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第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自三姐那里知晓了许多隐秘,王一博带着肖战又去看望了奄奄一息的二姐。据说这位二姐是三姐妹中最活泼的,一朝变成这等模样,实在令人唏嘘。她开不了口,大概很多往事的原貌要随着她到地下去了。
“我们只能从其他人那里慢慢拼凑真相,神秘女人暂时找不到,可以去查查夏韦德的经历以及他夫人在英国曝光的情况,”肖战蹙着眉心:“其实一年多前我就派人查过,没有查出有价值的资料,这一次派个团队深入英国境内去查吧,有人生活过的地方,难道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车子行驶过中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物中环广场大厦便是寰亚集团所建,王一博...
第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自三姐那里知晓了许多隐秘,王一博带着肖战又去看望了奄奄一息的二姐。据说这位二姐是三姐妹中最活泼的,一朝变成这等模样,实在令人唏嘘。她开不了口,大概很多往事的原貌要随着她到地下去了。
“我们只能从其他人那里慢慢拼凑真相,神秘女人暂时找不到,可以去查查夏韦德的经历以及他夫人在英国曝光的情况,”肖战蹙着眉心:“其实一年多前我就派人查过,没有查出有价值的资料,这一次派个团队深入英国境内去查吧,有人生活过的地方,难道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车子行驶过中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物中环广场大厦便是寰亚集团所建,王一博神思不属的望着窗外,直觉那一双折磨王家长房数十年的幕后之手笼罩于他头顶,在局势变换的香港,大概率先会向他动手。
其实大动作小动作不断,对方已经不止一次的试探过,早年的无知者无畏,到了现在化作对肖战的担忧。对方会不会因为自己,将肖战以及寰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肖战是块无上美玉,若对方拼着玉碎,以顽石之身相撞,又该如何是好?
“哥哥……”
“一博……”
两人异口同声,肖战一泓清泉般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王一博将不该出口的废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晚点我不回家吃饭了,去一趟我爹地那里。”
他本是想道歉,说些“连累你了”之类的酸话,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以肖战对他的“执迷不悔”,别说帮他挡灾避祸,即使做再多做难的事情,也是甘之如饴,用一句三国里诸葛亮的名言,那便是“鞠躬尽瘁”。
肖战瞬间便明白,王一博是要去与虎谋皮,看看从王东口中能套出些什么。
“稍后我在寰亚下车,把司机和保镖都留给你……”肖战抬起手臂抚了抚他的黑发:“还是说我去接你,你打电话给我吧。”
王一博咬着唇撞了下他的肩:“怎么,一步也舍不得离开?时时刻刻放在眼前才好?那怎么说让我走的时候那么大方?”
反问三连,肖战沉默了,王一博顿时悔断肠子:“我胡说八道,那就先送我,到时候电话叫你来接。”
王家宅院比之前出入时多了些烟火气,庭院花园摆了许多时令鲜花,架了小秋千和小摇篮,王一博好久没来,惊讶于这样大的变化。
一个粉琢玉砌般的娃娃跌跌撞撞的从大屋中跑出来,应该是还在学步,看不到脚下台阶,后面佣人一时没留神,结结实实的摔倒了。王一博当即紧走两步,将孩子抱在怀里,安抚哇哇大哭的小家伙。
“小南!”惊慌失措的声音,温柔变了腔调,王一博抬眼望去,是三房太太许媚从二楼张皇的跑下来,两人视线于空中相撞,许媚虽然焦急,还维持着礼数,欠了欠身,停在王一博三步远的地方:“大少爷,您回来了。”
王一博点点头,将咬着手指呜咽的小南递给她,好心道:“无事,并没摔疼哪里,以后让佣人多操心些。”
许媚望着他的脸,眼圈一红,随即垂目从他身边走过:“二太来了许多次,要赌场经营权,大少爷小心。”
王一博对这位三房太太并无恶感,实在是因为许媚一九八八年“过门”时,他已经成年且身在美国。二太钟洁云是个脸谱化的坏女人,连带着她生的一卓、一真等,通通没有好感,许媚则存在感很低,生了两女,名下除了王东馈赠并无多的产业,她也并没有争抢的意思。
但王一博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宠妃“。
王家大宅一向是这样,谁收服了王东的心,谁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多年以前,林婉欣当家,澳门第一美人亲做主母,方圆十里说话声都轻了许多,怕惊到这位端方高贵的夫人。王一博出生后没多久,林婉欣便被“逐出”大宅,赶往疗养院,这里迎来了第二位女主人钟洁云。二太面对王东做小伏低,在外则圆滑十足长袖善舞,这是她的本事,何况她很能生养,一下子便令这座宅院热闹起来,俨然明媒正娶的夫人。
现下,王东置了一处山水风光极好的地块安置钟洁云,将年轻貌美的许媚接了进来,别看她尚无产业傍身,已有儿女一子的她,后劲十足。
为何呢?王东今年六十有四,这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孩子,更是儿子,这就显得如珍珠一样宝贵。这体现了他各方面的实力,老当益壮,龙马精神。
是以王一博对许媚的主动示好十分意外,她已有实力自立门庭,与长房、二房分庭抗礼。
“多谢。”
许媚头也没回,抱着幼子走远了。
王东人在书房,佣人来报,王一博立在门口,清清朗朗,英俊不凡,给上了年岁的王家大屋平添了年轻的气质。
“一博来了,”王东招招手,心情甚佳:“坐这里,喝什么,让人准备。”
今日是林婉欣的忌日,王东却神色如常,比憎恨更过分的是遗忘,王一博虽已习惯这种漠视,仍是心头钝痛。他的母亲,好歹为这个男人生育了四个子女,而他,在一年仅有的这个日子,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肠胃不舒服,麻烦一杯热茶。”
佣人应声而去。
“怎么,赌场好大压力?我看你经营的很不错,这一年信泰一号营收涨了几成。”
王一博将夸奖收入囊中:“即将回归,大陆客有所增加,倒不是我一人功劳。”
王东正在琢磨桌上的国际象棋,自己同自己下,“你说的好,不骄不馁,我为什么在这时候持观望态度?其实回归对王家来说并非一件坏事,大陆经济比较往日不知富庶几多,只有蒙蔽双眼的人才不承认这个事实。只要新政府不动我们的利益,我便顺水推舟,帮他们一把。”
毕竟是继承人,王东透了几分底,父子二人这一年间既合作又试探,王东将生意交给王一博,人脉却掩藏的严严实实,左右王一博有肖家帮手,他王东乐的坐收渔翁之利。
佣人上茶,很有眼色的上了几样果品,说是三太交待的。
“你许姨是个不错的女人,有时候我觉得很像早年的婉……”王东收回话头,“一博,我有三房太太,子女众多,我打算分一两处产业给三太,你意下如何?”
这话实在不该问一个儿子,王一博恐怕他是试探,谨慎道:“爹地的身家,并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王东似笑非笑:“你与二太一见面就斗得乌眼鸡一般,为何对三太并无成见?”
王一博心下烦乱,这个王东真的是疑心病太重,去揣摩他的心意,不如干脆点做自己,想说什么说什么,索性道:“我觉得她性情温和,比钟洁云更适合你,我见到她有些想到自己妈咪,爹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吗?”
王东猛然被将一军,脸色晴转阴,“我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兴师问罪。”
眼看又要僵局,王一博将佣人掩上的房门反锁,“不是。爹地,其实我对你名下的财产并无兴趣,早年我与你作对,无非是咽不下一口气,现在,我只想爹地告诉我几句实话,就算明天你要将地产和赌场收回也可以。”
儿子为了表明心迹,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王东却更生气了。他这个儿子,半点没有遗传他的性子,他纵横情场,看似女人众多,其实那都是锦上添花的点缀,真正爱的还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而王一博,则不爱江山爱美人,与林婉欣颇为相似。
望着儿子酷似大太太的面容,王东脸颊抽搐了几下,“你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肖战捧着你?一个男人,甘愿做人家的禁脔,说出去给王家丢脸!”
王一博不甘示弱:“但你却乐见其成,因为你觉得肖家有利用价值,一面嫌我丢脸,一面却让我牵制着战哥,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以为凭我这张脸,可以分走寰亚一半股份?”
王东被说中心事,勃然大怒:“你就同你妈咪一样,仗着这张脸到处胡来!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同肖战,玩玩就好,你要做我的继承人,难道一辈子不结婚不生仔?”
“是啊,”王一博轻描淡写:“我是这样打算的。”
王东抄起手边国际象棋的“King”,朝着王一博的脸扔去:“我就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一博没躲,那棋子是镶金材质,十分沉重,在他额角狠狠砸了一下,砸出了一个青黑的印迹。
痛?多少是有些的。王一博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一次疼的时候发觉,越来是上一次没长记性。
王东一点点掺杂着利益的温情释放过来,他就忘了前世惨死后的葬礼上,王东连面都没有露,连第一抔土都是肖战替他填埋的。
他心下越发凉,却没有皱一皱眉头:“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你对妈咪没有一点感情,甚至是憎恶?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出什么危害你的事情?我那时候虽小,仍有印象,妈咪是个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心善之人。”
王东打了儿子,微微有些后悔,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在这个家如帝王般唯我独尊,不管是妻子还是儿女,都要无条件的服从他的权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冷冰冰的抛出一句。
“因为妈咪听到你和董方的对话,出去给肖世勋报信?”王一博先抛出一个秘密,果然令王东恼恨万分。
“哈!肖战同你讲?肖世勋这个衰人,好意思拿出来说!董方寻我,说要在肖夫人临产时做掉母子二人,我都说了不妥,香港没有法律吗?我王东虽不择手段做生意,但出人命的事,我是不屑于做的。林婉欣听着一半就跑出去,完全不信任我,她虽然嫁给我,心里仍是惦记着肖家老贼,怎么,肖家比我有钱,我王东配不上她澳门第一美人?”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吗?董家板上钉钉是幕后先生的人,看来王东是个骑墙派,就如他此时观望中立一样。那么妈咪听到这段对话,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令她听到,再使计为她开启方便之门,令她有机会报信?
暂时无从印证,王一博神色缓了几分,“爹地,我想妈咪一定是误会了,不过你不该疑她,她嫁给你之后连生三女一子,对你死心塌地,我记得好清楚,她在疗养院那段时间,我去见她时,她都有问,爹地身体如何,心情如何,从无半分怨怼之意。”
父子俩多年无沟通,这番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都有些意外收获。王东愣在那里,似乎在想发妻生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王一博不多言,任他内心天人交战。
终于,王东开口道:“我同你妈咪的事,错错对对也分不清。就当她是恨我吧,她死那天,我同她见过最后一面,她说,已经托女儿去给肖家报信,肖世勋答应帮她打离婚官司,她死也要离开我身边……”
他怅然道:“我一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回头,她便割腕自杀,留给我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我始终想不通,她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若是恨我,那就离婚,为何寻死,若是爱我,何必说些气话?她明知我是吃软不吃硬的。”
王一博泪流满面,为着这简单几句话后面骇人的真相,和一个死去女子永远说不出口的情意。
一时哽咽难言,蹲下身痛哭失声。
王东叹口气,承诺道:“一博,我不愿想起你妈咪,你信不信都好,她毕竟是我第一个女人,结发妻子,我曾经对她是真心真意的,所以更不能忍受她的背叛。今天你同爹地讲了这么多,我应承你,以后会多给你一些产业,忌日这一天我会亲自拜祭,不教她无香火供奉。”
“爹地……如果说,同你吵架的根本不是妈咪呢?”
王东以为他疯魔了:“你说什么?”
“你见过夏韦德的女儿,你觉得怎样?”
王东自然也在酒会上注意过夏子瑜:“同你有几分相像,那又怎样,爹地分辨的出来,她更像英国佬,而你,有几分爹地的影子。”
“但我见到了一个人,她与妈咪长的一模一样,年岁也差不多,我怀疑她是夏子瑜的母亲!”
王东亦很精明,他听明白了王一博的意思,但觉得荒谬:“总督夫人为何假扮你妈咪,她有什么目的?”
三姐今天的疯言疯语,王一博原话复述:“爹地,妈咪生了四个子女,大家姐怎么死的,你有没有细查?二姐说她觉得妈咪死前不寻常,你又怎么看?我身边的Yuki,表面上是钟洁云的人,若她另有人操纵呢?你想想看,妈咪死时,夏韦德正在第一个任期上,时间也刚刚好。”
他下了最后一剂猛药:“你同妈咪见面那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妈咪身体虚弱,怎么有气力同你争执,又挨你一巴掌?你又为何选在那一天同她见面?”
王东陷入深思:“是你妈咪派人叫我来‘谈判’,见面后却又冷若冰霜。若说有什么不对劲,她那天虽然仰在床上,却是我见过的她脾气最差的一次,以往她不会同我那样大声讲话的。我是被她气坏了,才动手打她面……我使了好大力气,她脸都肿了……不对!”
王一博从未见父亲如此惊恐过,他似想要推翻自己,却做不到:“几个小时后,我接到噩耗,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好瘦好苍白,流了好多血……我记得她的样子,与她年轻时不太相像了,我以为死人都会是那样……为何她的脸没有半分肿?”
王东紧闭双眼,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时光久远,十五年过去了,越想要证实就越模糊,他颓然望天:“我记不得更多的事。”
王东不是个正人君子,一生都生活在与肖世勋的斗争中。林婉欣多年前的报信是真,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妻子同肖世勋有首尾,而肖世勋又真的写了他亲眼见过的信件,令他怒不可遏。嫉妒与愤怒使他丧失了判断能力,从始至终,他都认为是林婉欣背叛了他,又在绝望之下选择自杀。十几年来,他厌恶死去的人,也逃避她所生的孩子,以至于前世,他的长子王一博死于非命,他懵然不知幕后凶手是谁,只以为是二房作恶罢了。
他犹在挣扎,“你妈咪是回了信的,你不是因为信件与肖家老二打得不可开交?这又如何解释?”
王一博亦在想这件事:“当时我认为是妈咪手迹,一来因为上面是葡语,妈咪书写时习惯一个单词顿一下,我与她其它字迹比对过,确认无疑,二来她病中无力,那信件笔力不济,符合情理……但是爹地,如果对方连人都能造假,妈咪其实是被人害死,且蒙蔽我们这么多年,伪造一封信件又有何难呢?”
王东不能反驳。他一直认为,林婉欣的信件是被肖世勋收悉,肖戬能拿到信,肯定是从父亲那里翻出来的。而现在,他的次女推翻了这一说法,信件根本没有到肖世勋手上,而是被有心人泄露给肖戬的,此人其心可诛。
想到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王东愤恨道,“钟洁云真的参与其中?”
王一博道:“可以试探一二,您可以如此这般……”
父子二人在书房里谈了几个小时,顺便用餐,临走时不知为何大吵起来,王东将一盘象棋通通扔到门外:“滚!王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王一博表情狰狞,额头上被砸的青紫散出了淤血格外吓人:“我也没有你这样不辨是非的父亲!你的臭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他气势汹汹的冲出大宅,许媚担忧的等在庭院:“大少爷,怎么闹得这样僵?”
谁知王一博不识好歹,冲许媚发飙:“狐狸精,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战的宾利座驾等在门口,他这才想起来,没来得及给哥哥打电话。
“王东打你了?”肖战的怒气直冲云霄,仿佛下一秒便能招来风暴雷电。
王一博摇摇头,坐上车:“作戏啦。”
肖战疼惜的去吹他的伤口,吹的他眼睛泛酸,睫毛有了湿意。
“哥哥,我想妈咪了……”
他们都是年幼丧母的孩子,最有共同语言,也最能互相理解。肖战庆幸自己要比王一博大很多,这时候可以宽解一二,再不济也能借他肩膀依靠。
“哥哥在的,一直陪着你……”
王一博静静地躺在他腿上,忧伤道:“你不会,你总是想让我走……”
“我没有!”肖战急着辩解。
“你有……”王一博揉了揉鼻子:“你知道吗,张天师家香烟缭绕,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我每次从那里出来,都要沐浴换衫,怕被你闻出来。”
肖战第一次去,没有经验,加之担忧着王一博,早早地就来王家门前等待。被人戳穿,一时语塞。
顿了顿,他装作欢欣的样子引王一博开心:“我算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你说的好消息,对我来说会不会并不好?”
肖战又一次哑口无言。
“好了哥哥,你说吧,我听着。总之你是把选择权交给我,我不愿意,你便不能强迫,不是吗?”
肖战暗叹,小朋友越来越精明,迟早有一天会超越他的智慧。
“张天师知道我会来找他,把他师傅留下来的唯一一册算是书本吧给我看,”肖战从格子里抽出一本残卷:“是这个。没错,我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但你看这里……”
他指着字迹模糊的扉页:“四大术法,那就是说,这里面载有四种秘术,但现在,我只看到招魂术和血祭术两种,还是残缺不全的。”
“这算什么好消息呢?”
肖战翻开一页,是招魂术与血祭术中间:“你瞧,这里明显缺了一些。听你之前的描述,那个我将你复活用的是在太平山顶摆血阵的血祭术,而灵牌上的和裴争妍手中那个,是招魂术用到的招魂幡。问题是……肖世勋为镇我母亲魂魄用的不是它们中的任何一种,我姑且给这第三种术法取名镇魂术……”
王一博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显得十分乖巧,肖战已命司机到药店买了冰袋,垫着手绢慢慢替他冰敷:“全是我的猜测。有镇魂术,就有对应的招魂术,如果有将一人魂魄复活到肉身身上的血祭术,可能便有另一种相反的术法。”
王一博已经听得呆了,他自然料想不到,肖战整个下午都在钻研这本“秘笈”。
“这种术法我不知叫什么,但你想,镇魂术用在死人身上,招魂术却是把活人身上的魂魄招到另一空间。如果,血祭术,亦是用在死人的魂魄之上,那么对应的术法会不会是令活人之魂魄发生变化,譬如灵魂互换?”
王一博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好像明白了肖战想做什么。
哥哥看穿了他的不安,安抚道:“闭门造车我是不行的,我已经命张天师到他师傅的故居找找有无手迹或其他的线索,你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行动的。我要保护我的宝贝,怎么能随便交出性命呢?”
大哥们,看完文能点个红心蓝手吗……谢谢了啊……
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二十四章 游轮之旅
第二十四章 游轮之旅
张天师毕竟看过师傅留下来的“秘笈”,他之所以惊恐,便是因为王一博左臂上的伤疤令他联想到了一种语焉不详的术法“血祭术”。
“极阴之天时地利……以身献祭……以血引魂……可勾通阴阳,改天换地……”
上古篆体,字迹模糊难以辨认,这秘术是秘笈中的最后一页,并有缺损,张天师看过几次看不明白,便撂在一边了。招魂术是较血祭术为低的一种术法,需要招魂幡为辅助,而招不招得到,老天师或许有把握,以他来说,只能告诉施术者“心诚则灵”。
关于招魂术,他只与一个人聊过此事,便是肖世勋的“女朋友”裴争妍。这个女人为了让他开口,诱之以利,...
第二十四章 游轮之旅
张天师毕竟看过师傅留下来的“秘笈”,他之所以惊恐,便是因为王一博左臂上的伤疤令他联想到了一种语焉不详的术法“血祭术”。
“极阴之天时地利……以身献祭……以血引魂……可勾通阴阳,改天换地……”
上古篆体,字迹模糊难以辨认,这秘术是秘笈中的最后一页,并有缺损,张天师看过几次看不明白,便撂在一边了。招魂术是较血祭术为低的一种术法,需要招魂幡为辅助,而招不招得到,老天师或许有把握,以他来说,只能告诉施术者“心诚则灵”。
关于招魂术,他只与一个人聊过此事,便是肖世勋的“女朋友”裴争妍。这个女人为了让他开口,诱之以利,送了他一套极豪华的大宅,他便吐露了一点点隐秘,但再三表示,招魂幡只有一枚,是师傅遗物,从不出借,若是她有意,可于他在场的前提下试试招魂。
但在那不久之后,招魂幡不翼而飞,他只能告诉裴争妍真相,幸好那女人也没再坚持。
“我不会那个的啊,你可别逼我,逼我也没用,不会就是不会!”
“你不会?”王一博邪气的笑了笑:“就是你把另一个时空的我送过来的,现在你跟我说不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天师无助的向外望了望,层层保镖守卫森严,他是插翅难飞,听说沾上赌债就一生无幸,想到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坐倒在地放声大哭:“做这事是要遭天谴的!我师傅就是这么死了的,我不想死啊!”
他这么无赖,出乎王一博意料之外,本就无意伤人,心下倒存了一分歉疚:“你师傅怎生过世的,你讲来听下?”
张天师哭了一阵,又变成了锯嘴葫芦,一问三不知。
王一博狠狠心:“好,你不说是吧?你欠我三千七百多万,就去我家当佣人还债吧,你那屋子是我的了,就不信你的重要之物我找不出来?”
张天师惶恐不安,他向来不信任银行,不信任任何人,故而所有物品都放在自己睡的那张床的床箱里,若翻箱倒柜,根本瞒不过眼前这个浑小子。
一时委屈,一时愤怒,一时又无可奈何,张天师被打回成一无所有的旺财,没骨气的由坐姿变为跪姿:“二少爷,你行行好饶了我这老头子吧,我是真的不敢啊,我师傅临死前就有预兆,跟我讲说以后绝不能干有损阴德之事,果然当晚他就七窍流血死了!你是没看见啊,我一觉醒来,侍奉师傅早茶,他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身上都硬了,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他如看到了十几年前的惨剧,两眼发直,面色阴惨,上下牙咯咯作响:“我不知将他埋在哪里,还是肖家老爷心善,给他买了一处上好的墓地,下葬当天我不敢去,大病了一场,还是肖家老爷帮着料理的,你说说,我能不遵师傅的遗命么?”
鬼神之事,重生前的王一博是绝对不信的。但他死而复生,来到这个时空后,从此无法否认种种怪力乱神之相其实是真。
王一博心想,没有张天师的指引,就算搜出了些法器、秘笈,不也一样看不懂,若他不心甘情愿,胡说八道一番可就糟了。这事恐怕是急也没有用。
张天师忐忑不安,唯恐这个乖戾二世祖一不高兴就把他丢出去喂狗,突然门外大乱,保镖闯进来:“大……二少爷,外面说场子里报警器响了,惊动了老爷,正和二太一道往这边赶呢!”
王东这个糊涂虫,早先将一号du场交给王一卓管理,明摆着是器重二房的意思,他能有几斤几两呢,还不是王东在后面撑着,给他擦屁股?现在王一卓一蹶不振,本是王一博讨好王东的大好时机,王东本也盼着长子在他面前表现一二,谁知这就出了大事。王一博切断了du场的模拟监控,透支了部分资金,并“假传圣旨”用了他的得力手下为其做局。
等他心腹发现不妥按动场子里的报警器,王一博已经从账上支走了几千万资金。
“二太从我公司拿了几百万,不也没一声交待?”
王东被他这副叛逆的打扮和嘴脸气的倒噎气,“你现在拿的是几千万为他人做嫁衣裳!到底是谁,值得你大动干戈?”
张天师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为肖世勋服务的多,肖王两家不合,所以他落在王家赌场是凶多吉少。
“好说啦,爹地,我不是逮不住肖战,逮个他家的走狗出出气么?”
二太在一旁添油加醋:“肖家耍弄我们大少爷,玩玩就走,难怪大少爷火大哦……”她是知道浅水湾别墅真相的,知王东不喜听龙阳之事,着意往痛点上戳。
王东死死盯了儿子一阵,王一博坦然的与他对视,毫无怯意。到底是二房没有成器的儿子让他失望,就这么一个成年又靠得住的继承人,难道还能生生决裂不成,人,终是不能与天斗的。
王东张了张嘴,却被王一博打断了:“爹地,你看着她骑在我头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想问问爹地,是不是她有一天害死我,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王东一拍桌子,“无头无尾,你又胡说什么!”
“不是吗?她养着Yuki安插在我身边,我的枪伤,你怎么不查,因为你怕查出来跟你的枕边人有关!她是人是鬼,是不是别人派来离间我们父子的,你自诩英明,被人耍了这么久,你一点都不怨?”
钟洁云花容失色,豪门世家都讲究体面,恨死了一个人面上也要笑脸相迎,哪有像王一博这样剑拔弩张,不留一丝余地的?因猝不及防,她只来得及楚楚可怜的掉了几滴眼泪:“老爷,今日明明是大少爷不守规矩,怎反倒是怪到我头上?”
