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元/不眠】我闻神仙亦有死(一发完)
*不眠前提的黄Oliver和韬不掉,但不眠
*是mhe(maybe happy ending),全文1w7+
*请忽略一些年龄bug
*想先食用不眠纯享版的请看合集下篇
*summary:M420年,天顶集团董事兼未来观测者郭文韬家的Helperbot五代突然接收到一封来自异次元的邮件。而寄信人自称“A时间线的H先生”。
我闻神仙亦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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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2月28日
主旨:不...
*不眠前提的黄Oliver和韬不掉,但不眠
*是mhe(maybe happy ending),全文1w7+
*请忽略一些年龄bug
*想先食用不眠纯享版的请看合集下篇
*summary:M420年,天顶集团董事兼未来观测者郭文韬家的Helperbot五代突然接收到一封来自异次元的邮件。而寄信人自称“A时间线的H先生”。
我闻神仙亦有死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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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2月28日
主旨:不知道存不存在,但应该存在的异次元的G先生,你还好吗?今天是我们认识的十三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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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来源不明的邮件,且兴致盎然地读下去,这并非郭文韬的授意。事实上,郭文韬很不理解自家小机器人为什么会眼睛发亮。要知道如果一个人历经太多重复性的岁月,就注定会慢慢丧失好奇心。
但既然他是个机器人,郭文韬的经验也许并不适用。
不过普通人类也常会错认郭文韬和Oliver谁才是机器人——但他们对此都很宽容。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家里都养机器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活过快两百年之久。
总之,Oliver像只看到了鱼干的猫。
他字正腔圆地朗诵,G先生,你还好吗?
“文韬,他是你的朋友吗?”
在Oliver的认知里,只有朋友才会问候彼此。
当然,他是个机器人,他不会懂得人类的话语和真实的情感往往相去甚远,就像嘴巴和心脏其实是两副器官。而他的主人也从未教他这些——郭文韬的生活里不曾出现悬而未决的情感问题。
他更在乎逻辑上的差错。
“你怎么知道是写给我的呢?”很明显这封邮件并没有点名道姓。论据不充分,这是个谬误。
这当然是写给你的,Oliver理直气壮,他说了是给G先生,你是G先生。
郭文韬说,可是有很多G先生。
他可能是写给世界上的每一个G先生。Oliver立即说,假设成立,而你是“G先生”的子集。
不合情理但逻辑严密,郭文韬没法否认。而真正的情况是,不管谁说什么都无法阻止Oliver干自己想干的事情——郭文韬常常觉得第五代的Helper-bot是有点缺心眼。
虽然想要一颗合金心跳动, 本就只能靠电池和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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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安,今天天气很好。
虽然我不知道用天气很好来形容是否准确。事实上今天一直在下雨,哪怕关着窗户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很响亮,让我总怀疑是早上冲凉时忘记关淋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亲自去看过了!拧得非常紧!)
我很担心阳台的白杜鹃(哈哈哈没想到吧!它们还活着!)于是把它们通通搬进了屋。
别说,还挺费劲,搬完肱二头肌都鼓了一匝。(难道这就是你胳膊比我结实的秘诀?)
最近它们开得很好,总有人来偷摘。但我并不介意,至少这充分说明它们开得真的真的很好。
这里我就得炫耀一下了。诶,你看。离开你后我也学会了如何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兼顾其他的活物。
What 人才 I'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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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他也养植物!Oliver兴奋地抱出自己的盆栽,放到郭文韬的办公桌上,并邀请它也一起听。
按照人类的礼节我应该给它一个座,Oliver想。但郭文韬的书房里没有第三把椅子。而日不落公馆的管家并不愿意受理这项请求。
管家,从未来观测站存在伊始就伴生的人工智能,家用helper-bot对于他就像蚂蚁对于大象。堂堂未来观测站的人工智能是不可能给家用机器人做保姆的!
但他不能拒绝郭文韬的命令,至少在郭文韬时任馆主的期间不能——哪怕只剩六个月。于是他板着脸搬来一张老板椅放到办公桌前,气闷地看着那没用的、看起来多少缺几个零件的helper-bot,欢天喜地的把盆栽放到了老板椅上,行了一个王子礼,又彬彬有礼地说了声“请”。
而郭文韬纵容了这一切。
甚至是面带“慈爱”的。
这是人类的礼节,管家。Oliver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伪装的真失败,你是个不讲礼貌的人工智能。”
管家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和弱智一般见识。
“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把他从旧货市场买回来?”他很不解地抱怨。他受够这个老古董、这个低能儿了——管家气哼哼地对着郭文韬说,你等着吧,等你结束任期,我会立刻把他从公馆里丢出去!
他怒气冲冲地来,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管家共事过很多任馆主,他们生前的故事足够写出一部七宗罪的史诗,出版后,从此世上最懂得人心危唯的就再不是心理学家。
但郭文韬不在此列。
管家发誓自己是不会把郭文韬写进去的,那将有故意烂尾之嫌。郭文韬进入日不落公馆的那天,管家鼓足干劲、摩拳擦掌,像古老传说的灯神一样,高高在上地清清嗓子,允许尚未成为未来观测者的渺小人类向他提出一个要求。
人类有着脆弱的肉躯和松散的脑筋,总是被困在生存和意义里挑选本命题。
管家在黑袍下偷偷抖脚,已经感到无聊。
他的新主人冥思苦想了许久。
然后说,“我想要一个helper-bot。”
“第五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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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没办法独自搞定厨房(是,没错,我知道你教过我怎么用空气炸锅烤鸡翅…但是对不起!我通通忘记啦!)不过有堆积如山的速食陪伴我的夜晚:麻辣拌、炸酱面、肥汁米线……有打广告之嫌,不一一列举了。虽然卖相一般,但是味道都很nice!(竖拇指)
总之,万幸中的不幸。我依然活蹦乱跳的。
可能是这些年陪你吃太多次饭,我的吃辣能力显著下降。(明白这些年我有多迁就你了吧!哼)
所以烦请G先生反省一下,然后为我的胃痛负责。
真的很痛。
真的真的真的很痛。
怎么形容呢,就像有人把拳头放进我的胃里乱打一通,先使出北斗神拳,然后是降龙十八掌。一定是你打的吧!别狡辩!虽然我做过很多坏事,但我总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你会这么恨我。
诶,所以这就是我写下这封E-mail的原因了。
痛总会让我想起你。
******
“原来你们不是朋友。”Oliver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巴,教郭文韬能清晰辨认他上齿列那颗明显的虎牙。
我想你一定狠狠揍过他。Oliver兴奋地挥拳,那应该是你的学生时代,在你还有着肌肉、还很强壮的时候——他看郭文韬神情古怪,勉强允许自己抽离出滔滔不绝的畅想,舌尖抵上齿根,“怎么啦?”
三个漏洞。郭文韬冷静地指正。
第一,我现在也有肌肉,我也很强壮。
第二,他说的是G先生,不是我。
第三……
第三?Oliver迷茫地眨眼。
郭文韬犹豫,现在向自家的笨蛋机器人讲述人类情感会不会过于高深,那圆溜的眼睛纯善到他觉得自己是在偃苗助长。
但是,“痛不一定是恨。”
“也可能是想,也可能是爱。”
…果然有点太高深了。
Oliver脸皱成了一团。
他问老板椅上的盆栽,你能理解文韬的话吗?
郭文韬有些无奈。
他的helper-bot,一个老旧的、被淘汰的,可怜兮兮放在旧货市场等待光临却无人问津的小机器人。没有聪明的脑筋,却有着充沛的好奇心。
什么是想呢?是想到吗?是想要吗?是想念吗?
是想念吧。
那什么是想念呢?
