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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黑的比平时更早，才下午5点，街旁的店铺就亮起彩灯。

王俊杰裹了裹棉外套，凭记忆往kfc的方向走去。他出来的太急，打底的内衬外只套了件棉衣，裤子也单薄的一层，冷风直往骨头里浸。

“艹，这叫什么事啊。”他自嘲地低声骂了句，去街旁便利店买了包烟。他很久没抽过烟了，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不得不顺便借了个火机点着。

双倍爆珠在嘴里爆开的刹那，薄荷的清凉席卷整个肺叶，冲得王俊杰天灵盖发凉，他拽着帽子给老板道了声，才摸到还没吹干的头发，已经冻成冰茬。

吴麒麟。他深吸一口烟，嘴里吐出烟圈，咂摸出这个名字。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嘎吱响，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回想起刚才的事，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翻遍脑海的记忆，他敢肯定地说出这句话。抛开那个人不谈，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偏差。

他的人生，没有太大波澜地长到25岁，中间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或许都不能算作恋爱，大学从戏剧表演系毕业后考入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做一名全职话剧演员，过上全年无休但快乐的演绎生涯。

回忆起昨晚，他好像在同学聚会上喝多了。当初的同学大多也在行业内工作，临近寒假，他们商量排了一部话剧，作为献礼在母校的剧场上演出。

演出后找了家大排档庆祝，多年未见，大家拉扯着叙旧，喝酒喝得上头，许久不能尽兴。他一直不是酒量很好的人，在聚会结束时已经不省人事，不知道最后怎么回到的民宿。

今早醒来时，正午的阳光已经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

他很少睡到这么晚，宿醉的大脑昏昏沉沉。光芒太过刺眼，他有些不适得抬手挡住视线，偏过头，没想到眼前是一张无限放大的睡颜。这张脸的主人手环在他的腰间，在他翻过身时嘴里还呢喃了几句。

他震惊得僵在床上，下一秒便慌忙爬起身推开麒麟，在麒麟迷糊地擦眼时可以算是咆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麒麟还没睡醒，被吓了一跳，也从床上坐起大吼：“你干嘛啊！大早上发什么疯！”

他眼睛都睁不开，王俊杰直接跳下了床：“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干嘛？”

“你疯了吧王俊杰，问我是谁？”

“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吴麒麟终于察觉到不对，他看着王俊杰疯狂穿衣的架势不似作假，试探地问：“你不认识我？”

“你谁啊，我应该认识你？”

吴麒麟快要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气笑：“我是谁？你说我是谁，我特么是你老婆！”

“你说什么？”王俊杰瞪大眼睛看向麒麟，仿佛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我说，”麒麟捋了捋刘海，再次重申：“我是你老婆，吴麒麟！”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王俊杰穿戴整齐好把麒麟的衣服也扔给了他，动作不可谓不粗暴。他在麒麟越发怀疑的眼神中拿过矿泉水灌下几口，昏沉的大脑好像才从昨晚的酒精麻痹中清醒过来。

“王俊杰，你最好不是新排了什么戏在我面前演，或者给我装失忆玩情趣，我不吃这一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认识你，也从来没见过你，更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和我睡在一起。”

麒麟气急，他只穿了背心，下身赤裸地站在床上，大剌剌地指着他：“你劝你赶快给我收起这副嘴脸，不要惹我生气。装作不认识我？呵呵，敢情这些东西都是狗咬的？”他拉起背心下摆，从锁骨到胸膛到处都是青紫地吻痕，还有被大力搓揉的淤青。

王俊杰撇过眼不敢多看：“你能不能先穿好衣服再说话！”

半小时后，他俩冷静下来，各自端着水坐在房间一角，相隔甚远。空气都仿佛凝固，王俊杰不得不开口打破僵局：“你刚才说，我们是情侣，在一起三年了？”

“对啊。”麒麟喝了口水，目光牢牢盯着他的神情。

“可我没有任何印象。”

“可是你还记得朋友，家人，甚至你最近新排的戏，昨晚才演出了。”

王俊杰的困惑不似作假，他拍了拍脑袋，摇了摇头：“这些我都记得，可是没有你……呃，我是说，我的记忆里这些年一直单身。”

麒麟想要上前靠近他，王俊杰条件反射地往后侧身，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麒麟站在原地，有些怔愣，不论王俊杰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在一起的三年里，他从来没被这样冷落过，甚至在家里他们都从没坐得这么远。

“你，”他有些哽咽：“别再演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演技很好，但真的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受不了。”麒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掩饰情绪般用杯子遮住脸抿了口水，王俊杰默默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真的失忆了？他掏出手机翻看，正如麒麟所说，相册里全是他们的照片和视频，撒娇的，打闹的，甚至赌气的，日常的生活相处全被这部手机记录下来。

那个相册里完全陌生的自己，对着眼前的人笑的那么温柔，眉眼间都是柔软。

他仿佛从这时起才真正仔细打量这个睡醒在他身旁的人。摒弃脑中诸多不良揣测，这人的脸生的极好，巴掌大小，细碎的刘海下是大大的狗狗眼，平日里都月牙般弯弯笑着，高挺的鼻子下粉嘟嘟的嘴唇，嘴角勾起的弧度尤其撩人。

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把手机转过对着麒麟问道：“这些，都是我们拍的吗？”

麒麟点了点，走上前坐在他身旁，中间隔开一个抱枕。他拿过手机，轻易得用自己的脸解锁，在王俊杰震惊的目光下调出微信聊天记录给他：“诺，看吧。

他像是个旁观者来回溯这段感情。聊天记录整整三年，从来没删除过，里面全是生活的鸡零狗碎。他看着自己经常在微信里发甜甜的表情包，叫着老婆不停，还会说很多土味情话，惹得麒麟笑个不停。不论对面的回复多么冷淡与否，他依然热情满满地分享自己的生活。

麒麟看着他认真阅读的侧脸，仍旧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失忆？怎么可能？可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是全天下最了解王俊杰的人，他不可能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也不可能对他做刚才那些事。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坐在那里，不由得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聚会结束已经凌晨了，大家各自告别后从包厢中走出，深冻的寒风袭来，他被吹得全身颤抖，搀扶着王俊杰的手冰得没有血色。时间太晚，饭店开始打烊，他找了个公交站的位置坐着，哆嗦着掏出手机打车回家。

路灯白炽的灯光笼罩着车站，外面的世界漆黑，细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在路面铺成雪白的地毯。

王俊杰醉的不省人事，烂泥一般搭在他肩上。他酒品很好，喝醉也不会发酒疯，像条小狗一样凑在麒麟的脖颈处喘息。

粗重的呼吸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麒麟扶住他的头，将脸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轻声唤道：“老公，老公～。”

王俊杰哼哼了两声，没有应答，却引得麒麟笑出了声：“老公，你还认识我吗？”

