，不像是那个星座会做的事情。

“秀英小姐，我充分相信你这样说一定不是毫无缘由的。”刘尚雅飞速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刘众赫，“我想知道，是不是存在一个让你觉得独子先生可能会这样做的原因？”

韩秀英沉默了，她就好像一只松开阀门的气球，突然就卸了劲。好一会儿，才开口。

“有的。”

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她。也包括了刘众赫，他终于放下了他的刀，用深邃的眼眸注视着韩秀英的讲述。

=====

【金独子，好久不见。】

第四面墙向我发来问候。

“好久……了吗？”

我有点恍惚，刚才最古老的梦的记忆强行流入我的身体里面，让我产生一种昨天还和第四面墙在这辆地铁上的错觉。

【很久了。这里是所有世界线的终极，虽然1864轮的世界线才过去三年，但所有世界线已经过去很长的时间了。】

第四面墙轻轻震动，好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正在埋怨它的主人。

我的手指抚摸着第四面墙。由文字堆叠起来的、无比强韧致密的墙壁上却伤痕累累。我知道，那是集体回归到1865轮时间线上的大家留下的。

【为什么金独子不愿意和我重新建立联系？如果通过我的话，就不需要灌输那么多记忆，承受那么大的痛苦了。】

“是啊，为什么呢？”

我重复了一遍问题，曾经有过一次那样的契机，如果让第四面墙就那样回到了现实世界，也许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回到这里了吧。而不是通过阅读，与远在世界线之外的碎片们强制共情。那一瞬间建立的联系就差点把我撕碎。

说起来都怪那条翻车鱼。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四面墙注视着我。

【金独子并不想要再一次成为“最古老的梦”。为什么金独子要回来？】

“一直关注着我的你，应该会知道的吧？”

“站在这里的‘我’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本来金独子是没有办法再次苏醒的。他的灵魂早就已经随着无尽的注视一起磨碎，消散融入世界了。但某一天，一个奇迹发生了。整个宇宙的最古老的梦的碎片做起了同一个梦，他们梦想着同一个故事的终章，在梦中描绘着那个故事的完美结局。在这股庞大的意志力的主导下，属于“金独子”的核心，他的记忆、他的灵魂，都随着这些透明的通道缓缓流回了金独子的体内。

但回归的只有记忆，并没有对应的力量。实际上，最古老的梦的位格依然分散在那些数不清的碎片之间。苏醒的金独子因此只能作为普通的星座存在，失去了神灵的位格。

没有位格，自然就没办法承载最古老的梦以万年为单位的庞大记忆。哪怕是最古老的梦自身，也在不断的注视中自我磨损。而退化为普通星座的金独子，仅仅是回忆电车中的事情，就重伤昏迷。

但在我通过重新阅读，与遥远的世界线之外的碎片们产生共鸣之后，短暂的链接使我重新拥有了接纳那些记忆的能力。

至少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我又做回了“最古老的梦”。

我展开双臂，从世界线之外延伸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透明枝条在我的背后展开，像两扇巨大的翅膀。在电车里，那些话语能够听得更清晰了。我甚至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能够从另一个身体中睁开眼睛，看到对方眼中的世界。

这是伙伴们赋予我的奇迹。

“这非常美，不是吗？”

=====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独子先生可能会认为自己不是独子先生，或者说不是完整的独子先生，所以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刘尚雅露出沉吟的神色。

听完韩秀英堪称匪夷所思的讲述之后，所有人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除了寥寥数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分裂又融合的经历。而巧的是，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两个有相似经历的人。

“从物质的角度看，现在的独子先生的身体是由49%的独子先生，和电车上的独子先生融合而成的。”李雪花冷静地说，“至于精神的层面，我和独子先生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你们呢？”

“我确认过，独子先生记得和我们一起冒险的事情。”

“也记得我们的约定。”

“和灭活法。”

“不吃番茄。”

“连我的糗事都记得，这部分还是忘掉吧。”

“这不是该有的记忆都有吗？”

大家嘁嘁喳喳地补充。

“有一部分记忆是没有的，就是作为最古老的梦那段时期的记忆。”韩秀英苦笑。

“那种记忆忘掉也没什么吧！”

“不能这样说，总不能不和我们在一起的记忆就不好吧。”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但那显然是痛苦的回忆吧，如果能忘记也是好事。”

韩秀英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好像要把积压在心底的郁气也全都吐出来：“但那就意味着，现在的金独子是以曾经的49%为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韩秀英身上。即使不会刻意提起，但是没有人会忘记，那位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金独子的存在，那位受到了伙伴们伤害的存在……

每个人的过往都会在某个时刻追上自己......韩秀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白纸，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啊。她用力按了按笔尾端的按钮：“而且就算不考虑……那时候的事情，有可能连金独子自己现在，都已经没有控制事态的能力了。”

=====

我是谁？

苏醒的金独子在病床上偶尔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的身体是那样的脆弱，幼年的金独子本就发育不良，虽然成年的金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金独子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从集团的保护者变为被保护者。一个他走进电车，一个他离开电车，自从那时候起，他就好像和病床分不开了，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

休养的时间不能说是无聊，喻胜和吉勇两个人下课后就像比赛一样冲刺到疗养院；比喻神出鬼没，总是突然出现然后又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去哪里了。见到最多的是刘众赫，他总是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各个角落注视着他，冷不丁吓他一大跳。但他们很少交谈，金独子每天看着太阳东升西落，看着麻雀落在窗棂上，好奇地向房间内张望，又扑棱棱地飞走。他看到风卷起树上的叶片，然后飘然落地，变成泥土。他看到牛乳一样的月光染上刘众赫的侧脸，让他鬓角些许的花白都一起融化进静谧的夜了。

这大概就是轮回吧。

虽然一点也没影响主角那张帅气的脸。

只是他偶尔会想，如果他也是一棵树，如果他的所有叶片都已经枯萎，如果他从树心烧起了一把火，而来年春生，在发黑的树桩上又冒出了崭新的绿芽。那么他是否还是原先的他？

金独子没有答案，实际上他也不太有空想这些伤春悲秋的事情。当一个人生活其实相当充实的时候，他就不太会有余裕想东想西。拜刘众赫所赐，自从他们两个开始诡异的同居生活，看上去很无趣实际上生活也很无趣的主角却总有办法消耗他多余的精力，不管是强行拉着体能一般的星座大人去晨练，还是一起做饭招待上门的客人，或者是看书打游戏。当金独子想起来还有那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已经在这种很平淡但又很忙碌的生活节奏里过去了很多天了。

可恶，这家伙搞不好比我还更有生活情趣啊。只会宅在家里看小说的可悲前社畜暗中饮恨。本来他还觉得他们一起生活会是他把回归者大人从苦行僧一样的可怕生活里解救出来呢。

彻底落入刘众赫的节奏中之后，金独子偶尔能感到一种紧迫的恐慌。有点像什么压迫住了动脉，一小段时间的温吞之后便会急迫地鼓动。在那种惊悸里，他偶尔会在幻梦般的现实中惊醒，开始审视自身。共同阅读开始之后，这样的情况变得更频繁了。

在他们关系还远没有现在这么暧昧的某一天，他们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这么想也很正常吧。”金独子往后一倒，“就好像书里经常写的那样，即使给予他人全世界，但如果不是对方想要的，那也一样无济于事。每个人想要的都只是长在自己星球上的那朵玫瑰花。”

刘众赫皱着眉：“金独子，你应该少看一些浪漫小说。”

“这并不是浪漫小说。世界观不是这么说的。”金独子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突然，他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握住了他，金独子抬起头对刘众赫微笑。

“这次是因为什么？”刘众赫的脸色很黑，这条翻车鱼有时候很笨，但其实也不是很好骗......金独子一边想一边说：“只是滑倒了。”

但最后他还是被送去检查了，最后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无论用什么都查不出来的，金独子感受着庞大的意志流过他的身躯，这让他微微颤抖。

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那就是他的“使命”。

不再为了“终章”而生，不再为了“永恒”的故事而生，金独子的死而复生，是为了伙伴们的幸福，为了偿还所有等待他的人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是所有阅读了他们故事的碎片们共同的心愿。

=====

“如果独子先生的目的是想要变回完整，那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听你们说得好像是坏事？”李贤诚疑惑地问道。

“可是大叔要怎么做呢？不是说前往其他的世界收集大叔的碎片是不可能做到的吗？”喻胜一脸烦恼，“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会去的。”

“就算是那家伙也是做不到的。”韩秀英转头去看刘众赫，得到了轻轻的颔首。他是在座的唯一一个有着前往世界线之外经验的人。

“但那个家伙有那个家伙的方法，毕竟那家伙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存在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想说重启循环吗？”一直沉默的刘众赫突然开口。

“你也没那么笨嘛。”韩秀英说道。

刘尚雅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郑熙媛有些懵懂，李贤诚挠了挠头：“秀英小姐，我还是不太明白……”

“那就让我来详细说明吧。”

韩秀英扯过一张纸，钢笔在白纸上晕开一个深蓝色的墨点。

“假如说这是付费服务开始的那一天，金独子和尚雅小姐坐上电车，遇到了吉勇、贤诚、韩明武和刘众赫……”

“然后大家费尽千辛万苦，走到了终点。”

韩秀英的手拉出了长长的一条线。

“我的阿凡达，在抵达了1863次回归的结局之后，在最后的墙内找到了大鬼怪。然后他邀请我去寻找创作一切之人......”因为涉及到金独子的隐私，韩秀英之前并没有详细地说明，这一次也尽量简略带过了，但还是引得两个多愁善感的孩子眼中泪光闪闪。

“但作为结果，是我作为tls123将灭活法写了出来。”韩秀英望向她的伙伴，相比金独子，她的态度坦诚到理直气壮，“结果你们都知道了，金独子疯狂地迷恋上了这本书。

“在连载的十年间，那家伙每天都梦想着这个世界，最后在小说完结的那一天，灭活法的世界降临，金独子才会认识大家……

“本来必须要先有这段故事，才会有我写出‘灭活法’，让金独子看到。但现在却是因为金独子看到了‘灭活法’，才让这段故事诞生，这是一个谬论。

“金独子到底先是金独子，还是先是最古老的梦？”

“我想这应该无法分出先后。”刘尚雅说道。

韩秀英将终点和起始点连成一个圆。

“在原本的循环中，每次最古老的梦在阅读中损失的部分，都会形成一个新的金独子，再次回到故事的开头，与我们相遇。”

“这就是那个贪婪的读者，想要看到的‘永恒’的‘终章’。”说到这里，韩秀英的语气又一次变成咬牙切齿。

永远永远地在无尽的循环中观看着这个故事，金独子对故事的疯狂和渴望，也许是他人究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的。

“在这次回归中，循环已经被我们打破了不是吗？”李吉勇发问，“如果独子哥哥真的重启循环，难道我们会重新回到第一个任务吗？”

“那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不是吗？就算重启，那也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线了！不对，这绝对不可能。”申喻胜咬着嘴唇摇头，“大叔绝对不可能这样做的！”

“但是如果真的能帮助到独子哥哥的话，就算回到第一个任务我也愿意。”

“你是笨蛋吗？谁问你愿不愿意了，重点是大叔才不会这样做好吗？”

眼看着两个孩子又要吵起来，刘尚雅揉了揉太阳穴：“但就算真的重启循环，独子先生也不是完整的独子先生不是吗？毕竟其实一直都有两个，只是连独子先生自己都不知道……

“实际上，我们从未认识过完整的独子先生啊。”刘尚雅也露出苦涩的表情。

“刘众赫先生，你怎么想？”郑熙媛突然开口了。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发言，立誓成为金独子的剑的女士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这位伙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金独子那颗莫测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恐怕就是这位回归者了。刘众赫紧紧抿着嘴唇，迎上伙伴们的视线。

“那家伙绝对不会选择重启。”

“我就说嘛。”喻胜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差点鼓起掌来。

“但是你应该知道，金独子现在依然不能说是完整的他自己。”韩秀英反驳道，“虽然我们的根本目的达到了，通过传播小说让所有的金独子碎片能够梦想出金独子回归的结局。但是也因为如此，如果他们统一觉得‘金独子’应该将世界线重启，那么他■■的可能就会无法抵抗地这样做！你觉得那个家伙的碎片在看完那本书之后，想不出来这样的方法吗？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穿越世界线重新抵达结局的方法了！”

就连刘众赫也无法否认这种可能。

“所以还是把那个大叔关起来吧！”李智慧再一次提出。

这一次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那家伙现在应该依然和那辆地铁有特殊的联系。只靠关起来可能还不够。”韩秀英微微笑着，“如果能想办法监测，最好是斩断那种联系就好了。”

“我的能力应该做不到......”

“如果有人能提前给我信号，我可以用紧箍咒让独子先生无法行动。”

“这要怎么办？要不还是贴身监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有一个活力的声音接口道：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

【金独子，你果然这样做了。】

第四面墙说道，它没有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感受到它的闷闷不乐。

“你呀。”我笑着抚摸它的墙壁，“你跟着我跟了太久，是不是都忘记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段人生了？你也可以离开这里，不要一直被困在这辆电车上。”

【只要你带走我，我就会离开这辆电车。】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唯有这点是做不到的。”

第四面墙长久地注视着我。

【金独子，想要成为登场人物。】

【只是49%成为登场人物还不够，金独子想要完全成为登场人物。】

第四面墙不愧是一直注视着我的存在，我的想法几乎瞒不过它。

【但这个世界是献给金独子的戏剧，金独子是这个故事唯一的读者。如果金独子不再观看它，这个故事将会彻底失去意义。】

“怎么会呢？”我脱口而出，“没有人的人生是因为他人的观看才有意义的。刘众赫那家伙才不会觉得他的人生是为了成为我的娱乐吧。而且，在那些碎片散入世界之后，那么每个人都会成为他们故事的观众，他们的故事会因为自己而存在，而不是因为我。

“嗯，我也会如此，我会一直看着这个故事的，但不再只是从读者的视角。毕竟，这就是我的故事啊。”

【可是，刘众赫是因为金独子才存在的。】

“也许是吧。”我忍不住笑了，“但金独子也是因为刘众赫而存在的，如果没有这个故事，我可能早就在15岁的时候死掉了吧。”

【......】

“我要离开了。”看向第四面墙，我的心中浮现一丝不忍，“你真的不也离开这里吗？”

【............】

就在我想要切断那种联系时，第四面墙说话了。

【金独子有独子（读者）的人生。】

【而第四面墙也有第四面墙的。】

【所以，我会在这里，继续看守故事和现实的边界。】

“这样真的好吗？”

第四面墙深深凝视着我。

【第四面墙是为了保护读者而存在的。但是读者已经不需要了。】

它似乎真的很伤心。于是我再一次抚摸上了它的墙壁，经过那些由伙伴们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痕迹，手指向外，轻触到裂痕的边缘。

“你知道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面高墙。每个人都有不能与他人坦诚的事情。就算我们在这里分开，你也依然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但我的伙伴们也告诉了我，只要在墙上留下什么，那么墙那一端的人总有一天会看见。

“所以，未来的有朝一日，我会回到这里，阅读墙上留下来的故事。

“我始终会是读者，但也不会只是读者。

“这是我与我的伙伴、也同样是与你的约定。”

第四面墙沉默着。

【……金独子，是总是欺骗他人的存在。】

可恶，我无法否认。

【但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待。】

【金独子，祝你一切顺利。】

=====

在离开时，我还在琢磨第四面墙留给我的话。为什么是“顺利”？难道会有什么“不顺利”的因素吗？电车上的时间流速比现实生活慢得多，虽然我浪费了不少时间，但1864轮的时间恐怕才过去一瞬吧。刘众赫根本不会知道在这短短几秒钟发生了多少事情——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金，独，子。”

还没有站稳，一个极其熟悉的的声音就从我背后响了起来。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牙齿狠狠碾过，磨得咯吱作响。

刘众赫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极其错愕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时间流速不会出问题，那么也就是说，在我进入地铁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差不多到我房间门口了？

看着一身杀气的主角正在朝我逼近，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了几步，脚后跟随即撞上了墙角。

怎么办？大脑开始疯狂运转，到底要怎么解释自己突然消失又出现的理由？然后我就看到脸色铁青的刘众赫背后，突然钻出一位意料之外的人，或者说是毛团。我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

“比喻？”

TBC

本文的构造比较复杂，这章也比较绕，希望我有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不理解可以评论跟我说😭🥺

然后应该下一章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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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1

刘众赫就是个王八羔子。

我一边骂，一边扶着自己的腰。

我完全不应该因为这家伙最近以来表现出来的克制和内敛而放松紧惕。刚开始还算正常，但后面那家伙就好像解锁了什么封印一样，完全是疯了一样不知收敛地把我往死里操。如果不是我好歹也是一位位格极高的星座，身上也有不少用于恢复的故事和技能，搞不好就真的要被操.死在床上了。

如果真这样死掉，估计还会留下一个让我名传千古的传说。以后别人的舞台化是“xxx战役”，而我的舞台化是“月黑风高的某张床”，那我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疗养院里。

在我一边以头抢墙的时候，罪魁祸首走了进来。刘众赫很难得的穿了一件白衬衫，我被扑面而来的帅气糊了一头一脸。柔和的色调冲淡了他身上长久以来的凛冽气场，唯一可惜的是扣子从最下面严严实实地扣到了最上面，把某人的胸肌遮得严严实实。

那看上去真的很好摸......