郭文韬没有回答,管家在门外拼命地摇铃。
时间线出了错,他得去观测站了。
01
管家烦透了Oliver。
从Oliver进到日不落公馆以来,管家就一直努力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这种自我隔离大约类似于不允许世界三大数学猜想和1+1等于几放到同一张卷纸上。
但最近这项工作进展艰难。因为唯一愿意听Oliver说话的人,事实上也是日不落公馆里唯一的人——郭文韬,现在正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近两三个星期,未来观测者都整日泡在观测站,意识一刻不停地穿梭,像打地鼠一样近乎手忙脚乱地修补着时间线上层出不穷的错误。
因此,陪Oliver聊天的重任就交到了管家头上。
听到此等噩耗时,管家想起句话叫杀鸡焉用宰牛刀,然而真实情况是除了“不必”,更多是“不能”,就像连关公也很难拿青龙偃月刀修指甲。而且设计Oliver的程序员显然有偷工减料、上班打瞌睡之嫌,这导致Oliver尴尬得像海陆交接的潮间带,不够湿也不够干,不论是光着脚还是穿着鞋,踩上去都有够麻烦。版本老旧的机器人没有高级人工智能的精密,却又不懂人类的感性。
在Oliver无数次追问管家郭文韬究竟为什么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后,管家终于忍无可忍地告知郭文韬是在“拯救世界”。管家说,所以你少去烦他也少来烦我。
Oliver露出思索的神情,嗯…但为什么要拯救世界?
helperbot五代的动作也总是笨笨的,像是网络延迟。他歪歪脑袋,“世界不是总有一天会完蛋吗?根据规律,我们都终将消亡。”
自持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工智能之二,管家,他罕见地愣住了。程序设定他的职责就是督促每一任的馆主替未来监测站打白工,为拯救世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程序里也找不到答案。
最后管家只是把今日份馆主的午饭塞到小机器人手里,气急败坏地叫,如果你这么寂寞的话,那你去给他送饭吧!
郭文韬放下筷子,对盯着自己咀嚼的腮帮子盯了十几分钟的机器人笑了笑。
“自己在外面很无聊?”
Oliver纠正,不是自己,还有植物,还有管家。
他又把那个问题抛给郭文韬。文韬,你为什么一定要拯救世界呢?拯救世界比看报纸更重要吗?比给植物浇水更重要吗?比饭后散步更重要吗?
郭文韬说,拯救世界不比这些更重要。但是如果世界提前毁灭了,那我们就不能看报纸,不能给植物浇水,也不能散步了。
他看着苦思冥想的helperbot问,你还有什么事吗,给你十分钟,然后我要工作了。
他用手指敲敲Oliver的胳膊以示催促。
人类的行事作风比钢铁之躯更冷酷无情,手指也比Oliver的人造皮肤还要冰凉。
幸好生化材料不会像真皮肉一样畏寒。Oliver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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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3月2日
……
G先生,晚上好!
今天天气也不赖,点了好吃的外卖!skr!
你猜我和外卖小哥聊天时知道了什么?在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会有人偷溜进来拍照,听说还有小剧组翻进来取景!!天哪,我们错失了多少敲一笔的机会!(对不起,我似乎不该这么想,按理说我已经是个改邪归正的人,我贼好!)
或者至少我们应该在你住院前就把房子先租出去。(当然,这件事我们也都始料未及……)
但我们家真的很漂亮,不是吗?
虽然几乎所有的装修想法都是你提出的…但是我坚持认为客厅的黄色地毯才是整个家的点睛之笔!买地毯时你极力反对,可怎么办呢,我还是在猜丁壳中略胜一筹,嘿嘿。(虽然现在地毯已经很难辨认出“黄色”了,但问题不大,我今天把它送去了清洗店,相信它很快会恢复原貌!)
对了,你完全想象不到我能一个人拥有多大的空间!
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我几乎没有一个人住过。遇到你的时候,我还住着研究生的六人间。再后来,咳咳,我搬到了你家。再再后来,嗐,我就和狱//友们共享豪华双人间了。
总之,哥们如今熬出头了!
现在影音室是我的了!书房是我的了!二乘二米二的大床也是我的了!(仰天长笑)
只是,能一个人随便乱滚还有点不习惯。(挠头)
不过这也很怪。明明和你同床已经像上辈子的事,我却还是会因为躺下来却碰不到你的手背而不习惯。
……
这一定是因为你的手太冰了!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人类的手可以这么冰,一开始每次不小心碰到你我都会忍不住牙齿打颤。(以前你总是笑我是小孩、太纯情。但我才不是害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所以,我想。
我现在的不习惯…大概是因为我真的用过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来习惯你。
人们说养成好习惯只需要21天。
那么G先生,你一定是我的超级无敌好习惯。
我们家真的有点太大了。(叹气)
但这次我会习惯得很快,绝对用不完21天。
******
02
“习惯”对机器人来说是很陌生的词汇。
而Oliver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
他立刻问,什么是习惯?程序是习惯吗?
程序设定Oliver要在每天晚上的十一点定时去充电桩充电,除了在旧货市场不能动、不能言的休眠时间外,他二十几年来都雷打不动地每天自己把插头接入后脖颈的充电口,再罚站一样站上两小时。如果按照人类的语言,这就应当是习惯。
然而郭文韬摇摇头,程序不是习惯。
Oliver大为吃惊,他不服气地把自己的论据摆上台面。可郭文韬却笑了,笑意从轮廓精致的卧蚕发起,柔顺的肌肉走势最终落到唇角。Oliver常在郭文韬脸上看到这种笑,多数是在自己说完话之后。
“嗯,这样说吧。”
郭文韬大约是世界上最耐心的人类了,Oliver想。
“习惯是需要习得的。而程序只需要设定。”
“所以当人类想完全抛弃一个习惯,也必须耗费和习得时同等的心力。”
“这跟程序不一样,Oliver,如果想让你不再去充电,我只需要下达一个终止指令。”
Oliver看样子是懂了。
“嗯…所以你要让我不再充电吗?那我会没电的。”
郭文韬只是看了看手表。
休息时间到。
被赶出未来观测站也就是馆主房间的小机器人端着残羹剩饭在门板后站了很久。公馆里到处都铺着毛茸茸的地毯,它们都很洁净、也并不是黄色的。
但Oliver还是觉得…日不落公馆似乎也有点太大了。
他趴在床头,问窗边的盆栽。
嘿,兄弟。你觉得机器人会有习惯或者不习惯吗?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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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3月6日
……
古德猫宁啊G先生!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那就先说坏消息吧!你的白杜鹃有点岌岌可危了。(对不起,但这就像养孩子一样。甜甜考的好的时候是我女儿,考的不好的时候是你女儿。现在的白杜鹃不太好,所以是你的白杜鹃。)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又下大雨,它们的根好像有点泡烂了。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像淹死后浑身浮肿的毛毛虫。(啊啊啊我实在不该这么形容!先把我自己鸡皮疙瘩说起来了。这不会又是你在报复我吧?报复我以前和甜甜一起拿假老鼠吓你…或是刚恋爱时故意拉你去爬山好坐高空缆车…)
我很努力地想救回它们。
书上说只有把烂掉的根系剪掉,再移植到新的盆栽才有一线生机,于是我拿起剪刀做起了外科医生。
这很新鲜。
让我忍不住想象之前你的主治医生是否也是这样抢救你大出血的肾脏,用莹白的薄刀片切开你的腹腔。这导致拨开泥土翻出烂根时,我总觉得那涌出的粘液也是鲜红炙烫的。(出现轻微的幻觉症状,但别担心,我可是催眠师!)lucky!手术基本成功!母女平安!(真的很紧张,虽然只是杜鹃,但现在打字时我的手依旧在抖)但还有两盆实在救不回来了。我给她们立了两块小小的墓碑,在花盆里。
是我的错,对不对?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总是晚一步。
你能原谅我吗?G先生。
我害死了你的花。
……
******
管家发现那个弱智机器人今天有点怪怪的。
具体体现在话非常少,脖颈看起来软绵绵,肩膀也有点塌陷。于是管家走到他身边清清嗓子,咳咳,你是不是很久没上机油了?
Oliver迷茫地抬起头。
啊…谢谢关心,但我昨天刚上过。
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
管家很愤怒这个弱智机器人一点都没察觉自己能主动跟他搭话是一种何等的屈尊降贵。
但下一秒,Oliver又把头转了回来。
“管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管家很艰难地点点头,大发慈悲,问吧。
“文韬会死吗?”