“唔……老婆……”王俊杰不像在应答他的话，自顾自的叫喊。

“婆宝男。”麒麟笑着揶揄，托住他的头放平在自己腿上，让他睡的更舒服些。间歇间拇指轻蹭过他的脸，麒麟低垂的视线里融满爱意，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麒麟想到，打车回民宿后，自己把人搀扶到床上。他不会照顾人，扒下衣服扔在一旁，拧干热水的浴巾简单擦拭一番，接着就一觉睡醒到现在。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麒麟看向垃圾桶，突然意识到什么。

昨晚他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突然听到哐当一声，跑出来看时，王俊杰摔倒在地上，身边是洒落一地的矿泉水。他费了挺大功夫把人重新抬回床，简单收拾了残局，今早起床时，水渍已经被暖气烘干，没有痕迹。

难道是摔到头了吗？麒麟急忙把昨晚的经过告诉王俊杰，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

但王俊杰只是否定的摇头：“我身上是有些淤青，但头没事。”

一小时后，他大致浏览完手机里的内容，心中逐渐相信麒麟说的话。可怎样回想，他都对眼前的人毫无印象。

他抬起头迷茫的看向麒麟，正对上一双同样无措的双眼紧盯着他。脑海中思绪万千，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样，我先去洗个澡，我们都各自冷静下，好好想想吧。”

冷静，呵，他根本就不是会冷静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围在我身边刷足存在感，不可能留我一个人。麒麟心里想着，看着那双眼中的陌生，不得不咽下诸多苦涩，应道：“好。”

麒麟坐在民宿的窗台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室内暖气开的很足，可他还是觉得冷，如坠冰窖。

窗外五彩斑斓的光投射在地板上，玻璃内外光影交错，麒麟的脸陷入角落的黑暗里。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3年过去，1千多个日夜，王俊杰都陪在他身边，他原以为自己早已被治愈，不会再陷入这样绝望的情绪里。

他失忆了。脑子里反复响起这句话。

不论是不是真的，也只剩我一个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将一个有些发旧的史迪仔玩偶死死捂在怀里。这是王俊杰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买的，他就喜欢这些孩子气的东西，连一开始租住的小房子都是蓝色。

看看现在这个民宿，也是当初他们订过的。那时王俊杰还在上学，为了工作需求，他们在外住了几天，在得知三年后又要来长春，他特意找到当初的订单，重温当初相处的点滴。

屋子里都仿佛能闻到入住当晚的甜腻气味。他们在房间内抵死缠绵，肆无忌惮地叫声里融入王俊杰的低喘，那人在他耳边呢喃着情话，老婆，我爱你，我好爱你。

这些声音如今震耳欲聋，大脑嗡嗡作响，黑夜像口棺木将他紧锁，任凭他如何挣扎叫喊都找不到出路。

直到王俊杰打来的电话将他惊醒。

“喂？那个，要不你今晚先住着，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麒麟的电话开着免提，听着对面的呼吸声没有回答。

王俊杰再次问道：“吴麒麟？能听到吗？”

“你到楼下来，我们再聊聊。”麒麟的声音微弱，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说吵架不能隔夜的人，今晚不会回来。

“嗯……”王俊杰犹豫了一下：“好吧，半小时后见。”

麒麟穿上和王俊杰的情侣大衣，看着那个人从街道尽头走过来。他提着塑料袋，递到麒麟面前：“吃饭没，给你买了点巧克力。”

麒麟一瞬间兴奋到有些茫然：“什么？你是不是……”

“是巧克力，你吃甜食吗？”

他突然泄了气，接过袋子转身就走，身旁王俊杰看得有些懵，只得揣着手小跑着跟上。

“你没事吧？”

麒麟没有答话。王俊杰也不知道要聊什么，说实在的，现在的麒麟对他来说，顶多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不是要聊什么吗？”他再次开口问道。

麒麟深吸一口冷气，任由这股冷从里到外泼洒自己：“这些事，你找你朋友问过了吗？

“问过了。”王俊杰在kfc和昔日大学同学鲍姐碰面，向她打听关于麒麟的事。出乎他意料的是，几乎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知道许多曾经关于他们的故事。

这太奇怪，和之前看手机的聊天记录的感觉一样，从一个外人嘴里重温自己的爱情故事？怎么想怎么可笑。

“他们和你说的一样，可是我……”他说不出口：“我不记得了……”

他的话太过无力，点燃了麒麟的怒火，麒麟转头拽过他的衣领，狠狠质问：“不记得了。你一句不记得了，什么都能抛下，那我呢？我怎么办？在一起3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还要和我结婚，到头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麒麟觉得荒唐，荒唐得笑出了声：“巧克力，你还知道买巧克力，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巧克力！”

他猛地把塑料袋甩在王俊杰胸前，砸的身前的人一个踉跄。袋子掉在地上，王俊杰反手按住麒麟的胳膊：“你冷静一点。”

“我要怎么冷静？”麒麟带着哭腔，任由眼泪顺着双颊流下。

他放开手蹲下，粗暴地拉扯包装纸，报复性地把巧克力往嘴里塞。泪水混杂着，分不清是甜是咸。

王俊杰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在他试图抓住时又没了踪影，像是幻觉。他弯下腰，不自在地抚了抚麒麟的背，看着他在自己的动作下哭得越发大声。

“好了，别哭了。”王俊杰安慰他：“这么晚其他人都睡了。”

麒麟自顾自地哭，没有理会，王俊杰脑子突然闪过：“巧克力不够的话，我还能请你吃冰块。”

说完他自己都被逗笑了，却看见麒麟止住了哭声瞪大了眼睛抬起头：“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是吗？什么时候？”

“刚谈恋爱的时候。也不算，应该是暧昧期。”

王俊杰想了想：“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到，就说出来了，一些个土味情话。”

麒麟看着熟悉的爱人，说着熟悉的话，一时有些恍惚，他伸出手想摸摸王俊杰的脸，却又一次被这人侧过头躲开了。

泪水在脸上冻成斑驳的痕迹，这股冷刺得他痛苦，又让他清醒。他缓缓站起身，在王俊杰的挣扎中强行拉过他的手和自己牵在一起，迎着凛冬里交加的风雪向前走去：“走吧，我给你讲讲过去的事。”

从背后看去，一同买的情侣装显得他们还像从前那样相配，好像一切从未改变。

吉林大学第一医院的号确实难挂，麒麟和王俊杰在长春多停留了两天，才等到看病的日子。

临近年关，剧院也给王俊杰放了假，这些天里，他们邀请了许多朋友吃饭聊天，所有人都对他的失忆表示震惊，从一开始的怀疑拷问，到后来不得不相信。

“你在演什么玄幻小说吧，”当时鲍姐在饭桌上说道：“要是你真这么能演，骗过我们所有人，那今年的文华表演奖非你莫属。”

“建议你尽早去医院看看，万一真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另一位他曾经的室友接过话：“没错没错，哈哈，万一医生觉得这是百年难遇的病症，把他绑在实验室给他开颅怎么办。”

王俊杰在他的玩笑里勾起嘴角无奈地笑：“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什么大病，没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而且还可以回长沙看看？之前你们不是住在长沙吗，既然唯独忘了你老婆，不如你们想想之前两个人干了什么？重新再做一次可能就好了？”