“金独子，你在做什么？”

我盯着他的脖子上某个可疑的红斑看了好一会儿，说：“我在消除一个错误。”

“…………”

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继续用头磕墙。刘众赫走到我身侧，坐了下来。他体重比我重很多，被褥下凹了一个比我更深的弧度。我感觉身体正在往他那边滑落，那绝对不是因为想过去，绝不。

结实的手臂环上我的腰，把我向后紧紧箍进一个温暖到窒息的怀抱里。主角很自然地把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我就像是宝石被嵌入底座一样，被固定在他的中间。他的手还在我额头上胡乱摸了摸。

“喂~”，我有点不满。

【不要离开我。】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全知读者视角已经开启了。

这家伙是这种脆弱黏人的设定吗？！

我有点好笑，用侧脸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和个人性格看上去很不一样的是，他的头发触感软软的。

刘众赫突然埋进了我的脖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我条件反射性地往后缩。昨天他这个行为的下一步基本上就是像狗一样在我的脖子上啃，现在那些地方也还在隐隐作痛。

【我不会做什么。】

环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我的背和刘众赫的胸膛已经完全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那就好......等一下，为什么刘众赫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好像在和我对话一样？难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如果你不是太抗拒的话，就能够听到，在你用那个技能的时候。”刘众赫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我吓得立马关闭了全知读者视角。

这么说的话，昨天晚上我好像也不知不觉地就打开了这个技能，难道说这家伙昨天突然发疯是因为我当时想了什么不该想的吗？

我开始疯狂检索昨晚的回忆，但出现在脑海中的，只有昏暗的光线，浸透了汗渍的凌乱额发，印上齿痕的肌肉，还有那家伙深陷情.欲之中时性感的表情。该死，别再想这些了……

“别想了。”刘众赫又一次读中了我的心声，他的手突然往上，帮我把散开的纽扣一粒粒扣好，就在他扣最后那粒扣子的时候，我突然转过头，把他最上面那粒扣子解开了。

“扣太紧了会很闷。”

刘众赫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这个距离我能够最清楚地感受到主角那张脸地冲击力。就算去参加什么“最想被他拥抱的男人”之类的评比，也肯定能拿到第一名的吧。砰砰砰砰，我的心跳如擂鼓。他的侧脸贴上了我的皮肤，那触感惊人的温暖，然后宛如求索着什么一样，寻上我的唇。

接吻于我来说已经不算陌生的体验，和之前稍微亲昵就冒着蒸汽倒下的时候不一样了，我已经有了十足的长进。

刘众赫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喜欢我主动。真是搞不懂这家伙，明明那么强势，自己也可以全部搞定的吧。我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回吻他，主角常年用钉锤都敲不平的眉毛舒展开了。他现在很放松，心情很好，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有点得意。

只是为什么身体好像越来越歪，快要倒在床上了。好重，那家伙的呼吸好像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给你做了饭，记得下来吃。”刘众赫突然松开了对我的禁锢。非常突兀地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我茫然地看向他的背影，气氛都这么好了，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手机屏幕唐突地亮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从昨天出门之后，我好像就没有再看过消息了。

这部手机可能用的时间有点太长了，我一边敲击着白花花的屏幕，一边等待它恢复正常。还以为经历过星流的手机会更特别一点呢，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并不是手机的问题，而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一进入软件，手机就震个不停，足足震了有一分多钟。消息提示栏已经是红色省略号的形状，仔细一看，金独子集团的几乎所有人都发来了消息，刘尚雅5条，喻胜10条，吉勇3条，熙媛小姐，贤诚……最稀罕的是连弼斗大叔都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有点好奇地点进去，发现大叔只给我发了一个竖着的大拇指。

这是什么意思？

我按顺序从上往下点下去。

刘尚雅：恭喜你，该说我们还好都从Minosoft离职了吗？不然可就卷入办公室恋情了。

李吉勇：独子哥哥，你真的和那个黑漆漆的家伙在一起了吗？可恶，我也好想能一直被独子哥哥特殊对待。

张夏英：你一定不敢相信有多少人来找我打探你的消息，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吧。我和我的一百个朋友都已经[大圣抓耳挠腮.gif]

......

所以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确认关系也只是昨天，根本没有来得及通知任何人啊？难道又是郑熙媛？不对，有一个更大的嫌疑人......

我应该感谢他们还给我留了体面，只是发消息而不是直接打电话来询问吗？

滑动了一下消息栏，果然找到了李秀卿和波瑟芬妮的消息。我久违地感到一丝狼狈，正在思考要怎么措辞回复两位母亲，这时消息栏又跳了一下，一个被压在重重消息下面的人一下子飞跃到了最顶端。

韩秀英，28条消息。

我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赶紧先喝了口水才鼓起勇气点开。

第一条消息是昨天下午。

“乌列尔在发什么疯？”

[截图1.jpg]

Uriel_Official：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Uriel_Official：

边转圈边唱歌的街边即兴演出.mkv

Uriel_Official：

太兴奋了，好像看见书记官了。好逼真的幻觉，我差点在马路中间行礼了。

看时间差不多就是我们刚和乌列尔分开的时候，我颤抖着手点开了[截图2.jpg]

Uriel_Official：

在家里翻出了这——么多珍贵的收藏，太开心了决定全部送给粉丝们，想要的朋友请回复我这条。

Uriel_Official：

怎么这么多人问我是不是喝醉了，今天完全没有喝酒哦。

Uriel_Official：

再送100份签名吧。头有点晕，不会真的喝酒了被我忘了吧。

“金独子，这最好不会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然后是晚上的时候。

“解释一下，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我和刘众赫的牵手照片.jpg]

“你们要谈恋爱能不能至少在外面收敛一点。”

……

“我知道了。”

“拜托这种事情能不能提前打一下招呼。我不想更新写到一半又跑去给你们处理舆论问题。”

“黑猫抓狂.jpg”

……

再之后是凌晨。

“你们是怎么睡着的，我睡不着。”

……

最后是今天早上。

“就算你跟刘众赫搞了通宵现在也该起床了。”

消息框的最后赫然躺着收到的最新内容。

韩秀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着给韩秀英发了一连串道歉的表情包，什么扑通跪地，泪流满面，煤球脸等等。韩秀英回了我一堆TNT炸药包，一通狂轰滥炸之后终于愿意好好说话了。

“恭喜你成功使用拖延大法拖过了我最生气的时间。”

我立马发出了我最后的珍藏，猛虎拜地式！

“麻烦你了，真的很抱歉！”

“算了算了，反正处理你的那些破事我也很熟练了。你这边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

“这次不用再纠结再考虑了？真的决定了要和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一起了吧？”

我看向手机屏幕，忍不出露出一个笑：“嗯。”

“一想到这次终于能把你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这话有点伤人了吧。”我故作伤感。

我们玩笑了几句，韩秀英突然冷不丁地：

“总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

“就这么不信任刘众赫吗？”

“我们一直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不相信的不是刘众赫，而是你。你会这么老实地和刘众赫约定终生？”

我忍不住要苦笑了：“我也不是天生喜欢受苦受难的啊，之前那不都是没有办法吗？”

韩秀英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一条消息突兀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金独子，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我愣住了，毕竟就在昨天，刘众赫也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两个人真是......

“是的，我很幸福。”

“那就勉为其难再相信你一次吧。”

韩秀英最后发来一张简笔画作的灿烂笑脸。

=====

韩秀英和刘众赫，这两个人在我的问题上实在是太敏感了。

我忍不住想起在49%的我离开电车时，那两个人毫不犹豫抛来的“测谎”，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抱歉啊，请把这当成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我独自坐在房间的书桌上，看向放在桌子上的书册。刘众赫早就被我找了个理由支开，这几天他都好说话得出奇，而我很清楚是为什么。

这是自从我打开《全知读者视角》这本书以来，第一次没有和刘众赫一起阅读。

而我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就找到想要的答案。

【由于专用特性，您的阅读速度大幅度提升！】

少了那个拖慢我进度的家伙之后，我的阅读速度完全可以说是来到了非人类的水平。如果阅读也能够具现化为某种进食行为，我的头顶想必已经出现了一张如同深渊的巨口，正在大口鲸吞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文字吧。

我轻易地就沉浸在阅读之中。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和书本，这是年少时的我唯一能感到自由和放松的环境。不会被找到，无需去处理，我忘记关于金独子的一切，只要沉浸在阅读中，只要继续注视着刘众赫，我就能获得活下去的勇气。

但和年少时不同的是，金独子也出现在了书中。

我怀抱着陌生的情感，注视着成为“登场人物”的金独子，那个总是厚颜无耻，口出狂言的家伙；那个总是轻率地说出了不得的话，但总能带领大家走向胜利的家伙；那个一直在“抄袭”着刘众赫，把自我牺牲当作家常便饭的家伙；那个拯救了所有人的生命，却没有让他们获得幸福的家伙。

我适时地感受到了轻微的痛苦，就是因为总是不能忍受这份自我审视的痛苦，才会被刘众赫占了那么多次便宜。是我的错觉吗？正与金独子并肩而行的刘众赫，突然错开了一些目光，看向了书外的我。

金独子。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我距离他太远了，虽然努力侧身，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看着他们一起走过巨人族战役，看到刘众赫在转生者之岛与金独子大打出手，差点同归于尽。一起在神魔大战上拼尽全力，看到了启示录巨龙带来巨大的灾厄，看到大家一起走上西游之路……书页翻动的速度太快，黑色的文字像翻滚的蚁群，又像一颗颗空白屏幕上的像素点，正形成一章章绘卷，栩栩如生地从我的下方展开。

过往的回忆和情感随着书页的翻动一遍遍冲刷着我的肉体。并非是我刻意想要违背和韩秀英珍贵的约定，阅读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人生，那时候的我，还不能承受这样的注视或是被注视。

“可恶的奥林匹斯，要是还有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应该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因为太多的信息涌入脑海，大脑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由于过度阅读，您的化身体受到轻微损坏。】

“王八蛋，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要跟我拼命，还好没有酿成不可原谅的大错……”

“那个时候，要是能早点识破瘤老头的真身就好了……”

【由于过度阅读，您的化身体受到轻微损坏。】

……

【由于过度阅读，您的化身体受到损坏，请尽快修补。】

我对聒噪的系统置若罔闻。

惩罚似乎是逐渐加重的，盖然性的火花劈里啪啦地炸开，我的躯体出现一处又一处的裂痕。但我的眼中没有其他，只有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快一些，更快一些。我在文字的间隙中奔跑，触目可见都是白茫茫的雪原。

我的耳畔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杂音，噪杂的、密密麻麻的，像是无数根粉笔尖锐地划过黑板，仅仅是听到就让人精神狂躁。我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铁一样的荆棘割入我经过修养的身体，伤口深可见骨，连内里的故事都差点掉出来。一直以来，阅读都是保护着我的事物，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阅读而遍体鳞伤。

故事中的刘众赫眉毛皱了起来，我与他的距离好像靠近了一点。

“■■■，■■■■”

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书页正在加快翻转，经过与外神们的对峙和方舟上的激战，我们又一次抵达了“最后的那面墙”。

然后，我会再一次走入那间地铁车厢，见到那位在长达数万年的漫长阅读中逐渐遗忘一切，仅剩下对故事渴望的金独子，也是最古老的梦。

无法逃避的痛苦紧紧攥住了我的胸口。在这个由我带来的盛大悲剧面前，我要怎么赎清自己的罪，怎么才能卑鄙地对世界说出我也渴望幸福？在轻率地许下那个重逢的誓言之后，在将一切的不幸凝聚于主角之后？

刘众赫又一次看向了我。

盖然性的雷电森林在我们之间炸开，我们的距离足够近了，白茫茫的光让他的脸看上去一片惨白，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唇形。

我睁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让我从几近窒息的疼痛中缓解了过来。金独子，你可真是个卑鄙的家伙。时至今日，还在依靠咀嚼着主角的表白，从主角的爱意中汲取生存的力量。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荒诞且不公，为什么偏偏会让我得到刘众赫的爱？为什么偏偏会让我爱上刘众赫？如果我不曾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也许一切的悲剧都不会诞生。刘众赫此生最大的不幸，恐怕就是与我相遇吧。

但为什么，我的心中流淌着这样的幸福与喜悦。

那个真实的、属于我的刘众赫现在在哪里呢？我现在真的、真的很想他。

=====

“过来。”

刘众赫还是那张凶巴巴的脸，这个样子真的很吓人。

他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喷头，正淅淅沥沥地流出清水。獒树畏畏缩缩地躲在浴室的角落里，它的尾巴夹在双腿中间，但身上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缕又一缕火焰。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喷头挂回墙上。獒树低下了头，温顺地向刘众赫靠近。

“如果那么讨厌水的话就不要把自己身上弄得那么脏。”

突然，他们一起看向了某个方向。那是疗养院的顶层，也是金独子住的地方。

“也不要突然消失。”他慢慢地把那句话说完。

抚摸着大狗的手停了下来，刘众赫一直注视着那个方向，好像能透过钢筋混凝土，看到金独子房间里酝酿的盖然性风暴。

然后他攥紧拳头，站了起来。

=====

最后一本书带来的回忆是最庞杂，也是最让我痛苦的，远远超过了前面所有册数的总和。在电车上数万年的漫长回忆像一注高浓度的毒药，随着阅读缓缓注射回我的体内。

啊啊啊……哪怕是惨叫我都发不出了，尖锐的、针扎一样的狂乱声音快把我的耳膜戳破。我的身体已经几乎四分五裂，最古老的梦的记忆流淌在我皮肤下的每一个角落。快被撑爆了……如果真这样死掉，我恐怕会是史上死得最猎奇的星座，像气球一样吹成巨大的泡泡，然后啪地一下爆开，流出一地故事。

传说【小石子和我】感到很害怕。

浩瀚神话【魔界之春】正在发表动员演讲。

浩瀚神话【吞噬神话的圣火】正在紧急加固你的化身体......

传说【生死与共的伙伴】紧紧拉住了身边的传说。

在极度痛苦带来的恍惚中，我依然在一遍又一遍地发动“阅读理解能力”。一次又一次的徒劳无功，只是让我的精神状态变得更糟糕，但我依然一刻不停地在解析着。

直到那些记忆逐渐回归，在我的本质逐渐再一次接近“最古老的梦”之时，那些如同古神低语一样的嘈杂声音，才终于逐渐变得可以理解。

我努力地倾听着。

“好想……好想继续看这个故事……”

“怎么没有结局，作者大大加油啊！”

“金独子那家伙，怎么还没回到伙伴身边？”

“‘我是刘众赫’，哈哈，那以后我就是金独子了。”

……

纯真的，随性的，坦率的，那些声音穿越了无穷无尽的世界线，随着一条条看不见的吸管一样的通道，连接在我的身上。

啵。

阳光下的肥皂泡，在光芒中逐渐析去水分，破裂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传说，没有盖然性风暴，没有一地狼籍，没有任何疑似金独子的遗留物。只留下书页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最后轻柔地落下最后一页。

就好像世界不曾存在过“金独子”一样。

刘众赫面色阴沉地大步走进房间。

哐当，哐当。

霓虹的灯带灿烂地掠过我的眼睑。

我环视这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

就这样，我再一次登上了“电车”。

TBC

可能有点混乱，下章会稍微解释一点。下章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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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0

刘众赫在楼梯口碰到了金独子。

那个家伙一只手拿着手机，目光呆滞地站在电梯门口，好像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出声打招呼。

“金独子，你要去做什么？”

“啊？！”金独子吓了一大跳，看到是他之后更是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我去一趟楼下。”

他呆呆地看着刘众赫，见他一直等着，才意识到自己没说完：“熙媛小姐刚给我发消息说，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让我去楼下签收。”

郑熙媛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拜托医护人员送上来，非要金独子自提的？刘众赫皱了皱眉，干脆利落地说：“我陪你一起去。”

“……哦。”然后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给他让出位置。

自从那天之后，金独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仅整天神游天外，好像都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了。

这至少说明他之前不和这个笨蛋家伙挑明是对的，可惜那天情况已经不容他慢慢来了。再给他一点时间消化吧，刘众赫靠着电梯内侧看着金独子的后脑勺，没有注意到对方正在借着金属门的倒影偷偷地观察他。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金独子迈出门，四处张望寻找可能是派送快递的人员。大厅处有一位穿着连帽运动衣的年轻女性，旁边陪同着一位安保人员，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拜托了，我真的是来探望朋友的！”

“女士，我们疗养院不接受没有审核的探望，请通过正规的渠道预约吧。今日请回。”

年轻女子失望地转过头，她的目光频频停留在安检通道处，好像在思考怎么强行破关。安保人员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听见这边动静，她的视线转了过来，立马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金独子还没来得及辨认那张脸，那位女子就向他扑了过来。她的兜帽因为惯性向后脱落，一头灿金色的长发从中倾泻而出。

“金独子，又见到你了！”

她紧紧抱住金独子，脸上笑颜美丽如同天使。

刘众赫正要拔刀的手收了回去。

他早该想到的。

郑熙媛那天就在现场，郑熙媛是乌列尔的化身，乌列尔这几天反常的沉默，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给金独子发……

“乌列尔，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金独子也露出惊讶和高兴的笑容，“我听说你们正在M国巡演……”

“是的，因为是很早就定好的行程，虽然真的非常焦急，也必须要先努力完成公演。”乌列尔一脸认真，“但我可是刚结束演出，就坐飞机回来了哦。”

刘众赫并不怀疑乌列尔的职业素养，但是能让她这样迫不及待的，恐怕除了那件事，也没有别的了吧。

显然金独子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气氛骤然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独子先生，女士，非常抱歉，我们并不知道……”安保人员向他们道歉。

“这并不是你们的问题，辛苦你们了。”

乌列尔放开金独子，也和刘众赫轻轻拥抱了一下。刘众赫并不喜欢这样的社交仪式，但也没有拒绝。乌列尔因为这点小小的配合感动得眼泪汪汪。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金独子抛了个眼神给刘众赫，“出去可以吗？”

刘众赫并无不可。

于是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咖啡馆坐下。

“还没祝你公演成功！大圣和黑焰龙现在怎么样啦？”

乌列尔露出一个有点心虚的表情。

“谢谢~其实公演结束还有一些其他的活动……我们必须还要停留一段时间配合宣传……呜，我已经承诺了结束之后会完成双倍的签名和双倍的广告了！”

以他们组合现在的人气来看，那一定是非常巨大的工作量。金独子笑着说：“拿到乌列尔签名的粉丝一定会很幸福的。”

“真的吗？你也这样想吗？”

“当然！”

“我真的好高兴！我其实还给你们带了很多纪念品，现在都还堆在经纪人那里，我怕今天全部全部带过来会有点吓人。我还准备了今年的全部专辑和海报，你们会想要吗？”

乌列尔亮闪闪的眼神看向他们两个，刘众赫没有回应，他知道金独子肯定会给出合适的答复。

“那是自然！我本来是想自己买的。”金独子笑容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可以拜托乌列尔也在上面签名吗？”

“当然，你想要多少签名我都给你签！”

乌列尔大有现在就掏出签名版签字的气势，刘众赫却有点郁闷了。这家伙，偏偏和自己之外的人沟通起来都这么正常……

金独子又偷偷瞄了瞄刘众赫。

“当然我们众赫的那一份也要！”

乌列尔惊喜的眼神看向他：“没问题！”

他才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刘众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金独子，对乌列尔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乌列尔似乎察觉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视线在他们两个中间挪来挪去。

偏偏金独子毫无自觉，用一种熟稔的口气开始抱怨：“明明我的各项指标早就恢复正常了，但是韩秀英怎么都不肯让我出院。自然也不能工作，也就没钱支持你们的活动了。唉，现在生活上都还要靠众赫照顾。”

？

刘众赫差点把手上的杯子弄掉了。

金独子这家伙在说什么胡话，对面可是那个乌列尔啊！果然，乌列尔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那现在是……”

“众赫对我的健康管理很严格呢！每天早上要晨练，晚上也不允许晚睡，三餐必需准点。不能看太久电子屏幕……管得比我妈妈还要勤。”

说到这里，就算是刘众赫也能感受到金独子这些话语的刻意。乌列尔不可能还能忍住不问的吧？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乌列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来之前听熙媛说，她说……”

她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好像非常想问，又实在不好意思在当事人面前开口一样。金独子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她。

“其实，大圣和黑焰龙也很关注你们这边的动态，我这次来之前，他们还特别拜托我搞清楚了之后一定要尽快告知他们……”

怎么大圣和黑焰龙也？

“所以……”乌列尔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

在看到是乌列尔登门拜访，就知道这个话题是避无可避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刘众赫开口：“我们现在并没有……”