这不是个好征兆。
管家心里警铃大作。机器人开始思考死亡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哪怕他是在思考人类的死亡。事实上,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任何多余的思考都是危险的。这样看来,Oliver又似乎从诞生伊始就一直生活在高危预警之中,那此刻便也不足为奇。
于是管家如实回答。
当然会啦,他是人,人就是会死的。
“但是他已经活了快两百年。而且这期间他也一直没有变老。”“人类是不可能活两百年还不衰老的,对不对?”Oliver推论,“这说明文韬不是一般的人类,说不定他是神仙呢,说不定他不会死。”
管家冷漠地说,“别傻了。他就是个人类。他不会死也不会老是因为未来观测站位于时间缝隙。任何人类在这里都不会老也不会死。时间对于日不落公馆的一切都没有作用,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用充电吗?”Oliver张了张嘴。
管家用一种“你真的是笨死了”的刻薄口吻补充,“而且就算是神仙也是会死的。”
“你的资料库真的残缺又老旧。”
Oliver用手指抚摸着盆栽纤长的叶子,像在感受生命在他掌心蓬勃又衰退。他的沉默让管家久违地感受到人类所谓的“尴尬”。
他裹紧黑袍,找补道,我的资料库里也是传说而已。毕竟一个文明只能有一个进化方向,那么在我们的文明里,神仙应该也是不存在的。你…
“所以文韬什么时候会死呢?”Oliver突然问。
嗯,也快了。管家说,毕竟他任期也快到啦。等任期结束,他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老头子吧。一个老头子的死亡,那就是随时随地的事。
他今天难得洪水开闸,发了许多善心,“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在文韬离职后把你送回旧货市场的话…咳,你确实很低能,不过有时候也没那么烦人……”
但喋喋不休的管家很快就发现Oliver的心不在焉,他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看着盆栽发呆。
管家愤愤地走了,helperbot果然还是很烦人。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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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3月10日
……
G先生,你猜我今天去了哪里?
对啦,我去了浣熊酒吧,我们初遇的地方。
诶,你猜怎么着?这里已经拆迁成电子城了!(十多年的变化真吓人!)不过浣熊酒吧后门的那条小巷子还在。(没想到吧,哈哈!)
我走进去时看到了你的背影。瘦削,穿着雾蓝西装外套,会有光折合在半透明的腕骨和腕骨一寸上方的金属表盘上。(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没忍住一直追到巷尾,果然又是幻觉。是啦,哪怕你还活着,也不可能有十三年前那么年轻貌美啦!)
我从没和你说过你的手腕有多好看,是不是?(虽然我看起来很热情,但你知道我其实很社恐很内向!)
它有比大多男人都纤细的骨骼,山峰一样的小圆骨顺连着手背弧线的攀升和陷落。但也比大多男人都有力,能稳稳擎住衣衫褴褛的女孩的腰背和腿肚。
G先生,我偷看了你的手腕两个月。
你不知道的。我认识你远比你认识我要早。
很多人都觉得我很勇敢。
但并非如此。G先生,你才是那个勇敢的人。
你勇敢地收养了来历不明的女孩,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然,也是我的女儿!)你勇敢地抓住了我这个拙劣的偷窥者。如果不是那天你主动来找我说话,我可能还要装模作样地点喝不了的酒,再点上好几个月。(哇,听起来真像个变态,但我不是!)
最重要的是,你还勇敢地救了我。你救了那个信仰崩塌、道德沦陷、身在泥沼中的我。你勇敢地伸出手,捏住了我软烂成肉泥的心脏。
G先生,你总是疑惑我为什么喜欢咬你的手腕。
像处于磨牙期的幼犬,叼住就不放松。
因为是这双手拯救了我。
一切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你来学校找我,目睹了我的所有恶行,然后伸手拽住空中的怀表。夕阳透过研导办公室的窗,金链精光四散,像株藤蔓一般死缠在冷白如蛇的腕上。
你问我为什么在哭。
我看着你的眼睛,没办法撒谎。我当然以为你会唾弃我,你会鄙夷我,你会和我绝交。你会再不让甜甜见我。而你也会再不见我。
对不起啊,G先生。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到骨头根的人。这并不是忏悔的眼泪,我只是在恐惧你不要我。
然而你却笑了。
因为你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因为你也爱我。
连告白都是你先说的。
G先生,关键时刻我总不如你勇敢。
******
郭文韬已经连轴转了两三个月,近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这意味着Oliver也不需要再送饭。
他轻轻揪了揪盆栽的叶子。
正常的世界应该已经快入冬,但它依旧青翠欲滴的,上面纵横着黄白的斑斓纹路。在日不落公馆里,总是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但Oliver记得很清楚。
这并不全得益于机器人的写在程序里的计时本领——他越来越感受到什么是人类的“寂寞”。
也许这就是“不习惯”,他在“不习惯”没有郭文韬的生活。但这也太狡猾了,人类的习惯也太狡猾了。文韬说习惯的养成和放弃必须要花费同等的时间,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他怎么知道他还要花费多久呢?
新邮件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塞进他的信箱,但Oliver只是匆匆扫过,已然失去朗读的热情。
对不起啊,A时间线的H先生。
Oliver在心里说,我很想听你的故事。
但是我想和文韬一起听。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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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4月1日
……
好久不见啊,G先生。
情况不太妙。医者不自医砸到我头上——
我好像真的病了。(虽然这个日期很可疑…但我发誓这真的不是愚人节玩笑!)
我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幻觉和幻听。今天还差点魇住醒不过来。但我后来想想,醒不过来也是件好事。
于是我又开始痛恨我为什么要醒来。
那真的是很平凡的一天。
七点钟。我被你叫醒,大放厥词要展示我在互联网上新学的“煎鸡蛋”技巧。当然最后卖相依旧不怎么样,不过你和甜甜在长久的沉默后都很捧场“是你就挺不错了,值得鼓励”。是一种小狗会做数学题已经很了不起,就别管对不对了的宽容。我有点生闷气,虽然酱油有点点多,但味道真的不差!
八点钟。我们送甜甜去上小学。依旧是我开车,你在副驾驶看天顶的财报。甜甜下车时我要求她给我一个“么么”,但我们的小姑娘很干脆地拒绝了,她义正严辞地说她已经是个八岁的大人,绝对不干这么幼稚的事情。我很受伤,幸好在你这得到了补偿。
接下来,我先把你送到公司,再去我的挂名诊所装模作样地上班。没有目标的时候我通常会在办公室摸鱼摸一天,顺便研究一下甜甜的手工作业。真无语!谁允许给小学生布置这种作业的?
四点半。我去接甜甜放学,然后一起逛大超。虽然你不许,但我们还是买了很多冰激凌。我对照着你写的备忘录买全了晚饭的食材,我真棒!但甜甜却说我离开你就不能活。我立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七点钟。甜甜写完作业,来到客厅和我们一起看电视。我想看动画片,但甜甜要求调到科教纪录。为什么会有人不爱看动画片呢?我怀疑她根本不是你捡来的!说,她是不是你偷偷跑去国外生的?你们聪明得一模一样,都像吃抛物线长大的。
十点钟。你严令甜甜去睡觉。她很不情愿地回了房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小姑娘一定会偷偷在被窝里看平板。
十点半。我们去洗漱。
……
我发现洗手台的镜子里没有你。
G先生,镜子里怎么会没有你呢?
明明你就在我的旁边。湿着头发,拿着吹风机。就在上一秒我还故意把挤满牙膏的牙刷突然塞到你嘴里,大笑着看你迫然左右开弓的窘态。你瞪着眼睛打我,但没有真的生气,而是握住牙刷认真刷起牙来。你总是这样,做什么都很认真。
所以啊,G先生,镜子里怎么会没有你呢?
我想,我们家的镜子大概是坏了吧。
我把坏镜子砸碎。
G先生,下次我一定不会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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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4月3日
……
G先生,空帮哇!