王东脸上阴晴不定,王一博的言语如刀如箭,令他无法反驳。没错,钟洁云的确是他在舞会上认识的舞小姐,两人有了首尾之后,他有仔细查过钟洁云的背景,算是个没落门庭的女儿,做大房远不够格,做二房解个闷尚可。
钟洁云算不上十分聪慧,但他当年恰恰对聪敏的女人抱有戒心,遇上一个相貌上等、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崇拜他,为他马首是瞻,绝不敢反抗一二,极大的迎合了他被挫伤的自尊心。加之林婉欣外柔内刚,对他始终不服软,他便真起了废掉大房“改朝换代”之心。
钟洁云的确比林婉欣会交际,舞场上替他招呼了不少生意上的朋友,更借着与董方太太的私交,辗转与当时的港督夏韦德攀上了交请。
这在当时于王东是绝好机会。七十年代初,因为关乎地价和房价的“复兴计划“,他和董家算与肖世勋撕破了脸。董家还好,家底殷实,他则刚刚在博彩业有了一定起色,想于其他行业拓展生意,遭到了肖世勋的百般打击。”复兴计划”破产、肖世勋妥协后,港政府为了安抚,给予肖家更多支持,反倒是铁杆保守派的他受到多方限制,归根结底还是朝中无人。
七十年代末,夏韦德就任港督,搭上同为保守派的顺风车之后,他一下子扬眉吐气了。后夏韦德虽卸任返英,他们仍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联系,这件事上钟洁云功不可没。
王东对钟洁云的心思清楚的很,大房已死,凭资历、功劳、生育子女的数量,她都应该扶正了。虽能抛头露面,一天不是明媒正娶,一天就是“妾“,她的孩子们在王一博这个长房长子面前便抬不起头来。但王东一直没松口,竟然又弄了个三房回来摆在家里,眼看也要站稳脚跟。
许媚的来历,钟洁云查过,王东又岂能不查。她同样没读过几年书,早年生计艰难,父母先后去世,护校毕业后做过一段时间护士,后被星探挖掘进了丽的电视台的影视培训班,跑了几年龙套后,终于“嫁“入豪门,有了依靠,从此不与同侪为伍。
其实近几年王东多在三太处过夜,对钟洁云的宠信不如早几年。二太以为“色衰爱驰”,实则王东隐隐对她手伸的太长感到不满。但他与钟生活了许多年,利益交织,盘根错节,根本是甩不脱掰不开的关系。只要他薄待二房,自有来家打牌的太太旁敲侧击,替人出头。故而王东对外宣称不再娶妻,把住钟洁云的命脉,但一时半刻,他也不能将二房如何处理。
毕竟,这是给他生儿育女、陪伴他多年的女人。
几月前王一博出事,他严厉质问钟洁云,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推了个干干净净,王东便下意识地为对方辩解,二房没这个手段,充其量,就是与董家哭诉的时候,董家代劳了而已。况且,王一博有惊无险,没死,那他给钱给房给公司,是不是也算补偿了?
王一博看出了王东心中的犹疑,不屑的哼了一声:“十指有长短,爹地喜欢别人生的儿子,不喜我,我能理解,却没想到,爹地其实也盼着我死!”
他这一上纲上线,王东着实受不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一博,几千万我不再追究,爹地对你是好是差,也不是你一张嘴便说了算。”
钟洁云瞠目结舌,不想王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她又待挑拨,王东厉声道:“你养的好儿子我还没追究,你是想让他嗑//药嗑死?”
钟洁云掩面而去,房里只剩父子二人。王东感觉到了自己的衰老和力不从心:“肖世勋有长子,我王东就没有了?你们分开是好事,你肯回到王家更是好事,一号du场,以后也交给你做吧。”
这完全出乎王一博意料之外,他做这一系列大胆举动,就预料到了场面难看,刚才的泣血质问,有真有假,假的是,这是他设好的局引王东入瓮,而那些年无人照拂的苦和孤寂是真。这一场戏下来,竟然有旁的收获,他始料未及。
“爹地……你不用……”骨子里,他不是个阴狠之人,旁人对他一点好,他便涌泉相报。
“行了,这家伙……”王东指了指关着张天师的隔壁屋:“你也别处置太过,肖家识趣,要与夏韦德联姻,明面上不能闹得太难看了。我们保存实力,以图未来吧。”
两人站在壮观的一号赌场前,巍峨建筑耸入云宵,这是王东毕生壮举,门前是作为创始人的他以中、英、葡三语书写而刻成的告示牌“du场无必胜,轻注可怡情”,现下他有意交托给长子:“好好干。”
这是父亲第一次勉励儿子,大概老了,便也有了几分真心,王一博突然想到了什么。怪不得在异度空间,他“死”后,二房轻而易举的被肖战摧毁,之前未及深思,细细想来,幕后原因大概是,王东得知真相也不再保钟洁云,对肖战的行动置之不理。而在这个空间,一切没发生,都还在掌控范围之内。
若是王东回去细察便知,报信的那个“心腹”其实是王一博刻意给的机会,那人是钟洁云的眼线,王东定会觉得钟心机太重且老谋深算,监视王家父子左右。而王一博那一番又是示弱又是铿锵的诛心之语,牢牢地在王东心中打下一枚楔子。王一博走了一步棋,还给钟洁云安了一连串的不定时炸弹,自以为高明,却原来,他今生有此机会咸鱼翻身,仍是依托前世肖战的再造之德。
他真的很久没见肖战了,此刻忆及,抓心挠肝的想念。
“上次酒会你和夏韦德的女儿闹僵,董冼华今天派人来递话,说愿做一个和事佬,举办一场游轮聚会。你就去吧,若是肖战那小子太过分,自有爹地给你撑腰。”
王一博一凛,好戏来了,夏韦德与董家都以为肖家有意倒戈,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不怀好意,那他自然要去配合着演一场年度大戏。
“冼华号”停泊在维多利亚港,自六层高的船顶俯瞰,刚好将理想大桥已完成的几座桥墩尽收眼底。这是一辆超五星豪华游轮,拥有十几个不同口味和特色的餐厅、酒吧、娱乐和活动场地,船顶设有泳池和滑水道,舱内则建了上百间客房,通通都是不吝空间的舷窗海景套房,装饰的富丽堂皇。
董冼华是奉港督之命“撮合”肖战和王一博二人的。夏子瑜当天确实与父亲讲了王一博的冒犯,夏韦德自然不会为小女孩的事情与王东交恶,反而告诫女儿,如想嫁到肖家,就要会左右逢源,做个称职的贤内助。
于是真男友、假仇敌在未作商量的前提下毫不犹豫地应了这一场约会,彼时,他们已有一月未能见面。
王一博是最后一位登船的。他如陀螺一样忙的团团转,将张天师监控起来,命他有任何关于还魂的线索前来回报,刚刚接手的赌场生意千头万绪需要理清,还有不能出错的天海项目,再禁不起一次爆炸的发生。
他吃住在公司,往返于港澳之间,已是很久没能回家,人都瘦了几斤。
独自一人匆匆上来时,想着与肖战见面时应当如何掩饰思念之情,或是怎样瞒过董冼华的耳目与想见的人搭上线。不料,第一个迎接的却是二公子肖戬。
“等你好久了,我以为你不来了!”
王一博一见他就欲斗嘴:“我又不是来见你的,哈巴狗一样流着涎水等在这儿恭候你博哥吗?”
肖戬恨恨的咬了咬牙,想着此人被大哥甩了,难怪气不顺,还是原谅他好了,竟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你知不知你比我小两个月?充谁大哥呢?”
王一博火急火燎的往船舱行去:“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跟着你哥,你迟早得叫我哥。”
他走了几步,见肖戬这只聒噪的乌鸦熄了火,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这小子热泪盈眶一脸感动的望着他:“你刚刚说……你说一家人……你们没分手?”
一件西装丢过去罩在肖戬头上,王一博走的一身热汗:“滚你的吧,你分手一万次,我也不会和你哥分手!”
肖戬今天脾气格外的好,嬉皮笑脸的在后面抱着衣服谄媚的笑:“别看你这人讨厌吧,来了个更讨厌的就衬托出你的好了。那女人,见了我就直翻白眼,怎么,我这一身她看不惯?顶着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看了就想揍她!”
肖戬今天红色衬衣浅蓝色仔裤,头发梳得如鸡冠,浑身戴着耳钉项链多种饰物,活像只开屏的孔雀。王一博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肖战总希望弟弟学好,依他看来,肖戬单单纯纯的靠哥哥养着,不出别的问题,别像王一卓一样彻底堕落,就是一件幸事。
“你那什么眼神啊,亏我还亲自出来迎你。”
“怎么?”王一博不解。
“我哥带着真公主来了,你这假的一会儿要小心,”肖戬虽不出色,也猜出大哥和王一博两个别有目的:“刚我还听假正经跟我哥抱怨呢,说不想来这种地方,不跟你这种败类混在一起。”
王一博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想让你哥跟我在一块,这可遂了你的愿了。”
“你肯定不会管着我哥,要她做了大嫂,我以后可就没钱了……”肖戬苦着脸。
王一博没理他,越走越慢,心下疼痛,大厅门口顿住了脚步,竟是近乡情更怯,不敢推门。
肖戬搭住他肩膀:“我站你这边,帮你壮胆。”
王一博终是忍不住:“她那样说我,你哥呢?”
肖戬是个粗线条的雄孔雀,目中无人是他的风格:“我哥?没说话吧……忘了……”
王一博无语望天,明知肖戬指望不上还问什么问,内心彷徨了几秒,嗫嚅道:“表情呢?”
孔雀瞪大双眼,他粗疏的眼部线条导致就算睁大也只瞧得见傻看不出俊美:“什么表情?”
“你哥啊,什么表情!”岩浆喷出火山口,王一博低吼道。
肖戬像只炮仗被点着了,一脚将厅门踹开:“王一博你发什么疯,自己看不就得了!”
衣香丽影,众美云集,交响乐团正演奏着一曲舒缓的华尔兹,几对西装与高跟鞋拥抱在舞池中央,大部分三三两两的散在左右,香槟与热聊齐飞,谄笑共心计一色。
他们都被肖戬的当门一脚震到了,王一博出场架势果然非比寻常。就在他暗骂肖戬蠢如鹿豕之时,一道华彩的目光越过人群向他飞来。
那是怎样闲适而舒缓的秋波,那个人应该是刚听了什么有趣的言论,唇角上翘,保持着美妙的弧度,反而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僵硬在那里。他身边立着高挑夺目的夏子瑜,一袭裸色长裙,淡妆潋滟,恰到好处的仪态万方。
如此看,她倒与自己不甚相像了,王一博低头瞥了一眼来不及换掉的略显褶皱的衬衣,冷淡的抿了抿唇。
下一章你们猜会有啥……
我想看看这一章的热度有多少(勾手指)
感谢 @满手余香 @樱花 @既高级又有趣的你 @superniuniu
孽海花 第十章 杏出墙
第十章 杏出墙
北平的大宴小宴是女眷们探问别家长短的好去处,时逢总理嫁女,男宾们亦不舍离去。
这边王一博的一番豪迈言语,不多时便传了出去。
肖家两位首脑并肖峥及夫人坐在次席上,肖幼宜不知哪里转回来,神色古怪,她嫂子便拉住她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怎地你哥哥方才听人说,王家二爷当众表态你们的婚事已近?”
幼宜不知如何应答,迟疑了下,点点头。
“妹妹大喜啊!”她亲昵地攥住小姑子的手,颇为欣喜地拍了拍:“是不是高兴糊涂了?哎,是这样的,当年我跟你哥哥成亲前的那一夜,也是失魂落魄,明明该笑,就觉得飘在云里头似的,你说呢?”
她含着笑冲丈夫抛去一丝秋波,指...
第十章 杏出墙
北平的大宴小宴是女眷们探问别家长短的好去处,时逢总理嫁女,男宾们亦不舍离去。
这边王一博的一番豪迈言语,不多时便传了出去。
肖家两位首脑并肖峥及夫人坐在次席上,肖幼宜不知哪里转回来,神色古怪,她嫂子便拉住她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怎地你哥哥方才听人说,王家二爷当众表态你们的婚事已近?”
幼宜不知如何应答,迟疑了下,点点头。
“妹妹大喜啊!”她亲昵地攥住小姑子的手,颇为欣喜地拍了拍:“是不是高兴糊涂了?哎,是这样的,当年我跟你哥哥成亲前的那一夜,也是失魂落魄,明明该笑,就觉得飘在云里头似的,你说呢?”
她含着笑冲丈夫抛去一丝秋波,指望对方能抓住,然肖峥不知没看到还是无动于衷,冷哼一声:“算他识相。近来他老子常为他铺路,说什么自小养在太太膝下,与嫡子无异。庶子就是庶子,披上了政府官员的皮一样是庶子,等他真做了我的妹婿,我这做舅兄的,少不了教导他一二。”
酒过三巡,场面热烈,没人听到他的大逆不道之言。
肖朝宗为已故代理总理肖朝安长兄,闻言,扯了扯侄儿的手臂:“噤声。”
肖峥对大伯父纵有不满,面上是十分恭敬的,只言语间仍是与王家不对付:“伯父多虑了,我这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和我们议亲,我自会为幼宜撑足场面,绝不令她被夫家为难。”
肖家三房互相牵制,军政又互为犄角,说不上谁占上风。但在儿女婚事上,伯父们总是占了个长辈的地位,而肖峥如此年轻,欲挤进内阁,坐上副总理的位子,还需军队支援。
肖峥心下不忿,前几日两老儿来电,命他至塘沽口岸迎接,因军阀进京,原则上所携带的人丁武器自有定数。肖朝宗等若想破例,最便捷的便是请海关总长侄儿持令,光明正大地进北平。军队的人堂而皇之地住进肖家花园,来往巡逻均从小厮换成了兵勇,而那些人毫无规矩,不是闹事斗殴,便是灌了黄汤胡言乱语,搅得他心烦意乱。
除夕夜,为着掩人耳目,都没能去瞧一瞧兄长。
好在他们是为着幼宜的婚事来的,婚事一定,他们自会回南方去。
正自斟自饮,两老儿不知商议了什么,肖朝宗凑过脸来,攀住侄儿的肩膀:“宴后瞅准机会,我们与总理谈一谈婚事,我的意思是,趁我们走之前,将婚事办了。”
这大大出乎肖峥意料,甭管王家乐意有五分还是十分,男方先向女方提亲,这是古理,定规定法。
肖朝宗要借一步说话,爷俩一前一后来到个角落。
“没错,北平能配得上幼宜的年轻人是不多,可也不止那王一博一个。王家在婚事上一会儿一个态度,实话说,我很为幼宜的将来担忧。”
肖朝宗身量不高,身材却敦实,说一不二惯了,被侄儿质疑便有些不悦:“肖家虽有三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不知你懂不懂。我自也盼着幼宜那小妮子如意,但嫁入了高门,能不能讨得丈夫欢心、为翁姑满意,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肖峥眉头皱成了川字,他这个管海关的,如半个军人,毛躁道:“旁人家的女子是怎样我不管,我只有幼宜一个亲妹子,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给她摘下来!”
“可你那不争气的妹子,爱慕王家老二,脸皮都快不要了!今儿一过,北平都得传开来,说咱两家是板上钉钉的姻亲。若是王家反悔,人家是男丁,丝毫不受非议影响,幼宜再谈婚论嫁,可就难了!”
这倒戳中了肖峥心坎,顿时哑火。
肖朝宗又道:“此前我要你向王家靠拢,是为着你的前途,现下,更到了我肖家生死存亡关头,这个婚,必须得议,必须得结,而且,越快越好!”
肖峥一凛:“愿闻其详。”
“王蒋联姻,放眼国内,你可知最大的一股势力已然结成。”
肖峥以手抚额:“伯父是否太夸张了,广东军虽众,割据之势力却如星火,数之不尽。他们固然盘据一方,想要一统,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有所异动,咱们联合旁的派系‘孙刘抗曹’,未必没有赢面。”
“你错了。”
“我错了?”肖峥冷声道:“还是伯父年岁大了,胆子变小了?”
肖朝宗心里暗骂这小子不上道,却也没到和自己人较劲的地步,遂按捺着给他分析利弊:“月前与徐家议和,和没议完,便听探子报,对方也在暗中联络蒋家。”
肖峥实是不喜蒋家的,因王家是嫁女,以后要随着去广东,而他妹妹幼宜则是嫁到总理府,与蒋氏不共存于一个屋檐下。若真有了实质的利益冲突,他是断断不愿幼宜过去的。
蒋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王家与虎谋皮是王家的事,他可没那么傻。
“所以……”
“你什么都好,便是读书不及你兄长。”肖朝宗叹了口气,见他脸色变了,忙转了话锋:“你说的那是合纵,弱国抗强秦,蒋家呢,玩的是连横。你父亲在时,我兄弟常议论军事,朝安言道,与其合纵,人心不齐,不如假意连横,免得被强秦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
肖峥向不喜父亲偏心,左耳进右耳出,但“兄长”一词勾得他浮想联翩,竟问:“兄长也知这番议论?”
肖朝宗知他有所松动,顺着道:“凤兮在政治上看得颇淡,若是他,大约黄老之术治国,纷乱之世,哪容得下他这般庸懦之人?罢了,不提,人都已灰飞烟灭,徒惹伤心。”
肖峥勉强答允下来,若寻到机会,探探总理那边的口风。
只因他听了伯父的暗示才明白,原来肖家所谓的胜仗,不过如宋襄公一般,得了霸主的名头,根本没有享受过诸侯霸主的地位。不同蒋家搭上关系,待广东军与徐家勾结到一起,肖家便死无葬身之地。
若说此前欲与王家联姻,心理上还颇占上风,如今则觉悟到,并非如此。
午宴散去,大戏开锣。年轻人们嘻嘻哈哈,呼朋引伴,年长者则三五成群,到花厅饮茶,谈论政事。
王希陵正和亲家蒋文昌坐在二楼书房,秘书来报,说肖家两位老先生求见总理。
“嗬,说得这么客气,肖家这次礼送得可也不轻啊。”
蒋文昌耸耸肩:“路我可都替你铺好了,一个迷魂阵,他们摸不着咱们的脉门,并不知,徐家向我靠拢是我放出去的假消息。实则,我广东军前些年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也需休养生息。咱们的内底不甚充足,这不也怕他狗急跳墙,联合一帮乌合之众瞎闹腾。”
王希陵手不离折扇,潇洒得如公子哥:“若论鬼机灵,没谁比你文昌兄更甚了。那好,咱们就摆一出空城计,吓他们一吓,让他们乖乖地把女儿送上来,还要——”他摇头晃脑,声音尖锐勉强,竟用上了戏腔:“割地——赔,款!”
蒋文昌拊掌叫座儿:“好!”
肖氏没得准话,不便离去,几人团团围了一桌,一边吃茶嗑瓜子,一边瞧那粉墨登场的花旦咿咿呀呀。
“怎么回事,不是见到总理了么?”肖峥挥挥手,命自己的亲随:“再去探!”
不多时那人急匆匆回转,悄声道:“问了,总理也正焦急呢,那王家二爷起初不见踪影,现倒是找着了,听说议亲,要了命似的,正打擂台呢。”
肖峥气得双手乱颤,猛一拍案,茶水四溅。
周遭注目纷纷。
肖朝宗道:“这样,你再去一趟,给总理那位秘书多许点好处,就说,二爷多半年轻心不定,指不定在外面养了姨太太。跟总理说,莫担忧,这等尊贵的男儿,三妻四妾均是常事,我肖家女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
幼宜脸色惨白,珠泪盈盈,肖峥亦惊怒道:“伯父怎这般大度,婚前便大开闸门,以后还了得!”
肖朝宗恨铁不成钢:“你怎地同……同那孽子一般,目光短浅,胸中毫无大局?须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把婚议成了,今儿个便放出话去,至于何时结,怎么个细节,那都不重要!”
他转向幼宜,高抬下颚:“妮子,你究竟愿不愿嫁?伯父忖着是一举两得,多少名门贵女,嫁不到合心意的人家。目下家族需要,你又欢喜,若你真不愿,伯父也不能将你捆了送上花轿,还得仔细你咬了舌头,坏了两家好事!”
他一番声色俱厉,幼宜惶惶不安,瞥了瞥面色铁青的兄长,终究一咬牙、一横心:“嫁!我听伯父的!”
秘书远远地过来:“次长肯了,现总理夫妇、蒋将军并蒋大公子都在,您几位一同请吧。”
肖朝宗喜上眉梢,他所料不错,蒋家已与王家一体,他们这会晤,又偏偏指望着蒋家掌门人在场!
总理的书房,肖峥是第一次进入。到此时,他才有些明白,身份不同,眼界自然有差,总理这里,论华贵与他的宅邸不相上下,但论私藏珍品,他拍马也赶不上。
一进门,便是一扇紫檀雕花的宽大屏风,会客则在后头,私密性极好。几人鱼贯而入,尊贵的人物依次坐在横平竖直摆放的墨绿绒缎沙发里,一双双黑色的漆皮鞋与女士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地毯均是波斯织物,毛色鲜亮,图案美观。沙发后相对的两面墙,各立着一架直入顶子的仿古陈列格,一格一格,盆景、瓷器、茶壶、香炉,及至文房四宝,唐宋元明清皆有,看着竟悉数真品,无一件赝物。
而墙上挂着的吴道子、唐寅,更令人啧啧称奇。
肖朝宗一介武夫,却因故去亲弟的缘故,颇爱附庸风雅。他向王希陵拱手,指着其中一幅道:“这是‘研山铭’吧,传说逊清时便已失落,怎地会在总理府上看到?”
王希陵笑吟吟的:“朝宗兄好眼光。先说,这一幅字做的何如?”
“自由放达,端庄之中不乏婀娜多姿,竟怎么看怎么是真迹。”他仔细地瞧,虽不便用手抚摸,却也能看出是澄心堂纸,墨色陈旧,如经历了数百年风霜。
这幅字横向,四尺宽,一枚红色印章烙在中间,他突然顿在印章处:“唯有这里反常些,像……两幅纸面拼在一起似的。”
王希陵挽了他臂,将他按下:“厉害,肖氏一门,均是高才之士。”他立在中央,侃侃而谈:“这房中,唯有这一卷是仿作,但我甚是钟爱,几可以假乱真。”
他当着太太的面抬举儿子:“是我家海瀛的孝心,我五十岁做生日,海瀛听闻我爱米芾书法,遍寻‘研山铭’不获,便请了位宗师一挥而就。”他报了那人名号,笑道:“老先生已仙游两年,世上再无能这般模仿米芾之人。他是从不为旁人书写的,也不知海瀛用了什么法子,求他出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坐在沙发尾端的王家庶子身上。
他直挺挺地坐着,笑意寡淡,无视父亲的眼色。
肖朝宗笑道:“次长好俊的人品。”
王一博拱手:“不敢承督军夸赞。”
督军与将军,前者辖一省军事,后者则势力范围更为庞大。蒋文昌还好,蒋克岐斜着眼睛,皮靴尖直指天花板,傲慢非常。
他是不屑于掺和素来瞧不起的王家庶子之事的,然他那弟弟,一听要与肖家外交,推说累得头晕溜之大吉,于是,他便被父亲抓了壮丁。
最厌烦虚伪之人拽文,他冷哼一声:“不是议亲的么,那便议起来吧。”
肖朝宗笑着起了个头:“今日我肖家,除幼宜之母在西山养病,几乎是到全了,鄙人身为她的伯父,自能全权做主。我们幼宜,容貌端丽,自幼为书香浸染,又同海瀛一般,往英吉利留洋数年,可见,双方家世门第、才华性情均堪为良配。我们肖家,今天借着王蒋联姻的吉日,愿喜上加喜,与王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一屋子人各怀心事,但总理鼓起掌来,大家便也装作雍雍穆穆。
总理夫人气结,眼看庶子得肖家一门“贵戚”,羽翼丰满,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但丈夫早已告诫,小事容得她任性,大事却阻拦不得。
王一博忽地立起来,神色颓败,待要说些什么,蒋文昌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
“朝宗兄,我是个直性子,这就不妨直说。年轻人的婚事,总理和兄弟我都是乐见其成的,海瀛却未必。你也知,共和时代,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我们虽是富贵人家,也迫不得儿女。这些日子,我同希陵兄费尽了口舌,才使得海瀛有了些回转,我们老的出力是没什么,要紧的是海瀛能否心平气和地成就好事。不知……”
肖朝宗心下雪亮,这是来考究诚意了。就如请托送礼,送什么放其次,对方收不收才是关键。蒋氏肯发言,肯索要,那事就成了一半。
他挥挥手,其弟从怀中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递到蒋文昌手里。
那便是投诚的礼物了。
肖朝宗干笑数声:“如何,这一片莫不如作为两家的共管地带,那处景色秀丽,若是新婚夫妇来玩上一玩,大伙儿也能在那儿乐一乐。”
金银珠宝谁缺,肖家投蒋所好,奉上的是打通粤鄂之间的交通要道,反过来请求广东军支援粮草弹药。自此,这一块虽非广东军领地,却无形中开了一豁口,实在妙绝!
蒋文昌一个“善哉”尚未出口,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
“我反悔了。”
王希陵怒道:“你又做什么怪?方才不是……”
“我本就不愿,父亲和蒋伯父不是第一日知道。我越想越不舒坦,为何要牺牲我终身幸福,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非要勉强,父亲,你不如将我逐出家门,我并不稀罕什么次长,什么宅邸。”
又来了又来了,王希陵头痛欲裂:“你不是小孩子了,岂知这等大事,如何朝令夕改?”
肖峥怒不可遏:“那你方才何故在婚宴上大放厥词,说与肖家婚事板上钉钉?”