麒麟点了点头，他也正准备这么做，留在这儿先看医生只是第一步。说实在的，这么多天他们也聊了无数次，对于感情没什么结果。在拉着去王俊杰的母校和曾经约会的地方转悠后，他逐渐接受失忆这件事。

记忆被篡改得彻底，关于他的部分。所有他们美好的回忆，在王俊杰的脑海里，都被替换成他和朋友或者独自一人的外出，吴麒麟的名字像被上帝之手从他的世界擦去，找不到任何踪迹。

王俊杰的所有表情，动作，和对麒麟的反应都不似作假。他不会再牵着麒麟的手，时不时转头眼含笑意地看他，也不会一口一个老婆地黏着他，给他喂水擦唇膏。

可他依旧像初见那样，拿着手机拍照录像，记录生活。按他的话来说，既然已经失去了，为何不放宽心态，重新记录当下呢。万一有一天想起来，看着这些，也是新的感受。

麒麟看向眼前的人，吃饭时一如既往在碗里挑出香菜，却没再照顾他。

医院门口车水马龙，出租车在路上堵了近1个小时，才到达门诊。因为提前挂号的缘故，他们没有等待太久，便被请进了问诊室。

精神心理科和别的病室不同，这里的医生办公室很大，房间内放着小沙发，房门上贴着请勿打扰的纸条，关上后能隔绝外面所有吵闹。

在王俊杰的允诺下，麒麟进屋陪同他一起问诊。

“您好。”王俊杰在沙发上坐下，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不得不说，在我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独特的症状。"

医生听完后，给王俊杰做了简单的神经反射检查："这些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他接着开了几张检查单："先做个血检，照个片，头部的ct，核磁共振和脑电图，看看有没有病变。你平时生活演戏压力也不小，再加上病情特殊，只和你爱人有关，单独做一个心理测试比较好。”

麒麟在他拿着检查单走出去时找个借口留在原地。关门后，他掏出第二张挂号单递给医生，说道：“医生，我也需要看看。”

麒麟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或者说，在王俊杰失忆前的那段时间，他们一直有些不对劲。

俗话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他们才刚度过第一个节点。

在王俊杰毕业后，为了支持他的梦想，他们从长沙搬到上海，在王俊杰工作的剧院旁租了个60平的小房间。

前两年的生活大多是柴米油盐的琐碎，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过得平淡而温馨。

生活从第三年开始发生变化。王俊杰的演技在打磨下得到认可，开始走上台表演，排练时间变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演员不比其他职业，基本全年无休，需要全国出差的时间也不在少数。

与此同时，麒麟自己的品牌店铺也走上正轨，虽说并不再经常去下面跑工厂，但忙起来也是不见踪影，两人一直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

从前恋爱时浓情蜜意不觉得距离远，同居后更是整天腻在一起，谁能想到现在连见上一面都是奢侈。

那时每晚回到家的王俊杰疲惫不堪，再也没有当初在门廊等待他的娇妻能抱着亲吻，汲取能量。麒麟也在外耗尽了所有精力，点外卖的时间占据了大部分，连外出约会的力气都没有。

麒麟知道他们之间有些问题，王俊杰或许也提起过，可总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进行深度交流，对对方深沉的爱意和关心让他们都不知如何开口。

那样的日子持续到这次的长春之旅前，麒麟刻意提前做完工作，陪王俊杰一起返校参加演出。

台上的爱人在聚光灯下大放异彩，台下的观众掌声雷动，可他坐在其中，心中五味杂陈。

上一次看见王俊杰作为主角演出，还是在毕业典礼上。从他加入剧院后，就一直在做跑腿打杂的学习，上台的时间很少。一开始他还会去接王俊杰下班，在角落记录每一次龙套表演，后来忙起来就去的少了。

等到今年，他几乎从未踏足剧院，更别说看表演。他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共同发展，从未想到对方已经在自己错失的时光成长为如此耀眼又陌生的人。

他本想借着这次出行重温过去，再借机好好和爱人聊聊他们之间的事，却没想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向医生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受了他可能失忆这件事，也许也是在为自己的失责开脱。"

"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不幸还是幸运。"

"在外人看来，我一直都在享受他的宠爱，就算知道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我也只是等在原地，总是想等着他来解决。”

他有些难以自持：“可这次好像真的太晚，已经等不到，我也解决不了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巾，在对方温和的鼓励下艰难开口："过去我常常陷入抑郁和焦虑的状态，是他给予了我爱和力量，帮助我，让我有勇气去和他面对未来。"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要怎么走下去？"

"我这几天都食不能寝夜不能寐。我害怕自己回到过去，也害怕这件事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有力量陪他找回记忆吗？万一再也找不回呢........”

这些脆弱他这几天从没在王俊杰面前表现出来。他说了很多，有些颠三倒四地，关于他们，关于这段感情，关于他的过去和阴影，关于面临的困境。

说道结尾，麒麟已经无法抑制地泪流。诊疗时间有限，医生不得不打断叙述。他没法在王俊杰的诊断结果出来前给麒麟一个确切的解决方案，只得先言语上安抚好他的情绪，让他最好也配合做一些检查再说。

麒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但对他来说，生病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还有机会好起来。

检查结束后，王俊杰跟着麒麟回到了民宿。他俩的身份太过尴尬，这几天他在外面单独开了房，和麒麟分开住。

他的检查报告没什么问题，没有任何基础疾病，脑部ct和核磁共振基本排除了脑部器质病变的可能。但根据他失忆前晚的醉酒经历，初步诊断为因醉酒引起的短暂性脑缺血发作（TIA）——颈动脉或椎-基底动脉系统发生短暂性血液供应不足，引起局灶性脑缺血而导致的短暂性全面性遗忘症（TGA）。

这种突发的神经功能障碍不会对患者意识状态造成影响， 但患者的反应力和记忆力会下降，造成一种短暂性失忆。

虽说王俊杰的这种对于单一目标失忆的病症有些特殊，可能是因为心理测试显示他长期处于工作压力和情感焦虑的缘故。不过医生表示这是一种可逆性神经功能障碍，一般过段时间就会恢复，近段时间最好保持心情愉悦，良好饮食和运动，出门尽量有家属陪同就好。

“我们明天先回去吧。”麒麟主动给王俊杰倒了杯水，督促他把医生开的维生素片吃掉：“你剧院的假期是不是快到了？”

王俊杰咽下维生素片默默点头。

“既然医生说出门最好有家属陪同，我觉得我们还是呆在一起比较好。”

麒麟看向王俊杰，但对方有些犹豫，走到床前把史迪仔拿在手上。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多年相处，麒麟也完全明白他的顾虑：“回去你住家里就好，我先住我朋友家。”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要让现在的他们住在一起，确实很尴尬。但生活总要继续，在这里再呆下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我也可以去剧院宿舍先住着，不过，嗯，慢慢来吧。”