很遗憾,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今天我被齐思钧和曹恩齐押送去了安宁医院的精神科。(唉,真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当然,他们也没什么值得被记住的地方啦)齐思钧是个环保大使,曹恩齐是个宠物医生。但他们都有另外的你更熟悉的身份,齐思钧是你住院时的邻床,而曹恩齐曾是你的护士。
我们因为一些意外成为了朋友,也许是朋友?(虽然我总觉得更准确的说法是“同病相怜的病友”)
总之,他们坚持要送我去精神科,并且没收了我的怀表。他们怀疑我出现幻觉的真实原因是我在催眠自己。……哈,对昂。
我可是个催眠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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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管家简直要喜极而泣。
M420年的最后一天,郭文韬终于从观测站走了出来。
Oliver的快乐溢于言表,看样子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头掰下来给郭文韬放烟花。管家也矜持地抖了抖他的黑袍子,以庆贺他还剩不到一个月的主人下班。
他眯着眼睛偷瞧旁边呲着牙乐的机器人,Oliver的喜悦和悲伤都来的很迅疾,看起来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关于生死的讨论。这很好,管家满意地想,机器人本就不需要关心这些。
Oliver全天都像个跟屁虫一样绕着郭文韬转。
真是丢人,他甚至不像个helperbot,而像个绕着沙发腿转圈的扫地机器人。文韬文韬,你一会还要工作吗?你真的不工作了吗?你今天一天都不工作了吗?那你明天还工作吗?那你后天呢?大大后天呢?是不是接下来你都不工作了呢?
管家烦得快不认识“工作”了。他想现在就开发一种病毒程序,植入这个弱智机器人的脑子,把他的语音程序狠狠清洗一通,最好是永远别恢复。
但郭文韬依旧很有耐心。
他说不工作了,直到我任期结束我都不工作了。
管家觉得他的主人哄弱智机器人显然是哄的太过头。他先是用一种比干看妲己的目光,狠狠瞪了眼这个让郭文韬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狐狸精,紧接着郑重地说,“我得提醒你,亲爱的馆主。你的任期是到M421年的1月16日才结束。”别想现在就罢工。
“如果接下来还有时间线的错误,那你…… ”
不会有了。郭文韬说。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波澜。
“未来观测站计算的结果是世界线已经全线崩溃。”
“所以不会再有更多的错误出现。”
哇,真好!
一片静默中Oliver的大嗓门分外可恨。
“那你放假了!”
管家和郭文韬对视良久,有点垂死挣扎的意味。
“但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管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以为你几乎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类的情感,没想到你还保留着这种恶趣味。”他捂着心口。
对不起,郭文韬很诚挚地道歉,只是有时候你真的有点烦人。“我打算在任期结束那天,意识洄游到M221年的1月16日,也就是我正式成为馆主前。”
“超脑计算的结果显示,突破口在那。”
Oliver只是懵懂地听着他们的交谈,然后突然一拍巴掌。“所以,我们一会可以在公馆里放鞭吗?我看人类过新年都是要放鞭的!”
郭文韬说不可以,管家松了口气。
“你可以对我说新年快乐。”郭文韬看着Oliver,“人类过新年都说新年快乐。”
Oliver从善如流。
“新年快乐,文韬。”
“新年快乐,Ol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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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4月6日
……
一个惊天噩耗,G先生。
我们的杜鹃花又死了几株。
这两天我的精神状态很差,有点无暇照顾她们。
然而植物和人一样易逝,而春季返寒和我的病一样不通情理。寒潮晴天霹雳般来,很粗暴地冻死了我们的花,又快马加鞭地溜走,让我来不及恨它。
唉,那我就又只能恨自己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呀。如果人不想溺亡在眼泪里,总得找块浮木攀上去,哪怕是拆下自己的肋骨做桨板。
而且我的恨也是很有理由的。物极必反、全则必缺,这是常事。我爱你时大概太过于得意忘形,而忘记命运的馈赠都有价格。是我年轻妄为向老天爷借贷太多,如今只能割肉卖血来还。这是因果报应。像我养不活的杜鹃,是我身负孽债,因而鳏寡孤独。
(我好像听到了你的笑声)你也觉得有趣,对不对?以前的我不信教、不信鬼、不信神、不信人。敢插着腰冲着青天白日喊你过来啊。现在却满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积德行善——听起来像我之前最讨厌的那种糟老头子。
但我是认真的,G先生。
在你死去的那天。
我开始信教、信鬼、信神。
我并不是一个绝对不能接受生离死别的人。但G先生,这不是自然死亡,这是命运带有恨意的报复。我们像两个不合运行逻辑的bug,被鼠标一点就清除出世界。
直到现在我脑子里还常常会萦绕许多质问。
为什么偏偏是我入//狱后你被捅伤?
为什么偏偏是在一切向好的时候急转直下?
又为什么偏偏是在新年伊始的那天?
明明头天你还托人给我带口信,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语音。你听说我在争取减刑,让我好好改造,不要心急,你同我讲了许多你卧床时的思索,错误、歧途、正道、未来。你开玩笑说你会买两个电动轮椅,一个你坐,一个用来给我玩。并拜托守卫能不能可怜我无聊到死,让我也能看两眼跨年晚会。
最后你祝我新年快乐。
声音放得很轻。
G先生,你是个多好的人。
哪怕境况如斯。
你依然要做第一也是唯一祝我新年快乐的人。
守卫看在天顶集团董事的面子,当然还有你秘书的打点下,同意让我听着跨年晚会的声音入眠。
倒数十秒的时候,我枕在发硬的枕头上,有点昏昏欲睡。屏幕里人头攒动,终于数到“三二一”,高喊出了新年快乐。我被吓得清醒,但不惊惧。
只觉得很是爱你。
这一觉很香也很长。因是新年第一天,他们很体贴地没有给我们布置工作。于是我醒来后就一直坐在床上发呆,耳边是跨年晚会回放的声响,有人唱歌、有人欢笑,是罐头笑声。但依旧很热闹。
是你为我争取到的热闹。
接下来的记忆就很模糊了,也可能是我不愿回想。
依旧是电视的声音,月升日落,热闹后是清净。听着就整洁的声音是夕晖市的6点半的新闻播报。
口齿伶俐的女主播照着新闻条,不带遗憾地念出“天顶集团董事郭xx先生因心脏病突发不幸在夕晖市医院逝世”的讣告。
新闻条如常滚动,只有我还在痛哭流涕。
狱//友惊恐地看着我,大概以为我是犯了疾,紧急招呼来守卫和急救的医生,怀疑我是哮喘。他们把氧气罩扣在我的口鼻上,把我抽搐的四肢像捆腊肠一样按住,好让我能专心呼吸。
连我都要觉得我真的是哮喘了。
因为爱一个人大约不会让人刳肝沥血。
就差一天,G先生。
就差一天,就是我认识你的十三周年。
我本想在你认识我的那天,就找你去的。我准备充分,偷藏了吃饭发的小铁勺,把一头磨的像小刀一样尖利。这在狱中不是什么稀罕事,总有人这么干,有时是冲着别人,有时是冲着自己。我仔细观察过,很锋利,很迅速,很高效。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未能如愿。
于是我开始祈祷了。
在胸口划十字许愿你可以上天堂。但我后来听说,在一些教义里同性恋是不能去天堂的。但没关系,地狱也很好。毕竟我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你等一等我吧,G先生。
就像你等我毕业那样,就像你等我出狱一样。
可能很长,但你等一等我吧,G先生。
求求你,别不要我。
******
07
郭文韬走回房间时注意到小机器人还在大摇大摆地跟着自己。
Oliver很严肃,他从没这么严肃过。好像钢铁骨架和代码中枢都猛的突破了柔软的生化材料,一板一眼地展现在空气里,他此时是真的像个机器人了。
“文韬,你离职后可以带我走吗?”
郭文韬愣住了。
“管家说你结束任期后就会变老头子,而老头子随时随地都可能死。我想和你呆在一起,直到你死去。”Oliver极其认真,“你说习惯是需要时间去抛弃的。我养成了和你呆在一起的习惯,但我还没有完成抛弃。所以我需要时间,我需要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直到我抛弃掉和你呆在一起的习惯。”
机器人的逻辑和人类不同。这让郭文韬思考了很久,久到连机器人都开始心急。
“那我死后你怎么办?”他问。
“被拉到旧货市场,运气好点就是机器人大厦啦。”
郭文韬想,那如果等到那天你还是没有戒断怎么办呢?