剑拔弩张,夹杂着肖幼宜的啜泣,余人七嘴八舌地劝,连总理夫人都假意劝了几句。
王一博油盐不进,恁得难缠。当着王希陵的面,纵然蒋文昌急得蹿火,肖朝宗更是恨不得一枪崩了这小子,却不得不装贤德长辈,苦口婆心。
“海瀛,你提条件,你说怎样便怎样,只要王肖两家婚事能成。”
蒋文昌眼睛翻白:“若我还有第三个儿子,我……”
“惊扰各位长辈,海瀛亦是愧疚,”王一博似在沉吟,慢吞吞道。
众人均盯着他那一张嘴,盼着他金口玉言“结”,可千万别是“不结”。
“我的确有个请求,是我自己的私心,但我这私心,不妨碍两家婚事。”
幼宜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泪眼婆娑。
“你说,你说你说,”肖朝宗派弟弟稳住肖峥,自己过来搂住王一博肩膀:“或者有什么不便说出来的,你便告诉伯父,伯父定给你办到。”
督军已以伯父自居了。
“哦,是这样。两家联姻,无非是王家子娶肖家女,我有一意中人,便在肖家。”
肖峥不明所以:“你胡说什么!肖氏三房,唯独幼宜一个女儿,我两位伯父,膝下并无千金!”
“是么,幼宜曾言道,她可是有一庶出姐姐……”
此事过于久远,早被尘埃湮没。肖朝宗费了老大劲才回想起来,其弟朝安在娶原配发妻之前,一通房珠胎暗结。世家大族有个不言而喻的规矩,嫡妻进门之前,通房不得生下孩儿,却因朝安嫡妻心善,听得那通房难产而死,便点头将女孩儿养在自己身边,算作其子凤兮的长姐。
但那女孩儿身体孱弱,没养几年,一场风寒便去了。
前因后果一讲,众人更是诧异,王一博总不能看上了一个不存于世的女子。
“那么我在藏凤阁中看到的又是谁?”他像蛰伏的豹骤然而起,露出爪牙。
幼宜不寒而栗,他与方才宴会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肖朝宗纳罕:“那里早已废弃,无人居住。至于为何……”他抬头,与蒋家父子对视一眼,咽下后话:“总之,是海瀛你看错了。”
“不,我没看错,此刻众人俱在,我撂下一句话,要我同意,我便要藏凤阁中人,现立时去接人。我不稀罕繁琐婚仪,亦无需大张旗鼓,只需将这女子给了我,我便登报声明,我王一博,与肖家女缔结婚姻。”
一时间,书房鸦雀无声,都被这惊变震慑了。
许久,竟是蒋文昌先拍拍手:“听着,倒也是那么个理儿。不论是政界军界、社会舆论,还是两家要的结果,都是王肖之婚盟落地,我三家各取所需。谁关心肖家女名幼宜还是名旁的什么?朝宗兄,你意下如何?”
肖家尚未表态,总理夫人先与丈夫耳语,觉着很是可行。
不知那女子是何来由,总之比不得肖幼宜地位尊贵,肖老儿心愿达成,肖总长却绝不肯认这个妹婿,日后少不了处处为难,那可有意思了。
王希陵怎会想不到,可王一博倔强,若不是他只这么一个儿子,何至于如此被动?想到这儿,头一次埋怨太太专制,妾室通房不许有,又没能与庶子交心。
也罢,肖峥这头,他这个总理还压得住。日后看能不能拉拢,若拢不住,反正他和蒋家的最终目的是蚕食肖家地盘,壮大自己,迟早撕毁联盟。
这些,却是太太等女流之辈所不详的了。
“我对藏凤阁中是否有人还存疑虑,这样,我陪海瀛去接人,若是真有,那可能是肖家遭了贬斥的丫鬟使女,可万一是肖峥的妾室……”
“不管是谁,我就要这个人,要定了这个人!”王一博掷地有声。
肖朝宗一时迷惑,可又驳不得。这个人,肯定不是有身份的女眷了,肖峥的正室夫人当排除在外。实则,达官显贵之间将妾室、通房当作礼物送人,也属寻常,他们关起门来议论,这不过是小节。
“好,既然如此,我便作主,允可了这门婚事!”肖朝宗一锤定音。
“谁准你允许的,你凭什么允许!”一直沉默的肖峥双眼血红地跳起来,一反常态地咆哮:“我不允许,绝不允许!你要进藏凤阁,就先杀了我,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幼宜吓得站起来,被兄长的失态激得惊呼:“哥哥!”
“你这卑贱庶子,不过小小次长,痴心妄想!”他整个人都变了,怒发冲冠,嗓音嘶哑。他与王一博本分坐两边,一个不留神已冲到近前去,扯了王一博领子,一拳重重打在脸上。
嘴角肿起,一缕鲜血潺潺而下。
王希陵喝道:“放肆!”
蒋文昌给长子使眼色,那家伙纹丝不动,他只得自己拔了枪,指在肖峥后脑:“坐回去。”
肖峥充耳不闻,手臂挥出,却在下一秒被蒋克岐拎起来抡到一旁:“天王老子,也得听我父亲说话!”
王一博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很好,蒋家已投入战斗,连蒋大少爷也入戏了,何愁大事不成。
“喔,总长且说说,藏凤阁中那人,我为何不能娶?”
肖峥如野兽气喘嗬嗬,两位伯父亦连声追问,他说不出口。幼宜哭着奔到大伯父身边,耳语了数句。
“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却是王一博没料到的,他以为肖战之事,肖家上下都是共谋,没料到是肖峥自己搞出来的“假死”。
那也不妨碍计划。王一博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平静道:“身份这东西,一句话的事,不管那人是肖家女,还是肖家的丫鬟通房,你们给他安个名头便可,我看……总长那个庶出姐姐当可利用一番。谁清楚你家有几个女儿,你便说是从老家接来的,此前一直在为嫡母礼佛,不就顺理成章?”
“你做梦,你做梦!”
“你给我闭嘴!”肖朝宗向蒋文昌欠欠身:“就这样定了,明日便登报声明,为免夜长梦多,我亲自同海瀛接人。肖峥这小子触犯家规,回头我同他还有得账算,文昌兄,烦你看他一个时辰。”
肖峥如梦初醒,猱身而上,却顷刻间就被武艺精熟的蒋克岐用皮带绑了手。
“你们两房,凭什么管我们三房的事?肖朝宗你怎能容他将人带走……”他终究没办法道出实情,谁不知肖凤兮已殁,这后头牵扯着一连串人和事,细细查下去,他、幼宜乃至他远在西山的母亲,个个讨不了好。
可伯父明知那是大少爷凤兮啊,是他的兄长,是个男人,却仍然……
“不可,不可,你会遭报应的!这是逆人伦的大罪!”
蒋克岐已借了总理夫人的帕子,狠狠的堵上了那张嘴。
至于肖朝宗,心道,难怪王家二爷不正眼瞧幼宜,原来是有着龙阳之好。当年,为着三房长子的丑事,家族明令,若同男人苟且,当即杖杀。肖凤兮反正“病死”了,死了和消失没什么两样,肖家刚好不担这风险。若有一日露了馅,那也是他不要脸、私逃,怨不得谁。
将他当作个女儿“嫁”出去,换得与蒋王两家结盟,实在划算。与此同时,也算是捏住了王家的把柄。
王希陵仍觉不办婚仪委屈了儿子,便提出不如将此女接来安置在总理府,择日举办婚宴。这等细枝末节,无人在意。
王一博上前,对父亲和嫡母各讲了几句话。
二人面容惨淡,竟摇摇欲坠。
“稍待我去接人,一个时辰便回转,父亲母亲去见大哥最后一面,余下的丧仪我会一力承担,保证既体面,也不外泄了消息。”
王希陵骤闻噩耗,六神无主,又听儿子道:“我同大哥感情甚笃,他去了,我伤怀得很。我会为他服丧一年,喜事,却是不敬了。无碍,我不在乎这个,父亲也便由得我吧。”
他悄悄地于众人瞧不见的死角掀起西装外套,底下便是一根白色腰孝。
不办婚宴、不事铺张,正中太太下怀,也算是丧子之痛外唯一的一个收获,省了好大一笔银钱。
总理又是伤痛,又为儿子礼义所感,重重地将双手放在儿子肩上,点点头。突如其来的娶亲实在仍有不少疑点,他却无暇也无心深究了。
王一博将王全儿叫来:“我现要去肖家接人,计划提前了,好在我们早有准备,你去警察局走一趟,依计行事。”
王全儿双目圆睁,元衡仍在那边挺尸,他以为计划会搁置,哪知来得这么快。
王一博坐上了肖家的车子,对肖朝宗道:“稍后也无需费什么事,您忙您的,我自有主张。”
这二少爷真是个庶子吗,滴水不漏的风范、挥斥方遒的气度,令肖朝宗暗暗心惊。
王一博只抱着个包袱进了藏凤阁。
他来时背个包袱,这一次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次次翻墙而入的他,堂而皇之地打开了藏凤阁的大门。
吱呀……灰霭的天空下,残破红漆黯淡无比,呼啸的北风卷起几根枯枝,像是杏花低低地哭。
王一博弹了弹衣角,斜斜回望。藏凤阁牌匾依旧坠下半面,被风晃得摇头,这里又有什么好景致了,打从第一次来,便是凤尾竹凋残、杏花不见一朵的衰败。
一白色素衣、发长及腰的孤影坐在凤尾竹旁的大石头上,正望天冥思。听到声响,缓缓转头,与西装领带、戴着礼帽的英俊青年对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海瀛!”他孤寂的目光悄然亮起,风卷起他的长发与衣摆,露出一张秾丽无双的脸孔。
藏凤阁自始至终只有一朵杏花,那杏花跃出墙头,跃出门楣,飘然出尘。
王一博忆及初次被杏花妖巨撅走魂魄的那一幕,其实,是仙非妖。但在藏凤阁主人这儿,妖气亦堂堂皇皇,他甘愿做入幕之宾。
他向凤兮张开双臂。
凤兮奔到跟前才发现海瀛身后还有个人影。并非不识,那是数年未见的大伯父。
他们是来处置他的么?囚了他不够,非要他的命。
脚步停顿,他从伯父眼中读出恶意。
海瀛没能抱他满怀,解开包袱,将一袭黑色曳地狐裘披在他身上,又将帽戴好。
狐裘遮住他的男子长袍,遮住他的足面,遮住他的前额,只剩下猎猎飞舞的长发和一张糜红的嘴唇。
王一博拨了拨不慎被他咬在口中的发,凝着他的眼眸,那其中依然有悲有怯,亦有惑。
“说好的,来接你。”王一博慢慢向他伸出手:“跟我走吗?”
他被许多人害过、背叛过,可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要忘得差不多了。他想,若是海瀛背叛了他,那他就算死了又如何?
他颤抖着将伤痕遍布的手放到海瀛手心,什么也不带,一字也不问。
狐裘如墨,肌肤苍凉,黑白之分明,恰如善恶。
“海瀛,我冷。”他真的打了个哆嗦,一痕乞怜的泪水划过颜面。
穿着单袍孤坐庭院不冷,披着狐裘反倒冷了。
精明的王一博深信不疑。
他将瑟缩的人儿打横抱起,疼他,暖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藏凤阁,再也没有回头。
但见残月半弯,风凄霜冷,一只落了单的鸦啊啊哀鸣。盛极一时的凤冠花园,曾被万千宠眷的藏凤阁,终于随着主人毫无留恋的离去,成为历史的遗迹。
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十七章 他很漂亮
第十七章 他很漂亮
“我是第一次和人这样,哥哥呢?”这一夜显然不适合做其他安排,索性开了一盏小灯,两人偎在一处痴笑碎语。
这个问题在天海项目酒会上两人有过简短交谈,肖战是真没想到,王一博纯洁至此,但他信,他一直觉得以前的王一博戴着假面具,他看中的少年定不是随随便便之人。
“我啊……”大公子抱着膝头,忐忑不安的垂首:“我是第一次和喜欢的人这样。”
有一阵王一博没出声,肖战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那时并不知道你肯和我在一起。”
全文见vb
定热度就有人搞幺蛾子,不定就………
以后过千再更,希望大家动动手指,不要白piao...
第十七章 他很漂亮
“我是第一次和人这样,哥哥呢?”这一夜显然不适合做其他安排,索性开了一盏小灯,两人偎在一处痴笑碎语。
这个问题在天海项目酒会上两人有过简短交谈,肖战是真没想到,王一博纯洁至此,但他信,他一直觉得以前的王一博戴着假面具,他看中的少年定不是随随便便之人。
“我啊……”大公子抱着膝头,忐忑不安的垂首:“我是第一次和喜欢的人这样。”
有一阵王一博没出声,肖战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那时并不知道你肯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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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十五章 抽丝剥茧
第十五章 抽丝剥茧
直到车子开进浅水湾别墅,肖战都没有再说一个字。王一博数次想问他如何打算,然而若易地而处,恐怕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肖世勋与王东不同。王东从不是好丈夫和好父亲,至今不知他对谁有真感情,而肖世勋,二十多年了,他没有迎娶旁的女人进门,寰亚的大权也基本交到了肖战手上。他身边唯一的女人裴争妍,竟然是善非恶,抱着的压根不是取而代之的心。那么肖世勋自己,对裴争妍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来,慢点下车,”肖战稳稳地伸出手掌,捏着王一博冰凉的腕子,亲自护送他到楼上去,一如往常嘘寒问暖。
“有肚饿么?要不...
第十五章 抽丝剥茧
直到车子开进浅水湾别墅,肖战都没有再说一个字。王一博数次想问他如何打算,然而若易地而处,恐怕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肖世勋与王东不同。王东从不是好丈夫和好父亲,至今不知他对谁有真感情,而肖世勋,二十多年了,他没有迎娶旁的女人进门,寰亚的大权也基本交到了肖战手上。他身边唯一的女人裴争妍,竟然是善非恶,抱着的压根不是取而代之的心。那么肖世勋自己,对裴争妍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来,慢点下车,”肖战稳稳地伸出手掌,捏着王一博冰凉的腕子,亲自护送他到楼上去,一如往常嘘寒问暖。
“有肚饿么?要不要吃些宵夜?”
王一博说不用,他便善解人意道:“那我帮你备水,略微擦擦再睡你会舒服些。“
莉莎插不上手退下了,王一博望着肖战忙碌的背影,心道,这个人就是这样,若不是借由另一个时空了解了他,就真真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在这一时空,他最高兴的样子是医院那一夜两人傻笑着拥吻,最愤怒的样子便是刚才一拳打在柜门上。他的情绪总是一闪而逝,仿佛已经遗忘了他的父亲可能害死了母亲这一重要线索。
“我不饿,也不困,今晚不想睡,你先坐下。“
肖战头也不回:“那怎么行,医生让我好好照顾你,结果你又是跳车又是打滚,吹冷风,凌晨一点了还不睡……”
王一博打断了他:“我爹地拿我当制衡二房的棋子,我妈咪死得早管不了我,我浪荡惯了,你管得我这么严,不问我能不能受得了?”
他成功将肖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大公子将西装丢在一边,笔挺的衬衣疲倦的打了褶,他松了松领带,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侧着身坐在床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
肖战眉心紧缩:“我没有尊重你的意思……”
“大错特错。”
王一博迎上肖战困惑的目光:“你错在把所有压力都扛到自己身上,什么都不说,我猜想这一路上你想得最多的是,如果你跟你爹地正面对上,寰亚会不会因内斗土崩瓦解,天海项目还能不能做成,这是大局。还有,你早就想好了,不管你爹地和我妈咪是什么关系,你都不会迁怒于我,甚至你想比以前对我更好,你为了让我有安全感,连莉莎都不用了,自己叠被铺床,亲手为我换药擦洗……肖战,你也是个人,没有三头六臂,你这么累,能撑得住吗?”
塑了金身的佛像,高高立在佛龛上,悲悯的俯视众生,享受香火供给,故而人人都想立地成佛,成了之后呢,固然可以长生不死,却没人再问他的喜与悲、爱与恨了。
王一博见他似有所悟,下了一剂猛药:“其实你想面面俱到,未必件件都能做到令每个人都满意。好比我,做了你的笼中鸟,看着懒散惬意,但我想飞的时候,趁你不注意打开笼子就飞走了。”
肖战目中流露出一丝痛楚:“你……你要离开我?”
王一博试探道:“你许不许?”
可以不许吗?一个人即便富有四海,也留不住一颗最想得到的心。理智告诉肖战,别说王一博不是笼中鸟,就算是一只囚鸟,他不开心,恹恹的样子,又怎么会好看呢。
可那是在还没有得到之前,看人花天酒地也好,情场得意也罢,一杯酒、半支烟、几场梦,醒来后他便又是毫无破绽的大公子。现在人躺在他的床上,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着,天知道他看人家多吃了一口甜点、多饮了一杯奶茶,就能在心中高兴好半天。若是失去,他还能重新潇洒的活着么。
“不……我不放你走!你要什么,你要我改什么,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王一博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肖战过的麻木了、糊涂了,做了个断情绝爱的孤魂野鬼,非要到万劫不复才能醒悟。这一辈子,再没有一个离世的爱人给他当头棒喝了,若他刚才选择放手,王一博真想头也不回的离开,给他的心脏扎上一针,看他有没有痛觉。
“我要你告诉我,你母亲的离世是否有隐情,或者你觉得还有哪些疑点,不管有没有道理,我都要知道!”
肖战一步步被眼前人逼到角落,退无可退。往前一步,是有人接住,代价是要将心剖开来给他看。
大公子微不可察的挣扎着:“凭什么,你还有很多事没告诉我呢,招魂幡,还有你手臂上的伤,”他似乎感觉到这两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思路一下理的更顺:“你招谁的魂,教你用招魂幡的人是何居心?”
想糊弄肖战太不容易了,就是在此时,哪怕他心灵受创,处于防备极弱之时,王一博还是没能一击即中。他歪了歪头,像个孩子一样无邪的笑了:“因为是我要走,你留我呀,你钟意我多一点,所以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肖战的原则遇上无赖又一次溃败,他倒吸一口凉气,预感到今后几十年都要栽在眼前人手上。
肖战自己冲了澡,又把嚣张的小狼狗打点妥当,放任他躺在自己膝头。不眠之夜,两相依偎,交换的却不是绵绵情话,而是针对豪门秘事的条分缕析。
“我觉得疑点有三,“肖战理了理思绪,”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醒我。“
王一博点点头:“我只想到了两点,你先说。“
“第一,妈妈送我怀表的时间和她离世的时间相差一年多,如果她想提点我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么绕弯的方式?如果不是恰好磕到了怀表,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没错,我也想到了这点。伯母为什么要提醒你,要么是想让你为她报仇,要么是让你提防你父亲,如果你一直没有发现字迹,两个目的就都达不到,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
肖战确认,那的确是母亲的字迹,且送他这枚怀表时,冯朝云刚生下肖戬没多久,产后恢复不佳,故而笔力微弱又显得凌乱。若是作伪,那也太逼真了,这样的字迹,可以想见冯朝云是在极度的恐惧和不安之下写就的。
“所以我有一个猜测。她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告诉我什么,因为她处于某个人的监视之下。上次我跟你说了,这张照片是肖戬还在妈妈肚子里时,我们一起拍的,应该说当时她还能出门,家里一切如常。生下肖戬后,她身子不好,基本就没下过床了,后面也再没有拍过照片。以前我觉得是因为她很爱美,卧床的生活使她看起来气色很差,她心情不好,有时候会乱发脾气,神神鬼鬼,那时候我还小,下意识的会怕她,现在想起来,也许她因为变相的‘软禁’精神变得不太正常。”
时间久远,肖战试图去回忆多一些细节,但真的很难。
“当时服侍伯母的佣人呢?可以找找看。”
肖战沉声道:“你以为我没有找过?有的,前些年我从美国回来,想抚恤妈妈生前的帮佣,也想再从他们嘴里得知一些妈妈的事迹,哪怕一点点也好,但是一个都没找到。自她去世,家里的帮佣就大换血,服侍她时间最久的是阿杰的父亲,也就是我们家的管家,他在我妈妈之后不久去世,我父亲说是外出办事出了意外。”
怪不得高礼杰一直待在肖家身边,这是家仆、也是忠仆之子。
王一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这大概是毁尸灭迹,肖世勋的嫌疑实在大的很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王一博道:“但你依然觉得不对劲,第一个疑点处处指向你父亲,如果你认定是他所为,那就没有接下来两个疑点了。“
肖战自嘲的笑笑:“那也许只是因为,我不希望是他,所以多想一些,不自觉地为他辩解。”
王一博有些明白,譬如自己的父亲王东,哪怕十恶不赦,作为儿子,依然希望他与自己母亲之间有一份真感情,就算这感情淡的像水一样也是聊胜于无。否则,他的出生不是一个笑话么?
“那第二个疑点是什么?”
肖战将他往上抱了抱,是真真把他整个人揽在怀里,但感觉不一样了。王一博也许是故意变成他的金丝雀,当他来喂食时刻意扇动漂亮的翅膀,如孔雀开屏令他喜悦。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王一博虏获他的心是那么容易,只是简简单单的打了一场球,吃了一餐饭,便将天海项目悉数交出,连人都住进了他的顶层卧室,后又与他同居。
就像王一博自己说的,因为他更爱,所以对方有恃无恐,可为何在漫长的数年间王一博都无所察觉,前一阵却突然改变态度,连未婚妻的抛却了呢?
高礼杰曾暗示,王一博是刻意接近他,他当然辨别的出来。这接近使他欣喜,于是他把自己的心赌上去,王一博要他的心脏,还是要他的真心,他都心甘情愿的送上。
他低下头,俯视心上人乖巧的面容,王一博温柔的注视着他,像是在说,来吧,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
“第二个疑点,你一定也能想到,就是裴争妍。”
王一博捏着下巴,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从睡袍中伸出,平铺在与肤色相差无几的白狐皮之上。足尖轻点,他比肖战更冷静的去分析:“裴争妍按年岁来说,比伯母小将近二十岁,也就是说,伯母去世的时候,她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她称呼伯母云姐,又那样悲痛,可见感情很深,她们是什么关系呢,忘年交?”
肖战摇摇头:“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场大戏,我根本不知道裴争妍与我母亲有旧。”
“裴争妍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我有在商业杂志上看过她的事迹,虽说有你父亲支持,她自己也很有头脑就是了。这么一个精干的人物,她能待在你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博取信任,足见手段,但这又说明了什么?”
肖战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说明她多年来根本没查到我母亲真正的死因,也不认为是我父亲害死了妈妈。”
王一博两手一拍,有些兴奋起来。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这么爽快,肖战却将他抱的稳稳的:“别乱动,小心伤口。”
其实,被肖战豢养起来,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我好像知道第三个疑点是什么了。但你会不会多想了?”
出乎肖战的意料,王一博真的猜到了。他还不到二十四岁,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方霸主,杰出人物。
看肖战肯定的望着他,王一博将自己的推测讲了出来:“你怀疑,你父亲是钟洁云的幕后势力。”
“为何要扶植二房,自然是为了迷惑王东,打探消息之类的暂且放到一边,他最直接的目的可能是令我母亲伤心失望,从而离婚别嫁。所以有了多年前我认为是证据的那一封信,那封信真的是我母亲所写,而你父亲也没想到,我母亲灰心之下自杀身死。”
肖战接口道:”能培植势力打入赌王家,还要熟悉陈年旧事,这个人我们之前都分析过,一定是个上了年岁的且非常有本事的人。之前我没有考虑我父亲,总是在其它家族身上打转,一方面,子不疑父,另一方面,我觉得没有必要。“
没错,当年的肖世勋已经一家独大,犯不着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探听隐秘,不用阴谋,用阳谋就可以击垮王家。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与今天肖战的对王一博的心思类似,肖世勋富可敌国又怎样,他一样有可能得不到林婉欣的心。非要大费周章,令林婉欣对王东彻底失望,才能达到目的。
分析到这里,王一博觉得每一个点都无懈可击。突然想到了什么,替肖世勋做最后一番辩护:“如果真是你父亲,为何对我的敌意如此之大?他深爱我母亲,爱屋及乌,他会忍心在我身边安插Yuki,一力置我于死地?”
肖战摸摸他的头发,王一博还是太善良了:“傻瓜,他只会认为你是情敌之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王一博眨了眨忠诚的狗狗眼,愿闻其详。
“因为他知道,我钟意你。”
“啊……”什么时候,为何会知道,肖战有表现得很明显吗?王一博懵懵懂懂,直觉错过了很多故事。
“以后慢慢跟你讲吧,其实你读国中的时候,我就有关照过你,后来你去了美国,我每年都会去看你,记不记得你滑雪出了事,那时我也在的。”
肖战赧然的将脸扭到一边:“我以为做的绝密,你看,连你本人都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我那时手中无权,那里瞒得过他,他是一清二楚。”
肖世勋绝对不能接受作为继承人的长子爱上一位男性,且这位男性是王东之子,他今生唯一惨败的对象,只要一看见王一博,他就会想到他对林婉欣的求而不得。
王一博挺起身子,与他面对面而坐。长达十几年的痴恋,肖战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给了自己,这一份情,他该如何报偿?
“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父亲要我的命,你会怎么做?”
港人孝感动天,一向无不是的父母,再如何,做子女的不能悖逆忘伦。王一博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今日,已经有个假设令肖战痛苦,何必再加码逼他去抉择呢。
“那就让他先杀了他的儿子!”
肖战以为他怕,羽翼未丰的幼鸟还没学会飞翔就要被山鹰叼走,王一博的怕令他心如刀割:“我会护着你,我可以不当肖家的儿子,不当寰亚的董事局主席,我只要你就够了……”
“哥哥!”王一博哽咽了,他不忍听下去:“你这是何苦?我并没那么好,不值得你与家族为敌!”
他还有许多事未坦白,肖战完全可以认为他是别有用心的接近,以大公子的才智,难道不觉得蹊跷?