飞鸟掠过天际，寒风带动树叶沙沙作响。今晚的夜空浸在一片墨色中，有些云雾缭绕，缠绕在月弯上。

路灯下的身影朦胧，回家前的最后一晚，吃过晚饭，王俊杰主动带着麒麟来到学校散步。

麒麟还记得这道大门，当初来看王俊杰演出，他被拦在外头，还是王俊杰的同学帮忙接他进去。如今他们都得靠学弟学妹的掩护才能顺利潜入。

临到寒假，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只剩图书馆的灯还亮着，有些学生装束的人进出。

积雪被堆积在步道的一边，麒麟踩在阶沿上，有些落后于人。他双手展开保持平衡，亦步亦趋，走的有些摇晃，看着前方的王俊杰。

王俊杰手揣在兜里，佝着头，黑色的大衣融入夜色，显得有些寂寥。

他长这么高，每天看到的都是这样的风景吗？麒麟想到。为什么总是低着头走，明明自己都站的比他还高了。

“你……”他欲言又止：“你冷吗？”

王俊杰回头看他：“不冷，你小心点，别滑倒了。”

麒麟上前搭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继续走：“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王俊杰仔细想了想。

从一开始戏剧性的“相遇”和后面尴尬的对峙，到这几天的熟悉，麒麟对他来说，更像是个邻家大哥哥，了解他，熟悉他，时时刻刻照顾着他。而他因为失忆的缘故，总是在被动接受这些好意，不知道怎么回应，每次都显得有些无措和愧疚。

“就感觉像是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吧，”他仔细斟酌着用词：“也许是我们之前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缘故，就感觉你人很好，也很可爱。”

麒麟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看到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场景：“哎！你们表演的剧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王俊杰也注意，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这里：“进去看看？这几天才表演完，应该还能进。”

后台还有些学生正在打扫清洁，他们进去打了招呼，顺便帮忙还原道具，才允许进入场内，在关门前做短暂的停留。

场地还是麒麟之前来那样简陋，小小的舞台下观众席离得很近，坐在前排可以将整个舞台一览无余。他走到第三排靠左侧的位置坐下，王俊杰则从侧边跑上了舞台。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王俊杰大三的汇报演出。那时他也是坐在这里，王俊杰扮演的是罪恶之家里的爵士之子杰拉尔德。

那天下午，王俊杰穿着黑色衬衫，头发用发胶做了精致的造型，瘦削挺拔的身形上着绣着黑色花纹的暗红色马甲，领口的领结束得端正，无一不彰显出富家少爷的贵气。

现在的舞台上只有一盏灯光，将王俊杰站的位置照亮。他身穿的黑色羽绒服普通，可依然掩盖不了那张俊秀的脸和端正的身段上独特的气质。

他真的天生是主角，麒麟再一次在心里感叹道，王俊杰站在哪儿，聚光灯如影随形。

王俊杰突然来了兴致，朝他喊：“你想看什么，我给你表演一段。”

“我也不知道，”麒麟回答：“你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来看的时候，你演的那个罪恶之家吗？”

王俊杰点点头，张口就是台词：“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去年3月的某天，在宫廷剧院的正厅酒吧间里，他长得非常漂亮，一头棕色的秀发，一双黑色的大眼睛……

回忆顺着他柔和的声线缓缓涌现，那是杰拉尔德在深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和前情人希拉的相识过程。

不同于当时，白炽的灯光让王俊杰看不清观众，现在的他说这话时正对着麒麟，向前轻轻抬起手，似在邀请，又似在怀念过去。

他们应该是相爱的吧。麒麟看着他浸满了爱恋的眼神，嘴里泛起苦涩，拉扯着心脏丝丝缕缕地疼。

自己有多久没看他表演了？除开前几天的演出，他都不记得了。王俊杰现在的演技更显成熟，声音和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逼真得他都分不清是在对谁诉说。

他想到希拉的结局，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和杰拉尔度过一段短暂又美好的时光后，被无情地抛弃，最终到了走投无路的结局。

是了，贵族怎么会和平民在一起呢，就像同样被抛下的他，他又一次想要落泪。这几天这样的情绪一直折磨着他，每天清晨起床他都会希望王俊杰恢复原样，生活回到正轨，他们都会好起来，但是又一次次失望。

麒麟看着王俊杰上演的独角戏，突然意识到，那是属于他的舞台，也是只属于他的舞台。

“你怎么了？”王俊杰表演完后看见麒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走过来问他：“是我演的不好吗？”

麒麟摇摇头：“不，你演的很好。可能是太好了吧，超乎我的预期。”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

“那你怎么了？”王俊杰再次问。

“我觉得，关于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或者是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你说的是失忆吗？”王俊杰看着麒麟点点头：“过去那些我不记得好像也没办法解决，但是现在我会为你还有这段感情负责的。”

他在麒麟的身旁坐下，继续说道：“这也是我今天和你出来想告诉你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对我很好，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特别是那些亲昵的举动，”

他有些难以启齿：“真的很对不起，毕竟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这个病会持续多久，但是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像普通朋友这样相处试试，你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尽力去照顾你的感受，你觉得呢？”

“别担心，没准过几天就想起来了呢？”说道这里他看着麒麟的脸色有些苍白，便搓了搓手放在他冰冷的小脸上，捏出了一个假笑：”好了，笑一个，没什么大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麒麟被迫咧着嘴回握住他的手，感受指尖的温度。记忆里王俊杰的手一直有些冰凉，是什么时候开始热起来的呢？

他想着没答，跟着点了点头，王俊杰却跟着追问道：“你别不说啊，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一辈子都不会好呢……”也不怪麒麟杞人忧天，毕竟TGA一般都会在24小时内自动痊愈，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但这么多天了，王俊杰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那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也不能解决问题。也许相处下来我又重新喜欢上你了呢？”说道最后他开了个玩笑。

麒麟不知道是哭是笑，要抛开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吗？听上去是很容易，可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没有解决的误会，也会在未来依旧存在。

没有比他更纠结的人了，这么多年下来，还是这副样子。

他无比痛恨自己。

但王俊杰望向他的眼神极其坚定："我相信自己，希望你也是。"

麒麟看了许久，沉溺在这样久违的温柔里，坠落的心好像被勾拽住了。

他终于鼓足勇气，或者说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下定决心地回答：“好，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他掏出手机，上面套着和对方的情侣款手机壳，晃了晃，笑道：“Hi，加个vx？”

飞机抵达正是落日时分，火烧云在天际线翻腾，绚烂的金从夕阳边缘涌现，冲破降下帷幕的靛青，大剌剌地绘染在上海这座繁华都市的上空。

走出机场已经是半小时后，王俊杰觉得有些口渴，他拿着行李和麒麟打了声招呼，转身朝角落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麒麟摆弄着手里的打车软件，嘴里随意回应两声。5分钟后，终于有司机接单，他转头想和王俊杰分享这个好消息，身旁已经空空如也。

他顿时怔在原地，张望四周，来往的行人匆忙，唯独王俊杰不知去向。

他不会跑了吧？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麒麟想着，慌忙调出聊天列表给王俊杰发消息。还没等到回复，抬头寻人的间隙，他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显著的身高穿过人群，向他走来。

他松了口气，小跑过去摘下口罩喘气：“你去哪儿了？”