他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太为难机器人。
他看着Oliver那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总是乌黑发亮的眼珠,像婴儿,像小狗。但没有任何活物的眼睛会恒定保持一样的亮度。也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于是他说,好。我带你走。
08
******
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6月5日
……
这次是真的很久很久没和你说话了,G先生。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这段时间我可没有闲着!一直都在积极地配合治疗。唉,我的新医生劝我不要给你发邮件,认为这会加重我的病情。(尊嘟假嘟其实我很怀疑,但听人劝吃饱饭!嗯)
哦对,你猜怎么着?你一定想不到我的新心理医生居然是比我低三届的学弟!天啦,而且我才知道当年学校里真的有很多人以为我是被大款包养了…(虽然你确实是个大款,但真失礼,我们可是纯爱)听说他本来读研也要选我的导师,成为我的同门,but我把导师干掉了所以他逃过一劫。(what a lucky boy!)
诶,扯远了。
说回我的病情。
学弟说我现在常常精神混乱的原因是我脑子里有三段记忆在打架。他认定我符合妄想症的临床表现,可能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并试图帮我理顺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臆想。(可以理解,毕竟大多数情况里,一个人不可能又是同性恋又是异性恋,又是活着的又是死了的。除非是薛定谔的猫。)
我确实不是猫,G先生。(硬要说的话,好像很多人觉得我像狗)可是呢,我知道那些并不是臆想。
G先生,你相信吗?
我脑子里那些自相矛盾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他们治不好我。
我大概不会再去诊所了。
……
******
Oliver郁郁抱着盆栽,垂着眼睛看起来快要哭。就在刚刚他一口气看完了所有积存的信,然后就把自己团在了凳子上,像朵发霉的蘑菇。要管家说,Oliver这段时间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类了,但真可惜,伪装依旧棋差一招。机器人没有泪腺。
Oliver学会了怎么在胸口画十字。他现学现卖,开始虔诚祈祷H先生的病可以好起来,虽然听email的口吻,这大约是种不治之症。
真是疯了,管家想,他居然看到机器人在祈祷。
但他嘴上却难得柔软:应该会治好吧。三段记忆有什么奇怪的,像馆主这种天天意识旅行的,不知道有多少段记忆了。
管家一反常态倒也不是突然看Oliver顺眼,而是因为今天是郭文韬上任的倒数第二天。
明天这位兢兢业业的未来观测者就要踏上自己最后一段意识旅行,然后光荣下岗。
去面对真正的时间,去衰老,乃至凋零。
M421年1月16号。
郭文韬无奈地被机器人挡在未来观测站前。
郭文韬想过很多Oliver会和他说什么的可能性,比如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比如要他保证回来后会带他走,比如嘱咐他务必要捉弄两百年前的管家一通,又或者只是心血来潮地要和郭文韬说早安午安晚安。
然而Oliver却说,
“一路顺风,我会努力想你。”
这太平常了。
平常得像人类那样。
09
机器人应该是没有直觉可言的。
但自郭文韬合上观测站的门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不断用脚跟磨蹭着地板。最终他席地坐在观测站门前的地毯上,怀里抱着他的盆栽。植物的长叶边缘锋利,抵在Oliver的下巴上,把他的人造皮肤划出刮痕。但Oliver一无所觉,他列队整齐的程序里好像突然出现了很多乱码,搅得人昏头昏脑。
好像是一夜之间就突然冒出来了很多机器人不该有的念头,比如郭文韬是不是真的会死亡,比如郭文韬什么时候会死亡,比如死亡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郭文韬。Oliver听到了咯咯的声音,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咬紧的牙关在响。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受,Oliver不知道这叫做恐惧。
郭文韬进到观测站里已经快将近六小时。
而他的机器人与他一门之隔,像人类一样思考着死亡命题。
如管家所说,机器人思考死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因此Oliver想着想着,就开始头痛。这是一种很真实的“痛楚”,十分诡异的。这竟不是程序告诉Oliver此时应该表现为“痛”,而是Oliver感受到了痛。他用人造皮革包裹住的手指从额头抚摸到胸膛,意识到身体里的铁皮好像正在像历经地震那样颤动、崩溃、塌陷。他平静地、新奇地、惊喜地审视着自己的痛楚。仿佛在进行拆卸、冶炼、改造、重组。从此螺丝钉拧紧了七情六欲,合金心涂抹了喜怒嗔痴。
他的胸膛里有钢板、有电线、有阻尼、有芯片。
还有郭文韬。
为什么会痛呢?为什么想到文韬会死就感受到痛了呢?
啊,对啦。原来是这样。
痛是想,痛是爱。爱是想,爱是痛。
他想,文韬,我开始痛了。
我开始想你了。
我也开始爱你了。
******
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3年6月16日
……
今天齐思钧和曹恩齐又来看我了。
对不起,G先生,我跟人家大吵了一架,还摔碎了一个你很喜欢的猫咪盘子。(我很后悔,他们走后我对着盘子流了很久的眼泪。如果你在又要笑我小孩脾气了吧?那不行,你不能笑我。我比你小五岁呢,我在你面前确实是个小孩,所以你得让着我才对。)
其实小齐他们也是为了我好,他们劝我不要放弃。但真糟糕,那瞬间我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生气过。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叭!哇,过分,真的过分!
我还要怎么不放弃呢?
我的鼻子还在喘气,这已经够了不起的了。
唉,不过我承认,我这么生气还有一个原因——
我有一点恨他们。真的只是一点点点。(捏手指)
但我确实恨他们。
你也好奇过吧,G先生。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说,你是不会问的。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不需要百般解释,你只需要确凿无误的爱。是我总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塞给你听,我心知这是一种全方位污染你身心的暴行。是我强迫你非得听我大段大段的语音,强迫你非要了解我今天早上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什么粥、等下是要去上课还是打球。
而现在,我又要强迫你知悉我的爱和痛了。
G先生,我真的是个胆小鬼。我本来应该像什么所谓的“真正男子汉”一样,不声不响地扛下来一切,就像曾经的我努力做过的那样,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但我溃不成军。
G先生,我想你可怜我,我想你拥抱我,我想你安慰我。我想把心挖出来捧到你眼前,再钻进你怀里哭。
异次元的G先生,对不起。
我很任性地剥夺了你一无所知的权利。
……
******
Oliver欣喜地把头埋进盆栽繁盛的叶子中间,像撒娇一样蹭了蹭。不顾叶片把他的脸颊割出道深见铁皮的口子。
他兴高采烈地把好消息分享给他的朋友,嘿,兄弟。我好像懂得什么是爱了。
而正当他想去向管家分享的时候,管家居然先心有灵犀地跑了过来。他跑得很急、很狼狈、几乎可以说是屁滚尿流。Oliver迷茫地被撞翻在地,看着管家用吃奶的力气试图打开未来观测站的大门,失败后又颓然地滑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问,文韬进去多久了?
五小时五十八分零四秒。Oliver精准答道。
来不及了…管家捂着脸喃喃道。
什么来不及了?
管家深吸一口气,刚刚我收到超脑的信息,两分钟后我们的世界就会消失。
啊,Oliver眨了眨眼。消失?
对,不知道M221年发生了什么,但是世界线遭受了重大变动,我们的世界要不复存在了。我、你、文韬、超脑都会不复存在。我们只剩两分钟了,Oliver。
他第一次叫Oliver的名字。
Oliver再次缓慢地眨了眨眼。两分钟?
他有些无措地呢喃。
啊…那怎么办。
文韬还不知道我学会了爱。
******
……
那么,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G先生。
我跟你讲过,因为一些意外我自杀未遂,是不是?原因很离奇,但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哦!(你知道我虽然爱跑火车,但是从不在大事上撒谎)
那是M213年的2月23日,我记得很清楚。
没错,就是我第一次给你写E-mail的五天前。
在M213年的2月23日,我睁开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我是个比现在还坏的人,但没有被抓捕,而是逍遥法外。是个异性恋,有个被我骗来的妻子。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解那个世界的我自己,然后发现在那个世界里我和你毫无交集。
但,你还活着。
没有天顶集团董事去世的讣告,没有无限滚动的新闻条。你安安稳稳的,光鲜亮丽的,活在世上。
我溜达到天顶集团,做了件我习得催眠术以来干过最无足轻重的坏事——替天顶集团的保安上了一星期的班。(也许、大概、甚至称得上是好人好事?)