“我们现在确实在发展浪漫关系。”金独子飞速回答道。

刘众赫身体一震，目光如电地转向金独子，而那个混蛋立马移开了视线。

乌列尔看向刘众赫，又移向了金独子，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

“噢……”

金独子抿了抿嘴唇，突然向他靠了过去。温暖的触感覆上他的手，金独子的手和他紧紧扣在一起。刘众赫突然觉得自己对莫名事态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可是你先说的，他一边想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将金独子拉得更近，然后直接搂住了对方。金独子就这样乖巧地倚靠在他身上，这简直不像金独子。

乌列尔碧绿的眼睛睁大，看上去快要因为意料之外的战友情昏厥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等待乌列尔恢复正常。她眼含热泪地捧起他们相握的手：“我以我们组合和后援会的名义发誓，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们的战友之爱！”

“现在还要说是战友之爱吗？”刘众赫反问。

“当然！战友爱可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感情！”乌列尔的脸颊好像沐浴着圣光。

哪怕立场相同，刘众赫还是很难理解乌列尔到底在想什么。

传说“生死与共的伙伴”表示赞同。

这家伙跑出来凑什么热闹，说起来，最近这个传说似乎是不是有点活跃得过头了？

“啊！”

娇小的乌列尔站起来，对着天花板突然发出一声呼喊，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抱歉，我只是心情太激动了。”大天使尴尬地看着他们，“我可能需要出门跑上两圈。可是如果出去了就看不见你们了。”

乌列尔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星流虽然很讨厌，但是没有直播也很不方便……”

金独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微小的簌动隔着两人相贴的衣服，传导到了他身上。

“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手机也很方便呀。”

乌列尔想要的是一直看吧。如果她真的打得太频繁，一定要没收金独子的手机。刘众赫有点不客气地想。

今天的浪漫气氛好像有点太浓厚了，他的视线飞速略过窗外，对面马路上好像也有一对情侣，两个人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中间是插着爱心形状吸管的饮料。

两个人突然开始相对而笑，吸管掉了下去。接下来就应该是那个剧情了吧，已经有丰富接吻经验的刘众赫移开了视线。

等一下，那两个人好像是……

乌列尔看上去又想给金独子一个拥抱，只是她刚伸出手，突然好像受到了什么吸引，向街道的那一边看去。

而坐在花坛上的高挑女性也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只手按在吻下来的男人的嘴唇上，一边向这边看过来。

“那不是熙媛小姐吗？还有贤诚？”金独子脱口而出。

=====

“还在沮丧吗？”金独子有点好笑地询问垂头丧气的大天使。

“也没有沮丧，就是心情有点复杂。战友爱也不完全是令人幸福的呀。”乌列尔忧郁地望着天空，“不行，今天应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才对！我要打起精神！”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那边郑熙媛也在和刘众赫对话。

“你们怎么会在这边啊？你们今天不应该在疗养院的吗？”

“我们是挡箭牌吗？”

“不要说得好像是我们故意的一样，这只是个巧合啦！”

相比郑熙媛的落落大方，李贤诚明显要不自在得多：“众赫先生，我们今天也是偶然遇到……”

鬼才会信。

“每周一次从江北的市政中心偶然迷路到江南的Iron Caps附近执行任务？”拆台的竟然是郑熙媛。

“诶？！”

“还是说又有个朋友的委托，喜欢这边的风景，还是最爱吃的石板烤肉店关门了，只能跨江来找不知道在哪里的分店？”

“诶诶……”

“纯情钢铁”的脸红透了。

和金独子那家伙的程度不分伯仲，刘众赫在心底比较了一下。如果金独子也能像李贤诚一样单纯就好了。

“差不多也该坦诚一点吧？”

这边郑熙媛正在逼问李贤诚，那边金独子看向他们，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这家伙，果然……

他大步走了过去，抓住金独子的手。金独子有些惊讶，那边的乌列尔盯住他们，目不转睛。

“独子先生，众赫先生，你们？”

郑熙媛惊讶地开口。

“这家伙现在是我的恋人。”

霸王抬了抬下巴，发出宣言。

李贤诚的嘴巴张成了O形，郑熙媛的表情带着一种早有预感的了悟：“恭喜你们。”

“恭喜。”李贤诚脸上的惊讶褪去，变成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可能有一些羡慕，还可能有一些释然，“独子先生，很高兴你能找到那个能帮你保管手榴弹保险栓的人。”

金独子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

“那种东西才不能保管吧！不过如果是众赫的话——”

他转头看向刘众赫，他们距离很近，但金独子的目光好像穿越了无尽的时间和空间。如果要说的话，就像是头顶亘古不变的星星。

在无比漫长的黑暗回归中，星星的光辉没入他浸满血渍的黑色大衣，却也照亮他踽踽前行的道路。

“应该无论如何都会抓住我吧。”

啪啪啪啪啪，竟然有人在鼓掌。

“乌列尔……”郑熙媛捂住了头。

乌列尔这才如梦初醒，又一次捂住了嘴疯狂摇头。

有点受不了了，刘众赫想。

一开始只是意外。

无论在哪次回归，他都不是擅长言语的人。所以在无论如何也无法从第四面墙中唤醒金独子的那天，他想到，如果语言无法传达，那就去真实地触碰他，就算是掰开那家伙的嘴巴，把牙齿狠狠嵌入他的骨肉里，也要狠狠在那家伙的灵魂上咬一口，叫他痛彻心扉，再也不敢擅自离开，去往其他人无法抵达的地方。

当他从那种不管不顾的冲动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亲吻那个昏迷的胆小鬼了。

亲吻自己的伙伴显然不是寻常的行为。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几乎立马就接受了。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和他们一起经历的过往相比，爱情是否存在似乎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情了。刘众赫堪称冷静地想，比这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从金独子那里获得什么？而金独子又想从他这里获得什么？

他先想到了困扰他已久的那个问题。

在达到一切任务的终点之后，他要如何生活下去？

他曾经想要寻求一个终结，向金独子也好，向韩秀英也好。在漂流的日子里，每天他都在阅读着金独子的故事。在认识金独子之后，那些原本被磨平的人性，那些珍贵的闪闪发光的回忆，又重新在他的灵魂中闪耀。喜悦，疼痛，酸楚，幸福，又再一次变得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程度。啊，还有最重要的，爱。

爱沸腾在他的胸膛，爱涌动在他的血液。金独子是一个怪物，他唤醒了身为人类的刘众赫。庞大的空虚从而笼罩了他。刘众赫的手想要触碰金独子，刘众赫的胸口想要拥抱金独子，刘众赫的嘴唇想要亲吻金独子，刘众赫的一切想要索取金独子的一切。爱使他变成人，爱使他变成怪物。

夜幕降临，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并肩而行，拉下长长的、重叠的影子。

“为什么你要那样说？”

刘众赫没有转头，金独子还在喋喋不休。

“你说我对熙媛小姐说的话？他们两个确实明明就是惦记着对方呀，能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要推一把。众赫那时候突然挑明关系，不也是为了帮他们两个嘛。”

“你是笨蛋吗？”

刘众赫停下脚步。

某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众赫不喜欢吗？说我们在交往。”

“并没有不喜欢。”

“既然如此坦率地说高兴就好。就算是我，也是可以向你承诺幸福的。”

“……”

“天哪这也太尴尬了，下次不许逼我说这种话，听到了没有！”

刘众赫心想，金独子就是这样的人，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样子我真的要长胖了。”

晚饭后，金独子放下了干干净净的碗，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刘众赫低头解开身上的围裙，一般来说，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收拾完厨房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今天有一个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吗？”

恋人之间的这句台词有什么潜在含义，实在是不必明言。

金独子的呼吸轻轻落在他的脖子上，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毛绒绒的睡衣，松垮地罩在他偏瘦的身体上，毛绒绒的耳朵跟着毛绒绒的帽子一起挂在背上，这应该是刘尚雅送给金独子的礼物。金独子挂在他的背上，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像背着一只树袋熊。

他转头吻了那只毛绒绒的树袋熊。嘴唇，眼睛，耳垂，脖颈，树袋熊落入他的怀里，它的眼睛亮晶晶的。

当他的影子覆盖住金独子时，那双眼睛里清楚地倒影出了他的身影。

他吻了下去。

“金独子。”

身下的人轻哼了一声，手指从背后抚摸着他背脊上坚实的肌肉。

“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嗯？”那双正意乱神迷的眼睛闪过淡淡的茫然，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明白了那个提问的含义。

“当然？我现在很幸福。”

“众赫觉得幸福吗？”

“是的，我很幸福。”

然后他们不再说话，只是相互舔舐着，一起往幸福的深渊坠落而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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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9

“可以提一个建议吗？”救赎的魔王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我是说，下次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算了，你能不咬我就已经是千恩万谢了。”

“咬到了哪里？”刘众赫凑过去看，然后顺水推舟，再一次交换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

“你这完全是在占我便宜吧！”金独子大声抗议。但是他的弯弯的眼睛在笑，微翘的嘴角在笑，连周围的空气都带着笑。

金独子的笑容有一种魔力，这可能是魔王的位格赋予他的，但更多的是来自自身。

于是刘众赫再次靠近，金独子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明明是最狡猾的星座，会在星云面前大放厥词，在鬼怪面前鬼话连篇，在动员伙伴们时巧舌如簧；私底下却总是被动的，抗拒着与他人的交流。刘众赫心想，这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握住金独子的手，十指扣入他的指缝，与他手心相扣。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金独子迟钝地扑腾了两下，终于开始笨拙地回吻。等两人分开，粉色已经染到了他的脖子根。

“不能再这样了，我非常肯定刚才没有第四面墙。”金独子瞪着他，他的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不得不说现在他看上去真的非常可爱。

刘众赫心中有一些遗憾，但他知道相比之前，金独子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很多。

“那要继续阅读吗？”

他们的目光一起落在茶几上那本摊开的书上。

「若是在任务开始之前就来到这个充满《灭活法》的小天地，我可能会因幸福而死吧。拥有怎么读也读不完的故事，甚至因为是灵体，也不会感到饥饿。」

故事已经推进到了魔王排位战，刘众赫邀请伙伴们抵达73号魔界，这也是在黑暗城堡被放逐出任务之后，金独子第一次和除了刘众赫之外的伙伴见面。此后，金独子被吸入墙内的图书馆中。

现在的金独子，已经勉强可以对文章中对他曾经狂热追逐刘众赫的描述脱敏了。在此之前，他曾经多次因为不愿意将自己的这一面展现给刘众赫而险些引来第四面墙。

“你完全不需要这样。”在一次接吻之后刘众赫皱着眉对金独子说，“你应该知道，我早就已经看过这本书许多遍，甚至参与撰写过一部分。”

可怜的魔王，看上去快被煮熟了：“……所以是多少遍？”

“具体次数没有数，应该有几百年吧，虽然大概与你注视我的时间无法相比。”刘众赫的态度非常淡然。

“………………”

金独子的阅读速度非常快，他在看书的时候堪称贪婪，一旦进入阅读状态，恐怕就算是发生了什么自然灾害都能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打断阅进程，现在应该远不止现在的进度。

「［传说『生死与共的伙伴』渴望继续讲述故事。］」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了远方刘尚雅等伙伴努力奔逃的身影，也看见了李贤诚背上的金独子。」

金独子的手指掠过书本上的文字，脸上飞速闪过一丝阴霾。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又一次产生了逃避的想法，就不会一直沉睡，差点让那些无耻的星座们得逞了。”

“那些事早就都过去了。”

“你可是差点死掉诶，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你在乎着我们可能会受到伤害，却不考虑自己是真的死去了那么多次。金独子的手狠狠拍在他的肩膀上，刘众赫抓住，认真地说：

“我不会死，你知道的，我不会选择回归。”

金独子的嘴角微翘，但那个笑容很快又沉了下去，刘众赫知道他肯定是又开始想那些蠢事了。

“希望你没有在想一些和你那个该死的星痕有关的事情。”

“……我没有！”金独子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我只是在想，毕竟只有我有复活的能力，如果不由我去做的话，又该怎么……”

也许是今天的氛围太好，很轻易地就可以让人掀起沉重的帷幕，露出里面的旧伤疤。有些也许可以在重见天日之后得到治愈和恢复，而对于另一些，阳光对于它们可能是致死性的。金独子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点无措地停住了。

刘众赫盯着他的眼睛：“曾经那么多次说要倚仗伙伴的力量，到头来都是骗人的。”

“也不是骗人的吧！我可是十足地依赖你呀，众赫！”

刘众赫瞪向金独子。

这家伙是在对他甜言蜜语吗？

“如果真的依赖我，就不要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死掉。”

“我没有偷偷躲起来......好吧，我发誓不会再那样做了。”

“……在这方面，你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刘众赫很少有机会让狡猾的魔王哑口无言，但看着对方脸上那副微微伤感的表情，又让他觉得很不舒坦。金独子应该总是淡定自如的，就算是心底完全没有谱也要有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理直气壮。

“这样回看之前的事情，我是不是给你们造成了很多困扰？”他露出一个有点虚弱的笑容。

你知道就好。刘众赫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你本来就应该更信任一些我们，我们是伙伴。”

“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更信任你们了。”金独子最后这样说。

正是因为相信你们，相信着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会放弃的你，相信这1863轮所积累下来的一切，所以才知道。

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死去的就会是你们。

刘众赫没有读心的能力，但那个家伙心里想的肯定就是这些吧。

实在是顽固到令人恼火。

“你应该知道的吧，走到这一步，你早就已经是对大家不可缺少的存在了。大家不会选择不存在你的未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留在大家的身边！我也有留出一半……”

话音未落，在房间里留下空旷的回音。金独子后知后觉地露出了一瞬间的迷茫，然后那很快变成了不安。刘众赫只觉得某种愤怒一下子烧到了脑神经。

“所以你这家伙还是这样，一点儿也不打算改变。”

这不对，金独子的改变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可是，众赫之前也是这样的吧？在第999轮的时候。”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代替我去死吗？”

该死，这样下去又要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了。

可能是他现在的样子太可怕，金独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放弃了争辩。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偷偷瞄了瞄他因为常年刻苦锻炼而健硕的胸肌。

“我现在可打不过你，你要动手的话记得温柔一点。”

刘众赫气极而笑。

他的双手用力捉住金独子的肩膀。金独子立马闭上了眼睛。这种态度好像随便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刘众赫只觉得心头的怒火更盛了。

“金独子，睁开眼睛看着我。”

那个混账眼睛快速地张开了一下，又眯了回去，确认了刘众赫并没有变成宇宙怪兽之后，才一点点慢慢睁开。

那双黑色的眼瞳清澈地倒影着刘众赫的身影，就像一直以来的一样。

“阅读我。”

“什么？”

“阅读我，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金独子好像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他移开了视线：“不，这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我不能……而且灭活法已经完结了，我也早就下车了！”

“其实你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吧。不试试怎么知道？”

金独子抗拒地转开头：“为什么？你明明很讨厌的吧？之前还说你在那里而我只会盯着你阅读什么的。”

“金独子，你总是执着于一些除了你之外没人在乎的东西。”刘众赫恼火极了，“我还说过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需要我现在吻你证明我自己吗？”

这句话对金独子的冲击非比寻常，他的脸又一下子红透了。

“你、你说出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本来也没有想过隐藏。”

“为、为什么？”

“这种事，只要你读一下不就知道了？”

金独子看着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刘众赫强硬地把他拉近他的身体，额头相贴，连互相的呼吸完全交融在了一起。全知读者视角并不需要有亲密的动作，但现在的金独子完全不敢说多余的话。

已发动 全知读者视角Lv.？？

刘众赫想过，如果能有机会向金独子展示自己所期许的世界，他会展示什么？

说起来有点好笑，他第一个想到的并非是自己的理想，而是金独子的。

要让大家一起住在一个大房子里，首先房子至少需要有三层。孩子们的住处最好安排在三层有阳台的房间。美雅的房间可以在喻胜和吉勇的中间，虽然他对孩子们的懵懂感情没有插手的想法，但还是应该适当地保持一点距离。至于比喻，她严格来说不应该算作孩子了。金独子这家伙应该和他们安排在同一层，这家伙实在太喜欢窝在一个地方不动了。有孩子们的频繁打扰，至少他会更活泼一些。

韩秀英，刘尚雅，李雪花和郑熙媛就住在二层。韩秀英是作家，那么应该选择一个背阴的房间，省得总是吵嚷说太阳晃得看不清屏幕。郑熙媛的房间靠近楼梯，方便她下楼去找李贤诚。这两个人就算分手了也都还惦记着彼此，未来的时间也还长着。

除此之外，还需要多准备几间客房，和舒适的狗舍。师姐有一点嫌弃獒树，可以把他们住的地方安排远一点儿。每一层的高度都要尽可能高一些，好方便破天剑圣前来拜访。需要有一个繁茂的花园，李雪花和刘尚雅应该会喜欢。

他想，在第0轮的时候他也曾有过幸福的人生，那时候他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无数的战友与伙伴。在那颗星星的庇护下，什么也不曾失去就抵达了终局。

毫无牺牲的故事，并不存在。在伙伴们为他因传说级特性“全力以赴的人生”而早早衰老而惋惜时，刘众赫早已经知晓，他的人生因他人而成就，他的幸福同样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之上。

他曾经防备过救赎的魔王，但直到最后，魔王都只是用堪称溺爱的宽容对待着他。后来他想道，如果救赎的魔王于他有任何想要索取的事物，那么尽可拿去。但那个魔王到最后，都好像只要看到他幸福就可以了。

为什么？

世界上不应该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不应该有没有根源的人。如果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那么他和美雅，一切的因果，都应当与那看不见面容的星座一起藏在最后的那面墙之后。

如果不是救赎的魔王性格实在有些不稳重，他都要怀疑自己和妹妹其实是那个星座的孩子了。

如果这就是见到你的方法。

我会去进行回归。

去寻找我的起源，去见你一面。

金独子，我是为了你才走到这里的。

无数想要传达的话像瀑布一样从心中流淌而过，如果这些情感能够变成字句，从那个混蛋魔王的指尖触及他的灵魂，那就让这场阅读永恒地持续下去。

他感受到了颤抖，那是怀中的那个人，湿漉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鼻子上，

金独子在哭泣。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金独子在哭，为了母亲而哭泣的金独子，为了喻胜哭泣的金独子，为了韩秀英而哭泣的金独子，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样，仿佛某种根基和信仰崩塌了一样，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动摇。

滋滋……某种信号不良一样的通知音突然响起。那个声音他曾经非常熟悉。

断断续续的，像是老旧的收音机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句子。

已……检测……到……特性……进化……的……契机……

是系统通知。星流都已经消失了，现在还可以进化特性吗？

■知■■■■已■■■■■■能

该死，现在不是管特性的时候……

特■■■成■

刘众赫不知道，早在他一边宇宙漂流，一边一遍遍地阅读着金独子的故事的时候，就应该觉醒出“读者”相关的特质。

只是因为金独子拥有第四面墙，隔绝了所有的外来视线，所以一直没有迎来进化的契机。

轰地一声，他的意识通过一条狭窄的缝隙，落入一片冰冷而庞大的汪洋之中。

为什么。

还没有看清楚周围的场景，沉重的三个字带着千钧之势砸在他的头上，差点让他摔了个倒栽葱。

这是……？

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为什么不让那个故事以最好的结局画上句点呢？

我明明不是能给大家带来幸福的人。

这里是金独子的内心世界吗？刘众赫尝试着游动，这片海洋是如此沉重，用力挥动手臂，也难以推动身边的海水。那一条条字句还在不断地从高处向下坠落，刘众赫需要提前小心地避开。