然而肖战忽略一切,为他孤注一掷。
他猛地将肖战拉进怀中,紧紧拥住不放,抱得他前胸隐隐作痛,想必肖战也是一样,被他勒的喘不过气。
“你小心伤口啊……唔……”
被wen住了,不再是低眉缱绻,狂风骤雨席卷而来,肖战起初用手撑着他胸口,怕一时不慎压到哪里,渐渐失却了全身力气,眼中水光潋滟,不合时宜的产生了些香//艳念头。
他想,原来王一博的力气这样大,若是没有受伤,他会不会如掉入蛛网的飞蛾,无法逃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躺在人家怀中,忘记了刚才还在分析三个疑点。王一博熄了灯,咬着他的耳垂不住喘//息:“等我伤好了……等你准备好了……给我……”
肖战迷迷糊糊的想了一阵“给我”是什么意思,突然灵光一现,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你……”大公子被他喘的蜷缩了脚趾,喃喃道:“怎么不是……你给我……”
王一博在黑暗中低低一笑:“哥哥,如果你真的想囚禁一只漂亮的鸟儿,就得忍住心疼,折断它的翅膀,你舍得吗?”
错失一步,便再也没机会了,肖战亲手将笼子打开,鸟儿骄傲的摇身一变,幻化成英俊的王子。
温存一阵,缠绵一阵,感觉从未有此时这样贴近,身与心皆是。这让他们将疑点梳理的更加清楚——
肖世勋也许不是害死冯朝云的人,却有可能是加害王一博的始作俑者。下一步,应该如何见招拆招?
“有几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答疑解惑。阿杰的母亲还在,当年她会不会听丈夫说一些肖家的事情?二房也是突破口,钟洁云如和我父亲有联络,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再有就是,我打算与裴争妍联手。”
“虽说她对你母亲是善意的,但她还没认清你父亲,跟她交底真的安全吗?”
“不,我只是要跟她做生意,正正经经的生意。”
王一博想了想,顿悟了:“你要将她拉进天海项目!”
“不错。她早年是我父亲的财务总监,对地产业也熟悉得很,我们要融资也好、要找合作方也好,她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我父亲也说不出二话。”
大公子的思维和行动力,毕竟高出自己一筹,王一博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做出决断,这一手攻其不备,一石三鸟,确实漂亮。一来,裴争妍对肖战并无恶意,一定会鼎力相助,借此探听一些机密,手到擒来;二来,将裴争妍争取过来也是削弱肖世勋的势力,一旦准备动手,说不定可以里应外合;三来,拉拢裴争妍也可降低肖世勋的戒心,他定以为都是自己人,从中也可以利用裴传递一下假信号。
王一博捂着嘴吃吃笑道:“那你要小心肖戬,别因为这个跟你生疏了,他可是对裴争妍厌恶的很。”
“对哦,”肖战自言自语:“阿戬年纪比我小,按理说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他为何跟父亲老死不相往来呢?难道他知道什么?”
王一博已困的连打哈欠:“大公子,我们先歇了吧。反正那是你弟弟,不用套话,明天请到家里直接问他就行。你这精力,我是怎么都比不上的。”
肖战不忘揶揄他一二:“那你还想要我给你?”
王一博不怀好意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双腿牢牢将他钉住不容挣脱:“等我好了把腹肌练回来再说!”
感谢 @樱花 @满手余香 @superniuniu
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十四章 谁是凶手
第十四章 谁是凶手
车内所有人都伏低身子,唯恐在淡漠的月色中露了一点影子,肖战被裹在大氅中,略有些气闷,想要开口,只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掺着王一博胸口纱布和药水的味道,却意外的好闻。
他小小的嗅了一口,又一口,渐渐意乱情迷。王一博并没有理会到他的心情,全身肌肉紧绷,进入戒备状态,突然低低的喘了口气,不可置信道:“招魂幡。”
肖战脸颊隔着一层丝制睡衣贴在王一博尚未愈合的脆弱的胸膛,他亦觉得今夜的自己是脆弱的。成日与各方势力周旋,连家人之间都不能以诚相待,他实在是厌倦的紧。父亲不是第一年在母亲忌日将裴争妍带来,...
第十四章 谁是凶手
车内所有人都伏低身子,唯恐在淡漠的月色中露了一点影子,肖战被裹在大氅中,略有些气闷,想要开口,只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掺着王一博胸口纱布和药水的味道,却意外的好闻。
他小小的嗅了一口,又一口,渐渐意乱情迷。王一博并没有理会到他的心情,全身肌肉紧绷,进入戒备状态,突然低低的喘了口气,不可置信道:“招魂幡。”
肖战脸颊隔着一层丝制睡衣贴在王一博尚未愈合的脆弱的胸膛,他亦觉得今夜的自己是脆弱的。成日与各方势力周旋,连家人之间都不能以诚相待,他实在是厌倦的紧。父亲不是第一年在母亲忌日将裴争妍带来,几乎每一次,肖戬都要和父亲呛上一阵,他在中间做和事佬,其实他多羡慕肖戬,可以耍脾气,可以孩子气,可以在母亲灵前大哭大闹,父亲训斥,却不会怪责。
其实他也不想背上那么沉重的担子的。可若不能手握大权,便不能实现理想,理想看似飘在云端,却不是靠着理想主义就能实现的。需多方斡旋、堪破各家意图,于夹缝中生存,于火中取栗,集数代人智慧和勇力,方能实现。
他每一步都走的坚实,偶尔累了,便如此时,需要一处温柔乡,抚慰他的英雄泪。
王一博是他的温柔乡吗,狐裘长而顺的绒毛拂过他的脸颊,每一根都被体温暖热,与漆黑的夜和伸手不见五指的茫然形成鲜明对比。若非群狼环伺,他便要在春意中沐浴爱河,拥抱眼前心仪已久的情人。可他抬起头,只掠到王一博目如鹰隼,如盯着猎物一样牢牢守在窗边。
“裴争妍拿的是招魂幡,她目的是什么,张天师不是已经招过一次魂,见过冯夫人了吗?”
肖战眼神不如王一博,他顺着那道目光望去,裴争妍手里的确拿了个什么,却看不清晰。
理智归位,他思忖片刻便道:“招魂幡是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就是?”
王一博打了个马虎眼:“以前见过,不知有没有用,但那块黑布的确就是,不然为何专门回来,又在死者灵前使用?”
裴争妍絮絮低语,王肖二人并听不清她在念什么,肖战想了想:“我下车去,看她闹什么玄虚,万一于我母亲有害,对付这种人需先下手为强。”
山风凛冽,肖战已经吹了半夜,好容易得到片刻喘息,王一博按住了他:“你先别动。”
肖战平躺在床垫上,王一博一手撑着伏在他身上,呼吸纠缠,仿佛下一秒就以热wen交换,肖战脑中一时是解不开的谜团,一时又被蛊惑,伸了伸手,已抚上王一博轻飘飘的里衣。
腰身劲瘦,线条分明,黑漆漆的眼珠曜石般明媚,闪烁的却不完全是柔情蜜意,反而涌动坚毅。
“就在这儿等我。”是王一博低沉又带着催//情意味的语声。
以往肖战不会反应如此之慢的,实在是王一博的举动太过出乎意料,他眼睁睁地看着受了伤的被圈养已久的小兽在他面前如探戈舞者一般华丽转身,一时懵了。
却是王一博再不肯错失机会,适才人多眼杂,他便有心,情知今日无法与那张天师单独说上话,而这裴争妍古古怪怪,浑身破绽,又落了单,绝对是找到突破点的绝佳时机。
他微微一笑,打了半个滚,胸口伤处被他压在身下,随即蹂身而起,肖战看得小声惊呼:“一博!”
他对王一博简直关怀到了极致,细微之处也都考虑周到。伤势未愈,今日出行,他便不让王一博更换衣衫,也不让他穿紧贴而不透气的衣物,出高价得了这一件狐裘大氅,只为一时方便,豪掷千金。而王一博并不清楚,这一台房车也是他一天之内准备出来的,若说为自己,他绝不肯这样奢侈。
却不料王一博毅然绝然的从他精心打造的牢笼中挣脱出来,转脸就要下车。
下一瞬,狐裘委顿在地,王一博只穿了一身全黑丝质睡衣,越发显得人影瘦削,他动作利索的从一旁的衣柜中取了一件夹克,迅捷的披在身上。拖鞋不便,他抖了抖粒粒分明的睫毛,眼波如烈焰玫瑰烧灼深夜,肖战便被施了定身术,他趁此机会除下肖战的软底皮鞋勉强蹬在自己脚上:“哥哥,你的鞋码比我小啊……”
如一只暗夜精灵拨开性能良好、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车门,王一博纵身跃下。
只见王一博跌入幽暗之中,未发出半点声息,被压得伏低的长草簌簌发抖,似乎只是被山风肆虐而已。肖战失态了,咬牙切齿的发令:“去找双鞋子给我。”
莉莎不知二位主人间发生了什么,幸好日常用品均有备,饶是如此,也折腾了一会儿才找出来,谁让周围无光,她手脚不快呢。待肖战拾掇妥当,目力所及,王一博已无影无踪。
猎豹一般的黑衣男子蛰伏隐处,裴争妍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以往,他偶尔会在报纸上见到她的芳踪,她自己出现的少,多半是因肖世勋而登上头版头条,以“神秘女友”的名义。因肖世勋帝王一般的地位,她即使出现,也只是一个符号,一个陪衬豪富的隐形人,少有人关注她财富的来源,她的过人之处,甚至她的样貌,并不像名媛佳丽一般引人瞩目。
其实她相貌颇美,杏眼高鼻,只是俏丽中带着三分煞气,加之上了年岁,脸颊瘦削,法令纹略深,显得有些刻薄。
她将招魂幡捧在手中,双目紧闭,不知是不是因为衣衫单薄,夜寒如水,她随着风声不停颤抖。王一博很想听清她所念的“咒语”,也很想从她脸上判断出,是否真的能招来魂魄,但很可惜,一时并无异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实则他伤口并非完全无事,因怕被发现,他几乎是匍匐在地,石子沙砾硌在身下,的确没有大床那样逍遥。王一博笑自己被呵护的久了,就变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竟禁不起什么风霜,而不知为何,头痛欲裂,好像染了风寒起了高烧一般。
被黑色丝缎包裹的女人倏然睁开双眼,疾行几步,冲着形状诡异的妖塔双膝跪倒,王一博一惊,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只要裴争妍一转头,就能看见动机不明的他。
然而那女人神色激动,分不出心神观察别处,招魂幡被风吹成了一面旗子,她突然高声起来:“云姐,我是阿妍,你出来见见我啊!天师讲你思念儿子,为了阿战和阿戬,你出来啊!”
果然,是为肖战的母亲冯朝云作法,可这用意倒不好猜测了。裴争妍多年来一直陪在肖世勋左右,人都说是“无冕之后”,只差一个名分而已。若真如此,那么裴争妍与原配正室是情敌的关系,怎么听她话语,不仅熟识,还颇为挂念呢?
裴争妍以为四下无人,冯朝云又不现身,她一声高过一声,渐渐凄厉,仿佛地狱中爬出的女鬼,声声泣血。
“云姐,你去的好突然,这些年不给我托一个梦,是否你真有冤屈,是不是那林婉欣害你?”
王一博本沉浸在思索中,大脑高速运转,使他忘记只覆着一层薄薄衣料的双腿又冷又痛。陡然听到裴争妍痛斥自己母亲,王一博下意识的弹起来,管是什么情景,一句脏话就要冲口而出。
荒谬,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扯陈年旧事,林婉欣如真的与肖世勋有所瓜葛,又何必自杀呢?当年,肖世勋身家已超越王东,成为香港首富,且冯朝云逝世于肖战八岁之时,远在林婉欣之前,林婉欣真想离婚再嫁,又有何难,冯夫人不在了尚且不屑成为继妻,何况在世时出手害人?
这些道理,随着王一博年岁越大,想的就越清楚。尤其是他现在与肖战在一起,更不希望因为上一辈有所亏欠而影响了两人的感情,
裴争妍这是何意?他按捺不住便要上前质问。
他直起一半身子,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胸口受的是枪伤,非一般伤势可比,保持一个姿势久了,乍一起来,竟稳不住身子,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肖战从一个出其不意的角度打了个滚,衬在他身下,似乎听见“叮”的一声轻响,恰到好处的为他做了人肉垫子。肖战尚且顾及着他伤口,半身挺起,减少缓冲之势,下一瞬,下巴歪在脖颈之处,微凉肌肤相贴,倒像是王一博投怀送抱一般。
那句质问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肖战一手搂着他躺下来,一手捂在他嘴上,瑞凤眼眨了两眨,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无意冒犯,而王一博轻轻张开嘴唇,露出锋利的牙齿,在他手心磨了磨。
肖战一刹那便明了他的意图,手心爱怜的抚弄唇瓣,贴着他耳际私语:“我一个字都不信。”想了想,又觉得这承诺太过武断,唯恐王一博不能信服,虽是气音却斩钉截铁:“就算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样爱你。”
猎豹一般凌厉的双眼瞬间像狗崽崽一样垂下眼角,被夜风吹拂的水光盈盈。十步之外,是裴争妍狰狞的脸孔和愤怒的喝骂,这里,只有一对并没坦诚心意的有情人此起彼伏的心跳。
王一博眼前愈发模糊,头不时下沉,肖战手心被他口唇洇的湿漉漉的,不由得松开了,这一松不要紧,沉甸甸的头颅猛地垂下来,牙齿碰到牙齿,撞得人生疼。
啊,这小狼狗,接个wen也这么用力,肖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似乎不太对劲。
眼皮打架,双眼直翻,脸色在惨淡的月光下又青又白,好像中邪了一样。
“一博……一博!”
肖战在他耳边呼唤,小心的拍拍他的脸,并没有所好转,抬眼间,裴争妍已是疯狂,扑到母亲的灵塔前又哭又喊,那招魂幡已不在她手上,而是飘到空中打了几个旋,刚好落到草丛这边,而裴争妍似乎觉得那玩意没用,放弃拾捡,任由那张黑色的绒布飞向天际。
肖战又惊又怕,难道裴争妍的诅咒咒不到林婉欣,却会落到她儿子的身上?本是想再听听,这女人和自己母亲有何关系,当下也顾不得,只想着先把王一博弄到车上去才好,请随行护工细细察看。
这便要起身,衣角被人拽住了,“战哥……”
王一博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似在问他,贸然起来,不是打草惊蛇?
他完全不知自己刚才怎么了,肖战神色复杂的打量着他,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今夜,不能解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便是如大公子一般的睿智,也不知是科学分析的好,还是相信这世界上有许多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好在裴争妍发了半个多时辰的疯,失魂落魄的下了山。肖战猜想,或许她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出,当然,肯定是没有成功过。虽然这一晚并没弄明白这位“裴姨”潜伏在肖家的目的,但稍稍可以放心,她对母亲以及自己并无恶意,相反,还有极其深厚的交情。
待她走远,肖战扶起王一博,两人跌跌撞撞的上了车。估量着她看不到山上的动静,肖战命人亮起了灯。
“你们先下去。”
莉莎等人乖觉的退到挡板之后的厨房内,将空间留给二位主人。
“我的伤没事,”王一博觑着肖战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给你看也没什么,就是不雅。”
大公子稍微收敛了厉色,先将自己外衣脱下披在王一博身上,修长手指伸到衣襟前,慢慢解开睡衣的扣子。
一颗,王一博只敢看着床榻,不能与之对视。
两颗,他的脸全红了,直冲到脖颈深处。
再有一颗,便是他的极限,肖战却没解,停在那里,像拿捏住他的命门:“你用过招魂幡。”
肯定的说辞,并非疑问句。血色尽褪,王一博面白如纸,他在肖战面前无所遁形,一个回合的交手,他就露了马脚。
哪儿错了呢?他回忆刚才的一切,一时不得答案。
肖战捻了捻指尖,玉石一般的扣晕着凉意,就如眼前这个冰肌雪肤的人一般。或许太过暖着,他便会失去光泽,甚至融化。
过犹不及,他是失去了王一博的信任,还是从来没得到呢?
这下他动作很快,手指如电,拆下绷带细细查看了一番,不带任何旖旎情思,又换上了新的。他在思索一个问题,王一博为何用过招魂幡呢,是如裴争妍一样,招某个很在乎的人的灵魂吗?
这个人,会是他的母亲林婉欣吗?
看王一博刚才的反常,那招魂幡似有反噬之力,他又清楚么?
做完了这一切,肖战平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道理要王一博对他全数坦白。有时候他挺厌恶自己的大脑,很少有什么造成他思考的障碍,难得糊涂这一点,他就做不到。
“战哥……”王一博嗫嚅着,他想直接问问肖战为何做此定论,又不敢,因为他没想好要用怎样的理由作为说辞。
好在肖战神色如常:“我们回去吧,你累了,先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王一博委委屈屈的躺下来,身上盖着有肖战味道的外衣,觉着有些冷,那狐裘大氅静静的躺在地下,没人给他拾起来。他抱了抱身上的衣服,好像这样就能抱紧战哥,阖上眼帘,手指插进衣服的内侧口袋,刚好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
他转了转,有链条的,应该是肖战那只怀表,摩挲一二,却觉得有异。
表盖似乎与表盘脱了节。
“哥哥……”他小声的唤:“你来……”
肖战想狠下心不理会他微弱的求告,又舍不得,挪了挪身,装作冷淡,实则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又一眼:“怎么?”
“你上来陪我,我就告诉你。”
罢罢罢,肖战丢盔弃甲,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原则,俯身捡起大氅盖在他身上,侧身支在他身边:“还有什么花样?”
可怜巴巴的狗崽崽掏出一只分裂的怀表:“我错了……你罚我。”
若不是他自作主张下车,肖战就不会去找他,不会怕他摔着鲁莽的垫在他身下,那时隐约听见响动,想必是怀表撞上了尖利的山石,便坏掉了。
肖战愣了下,也有些紧张,打开查看了下,功能无损,只是表盖脱落后,表盘后面的夹层玻璃罩也就无所依托,稍微一撬,便滑了下来。
“无事,修一下即可,我妈妈给我这表是我六岁的时候,这都二十多年了,哪有不会毁坏的身外之物呢?”
王一博略略宽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定找个很好的手工匠人,好好的修理。”
肖战欲将零零碎碎的零件妥帖地收在一旁的柜中,玻璃罩剥开后,他和母亲的小相也就显露出来了。
“这样看伯母真的好美,”王一博赞叹道:“人都说我母亲是澳门第一美人,我觉得伯母也是不遑多让呢,”他小心地试探:“相由心生,我们的妈妈一看就是慈眉善目,绝不会像裴争妍所说的那样……我可以用我这条命保证,我妈妈不会伤害你妈妈……”
他想让肖战接受他的说辞,可他发现对方脸色铁青,就如山雨欲来,雷霆骤起。
“你不信?”
“我信!”肖战攥紧了拳头,砰的一拳击在柜门上,玻璃片叮叮当当打了几个滚,竟被震碎。
王一博不寒而栗:“哥哥,你怎么了?”
因他看着照片正面,背面便冲着肖战,大公子面色阴翳,将那张小相缓缓转了个身,王一博一阵头晕目眩。
灯火黄昏,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香港无人的午夜,而王一博却觉得眼前此景比太平山顶的招魂还令人心寒。
照片背面是几个凌乱的小字——“肖世勋害我”。
我没定热度哈~最近是太忙了,所以更新不勤……
看心情吧,大家反馈热烈我就勤快点。
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十章 人鬼殊途
第十章 人鬼殊途
王一博一睁开眼,便是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
说熟悉,他“来过”很多次了,这是肖战半山别墅的卧房,豪华而雅致,尽情体现了主人的大气格局和高端品位。说陌生,因为他从未被正式邀请进入过这里,只是在与崔目远谈判时被放入过肖宅一楼前厅。
故而他一下子便知,他又是于“梦境”中飘荡在异度时空的肖战身边,那便证明,在真实的空间,肖战此时未与他同处一室。
他想起来了,他自告奋勇替肖家送赎金,崔目远临时变卦,拒绝放他离开,之后他中了一枪,生死不明。
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看自己前胸位置,白衬衣一尘不染,未见一点受伤...
第十章 人鬼殊途
王一博一睁开眼,便是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
说熟悉,他“来过”很多次了,这是肖战半山别墅的卧房,豪华而雅致,尽情体现了主人的大气格局和高端品位。说陌生,因为他从未被正式邀请进入过这里,只是在与崔目远谈判时被放入过肖宅一楼前厅。
故而他一下子便知,他又是于“梦境”中飘荡在异度时空的肖战身边,那便证明,在真实的空间,肖战此时未与他同处一室。
他想起来了,他自告奋勇替肖家送赎金,崔目远临时变卦,拒绝放他离开,之后他中了一枪,生死不明。
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看自己前胸位置,白衬衣一尘不染,未见一点受伤的样子,捋起衣袖,也未有那一道疤痕。
没错,他仍是一只鬼魂的情状,虚无缥缈的存在于不属于他的时空,在这里,他已经死了。他经常这样枯坐一夜,陪伴于熟睡的肖战身边,就如此时。
窗帘掩的严严实实,若非他视力奇佳,险些看不到旁边有个人躺着。他便也躺下来,却没有在床上压出一点褶皱,他放心的伸出手“触摸“肖战的轮廓,身体、脸颊、鼻尖、嘴唇,透明的手指不留一丝痕迹的拂过,肖战一无所觉。
但今天,他特别想拥抱一下同床共枕的人,哪怕对方并不知道。
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鬼魂的力气,掀不起一丝被角,他隔着被子凑上去,虚虚的抱住缩在被褥中的男人。
肖战很高,在港人中鹤立鸡群的身材,但蜷缩起来只有那么小一丁点,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心里应该很苦吧。自从自己“死”后,他便将全副身心投入于天海项目上,没有可以诉说心事的对象,爱着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而被他爱着的自己,“生前”未有只言片语温柔予他。
“战哥……”王一博眼眶很酸,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他心中气苦,在听到肖战表白“他是我的人”时,他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回应一次,可事与愿违,那边的自己昏迷不醒,可能是在手术室,也可能是在病房,而这边,无论他讲什么,肖战都听不见。
“战哥,我爱上你了,你能听得到吗?被你用十年寿命救回来的王一博,没有死,他重生在过去了,他后悔没能早点知晓你的心意,他发誓要永远对你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多少个陪伴中的漫漫长夜,他就这样絮絮叨叨,将自己的情感一点一点剖白给肖战看。在这个时空,他什么也没有了,连肉身都幻灭,仅剩一份虔诚,无力又茫然。
黑色的夜,睡熟的男人,和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相拥而卧。
枕冷衾寒,断肠凝睇。千般追悔,暗叹相思。
“一博……”
肖战喑哑的声音似是梦中低语,以往王一博也会听到肖战在午夜梦回之时念着他的名字,酸楚难言。明知没有用,王一博还是下意识应着:“战哥……我陪着你呢……”
在无边的黑暗中睁开双眼,肖战喃喃道:“我又发梦了,我又梦见你了,这一次很好,你还能跟我说话……”
魂魄栖身于他枕畔,闭上眼睛:“不是梦啊,哥哥,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别害怕……”
真的……不是梦?
肖战困惑的翻了个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视幻听。他宽大的双人床向来都是他一个人睡,他习惯睡在偏左的位置,而靠右一些真的出现了个卧着的人影,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明明覆盖在了那人影之上,可是,摸了个空。
他床对面高高的柜子上放着一枚灵牌,而上面覆盖着的黑色绒布,是张天师献给他的招魂幡。他一直想再看一眼思念的人,等了很久等不到几乎要放弃了,莫非……
此刻,他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激动起来,他有了一个猜测。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一博,你是不是来看我了?”
魂魄没认为是可以听到的回答,他只以为是肖战的自言自语,朦胧中他凄楚道:“哥哥,我在抱着你呢,可是你感觉不到……”
“能的,一博,我看到你了……”肖战喜极而泣,好想扑到那人影怀里,又怕撞“痛”了他,便只是小心的往右移动了下,看上去似乎是一对爱侣依偎在一处,倾诉别来情愫,喁喁低语。
这下连王一博都察觉到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肖战自言自语,他答非所问,他们竟真的有问有答,他睁开眼睛,肖战与他贴的极近,一床松软的鹅绒薄被搭在他们二人身上,笼罩出一个私密的小天地。虽然他根本感知不到冷暖,因有着人的情绪,他从心底泛上一丝暖意。
他去搂肖战的腰身,仍是触不到的,他不甘心,细细问着:“战哥,你是在跟我讲话么?”
对面不答,只听到隐隐的啜泣声,王一博慌了:“你别哭,我们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他生怕时间短暂,随时就要消失不见,虽然不知道为何能与肖战交流,不再是一缕青烟,他把这当作上天的恩赐,语速极快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历数。
“所以,从葬礼、太平山顶你起的血阵、到后来你狙击信泰夺回天海项目,我都一清二楚,好多时候,我都跟在你身边,但是我没办法跟你交谈……战哥,对不起,我真的很想跟你说这句话,还有,我爱你,不是愧疚的那种,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说到最后,他语无伦次,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表达的到位。近在咫尺的人早就止了抽泣,大概是不可置信,听的云里雾里。
“张天师没骗我,你真的复活了?在另一个时空,在车祸前重生了,然后你和他,哦不对,和我,哎,还是和他好了,你们一起做天海项目,时间上来说,比我现在早了两个月?”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也许连张天师自己,都不知道他师傅的不传之秘能带来如此奇异的效果。
肖战毕竟是肖战,他很快从儿女情长中抽离出来,大脑高速运转。直觉告诉他,王一博今天的出现非比寻常,两个月了,若王一博只能以灵魂的形式漂浮着,缘何今天能现了“原形”,两人还能交谈?