我果真见到了你。
那确实是你。
瘦削,穿着西装,会有光聚在你的手腕和表上。
你步履匆匆,大步流星,神情冷淡,且形单影只。
天顶保安体验到期后,我解除对陌生妻子的催眠,开了家公益诊所。每日舒肩挺背,望闻问切,行医治病,行善积德。我不想再去认识你了。
就像我说的。G先生,我欠债太多。我已然净身出户把一切用以抵押。可若是拥有了你,老天又将对你拆骨剜肉,列入强行拍卖之流。
所以我大方承认我是个胆小鬼。好像又回到初识你的那两个月,我做着小心翼翼的偷窥者。每得到感谢就奖励自己去看看你,好提醒自己不要志得。
我这样在那个世界过了八年。
G先生,在那个世界我们素昧平生,但你平安喜乐。
M221年1月16日。
又是一个我记得分外清楚的日子。
没办法,自打认识你后我的记忆就像摩西分海被劈成两半,一半叫做你在,一半叫做你走。而你走的那半又总是随着海水远游。
M221年1月16日,我在那个世界误入了一个叫日不落公馆的地方。误入的不止我一人,还有曹恩齐、齐思钧、那位抓捕过我的侦探,以及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人。
对啦,还有你。
一个自称管家的烦人家伙说,我们只能在这里停留六小时。我心里狂喜,G先生。我居然还配拥有六小时的时间。六小时啊,足够我贪婪的,争分夺秒地看你成千上万眼。哪怕我知道面前这个你并不是属于我的那个你。但没关系,是你就好。
后来这六小时里我又知道,原来这个陌生的世界才是基准世界(也就是B时间线),而我曾生活的世界是被改动过的偏移世界(也就是A时间线)。
G先生,我们的生离死别,原来只是世界的拨乱反正。
在最后选择要留存哪个时间线里,我毫不犹豫选择了B时间。当然啦,你本来就应该顺遂地、和我无关地活着。落满尘灰的地毯即将复色,这才叫恢复原貌。
但最后呢,唉,依旧事与愿违。其他人都更愿意去到偏移世界啦。(所以我微微迁怒也是情有可原吧?)还有什么比这场面更称得上是皆大欢喜的呢?大树亭亭如盖了,蚍蜉埋在树根,不过做微不足道、不值称颂的养分。
没办法啦,G先生。
不过也是,我们总这样。唉,都习惯啦。
全力以赴,然后一败涂地,最后一无所有。
最后的时间里,我坐在日不落公馆前的石阶,呆看着满眼拨不开的浓雾,看不透的。一如我们在A时间线里的滑稽人生。你走到我的旁边坐下,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样的话要对我说。是你看出来我一直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但我一直呆坐着。
我不敢回头去看你,甚至连眼都不敢眨,只怕轻轻扑闪睫毛就落下泪来。免得你又要面带无奈地哄我。
于是我们就这样肩并肩地坐着,差着一拳的距离,谁都不说话。日不落公馆上方巨大的钟表依旧在不可遏制地行进,沉寂里金属齿轮的摩擦声和秒针的走步声都清晰可闻。
我心里很依足。
这已经是我能拥有的,和你最小的距离啦。
比两月的暗恋要近,比八年的踌躇要近,比六小时的相逢不识要近。
比A时间线和B时间线要近。
比死生要近。
你低头看了看手表。还剩最后一分钟。
你问我,真的不和你说点什么吗?
我有些终被揭穿的困窘,也抑制不住地想笑。很对不起,但我居然走神了片刻。因为我意识到也许2月28日也不是你认识我的那天,你只是选择了在这一天揭穿我幼稚的小把戏。
我想了想。我问,你会消失吗?G先生。
你说M421年以后的B时间线将不复存在,但你是M421才穿越到M221的,也就是说明还会有一条平行时间线在M221到M421年之间无限循环,像莫比乌斯环那样。你笑了笑,用那种很认真的口吻说,“不然现在的我就会是个悖论了。”
“那么,”我说。
“虽然不知道下一个循环的你能不能记住,可能记不得吧,总感觉跟你说了也没用……”我有点紧张,于是又开始讲些废话,但时间快要用完,于是我飞快地道,恨不得一秒钟说八个字。
“别再让自己那么孤独了,可以吗?未来观测者。”
“下一个两百年,让自己开心点吧。嗯…也许养盆植物,也许养只小狗或者猫什么的,也许……”
我没憋住笑,因为接下来的提议有点天马行空,但既然管家都是个AI,那也没什么不可能。
“也许,你可以养一个机器人。”
“不是说管家啊!他有点烦人。”
“别再那么孤独了,文韬。”
“要开心。”
这就是我的全部经历了,G先生。
这就是我全部的爱和全部的痛了。
******
M221年1月16日。
刚刚踏入日不落公馆,尚未成为馆主的郭文韬睁开眼睛。他有些精神恍惚,像大梦初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穿着黑袍故作高深的陌生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用鼻孔瞅人,拖着嗓音说。
“欢迎来到独立于时间之外的日不落公馆。恭喜您,就在刚刚第五任馆主顺利卸任。您有一个机会可以成为新馆主,在这里多享受两百年不会老去的寿命。”
“那么,在成为新馆主之前,你可以提出一个愿望。”
郭文韬没什么想要的。他的前半生低落谷底又东山再起,拥有过钱、拥有过权,拥有过万人空巷,也拥有过鲜花簇拥。他正要拒绝,但是鬼使神差的——
“我想要一个helper-bot。”
“第五代。”
10
******
发件人:A时间线的H先生
收件人:黄Oliver
时间:M214年1月1日
……
G先生,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通讯了。
(按理说应该还有机会,但我冥冥之中觉得,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我的直觉一直巨准,所以,我就把它当作最后一次了)
之前在小齐他们的劝说下,我还是恢复了治疗。但随着躯体化逐渐严重,我实在没办法独自生活。
于是,我决定在今天把自己送去疗养院。
带着最后一盆杜鹃花。
不知道去往疗养院后,那里的护士是否还会允许我和你通讯。但是从我的直觉来看,应该是不准的吧。
今天小齐和恩齐也来送我。我坐上车的时候,透过车窗望着他们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一副我正在把自己送入坟墓的哭丧样子。我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挥手道别,他们的神情倒更悲苦了。真有意思,明明是他们劝说我继续治疗的。
Anyway,我是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的烂根挖出来剪掉,再移栽到新花盆里的准备了。
希望我手术顺利吧!
新年快乐,G先生。
差一天十四周年(加八年)快乐,G先生。
今天的我也一样想你,也一样爱你。
******
———end———
我闻神仙亦有死,但我与子不见耳。
是给不眠和i不眠的礼物。
不眠📪纯享版情感更流畅,但完整版弥补了一些我的遗憾,是maybe happy ending
文章很长,感谢读到这里的你们
【桃元/南北】太阳西沉35
第三十五章 自行车
*胰岛素警告!甜得过分了
十一月中,B大还没有进入寒假,操场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校园内最不缺的就是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两个人在看台上,紧紧抱着,一个说我喜欢你,另一个说你试试,这种场面实在是太常见。所以学生们也没有对此投入更多的关注。
路人不在意,郭文韬却实在是耐心耗尽。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还是拍拍黄子弘凡的肩膀,无奈,“行了吧……”
“啊……”黄子弘凡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这句,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有点懵的“什么?”
怎么回事,装傻?
郭文韬不再说话,打算直接推开他,刚给了一点反抗的力气...