王俊杰能看到他的神色慌张，有些疑惑，摇晃手中的矿泉水瓶：“我给你说买水去了啊。打到车了吗？"他见麒麟点点头，于是擦身而过，继续往前走去："我们走吧。”

下班后的晚高峰，道路被车流塞满，蜗牛一样向前爬行。

王俊杰坐在靠座在后排一边，刷着dy。他声音开的很小，低垂的发丝沐浴在这夜幕前最后的绚烂中，闪着金光。

麒麟坐在另一边，看得有些困倦。几日周转失眠和长途飞行让他身心俱疲，没一会眼皮就耷拉下来。

等到他有些迷茫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正靠在王俊杰的肩上，睡了这几日难得一个好觉。或许是已经成为习惯，这道肩膀瘦削但结实，烙得他脖颈发疼，却向他的方向微微倾斜，让他睡的安心。

他心中不舍，闭着眼睛假装无事发生，贪婪地享受片刻温存，直到车上的导航软件显示即将到达，才念念不舍地撑起身。

“醒了吗？”王俊杰问道，脸被口罩遮挡得严实，看不清神情：“快到了。”

“嗯。”麒麟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掩饰着偏头望向车窗外的街景。

车辆只能开到小区门口，他们穿过绿化带，一路无话。到家门口时王俊杰掏出钥匙，说道：“我先收拾几件换洗衣服，然后去剧院的宿舍，你就住这儿。”

“别了，你那儿这么小，我去我朋友家吧。”

“听我的。”王俊杰的话不容置疑，麒麟没再反驳。

打开家门，门廊处的灯光将这个温馨的房子照亮。一眼看进去，开放式厨房连接客厅，卧室被嵌入其中，蓝色的沙发在中央及其显眼，挨着一个巨大的狗笼和猫爬架。餐桌旁的角落有个小小的游戏室，里面贴满蓝色墙纸，连书桌都铺上蓝色的桌布。

麒麟放下钥匙，走进房间瘫倒在沙发上，王俊杰跟着他提过行李。进门后他也没停，先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气，又检查了各种彩电的电路。

麒麟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摆动这些说道：“这些以前都是你做。”

“是吗？”王俊杰没回头，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洗净切块，装在一个紫色的盘子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家里所有东西都是两人份，还有紫色的盘子，你不是最爱蓝色吗？”麒麟问道。

王俊杰把切好的苹果放到他面前示意：“我记忆里就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朋友会来，所以多买一份会用到。”

“这些，”他朝沙发和游戏室点了点下巴：“都是我喜欢蓝色所以买的。”

麒麟起身走到卧室打开门：“我当然知道，而且是你当初求了我很久，我才勉强同意你买的。你自己来看，衣柜的衣服，还有墙上我们的合照，你都没印象？”

王俊杰走去看向卧室的床头，上方是一副大型双人照，两人笑容灿烂地站在沙滩上，身后是湛蓝的天，粼粼的海。一旁的衣柜里，几乎所有款式的衣服都有不同颜色的两件，长短不一，穿插着挂在一起。

“嘶。”大脑突然疼痛得厉害，神经被攥在一起抽痛。他捂着头蹲下，耳边的声音嗡嗡作响，由远及近的传来：“王俊杰？王俊杰你怎么了？”麒麟吓了一跳，冲上去想扶住他，却紧张得不停颤抖，不知从哪里下手。

疼痛持续几秒后便消失了，王俊杰有些茫然得睁开眼，他试探着敲了敲脑袋，并无异样。转过头，他对上麒麟担忧的眼神：“没事了，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下头好痛。”他站起身，顺手摸了摸麒麟的头，笑了笑：“别担心。”

“这怎么可能没事？你都那样了！”落空的手紧握成拳，麒麟倔强地蹲着不肯起身。他抬起头，嘴唇紧抿，大大的狗狗眼死死瞪着王俊杰。

王俊杰叹了口气，妥协般伸手扶起他：“好啦，真的没什么。刚才讲到哪儿了，啊照片，我印象里家里没这些东西，衣服好像是朋友的？”

见他又开始回忆，麒麟终于开口打断：“好了，别想了！别想这么多，就这样吧。”他走上前拿过行李箱打开摆弄，动作有些笨拙。

“你去休息，我来吧。”王俊杰接过换洗衣物，支开他，兀自收拾起来。

麒麟在一旁看着对方。从前也是这样，自己在家基本什么都不用做，家务和做饭都是他一手包办，自己像个公主，而对方就是伺候他的保安。

尽管如此，我也没有享尽公主的荣华富贵啊。他在心里自嘲，转身去把储藏柜里的监控摄像头拿出递给王俊杰：“把这个带上吧。”

王俊杰接过疑惑：“摄像头？不是照看猫狗的吗？”

“家里还有一个。你要不把Micky也一起接过去吧，奶茶我来帮你遛，摄像头带着方便。收拾完我们一起去宠物店把他们接回来？”

“行。”

一小时后，王俊杰把行李装好，提到门边。他叫了麒麟两声没有回应，走进卧室，投影仪放着电影，麒麟失落地坐在床头地看着，眼神没有焦距。

“怎么了？”王俊杰走过去问道。

麒麟摇了摇头，站起身：“收拾好了吗？走吧。”

王俊杰站在原地：“有什么你就说，问题要说出来才能解决，你怎么喜欢一直憋着。”

“我要怎么说……”麒麟喃喃道：“难道要我说我不希望你走吗？”

“你说什么？”王俊杰没听清，凑近了些。

“我说，”麒麟深呼吸几下，拽过他的衣角在手里揉搓，忐忑道：“我说，我不想你走，你能不能留下来。我可以睡游戏室的折叠沙发，或者我们分开盖被子。”

“这……”王俊杰有些为难。虽说他们现在关系比一开始亲近了些，但远远没有到能在一张床上睡觉的程度。

麒麟咬了咬下唇，内心挣扎，如果再被动下去，放任王俊杰分居，要何年何月才能等到他。想到这里，他强压下心中的顾虑，欺身上前晃着王俊杰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你看我什么都不会，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看着王俊杰有些动摇，他嘟着嘴刻意吐了吐舌头，放纵地可爱：“而且医生都说了，要呆在一起。你看你都失忆了，住在外面多不方便，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什么事情的话，我在你身边不是能第一时间帮忙吗？”

王俊杰看着麒麟脸上的渴望，他睫毛扑闪着，干净的眸子里折满亮光。心跳有些加速，拒绝的话就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真的被蛊惑，他们僵持许久，王俊杰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在这攻势中败下阵来：“好吧。床你睡吧，我睡那个折叠沙发。”

说完这话，他下一秒却又好像反应过来。他晃了晃头保持清醒，用了些力道拨开麒麟的手，抽回胳膊。

掌心又一次落空，失落感却被王俊杰留下的喜悦冲散，麒麟举手芜湖的叫着欢呼，怕他反悔般急忙冲到门口把行李箱拿回来。

王俊杰也被感染，脸上泛起笑意，像是冰山融化一角："走吧，去把女儿们接回来。"