是我造成了一切悲剧的诞生。

我吞食着大家的悲剧获得生命，最后再将自己反哺给这个故事，这本来就是我的赎罪。

如果有谁应该受到惩罚，那只应该是我。为什么伙伴们要因为我而承受那么多？

悔恨。

我也好想，好想和大家在一起。我想参与和大家的每一次野营，想去喻胜和吉勇的家长会报道，想叮嘱比喻少去一些黑暗夹层，那里太黑暗，太寂寞；想陪伴母亲还有冥王和波瑟芬妮，有我这样的孩子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悔恨。

在金独子在疗养院的顶层睁开眼睛的时候。

又给大家带来麻烦了，他想。

在面对刘众赫和韩秀英的关怀的时候。

我不值得你们这样，他想。

在听说郑熙媛和李贤诚分手的时候。

你们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他想。

在感受到刘众赫隐藏在关怀之下的情意时。

不应该是我的，他想。

悔恨。悔恨。悔恨。悔恨。

密密麻麻的悔恨交织成遮蔽天日的一张巨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面高墙。每个人都有不能、也不适合展示给他人的自我。如果像一本书一样彻底地翻读另一个人，他的丑恶，他的痛苦，他的不甘，一切的一切都被暴露在阳光下，被审视，被评判。

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这样的目光。哪怕是最亲密的夫妻，哪怕是敬重的师长，在逐字逐句的苛刻解读下，那些珍贵的情感也会逐渐消磨。

刘众赫想，他又该如何面对金独子深藏于心中的恐惧和黑暗？

又有新的句子落了下来。

刘众赫抬头看去。

刘众赫。

是他的名字。

后面没有跟任何的定语或者句子，只是他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像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从天上落了下来。

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刘众赫……很快就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都快要把漫山遍野的悔恨都彻底盖住了。

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可能是一种麻木的愤怒，更可能是一种好笑。就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本来他也不适合太过文艺的方式。

而属于刘众赫的方法从来就只有那一种。

破天剑道正在蓄力！

“金独子，现在立刻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他拔剑出鞘。破天剑道足以击破天上的星辰，自然也可以劈开这片沉重的海域。最重要的是，哪怕是金独子本人也是如此认同着刘众赫的武力。

为什么刘众赫会在这里……？

深海中出现了漩涡，金独子的惊慌几乎是实质性地反应在了潜意识中。

这个笨蛋！

我的“第四面墙”呢……

“第四面墙”受到召唤，强烈发动！

刘众赫一下子就被四仰八叉地踢出了金独子的内心世界。

“抱歉。”金独子的脸近在咫尺，脸上还残留着惊慌和泪痕，“我没有想到你会突然……”

刘众赫没有管他的话，他的嘴唇落在金独子的眼睛上。咸湿的味道一下子濡湿了那些干燥的裂纹。

金独子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原谅你。”刘众赫说。

我原谅你加诸于我的不幸命运，我原谅你从不止歇的贪婪注视，我原谅你侵占、借用我的人生，我原谅你自以为是地决定我们的未来，我原谅你从未有一刻期冀自己的幸福。

“我爱你。”刘众赫说。

TBC

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海猫鸣泣之时里面的“两个人，就可以构成一个宇宙”

ps完结倒计时了应该还有三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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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8

金独子 向 韩秀英 发送了“小说第一卷读后感.txt”。

韩秀英：怎么突然开始看了？

金独子：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韩秀英：👍

我心里有点忐忑，果然没过多久韩秀英又发了消息来：“这写的是哪门子读后感？没让你写金独子忏悔录吧？”

我还在思考怎么措辞，韩秀英又有新消息：“算了，对你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值得肯定👍👍我教你，下次你可以直接发‘作者大大，你写得真棒~~我会永远支持你！’”

“……”

实话实说，我有点受到打击：“我写得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我在重读过程中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啊！一边想我忍不住摸了摸嘴唇。

韩秀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这本书读起来是什么感觉？”

“有点像在街上裸奔。”我坦诚地回答。

然后韩秀英开始笑：“这就是了。虽然这是我们都经历的故事，但是落在纸上之后就只是小说，你不能一直用现实的方法去思考它。你之前不都做得很好吗？哪怕是灭活法那样的故事，你也能从中汲取力量。”

“哪怕是灭活法那样的故事，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过。”

韩秀英呵了一声：“我打电话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秀恩爱的。”

这怎么就是秀恩爱了？我被哽住了一下。韩秀英继续说道：“所以，从小说的角度，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这是一本很棒的书。”我尝试把自己抽离出来，“贤诚、尚雅小姐、吉勇都是很好的队友，我很幸运能在最开始就遇见他们。”

“唉，你这还是不懂嘛。”

“刘众赫是不是写得有点过火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家伙是个怎样的混账，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那可不一定，搞不好我根本就不了解他。我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嘴唇：“可我的形象好像有点过度美化了欸？”

“我可不这么觉得。顺带一提，金独子集团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韩秀英把音量开到最大，才听清了金独子嘀咕的那句：“那是你们太偏心我了。”

“那你问问当事人刘众赫，看看到底是偏心，还是事实？”

金独子又不说话了。

看到这家伙的鱿鱼衰样，韩秀英忍不住多了句嘴：“说起来，你们就打算这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知道。”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金独子终于憋出了句真心话，“我可能还需要再想想。”

“那你慢慢想吧。”韩秀英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不该操的心。

挂断电话之后，我忍不住去找刘众赫，那家伙最近又开始重操旧业打游戏了。估计是在疗养院陪我一起的生活太无聊了，需要一些调剂。刘众赫正在给房间里的景观绿植补充水分。看着我捧着保温杯，准时刷新在某个固定的位置上，刘众赫浇水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你要继续看书吗？”

我也顿了一下：“这个先不了吧。”

于是他继续慢悠悠地浇水，还顺手用鸡毛掸子掸了一下窗帘上的灰尘，又收拾了一下桌上被我乱摆的书和纸笔。期间，他几次拒绝了我的帮忙请求。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我都望眼欲穿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坐到了我面前的电脑椅上。

“今天玩什么？”

刘众赫瞥了我一眼，点开了一款生化模式的枪击游戏。

他的账号毕竟是当年做职业选手时用的，一加入房间，频道里就炸开了锅。刘众赫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只是专注地查看武器属性。

一进入游戏，我的精神就忍不住亢奋了起来。

“往左边，左边有个可以攀爬的地方。”

刘众赫毫不犹豫地背对队友们，向左边的大楼跑去。

明明是断裂的废墟残垣，他却灵活地操纵着角色在狭窄的缝隙中跳跃，很快就到了楼顶。

“狠狠狙他们！”

他立马切换了狙击枪，在极佳的视野里，对隐藏在角落里的僵尸一一爆头。

“得先把霸王杀掉！”公频有人在呼朋唤友。

僵尸们开始对着大楼发起自杀式袭击，刘众赫不得不转移阵地，一颗手雷从斜下方飞射而来，刘众赫迅速切换手枪，凌空一射，竟然把手雷在空中射爆。

“太帅了！！”我大力鼓掌。

他依然没说话，嘴角却似乎带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冰面中间有落脚点。”我迫不及待地向他分享新消息，刘众赫就无视了两旁细细的通道，从冰面中险之又险地穿过。

“凳子下面有宝箱......”

不知不觉我已经半个身子挂在了刘众赫的电竞椅上。凭借超凡脱俗的实力，在我的一通胡乱指挥之下，刘众赫最终成功取胜，名字排在所有人中的第一位，我与有荣焉。他没有急着进入下一轮，而是转过来对着我。

“这么喜欢看我打游戏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试试看？”

我立马摇头：“我？我不行的。我没有怎么打过电子游戏。”

“任何人都有第一次。”刘众赫认真地看着我。

“……好吧。”一对视，我就妥协了。

我老老实实坐在刘众赫的位置上，听他讲解游戏的操作方法。这时候房间里忽然呼啦啦进来了一群五颜六色的新人，带头的那个开始不停地往频道发：“霸王在哪里？霸王在哪里？”

我皱眉看对面的id，居然异常的眼熟。

“妄想恶鬼……这该不会是金南云吧。”我忍不住咋舌。

“应该是，他近来很活跃。”

金南云现在的状态依托于冥界，和星座们一样，同样需要传播传说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这大概就是他努力的方式吧。看到这家伙这么活蹦乱跳的，我的手忍不住有一点痒了。

“我们可不能输给他！”

刘众赫的眉毛扬起来：“这是当然。”

游戏开始，金南云一波的人兵分两路，一半追着我们的队友，另一半以金南云为首，全部向我的角色冲了过来。

我操作得手忙脚乱，落荒而逃像只无头苍蝇。这次换成刘众赫指挥我：“前面向右拐。”

到路口，我想回头给他们两梭子，可惜打了几发子弹全部落空。金南云这家伙甚至在频道里大笑出声：“霸王，你已经退步成这个样子了吗？这样可不配做我的对手啊！”

这中二病！我暗暗咬牙，刘众赫忽然俯下身来，右手覆在了我的手上。

肌肤相贴，热意混着痒，像一群蚂蚁顺着手臂往上爬，我强行转移开注意力，刘众赫把头挤到我的右侧，轰地一下，我的脸一下子爆红。

“你不用再管射击了，只管跑。”他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电脑屏幕。

我胡乱答应，在只需要操作键盘之后我的操作立马顺畅了许多。配合着刘众赫几次回身突袭，我们把金南云那帮人射了个人仰马翻。

“我还会回来的！”金南云虽然被杀了气势依然嚣张。毕竟僵尸可以不停复活，而人类只有一次生命。

双方阵营的实力差距明显，队友的名字一个又一个黑了下去。

“形势不妙啊。”我忧虑地盘算着，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刘众赫，他表情依然专注而冷静，侧脸的轮廓在屏幕的微光下镀上一层冷色。

随着一声惨叫，最后一个队友也被转化成了僵尸，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我闷声往前跑，压根不敢回头。在最后的救生艇两岸，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僵尸。

“交给我。”刘众赫突然发声。

我正要站起来让出位置，刘众赫突然整个人贴过来，左手按在了键盘上。我整个人都被刘众赫包裹了起来。那团火一下子从我的右手蔓延到了全身。我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远去了，视网膜残留着

屏幕爆炸的火光，耳膜灌满键盘密集的敲击，可所有感官都在皮肤相触的位置坍缩成黑洞。在冉冉升起的烟尘中，一个声影灵巧地穿过所有阻碍，跳起抓到了直升机唯一的救生索上。但我几乎什么都注意不到，扑通、扑通，我的心跳和另一个人鼓动的脉搏交汇共振，

等到我终于回过神来，看到的已经是结算画面。角色的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展开，像一面迎风招展的胜利旗帜。

我微微侧过头，刘众赫总是拧着的眉梢都微微舒展，脸上有一种隐藏不住的得意。这家伙肯定觉得自己帅爆了吧。确实还挺帅的，我在心里评估着，突然撞进他转过来的视线里。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太近了，连刘众赫脸上的细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的脸又开始发热了，这家伙的眼睫毛有必要这么长吗？长成这样真的很让人妒忌。

还有，为什么要一直一直这样看着我？

时间好像凝固了，空气逐渐变得焦灼和粘稠。刘众赫身上盈满了难以言喻的柔和，一直以来他给人的感觉都是强硬的，像山岳一样无坚不摧。但此时此刻，他好像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那双眼睛中的倒影，鼻梁硬挺的轮廓，泛着柔光的发梢都在诉说着——

他想要靠近。

金独子并非不谙世事的傻子，我绝不会错认那样的感情。

我浑身僵硬地等待着，“滴滴滴”，耳机里突然传来系统清脆的通知声。

我狠狠打了个激灵，身体条件反射地转向显示器，桌面弹出一个对话框：

“妄想恶鬼”向您发送私信，是否接收？

耳畔传来某种猛兽吸气的声音。我不敢去看刘众赫的脸色，点下了“是”。

妄想恶鬼：你这家伙，不是刘众赫吧。

妄想恶鬼：我承认你也有那么一点厉害，但是和我比还是差了点。和刘众赫就更比不了了。

妄想恶鬼：刘众赫不使用这个账号了吗？

YJH：你找刘众赫干什么？

妄想恶鬼：其实我对那种大叔也没有什么兴趣啦。

妄想恶鬼：但是智慧说，至少也要能和她师傅过两手才愿意和我去看电影。

妄想恶鬼：既然你不是，那今天打的也不算数了。

我突然就有点想笑。飞快看了一眼刘众赫，他的脸色黑如锅底。

“别理他。”

YJH：行，那你加油

还没打完标点，鼠标就被刘众赫抢走了。

“和那家伙没必要说那么多。”

一下子就变回平时的样子了，我一边忍笑，一边又觉得有点遗憾。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虽然在999和1863轮里，金南云都喜欢智慧，但这次回归并没有促成他们熟悉的剧情诶。就像小说里常说的什么‘跨越时空的缘分’之类的。”

刘众赫凶狠地瞪向我。

“你身边还缺少跨越时空的缘分？”

“你是不是对智慧有点过保护了啊，999次回归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在意啊。之前王座争夺战的时候你误会我和尚雅小姐的时候，也不像棒打鸳鸯的人……”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刘众赫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刚才还有些暧昧的气氛遭遇晴天霹雳，眼看就要暴雨倾盆了。看了看刘众赫脖子上的青筋和握紧的拳头，我忍不住往椅子里缩了缩。

求生欲正在发出尖啸，我的大脑疯狂转了起来。说到跨越时空的经验，那我们金独子集团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就光说我自己，就曾经前往1863轮……我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一般人会吃伙伴的醋吗？这完全是糟糕至极的发展啊。

我在心底无声哀嚎，而这次，显然不会再有一个金南云来拯救我。

唉。很轻的一声叹息，却让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

头顶的阴云散了。

刘众赫站直了起来，一只手揣进衣兜，另一只大手落在我的头上，狠狠地揉了揉。

“等一下，做什么。”我立马抓住他的手，“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职业选手刘众赫先生，再次提醒你一遍，我的年龄比你大。

“这是第二次了吧！！！还有之前，美雅说——”我的抗议还没有说完，那个混账就加大了力度，让我成功咬到了舌头。

然后那混蛋就气势嚣张地走了。这个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家伙，我在心里抱怨道。

但不知为何，大脑中突然闪过了刚才刘众赫那个格外柔和的眼神。

“我可能还需要再想想。”我轻声自语，想起之前对韩秀英说的话。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TBC

过渡章。本来大纲没有这段的，但是前几天看到了作者访谈，谁懂明明不怎么会打游戏但喜欢指点江山的萌度啊！萌得我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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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7

「“我叫独子。”」

「我常常向别人这样自我介绍，接下来十有八九会产生以下误会。」

「“啊，你是独生子吗？”」

「“我是独生子没错，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咦？那是？”」

「“我的名字是独子，金独子。”」

我绝望地捂住了脸。

这些话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平平常常，为什么变成小说中的文字时会尴尬得叫人浑身发麻呢？这是我看了十余年网络小说至今，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我很清楚这并不是韩秀英的错，她毫无疑问，是一位极其出色的作家。在这个环节中出错的人只能是我。

哪怕并没有任何人在注视我，只要意识到我是“主角”，我就好像走到了聚光灯下，能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

但我畏惧的从来就不是“观众”，在繁星点缀着天空的时代，我也从没有害怕过任何一颗星星。

金独子，你没有必要感到紧张。我对自己说，你所需要做的，只是重新阅读。这不是你拼尽全力才创造出来的故事吗？

只要再重新阅读一遍……

身后传出轻微的电火花声，可我没有注意。现在没有什么，是比手上的书更重要的东西了。

「“我叫独子......”」

“金独子，你在做什么。”冷峻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循着声音转去，突然就明白了内心深处真正抗拒的东西。

突然出现的刘众赫皱眉看向我，大步向我走来。

是啊，我真正害怕的，只是成为“主角”而已。

“只是在看书。你去哪里了？你一消失一下子一群人来问……唔。”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靠得太近，我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刘众赫的额发撩在我的皮肤上，很痒。他的呼吸温温热热的，也很痒。嘴唇有点痛，好像被猛兽一口咬住。但又能感觉到那痛感只是来自牙齿本身的锋利，并不包含任何伤害的意图。

我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正在上演什么剧情。

说起来很丢人，之前的接吻虽然反复被提起调侃，但我已经基本不记得了。在刘众赫亲上来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晕过去了。

所以什么心头小鹿乱撞，脸红心跳，都一律不存在。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更像是差点猝死了。

而现在，金独子正在第二次经历生死考验。

我的脸烧起来了，耳朵也烧起来了，胸口也烧起来了。当然烧得最厉害的是嘴唇，某种干燥柔软的触感还在上面大力碾磨。我要嗝屁了，这是我的第一想法。紧接而来的第二个想法就是我不能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推。那个混蛋直接被我推出去了两三米远。

“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用力喘息平复激荡的心情，努力用最愤怒的语气向刘众赫质问。

那个混账的表情都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刚才，你身上又出现了那个气息。”

什么？我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第四面墙”。

“那又......”

“本来只是猜想，现在好像证实了。”刘众赫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

证实什么？我被亲的时候会断片导致“第四面墙”也强制下线吗？我感觉丢脸极了。

“就算是这样。”我微微咬牙，“你也不能突然、突然就……你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吗？能不能稍微对得起一下你的人设？”

刘众赫无语：“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

他用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看了我一会儿：“算了，跟你这种笨蛋没什么好说的。”

见了鬼了，居然轮到刘众赫对我说这种话。我瞪大了眼睛：“这话我原话奉还。”

我们两个瞪着眼对视了一段时间，刘众赫先休战：“为什么你看自己的故事，也能引来第四面墙？”他看了看放在我身边的《全知读者视角》。

我张了张嘴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如说，正是因为是自己的故事，才会……

刘众赫叹了口气。

“是哪里？”

“啊？”

“我是问读到了哪里？”

我的脸又有点发烫了。但刘众赫翻到我看的那一页，并没有对我还在开头的进度有什么评价，只是语调平淡地开始阅读。

「“我叫独子。”」

「我常常向别人这样自我介绍......」

我又有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刘众赫瞥了我一眼：“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如果再次引来‘第四面墙’的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的吧。”

这条翻车鱼居然威胁我。

他难道觉得做那种事吃亏的会是我吗？不，我会用事实向他证明无论怎么样占便宜的都只会是我而已。

我拍了拍脸颊，勉强打起精神。

就这样开启了一天共同阅读的时光。

===

「我沉默地目送往栏杆下方坠落的金南云。尽管曾是我如此厌恶的人物，这一刻却仍感到微妙的悲哀。①」

在过去的1863次回归中都选择了金南云成为队友的刘众赫声音平板地念道，我无从想象刘众赫此时的心理活动，只觉得销声匿迹的电火花声又在逐渐逼近了。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我条件反射地脖子向后一缩。

但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只感受到一双伤疤累累的手有力地握住了我的。

“金独子，放轻松。”刘众赫沉声道。

......