第三十五章 自行车
*胰岛素警告!甜得过分了
十一月中,B大还没有进入寒假,操场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校园内最不缺的就是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两个人在看台上,紧紧抱着,一个说我喜欢你,另一个说你试试,这种场面实在是太常见。所以学生们也没有对此投入更多的关注。
路人不在意,郭文韬却实在是耐心耗尽。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还是拍拍黄子弘凡的肩膀,无奈,“行了吧……”
“啊……”黄子弘凡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这句,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有点懵的“什么?”
怎么回事,装傻?
郭文韬不再说话,打算直接推开他,刚给了一点反抗的力气,黄子弘凡立刻就要撒手,好像一直在等着被推开的这一刻。
看他这样,郭文韬反而动作一滞。
冷风拂过,他脑子清醒几分,忽然意识到有东西在动,他本来以为那是被风吹过的大衣,这时候才发现不是。
是黄子弘凡在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腰上的手臂在抖,后背的指尖在抖,紧贴的胸腔在抖,就连耳边平时嘹亮气壮的声音,也在抖。
他很紧张?
郭文韬没再动。也许是因为察觉到郭文韬的安静,忽然,黄子弘凡试探着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文韬。”
这是黄子弘凡第一次拿两个字叫他,声音很低。他在郭文韬耳边蹭了蹭,头发丝擦着头发丝。心脏碰着心脏。“……文韬。”他又这么叫。别的什么也不说。
就好像在撒娇。好像在确认郭文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郭文韬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正被某种纯粹的浓烈的感情包裹着。这让他有点奇怪。即便听了黄子弘凡说这么多,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对黄子弘凡的人生产生过什么样巨大的影响。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黄子弘凡会在面对他的时候如此紧张、激动又兴奋。
郭文韬是成年人,也经历过一些事情,并不是对感情这件事一窍不通的傻子,也不是完全不解风情的机器人。即使黄子弘凡不说,他也能体会到黄子弘凡喜欢他,所以令他感到不解的不是喜欢本身,而是黄子弘凡因为这份感情而表现出的强烈的态度。
他几乎没遇到过这样的热烈的直白的情感表达。
好像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能影响到黄子弘凡的行为和心情。
这让他觉得有点恐慌,与此同时,又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可以不付出什么,就换来这样纯粹的热烈的感情,这样一个黄子弘凡吗?
感情这件事就完全不讲任何逻辑吗?
“……我说抱差不多了吧。”郭文韬声音有点哑。
黄子弘凡听清了,几乎是有点手忙脚乱地撒开郭文韬。
少年人火炉似的温度一下子从怀里抽离,郭文韬一时之间还有点不适应。他本能地垂下眼眸,掩盖这种陌生的感情可能带来的表情变化。同时又觉得更奇怪了,眼前这个人,刚才还长篇大论讲从前,一路风驰电掣飞奔而来,那么自信满满真诚勇敢,怎么现在这么紧张,还有点慌乱?说撒手就撒手啊……
咳,这说的怎么感觉像他留恋似的……
黄子弘凡也心里打鼓,想着好像是抱了太久。而且他太紧张,又太激动,会不会表现得太缺爱了?太腻了?郭文韬这种人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他是不是得装得高冷一点?
“咳,有点热了。”
“啊。对。我也是……”黄子弘凡夸张地扇着衣领。
“嗯……”
冷风吹过,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温情交心的两个人,忽然间,都有点尴尬。
郭文韬看了看表,快十点了。操场要清人。他想了想,对黄子弘凡说,“带你逛逛?”
黄子弘凡当然点头称是。
他俩从看台下去,一步一步走上跑道,走到门口,走上林荫路。
黄子弘凡看着锁在门口的自行车,“还骑车吗?”
“骑吧。”郭文韬想了想,“我带你?”
黄子弘凡已经解锁自行车,打算扶着车把推着走,一听这话,愣了。“啊?”
没管黄子弘凡的反应,郭文韬已经脱下大衣,他把棕黄色的毛绒外套叠起来,塞在黄子弘凡手里,笑了,“抱着。”
他长腿一跨,骑上了车,回头跟黄子弘凡说,“等啥呢,上车了。”
路灯昏黄,视物不清,可是站在灯下头的郭文韬,却看起来那么清晰,特别是他的眼睛,那比什么都亮。
这是真的,这不是黄子弘凡的想象。
黄子弘凡感觉自己就像他的声控机器人,让干啥干啥,郭文韬让他坐后面,他就盯着那双眼睛,老老实实坐到了后面。
郭文韬却又乐了,“你侧着坐?不抓着我吗?你摔下去我就也摔了。”
黄子弘凡又慌慌张张地跨开腿,搂住了郭文韬的腰。
“抓稳了。”郭文韬转回头,蹬起脚踏。
2016年B大冬令营,第一天,黄子弘凡去学子超市,想看看生活化的郭文韬是什么样的。
一辆驮着两个人的自行车缓缓骑过,超市门口挤满了刚刚洗完澡,湿着头发去买东西的大学生。郭文韬边骑车边说,“我其实不怎么来这边这个。”
2016年B大冬令营,第二天,黄子弘凡去教九楼上课,听说计算机系的通识课在这里上,他边听着没什么用的宣讲,边偷偷摸摸往后门看,也许郭文韬能从哪里路过?
自行车在教学楼下转了一圈,夜风很冷,吹着郭文韬的发丝,黄子弘凡搂紧了他,他高一点,把下巴压在郭文韬肩膀。郭文韬握把的动作顿了顿,骑开,“……咳,寒假呢,谁来教学楼上课啊?”
2016年B大冬令营,第三天,计算机系正式开营,黄子弘凡去湖边参加策略类游戏,看着那片校园内的知名景点,他想,郭文韬是不是无数次骑车在湖边穿行,他从这头骑到那头去上课,他坐在湖边看书,他看着波光粼粼,他偶尔感慨着百年前有很多前辈也站过这里。
冬天在湖边骑车有点冷。郭文韬为方便活动脱了大衣,里面只穿了白衬衫,领带被他塞进第二个和第二个纽扣中间,风微微鼓起他的袖口和衣摆。郭文韬看着瘦,手臂上条条青筋分明,很有力量。黄子弘凡贴在他身后,像个弓起身子的虾。他盯着郭文韬的手臂,问,“你冷不冷?”“不冷啊。”郭文韬好像有点高兴,额头微微出汗,有点兴奋,他们就这样路过湖边的一对对情侣,朋友,同学。
郭文韬说,“湖边我是走过挺多次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黄子弘凡声音滞涩,“哪不一样了?”
郭文韬笑,骑得更快,”你这明知故问。撒娇呢?”
黄子弘凡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郭文韬带着他,路过了体育馆,路过了大礼堂,路过了黄子弘凡一次次错过又一次次寻找的地方。
“我当时在找工作,整天往外跑,很少来这里。”
“你表演那天,是毕业典礼之前我最后一次去大礼堂。”
“挺好的。差点没去上。”
“这棵树,挺出名的。但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玄的,就是大家传说吧……”
“这里你来了吗,我记得你们冬令营有这个参观的。当时我在干什么来着?真忘了。”
……
二十分钟前,郭文韬说黄子弘凡的话他都会记着,他的记忆力是真的好,所有黄子弘凡提到过的地方,他的确都记住了,他带着黄子弘凡重新走了一遍,一起走了一遍。
郭文韬没有说些好听的话,只是每到一个地方,都在简单回应黄子弘凡讲故事时提到的问题。他的背影消瘦而有力,声音清冽而动听。
抱着这个人,听着他的话,黄子弘凡感觉全世界都在这架自行车上,他们可以就此骑到天荒地老。
B大这么大,却好像在车轮下无限缩减,两个人这么小,却好像放大到了整个宇宙。
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
在见到真正的他之后,在袒露心迹后,更加喜欢,喜欢得心脏要炸了。
他坐在后座,几乎把郭文韬整个人都揽在怀里,越来越紧。
郭文韬逐渐被拽得后仰,手也不听使唤,“哎哟”两声,“黄子,你松开,要摔了摔了!”话音刚落,他们晃晃悠悠地一头栽进了灌木丛里。
郭文韬好笑又很气,他躺在灌木丛里,感觉铺天盖地都是草涩味,张嘴骂,“不是,你抓我那么紧干啥?”然后他转过头,发现躺在身边的黄子弘凡,手臂牢牢贴着眼睛,身上又在颤。
郭文韬微微张大眼睛,“你咋了?摔哪了?”