宠物店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幸好他们提前打了电话，再加上是老顾客，住在附近的店员特意跑来开了门。

王俊杰毕业时，麒麟和他一起买下这两只宠物，2岁半的年纪，和租住的房子一样长。麒麟喜欢德文，取名迪士尼的动漫角色Micky（Mickey），而王俊杰喜欢边牧，取名是麒麟爱喝的奶茶。

许久没见女儿，麒麟接过猫时，不顾她的挣扎，狠狠埋在胸前吸了几口，从上到下撸了一遍她的皮。

他养了只德文，是一种稀有的无毛猫，通体雪白，皮肤紧贴着骨架，显得有些异类。两只精灵耳立在头侧，圆鼓鼓的眼睛从瘦削的脸上凸出，是通透的金色。

王俊杰则是牵过一条边境牧羊犬，站在那里威风凛凛，看到他时激动地扑上来，围着他的腿上蹿下跳，浅黄色的毛粘得裤腿上到处都是。

王俊杰无奈的蹲下身制住她的迎接，握紧她伸出舌头想要舔吻自己的头，训道：“好了，奶茶，坐下。”

成年边牧的智商可以媲美一个7岁儿童，奶茶乖乖地坐立在原地，被安抚着摸了摸头，得到一根奖励的肉条。

他们随即向店员道谢，将猫狗带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遛了狗，他们随便聊了聊宠物的事。现在客厅外没什么动静，偶尔传来猫咪攒动的声音。

睡前的场景的确有些尴尬。当时回家后，他们各自投喂了自己的宠物，接着商量点外卖填饱肚子。又因为吃什么出现了小争执，饭桌上两人相对无言，洗漱完只好分别回房躺下。

但现在好像这里终于完整了，麒麟想到，温馨的小屋内，猫狗双全，爱人相伴。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迟迟无法入眠。

此爱人非彼爱人，他想着叹了气，拿起手机，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最近几日都没什么话，除了例行的问候，麒麟每次有意开启话题，那头却总是显得冷淡。

他往前随手一拉，是去年的今天。

那天应该天气不错，王俊杰上午十点就叫他起床了：“小猪醒了没，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没回复，那头接着发了好几条：“两个小时没见到小猪了。”“想你了小猪。”“我的小猪呢？”

中午时分他才睡醒，回了一条：“我刚醒。”后面还有一个亲亲的表情。

王俊杰也亲了亲他，附上一张剧院盒饭的照片：“小猪终于醒了。”

盒饭是红烧牛肉和清炒油麦菜，王俊杰抱怨盒饭里每次都放香菜，自己快饿死了还得慢慢挑出来。

他们的日常就是这样，琐碎但甜蜜。王俊杰平时排练很忙，手机经常不在身边，可是只要他拿出手机，就会不停地问自己在干嘛，想他了，晚饭吃什么。

麒麟那天说自己想吃牛蛙，王俊杰还发了一个可爱的蛙蛙流泪表情包问他：“蛙蛙那么可爱，怎么舍得吃。”

他记得自己当时觉得好笑，钻进被窝故意撩他：“不让我吃牛蛙，那我就，吃你吧。”

后面王俊杰就没回了，因为那晚这人直接带他去吃了一大份蛙蛙铜锅，回家的路上还难得同意给他买了杯奶茶。他肚子被填得圆滚滚的，心满意足地陪王俊杰多遛了两小时狗。

现在的他打开微信表情包收藏，从最底下还能找到这个表情包。目光所及，像是透过屏幕，触到了曾经的爱人。

他将手放在上面摩挲，一不小心点到，图直接发了出去。他慌忙将之撤回，但王俊杰已经看到了。

“？怎么了？”那边发来一条消息。

“没事，点错了。”

“好吧。”

麒麟有些忐忑，但不想就让话题终结在这里，他试探着问：“你在做什么，还没睡吗？”

“嗯，睡不着。”王俊杰答道。

“为什么？”

王俊杰答非所问，反而提起了他的撤回：“那个表情包我也有。”接着发了出来。

麒麟笑了，回赠了他同一个：“当时就是你发给我的，真的很可爱。”

“我经常给你发这些吗？”他问道。

“是啊，你真的很黏人。“他的脸在手机屏幕的光下笑的温柔：“动不动就给我发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只能一直哈哈哈哈地笑。”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过了几分钟后又发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

麒麟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他起身走到门边，轻轻转动把手。门被打开一条缝，他顺着朝外看去，刚好能看见游戏室的方向，黑暗中有手机若隐若现的微光。

他在看什么呢。麒麟想着，但他只敢在这偷偷看着，不敢打破难得的平和。

哐啷一声，餐桌方向传来，一道黑影从空中掠过，下面掉落一袋不明物体。

手机的光对直照射过来，麒麟吓得呼吸骤停，连忙转身把门关上，顾不得发出的轻微声响。

外面传来Micky的几声叫唤，接着再没了声响。麒麟靠在门后微微喘气，心脏砰砰直跳，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我刚动静是不是很大。”“他会不会看到我了。”“他肯定看到了吧。”“他会不会问我在干嘛。”

他拿起手机，没有新的消息弹窗。今晚的天黑里透红，暗淡的光透过窗户铺满整个卧室，让孤零零的他无处遁形。

手机抛在一旁，他再一次打开门朝外看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游戏室已经陷入黑暗。

他犹豫了一会，接着拉开卧室的门，侧身通过，借着那丝光轻手轻脚地走到游戏室的透明双滑门前蹲下。

上海的冬夜还很冷，他穿着睡衣有些哆嗦，就这样抱紧双腿看着里面在摊开的折叠沙发上平躺的王俊杰。这是他们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在一个屋子里睡觉，他心中有些微妙的成就感，隔着玻璃，在上面用指尖点了点里面的人。

没料到里面的人根本没睡，还察觉了他的存在：“在干什么，睡不着？”

麒麟吓了一跳，就着蹲姿直接坐到地上：“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

沙发旁的奶茶好像听到了声响，朝他们的方向张望。王俊杰没有动作，就着这个姿势轻声说：“没有，我本来就没睡。你在干什么？”

“我……”麒麟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从嘴里哈出热气，晕染了一小块玻璃门，然后无意识地勾画出一个哭脸，嘟囔道：“没干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王俊杰没有答话，黑暗中只剩下他们起伏的呼吸声。

深夜放大人类的情绪，所有心思都敢在黑暗的粉饰下从角落里伸展出来。麒麟的影子潜入其中，他感觉自己正和王俊杰交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虽然可能只是幻觉。

-The midnight of love is as bright as the moon. *

他想把画里的嘴角往上抹，那个哭脸却被反复涂改，最后不成样子。他叹了口气，用袖子狠狠擦净，泄愤地说：“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等等。”他刚要起身，王俊杰开口留住了他。

他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撑起身推开门，将被子旁的蓝色史迪仔毛毯递给他：“晚上冷，别着凉。”