「所谓的有名不过是书中的设定，但我是他的粉丝这一点可不是骗人的。」

「我曾经喜欢过、讨厌过、埋怨过，也支持过刘众赫。②」

被本人亲自念出这些话也是在太超过了。我不自在地用鞋底用力蹬了蹬地面。韩秀英当然不可能得知我的心理活动，但是她对我状态的把握实在是细致入微。

更要命的是刘众赫又主动停了下来：“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我有点羞恼地反对道。

......

「……我以自身安全受到威胁为由，对人们置之不理，拒绝伸出援手。只不过，越是伪善的伪君子，越能说出满嘴漂亮的话语。③」

哈，韩秀英总是在这种地方这么敏锐和犀利......我几乎要被她的评语说得冷汗津津了。

我想我还能保持冷静的原因就是依然握着我的，刘众赫的手。那只手是如此的温暖厚重，将源源不绝的力量坚定地传输给我。

......

阅读。

原来这就是被阅读的感觉。

我依然站在舞台的中央，不一样的是，陌生的观众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刘众赫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如影随形。他的目光穿越了时间，穿过了我的身体。他看到了我的诞生，我的挣扎，我未竟的话语。无数次，我想要转身一逃了之，但是刘众赫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成为我唯一的镣铐，也成为我唯一的支柱。

也许这就是我十年如一日地阅读着刘众赫的故事的报应，刘众赫也持起了那把餐刀，切分我，拆解我，将我的内脏细细地剁碎，包裹着面皮和酸萝卜一起喂入嘴巴。刘众赫当然不会在步骤上出错，他是我见过的最为出色的大厨。只是他脸上是否出现餍足的神情？我不得而知。

字句的流动之间，我的部分被逐渐消化、分解，流到与我紧紧相握的另一个人身上。就如同我之前做的一样。我们逐渐分不出彼此，络合成一棵巨大的树，一条奔流的河。我们蔓延出枝条，流淌到原本不能抵达的地方。

明明已经阅读了超过十年，我好像才刚刚重新学习了何为阅读。我既是金独子，也是刘众赫。我既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亦是读者。

传说【生死与共的伙伴】想要大喊大叫！

传说【恒久不变的地狱道】蠢蠢欲动，试图加入。

闭嘴吧，真正想大喊大叫的人在这里。

……

「我的心情忽然有些奇异。我所读过的小说的角色，竟然开始对我感到好奇，感觉有些别扭，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故事很无趣的。”」

「“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听。”④」

刘众赫如是念道，他那平板的声线突然出现了微妙的波动，像是一只木偶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长出血肉。

明明是李贤诚对我说的话，这家伙在动摇个什么劲？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

……

「“不要陷在那种感伤里！”我奋力挡开那家伙挥来的剑大喊着，“你不是下定决心，就算不能在当下的生命中找到意义，也要为了大义活下去吗？”」

「我已不知道自己在向谁呼喊。相互碰撞的剑锋擦出点点火花，我的眼眶发热，全身皮肤也变得滚烫。在令人喘不过气的对话中，或许我也失去了理智。⑤」

我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烫，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的记忆。我好像回到了地下剧院，回到了那个夜晚，一边回想着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少年时光，追逐着刘众赫一次又一次回归的片隅，发自心底的热意和愤怒熊熊灼烧着胸口、大声质问着在过往十年的人生里，都作为我精神支柱的那个人。

过去的十多年里，都是因为有你，才能让我得以延续。为什么事到如今，却自己放弃了？

刘众赫的声音绝对称不上平静，原来这家伙在面对自己有关的剧情的时候，也做不到那么坦然嘛。

「［由于过度投入，『第四面墙』产生动摇。］」

这并不是因为过度投入产生的幻觉，感知的触手在幽深的孔隙中飞跃，再一次触碰到了世界尽头的“第四面墙”。它依然在轻轻地震颤着、呼唤着我的名字。

【金、独、子、】

那双始终握着我的大手突然用力一拉，我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嘴唇上微微一痛，某人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随之而来的是轻柔的舔舐。这家伙是狗吗？然后他笨拙地撬开我的牙齿。柔软的、湿漉漉的触感包裹了我。

那是一个温柔的吻。

“今天就到此为止。”

刘众赫强硬的声音给今天的阅读画上了休止符。

===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刘众赫在我后面的桌子上打游戏，我在沙发上撸狗。獒树趴在我的腿上，我时而捏捏他的肉垫，时而揉揉他的耳朵。刘众赫戴着耳机，但我知道他始终有一部分注意力在我身上。

“你这两天，其实根本就没有去别的地方吧，就在疗养院。不然怎么会我那边刚有动静你就出现了？”

刘众赫那边传来迟钝的键盘敲击声。我等了一会儿，看来他是不会承认了。

獒树突然轻轻咬住了我的手，试图唤回我的注意力。见我转过头了，又讨好地舔我的手心。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些迁怒。

“你可不能学那家伙，就知道乱咬人。”

獒树看了看我，委屈地低下了头。

TBC

①出自第一册，Episode 2. 主角 4

②出自第一册，Episode 2. 主角 5

③出自第一册，Episode 8. 紧急防御战 1

④出自第一册，Episode 8. 紧急防御战 2

⑤出自第一册，Episode 9. 全知翻车鱼 5

请大家无视念书速度的这个bug，就当yjh会跳过一些不重要的剧情好了！😢

祝独子宝贝生日快乐！今天在百联等了超过半个小时才等到独子生日大屏😭但好歹看到了！

另外存稿用完了之后应该不能日更了狗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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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6 

“你是说，你被第四面墙阴魂不散地纠缠了一次，回头就变回了原本的年龄？”韩秀英摸了摸下巴，“那那只鬼人还怪好的嘞。”

“这种好，真是让人无福消受。”我心有戚戚。

“刘众赫人呢？”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眼珠不受控制地乱转了起来。

“嗯，可能是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啊，他去了哪里又不会特意跟我说。也这么大人了，你说对吧？”

韩秀英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听郑熙媛说......”

“停！”我赶紧摆了个暂停的姿势，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是真的咯？”

我望天。

“和对男人不感兴趣的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我继续望天。

“听说你们亲上之后第四面墙立马就消失了。这是什么，男同的魔法？”

“......”

“你该照照镜子了，你的脸很红欸。”

我第一次感觉韩秀英实在太烦了，转身去摸墙上的护士铃。

“喂喂，讲不过就要赶人？”

“那么好奇你应该问第四面墙，你不是和它很熟？”情急之下我已经口不择言。

“嚯。”韩秀英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竟然真的放过了我，“那面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次醒来之后身上就没有第四面墙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它好像是想把我带到某个地方去。”

我想起那根弯弯扭扭的管道，和在里面蠕动的恶心感觉。堪称心理阴影。

“如果不是......我觉得我可能会再一次回到，那辆电车上。”我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猜想。

韩秀英稍稍沉默，突然粲然一笑。

“果然，爱情才是跨越第四面墙的法宝呀~~~”

原来在这里等我呢，我气急败坏地又一次往墙上摸去。

“欸欸欸，别这么小气嘛。难道你就真没有考虑一下？”

“我喜欢女人！”

“哦？那你喜欢过哪个女人？说来听听。”

“......”

“既然没有喜欢过，到底是为什么可以那么自信地说自己喜欢女人？”

我再一次失语。不行，我一定要说出一个名字让韩秀英刮目相看。小学，没有。初中，没有。高中，大学，呃，自从我上高中以来我的全部娱乐基本就只有看灭活法......

慢慢地，竟然真的有一个印象惊人的面孔出现在回忆中。我曾经在魔界，见过一位美丽强大容貌足以甩刘众赫三条街的女士......

“惩罚者？”韩秀英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好吧，你高兴就好。”

这是什么意思？

潜意识我并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毕竟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女士。而且我这时候有更加关心的东西。

“我妈妈最近在做什么？”

===

李秀卿的办公室在市政厅七楼。不像我，她现在承担着相当重要的职责，并且广受部下的爱戴。

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有不少于十个人故作忙碌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了。

“那就是秀卿女士的儿子吗？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还挺清秀的，完全不像传说中说的那样嘛。”

“嘘——走远点再说啦，人家要听到了。”

她们离开之后我松了口气，但说实话，这种感觉比被当街认出来是金独子时要好多了。

可能是因为我被视为是“李秀卿的儿子”，而非是金独子吧。

正在胡思乱想，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母亲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我在等您下班？”

“你要是再站在这里，我们就没法上班了。进来。”

母亲把我安排在一个小会客室里，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我的面前。

我喝了一口茶之后问：“您不回去工作，在这里陪我，这样好吗？”

“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紧要的事情。”母亲姿势端庄，杯盖轻轻碰过杯沿，茶香袅袅升起，我本以为我们至少会默默地坐上一段时间，但母亲很快就开口了。

“刘众赫呢？他没有跟着你？”

我差点把嘴巴里的水喷出来。

如果要问我此刻最不想听到什么名字，那非刘众赫莫属。嗯，今天特别限定。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问我刘众赫在哪里？

“他有自己的事情。”

母亲皱着眉看着我，天哪，希望熙媛小姐传播八卦的速度没有那么快......我在心底暗中祈祷。

“你们又闹矛盾了？”

“妈妈，我们都已经是30多岁的成年人了！为什么只是今天没有一起来就是闹矛盾了呢？”

母亲微微笑了起来：“你没有觉得自己情绪有点太激动了吗？”

我立马安静坐下，不动如鸡。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想让妈妈教你怎么处理情感危机吧。”

我不敢接话茬，只顾着喝水。

李秀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她会有所不满很正常。平时我并不会去特意寻找她，她也不会特意来寻找我。我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我显然并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责任。

但妈妈并不是普通的母亲，我也不是普通的儿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必与世间其他的范本相比较。茶水的雾气让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但我来到这里，确实有一些话是想要对母亲说的。

窗外的云影慢悠悠地飘过，我从记忆中拾掇一二趣事，一件件讲给母亲听。

刘众赫面无表情地系上我专门买来捉弄他的粉蓝色围裙，然后回报了一顿草食；我被训练得站不起来躺在地上耍赖，最后被刘众赫单手拎回房间；李智慧偷偷跑过来，想让我在她的成绩单上签字， 最后依然被刘众赫发现训了一顿；接到老师打报告的电话，开始操心喻胜和吉勇是不是在早恋......

还有一次，刘众赫出门的时候戴着金独子用来伪装的帽子，但那个帽子对他来说小了一号，他还没有注意帽子后面有用来调整的松紧扣，因此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左右微调帽子。

“那你没有帮他调整好吗？”李秀卿追问道。

我诚实地摇摇头。

说我爱捉弄刘众赫也好，但我确实喜欢看刘众赫因为我的原因陷入轻微的窘迫之中。如果是在韩秀英面前，我一定会不太好意思暴露出这些小心眼。但在母亲面前，不知不觉就全部吐露出来了。

李秀卿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

十年前，她穿着囚服。隔着一扇铁栅栏，年少的金独子手舞足蹈，一脸兴奋地讲述着灭活法，讲着刘众赫。

“您不知道，刘众赫有多了不起，他当时一拳头就......”

十年后，也是如此。

有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变。

她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所以，真的不是让妈妈教你怎么处理情感危机吗？”

对面的金独子兴奋的表情微微一滞，一种混合着淡淡羞涩的红色从他的面庞升了起来。

“我和众赫真的没有情感危机。”

我有点狼狈地移开视线。

“我真正想说的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内心涌动的情感。那些往昔的温暖记忆，像潮水一般冲击着我。并非我想要刻意卖关子，但只有那些温暖的记忆流淌过我的胸膛，我才能有勇气继续迈进，说出那些我真正想要传达的言语。

“您给我的所有教导我都记得，是您让我成为了读者（独子）。”

是阅读给了我生命。

“是您让我长大成人。”

虽然是在谩骂、暴力与他人的指指点点之中，不管怎么说，我活下来了。

汹涌的情感之潮冲击着堤坝，我的话语也变得艰涩。

“您还教给我如何重新阅读。”我很慢很慢地说出，短短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现在我想，我想......”

我要走出那一步。

“我想要重新阅读一本书。”

一粒小石子被推动了，紧接着，是第二粒、第三粒，潮水推倒了堤坝。我几乎感觉自己要虚脱了，背脊上汗津津的。母亲依然看着我，目光如一。

“那是一本怎么样的书呢？”

往昔的一切如画卷在我的眼前展开：“那是一个反抗命运的故事。”

有人经历了1864次回归，也不愿意放弃，一遍一遍地反抗世界倾轧在他身上的不公。

“是携手与共的故事。”

金独子集团的每个人，一直到最后，都彼此信赖，永不言弃。

“是拥有最美好的结局、不牺牲任何一个人的故事。”我的声音逐渐变得迷茫。

它本来应该是的。

“那是我的故事。”

“你不喜欢那个故事的结局吗？”

“不，我并不是不喜欢。”我对母亲说道，“我只是很意外，在我的预想里，它本来不应该是那样的。”

母亲的目光变得严厉了起来：“那么它本来应该是怎样的？”

“现在，我也不明白了。”我坦诚道，“我的想法也不一定是对的......这正是我想要重新阅读的原因。”

李秀卿看向她唯一的孩子，我也看向她。

如果说我糟糕透顶的前二十七年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部分的话。我想那就是我作为“读者”的素养了。

如果可以更具体一点的话，我希望可以精确到“灭活法”读者的素养。虽然我也喜欢阅读别的小说，但灭活法作为我的人生小说，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可以说，我的人生都因为灭活法得到丰润，因为灭活法而塑造。老天是公平的，我一直像一个小偷，在他人的人生中苟且偷生，现实世界自然是过得一团糟。对此，我并没有资格感到怨天尤人。

我本来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度过。

李秀卿想，她了解她的孩子。

虽然她太早就离开了那个孩子，以至于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他们之间又有太多的误会。

金独子第一次来看望她，那孩子瘦瘦小小，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圈。

第二次，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不起眼的伤痕；第三次......

她别无选择，只能开始写作。独子没有再挨饿，但是他眼中的灰暗更沉重了。灰暗的色彩像一只茧逐渐缠绕着他。这样下去也许他会在长大之前先一步窒息而亡，李秀卿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到底如何才能拯救她的孩子？她在狱中，能做到的事情实在太少。

转变是从独子国中三年级时候发生的。那个孩子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莹润的光彩。

“那个时候，又是刘众赫挺身而出，击败了泛滥之灾，超帅的！”

而一旦没有了灭活法，金独子身上所有的光芒就会立马消失，只是静静地与她一起坐着，无话可说。

早在灭活法的世界降临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那面不可言说之高墙。它隔绝了所有伤害金独子的事物，不管是同校的那些坏学生，服役时霸凌的前辈，冷漠的亲戚，勾心斗角的上司，还是......妈妈。

它保护着金独子，无坚不摧。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李秀卿想，至少他活下来了。至于那被包裹在重重蚌壳中的心，可以体味到多少幸福，实在是她无法奢望的事情。

而现在。

独子言语中的意志已经坚定地传达给了她。让她一时间有一点想落泪，又有点想笑。

这是独子是第一次，想要主动走出那面高墙。

TBC

本文的饺子醋一号，堂堂出现！

今天yjh下线了一整章但到处都是yjh这是为什么呢。kdj有什么头绪吗？

前文：01 02 03 04 05 

Day 5  

郑熙媛来访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窗沿。带着余温的霞光染在我的脸上，刘众赫卷曲的发梢上。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被随手挂在吊水挂台上的白色大衣，还有捧在郑熙媛手上白色的风信子，都在逐渐消逝的橙红色光芒中火焰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熙媛小姐。”打招呼的声音慢了一拍，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陌生。淡淡的生疏和我的话音一起逸散在空气中。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在那天之后第一次碰到熙媛小姐。

“今天工作结束得比较早，所以来看看你。”郑熙媛说道。

尴尬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我向外面看去，刘众赫站在一条走廊之隔的靠墙处，和我醒来那天是同一个位置，墙内墙外，我们三个人安静地构成了一个无言的三角形。

明明那段日子过去并没有多久，但回望却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了。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问完之后，我不禁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说话开始变得像Minosoft那些无聊上司，对自己的伙伴也开始虚伪客套了？

郑熙媛却“噗”地一下笑了：“独子先生，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当初那个用演讲打败煽动者千仁浩的人真的是你吗？”

我尴尬得有点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但不管怎么说，总算不是刚才那个能把人冻僵的气氛了。

“我的生活就是那样吧。”熙媛小姐笑了一会儿之后放过了我，“平时在保全公司上班，因为传说现在还有不少力量，我也算是公司依赖的核心成员。工作并不算忙，按时下班，偶尔会和乌列尔通电话，碰到能早点下班的时候，就能像今天一样来看独子先生。”

听上去像是不错的生活，和我这样完全是被伙伴们养着的闲散人员完全不一样。我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接着我聊了聊身边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些无聊琐碎的日常：比如最终给獒树选择了非常精神的蓝色领结服；又比如和刘众赫一起做晚饭，如何暗中偷学了大师手艺。郑熙媛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问。气氛逐渐变得融洽，我趁机抛出了那个我惦记了很久的问题。

“贤诚先生现在是在给政府提供安保吗？熙媛小姐和贤诚先生的工作岗位有交集吗？”

“交集吗？”郑熙媛好像在反问，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多少有一些吧。偶尔也能遇见，大部分是在和大家的聚会上。见面了就聊一聊最近的近况，就像和独子先生现在这样？”

我看不到我现在的神色，但我想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自觉地发问。

“哈哈，为什么独子先生也这个反应啊！”

“因为真的很遗憾啊，明明熙媛小姐和贤诚先生那么般配...”

我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想到了乌列尔，也许这一刻我终于有一些明白她为什么那样执着地追逐我和刘众赫的频道。

“也许，是因为害怕吧。”

郑熙媛坦然地说道，我却有些愣住。

“熙媛小姐会因为这样的事害怕吗？我认识的熙媛小姐，哪怕是生命受到威胁，也一刻都不会向丑恶低头。”

“哇，原来在你心里我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郑熙媛的笑容变得有些淡：“独子先生知道我为什么会学剑道吗？”

我静静聆听。

“我小的时候非常崇拜有力量的人，在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总是要在傍晚穿过一条昏暗的巷道。路边总有一些一些油腻中年大叔，总是在天都没黑的时候就灌得烂醉，色迷迷地盯着路过的每一个女性。我对他们既愤怒又害怕，常常忍不住想，想一拳把他们都揍翻。”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我深有同感地点头。

“后来我在酒吧打工，用打工得来的钱去学剑道。”郑熙媛说，“自从我开始练剑之后，那些骚扰我的男人们就都消失了。末日降临之后，我觉醒了特性，拼命地磨练技能......我的力量越来越强。本来我以为我会感到满足，我们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大家能在一起，就足以战胜一切。”

她的视线凝结在面前的风信子上，我已经明白了熙媛小姐想说的东西。

难以言喻的感情涌动在我的胸口，那是什么，是感动吗，亦或是后悔？不，金独子从过往的一切中学到的就是去承担自己造成的结果。我从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恨。那此刻萦绕在我心中的痛苦，是自责，还是愧疚？

“我很抱歉让你受到伤害......”