黄子弘凡一个翻身,往反方向转,就是不让郭文韬看见自己的表情。
“……”郭文韬有点手足无措,他很少有这种时候,怎么一遇到黄子弘凡,就老是出现这种情况?世界天旋地转,这个人的一切都无法预料。
“到底怎么了?”郭文韬强硬地拉过黄子弘凡的手臂,把对方翻过来。然后撞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哭了?
为什么哭?
没等郭文韬理解黄子弘凡突如其来的脆弱,他被一个有力的手臂给拽了下去,狠狠砸在了黄子弘凡的胸口。
“郭文韬,你能不能别老做这种撩人的举动?做就算了,你还一脸无辜?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黄子弘凡有点哭腔,听上去又撒娇又招人乐,郭文韬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玩意,你又瞎说些啥东西。”
“带我逛校园,还都是我去过的地方,你都记着,你真的都记着,啊啊啊啊我可真的,我喜欢死你了。我去。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每次我觉得我已经够投入了,你就会干出一些事,让我更喜欢你。我真是,我受不了了。”
郭文韬被黄子弘凡直白的话说得一愣,实在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这就应该给你录下来,没见过你这种人。”
黄子弘凡也尴尬着,但是又控制不住泪腺,边忍着边气,“你别笑了行吗!”
“哈哈哈。实在忍不住。你咋不说……唔——”
笑声戛然而止。
夜色下,草丛里,有人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另一个人的嘴唇。
黄子弘凡比郭文韬高一些,他把郭文韬砸在自己身上,稍微低下头,就蹭过去亲住了。
这个吻蜻蜓点水,更像是一种堵住对方嘴的单纯举动。
所以与想象中的初吻气氛一点都不同,黄子弘凡只不过是一时冲动。丝毫浪漫也没有。
亲了不超过两秒钟,他和郭文韬两个人始终睁着眼睛,四目相对,一个比一个震惊。
黄子弘凡猛地把郭文韬推开。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没忍住。你就在那笑。那我没办法。”
郭文韬也坐起来,背对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子弘凡的眼泪立刻被逼了回去。他鲤鱼打挺似的起来,有点慌张地望着郭文韬的背影。“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没完全同意,我没想过强迫,真的。”
郭文韬没吭声。拍拍身上的草灰,站起身。
“嗯。走吧。老齐估计快到了。”
他表现得过于冷静,黄子弘凡拿不准他的态度,又有点回味,还有点失望。他收拾心情,站了起来。
接下去的路郭文韬骑得很快,不知道是为了急着见齐思钧,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他们迅速地回到了校门口。黄子弘凡全程慌得不行,生怕这么美好的一个晚上,就因为自己没忍住的某个举动,让郭文韬感到嫌恶、感到冒犯、感到恶心。
但郭文韬侧脸平静,很淡然,又很冷漠。
齐思钧出现在校门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金边眼睛,老远看见他们,招招手。
郭文韬载着黄子弘凡骑出门。在齐思钧面前站定。
停下来,郭文韬转头去放自行车。留黄子弘凡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齐思钧面前。
黄子弘凡的视线始终跟随着郭文韬。整个人处于一种焦躁不安之中。
齐思钧看看他,又看看郭文韬,眯着眼睛,“你不是来劝郭文韬的吗,这怎么感觉他没啥事,你紧张个不行?”
黄子弘凡简直无从说起。
“还有。”
齐思钧微微蹙眉望着郭文韬单薄的背影,
“他怎么穿这么少,太冷了吧。”
黄子弘凡耷拉着脑袋,“……唉骑车来着,大衣太长,怕卷进去,就给我了。”
“哦,怪不得我刚才看见他冻得脸都红了。”
“啥?”黄子弘凡看着齐思钧。
“什么啥?从耳朵根到脖子都红透了啊。”
黄子弘凡眼睛瞪大。
“真的,还当自己是年轻男大学生呢,大衣长就卷起来呗,不然就让你骑,逞什么强啊……”
齐思钧还没说完,震惊地看着黄子弘凡拔腿就跑,两三步跑到郭文韬身边,他在人群里冲郭文韬笑,似乎说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郭文韬一愣,咳嗽两声,别开眼睛。“什么脸红?啥玩意。”齐思钧认出他的口型。
“不是你,是我,是我红透了。行吗。”黄子弘凡拿出手里的大衣,把郭文韬整个人裹进去。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齐思钧眯着眼睛,忽然感觉今天晚上他不是把黄子弘凡送过去给郭文韬缓解心情。
他是办成了一件更大的事。
“韬总?我路上想了几个方案,但是吧。”齐思钧清清嗓,暧昧地强调“今天晚~上~,要是你另有要事,咱们明天再说也不是不行。”
郭文韬:“……”
他连眼皮都在发热了。
——
作者没有话说……
互动话题丨粉上某位作者大大的原因揭秘√
1.16号更新
粉上某位作者大大的原因
在这个全员(年轻人)恐慌的春节假期,惜命的菠萝君决定减少出门次数,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和脆皮鸭文学一起过!菠萝君有一个习惯,就是一旦被某个作者大大的文笔和所写的题材惊艳到,就会把他(她)的系列文统统看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习惯呢?又或是因为什么原因会粉上某位作者大大呢?
风梳烟沐
翡冷萃吧,她的文都是狗血又好吃,代表作《失恋太少》,人设也很对胃口。subimoon
我最爱的还是卡比丘太太,《日落大道》、《不安于室》、《法外之徒》,真的不能更爱了。俞闵珉
夏小正,一直吃不下囚禁,但是苟苟那篇又虐又圆满,简直在我的...1.16号更新
粉上某位作者大大的原因
在这个全员(年轻人)恐慌的春节假期,惜命的菠萝君决定减少出门次数,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和脆皮鸭文学一起过!菠萝君有一个习惯,就是一旦被某个作者大大的文笔和所写的题材惊艳到,就会把他(她)的系列文统统看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习惯呢?又或是因为什么原因会粉上某位作者大大呢?
风梳烟沐
翡冷萃吧,她的文都是狗血又好吃,代表作《失恋太少》,人设也很对胃口。subimoon
我最爱的还是卡比丘太太,《日落大道》、《不安于室》、《法外之徒》,真的不能更爱了。俞闵珉
夏小正,一直吃不下囚禁,但是苟苟那篇又虐又圆满,简直在我的点上跳跃~南邻锦里很喜欢那种少年的鲜活气息,恣意张扬,无拘无束。感觉作者有些偏爱喜欢强制爱的变态痴汉攻,肉好多好爽,觉得雷的人就不要勉强自己看了就是那种突破道德感的爽感。阿凉
淮上。第一次看她的刺刀,太惊艳了。咖喱鸡肉饭里的饭粒
喜欢他的文风比较有特色的那种。比如酥油饼。淡定的松仁
控而已,文风隐忍而细腻,虐的地方令人心悸,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童子,背景真实,人物与故事背景融为一体,感情丰沛而热烈,能够戳中人心。主角的暧昧期有种悸动得让人想打滚的感觉。钟末了
五军,因为我爱她,对生活的体贴入微,对感情的细腻分析,饶了一大圈埋下来的让人恍然大悟的伏笔,要脑筋急转弯才能看懂的幽默风趣。总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对,然后作者果然在挖坑,后面让我恍然大悟。不知道哪里是坑,坑里埋着的糖果和玻璃渣总是让我措不及防。我也喜欢作者的态度,我看到她在不停地挑战不同的类型,而不是找到自己适合的模板开始批产,我爱她,希望她可以越来越好。一入五军深似海,其他作者成路人。朗照
因为正中萌点。拢龙
因为竹木狼马和撒野喜欢上的巫哲大大,他笔下的每个人都坚强不造作,真实又让人心疼,而且很温暖,所以特别喜欢他和他的文。小菠萝们又会因为什么原因粉上某位作者大大呢?
赶紧在留言区安利你喜欢的作者大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