他愣愣地接过，门随机再被关上，王俊杰朝他做了个回去的手势，再度躺下。

麒麟心中五味杂陈，默默披上毯子，缓步回到房间。他坐在床边，撑着膝头捂住脸，毛毯从肩膀上滑落，胸膛上下起伏间，破碎的抽噎声从指缝中溢出。

远处陷在被子里的手机亮起，提示有新的消息。王俊杰给他发来两条微信。

“郭正正/老圈C《你的眼睛像星星》 https://c.y.qq.com/base/fcgi-bin/u?__=NRchSDPK4K8x @QQ音乐”

“晚安。”

注*：爱情的午夜时分都同正午一样明亮。——莎士比亚《第十二夜》

第二天清晨，王俊杰被一阵乒铃的声响吵醒。他在床边摸索着打开手机，光照得他眯起了眼。

7.10am，这么早。

王俊杰起身换好衣服。演员对着装没什么要求，他平时打扮休闲，套个卫衣的功夫，能听着有什么东西在锅里，油溅得噼里啪啦响。微波炉在回转，一旁的奶茶瞧着动静也应和着叫得起劲。

睡眠不足，他有些烦躁得捏了捏眉心。昨晚麒麟回去后，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在眼前纷争，久久不能入眠。

拉开双滑门的遮光布，清晨的日光洒满小屋，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浮沉，光影透过玻璃，给麒麟的身影披上一层金色的绒光。

与之不符的是他拿着锅盖挡在身前躲闪灶台的慌张。往外望去，正面对着的开放式厨房有个人在忙活。那人有点手忙脚乱，拿着锅铲的架势摆的很大，如临大敌得盯着锅中之物。

他走上前去，安抚般拍了拍麒麟的肩。

麒麟本就神经紧绷，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一跳，回身差点把锅铲打在王俊杰的脸上。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看到王俊杰那一刻骤然松了口气，说道：“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王俊杰笑了笑，关上火，从他手里接过锅铲。

锅里是还没翻面的蛋，锅底糊得彻底，油溅得到处都是，闻着都是烧焦的味道。

“你怎么起这么早？”王俊杰问他。

“我，我睡不着，想给你做个早餐。”他像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嗫嚅。

“好了，你先过去和Micky玩玩吧，这里我来就好。”

王俊杰把灶台上的油和锅里的东西清洗干净，重新点起火。锅里的水渍被烧干，他用喷壶倒入一些油，同时熟练的单手打蛋，并把刚才从冰箱里拿出的培根和火腿一起放进去煎熟。

他做事有条不紊，趁着蛋熟的空档又把吐司放入面包机，将微波炉打热的牛奶拿出放在一旁。

麒麟并没有离开，抱着Micky靠在转角一直看着他。

王俊杰当年为了能好好照顾他，看了几百上千个做菜视频，手机里全是菜谱，每天换着花样投喂他。他原本是不吃早餐的，可碍于这人每天早起上班前都会给他留一份在冰箱，让他起床再忙也能热一热直接带在身上。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眼前忙碌的身影和从前重合，他看得出神，直到王俊杰把早餐摆上餐桌在一旁招呼他。

“吴麒麟，过来吃饭了，你干嘛呢？”

他回过神来走过去，许是清晨的空气清新，阳光过于灿烂，他的脚步雀跃，直到坐下时都放不下嘴角的笑意。

怀里的Micky挣扎着想要窜上餐桌，被他狠狠亲了一口放在地上，掉头飞快地朝猫碗跑去。

眼前的煎蛋色泽金黄，熟的刚刚好，和滋滋冒油的培根和火腿放在一起。吐司表面有些微焦，抹上了厚厚的草莓果酱，正是麒麟喜欢的口味。

他坐下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跑去冰箱里拿出一盘糖拌番茄，放在王俊杰面前。

"看！你最喜欢的糖拌番茄，我专门为你做的！"他笑得得意，眼睛弯成月牙，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番茄切得不算好看，大小不一得散在盘子里，连蒂都没去，白糖厚厚撒了一层。王俊杰捧场吃了一口，又齁又腻的味道，他面不改色地咽下夸他：“好吃，做的真好。”

麒麟像得到表扬的小孩子，摇头晃脑地坐下，自己也尝了尝。糖加的有点多，但他原本嗜甜，吃上去也觉得刚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自卖自夸起来：“我也觉得，不愧是我做的！”

吃过早餐，王俊杰靠在沙发旁，开始翻阅他的剧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

这是一部经典的悬疑话剧，自1939年小说出版后，先后被改拍成电影和话剧，舞台结尾版于2007年首次登上上海的话剧舞台，至今已经表演千余场。几年前，这部话剧在舞台场景上做全新升级，而在今年又迎来了新的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环球舞台演出季。

时过境迁，重新建组，当年的主演有的依旧坚守岗位，有的已经圆梦谢幕，新声代话剧演员青出于蓝，靓丽登场，王俊杰便是其中之一。

他在台上饰演一位20多岁高大帅气的上校菲利普·隆巴德，他收到一封信，来自一位名叫欧文的先生，邀请他前往一个神秘的士兵岛处理一些不稳定的事件。

这部话剧已经排练大半年，所有的台词他都记得滚瓜烂熟，但在闲暇之余还是会拿出来翻看一二。

麒麟没有打扰他，默默坐在一旁，用平板看起了电视剧。这样静下心来享受休息日的场景放在去年也是少见的，虽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靠在王俊杰怀里，或者撒娇着强行要求他陪自己一起看，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足以。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时间流逝，他看着看着有些困倦，平板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毯上。

昨晚哭过的眼睛现在还有些发肿，眼皮快要阖上时，手机突然连续震动将他惊醒。他拿起手机定睛一看，是kida打来的电话，他之前在长沙最好的朋友。

他愣了几秒，转头看向还在读剧本的王俊杰。对方读的认真，口中念念有词，他想了想挂掉电话，紧接着对面疯狂弹出好几条微信。

“吴麒麟你在干嘛？”“你居然敢挂我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失笑得回复：“王俊杰在看剧本，你太吵了，别打扰他。”

“看什么剧本，你不是去长春了吗，还没回上海？什么时候回长沙见我！”对面说话像连珠炮一样输出，麒麟见状拿着手机回到卧室，靠在床头回消息。

“去了啊，已经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长沙？你知道我多久没见你了吗？弟弟呢？”

输入框里的文本键入又删，他纠结许久，任由kida继续在对面狂轰滥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王俊杰失忆这件事他没给身边任何朋友提起过，一是不知道作何解释，二是想也知道这帮人会是什么反应。无非是先对他俩过去一年的疏远数落一番，再教育他赶快去医院治疗，最后总结为自己的失职。

可kida不同，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他曾经抑郁时一度住在这人家里，她接纳了自己过去所有的痛苦和脆弱，也作为见证者一路陪伴他们走到现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也理应拥有知情权。

他想了想，省去了自我的部分，尽量客观地把事实讲给对方：“是这样的，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我们去长春的时候，王俊杰失忆了……”

……

这么多日子下来，他已经能够保持平常心说出这些，但显然Kida还处在第一次听到这么离奇事情的震撼里。在对此事确认再三麒麟没有故意开玩笑后，她不再纠结于事情本身，关系心他道：“那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