“不，我并不是想让独子先生感到愧疚，虽然我确实曾经因此而怨恨独子先生。”郑熙媛浅浅笑着，“我只是意识到，人的本质是如何脆弱。独子先生带我们创造了那么多奇迹，让我见证了渺小的人也可以变得伟大。但还是现在才明白，强大的人同样可以一瞬间变得渺小，一直笃信着只要在一起，只要继续变强，就能面对一切痛苦。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傲慢了啊。”

“熙媛小姐，我真的，非常抱歉。”

“请不要道歉，独子先生。”郑熙媛突然站起来，对我鞠了一躬，“如果要道歉的话，应该是我才对。一直以来，我都太过依赖你了。”

我一时间有点提不起呼吸。我要如何劝说熙媛小姐呢？作为促成她发生如此转变的原因？如果浓烈的信赖反而变成刺入自己心口的尖刀，如果亲密的感情反而带来了痛苦......

“有的时候我会想，不想要再承受那一切了。”

【金、、独、、、、、、子】

声音从无比遥远的彼端传来，韩秀英警告的表情出现在面前。

“金独子，不要去听。”

“也许我也变得软弱了吧。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转变主意。”郑熙媛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震动，反过来劝慰我，“不过也正是这样，我觉得我能更加了解独子了一点呢。”

“什么——”我在混沌和迷茫中抬起头。

“其实我一直在想独子先生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做那样的事情。虽然总是骂着独子先生是个只会自我牺牲的混蛋，但仔细想，搞不好是我们并没有真正理解独子先生呢。嗯，这一部分是尚雅小姐提供的思路。”

郑熙媛停顿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独子先生，你是因为太过痛苦，才会那么喜欢灭活法，付出一切也要拯救灭活法中的我们吗？”

不。

不是这样的。

“但是，独子先生。”她坚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这已经是以你为主角的故事了啊。”

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柄长刀带着雪亮的刀光，突兀地照亮了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就像是突然罹患了雪盲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越来越近，无法抵抗，无法动弹。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的刀光，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刘众赫先生，你在做什么！”我听到郑熙媛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只是我依然一动不动，炽热的温度从另一个方向爆发开来，但在我意识到那缕火焰之前，刀光已经穿透了我的额发。

时间好像一瞬间凝固了，被刀光切断的我的头发，一瞬间心脏的鼓动，血液从心脏泵出，耳边的嗡鸣，笼罩着我的某种暗沉的影子。这一瞬的时光无比漫长，又无比迅速。当我再一次恢复知觉的时候，我已经跪倒在地，浑身虚汗，刘众赫举着黑天魔刀，站在我的后侧。窗户玻璃碎了一地，劈里啪啦掉了一地。郑熙媛的脚下、身上冒出一朵又一朵的地狱炎火，表情愤怒之极。

她快步冲上来扶住我的身体：“刘众赫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

刘众赫回过头：“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什么？！”

这次郑熙媛也看到了，淡淡的黑色雾气从金独子的身上一层层涌现，正在逐渐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浓。她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众赫握住一小团雾气，在超凡座的精妙控制下，黑色的雾气聚合，变成了蚂蚁大小的细小文字，他松开手，文字又一次消散，变成了黑雾。

“这是第四面墙。”

他只回复了这么一句，就又挥舞起了黑天魔刀，向那片没有定形的雾气劈砍了过去。只是这些努力都是徒劳，雾气时聚时散，好像在嘲笑刘众赫的鲁莽与天真。

“为什么又会出现......”郑熙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又觉得答案显而易见。第四面墙自打出现以来，就与金独子息息相关。这个曾经无数次保护过金独子的技能，也是在最后给他们带回金独子造成最大阻碍的敌人。

她看向金独子，他依然表情呆滞，好像被刘众赫的那一刀完全夺取了心神。

“金独子，你清醒点！”

她固定住金独子的身体，开始两面开弓，狂扇他巴掌。但这个经典唤醒姿势并没有起到作用。

“刘众赫，你也过来！”郑熙媛显然是急了，“别在那里砍第四面墙了！你明知道那面墙根本不是传说能力衰退的我们能对付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刘众赫还真停止了劈砍。

“你坐在这里。对他说，不管是什么想对他说的话都可以。”

刘众赫停滞了。

“你那样瞪我也没用。”郑熙媛飞快说道，“那面墙几乎没有办法被损坏。上次我们能成功是因为我们集结了所有人的力量，而且那时候星流还在。现在想要解决第四面墙，就只能说服金独子，让他自己主动关闭。”

“…………”

“快点啊！”

【刘众赫张开嘴巴，结果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是必然的，但凡那条翻车鱼懂那么一点点语言的技巧，也不至于会悲惨到需要回归1864，现在是1865次了。

【金独子想，就算他想要关闭“第四面墙”，也暂时没有好的办法，因为他现在就好像被塞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玻璃罐中，连保持正常的思维都很困难。】

我在这条管道里被一股吸力拉向某个方向。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吸管里的果冻，被扭曲着、拉长着。我的所见、所闻，全都好像被揉成一团橡皮泥，无法辨认、无法理解、变成难以名状的质地。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打破现在的状况。只有“第四面墙”依然喋喋不休地汇报着。

【“需不需要我给你们让出空间？”郑熙媛很好心地问。考虑到她的背后星，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熙媛小姐，真希望她能够走出我带来的阴霾。像我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动摇那样坚定努力的她。

如果她能走向自己的幸福，那该有多好啊。

“第四面墙”持续增加厚度。

【“不用。”刘众赫回答。比起言语，他更相信手上的刀。他宁可再一次徒劳地与“第四面墙”战斗，也无法向金独子吐露他心中的言语。】

那条混账翻车鱼虽然不擅长交流，但绝对不会放弃交流。这明明就是你胡编乱造的吧！你又懂刘众赫什么了！

【金独子不愿意承认，“第四面墙”对灭活法同样了如指掌。“第四面墙”了解刘众赫，并不比金独子更少。】

闭嘴！我在那根束缚着我的透明吸管里拼命挣扎了起来。

【刘众赫走向金独子。“第四面墙”主要是精神防御的技能，并不是任何一种武器能够突破的。刘众赫很清楚，这面墙是保护着作为“读者”存在的金独子的那面高墙。“读者”正是在那一切故事线之外，阅读着一切的存在，是“登场角色”不能抵达的彼端。永远无法真正互相理解，就是“读者”与“主角”的定位与宿命。】

我感觉到束缚我的东西逐渐变得沉重，黑暗开始侵占我的感知。该死，如果再不能离开这里的话，搞不好就要......

就要......

“第四面墙”急剧加厚！

郑熙媛看向刘众赫的背影，金独子身边的黑色雾气已经变得异常浓密，一旦它变为实质，她的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上一次见到实质性的第四面墙时，可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她只能相信刘众赫。

如果说在整个世界上，最为理解“主角”的是将他一遍遍阅读的“读者”，那么最理解读者的人，又会是谁呢？

【“金独子。”刘众赫说道。】

他其实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向来不擅长言辞。

【“你总是像这样，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抱怨。

【“你和韩秀英是两个混蛋，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世界里出现创世神，还是两个。”】

对不起。我感觉眼泪涌到了我的眼眶，但是它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我干涸的眼睛流下。但当情绪突破了某一个阈值，我的视野突然一下变得清晰。

【“我曾经想问你一个问题，虽然它已经不重要了。”】

多么没头没尾，但刘众赫只是毫无章法地叙说着他那些没有对金独子说出来的话。

【“你的天赋真的很差劲，不管是剑术还是厨艺。”】

【“总是擅自替别人做决定。擅自出现，擅自离开。”】

【“自以为是的家伙。”】

......

【“但是你一直在那里。”】

刘众赫回想起那颗一直注视着他，从不言语的星星。

【“你曾经告诉过我，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做到了。”】

刘众赫心想，如果不是金独子在他的身边，也许他早已经又一次放弃。这是名为刘众赫的生命身上，留下的属于金独子的深刻印痕。它完全改变了刘众赫的灵魂，改变了他的形状，从此他的生命与金独子息息相关。

金独子依然软绵绵地躺在那里，第四面墙沉默地伫立在他们之间。

无数的时光，金独子隔着这面墙阅读着刘众赫。

【“所以你也要继续注视着我。”】

此刻，我困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注视着刘众赫。

刘众赫的手握住我的肩膀，然后往上扶正我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们好像正在隔着我的肉体对视。

然后他低下了头。

温热的气息占据了我的所有感知。

TBC

恭喜男同在情人节前一天吃上了嘴子🤫

呃呃呃存稿快用完了，我一定会坚持到独子生日……

前文：01 02 03 04 

Day4  

刘众赫带我来的地方平平无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对我来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那是一家书店。

“众赫啊，你也许搞不清楚里面的区别，我平时的爱好是看网络小说，不是实体书籍。”

我在门口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不记得你在最近有用过电子设备阅读。”

主角从来就是这么油盐不进，对此我无可奈何，最后还是被拖了进去。

温暖的光线一瞬间有一些刺目，我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

幻想小说，在灭活法的世界降临之前，是相当畅销和经典的题材。虽然总是因为内容过长、注水过多而被抨击为没有艺术性、不能登上大雅之堂...总之不适合印刷为实体。但是只要人气足够高，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限制。

我看向书店最显眼、最瞩目、在最核心位置的圆形书架，只要进入这家书店，就没办法不先看向这边，毕竟上面的宣传栏是那样的夺目。周围的书架错落地环绕着它，完全就是众星拱月的格局。

“黑焰魔皇亲笔撰写的回忆录”

“工业园创始者并肩作战的热血历史”

“风靡全球的畅销小说”

全知读者视角。

一排排簇新的书籍摆成环形，层层叠叠得堆成一个圆形的塔。店主人是如此的豪放大气，将相同的书籍进货了如此之多的数量——就好像他笃定无论多少都会卖完一样，毕竟这套书是如此的畅销。

其实也能理解，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评论家对这本书的激昂赞美：“就好像三国的故事如此令人迷醉，既结合了严肃的历史，又兼具传说的波澜壮阔。这是残酷星流在万千世界中孕育出的最了不起的故事。”

甚至还有人说，金独子集团的地位都因为这本书得以巩固。毕竟在终结星星直播之后，我和刘众赫一直都没有起到领袖的职责。这对于工业园的稳定显然不是利好因素。

人们对这本书的疯狂追逐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甚至于沉迷于编造我和刘众赫的浪漫发展。我应该为此自豪地挺起胸膛，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故事，我和伙伴们，和刘众赫，一起打造出的，最幸福的结局。

我又往那个所有光线聚焦之地看了一眼，扭头就打算钻入光线暗淡的书架中。

视线掠过刘众赫，他正沉默地观察我，眼神中带着探究。想必我刚才的失态他已经全部收入眼底。

“你刚在在门口扭扭捏捏，就是因为那个？”

“......”

果然被他发现了。

我没有办法辩解，只能沉默地站着。

想必刘众赫也已经完全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全知读者视角】是这样的火爆，任何书店都不可能会错过。不去聆听他的心声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困惑。这本书不仅代表了韩秀英和我之间珍贵的约定，更何况，其中还包含了一个致命性的矛盾。

所有阅读过我们的故事的人都应该知道，我的伙伴们为了拯救我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努力，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刘众赫和韩秀英。由韩秀英撰写了全知读者视角这本承载了我们所有希望和努力的书，再由刘众赫前往异世界传播，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处于不同世界重生的金独子的碎片阅读后渴望见到“结局”，从而回到伙伴的身边。

因为这份渴望而重生的金独子，又怎么会回避这本为他而写的小说？

那家伙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金独子，你......”

“您好...？”

我们一起看向来人，那是一位看上去30多岁的女性，穿着宽松的衣物，腰上围着围裙。她好像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扫帚和簸箕，马上手忙脚乱地把这些清洁用品靠着书架放好。

“我是这个店的店长，抱歉我在你们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略带结巴地说道，声音不自然地压低了，刘众赫凶狠的目光扫过去，店主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冒昧了......”

“没有没有。”我无视刘众赫的表情，努力绽放出一个最友好的微笑，“别在意，他就是长得比较凶。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差点就要尖叫出来了。“您真的身体缩小了，和书里写的一样......对、对不起，我不是在拿您的事娱乐，我只是没有想到...您的身体应该能恢复的吧？我是不是不应该问这个......天哪，我到底在做什么......”

能认出刘众赫的人很多，但能认出现在的我的人着实没有几个。眼看着店主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中，我赶紧安抚她。

“我并不在意，希望您也不用太在意。”

她发出几乎是啜泣一样的声音：“请、请不要对我用敬语！”

“好的。”我并没有什么应对粉丝的经验，除了张夏景，而她几乎一直刻意把我和“救赎的魔王”视为不同的存在。

“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不会拿出去炫耀的！”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之后，店主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我。

“当然。”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避免引发骚动，店主悄悄回去拿签名册了。我假装被一旁的书吸引，但实际上，刘众赫淡淡的杀气一直锁定在我身上。

等回去你就要完蛋了。

他的杀气是这么说的。

唉，这该怎么办呢？

店主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回来了。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等摊开放到我的面前。看着封面上的“全知读者视角”六个大字，我有点说不出话。

是啊，早该想到的。书店这样的布局，除了趋利的元素，还包含了浓烈的情感成分。

轻微的气音。

我转头，刘众赫笑了。

在明亮得惊人的室内灯光下，他的笑容甚至显得有点得意洋洋。他抢先一步，拿走了签字笔，在书的扉页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写字力度很大，笔画深深嵌入书页中。这小子的字居然还不错，明明循环了这么多次，居然还能记得怎么握笔...我接过笔，中规中矩地在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刘众赫，金独子。

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

这是我们的故事。

我有点发愣，店主看上去快要晕厥了。她珍而重之地接过书，从书页地中间取出了一张粉色的爱心，并把它夹到扉页，也就是我们签字的那一页。

“我会一辈子好好珍惜的！”她向我们鞠了个躬。

某种直觉像是闪电一样击中了我，我下意识地发问：“可以问一下你用的书签是什么吗？”

“这个？”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色彩，完全是梦游一样把那张粉色的卡片抽了出来。

上面亮闪闪的字体写着“Uriel: Music Beyond Limits”。

下面一行是“Kim Dokja❤Yoo Joonghyuk Bonus Ticket”。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店主飞快地把票夹了回去，我们一起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畅快的大笑。我苦笑：“有这么好笑吗？也不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吧。”

“你怎么不直接打给乌列尔？我保证她会笑得比我更开心。”韩秀英在嘲讽我的时候从来不会嘴下留情。

“她不是去M国巡演了？那么忙还是不要了。”

“就知道找借口。”韩秀英嘘了我一声，“你明知道乌列尔就算再忙也喜欢和你通信。”

我无话可说，只能故意假装没听到。

“所以呢？给我打电话是因为羞愧之心发作了？”

“......”

“因为觉得自己违背了约定所以良心不安了？”

“...我......”

“在你说出恶心人的话之前，我要提醒你。”韩秀英的话语很犀利，但语气却很柔和，“我们的约定，你早就已经完成了。

“所以你不需要为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在星流存在的时代，我曾经和韩秀英有过一个约定。

“我会再写一本小说。”韩秀英对我说，“你要每一章都给我评价。”

“就算超过三千话我也会看。”我信誓旦旦地回应。

现在她告诉我说，那个约定已经完成了。

是啊，她指的，当然是灭活法。

可，那怎么一样，先不说那本书来自韩秀英1863，在独立之后和韩秀英本尊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同一个体。那本书本就是韩秀英为了拯救可悲的我而写的，我给她的回复根本不足以回报......

甚至，连这个世界......

【金独子，是，大笨蛋。】

滋啦滋啦，电火花的声音。面前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扭曲，久违的声音从我的心底响起。

我好像又一次看到了第四面墙。

......

......

“......喂，金独子，你不会感动到从床上摔下去了吧。”韩秀英的声音从滚落到地上的手机里传来，我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贴住耳朵，胡乱回复：“是啊，刚刚在抽纸擦眼泪呢。”

“切。”韩秀英好像松了口气，接着又噗之以鼻，“所以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刘众赫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

 “哈？你不是说他要在出了书店之后要你好看吗？”

“那只是我的感觉，我的感觉很准的。”

“那他还挺聪明的，毕竟现在可没有一个我的分身在中间拦着你们啊。”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其实我说的并不完全准确。在店主离开的那个间隙，其实我们还有一段很短很短的交流。

“你希望我去阅读那本书吗？”

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希望刘众赫给我怎样的一个回复呢？

这个世界的浩大悲剧，都始于我的阅读。如果说希望，那岂不是对着他这个最大的受害者，说，请你能认同我、支持我......

而如果不希望，那又...怎么可能。

这一开始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开始庆幸，还好我面对着书架，不用面对刘众赫那逐渐变得愤怒的表情。只是感受附近的气压，我都好像能看到刘众赫那双锋利的眉毛，蓄满怒火的眼睛，紧紧咬住的牙关，还有那双正要过来狠狠掐住我脖子的、伤痕累累的手——

我闭上眼睛，那双手恶狠狠地逼近了我的头。

然后插进了我的头发。

然后开始用力地疯狂地揉。

喂！我想反抗他，但是我们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我被揉得天旋地转，连回头都做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在心里呐喊。但是刘众赫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下手很有分寸，虽然我被折腾得左摇右摆，但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等店主迈着兴奋的小碎步开始往回走时，他又猛地一下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装冷酷塑像，好像刚刚做出疯狂行为的根本不是他。

我连回头看他的余裕都没有，狼狈地整理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还好我的发质比较柔软，也很短，才勉强没有露馅。

没有技能的辅助，我越来越难以理解刘众赫了。

===

在我又一次被刘众赫操练到平摊在地上喘气时，我忍不住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非要让我和他一起练武？獒树绕着我汪汪，好像在鼓励我继续坚持。但我看了看自己发抖的小腿肚，实在没有站起来的气力。

还有我的身体，又是为什么一直处于孱弱无力的幼年时代？

刘众赫向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他的手，身体依然软绵绵的。刘众赫的手臂非常有力，我把全部的体重吊在上面。这已经接近在耍赖了。

“金独子......”