一定不是招魂幡,招魂幡的作用只是将魂魄引到这个空间,而并不能令之改变形态。
“你快告诉我,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肖战算算,按照另一个空间的时间,又要到葡萄牙车祸的那个日子了,莫非王一博有所隐瞒?
的确,王一博刚才是报喜不报忧,关于崔目远制造的一系列意外事件提都没提。他好像有些懂了,这样的异象,莫不是他的灵魂来与肖战话别?毕竟是肖战凭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将他复活,导致他们的手臂上都有一道无法消弭的印痕,那是他们生命连结的奥秘。若他在另一时空的生命即将消亡,在永久的消失前,他仍有一个归真的过程,像是回光返照,再看一眼攥着他生命锁匙的挚爱。
“那些都不重要了,”王一博道:“我只希望那十年阳寿能还回到你身上,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你记得,不管你能不能看到我,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肖战急了,低吼着:“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Yuki对吗,我查到了,她是钟洁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我帮你惩罚了二房那几个,但是我最近发现,以她的能力,根本做不到扶植傀儡加以控制,她后面一定还有人!”
“嘘……”王一博安抚道:“别让别人听见了。”
他一点也不想告诉肖战,他是为了救另一个他而身入险境,中枪昏迷。好容易重逢,他只想把没说完的话一股脑告诉眼前人。
“你听我说,现在我身边有你,另一个你,他会保护我的,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把我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王一博觉得很奇妙,他是从这个肖战的举动猜到了肖战对他有着特殊感情的事实,却是另一时空的肖战在危急关头亲口认证了这一点。
“他是我的人!”
“战哥,我已经知道Yuki与二房勾结的事情,背后还有数不清的利益纠葛,我可能会很危险,但我更担心你呀,”他情不自禁的表白:“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万事小心,天海项目如果有突发情况,让下边人去解决,莫要亲自涉险。还有,二房那几个,你都知道后面有人了,他们很可能会对你不利,说不定你惩罚他们,会加速幕后黑手的现身。你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个厉害角色,你可别掉以轻心……”
两人都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掌握的讯息和盘托出,最关心的还是对方的安危。王一博叹了口气:“战哥,你是什么时候钟意我的?我这么差劲,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能再见一面都是奢望,王一博已经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这个世上,内心中他盼着肖战能“移情别恋”,可又深深的舍不得。这么好的爱人,他未能珍惜,让他拱手让人,真比割肉还钻心地疼。
这个时空的肖战,是真的害羞了。于他而言,王一博是不可能了解他的心事,更别说喜欢他了。因为未能明晰自己的心意,他也做了许多蠢事。
自太平山顶第一次关注到这个孩子,他就把他放置于心中一个极其特别的位置,世家子弟多浮躁蠢动,子承父业的理想谁都有,能为港人谋福祉的凌云壮志却不是谁都具备。弟弟肖戬与王一博成为朋友后,他更加能够近距离的了解这个孩子的所思所想,虽然差了六岁之多,有些看起来幼稚而不成熟的想法,竟与他少年时代不谋而合。
他是谁,肖世勋的长子,谁都称一声“大公子”的佼佼英才。他富有四海,却谦逊有礼,他长于谋略,却以诚待人,但其实在他心里,能与他精神上交流、思想上擦出火花的人少之又少。不是他恃才傲物,有时是真的感到孤寂,世人皆醉我独醒,其实并不是一种很享受的感觉。
上一辈的恩怨,使他们之间产生误会,他并不做解释,只是默默的关注这个孩子,在有困难时帮他一把。他身处豪门,如何不清楚王东所谓的平衡之术,对这个长子,王东应该是很矛盾的心态,王一博向好发展,他生怕给自己带来威胁,王一博若堕落,他又担心没人制衡二房。这种“顺其自然”的放养心态下,肖战很怕这孩子误入歧途,真真是煞费苦心,名师教导、连开绿灯,终于将他送入了高等学府。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冷的不能再冷,肖战发现,这未必是一件坏事。王一博是遇强则强的那种人,与自己这样强劲的对手竞争,说不定能激发他更为强大的精神内核力。故而他几次故意制造机会,与其针锋相对,尤其是天海项目,一开始他甚至放出话来,寰亚势在必得,以期令王一博全力以赴,拿出最佳方案。
现而今,这是令他最后悔的。
王一博“死”后,他几次三番地去想,那个孤独的孩子,他需要的真的是源源不断的动力吗,母亲早逝,父亲两面三刀对他多加提防,几个姐姐死的死疯的疯,未婚妻则是敌人安插的探子,他好容易奉献一腔真心意,最后被人夺了命去。他需要的分明是关心、是朋友!除了需要有人做他事业上的启航灯,是不是还需要有人从内心深处关怀他、照料他、珍惜他呢?
若是他们能早一点破冰,若是自己不那么愚蠢,能成为值得他信任的朋友,不就可以帮着他提防身边的美女蛇、共同应对虎视眈眈的洪水猛兽了么?
直到那时,肖战才意识到,他对王一博早就由不知所起的关注,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关心,不知何时,演变为刻骨铭心的爱恋。
所以才疯狂的以毁天灭地之势摆出阵法,妄图令其死而复生,所以才疯狂的对上信泰集团,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二房那帮斩落马下。这一时空的王一卓已被他拿到瘾君子的把柄公之于众搞到身败名裂,那个Yuki被他在葡萄牙寻到,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收集证据,意外发现她与王一卓勾结吸食成瘾药物,王一卓弃车保帅,Yuki这个女人后半辈子将在监狱中度过,王一卓虽然依仗赌王势力无法将其抓捕,估计很长时间内也不能出来做耗了。
二房全部身家被他消耗而空,而他有的是耐心,他总比钟洁云活得长,必要那些人终身为戕害王一博赎罪。
面对心上人这样直接的询问,他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适应了黑暗,彼此都能看到对方模糊的面容和亮晶晶的眼眸,大公子第一次在与别人的视线交汇中败下阵来。
“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因为你讨厌我,所以我也没认真想过。”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可能两个相爱的人待在一起,多么高深的开场白都会转为毫无营养的情话,高端如哈佛麻省,尊贵如赌王首富家族也不例外。
肖战自觉棋高一着:“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说爱上我了,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会跟我拍拖么?”
拍拖?这可能是肖战为数不多的天真,掺杂着三十年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孤勇。适才听王一博讲述他和另一个自己的故事,不由得令他嫉妒,他们像朋友一样相处,将要一同构筑跨时代的伟业,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可王一博并没说,他和那个肖战已经交往了。
这大概是一句空话,可肖战想听一听。
王一博刚想告白,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向着空中飘去。
糟糕,他要从这个空间离开了,而他完全不确定,他在另一时空是否还活着,能不能再回来,再回来的时候能否像现在这样,与肖战互诉衷肠。
他使出浑身力气,但讲真,并没有什么用,可能是他强烈的意念之力给了他短暂的几秒钟时间,他用自己的臂膀抱紧肖战,印上两片冰凉的chun//瓣。
这个wen没有温度,没有味道,没有触觉,没有声息,肖战不敢闭眼,他知道下一刻,王一博就会从他的时空消散。两人隔着阴阳于穷途末路起舞,幽幽生死,黯然销魂,他试着去感觉对方的口//chun,wen是甜还是苦,原来是咸而涩的,他只尝到了自己眼泪的滋味,但他的灵魂一直为之震颤,他知道,那是波涛汹涌的爱。
“我会想办法来看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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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梦人鬼殊途,情难自控,待王一博魂归体内,甫一睁眼,偌大的病房只有一个人伏在他床边。
入夜了,床头一盏孤灯亮着,那人脸冲着他的方向,把他的一只手牢牢攥在掌心。他另一只手打着点滴,凉丝丝的液体浸入血液,他想稍微活动一下,痛的要命。
这方面,人就不如鬼了,所有的感官恢复正常,五脏六腑都被左胸口牵动着,那里像是开了个口子,哗啦啦往进灌风,吸一口气都扎着疼。
“唔……”
王一博拧着眉试着缓过这波痛楚,但好像没用,麻醉过了劲,疼得他简直想骂人。
他一挣扎,那人就觉察到了。向来打理的精致的面容皱巴巴的,染上深深的疲倦,一瞬间似沉浸在梦中未能清醒,转而在看到王一博苏醒时眼圈红了。
这个因为他而狼狈的肖战与那时空落泪的一模一样,都那么真实,都那么……爱他。
“是不是很痛?我说要给你上止痛泵,医生说上多了不好,不然我去叫人?”
“别走……”王一博惊叹于自己这浑然天成的嗓音,娇弱无力、气若游丝,绝对是装可怜的一把好手。
既然肖战怜惜,就再装一下好了:“你陪我,我就不疼了……”
肖战果然上钩,让做什么做什么,王一博说打点滴的手很冷,手臂很麻,肖战赶忙坐到另一边去,帮他暖着、按着。
这倒让他不忍心再作怪了。
王一博一时没再说话,怔怔的望着肖战憔悴了的容颜,他没问自己昏迷了几时,想必肖战一直在等着他、守着他。
他不开口,肖战似乎也在想着心事,沉默着给他用水润了润嘴唇,再拧了温热的毛巾帮他洁面。掀开医院的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被子,他的上身裹着厚厚的纱布,活像个木乃伊。肖战一点点帮他擦拭手臂、腿脚,似乎是做习惯了这些,甚是熟稔。
“哥,辛苦你了,其实请个护工就得,你有那么多事要忙呢,别因为我浪费时间。”
肖战的衬衣袖子卷到小臂,未打理的发丝微微垂到眼睫处,他头也没抬,眉眼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我做的不好么?其实我这人好聪明的,平时就算很少照顾人,学起来也不费事。”
“你出了ICU,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你不喜欢么?”
怎么能不喜欢呢,王一博一阵冲动,脱口而出:“你亲力亲为,因为你说我是你的人……”
肖战做完了一切,倚在床边抚摸他的头发:“你不是么?我对你,可比对肖戬上心多了,这家伙成年累月的不着家,比你还不听话。”
“我有很不听话吗?总是你不理我,我上门求和,你也不让我住你那儿……”
王一博突然想到了什么:“哥,莫非梁子诚就是和二房勾结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想打探消息,才故意晾着我的?”
肖战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想跟你做一场戏,告诉你就行了,不想理你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你讨厌。”
“你呷醋?!”
“怎么,不行咩?”
两人说笑了一阵,王一博倒忘了身上的疼痛。他毕竟刚醒,一会儿便倦的不得了,子弹从他左心房擦过,险些要了他的小命,开胸手术伤了元气,医生说至少要养两三个月才行。
“哥,这特护病房床好好,你上来陪我睡吧?”
肖战本来都在宽敞的沙发上铺了单子,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下,仍是拒绝:“碰到你伤口怎么办?”
“睡我右边不就行了,求你了,我最怕住医院,以前我被你弟弟打了,就是一个人住,他有爸爸有哥哥,我什么也没有……”
肖战心一软,“行吧。”
两人躺在一起,王一博只能平躺不能翻身,点滴打完了,他非要肖战握着他一只手。
“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睡一起?”
“嗯。”
“都睡一起了,我们是咩关系呢?”
“……兄弟。”
“错!”王一博在黑暗中哽咽了下:“是拍拖的关系,你永远都不能忘。”
肖战抿了抿唇,微微笑了。他好钟意这样主动的王一博,钟意极了。
本章片尾曲甘心替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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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八章 分崩离析
第八章 分崩离析
天海项目签约仪式后,寰亚与信泰于丽思卡尔顿酒店举办联合酒会。因肖世勋下了死令,肖战这边筹措资金颇为紧张,二期款算是交上,但明年的建设费用尚有缺口。和王一博两人商议许久,不妨选择分包商加盟,将一部分非主体工程交由他人来做。
但这个分包商一定要认可天海的理念,绝不能是利欲熏心之人,放眼香江,用手指头数竟找不出第三个志同道合之人。所以这酒会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在于欢迎有理想的小公司广泛参与,借以结识、恳谈,看能否有意外收获。
肖王两家的酒会,请柬发了几百张,这实在是前所未有之大...
第八章 分崩离析
天海项目签约仪式后,寰亚与信泰于丽思卡尔顿酒店举办联合酒会。因肖世勋下了死令,肖战这边筹措资金颇为紧张,二期款算是交上,但明年的建设费用尚有缺口。和王一博两人商议许久,不妨选择分包商加盟,将一部分非主体工程交由他人来做。
但这个分包商一定要认可天海的理念,绝不能是利欲熏心之人,放眼香江,用手指头数竟找不出第三个志同道合之人。所以这酒会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在于欢迎有理想的小公司广泛参与,借以结识、恳谈,看能否有意外收获。
肖王两家的酒会,请柬发了几百张,这实在是前所未有之大场面。一时间,衣香鬓影,流光溢彩,歌台舞榭,尽是翩翩公子美酒佳人。
肖战与王一博暂未露面,让高礼杰等人招呼着在场宾客,两人开了单间对饮一杯,肖战苦笑:“不知道该来的来了没,不该来的是都来了。”
他们对外宣称只邀请地产业同仁,摆明了是为天海项目遴选合作者,有几家巨擘虽是竞争对手,但必须在邀请之列,其余无关人士一概未邀,结果别管是赌马的还是搞酒店的,甚至还有黑帮大佬,都想方设法的来了,更可笑的是人手一位女明星,比靓斗美。
开门做生意,伸手不打笑脸人。肖战清高,并不古板,人家到了门口,又都是有头有脸之人,摆明了“我和肖家或王家很熟”,硬要“凭脸”进门,安保又怎么拦得住?
“算了,不妨事,就当他们给我们造势吧。”王一博举起高脚杯与肖战碰了一个:“战哥,多谢!”
这段时间他们公对公的双双出入于寰亚和信泰,签约仪式后,两人交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一起工作带来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肖战惊叹于王一博的艺术修养,能将方案赋予美再以商业的方式细化出来,王一博则佩服肖战的格局与眼光,天海项目在两人几度秉烛夜谈后已兼具理想和实用性。
王一博感谢肖战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深深的为肖战的个人魅力而倾倒,他认定的爱情不知不觉间由愧悔转而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是忠于才华、人格的爱意。
“是我要多谢你。你说要在港岛、九龙盖满房屋,我才下定决心弃金融学建筑,你的理想国点燃了我早些年实业兴港的梦想,讲真,能有你这样的伙伴我觉得很荣幸。”
王一博有些迷惘,这句话是他说的吗,好像是,有些想不起来了。肖战莞尔一笑:“太平山顶,你记得吗?你摔倒了,差点掉下山崖,我把你拉回来,替你包扎了下伤口。”
王一博一瞬间回到更为久远的记忆。那是他刚上国中时,学校组织学生到太平山顶夜游,他是与一位学长邂逅过。因为夜色太浓,他没能看清学长的样貌,两人在山顶有过一番交谈,这件事发生在肖战作为杰出代表演讲之前。
原来那么久以前肖战就开始关注他了啊……
仿佛穿越时空,他一点一点绘制卷轴,两个点连成一条线,几条线组成一个横截面,他渐渐了解到一些记忆中缺失的真相。
或许还会更多,他很期待。他不着急,肖战像是一本书,他愿意花一生的时间去读完。
这段时间他正好以忙项目为由少有回家,赖在寰亚顶层,有意思的是,只要这时空的肖战与他同室而居,他就不会做噩梦,故而他有一阵没有到另一时空游荡了。
肖战另设一床,两人分头而卧,比兄弟更亲密,却又并非情人,王一博在寰亚出没已经不是秘密。
“合作愉快!”
琥珀色的酒液灌入喉间,两人默契的站起来,共同应对接下来的酒会,以及项目带来的一系列考验。
司仪隆重介绍了二位老板的登场,两人比肩而立,一个凤表龙姿,卓尔不群;一个神采英拔,气宇轩昂。谁先致辞,两人谦让了一番,终还是肖战先讲。
他双手一挥,身后红色大幕拉下,天海项目规划图被成倍扩大,气势恢宏的展示于会场中。
“列位,今日酒会,为着香港百年大计天海项目的良好开端,宏伟蓝图已由王生勾勒于诸位眼前,鄙人愿附骥尾,为港人尽绵薄之力!愿有志之士共襄盛举,共谋发展,与我等戮力同行!”
高礼杰心头大恨,于台下颇不情愿的鼓掌。原来与肖战夜夜“春风一度”的人就是信泰的王一博,两人根本不是宿敌,其实早就交情匪浅,他后知后觉,肖战早些年每年总要飞一两次美国,不带助理,他以为是到哈佛拜访师友,现在看来,他瞒过了所有人,根本是去看望“小情人”!
这一番致辞太过明显的偏心,将王一博的贡献夸张化,出资最多的寰亚反而变为附庸,这算什么?王一博凭什么?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肖战自有一股倜傥风流,全场瞩目,更令王一博深深叹服,移不开眼。
怎会有这样完美无缺的公子,自信从容,那般浑然天成的矜贵,旁人根本模仿不来。无怪于肖世勋安心半隐,有子如此,肖家奠基已成,三代之内无隐忧。
他早已想好了致辞,耳聆肖战的肺腑之言,他临时更改了一番,足见诚意。
“战哥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是我人生路上的榜样,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天海项目!”
全场包含肖战自己在内,都认为这番话是在褒扬寰亚的雪中送炭,王一博微微湿了眼眶,若非肖战令他重生,恐怕这一时空的自己也会成为一缕冤魂。命都没有,谈何项目?
“虽然信泰是第一中标方,但建设的过程,我会以战哥马首是瞻,列位不用怀疑我等欲做成项目的诚心诚意,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国,请大家举杯,饮下这杯酒,天海项目从此不分你我!”
掌声雷动,不少中小企业跃跃欲试,要知道,多少大case毁于中途拆伙,剩下的那一家独木难支,资金不足。现下两位话事人惺惺相惜、精诚合作,没什么比团结一致更有助于项目落成。
悠扬的乐声中,众人三三两两,交流讨论,慢慢的他们发现,肖战与王一博并未分头听取旁人意见,总是结伴出现,。他们细致的交换对方案的看法,王一博善于方案设计,肖战长于远期布局,而两人更为互补,肖战学的是建筑,补足设计中的细节缺位,王一博专业是金融,也懂财务规划,并不会过于空中楼阁。
与他们交流过的企业都望尘莫及,不约而同的转过一个念头:这一对若是同属一个公司,得多么可怕?
确实有些潜力股冒出头来,两人转了一个周,立在角落窃窃私语。
“哟,王大公子,怎么没带你的香江第一美人出来啊?”
是何明光,这人左拥右抱,施施然踱了过来,当红一线女星陪他应酬,出场费不得百万,真够败家的。
王一博面色微变,担忧的看了一眼肖战。他跟肖战透过底,先不将Yuki逐出深水湾,以免对方使出新招,不如将计就计,令二房上几个大当,小惩大诫。
但不管怎样,这女人留在家里,肖战会怎么想呢。果然,肖战见是他的朋友,点了点头就要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王一博一慌,不合时宜的攥住了肖战的手腕:“等我一下。”
何明光一脸酒色之气,大公子他惹不起,一直冲动好斗的王一博如今“改邪归正”、大出风头,他心里极其不舒服。这里的对峙吸引了其他好事者,梁子诚不知为何也走了过来:“王一博,不像你啊,咱们不久前还在外头沟女,你不说今年港姐你要拿下五六个充作后宫么,怎么现在一副有志青年的模样,啧啧。”
王一博其实不是流连花丛之人,但外头逢场作戏,装装样子是免不了的。他瞥到肖战面色铁青,暗道不妙,一怒之下暴烈回击:“我不像你说干掉谁就干掉谁,要不要我去警署做个人证,你之前看中的地皮,主人怎么会莫名失踪?”
也怪他之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与父亲对抗,现在想想,恐怕越是越是废物越正中王东下怀。他本就因“葬礼”上看到的场面对梁何二人极为不满,便不给面子的你来我往了几回合。肖战撇下他拂袖而去,他顾不得占尽上风,丢下场子紧随其后。
“觉不觉得他怪怪的?”
何明光是情场老手:“是不正常,他看大公子的眼神,不太对劲。我听说大公子是好男风之人……”
“肖战从没现身过gay吧,我的探子也未报来他买过契弟,”梁子诚男女通吃,玩的很开,上流社会什么龌龊事没有,他想象力十分丰富:“莫不是大公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拿下个厉害人物?要说王一博的姿色,可比那些不入流的强多了,比你手里这俩也不差吧?”
两位影后陪着笑,笑得嘴角都僵了。
梁子诚身后一不起眼之人进言:“跟了一段时间了,他俩总在一起,目标太大,不好下手。”
“那就试试分开他们,总不能一直是铁板一块。”
“怎么一直跟着我。”
“怕你误会。”
“都是过来人,有什么误会的。”
王一博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解释,小心的赔不是:“你不喜欢,我把深水湾卖了,另赁新居,好吗?”
肖战甚是冷淡:“你有几个女人而已,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一博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怎么没关系,如果你有,我会很不开心!所以我认为你也会!”
他们前一刻还在联袂战斗,这一刻变为了内斗。肖战挑眉,反问:“你怎知我没有?我富可敌国,什么人都要的来,只要我愿意。”
“那你,真愿意吗……你不是第一次?”
这话问的好傻,肖战三十岁人了,难道还纯情的像朵百合花吗,可王一博莫名觉得,没人配得上大公子,他就应该是不染纤尘的样子,除了自己,不该有人能令他动情动欲。
肖战讥诮道:“你想多了。难不成你是青头仔么?”
王一博再没追上去,喃喃自语:“我真的是。”
自酒会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微妙的裂痕,肖战不再留王一博于寰亚过夜。一方面,Yuki按捺不住,不知是否是二房授意,反复向他询问何时去葡萄牙;另一方面,他几次试图与肖战破冰,都失败了,谈项目肖战有约必赴,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想跟他一起吃个饭,总是被借口太忙而婉拒。
王一博当然不知道,肖战连续多天收到王一博各种“花边新闻”的证据,附上信件一封,说王一博“家学渊源”,与父亲王东一样不可靠,是个烂仔,劝寰亚放弃与之合作,否则会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打击项目声誉,令股民失去信心。
不得不说对方是十分聪明的,看上去目的在于拆散合作,但重重击打的,是肖战对王一博人品的认知。
打蛇打七寸,对于与王一博相处了一段时间,处处感觉极为舒适的肖战来说,这些不知何时拍下的照片都是致命的。
王一博极为忧虑的是,进入十一月,前世车祸的那天就要到来。他肯定是不能去葡萄牙的,对Yuki的交待是,天海项目刚启动,走不开,明年再议。但焉知到了那一天不会发生别的事?
不跟肖战在一起的日子,他夜夜梦回另一空间,好在那个时空的肖战似乎真的在践行之前承诺的,绝口不提王一博,也不再买醉,很是正常的工作、回家。只是每日都对着灵牌孤坐片刻,什么也不说。
王一博白日焦虑,夜里孤寂,煎熬着过活。
终于到了那一天,一大早他便接到王东的电话,质问他是不是对二房下手,放出假消息,导致钟洁云手中股票缩水严重,手中物业都抵押了出去,这是狐狸精哭诉到老头面前了。
王一博太熟悉王东的“平衡”之术。他这精明的爹地并非识不破二房的技俩,其实钟洁云十六岁就跟了王东,能有什么学问和智慧?所依赖的无非是装可怜扮无辜,适度释放自己的愚蠢,令王东认为可以全盘掌控他们。王东根本不在意谁对谁错,只是不能忍受哪一房势力太过强大而已。
当年王一博失祜,二房连下狠手,除掉了两位已经成年的姐姐,王东的底线是不能戕害长子。所以他考去了麻省,一方面是壮大大房力量,王东顺水推舟未加阻拦,另一方面则远离是非圈,保全了性命。等他回国,出任信泰地产CEO,也是王东公开表明态度,二房并非一房独大。
但风水轮流转,天海项目的峰回路转,任谁都看出王一博靠拢寰亚,与肖家结盟。王东既想利用肖家,又不能坐视王一博羽翼渐丰,这是出手帮二房扫清障碍了。
王一博十分纳闷,他根本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二房,肖战一直劝他将心思放到项目上,他追随肖战走正道,心无旁骛。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帮手呢?面上,他对王东信誓旦旦,随便去查,不是他就真的不是他。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王一卓也好钟洁云也好,有哪个是肖战的对手?略施巧计,他们便大败亏输。肖战这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替他惩罚了阴谋者。
王一博认定如此,想着借这个机会再与肖战诚恳的道一次歉。肖战的冷漠实在令他日夜不安,他便自己开了车往寰亚行去,路上想了一百种措辞,终是一腔热血难以掩盖,恨不得立即表白。
小时候他的愿望是永远追随哥哥,而现在他想说——
“我想追求你,肖战。”
这一天不适合出门的,他真怕重蹈覆辙,遭遇车祸,或是天上掉下个什么东西都能砸死他。可想见肖战的心战胜了一切,他说服自己,便是待在家或公司就一定安全吗,没准还会被投du暗//杀呢。
一路小心,无波无澜的到了寰亚,前台知道他是贵客,不敢慢待,说肖董昨晚在这边过夜,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项目上有什么事。
高礼杰跟着去了,其他人没人知道动向。王一博让前台试着拨一下手提电话,看肖战是否把大哥大带在身上,但没有反应。
若是往日,他应该先走为上,但今日他一定要见到肖战才罢休,前台便让他在顶层肖战办公室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餐时间,他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开,当此时分高礼杰出现了。
“肖董回来了吗?”