“暂时还在，我把他留下来了。”麒麟回答。

“感觉有点尴尬。那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我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他苦笑着，手放在屏幕上迟迟按不下去，对方却仿佛早有预料，没等他回复，直接发来一张机票购买截图，下面跟着一句：“没事，你等着，我现在就来上海陪你。”

“……不愧是你.gif。”麒麟随之附上一个“小猪冲刺”的表情包。

“但是记得来接我！！！”对面还不忘提醒。

麒麟笑着回复：“好的，黄女士。”

麒麟在机场接到Kida后，先带她去了家附近的甜品店。

他事先买了一束手捧花，白色的小雏菊和满天星扎在一起，小巧可爱，在Kida提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口，朝他狂奔而来时笑着放进她怀里。

甜品店建在一条老式街区的中央，平日里没太多来往的行人，刷白的墙壁有些脱漆，浮起块状的墙皮，往上重叠的居民楼爬满了爬山虎，有种清新雅致的风格。

店铺的门廊上挂着两盆兰花，许久没人打理的样子，枯黄的叶子长长地垂落，进店时拂过发梢，门后的风铃也叮叮当当的响，送来阵阵甜品的香气。麒麟开心极了，拉着Kida围着展示柜纠结许久，才点了份巧克力千层。

早在车上时Kida便拉着他续了一番旧，现在坐下更是打开了话匣子聊起来。

“那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搞啊？”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呗。”麒麟低头用小勺子挑起手中卡布奇诺的奶泡，随口答道。刚送上的咖啡造型精致，白色奶泡拉花成一只可爱的小鸭子状，让他舍不得搅拌。

“你这也太怪了，我感觉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要不再去查一次吧，这儿的医生可能更专业，万一弟弟就是想不起来，那你们这日子还怎么过。”Kida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麒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观察看看吧，他马上要回剧院了，新剧要在大年初三首演，他也挺忙的。”他又想到昨晚的消息，更觉得苦恼，好像所有事情都堆积在一起。

“没事，”他安抚地对Kida笑笑：“我们现在也还行，至少他没再排斥我了。”

“他要是对你不好我饶不了他！”Kida忿忿地抱怨，不管和他们相处多久，她心里始终是向着麒麟。

“我主要是担心你的情绪不好，钻牛角尖。你之前状态那么差，好不容易好起来了，你瞧瞧你现在这黑眼圈，又开始了？”

麒麟坠着身子把头放在小桌上，单单把咖啡杯含在嘴边慢慢舔舐。他眼睛低垂，睫毛耷拉着，隐约能看见嘴唇上浮起一层泡沫，像一圈小胡子。咖啡荡起圈圈波纹，他出神的看着，记忆被旋转搅入了4年前。

那时候他和王俊杰刚在一起半年，还租住在王俊杰学校附近那个10平米的蓝色小屋里。他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虽说那时是热恋期，王俊杰也倾尽全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但总是会有不经意忽略的细节被他记在心里，久而久之就攒了怨气。

他知道这不是件好事，但也不愿把这些小事摆上台面，原以为时间久了自己也能消化掉，没想到有一天会彻底爆发出来。

那天他们刚在外吃完咖喱蛋包饭，麒麟回家的路上显得有些沉默，到楼下时王俊杰便开玩笑地问他：“宝贝，我对你好不好呀？”

他一瞬间有些难以克制自己，赌气地回答一句不好，接着对上王俊杰惊讶的目光。

“？你再说一遍？”

麒麟见状拖长了调子：“好，挺好的。”

王俊杰追问他：“你说，我哪里对你不好？”

他继续敷衍道“没有，没有。”

“行吧。”对方应该也是生气了，一言不发，电梯里顿时安静得有些诡异。到家后，王俊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麒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于是打破僵局试探得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王俊杰冷漠地回答。

“有什么你说啊？”麒麟继续追问。

“都说了没事。”他还是不愿多说。这一来二去地推搡让麒麟也变得厌烦，他甩下一句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径直躺到床上。

王俊杰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惹得窝火，转头质问他：“说吧，你想怎么样？”

麒麟冷笑着，一屁股坐起来掰着手指数落王俊杰的每条不是：“前天晚上我说我口渴了你都没给我倒水；昨天晚上我洗完澡都不给我吹头发；今天早上出门时没和我亲亲抱抱……”连上次逛街的时候没有一直牵着他的手都能被他记在心里。

王俊杰简直不敢置信，跟着坐到床上反驳回去：“吹头发那天太晚了我困得不行明早还要上课！没有亲亲抱抱也不代表我不爱你啊！还有逛街的时候我不是一直牵着你吗？我还对你不好？我哪里对你不好？”

“你放屁！你就是没有！”麒麟彻底被激怒，叉腰站在床上大声叫喊，王俊杰看着他的样子情绪也完全失控。当时的场景一片混乱，麒麟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他崩溃地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自己嘴上虽然仍旧不甘示弱的继续争论，眼泪却也不受控制地打湿枕头。

到最后还是王俊杰先低头认输。小蓝房的隔音效果很差，自己又哭又叫，闹得太大声，已经能隐约听见隔壁住户敲墙的声音。王俊杰不得不压下自己的情绪，他不顾麒麟的挣扎，把他紧紧拥在身前，捂住他的嘴哄道：“好了宝贝宝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别哭了。”

后来他们抛开情绪认识和对方把事情聊清楚，误会自然而然地解除了。不过睡前麒麟还犯着别扭，不愿和王俊杰抱着睡觉，被对方撒娇般控诉你为什么不抱着我后，便也妥协了。

他的怀抱炙热，足以融化麒麟的所有棱角。在这一点上，比起绝不愿低头认输的麒麟，王俊杰显然更能拿得起放得下。

不过自己确实也很好哄就是了，麒麟转念一想，想来，王俊杰确实很会整治自己的坏脾气。他甜蜜地咧着嘴笑，却不小心猛吸了一口咖啡呛到气管，在Kida着急地起身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背后的风铃又一次被门触碰着响，紧接着是一只手，顺着他背脊上下抚弄，还时不时轻轻拍打。

“好点了没？”那个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还没等他回答，一旁的Kida便惊喜地叫道：“弟弟来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王俊杰笑着打了声招呼，去吧台要了杯纯净水和纸巾递给麒麟：“慢点喝，别再呛着了。”

麒麟接过水，看着这人扶着自己的肩在身边自如地坐下。他还没能缓过来，沉浸在对那些怀抱的想念里。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可望不可及，他顺了顺呼吸，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出门前和王俊杰约好晚上一起和Kida吃晚饭。

“不早了，你没看时间？快6点了。”

麒麟看了看手机，自己发会呆的功夫，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问道：“那你们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王俊杰反问他。

“我想……”他思考了一会，想起昨晚：“我想吃蛙！我们去吃蛙吧！”

Kida对他表示无语：“还吃蛙？在长沙还没吃够？”

“吃吧吃吧就要吃蛙！”他又开始撒娇，对上王俊杰柔软的眼神和Kida一副狗粮已经吃饱的无语表情，兴致勃勃地拽着他俩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