熟悉的咬牙切齿，我正想要嬉笑两声，就看到医护人员远远地向这边走过来。

我蹭地一下坐直了。

“独子先生，今天有您的预约见面请求。”

这就奇怪了，我的伙伴们要不是不请自来，要不在社交软件上和我打招呼，到底是谁会通过医护人员来找我预约见面？

打开医护人员递过来的本子，一个熟悉的人名映入眼帘。

郑熙媛。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穿堂而过，轻轻卷动纸页。汗水从我的下巴低落，留下了洇湿的纸痕。

TBC

前文：01 02 03 

Day 3

有一个我早就意识到的有点悲伤的事实，那就是金独子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纯粹的好人。虽然我总会在阅读中幻想自己是一个大英雄，和主角一样顽强、伟大、内心柔软。但实际上，金独子是一个相当功利和伪善的家伙。

比如说，在收留獒树的这个过程中，金独子就暗藏着一个狡猾的想法，比如说他可以以此向韩秀英交涉，换得更多的自由。

但现在就这样赤裸裸地被刘众赫拆穿，哪怕是以我的厚脸皮，现在也有点微微发热了。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刘众赫拉了我一把，以我现在的体型，那种感觉像是从地上拔起了一只小鸡仔。

我摸了摸獒树温暖的脊背，庆幸它应该不能识破我的小心思。

“你喜欢去公园吗？还是更喜欢宽阔的马路？”

“汪汪！”

“你喜欢黑色的项圈还是橙色的？抱歉这是道路交通法的要求，要勉强一下你了。”

“汪汪汪！”

“你有没有......”

……

……

刘众赫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我们进行跨物种的友好交谈，最后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别废话了，金独子。”

“再不出门，爸爸就要生气咯。”我轻快地拍了拍獒树的脊背。

“汪！”

“不要那样叫我！”身后传来刘众赫愤怒的声音。

我们一路向前，收获路人无数艳羡的目光。毕竟獒树是这样一只威风凛凛、帅气逼人的大狗。至于刘众赫嘛，在我再一次缩小之后，我的帽子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因此我把它大方地借给了他。

可能是尺寸有点偏小，光是我看到的，他就已经调整了那顶帽子三次了。

上午的日光微醺，沿着湖边转了三圈，我感觉饥饿感又沿着胃壁爬上来。

看着不远处升腾起的浓郁白色蒸汽，我笑嘻嘻地看向刘众赫。

“今天消耗太大了，众赫去给我们买几个包子吧！”

杀气，快要让温度下降十度的杀气。我面不改色：“毕竟你是唯一一个不吃的嘛，麻烦你了，众赫哥。”

“也不要那样叫我！”我看到刘众赫的脖子上暴起了青筋，他怒视了我一眼，就往包子摊的方向去了。

“他的脾气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我揉了揉獒树的脖子，“你说那条混账翻车鱼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个程度？”

“汪？”

“趁这个机会，我们也该处理一些闲杂人等了。”

我和獒树一起转身。

“喂，那边的那位大叔。你已经跟我们走了十多分钟了吧。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伪装技术真的很烂。”

那位正在假装看报的破旧正装男瑟缩了一下，依然顽强地一动不动。没有合适的佩剑真的有点麻烦，我怀念了一下“不折的信念”，顺手借用了一下被人遗弃在路边的登山杖。

“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发现？”

能从末日活下来的人自然都有两把刷子，但再怎么也和我的武力值没办法比，哪怕我处于幼年虚弱的状态。将偷拍大叔摁倒在地之后，我活动了一下手腕，顺便还回味了一下刘众赫传授的发力技巧。

獒树已经叼出了那家伙藏在报纸背后的照相机。

“你、”那人摔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们，好像怎么也不明白怎么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地小鬼轻易地掀翻。我在他的眼中看着自己的倒影，他的眼中有恐惧、有迷惑。迷惑逐渐加深，他似乎在我的脸上寻找什么。

“你这张脸。”他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表情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悚然的惊喜和恶意在他脸上混作一团。

“你和金独子长得这么像，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私生子？还是亲属？刘众赫在照顾你？”他那张平庸的脸努力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像一朵干巴巴的菊花，“他怎么养你的？他给你钱？我还以为那些事情只是传闻，没想到......”

我的手停住了。下一秒，那个男人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你这个■■、■■■■、■■！”男人惊怒地发出一连串污言秽语，獒树愤怒地扑在他身上，面对大狗锋锐地尖牙抵上他的咽喉，淡淡的红色火苗从大狗的嘴中，眼眶、身体各处冒出。男人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眼看着火苗要扑到他的脸上，他吓得眼睛都翻白了。

我猛吸了一口气，开始翻看相机里的内容。里面大部分是我和刘众赫的照片，照片目的明确，大部分都清晰地照出了刘众赫的脸。我一张张往后翻，相机里的我仰起头，笑得一脸纯真清澈，刘众赫抬起手，在借位的效果下就好像在抚摸我的脸颊。又一张，是刘众赫侧过脸看我，同样在借位的效果下我们的手仿佛交握在一起，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一张堪称温柔面容。

这样的照片并不好拍，再往前还有一些视频，间歇夹杂着电车上睡着女人的照片，裙摆照片，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会儿，狠狠一拳砸在偷拍者的肚子上。

他惨叫了一声，我无比遗憾自己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如果刘众赫在的话…不，他还是不要在的好。

我抬起头下意识寻找，发生这样的当街暴力行为，附近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对上我都忙不迭躲开视线。有人在录像，有人在报警。我都没太在意，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马路对面，微卷的头发在在风中微微散乱，手上提着一袋热气腾腾地包子。

“解决了吗？”他无视一地狼藉，拧了拧自己的指关节。

这不合时宜的肌肉莽夫。我忍不住一边微笑一边说：“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

果然，一见到韩秀英我们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金独子，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才会给我找这么多麻烦？”

盛怒之下的韩秀英，哪怕是刘众赫也微微侧过身避开锋芒，我向他使了个眼色，他还是那副面部神经失调一样的表情。

“我这次抓到了一个偷拍者，应该算是日行一善的范畴吧？”

“呵呵，为什么我听到的版本是刘众赫被黑料威胁，纵犬咬伤无辜路人？”

我飞快地瞟了刘众赫一眼，他果然一副马上要火山爆发的样子。我马上把他拉起来往门外推：“全都是我动的手，这件事就和他没关系！”

等我强行把刘众赫推出房间，韩秀英从一个鼻孔里喷出气来：“这是在做什么？演偶像剧？”

“你知道韩东勋在哪里吗？”

“你找他做什么？”韩秀英预备着数落我的一大段话被打断，非常不爽。

我赶紧向韩秀英解释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然后补充道：“那个偷拍的人，他的相机是联网的。”

“哦，所以呢？”

“所以找韩东勋把他的备份删掉？还有那些谣言...”

韩秀英沉吟了一下：“……照片可以删，但谣言不需要太在意。”

韩秀英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小心观察韩秀英的脸色。她臭着脸骂我：“看什么看？”

我谨慎地措辞：“我在思考我是否在失去人生自由权之后又失去了名誉权？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不应该连坐到刘众赫吧？”

韩秀英被气笑了。

“金独子，看来我应该先给你科普一下作为领袖的基本素养。”

话题是怎么转移到这里的？我揣摩了一下韩秀英的喜好：“能干？勤勉？”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韩秀英说道，“并且你一点相关责任都没有尽到。所有工业园的事基本都是我和秀卿女士负责的。所以我早就说这工业园就该改名叫韩秀英工业园......”

“咳咳咳咳”，我大声咳嗽，“那还有呢？”

“在星流的时代，你们的主要功能是提供武装力量。不过现在没有星流了，你们也就只剩下了最传统的功能了，当吉祥物。”

我反刍了一下她的话，难以置信地反驳：“难道就应该让那个人造谣污蔑我和刘众赫吗？”

韩秀英叹了口气：“当然不是。但是你也要接受一下现实吧。

“哪怕是星流的时候，你是同性恋的传闻就已经漫天飞舞了，就算再多几条，再多几张照片，又能对你的名誉有什么影响，毕竟它本来就......”

我瞪着眼看韩秀英，韩秀英毫不示弱地瞪回来。

“你不信？那就自己查一下吧。”

她把笔记本电脑摊开给我。真要上手我却迟疑了：“这就不必了吧？”

“不敢面对现实？”韩秀英嗤笑一声，在搜索引擎打出了我的名字。

金独子。

已检索到14358604条相关记录。

跳出来的是我的大头照和生平履历。我的百科、个人主页和几篇报道。这些都还算正常，但是旁边的相关推荐......

第一条，金独子刘众赫是一对吗；第二条，金独子刘众赫隐婚；第三条，金独子 性取向；还有金独子刘众赫有什么矛盾，金独子婆婿纠纷，金独子失踪这么久是在生孩子吗......直到倒数几个才开始出现金独子传说、金独子称号之类比较正经的问题。

一时间，房间里落针可闻。稍后，畅快的笑从韩秀英处爆发出来。我有点想抽自己两个巴掌，简直是自己特意送上门让韩秀英羞辱。笔记本啪的一声合上，韩秀英依然笑得发抖，肩膀一抽一抽的。想也知道会变成这样背后必然有某些熟悉的人出力。我严肃地质疑：“好歹我也是工业园的领袖吧？这样花边新闻满天飞真的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韩秀英笑得抹眼泪，“你信不信只要不传你们的八卦了，下一个头条就会变成刘众赫金独子决裂。”

“乌列尔在里面出了什么力？”

“也还好吧。”韩秀英很随意地说，“她只是给所有支持你和刘众赫的人准备了爱心形状的演唱会折扣券。”

“......”

我整理了一下呼吸：“好吧，我没意见了。最后一个问题，刘众赫知道吗？”

“你觉得呢？”韩秀英回了我一个反问。

之后我几乎一直在被韩秀英说教，直被念得头晕脑胀。总结起来就是要老实不要惹事。一直到我出来之后吹了一会儿冷风，我才意识到手上还提着刘众赫买的包子。过去太久，都冷了。我摸出一个叼在嘴里。

刘众赫站在窗边看向天空。我本来以为他会很生气，但他除了听到谣传的时候之外，都表现得惊人的平和。这难道就是翻车鱼的成长？从一个总是顶不住压力一遍遍磨损的顽固家伙，变成了一个照顾病号还要赔上自己名誉的温柔人夫？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我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突然手有点痒。

于是我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包子，瞄准他的后脑勺扔过去。

刘众赫的背后可能也长了眼睛，他的手向后随便一伸，就抓住了包子，回头睨了我一眼。主角的脸就是不一样，普普通通的一个转身竟然也可以很帅。我感觉手更痒了，恶狠狠地咬了包子一口。

刘众赫皱着眉看了我一眼：“那边有微波炉。”

“我就喜欢吃冷的。”我莫名的很高兴，差点就要哼起歌来，“你也可以试试，很好吃的。”

“我不吃别人做的东西。”

“真的完全不吃吗？你吃的第一个武林包子难道也是你自己做的？”

“......”

刘众赫哑口无言，他开始瞪手上的包子。正在我准备去把那个包子抢回来以防浪费的时候，他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难吃。”

“至于吗？”我疑惑地又尝了一口，虽然是比不上他自己做的吧，但如果真的那么不堪，我肯定不会自取其辱推荐给他的。

“...是冷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为什么也不加热？”

然后刘众赫开始瞪我。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想开启全知读者视角，看一下这条翻车鱼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总归应该是在骂我吧。

我在他旁边找了个台阶，很没形象地坐下：“今天结束我肯定又要被关禁闭了。”

“没有人会真的关你的禁闭。”

这我当然知道。指望刘众赫理解我的幽默细胞也太困难了，我在心里吐槽。但我心中很清楚，伙伴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能维持住现在的平静和幸福。作为他们的一员，我也要......

“要出去转转吗？”刘众赫突然问道。

“现在？”在刚刚上了头条之后？

“本来有一个想带你去的地方没去成。要去吗？”刘众赫第二次询问。

刘众赫会想带我去什么地方？我的好奇心升了起来。

TBC

 给uu看了一下，uu指出有几个容易混乱的地方……首先是day的编号。day编号增加只代表时间推进了，并不代表严格的一天，也可能是很多天，也可能是半天。

另外还有一个没有写清楚的地方是独子变小的问题。day0（也就是02）的时间线是独子刚醒（小孩），触碰到了禁忌的记忆昏迷又再醒，然后又过去很多天才到day1（也就是01），这时候独子经过调养已经恢复成大人。day1结尾又一次因为不知名原因昏迷，到day2醒来时又变成了小孩。

也就是小孩（d0）→大人（d1）→小孩（d2）

后面也还会变（心虚）

前文：01 02  

Day 2

这种突然断片然后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剧情我已经很熟悉了，但是今天又有所不同。

当我睁开眼睛时，就笔直地望入了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眸。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我，带着某种怒气。

我愣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旁边响亮地一声“汪”把我从某种迷梦中惊醒。

我掩饰般的咳嗽了一声：“美雅？”

少女拉了一下衣领，很酷地开口：“不是老哥真是不好意思啊。”

……怎么听上去怪怪的。我决定无视。

说起来。

我看着刘美雅那身全黑的风衣，以及挂在右侧的佩刀，一身“瞅啥瞅”的臭屁味，再配上那张酷似刘众赫的脸，一时间有些无言。

这孩子没救了。

至于旁边的这位......

大狗湿漉漉鼻子贴在我的手背上，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动着。

我有些迟疑地打招呼：“你是——”

大狗又大声地“汪”了一声。

传说【舍生忘死的忠诚】气息微弱地讲述着故事。

我立马高兴起来：“獒树，原来是你呀。”

獒树，或者说是星座【投身火海的义犬】，高兴极了，尾巴在身后快摇出了虚影。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大犬抬起头，他柔软的皮毛划过指缝，我的手只盖住了大狗头上一小片毛。

咦？

我忍不住把手放在面前，那确实是一双稚嫩的手。

刘美雅“啧”了一声，把一面镜子挪到我面前。果不其然，我又一次在镜子里看见那张属于青春期金独子的乏味的脸。

“雪花姐说你这是反弹了，需要保持心态，好好调养。”刘美雅貌似很专业地绷着脸说道。

我很快转开了视线：“唉，我已经很努力在当乖小孩了。”

刘美雅像是想笑，又故意绷住了。我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上身一歪，怒视着我。

“想笑就笑吧，别天天学你哥扮酷。对了，李雪花还在吗？”我随口问道。

“雪花姐很忙的好吗。”刘美雅双手抱臂，突然神秘兮兮的蹲下来，“你为什么不问我哥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问刘众赫在哪？”我更疑惑了，“人又丢不了，不管他去哪了反正晚上肯定会回来的。”

刘美雅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看上去气呼呼的。我看得好笑，正想弥补说是开玩笑的，然后刘美雅就气冲冲地说：“反正你就会欺负我哥。”

什么？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谁？欺负谁？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刘美雅先目光躲闪了起来。她大声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这里有狗粮吗？我带獒树出来遛弯，他好像又饿了。”

“中午的剩菜应该有在冰箱里。”

于是刘美雅一个人出去了，獒树依然兴奋地绕着我转，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手上，一点跟着去的意思都没有，很快刘美雅又一脸便秘地回来了：

“你们中午吃的都是什么啊，怎么一点肉都没有？”

“你哥做的。”

“哈？”

“怎么了？”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哥哥就会给我做很多、绿色蔬菜。我还以为他给我吃草。”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

我感觉我的长者尊严被深深地冒犯了。

“喂，我比你哥还大几个月呢！”

“谁知道。”刘美雅幸灾乐祸地笑了。

我郁闷地在獒树身上一顿狂撸，它的喉管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刘美雅偷偷地瞄了我好几下。

“獒树怎么和你在一起？”

“他平时是那个大块头军人照顾的。不过他最近比较忙，我就帮他遛一遛。”

她一边说，眼珠子好像黏在獒树上。唉，明明就很喜欢獒树吧，这么不坦率。

“不过过几天我也要封闭式训练了，到时候也不能照顾它，还要去拜托别人才行。”刘美雅叹了口气。

“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

“你？”

这死孩子。我赶忙劝说道：“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你哥？而且放在我们这里，你能看到它的次数也要更多些。”

她的表情明显动摇了。

就这样，刚回来的刘众赫听到的就是要增加新家庭成员的好消息。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竟然依然那么该死的帅气。听我们说完，冷锐的目光立马就扫了过去。

獒树当即就哆嗦了一下。他用审视又挑剔的眼神，先把獒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又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每扫一遍，獒树的尾巴就会往下耷拉一点，最后连头都缩了下去。

“喂，别对獒树这么凶啊。”

刘众赫对我高高扬起了眉毛。

“如果你已经自己做了决定，那还有什么问我的必要？”

“……我没有，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我有点莫名其妙，不能理解刘众赫突如其来的敌意。

刘众赫沉吟了一下。

“从明天开始，你要和我一起晨练。”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我？”

“嗯。”

我看向自己瘦弱的手臂，由于那些不堪的原因，我在青少年时期远比同龄人要瘦弱得多。别说和刘众赫比了，就算是和美雅，和喻胜......而且我从来就没有学习武技的才能。

我看不出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这句话堪堪抵达了我的唇边，但看着他的脸，不知怎么就变成了：

“成交。”

刘众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他矜傲的身段，伸手去摸了摸獒树的头。獒树的尾巴夹在双腿之间。那场景，就像是国王正在接见他的臣子。看得我一阵莫名的不爽。

美雅要离开了，她对着獒树在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叮嘱什么。刘众赫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我靠在门槛上看刘众赫。

“刘众赫。”

他的视线转过来。

“你就不能偶尔给我行个方便吗？”

我发誓我没有在抱怨，好吧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我知道我和刘众赫总是不能进行很好的沟通，毕竟这家伙是这样一个顽固又不善言辞的家伙。但毕竟现在不是星流的时代了，我们不可能再为了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如果只是一点小事的话，我希望这家伙能不要再难为我了。

刘众赫注视着我，他的眼睛中涌动着某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金独子。”

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这家伙——”

“自己都没做到的事情，却要求别人先做到吗？”

我转头看了眼美雅，小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难为过你？”

“十五天前。”

啊？

然后他绕开我离开了。

十五天前，那应该就是我刚醒来之后不久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到最后我都没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又得罪了他。而我也没有见到李雪花，对于我的身体问题，伙伴们仿佛有自己的步调，只有我还被困在原地。

刘众赫有一个不良习惯。

我越过窗户往下看。那家伙正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在楼下练剑。

日光撒下树影，和他身上的疤痕一起，交错描摹着他坚实的肌肉与其间的沟壑。獒树也在旁边，身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汗巾。他的练习正到了一个阶段，从獒树身上拿起汗巾擦拭身上滚落的汗水。在晨光的照射下流动着琥珀色的色泽。也许这就是传说中“被神亲吻过的身躯”吧。

可这里不是伊甸，可不会有一群大天使给你打call啊！

“金独子，下来。”正发出了不得荷尔蒙气息的家伙对着楼上的我喊道。獒树也兴奋地摇着尾巴冲我汪汪叫。

我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沉重的脚步下楼了。刘众赫看着我穿得歪歪扭扭的衣服，皱起了眉。

他给我扔了一把剑，因为身体变小的原因，仅仅是拿着那把剑都给我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他沉着脸给我换了一把，依然太重。

最后直到最轻的那把剑才让我勉强觉得顺手。刘众赫是一个严格的教练，他扶着我的肩膀，轻轻调整我的姿势。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机，在我的身侧蓄势待发，就像一只潜伏的黑豹。

“......就这样发力，往前刺，明白了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很好，他拳头握紧了。

我收束了心神，开始认真听讲。獒树在一旁陪着我练习，我每一次前刺，它也会向前扑去。但我的资质我早已经预料，挥剑、劈砍、前刺，仅仅是做着这些基础的动作，也差错频频。一方面是因为这具发育不良的身体我并不能很好地掌控，另一方面......