前台还未回话,王一博冲上来火急火燎的问:“战哥没有同你一起?”
高礼杰对王一博极端厌恶,虽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可压根不愿意跟他分享信息,转移话题道:“王生,你怎么又在这里。”
王一博实则已有种不祥预感,这是前世他死去的日子,车祸时间就在临近中午时分,他好端端的坐在寰亚,而肖战竟然神秘失踪,难道冥冥之中,肖战要代他“受过”,亦或是那十年阳寿给了他,肖战就要惨遭不幸?
他一反常态,揪住高礼杰衣领,阴森狠戾到了极点:“是我在问你话,你没有资格问我,如果战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天海项目预计于一九九四年元月一日举行奠基仪式,故而在此之前要将地块上所有居民拆qian完毕。因为王肖两家不吝钱财,给予拆qian户优厚待遇,绝大部分人都妥善的被安置了,到这时,只有少数几户不愿搬迁。肖战采用各个击破的策略,那几户便也陆续同意择日搬走,没想到今天早上出了点小问题,有一男子立于码头扬言要跳海,非要天海项目的负责人亲自出面才肯谈判,派小喽啰来没用。
拆迁现场的寰亚员工紧急上报,肖战怕惹来社会非议,一早带了高礼杰并两名保镖火速前往。
此时高礼杰试图还原现场原貌:“我们以为对方是个硬钉子,肖董随身还带了几百万港币现金,没想到那人很好说话,我们一去,他提了几个要求,无非是提高补偿待遇,要求他女儿可以在新居附近入学等等,肖董一一答应之后,他就不闹事了。”
“你们都不觉得可疑吗,他大费周章,一不报警,二不shan动民众,那么叫你们去又有何用呢?”
当然,这是马后炮了,当时肖战与高礼杰陪着那个人回到居住地,当场给了钱,请那人签了收据,就要告辞。
“他家就一个病歪歪的妻子,和一个小女孩儿。我们进去,一句重话没说,要走的时候,他妻子突然癫痫发作,口吐白沫,当时战哥……”高礼杰对上王一博鹰一样的双眼,改了口:“肖董赶紧让我想办法叫救护车,我们身上没带手提电话,我想着路边有公用电话,就先跑过去。”
“所以是调虎离山之计。”王一博笃定。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战哥……”
高礼杰这个蠢货,他回去一定没发现人,便以为那几个人与肖战另想办法去医院了,实际上发生了意外,肖战很有可能出了事。
前台听得面如土色,王一博当机立断:“你和我,现在就去半山别墅,这个情况必须立刻告诉肖伯父,”另外吩咐前台:“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肖董失踪的事,目前只有我们三个晓得,如果走漏了风声,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几颗脑袋。”
那姑娘都要哭了:“如果有人来找?”
“就说他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清楚,重要来客的约会通通挪到一星期后。”
九十年代的安保防卫薄弱的很,便是豪富子弟,往往出街也没有过多的遮掩行为,是以无论是肖战还是王一博,私下里都会自驾出门,公事需要抛头露面,就带几个保镖贴身保护。这个安保水平,应付普通人还行,若是出现有组织有预谋的江湖大盗,就根本不够用了。
王一博将车子开得飞快,心里乱糟糟的,他试图镇定下来,劝慰自己:若是绑匪,bang//架香港首富的儿子无非是求财,财没到手,si//票并没任何意义。但他依然惴惴不安,若不是bang//匪呢,若是肖战的仇人派来的呢,譬如王家二房那几个玩意,他们能制造葡萄牙车祸,难道不能在香港制造一起更大的灾殃么?
不能怪他多思多虑,实在是这件事太过蹊跷。依着高礼杰的描述,对方的要求是,与天海项目负责人对话,那么这个人怎么知道来的是自己还是肖战?莫非对方本来的目标是自己,只是肖战出现了,分量比自己还重得多,那些人就改换策略,bang了一个更大的rou票?
他越想越混乱,到了半山别墅,幸好肖世勋在家,他顾不得会被责怪,先将自己的诸般推测和盘托出。
他知道肖世勋与王东是老冤家,如今长子因为自己而遭逢不幸,对方杀了他的心都有,他认罪完毕,低下骄傲的头颅:“世伯,只要战哥平安无事,您怎样拿我出气都行,请务必考虑我刚才的陈述,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出事了。”
裴争妍也在,询问道:“要报警吗?或者出去找找?也许在其他地方耽搁了。”
肖世勋几乎是立刻便下了决断:“不能报警。我相信王生的话,阿战处理事情很成熟了,身边有保镖,如果一个都没回来,那肯定是有心人作祟。我们等,对方一定会想办法与我们联系。”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所有人的汗毛直竖,都预感到这一通电话与肖战有关。
青头仔=chu男 契弟=男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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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香江风云 第二章 山顶血阵
第二章 山顶血阵
这个诡异的念头使得王一博油然而生“见鬼了”之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离肖战远远的。后又不禁觉得可笑,到底谁是鬼啊。
肖战不走,他便也坐在地上没动。本来打算观摩完自己的丧仪,就想办法了解Yuki的下落,也不知怎地,现在倒不愿意走了。大概肖战是葬礼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为自己伤心的人吧,生前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冷月清风,一人一鬼,对坐坟场,无处话凄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战终于起了身。他坐的有些久了,腿僵的不是自己的一样,站起来后走得一瘸一拐,王一博轻飘飘的荡过去,想搀他...
第二章 山顶血阵
这个诡异的念头使得王一博油然而生“见鬼了”之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离肖战远远的。后又不禁觉得可笑,到底谁是鬼啊。
肖战不走,他便也坐在地上没动。本来打算观摩完自己的丧仪,就想办法了解Yuki的下落,也不知怎地,现在倒不愿意走了。大概肖战是葬礼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为自己伤心的人吧,生前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冷月清风,一人一鬼,对坐坟场,无处话凄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战终于起了身。他坐的有些久了,腿僵的不是自己的一样,站起来后走得一瘸一拐,王一博轻飘飘的荡过去,想搀他一把,却碰不着实地儿,心下沮丧。
做了鬼,不仅不会流眼泪,连腿麻的感觉都没有了,也不知好是不好。他有些茫然,肖战定是要回半山别墅的,他一个孤魂野鬼,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王家祖宅亦位于半山一带,他不耐烦看父亲周旋于各色女人中间,早几年在深水湾置办了别墅,一年前与Yuki订婚后,别墅迎来了女主人。他不想回去,Yuki生死未卜,看了也是徒增伤心,祖宅他更加避而远之,要是目睹老爹在儿子丧期与女人鬼魂,他得按不住棺材板吧?
鬼魂王一博扯着嘴角笑了笑,他哪还有诈尸的能力呢,空棺一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啊。
恍惚中,竟跟着肖战上了车。司机丝毫不敢露出久等了的不耐烦,恭恭敬敬道:“大少,去哪儿?”
男人出来前整了西装,紧了领带,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夜色中无人看得清他脸色,他又恢复了无懈可击的模样:“太平山。”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去太平山看夜景吗?王一博心下狐疑,本就没处去,索性跟着肖战好了,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司机发动了车子,开的又快又稳。在肖家,大少爷的命令等同于老爷的命令,甚至因为老爷近些年已经流露出要将集团决策权移交给大少爷之意,肖战积威日重,尽管目的地非常奇怪,司机却一句不敢问,也不敢与肖战交谈。
王一博无聊的坐在车上,肖战不说话,开了点窗面冲呼啸而过的街景想心事,他便也神游天外,回想自己这一趟车祸是怎么出的。
他因为一单case与父亲彻底撕破脸皮,愤怒之下撂了挑子,说要到葡萄牙走走散散心,Yuki在这方面从来不勉强他,还乐意跟他一同前往。他很感激,承诺道:“这次去了葡萄牙,我就把母亲名下画廊的一半股权转给你。”
Yuki推辞,说她并不懂经营画廊,给她也是暴殄天物。他坚持己见:“给你,母亲也会开心的。”
王一博的母亲王林婉欣女士是中葡混血,也就是说他外祖母是葡萄牙人。身为澳门知名大律师的外祖父迎娶葡萄牙显赫豪门的外祖母,生下了掌上明珠林婉欣。
林婉欣身材高挑,容貌清丽,最要紧的是气质高雅,能写擅画,被人称作澳门第一美人。当时追求者趋之若鹜,各个使出浑身解数,但那些花花公子都没王东能投其所好。
王一博的父亲长相十分英俊,高鼻深目,器宇轩昂,相貌上堪比电影明星。他心思活络,打听到林婉欣几乎不看中文刊物,若是以传统手段去追,岂不是鸡同鸭讲?为了赢得美人心,他挖空心思去学葡语,自学画艺,绘制了一幅惟妙惟肖的佳人肖像,最终打动了林婉欣。
要知道,当年的王家本已走下坡路了,有了岳家的扶持,加上王东本人长袖善舞,硬是让他独辟蹊径,于博彩业赚得第一桶金,渐渐做大做强,有了赌王的名号。
王一博十岁时,母亲去世。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他对母亲印象极为深刻,可谓奠定了他一生的审美基调。他依恋母亲,向往寻求一位知书达理、雍容华贵的女子作为终身伴侣,而Yuki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走入了他的视线。
同样是中葡混血,同样雅善丹青,尽管出身未像母亲一般高贵,已足够王一博一门心思地扑在她身上,不顾父亲反对与她订婚,并将自己手中最重要的筹码悉数抛出。因为他认为,相爱的两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相对,没有隔阂,像他父亲那样花言巧语使尽骗子手段,他是不屑的。
股权如约转移,Yuki喜悦而羞涩地对他宣誓:“一生一世忠于你,做你的妻子。”
他们决定一回国便结婚,谁阻拦都没有用,大不了就回到葡萄牙经营画廊,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然而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遭遇连环车祸。前一晚王一博与Yuki开了香槟庆祝,大概多喝了些,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不振,Yuki便说让他车上睡一会儿,到了会叫他。
因此他几乎是在睡梦中被撞飞,睁开眼,便是一片火海,下一秒爆炸声轰鸣在耳,他感觉到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灰飞烟灭,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Yuki在哪里……
“少爷,车子停哪边?”司机小心翼翼地发问。
肖战让他转到山脚下,温声道:“你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在这里。”
豪门秘辛甚多,保命的诀窍便是要守口如瓶。司机诺诺应声,都没敢再瞧第二眼便绝尘而去,王一博望着高不见顶的太平山,对肖战的诡秘行踪更觉奇怪。
肖战沿着山道向上攀行,他似乎并不很着急,闲庭信步一般,可又没有任何欣赏夜景的意思。走着走着,王一博便察觉出不对了。他们公子哥儿,向来不喜往人堆里凑,他是没有爬山的兴致的,但听说这里夜景不错,很多游客还愿意夜里一睹太平山顶的风采。
其实他很早很早以前来过一次,国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的。记忆模糊不清了,依稀听高年级学长指着山下给小一点的孩子们介绍,这里是港岛,那里是九龙。他只记得,在万千灯火的映照下,两块区域宛如镶嵌在维多利亚港的两颗明珠,交相辉映,星光熠熠。
那时的他虽然失怙,仍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几年之后无意中得知了母亲去世的真实原因,他仿佛一夜间长大,再也不愿像个孩子,来到这样热闹的地方。
似乎变鬼之后,思绪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拉都拉不住。王一博跟在肖战身后默默的陪着,还不够奇怪么,一个人也没有,除了点点孤凄的灯火闪烁着,这山仿佛静止了一般。
夜风吹起肖战的衣摆,越发显得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孤独和坚定的行进着,王一博不时去看他没有表情的侧脸,不知为何胸中酸楚,只是他的眼眶已不再能流出眼泪。
“战哥!”
王一博悚然而惊,竟然还有一个人!在哪儿?
肖战头也没抬,于最后一个较高的石阶长腿一跃,他们已来到半山腰的缆车处。自灯影中踱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双眼澄澈,眉心微蹙,带着一丝担忧,先将携带的一件大衣披在肖战身上。
“东西拿到了吗?”肖战一贯沉着的声音竟微微发抖,王一博就站在他身边,不知他是不是因为冷而震颤。
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古铜色的小盒子:“在这里了。”
“查的怎样?”
“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属于女士的纤维留下,详细证据要等DNA送到英国的鉴定结果出来才清楚,时间太紧,我就先回来了。”
他们便默然无声的登上缆车,这是全铝制红色车厢,自有留守的工作人员为他们开动机括,一路护送他们前行。大概肖战不想扰民过甚,虽然以肖家的财力封禁此山,他并没从起始站坐起,而是令一趟车停在此处等待。缆车轨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幕下格外刺耳,树影幢幢,部分路段陡峭到以为将要斜斜下坠,放眼望去,深不见底的渊薮,什么高楼巨厦、茂密林木全都茫茫一片,便是鬼掉下去都要碎成齑粉。
而他要不是太过于好奇,也真不想看这俩人“卿卿我我”。
这男子他怎可能不认识,高礼杰,肖战的特助,人称“笑里藏刀”,最擅长于你不防备之处暗捅一刀。当然,这并不是在贬低他,相反,是在褒奖他生意场上出其不意,成为“光明正大”的肖战身边极为有力的矛和盾,在王一博看来,他帮着肖家处理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隐秘。
他跟在肖战身边太久了,久到圈子里都在传,肖战的不婚与他有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只是对抗家里不想结婚,自也不是没有先例,而据说有人目睹肖战与此人醉后搂抱,并不避嫌,这才“坐实”了肖战同性恋的传闻。
王一博一边思虑一边恶寒,祈祷他们不要在自己面前做什么出格举动,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跳出车厢。虽然他很想验证下,掉下去,重新醒来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他好端端的与Yuki在一起。但他就算做了鬼也很有“求生欲”,还是没那么胆大。
呼呼的风声中,他不免也在想刚才的几句对答,车内没有女士的痕迹,是不是意味着Yuki在危急关头逃此一劫?
高礼杰颇有眼色,肖战不开口,他便装哑巴不吭声,快到山顶时他小声提醒:“风大,大衣扣上吧?”
肖战不置可否,一马当先下了缆车,直奔太平山最出名的观景台——凌霄阁。
他走的飞快,看不到跟在身后的高礼杰脸上的悒悒之色,却被王一博逮了个正着。只见高礼杰调整了一番,换了笑脸迎上去:“还有一会儿才到午夜,我让人送了宵夜上来。”
王一博这才注意到,下了缆车之后,高礼杰手上便多了个食盒,三层的,里面大概温着饭菜。
肖战跟没听到一样,独自一人立在凌霄阁外。
当驱散人群、无人打扰,王一博也感受到了太平山顶的夜景之美。日常置身于香港的车水马龙中,时时会让人产生倦意,而此时,华灯初上,夜凉如水,孤独竟也变得浪漫起来,很是惬意。
如果不是高礼杰这个痴线聒噪不停的话,应该会更加享受吧。
“你这七天都没好好进餐,逝者已矣,需保重身体……”
肖战伸手将发丝捋在脑后,疲惫道:“张天师说今日斋戒,正事做完后再吃吧。”
高礼杰不死心:“你怎么那么信天师说的话,再说了,不吃荤腥也就罢了,我准备的都是素食。”
肖战不再搭理他,他压低了声音,却是能让肖战听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个骗子,沽名钓誉之徒……”
“阿杰!”肖战厉声呵斥:“你今天的话过多了!”
王一博更瞧不透了,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传闻中那么不堪,一会儿似乎要做什么大事,天师么,鬼鬼神神的,谁晓得闹什么玄虚。
港人有相当大一部分笃信各种宗教,或者迷信风水卜卦,别看各路富豪都是高等学府出身,好像越赚的多,越敬畏鬼神。王一博嗤笑了一声,哈佛的又怎样,看来肖战也不例外。
月上中天,肖战从怀中掏出怀表,借着月光瞧了瞧:“亥时已过,准备吧。”
高礼杰受了训斥,变得乖巧起来。步入凌霄阁,用火机点亮角落里一盏灯笼。火光朦胧,王一博这才看清,那灯笼用血红的纸张蒙着,透着一股子邪气,那旁边用几枚石头设了一个小小的阵法,石头下方是两仪四象还是八卦,王一博看不清,但总是让人心慌意乱。
高礼杰打开食盒第一层,夹层中放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刃是开过的,寒光四射,捧给肖战的时候,高礼杰突然跪下了:“哥,你让我来行吗?你是千金之体,怎么能受伤?我保证诚心实意,不给你坏事!”
肖战同样心绪不宁,高礼杰拿来的东西他都不敢看,一会儿是否能顺利完成,他心里没底。
“行了,你先起来。是不是诚心实意,老天有眼。你跟他毫无关系,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他舍十年阳寿?“
高礼杰快把下唇咬破,一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你跟他也毫无关系……”
肖战瞟了他一眼,他就闭嘴了。王一博在一旁毛骨悚然,他们在说什么,十年阳寿,是为了谁?
差一刻到子时,肖战跪在阵法之前,口中念念有词,王一博几乎得贴在他背上,才能听清他念了什么。
“天师在上,信徒肖战谨拜。愿以十年阳寿换得故友王一博一缕魂魄,他并非早夭之相,尘世中仍有未了之事,如能令他起死回生,信徒愿不惜一切代价……”
他淡淡的嗓音,细如蚊蝇,不求任何人听到,但恰恰一字不落的砸在王一博心底。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十年阳寿不够,还要不惜一切代价,他到底图什么?
高礼杰也癫了,膝行一步上前,扯过肖战大衣。他僭越了,但他已顾不得上下尊卑,这些日子的不安一股脑的发泄出来:“那狗屁天师说什么你都信?王一博死了,炸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亲自飞的葡萄牙,使尽手段才从警局取回他一块带血的衣角。借尸还魂,总得有个尸可借吧?肉身都没了,他就算有魂,又能归到哪儿去?”
“再说了,整整六天,你有看见他魂魄归来吗?”
肖战压抑着,像头关在笼中不安的兽,低吼道:“我招他的魂,不是为了让他来见我!他压根也不会来见我!”
“你也知道他不会来见你!他恨极了你,见谁都不会来见你的,那你到底想干嘛?王东都不管他死活,点解你上赶着为他操办丧礼,让他头七之前落葬,就为了头七这一天你自己减寿十年,让他还魂到不知道哪个死鬼的尸体上?”
两人气喘吁吁的对峙着,王一博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肖战做的法阵,才聚起了他一缕残魂,原来距他车祸已经过了六天,马上就是头七。
故老相传,头七回魂。死去的人都会在头七那天回来,如若让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影响他再世投胎为人,因此多数信者都会在头七那天睡觉,或者出门回避,待过了头七再给死者下葬。而那张天师却反其道而行之,给了肖战一线希望,说若依他所言摆阵,令死者在头七之前下葬,头七子时,以祝祷者鲜血作为引子,与死者血肉相融合,便能令此魂魄回归肉体,死而复生。
但一来,祝祷者必须极为虔诚,十年阳寿甘愿献给鬼神做极品,若有虚假则会遭到反噬;二来,如若已无本体可托,那缕魂魄也可能依附于别的肉体而生,并非一定能达成所愿。
高礼杰对张天师颇为不屑,这种根本没法验证的鬼话也只有肖战病急乱投医了。富豪多请他施法,他也帮着一些女明星养小鬼实现心愿,这么一个家伙,说的话能有几分真,实在不可信。但当时,肖战一听得王一博死讯便倒下了,若不是有这么个张天师以“药引子”吊他精神,恐怕他真会一病不起,是以一开始高礼杰没有拦着,打算等他这股劲过了再缓缓而劝,哪能想到肖战越来越疯呢。
子时将至,一切都已齐备。便是如高礼杰那样完全不信,也不由得两股战战,万一呢,万一肖战真的折了十年阳寿,谁能担得起这责任?
肖战低声对他吩咐:“一会儿你打开盒子,接了我的血之后便放到阵中。我心里很乱,实在不敢看那盒子,你接稳了。”
张天师人正在太平山顶能望得到的王一博宅邸的附近,子时一过,他便同时施咒,时间宝贵,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王一博已经知道,盒子里便是他“生前”穿过的衣衫,上面沾着他的血肉。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每一片皮肤都好好的,压根看不出被炸伤的痕迹,焉知不是张天师帮他修复原形呢?不然王一博自己也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在肖战身边游来荡去,却去不了想去的葡萄牙。
王一博眼睁睁看着高礼杰打开盒子,那里面果然躺着血淋淋的一片布料,上好的蚕丝,袖口处绣着王家家徽,灼伤了他的眼睛。肖战挽起衣袖露出左小臂,右手执刀而立,他有些发抖,根本不敢看那盒子,脸偏向一边,随即狠狠在自己皮肤上一划。
血滴子汩汩流进盒内,高礼杰就算再不情缘,也不敢浪费一分一毫。这盒子是烂人张天师给的,说要流满一盒才够。
肖战闭目而待,高礼杰则看的脸部肌肉都抽搐了,王一博在旁边更是急到崩溃,但他无论怎么嘶喊别人也听不见,去夺那盒子,次次扑空。
如能让他选,他不想欠肖战这样多,他真的和肖战一点关系都没有。依着他自作多情的想法,肖战喜欢他,可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肖战喜欢他什么了,为什么喜欢他,从什么时候喜欢的。
他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没什么比现在更让人憋屈的了,他一点也不为自己可能会重生而喜悦,相反的,他快要被愧疚淹没。想到自己曾经对肖战的刻薄,他无地自容,悔不当初,透明的身体匍匐在肖战脚边,连连顿首,求他别再自伤身体。
终于,高礼杰将手中的盒子合上放到阵法中央,转而拿出准备已久的纱布为肖战包扎起来。
肖战失血过多,快要晕厥,他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加之过度悲痛,快要到达极限,兀自支撑着自己看着东方。
天边似乎闪现一道红芒,跪在肖战脚边的王一博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章我能盼个过千的热度不?当然,过九百我就更哈~
怪力乱神的这些全虚构,切勿当真……
可以再去看下人设图,是不是更有感觉了?
小楼昨夜又东风 第二十六回 占鳌头鸳侣议精深
第二十六回 占鳌头鸳侣议精深
杨家对杨士宁的婚事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执拗程度,几人或明示或暗示,王一博管着偌大生意,肖战也有要务在身,万不能滞留于北平太久。可杨太太油盐不进,意思是其他人可以先走,这儿子是万万不能放,先订婚而非结婚,已然是看在一闻年岁还小的份上。
饶是如此,前前后后两个月,两家数次来往于京沪,商定订婚细节。杨家提出要按照老派的六礼婚仪,一一到位,杨士宁急的跳脚,让王一闻做假新娘已是委屈,哪能将过程走的如此详细?以后想赖都赖不掉。
王一博更是郁郁,与肖战道:“这一桩事我越想越觉得不成,为救士宁,把亲妹搭进...
第二十六回 占鳌头鸳侣议精深
杨家对杨士宁的婚事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执拗程度,几人或明示或暗示,王一博管着偌大生意,肖战也有要务在身,万不能滞留于北平太久。可杨太太油盐不进,意思是其他人可以先走,这儿子是万万不能放,先订婚而非结婚,已然是看在一闻年岁还小的份上。
饶是如此,前前后后两个月,两家数次来往于京沪,商定订婚细节。杨家提出要按照老派的六礼婚仪,一一到位,杨士宁急的跳脚,让王一闻做假新娘已是委屈,哪能将过程走的如此详细?以后想赖都赖不掉。
王一博更是郁郁,与肖战道:“这一桩事我越想越觉得不成,为救士宁,把亲妹搭进去。她以后的夫婿能不介意?”
肖战也觉杨家阵仗太大,好容易劝掉了繁文缛节,这订婚仪式是无论如何不能更改。然想想杨家父母对独子的在意,仅仅口头约定,不足以取信对方。
两人掇了一张宽大躺椅,挤在湿热的夜里观星。肖战长叹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王一博掐指一算:“六年……多两个月?那年我才十五,若不是先生好心带我回家,现在的王小宝会做什么呢?大概拉了几年黄包车,攒钱买了辆新的,赁了一处破房子,成日惦记着赚的钱够不够给妹子买口粮。”
肖战微微一笑:“你记得真清楚。便是我,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一闻的那天,女孩子就该娇养着长大,一转眼,她都有了钟爱之人,也有了不能同我们讲的小秘密。你作为兄长,恐怕也摸不清一二吧。”
王一博惊道:“她有了钟爱的人?那还同士宁订婚?”忽然他明白过来,竟出了一身热汗:“就是士宁?不可能,士宁比她大着六岁,在巴黎第一次遇上,士宁十九,她……她才十三,还是个小孩子。”
他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青草香气,纵然过了这许多年,两人身份地位变换,肖战却一直为这熟悉的气味而倾倒。他纵横商场,也于亭台舞榭遭逢无数漂亮的男人女人,却从未带过一丝脂粉香回来,他就是他,是独属于自己的忠诚卫士。
这便侧过脸,情不自禁地口勿了一记于侧颊上,圆月下眼波流转,情话动人:“我不是也比你大六岁?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便很欢喜你,那时还不懂对爱人情钟,只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同你讲。你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待我无微不至,我想要什么,并不用开口,你便为我办到了。可你对一闻呢,你给她穿华丽的衣裳,让她悠闲的做一名女学生,首饰珠宝供了不少,你是否已自觉是满分的兄长?”
王一博愣了愣,转过身认真的盯着肖战的眼睛:“这样不够吗?请先生教我。”
“傻小宝啊,你看你,每日回来都要同我讲很久的话,我虽不在你身边陪伴,却能想象出你一日的举动。今日你先去了顾先生那里,商议办厂自行生产黄包车的事宜,后又到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应卯,请人用了一顿意大利菜,后便是在药行处理公务,忙到天黑了才回来。为了陪我用饭,你把警察局长为女儿办的舞会都推了。”他语声渐趋缠绵,歪在王一博怀中:“我岂能不承你的情?但你的妹妹,现下可在楼上守着寂寞空闺呢,你想想你十六岁的时候,晚晚在我身边服侍,或是我教你读书识字,或是张妈端了牛乳羹我们一道用,可谓不寂寞,你又怎么忍心让一闻寂寞呢?”
王一博待要说什么,肖战用唇堵了他的,含混不清:“你看这订婚仪式如此麻烦,一闻有没有抱怨过?士宁父母每一次来,她都恭谨有礼的对待,唯恐让人看轻了她。士宁虽出不来,她可是以一己之力撑着大局呢。”
为何陪伴肖战更甚从前,当是一二八数月的后遗症。那段日子过的并不慢,每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冲锋陷阵,供给前线争分夺秒,可只要一想起同在一城却不得见的爱人,那时光却又慢了许多。要命的是,不知日本人何时退却,甚至是战役能不能胜利,留不留得下一条命回去相见。
“那时我发誓,待淞沪捷报传来,什么事都不重要,只愿陪在你身边。我情愿不做药行老板,舍弃荣华富贵,因为对我而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是与你同在小楼时。做你的车夫、小厮,可比什么老板强多了。”
说着一闻,绕了几个圈便回到了自己。肖战哭笑不得,点着他脑袋:“但凡你分一点注意力在一闻身上,都不会发现不了她心仪士宁啊。”
王一博苦着脸想了一阵,还是什么细节都没有捕捉到,只道:“那士宁呢,对她也有意吗?我只知月前去北平,士宁几乎没同她讲过什么话。”
“他嘛,我无法揣测,但我总是偏心,一闻如我亲妹一般,她欢喜什么人,而那人虽不拘小节,大是大非却立得住,这样一个人,便宜了别家女眷多可惜,我必要为她完成心愿,先拢到咱们的阵营,”肖战笑的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眼缝都眯起来。
王一博担忧,这互相未坦白的订婚,万一走不到最后,岂不两败俱伤?肖战倒看得开,劝道:“一来是订婚而非结婚,不至于不让人反悔了;二来正好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我看士宁对一闻虽不像你对我一般体贴入微,却也不错了;三来,士宁的人品我信得过,便算是没能做我们的妹夫,也绝不至于做不成朋友,他是条汉子,是那种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人。”
肖战的口才,死人也能说活了,为着小丫头的终身大事,他使出了浑身解数,答应王一博会控着局面,若眼看不成,便让这一对“假凤虚凰”散场。
然而,这一场订婚式的盛大仍出乎他们意料,王一博已再三强调,商场中人,不讲太多规矩,待一行人杀到北平,才得知订婚式摆在了六国饭店。
王一博最不耐烦与不熟的官场之人应酬,这六国饭店是北平最著名的交际场,各路军阀、社会名流以及洋人代表都出入于此。以杨师长的身份,固然请不到四大家族的领头人,却也来了不少有头有脸之辈。他作为女方的兄长,被团团围起,谈交情结关系,原来,他这后起之秀的事迹已被打听的一清二楚,尤其在一二八之后,他已在上海商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更相当于拿到了国民政府的通行证,产药制药、发展其他产业畅通无阻。众人皆惊,他竟如此年轻,这一日便是着了与男方长辈相似的“福禄寿喜”长袍马褂,也难掩剽悍之色。
好容易脱了身,以眼神示意被人困住的肖战,两人并肩到了后厅,得空交换一下信息。
“先生可料想得到?杨家本对我存有疑虑,这下可好,打探我与政府交情匪浅,竟当做一门好姻缘攀起来了。”
肖战也是无奈,他与王一博的关系并未过明路,这一日商议着便做个随行亲眷观礼便好。哪知仍是被从人堆里捡出来,因他曾采访过北平市长,现“自由谈”可谓是上海的一面言论旗帜,受到读者的热情褒扬,有人爱自然有人恨,向他旁敲侧击着打探消息的家伙各怀鬼胎。
“你先宽心,”肖战拍拍他的背,意示安抚:“你地位卓越,便是给一闻撑腰了。咱们男人大事要做,旧俗也得随,女子嫁人,娘家腰杆子硬,她便受不了屈,适才我见杨太太闪了一面,有意盯了你几眼,大概之后不会再提‘贴身服侍公婆’这话了。”
王一博长出了口气,被肖战一席话说的频频点头:“有先生在,我就如吃了颗定心丸,稍后先生便同我一起吧,你站在我身边,我王家人才齐全。”
肖战笑道:“那你小心些,别一句‘这是我先生’脱口而出,需知此‘先生’非彼‘先生’,我可不愿让你喧宾夺主,上了今日京报的头版头条。”
司仪站上台子,下头好生热闹,一头是拉小提琴吹双簧管的洋人乐队,另一头却是二胡三弦吱吱呀呀的京戏班子,几位名角儿后台候场,仪式结束后便为宾客唱一出现成的“龙凤呈祥”。
礼仪并不繁杂,重要的是交换一张订婚证书。一闻站在两位兄长身后,身着大红旗袍,第一次将额发梳到头顶,盘了发髻在后脑,而绛红长袍的男主角杨士宁一脸复杂的立在另一边,听得司仪报序,预备亲手将订婚信物送到一闻手中。
是杨家祖传的一支攒珠累丝凤钗,女孩娇羞的低下头去,他犹豫了片刻,抬了抬手,将钗头凤别在发髻之上,摇曳生姿。
订婚证书竟与婚书差不多大小,而做工之精美更甚博安二人私定终身之物。上印青天白日旗,大红纸烫金印制,四周镶着龙凤图案,不仅有立书人,还有证明人,为士闻二人证婚的,是北平的一位大律师,王一博心颤了颤,这便意味着,此物同样具有法律效力。
订婚证书上贴着杨士宁和王一闻前日被“押”到照相馆照的一张小相。当时,两人均是赶鸭子上架,以为随意拍一张便可,杨家父母却准备的充分,男子西装配胸花,女子竟用了西洋的婚纱和手捧花,两人一立一坐,严肃的面对镜头,谁也想象不到,他们要缔结一生一世的婚姻。
“冰人作伐,家长赞同,缔结良缘,订成佳偶,志同道合……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此约。”
两人先后于订婚证上撰写名姓并按下手印,本是心有顾虑的王一博竟不知不觉看入了神,司仪念出那一番话,他却喃喃着——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书向鸿笺,共盟鸳蝶之誓。”
他下意识的望向肖战,而对方也在泪光盈盈的瞧着他。他们拥有一纸婚书,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士宁一闻一般举行仪式,借亲妹的喜事,便如圆了他们一个梦一般。
杨太太早不是那天盛气凌人般模样,她是越打听越爱这未过门的儿媳妇,这得益于王一博兄妹的早年之事,几乎无人得知。他们便如上海凭空冒出的新贵,有财有势,且一闻性子温婉,从不多言多语,颇不似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双方改口时,随着一闻一声“爹娘”,她喜的褪了腕子上一枚白玉镯:“好孩子,士宁若是欺负你,要跟娘讲。”
“士宁哥不会的……”她面如胭脂,娇不自胜。
杨士宁仍如做梦一般,整个过程,他都没能参与,成日被锁在家里。起初倒也不急,安慰自己反正是权宜之计,然而不断有人来给他量体裁衣,布置房间,再到拍摄订婚照,他终于明白这不是闹着玩了。拍照时,他悄声对一闻抱歉道:“对不住妹子,我一定不累了你的名节,待恢复自由身,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们没能说上几句话,就各自被汽车送走,临别时,盛妆扮起显得成熟了许多的一闻对他讲了一句话。
“先生说,他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拥护者,我同哥哥一样,是一直听先生教诲的。”
语出惊人,振聋发聩,杨士宁想了几日几夜,回忆着与一闻相识、旅居巴黎朝夕相处、又因旁的女子频繁吵嘴的往事,似乎咂摸出了些滋味。
女方已无高堂,兄长王一博全权代表一切,杨士宁比他还长一岁,却一直唤他“一博兄”,这倒有趣,似乎早有预示。
“哥,”杨士宁哆嗦着嘴唇,望着旁边的另一位,踌躇一番:“嫂……”
王一博使劲咳了咳,杨士宁如梦初醒:“先生,士宁失礼了。”
王一博不动声色的斜了他一眼,从宽袖中摸出一张纸来:“我是个庸人,家无祖传之物,便送这房契给你……和一闻,嘱咐之言,我笨嘴拙舌,先生讲吧。”
堂下一片窃窃私语,连坐在下面的杨师长都挑了挑眉,自古女子出嫁,什么都要置备,官宦人家的女儿,嫁妆要预备着几十年,从出嫁到入土一应俱全。但就是没送宅子的,这王老板出手不凡,足见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感情之佳。
杨家要娶一位豪富的太太,这成为街头巷闻的热议,乃是后话了。
众人都不知王一博身旁的男子与王家有何关系,听得几位隐约知情的,说是恩人、挚友,与家中长辈并无差别。肖战温厚的扶起半鞠躬的杨士宁:“以待友朋之义,待亲人之情,再奉上一腔热爱,是我对你的期许,一博和我甚喜与你亲上加亲。往后是一家人,相互扶持,为国出力。”
杨家父母已默许了订婚之后,杨士宁赴上海跟着大舅兄王一博做生意。这个浪荡子,成日惦记着从军,学医吊儿郎当,留洋三心二意,指望他在北平政府谋一个闲职,他是一定不肯的,还不如赚些银钱在手,以王一博的慷慨,又有亲妹的面子,何愁不能成事?
当然,这是于北平时各方达成的一致。待“新人”回了上海,又是另一番光景,那宅子给了杨士宁,却只由他一人居住,一闻仍依傍兄长住在博安公馆,白日如有闲暇,一道饮茶看戏均无不可,但晚上八点钟之前必须回来,否则王一博便要暴躁万分。
民国二十四年八月五日,上海法租界嘉佩乐酒店群贤毕至,上至上海特别市官员,下至有些门楣的商人,济济一堂,为贺上海市商会新一任改选。
“博公生于风雨飘摇之世,长于寒微有德之门,成于艰难困苦之中,数年来以民生疾苦、振兴实业为宗旨,其未忘国忧,研制西药,身先士卒,供给国民军队,而爱国之心,事业之大,罕有其匹,堪称大丈夫!试想权重一国如李鸿章,才高一时如盛宣怀,家国天下如南通张謇,皆知不兴实业无以致富强,博公步其后,发扬光大,今继任上海市商会之首席副会长并上海药行商会会长,实至名归,特表贺文!”
刚满二十三岁的王一博行至台中,向众人施礼,谦称不敢受此殊荣,愿为振兴实业、建设上海呕心沥血。
众所周知,会长一职一直由上海最大的面粉、纱布大王荣家把持,而近年来,荣家多隐于幕后,不理琐事,今一位铁血手腕的副会长上台,令人振奋。
司仪大手一挥,王一博身后蒙着红布的牌匾被倏地揭开,上以一笔庄严雄浑的颜书泼墨出四个大字,从右至左,依次为:博大精深。
掌声如雷,宣示着王一博地位已至巅峰,在一片花团锦簇的彩声中,他成为了世人瞩目的实业家,手握民生经济的大商人。谁能想象到,八年前的民国十六年,他拉着一辆黄包车,从一排排汽车中穿梭而来,停在嘉佩乐酒店门前,接他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大少爷。他垂着头,卑微的驻足,少爷小姐们看不清他的面容,自也不屑于与他攀谈一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与他并肩漫步在租界的法国梧桐之下,矮了身子坐在马路边,对他温言软语,触摸他小腿上尚未好全的一块伤疤。
他被那人教诲着,循正道,守方规,不吃嗟来之食,亦不发不义之财。他总算未入青帮,靠着一双手打出天下,到场宾客自然有顾竹轩,也有与他一直交好的陈鹤琴等人,他与他们平起平坐,他游说着顾竹轩为国尽力,也一直以财物资助上海教育,功德无量。
如今,他风华正茂,独掌一方,华贵的衣着之下,再无人窥见旧日贫穷的痕迹。他的月亮晕着光柔柔的照在台下,于人群中为他拍响手掌,那口型他辨的清晰,正是“小宝,恭喜”。
那块牌匾将悬在商会正堂之上,而那贺文似描绘了他的前半生,又奠定他后半生的基调。的确,没有肖战,便没有他,他的先生拯救了他,教诲了他,也成就了他,现亲手为他题写牌匾、撰下贺文,洋洋洒洒数千言,在他听到“博公”之时,虽已是一方豪强,仍不免强忍热泪。
月前的一个夜晚,他匆忙的从一处应酬中脱身,马不停蹄的赶回家去,今日,他精心预备的一件礼物得了来,迫不及待的要送给肖战观赏。
快到十点钟,除了一名女佣守在一楼,想来其他人包括一闻在内都已歇了。他怕肖战已安寝,蹑手蹑脚的踱到房间门口,却见一个身着红色丝绒宽袍的背影伏在书案边写着什么。他定定瞧了一阵,肖战近一段时间瘦了许多,耸出两枚尖尖胛骨,当是心事重重所致。心中爱怜之下,他踱过去,自高处俯身搂了人头颈,口勿在耳畔。
耳上挂着一副水晶圆框眼镜,他轻轻的替人摘下,温柔叮咛:“晚了就莫要用眼,近来不是总眼酸,我问了问士宁,不是大事,但要善自保养才好。”
他的身体抵在椅背那里,肖战红红的眼尾温情的绕着他,牵了他手向一旁侧了侧,给他腾出半个位子:“晓得啦,总是白日思考不畅,到了晚间才有些思路,以后会注意的……”凑过去闻了闻:“饮了多少酒?我去给你煮个醒酒汤……”
王一博将他按住:“先生哪里会煮醒酒汤,况且没多少,我是借着‘醉’跑出来,其实清醒着呢,”两人同坐一把椅已够亲昵,但在今夜似乎还差着些,心念一动,便使了些力将人抱在腿上,四目相对,肖战红着脸战战兢兢:“做……什么?你这人,好不正经。”
王一博不正经的地方是隔着衣袍瞧不见的,本没想做什么,倒被肖战提醒,大手不疾不徐的松了红色宽袍的两枚纽子,伸进去在绵软的身体上逡巡了一番,口中不清不楚:“此言差矣,先生……不就爱我这样?爱我知情识趣,又解风情,哪里……轻,哪里……重,再没更熟稔的。”
他那手的确是或轻或重,灵巧得宜,肖战痒的缩了双腿蜷在他腿上,恰露出一对黯淡了颜色的红绳。
“好几年了,先生还穿这件红衣,怎不穿新的,我给先生做了那么些。这红线也是,旧了许多,便解下来,我再请人编一编吧……”
肖战摇摇头:“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却是爱旧物的人。还有这红线,是老天爷赐予我俩的姻缘,我心中有几分迷信,它需跟着我直到老死,再化成灰与你混在一处,永不离分。”
他平平常常的说着,便如吃饭喝水一样,王一博心中感动,手上不免失了分寸,在他肌肤上留了个红色印子。
“莫要……在这里,”肖战轻chuan着:“一闻大了,现都十八岁的姑娘,若是被她听去什么声音,那可糟糕。”
他已意乱情迷,王一博却掩了他散乱的衣襟,正色道:“我有一物相赠,也要请先生帮我参详另一件事。”
“唔……你说来听听,”肖战想,这样不是谈事的姿态,要从他腿上滑下来,王一博却收紧臂膀,不允他动弹半分。
“瞧瞧这个,”男人从怀中摸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印章,上以小篆刻着“博安”二字。肖战是识货之人,这印章通体明透,似凝固的蜂浆,润泽无比,竟是寿山石所制。
“博……安,”肖战眉目舒展:“是我们的名字,送给我的吗?这章子盖在我们的婚书上,多么美妙,只可惜所用之处不多……我会好好收藏着。”
“这便是我要同先生商议的另一桩事了,”王一博踌躇着:“当局请我出任商会副会长,我该答允么?”
肖战呆了一呆,随即转过来跨在他腿上大呼道:“为什么不答允?天大的好事啊!”
“我以为你会反对,毕竟……报社现在发展的并不好……”
申报在一二八淞沪抗战期间,销量一度突破二十万份,可随着报社总经理史量才被国民党特务暗杀,上海报业陷入瓶颈期。
肖战明白他的顾虑,慨然道:“史先生之死,报业同仁无不愤慨,‘自由谈’也从高谈阔论转至曲线救国。言论是什么,是一把觉醒利器,不管自由谈存不存在,申报存不存在,我都会锲而不舍的写下去。”
“静安……”男人捧起他的脸:“我知你志向,所以不愿成为你的羁绊……”
“不。言论是一把利器,唤醒蒙昧之人,但人首先要生存,要活着。实业,于上海而言比之言论更为要紧,这一要职,你承担不免要付出千百倍的心血,赈济贫苦,斡旋当局,你有的是辛苦操劳。而我,我早已想的开通,纵然多谈风月,少发牢骚,可哪怕一个月有一篇牢骚为人所瞩,也是它的价值所在。”
“你就如此信我?不怕我变成同流合污之人?”
肖战倒轻松下来,俏皮的歪着头:“王会长好厉害啊好威风,这样吧,如你变节,那就抛下我,另娶他人好了,”他捧着心口:“糟糕,我这里痛死了,我家哥哥若是不要我,我连家都没有了,要去哪里呢,回我的小楼么?或许还没回去,就被当局枪杀……”
王一博惶急的捂了他嘴:“胡说什么?便是要我死一万次,我也绝不让你受一点伤!”
肖战呜呜哼着,好容易喘匀了气,羞恼道:“死什么死,我敢那样说,便知我俩早是一根红线上的蚂蚱,你为着我,多方打点,打量我不知?史先生故去,我这副刊的总编却活的好好的,连巡捕房的门脸都没见过。我于国问心无愧,于你则愧疚万分,因我坦然受了你这份情,见缝插针的与左联为伍,哪怕那些人过分激进,我也取其精去其粗,能用的稿子或公开发表或署他名转到地下刊物。我有恃无恐,反正我们是同生共死的,一二八也好,此时也罢,我心知,你地位越高越能庇护于我,我们这一对公馆鸳鸯才能再做些大事出来!”
王一博一颗心晃了几晃,再沉回胸膛,他紧紧握住肖战的手:“好,这副会长,我便去做,多谢先生教我。”
那之后,肖战饶有兴致的要送一份回礼给王一博:“你再来为我铺纸磨墨吧,就像许多年以前。”
“为你磨一生的墨,我求之不得。”
可王一博并不让他起身,就将他转过去抱坐着,一个一扭脸便能闻到对方口中喷出的酒香,另一个则嗅着爱人头颈的香气,徽墨馨香浓郁,可是比今日宴会偎红倚翠的场面更绮情十分。
试了几个词都不中意,肖战忽的福至心灵:“有了,有那么一个词啊,喻你名姓,又合你特质,更贴医药行业的广博,可谓一语三关!”
他刷刷的在纸上试写了一行,王一博一个一个念出来,便是“博,大,精,深”。
“妙哉,”男人惊喜道:“我的名字是先生赐的,这词里带了‘博’字,再好不过,也的确合药业的深邃,只我尚年轻,说我特质贴合这词,有些过誉了。”
肖战斜眤他一眼,荡着旖旎:“谈正事,它却也不消停,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博大精深,我可丝毫没说错。”
王一博一呆,旋即豪迈大笑起来:“静安啊静安,你可真是个妙人,今夜若不大战三百回合,还配不上这好词了不是?”
肖战惊呼一声,已被人抱着离了椅子:“喂……你可……还没洗呢……”
“那就你陪着我洗……鸳鸯共浴,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那字,还没写好……”
“着什么急,尚有一月呢,”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听王一博安排的妥妥当当:“改日你写一幅大字,便用我们的‘博安’之印,我请人裱了送到商会……到那一天,你去不去瞧我?”
“呵,我若说不去,王会长定要使人绑了我来……”
“唔……先生真真绝顶聪明,知我书生的面孔土匪的心肠,你敢不从,小心本会长三下五除二!”
“什么?”
“便是……如此……”浴房的门“咣当”一声被踢上,未关的小窗拂起那张绘着“博大精深”的宣纸,簌簌响着。
夜,深了。
一闻抱着变成大猫的甜甜睡熟了,女佣们亦歇了,这夜夜笙歌的法租界不仅有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也有真情实意的不能眠。
而这暗流涌动的时局,又能维系多久的平静呢,下回分解。
感谢 @小卡斯1823.🍀 @留个名字给我 @Ann。 @归则墨 @因风吹过蔷薇 @既高级又有趣的你
海晏河清 第十二回 羡鸳鸯殊途岂同归
第十二回 羡鸳鸯殊途岂同归
蹭饭的来得突然,巡抚府上厨娘拍马折腾出了几个菜端上来,冷汗直冒,怕做得不好吃了客人不悦。
“别麻烦了,我们随意吃一口便可。”
“那怎么行,我是吃得少惯了,你们多用些。”
老大夫一直观王一博面相,所谓望闻问切,最后一步才是诊脉,但如今已很少有大夫认真的将前三步做好,以佐证脉案。
“大人可是肺气不畅,时时血气上涌,潮热盗汗,却又畏冷困乏,夜不安枕?”
王一博对自己的病症心知肚明,让大夫瞧一瞧无非是令肖战宽心,不管前因如何,自表面看的确就是这么回事,是以由衷道:“您瞧得不错。”...
第十二回 羡鸳鸯殊途岂同归
蹭饭的来得突然,巡抚府上厨娘拍马折腾出了几个菜端上来,冷汗直冒,怕做得不好吃了客人不悦。
“别麻烦了,我们随意吃一口便可。”
“那怎么行,我是吃得少惯了,你们多用些。”
老大夫一直观王一博面相,所谓望闻问切,最后一步才是诊脉,但如今已很少有大夫认真的将前三步做好,以佐证脉案。
“大人可是肺气不畅,时时血气上涌,潮热盗汗,却又畏冷困乏,夜不安枕?”
王一博对自己的病症心知肚明,让大夫瞧一瞧无非是令肖战宽心,不管前因如何,自表面看的确就是这么回事,是以由衷道:“您瞧得不错。”
问了三餐饮食,又问作息起居,王一博靠在太师椅上,大夫细细把过脉。
“大人这是痼疾,操劳忧思是一方面,似乎全身经络有所损伤,以致阻滞,或许早年服过什么药?”
肖战一听,全中,不由热切道:“正是,二十年前,不二十五六年前,他因高热不退,下肢麻痹,醒后又因庸医误人,服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未祛除毒性的白花丹。是否因此落下病根?”
大夫抚须冥思,过了半刻方道:“经络阻滞怎会如此重挫于肺经?这些年又有何因果一再作用于身子?”
肖战急得掌心冒汗,盼着大夫说一句“无碍”,却又不敢扰了老者思路。
“我可否多问一句,大人除了早年那些药,是否另有奇遇,服过旁的仙丹灵药?”
王一博这才诧异,先前那些有两把刷子的医者都能看出来,但这种推断,非得有真功夫。
“若要根治,除非大人告知我来龙去脉,否则,不敢擅用药石。”
“非我隐瞒,而是……”王一博以手指天,点点头:“不可说。”
肖战恍然,原来是与潜邸四爷,也就是当今天子有关。想必主子爷是不会害自己人的,登时放心。
大夫却忧虑道:“您这身子太过特异,毒质侵体,却另有际遇,然而此后又有所损伤……”
王一博接口道:“是我政务繁忙所致,听您一言,往后我加意保养便了。”
大夫摇摇头,王一博明显有所隐瞒,他不敢再问,提笔开方:“先吃一点补肺气的药物吧,只有益于大人目下体质的,旁的我先不开,过半月再覆诊。”
肖战瞧那药方,与二十年前海风藤白花丹那些截然不同,问道:“您瞧大人可有近忧?”
王一博不动声色的咳了几下,大夫阅人无数,会意道:“无虞。”
肖战喜的连连拱手,又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荷包,看也不看便塞到药箱中:“多谢,多谢!”