“金独子，你太过依赖技能了。”

正是如此。要不是书签，要不是传说。我总是使用着堪称作弊的手段借用高位格的能力。但在过往的冒险中，即使我总是有着比刘众赫更高的位格，拼尽全力也最多只能与他打平。

而在传说逐渐消退的现在，我就好像过了零点失去魔法的灰姑娘，暴露出普通的本质。而像刘众赫、破天剑圣、师傅基里奥斯这样靠自己千锤百炼得到的技艺，哪怕是失去传说，也绝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力量衰竭。

就像浪花退去之后，留下的都是真金。卷走的便是我这样的沙砾了。

这样一遍一遍地练习，也不过是一遍遍地让我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资质的事实罢了。

我挥舞着剑，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只要我稍稍走神，那个严苛的家伙就会狠狠地用眼神攻击我。

“金独子，保持专注。”

面对我这样毫无天赋的人，就算是刘众赫，也该放弃了吧。

但一直到晨练结束，刘众赫也只是一脸严肃地指挥我训练。

我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感觉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狗狗欢快地绕着我转了两圈，舌头狂舔我的脸。

刘众赫站在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要出门吗？”

“又去买菜？”

“去遛狗吗？”

“...去！”

TBC

无人在意，但我要说一下事情是这样的，独子突然倒了，然后李雪花来治疗，然后两个人一起在外面聊独子的身体。独子只问了李雪花，所以美雅故意问你怎么不问哥哥在哪里（他可是和雪花姐出去了哟~你急不急~）。没想到kdj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他晚上会回来的，可把美雅气坏了（XD）

前文请看：01 

Day 0

为了对我的生活和我即将面对的境遇进行更深刻的说明，我觉得对我目前所处的背景进行充分描述是非常必要的。关于我为什么正在和刘众赫，呃，同居；又是如何失去了人身自由。事实证明，在星流存在的世界，偶尔也要相信一下因果报应循环。如果有人问我：“像你这样卑鄙狡猾的家伙，有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为过往的恶行而还债”，那我的报应也许就是在此时此刻。

没错，我指的正是所谓的“金独子管理法”，正如我先前所说，这些不对外公开的不平等条款，是在我醒来后不久，还缠绵病榻时，由韩秀英带头大家一起拟定的。

我还记得刚刚醒来时的场景，那时候，我的身体过于虚弱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但大家的情绪还是非常激动。每个人都从我的病房进进出出，在我的床前试图握住我的手，又依依不舍地离开。最后是亚兰大发脾气，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于是大家都挤在窗户旁向里张望。我记得吉勇和喻胜趴在窗户边上，李贤诚一手搭一个肩膀，站在他们中间。尚雅和熙媛站在另一侧，握着我母亲李秀卿发白的手。韩秀英贴在窗玻璃上，呼出了好大一块雾。刘众赫没有和他们一块，而是隔着走廊独自靠着墙壁。他遥遥地注视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独子先生，你需要休息。”李雪花想要给我戴上眼罩，但是我拼尽全力摇头阻止了。

哪怕只有一秒钟，我也不想要离开伙伴们的身影。

经过两位大师的调养，我虚弱的身体终于能进行初级的动作，也终于可以说话了。大家依然会每天都来看望我，尤其是吉勇和喻胜，已经频繁到了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每天翘课的程度。但在场的大人这么多，总会有靠谱的成年人关注孩子的学业吧。我忍不住自我安慰，一边看向在窗外谈着什么的韩秀英和亚兰，显然，她们正在交流和我有关的事情。

在传说衰退的时代，天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配到这样与我契合的传说包。我盯了一会儿之后干脆放空了大脑。床边的什么东西被拿起来了，我睁开眼睛，是韩秀英在看我的病情记录。

“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

和忙碌工作的伙伴们比，养病的我是一个彻底的闲人。连刘众赫都在打工赚钱，想象了一下我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耗费可能是刘众赫在餐馆卖力做武林包子供给的，这可真是太混账了。

“身体呢？”

“感觉还不错”，我做了一个秀肌肉的动作，“我觉得我已经能进入下一步的复健了。”

亚兰立马抛来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少贫嘴多听医嘱。我说的是更广义的那种。你的精神状况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或者幻听、幻视……”

我有点奇怪，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没有。除了有时候会听到附近工地施工的声音之外就没有了。”

“施工的声音？那是什么样的？”韩秀英变了个姿势。

“还能是怎样的？哐当哐当的。”

“怎么了？”我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韩秀英捏了捏病情记录：“金独子，这附近最近根本没有地方在施工。”

不知为何，我并不感到惊讶，反而觉得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我开始回想：“说起来，那个声音好像有一点耳熟，我记得是在......”

“喂，别去想，你这■......！”

金属摩擦特有的腥甜气息突然涌入鼻腔，我已走入回忆中的幽暗隧道。哐当哐当，一束强光从背后射过来。我回头去看，那束光如同巨兽的舌头吞没了我。

脚下的地面随之轻颤，霓虹撒下的光带轻柔地划过我的眼睑。

“……金…………”

哐当，哐当。

“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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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难以理解的声音灌满了我的感知，什么也无法分辨。耳朵是阻隔，血肉是阻隔，我能跨越这一步，我想，于是我向前。万千嘈嘈私语瞬间放大，钢针一样插入我的身体。

“构成他的部分……崩裂……”那是李雪花的声音吗？

“为什么不等到更稳定的时候……”好耳熟。

“这次是我太冲动了……”

不，这绝不是韩秀英的错。我大汗淋漓地向前奔跑，向着唯一的光源奔去。

“……金独子？金独子！”

我的呼喊或许有千分之一透过昏暗的梦境映射到了现实，变成了难以名状的“嗬嗬”声。但当我真正从那沉重的黑暗中挣脱出来时，已经是另一天了。

“啊，早上好。”

我对他们说道。我的身体很沉重，但那不是重点。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我的病房里？上一次全员聚集，还是在我苏醒的那天。之后伙伴们都是交错着来探望的，毕竟他们的工作都很忙碌。

“大叔……”喻胜趴在我的床上，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睛都哭肿了。

难言的肃穆让我的呼吸都放轻了。我忍不住想搂住喻胜，但我的手只能搭到她的肩膀。是啊，我依然是少年的身躯。

“啊，金独子，你醒得正好。”韩秀英给我打了个招呼，她的态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早上，而我只是睡了个懒觉，“正好，这件事情也需要你知道。”

“我们正打算进一步加强对疗养院的安保措施，首先是对外部的。我打算对疗养院附近的交通进行管控，封闭顶楼的通道，除了相关人士之外一律不允许进出......”

我立马明白了是为什么：“我想应该不用吧，这次只是意外事件......”

韩秀英无视了我的表态，继续往下说：“除了这些对外部人士的管理之外，还有一些是关于你的。我们调整了你的房间，如你所见你屁股下面垫着的是你的床，你的衣服挂在柜子里，估计你也用不上。饭点会有人送饭，每天两次会有人推你出去放风，有需要按铃叫人。这边是执勤的排班表，今天周三，负责的人是郑熙媛……”

我打断了报菜名一样的韩秀英，以防她越说越离谱：“等一下！”

“我很快就能恢复的，大家没有必要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大家。我希望他们都可以轻松点，相信我现在的状态很好，但是他们的眼神是如此的严肃。尤其是郑熙媛，这位曾起誓成为我的剑的女士从刚见到我的激动平复过来之后，就一直用一种让人浑身发毛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反抗的气力如同漏气的轮胎般弱了下去。

“我不能相信独子先生。”熙媛小姐这样说道。

韩秀英呵呵一笑：“你说得对，大家的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也太可惜了，不过好在呢，也有人愿意一个人肩负监督你的职责，你也可以选择全部交给刘众赫，自己选吧。”

“浪费”两个字在她的齿间狠狠地磨了两下，颇有咬牙切齿的效果。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刘众赫，被他格外凶恶地瞪了回来。

我怎么得罪他了？我有点茫然，但很快，过去的诸多不堪回忆一下子填满了我的脑海，什么吃土，后脑勺问候......

好像确实有点太多了。我难得地感到一丝心虚，转向我心目中最为靠谱的友人：“尚雅小姐……”

“抱歉啊独子，政府的工作非常繁忙。”刘尚雅一脸歉意。我才注意到她穿着相当正式的服装，我意识到我恐怕是让她中断工作的元凶。

我瞥了一眼韩秀英手上的排班表，刘尚雅排在周日。

“贤诚呐……”

李贤诚挠了挠头，一脸为难：“最近工业园会有外宾前来，我需要主持安防……”

他企盼地转向韩秀英，我也转向韩秀英，她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们。

“那吉勇和喻胜……”

“连孩子你都不放过？”韩秀英把手上的纸筒敲在我头上。李智慧在一旁蠢蠢欲动：“其实我……”另一个纸卷带着破空声啪地一下拍在她头上。我惊讶地看向刘众赫，他还是那个面无表情凶巴巴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做出那种幼稚行为。

“独子哥哥，我和喻胜平时还要上学。”吉勇握住我另一边的手，“我们周末会来保护你的，平时还是交给黑漆漆大叔吧。”

连两个孩子都不会帮我说话，我忍不住悲哀地想道。喻胜和吉勇两个家伙挤在我的左右，现在看我恐怕更像是他们的同龄人了，甚至可能还要小一些。错过孩子的成长是监护人的失职，我一左一右地握着他们的手。

“大叔现在真的好小。”喻胜把我的手贴在她的脸上，我感到一种充实的温暖从她的脸颊流进我的血管。

“早就说你应该跟我一样叫啊。”

“可是大叔就是大叔嘛。”

我有点哭笑不得。刘众赫这家伙又站了回去，像扎根在墙角的黑松。连被韩秀英点名使唤也一声不吭。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抑制住开启全知读者视角，听一听他的心声的冲动。

韩秀英对我的老实非常满意，又补充了很多细节之后才踩着胜利进行曲离去。

对于他们的要求，我基本一股脑地全答应了下来。当然他们本来也只是单方面地告知我而已。结果就是，我乖乖接受了生活中全方位多出一个人的事实。

归根结底，大家会如此，都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

“金独子。”刘众赫站在我房间的角落里。我们两对无言，或者说就没有对上。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我能感觉到一双有温度的眼睛，火焰一样在背后灼烧着我。

但是我很累，所以我只是蜷缩着，紧贴着身下厚实的床榻。

停止去想吧金独子，我对自己循循善诱。只要接受一切不就好了？就像你在过去一直做的那样，你不是一直这样活下来的吗？

被子是温暖的。金独子在温柔的包裹中不断下坠。只是为什么，胸口贴上了一块温润的冰，淡淡的凉意一点一点扎入身体，只是越往内，就越深入到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有什么擦着耳廓略过，是温暖的，属于人类的皮肤。金独子瑟缩了一下，他控制住那个方向靠近的欲望。柔和的布团在他的脖子下面掖了掖。被子外的人站在床前，被子下面的人一言不发，好像背着一座沉重的山丘。

只是刘众赫知道，压在被子山下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隐而不发的问题。

但到最后，金独子也没有把它问出口。

TBC

写在前面：

本文为原著向后日谈，包含极其大量的角色过度解读。作者刚看完原著没多久，二刷进度还在刚刚开始的地方，可能会犯错误，欢迎批评指正。作者没有看过外传，设定可能与外传违背。另，本文cp感情戏进展十分缓慢。介意请慎入。

Day 1

我叫金独子。

呃……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自我介绍的必要了。

在过去几年的人生中，我的伙伴们和我也算做成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大事，以致于我这样面临失业的可悲社会底层的名字和长相都变得广为人知。也没再出现诸如，我向他人介绍说：“我是独子。”别人再回复：“您是独生子是吗？”这样的蠢事了。

相反，现在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四周压低的惊呼声：“是金独子先生！”然后人群便像潮水一样从两边分开，露出站在中间的，孤零零的我。

我并不喜欢生活在目光聚集的地方。

还好，我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避开这些多余关注力的方法。比如说现在，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是刘众赫先生！”骚动像涟漪一样从中心向外扩张，我当即将帽檐压至鼻尖，若无其事地一点一点挪出事件的中心圈，一边压低嘴角笑意，欣赏主角的窘境。

刘众赫抱着双臂，拽着一张臭脸。我一转头就和他对视上，显然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我。

“嘿，众赫！”我报以热情的招手，完美混入他的狂热粉丝群。

“很好玩吗？”他冷冷地开口。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发誓我只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刘众赫就消失在我的眼前，手臂好像被铁钳紧紧箍住，再之后，我们两个人就一起出现在了道路的另一边。

身后还能听到众人的惊呼：

“天哪，刘众赫先生消失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朱雀神步！”

“刚刚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一起不见了……”

“嘶……”我眨了眨眼睛，鼻子忍不住猛吸一口气，刘众赫迅速放开了我的手。

我有点尴尬。

额，我并不是故意在示弱。但客观来说，这具躯体确实非常虚弱。考虑到在一个月之间这具身体都一直躺在疗养院的最顶层，而在更之前则是在那辆承载了一切秘密的地铁上……总之，我的健康一直在亚兰和李雪花的密切监视之下。

“众赫的人气还真是高呢。”我故意岔开话题。

“别说蠢话。”刘众赫瞪了我一眼，“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把你那顶愚蠢的帽子摘下来，回到那边去。我不会拦着你的。”

他看上去很想亲自动手送我去当大明星，我缩了缩脖子。后面的行程没有再出什么茬子，我们一起到了超市，买了土豆，鸡蛋，牛肉，生菜等新鲜食材，然后打道回府。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柏油路上像两柄纠缠的剑。金独子一天仅有的放风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是的，出门买菜，这是我唯一被允许的室外活动，并且注明了一定要在刘众赫的监督下进行。这一条被单独列出来写在金独子管理法附录上。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荒诞的名词，是在苏醒后的不久。韩秀英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堂而皇之地和前来探望的其他伙伴探讨起了剥夺金独子自由的若干细则。

显然在这个名为刘众赫-金独子工业园的地方，没有得到解放的只有金独子。

跨进大门前，我深深吸入了今天最后一口自由的空气。

“好想吃土豆牛腩煲啊。”

“自己做。”

“如果能配上可乐鸡翅就更好了。”

“自己做。”

“我就不明白，你又不吃别人做的东西。那你给自己一个人做饭也是做，给两个人做饭也是做，为什么就不能多做一点？”

“不能。”

主角就是这么狂傲不羁。我没有和肌肉怪兽比划两下的打算，提着购物袋施施然走进厨房。土豆在我的刀下逐渐从立方体退化成不规则多面体，十分钟过去，刘众赫终于坐不住了：“你究竟在搞什么东西？”

“做饭啊？”我继续漫不经心地用小刀凌迟土豆。刘众赫就站在旁边瞪我，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继续干下去。我叹了口气，放下小刀。

“没有道理打工族就要一定会做饭吧，我一般都吃便利店的，总会有那种便宜的饭团啊，临期食物啊之类的。”

我相当坦然地接受刘众赫的审视，反正我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看到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困惑，眉毛也逐渐皱起，好像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样。

“出去。”

这可是你说的。我才不会推开这种占便宜的好机会，赶紧离开厨房不惹刘众赫的眼。

路过窗户时，我向外看了一眼。我所居住的疗养院在整个工业园的中心地带，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因此我一眼就看到了工业园门口我和刘众赫的塑像，也是让我的脸孔变得人尽皆知的罪魁祸首。

远远还能看到围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我用力地拉上窗帘，隔开那片景象。这也太令人尴尬了，明明不要塑那种东西比较好吧。

正在我为下次找韩秀英如何措辞思索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来访的是李智慧，她还没走进门，鼻子就灵活地抖了抖：“我闻到了！大叔，师傅今天是不是下厨了！”

我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吧。”

“可能是是什么意思，大叔你要一个人吃独食吗？”李智慧严肃地看向我，然后表情变得诡异起来，“果然同居生活真好啊，连师傅都变得这么体贴了。”

我差点滑倒在地：“不要乱用词！”

“你们都住在一起了不是同居是什么。”李智慧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不是都有孩子了？”

我看了眼厨房的门，砧板发出的咚咚声突然停了一瞬。

可怜的智慧。

“嗯嗯，算算该长到有你这么高了。”我随口胡诹，请她坐下，又倒了杯热水。智慧的眼睛瞪得巨大：“真的？！那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是在师傅之前的轮次生的吗？不对我记得独子大叔应该只在这个轮次，大叔和我师傅难道12岁就有孩子了吗？不对，你果然是在骗人吧！”

她噼里啪啦爆出一大段，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是不会道歉的，会信这样的鬼话是智慧的错吧。”

“大叔，你怎么能这样，亏我这么信任你。”智慧絮絮叨叨地，“你之前没有这么爱捉弄人的。不会是大叔每天无所事事太无聊了吧，要不要我教你剑法？”

“这话可真伤人啊。我才不要学剑法，天天看你师傅早上练剑都看腻了。”

“那要不要做一些益智的趣味题？我这里有很多！”

“……我是不会帮你做作业的。”

厨房门开了，我和李智慧赶紧结束小学生级别的拌嘴，端正做好等待大厨上菜。只见刘众赫系着粉蓝色的围裙，微扬着下巴大步走出来，只见他放下三个盘子，分别是炒青菜，炒油麦菜，土豆炒豆苗，照得我和智慧面露菜色。

“这、为什么都是……”李智慧敢怒不敢言。

“冰箱里明明有肉。”

“不想吃可以不吃。”刘大厨高傲的下巴对着我们。这样的态度要是去餐馆打工一定会差评满天飞的。我一边腹诽一边动筷子，李智慧还有点犹疑，很快我们两个就为了豆苗里的土豆大打出手。

“这土豆是我切的，应该归我。”我据理力争。

“是我先伸的筷子，大叔懂不懂什么是先来后到？”李智慧绝不松手。

我们两个互相怒视，这场战斗无疾而终。最后刘众赫强势地插入我们之中，夺走了最后一块土豆，收获了我们哀怨的视线。

但刘众赫那家伙根本不会为我们所动。

“你去训练。”他对智慧抬了抬下巴。

“你去洗碗。”这是对我的。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竟然能从刘众赫那张凶巴巴的脸上感到一丝温馨。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震撼之中，以为一天会在这种悠闲基调中结束时，心脏突然泵出了一个沉重的鼓点，我眼前一黑，猛地往下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众赫那张令人安心的帅脸。

“真是靠谱啊。”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把这句话完整说出口，就已经不省人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