福儿喊了顶轿子送大夫回去,肖战自有官轿倒无需担心。王一博回转至正房,刚要命福儿送上今日邸报,肖战却又回来了。
“嘘……”那人掩上门:“我跟福儿说,有些隐秘事要和你谈,莫惊动了他人,轿夫抬着空轿子走的,放心,定无人怀疑。”
王一博本觉着他今日来的鲁莽,抚藩二人夜里因紧要事论政,并无不可,但二人不和久矣,这明目张胆的做一处,仍是太过冒险。
他有诸般担心,对上肖战贪婪的凝视着他的眼眸,便偃旗息鼓了。
两人静静的站在房里,私密的环境,政事、纷争、忧虑,通通搁置一边,有的只是乱蓬蓬的心跳,久违的属于年轻人的心跳。
“你不该回来的。”王一博喟叹。
肖战一步步走近他,一个时辰前刚刚在河堤上漫步论政,那时还能将他当作上峰、同僚,只一提起过往,实在心潮难抑。官服束手束脚,他知不能造次,此刻,又如何忍得住?
“看看你,”肖战伸出一只手掌,缓缓抚到瘦削的面颊,再至染了些许鱼尾纹的眼角:“只是看看你,碍得着谁了?”
王一博痛苦的颤抖着,一把攥住他的手:“你不该来!”
旋即一把将他打横抱起,疾步走向花厅后的内堂。
幔帐一掀,两人交叠着倒在榻上。
闭上眼,深深的吻在那双霜色的唇上,又痛,又怜。痛,密密匝匝,怜,丝丝缕缕,交织、盘旋,铺天盖地。
肖战心神俱醉,环上王一博的颈子。中药的清苦味道,回来了。
“一博。”
“……嗯。”
“一博啊。”
“嗯。”
“可还好?我是不是重了些,你抱了我一下,胸口闷么?”
王一博摇摇头:“真把我当纸糊的了?便是到了七老八十,也能抱你。”
肖战愿意听他许诺七老八十,却还不够,目光无意识的穿过幔帐,惊呆了。
巡抚大人的寝房,他是第一次踏足。王一博是如何做到,新官上任不过多半年,竟未雨绸缪,将新宅还原成二十年前少年结发的海晏居?
他用眼睛逡巡,王一博也让他瞧。这里,是娘子的妆台,一身正红喜服的冲喜姨娘坐在凳上,卸下耳上金环;那里是夫妻二人的衣柜,打开来,总是能瞧见当季簇新的衣裳;再远些,有座屏风,后面搁着浴桶,从某天起,便是娘子服侍夫君沐浴,高成再无用武之地……若不是王一博后来再用不着四轮车,这些旧物应当便在床榻之旁吧。
两人宽了外袍长靴,只着中衣盖上锦被,物是人未非,交颈鸳鸯一如往昔。
他们贴在一起,细细密密的说些软话,宽慰对方干涸的心肠。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我也……以为,”肖战低低道:“天可怜见,能让我再看一看你,抱一抱你,我无憾了。”
“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可恨我、怨我?”
“怨……怨的,但不恨,我知道,你只有比我更苦。但见不到你时,怨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再见着你,心里难受,言语刺心,也要你同我一起难受,那也是无法。”
两人四肢交缠,抱的那样紧,恨不得黏在一处,永不分离。
“可是你没忍住,我那样顶撞你,你还来瞧我。”
“你不更是,我咳嗽几声,你便心疼。”
被子蒙在头顶,发出闷闷的笑声,夫君轻轻的吻娘子面孔:“可别落下印儿了,一会儿让福儿送你回去。”
肖战僵住:“我不回去。今夜便宿在这里。”
“不可。”王一博揉他腰身:“万万不可,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漏夜前来还能寻着说辞,一夜不归,这算什么?或许眼线探子便在左近,而再隐秘,还是有人知晓,譬如领路的福儿。
“你信不过下人?”
“不,我信得过。但他们城府不深,让人一套便套出话来,你我二人浮浮沉沉二十年,能活到今日,因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刚才想提醒你,在大夫面前,你表现得过于在意我了。”
肖战听他的话,可那不舍,自此刻便蔓延上来,网得他不能呼吸,终伏在被中哭出声来。
越是宽慰越招泪珠子,王一博有多了解他,揉搓腰间一把软绵绵的肉,打趣道:“梅儿定是想了,想得哭鼻子,羞不羞,嗯?”
这个不正经的,年轻时没正形,年岁大了,便是老不正经。
“想又怎样,我的相公,我还不能想一想么?”
王一博一喜,将他捞到怀中:“你又肯叫我了,再叫一声来听听!”
“再一再二不再三,你不肯我拿走我的钗子,我偏不叫。”
“梅儿……”来一次大动干戈,稍稍尽兴却还可以,王一博凑到耳边:“咱们还有一会儿……”
“哎,不要,”肖战按住他探下去的手,吸了吸鼻子:“你……你身上不好,莫动欲念了,咱们难得好好的说一会子话,你……你再抱我紧一些儿。”
从被中探出头来,肖战偎在王一博怀中,缓缓道:“其实,没想的。你不在,我便自动不去想那些了,年纪大了,有些事,有没有也没所谓,只是过得没意思,真没意思……”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我和旁人没……”
王一博捂住他的嘴:“我岂能不知,从无怀疑。”
“那你为何不想听我的名字?”肖战将泄洪当晚偷听壁角的事和盘托出。
王一博支支吾吾:“连一个名头也不想给别人,算是我嫉妒吧。哎,嫉妒的莫名其妙,梅儿莫怪,始作俑者便是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肖战叹口气:“你有妒忌还算有良心,你说句实话,来河南任巡抚,是不是也有我的缘故?”
巡抚大人只能认了,别别扭扭:“来之前我就想着,这布政使不给我穿十双小鞋,定是过不去的,果不其然,公然叫板,又是指鼻子骂人又是扬言上奏弹劾,真情实感果然比做戏逼真,连我都身在其中,不能自拔啊……”
太晚了,再留下去,恐引人猜疑。
肖战一身齐整,仍如来时。
“再等等,或我安排妥贴再说,之前我给你送吃食被你赶出门,人尽皆知,稍后也要如此。”
“我懂。廉亲王仍颇有权势,圣上根基未稳妥,虽百般提防,却不得不令他总理内务。”
“不错,八爷一日未倒,你便不能靠近于我,当年永宁诸事,他未必不晓,一来永宁一脉不过是些爪牙,于大局无损,他千头万绪,不一定非要同你翻脸;二来,你入仕以来,从不结党营私,熙朝到新朝,倒了多少官员,你能步步升迁,绝非因为我,而因你是纯臣,是中立派,是每个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
肖战明了:“所以,陛下……”
“全不知情,放心,我守口如瓶。”
执手相望,王一博又拥住他:“比起要你置身险地,还不如不见面,你康健,我便安心。别顾惜我,我本就一肚子阴谋诡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便是现在,也还有不能告诉你的事,全无赤子之心。你是皎皎君子,仍如以前一般,走阳光大道便好,嗯?”
肖战只一句话:“梅清,或许是个清高的进士,清廉守矩的布政使。但梅儿,只得一个你,你是好是坏,都认了。”
福儿应声而来时,房里已吵得不可开交。
“我不过劝你仁厚些,莫把事做绝,怎就掣肘了?王伯晏,你要做孤家寡人随你的便,河南却不能因你成为一块旱地!”
“谁允许你以下犯上的?你不是要参我,彼此彼此,我也要参你!陛下新政,你频出狂言,推三阻四,是何居心?”
哗啦!砰!
肖战拂袖而出,福儿一闪眼,房内茶盏碎裂,巡抚大人气的面色青白,抚着胸口粗声喘气。
“酷吏!疯子!”肖战的骂声好几院都能听见。
“伪君子!”王一博的怒吼也不遑多让。
福儿亦步亦趋,追着问肖战如何回去,坐抚台的轿子便了。
“不坐!你去我府上,让他们再来!我原本打算谈妥了疏散着回去的,我才不坐这等人的轿子,哼!”
自此,抚藩决裂成为河南官场一大特色,凡一人出现,另一人定避而不见。
这一晚,王肖二人自然是辗转难眠,二十年过往翻来覆去,涌上心头。可还有一人,竟也失眠了。
那便是等在耳房,和几个不当值的小厮打雀牌的老牛。
他都是七品官了,也有一处宅院,跟着王一博,自亏待不了他。但他光棍一条,待在自家没趣得很,常赖在主子这里不走,和一群小厮没大没小的瞎混。
总还是他恋旧、不忘本的缘故。
福儿带着肖战进来:“小的去喊轿子,您稍坐。”
肖战兀自气鼓鼓的,把帽子往小桌上一放,他说就在耳房等,往后再不登巡抚的门。
老牛停了手中牌,把几碟子瓜子花生之类的堆到藩台面前,赔着笑:“您慢吃。”
肖战当然不会吃,一肘支在桌上,习惯性的抚摸左耳耳珠。
多年养成的习惯罢了。
老牛立在一旁,眼前是藩台大人的银色缎袍。他见过肖战几次,但没敢细瞧过,印象中是一个挺体面又极爱洁的官员,都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偏心眼,觉着与自家爷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子。
“您莫气了,我们爷,性情中人,都是为了咱河南,下次再好好说说,一准没事了。”
“无碍,你们继续消遣吧,别让我坏了兴致。”肖战不如刚才那般火大,疲惫的坐在那里想心事。
老牛不太会说话,应了一声。再一抬眼,愣住了,他隐隐觉着肖藩台眼下两片红痕,眼尾也漫着红色血丝,不细瞧看不出来,隐有泪意。烛火离着肖战尚远,朦胧中,那双眼,与蕴着泪意的样子……他的心被砰的砸了一下子。
竟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不会的,欲待转身,又瞥见肖战抚弄左耳的手垂下来,耳珠上赫然一道浅浅伤痕在上。
他不由得摸了摸褡裢,多年前除夕的夜晚,那个戴了半面风帽的观音,因自己唐突的目光而闪躲,别过脸去,刚好露出一只小巧的形状圆润的耳朵,上有旧伤。大概因耳珠饱满,甚有福相,划伤了便再难痊愈。
所以,他没能交出那只红宝,因那朵梅花,曾戴在观音受伤的耳垂上。
“找什么呢?倒腾了一桌子。”
“我是不是有一副梅花模样的红宝耳环,只寻到一只,另一只找不到了。”
王一博摇着四轮车过来,帮着一起寻,纳罕道:“你向来不关心钗环首饰,今儿怎么上心了?”
肖战扁扁嘴:“我偏喜欢那一对,之前你说是从玲珑阁买来的,搞半天是从人家手里夺来的。你……在外面还拈花惹草,招一身是非,你!”
怪道他这几日着意打扮,原来是为一桩乌龙醋海翻滚,王一博受用的很,将人扯起来往自己腿上按:“梅儿错怪我了,我有洛阳第一美人在怀,哪里会去瞧别人?那梅花红宝分明是我托玲珑阁老板定制的,为着你啊,除了我的小梅花,还有谁配戴本少爷买的首饰?那女人进来后也想要,争执了一阵,得知是我亲自选了图样定制的,她便也作罢了。我哪知道,她就是玲珑阁老板的女儿呢?”
这是康熙四十二年的秋,许久未起波澜的王家迎来一桩“喜事”。永宁最大的首饰铺子,玲珑阁老板托媒婆上门偷偷询问,主要是问,王大少爷的腿疾到底能否痊愈,以及嫡女若嫁过来,能否清理掉所有的通房和姨娘。
偷着询问,便是不想过了明路,无法反悔。为何?王夫人或许不晓得,王一博心下雪亮,王守仁等人选在玲珑阁聚集,很有可能招待了上面的大人物,那么玲珑阁老板贾某人自也是其中的一员。结亲不成反结仇,谁也不愿如此。
这段突如其来的姻缘颇为玄奇。若王大少爷平安康健,那么王家未必瞧得上身为白丁的贾某,王一博是独子,贾姑娘却不是独女,得一份嫁妆,对永宁首富而言也并不那么要紧。但王一博是个瘫子,这就很值得推敲了,能娶到的贵女有限。王夫人兴高采烈,对方主动上门,证明女儿家对自己儿子有意,差不多门当户对,儿子能得一个体面又出身生意人家的正头娘子,不比什么平民姑娘、哑巴姨娘要强得多?
甚至连王守仁也首肯了,他出于什么目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些接洽,王一博此前并不知晓,他只关心“大事”,媒婆与王夫人的会面,以及王氏夫妻的私下商议,他通通不知。这也寻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只需服从便可。
王夫人要他答应婚事,两个月内解决梅姨娘,过了年,六礼一过,便迎新妇进门。
“娘,你疯了?”王一博几乎是咆哮,他鲜少对母亲出言不逊,此番,一是演,演他怒极攻心,不愿受人摆布,二也是发自内心的抗拒:“我不会娶她,我已经有娘子!”
“你别犯傻,”王夫人循循诱导:“此前,娘以为你不能圆房,是以觉着梅姨娘还不错,能贴身伺候你便行了,现下,她也算完成了使命,咱们家给她的银子首饰,够她花一辈子了,你快快娶个般配的新娘子,给娘生个大胖孙子。”
“我只要梅儿,不要旁人。”
“梅儿梅儿,那哑巴有什么好?脸盘子是还不错,可是,哪个女人生得她那么人高马大的?毫无小家碧玉的俏丽。娘看啊,你们圆房快一年她还无所出,便是她自己的缘故,与我儿无关。娘看了玲珑阁那边拿来的画像,你那未过门的媳妇生得可是顶顶好看呢。”
当时的确见过那贾姑娘,还有不少人在外面瞧,似乎是个艳名远播的,可王一博嗤之以鼻,真真是给梅儿提鞋也不配。
“我还是那句话,谁欺负梅儿,我就和谁拼了!”他只能装没城府的愣头青,硬碰硬的顶。
婚姻大事,王夫人也很强势:“两个月,你自己处置,咱们给梅姨娘在外面置宅子,让她下半辈子体体面面的,再嫁也由得她。要是娘处置,便寻人牙子发卖了她,你看着办吧。”
王一博快被他娘气得厥过去。他并不怕胁迫,若他只是个普通少爷,大不了,拿了体己带着梅儿远走。可他还有那么多事未查清,新年那时的几条线索都断了,蛰伏数月也没挖出新的,而肖战身负血海深仇,岂能一走了之?
于是深恨那贾姑娘添乱。本来是媒婆暗自上门,可也不知怎地,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保不齐是王守仁干的好事。永宁都在传,王大少爷到玲珑阁买首饰,贾姑娘一见钟情,大过年的在家上蹿下跳,逼着爹娘去提亲。
贾夫人不同意,说王少爷不良于行,虽不要女儿继承家业,可也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贾姑娘自此以泪洗面,寻死觅活,说不嫁给王一博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贾家关了女儿几个月,眼看着伊人憔悴,似乎真的要枯萎了,也罢,嫁个瘫子总比女儿死了要好。往好里想,这是个有钱又俊俏的瘫子,屋里有姨娘,能同房,除了不能走,似乎也没差在哪儿。
肖战不敢坐实了气力,自己抻着劲儿,王一博却一直拉着他往怀里按,又亲又抱:“坐,没事儿,你不是让张大夫看过了,说有的人腿疾连着腰不能动,那……那话儿就废了,我是因筋络不畅嘛,大腿以下不行,那儿不影响。”
肖战气的捶他:“说正事呢,你又在说什么?我看你就是万分不上心。趁早把我清理了算了,我搬出去,给她腾地儿!”
“谁说的,谁要赶你走?”温香软玉在怀,王一博心猿意马,手不老成的顺着小衣摸到滑腻腻的细腰,没忍住亲在她发鬓上:“我要你跟我一道去,不就是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瞧瞧,我娘子是何等貌美,又是如何惊才绝艳,她定知难而退。”
“无稽之谈,我一个哑巴,怎么惊才绝艳,哦对了,字都不能写,不然传到你娘那儿,得把我抓去拷打一番。”
王一博本恐他吃味儿,真嗔怪起来,又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梅儿是真的把一颗心全给了他,不然不会那么介意。
刘婆子进来时,娘子正倚在大少爷腿上,两人一道拣选首饰。遂笑道:“听说了那事儿了,少爷身边的小厮不方便和女人较劲,不妨带上婆子去。什么真姑娘假姑娘,婆子上去就啐她个满脸花,不要脸的,未出阁的女儿家,上赶着勾爷们儿呢,定不是什么好货。”
肖战憋着笑,刘婆子再接再厉:“再看咱们娘子,也是我有福气了,给娘子梳头那会儿就知道,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连画册子都没瞧过,看一眼便脸红呢,便算是真的把身子给了少爷,也没像杨柳院那边作天作地。说句不该说的,少爷您担待,夫人什么都好,怎么这么不会挑儿媳妇呢,就得是娘子这样的,以后才有良心,照顾老小,那出头的跳的高的,准爱欺负人。”
正说着,王一博一拍脑袋:“哎唷,我想起来了,那梅花红宝,丢在洛水畔了。”
一下子肖战便也记起因果,笑着点头,时隔大半年,还哪里去找呢,便挑了另一副耳环,顺势从王一博腿上站起来,指指满头青丝,示意可以梳妆了。
“我这手艺都要用光了,好在啊,刚刚和旁人学了个新发髻,您一准儿喜欢。”
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一束分出垂于肩上,羊脂白玉簪配灵芝云纹步摇,耳戴珍珠明月珰,集清纯与妩媚于一身。百褶如意月裙,外罩梅花纹金缕纱袍,大气端庄又不失活泼灵动。
王一博叹为观止,刘婆子虽然嘴碎,手艺极好,他本来嫌梅儿穿的素淡,可越是不加意堆砌,越显得随手挥洒,国色天香,比那满头珠翠的庸俗之辈强上百倍。
然内心仍觉不足,又在首饰匣子中寻了片刻,一枚与玉簪同等质底的白玉镯上了皓腕,但见宝簪如雪,肌骨晶莹,这一身红白相映,恰如雪中红梅,玲珑生辉。
刘婆子同高成出去整顿车马,海晏居的小两口又能肆无忌惮的闲聊了。
“什么画册,你怎从不说?我都没瞧过呢。”王一博咯咯的笑。
肖战信以为真,他以为只有女儿家出嫁前会看,王一博又没真圆过房,那一定是不知底细的。可嘴上半分不让:“不看那玩意也能窥得奥秘,你与那贾姑娘成亲,新婚之夜,宽衣解带,便什么都明白喽。”
大少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不当初,眼珠子一转,悄声道:“不若我寻些好物,男子和男子如何做那事,你定不知道吧?”
眼前古典婉约的美人龇着牙,扑过去凿他:“坏种,才十五岁就这么坏,还了得?”
“救命!十五岁怎么了,一样做你夫君,是谁……是谁夜里亲我,把我亲得……又不管?”王一博抱着头躲,偏偏腿动弹不得躲不了,嘴上欠欠儿的:“我让着你,别不识好歹啊,成日要抱要哄的,解衣裳看一看都不肯,哎哟,疼死了,谋杀亲夫啦!”
肖战打得气喘吁吁,粉面含春。王一博瞧着喜欢,又如往常一样,逗引他叫夫君。
“快叫,叫一个听听。”
“癞皮狗,大黑狗,就是你,哼!”
“哎,我等,等你忍不了了,自个儿宽衣解带,到时候可别求我。”
肖战推着他往外走时,他还不死心呢:“要不收拾完那姓贾的,让刘婆子带咱们搜罗点好玩意?”
“你消停点吧,你要看男人……和男人的,不得让她疑心?”
“嗳,所以你其实是想看的,只不过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嘛,对吧?”
肖战被说中心思,无言以对,狠狠拧他耳朵。
大张旗鼓而出,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收拾”贾姑娘来的,而是……探玲珑阁。
贾姑娘当然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道:“收到大少爷捎的信儿了,今儿个我爹不在,便上楼一叙吧。”
照理说,男女未婚前,莫要随意见人。但贾姑娘是商贾之女,抛头露面惯了,否则也不会做出自己择婿之事,另当别论。
对方提出约在玲珑阁,贾姑娘不疑有他,见大少爷带着一美貌女子过来,不免懊恼。
玲珑阁掌柜是认识王家大少爷的,晓得王老爷和自家既有生意往来,又有些别的交情,客气的将他们引上了二层会客的屋子。
这一层定是有些用来存货,有些用来接待宾客,王一博那四轮车是高成几个抬上去的,抬到半途,便见一个脸熟的人伴着一个面生的从一间屋中出来。
高成面色一变,恰好肖战跟在他身边上楼,机警报信:“那便是冯知县的卞师爷。”
来不及等王一博示下了,眼看着轮椅只差几步,肖战指使刘婆子扶了那一头,对高成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和贾姑娘在前带路,没发觉少了个人。
与贾姑娘这一场会谈可谓胜之不武。王一博命人为梅姨娘设座,拱手为礼:“贾小姐,我今日来,便是想告诉你,我已有娘子,钟爱之极,此生只她一个,万不能再分出一星半点给旁人。我不欺不瞒,也是为着你好,望你另觅良人。”
贾姑娘屏退掌柜和侍从,刘婆子毫无用武之地,便被撵了出去,王一博却执意要肖战在旁。
她其实已是永宁一等一的漂亮女子,通些诗书琴画,又略懂生意,本不愁嫁,奈何恃才高傲,看不上与之匹配的少爷,门第再高些的官宦人家,却又瞧不上她。
直到遇见王一博,惊为天人。她问掌柜那是谁家公子,为何从未在大宴小宴上见过,答曰,永宁王家的,自小双腿有疾,并不是个好的婚配对象。
但她一头栽了进去。
这梅姨娘的确太美了些,穿着并不过分惹眼,那凌厉的美貌却丝毫不打折扣。但她不惧,问王一博,出身决定了梅姨娘不可能扶正,如她同意二女共事一夫呢?她会写字算账,又能做朵解语花,将来出面应酬,联络两家生意,都不是问题。
王一博笑了笑,刚要说什么,肖战却取过了桌上的纸笔。
他擅多种字体,近来颇多写王羲之的行书,便如此吧。
行云流水,泼墨挥毫,“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贾姑娘瞧着那一手好字,惊世绝伦,她是识货之人,当即面如土色。
肖战微微一笑,将沾了墨的纸撕得粉碎。适才是技痒,但他是不会认的。
别看他是男儿身,比抚琴赋诗,比工笔花鸟,比黑白对弈,他都不会输,更别说四书五经,才识见解,经这一年的锻造,恐怕河南也找不出能与他打擂台的人物。
贾姑娘,并没被他放在眼里。
临走时,贾姑娘问:“永宁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号人物?不可能,她到底是谁?”
王一博诚恳道:“我一样深居简出,在此之前,小姐也没见过我。就让我和他做一对无人打搅、双双终老的鸳鸯,感激不尽。”
王夫人如何大发雷霆按下不表,高成带来的消息足够惊人。
“卞师爷和带着的那一位上了轿子,小的一路尾随,直跟着出了城,那恐怕是京城来的人物,有马车在官道上接。还好小的觉着他们要出城,先行一步埋伏在官道一旁,果然,卞师爷与那人下轿话别。”
“说了什么?”
“问那人的家眷还闹不闹?要处置好,莫让主子忧心。卞师爷说,他老子娘带着孙儿回了老宅,却不要儿媳,这事颇为麻烦,总不好一直关着那女人,便将其送到一处荒僻之地,卖做他人妇,自有厉害的管教打骂,逃不了。”
王一博沉吟道:“我猜到是谁了,可是,为何不干脆杀了,一了百了。若我是幕后人,不仅杀这女人,连他父母幼子,一个不留。”
肖战的心猛地提起来,这话,怎会出自王一博之口?幸好,这只是假设罢了。
高成道:“我听了几句,说当初肖家……肖家那事太过冒险,上头不悦,沾了人命后患无穷,这种灭门惨祸一回就够了,能不染血便不染。”
王一博哼了哼:“可真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若是不杀,我倒知道这是什么如意算盘了。孙大夫的爹娘要孙儿却抛弃儿媳,为的是拿封口费不分人家一个大子儿又不让儿媳携子另嫁吧,这是交换。这把柄在冯知县他们手里攥着,只要儿媳妇活着,就是个活证,孙家便不会蹦跶。只是苦了那女人……高成。”
“在。”
“现成的苦主来了,我们需想方设法拿到孙大夫死于非命的证据,再把那女人救出来,证据塞给她……”
肖战惊魂未定,他,应该是王一博心目中的第一个“苦主”,只是后来改变了计划。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第二个苦主终于被他们知晓了所在。他一阵战栗:“如何寻证据?”
“掘坟。”王一博的声音阴森森的:“他从南阳运回来时,我一直让高成跟着,知他埋骨之所。只要挖出来,验一验他的尸骨,便知是否是中毒而死。”
海晏河清 第五回 送君难情切急回转
第五回 送君难情切急回转
“怎么,你才十四么?”
肖战不敢相信,王一博那张少年面孔看上去的确稚嫩,可经过短短一日的相处,假冲喜抬姨娘进门、买通大仙信口雌黄骗过王家夫妇、在母亲面前撒娇做痴维护“梅儿”地位,甚至已经谋算好了要走冒籍一路帮助一个只结识了一日的人跨省参加科举……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都说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在肖战所结交的同辈当众,根本没有这样既工于心计又沉稳老辣的人物。他自己在本省士子中资质已属上乘,第一次未过会试,恩师言道,因他见识还过于稚嫩,四书五经烂熟于心是一方面,做一篇独到的贴近圣上心...
第五回 送君难情切急回转
“怎么,你才十四么?”
肖战不敢相信,王一博那张少年面孔看上去的确稚嫩,可经过短短一日的相处,假冲喜抬姨娘进门、买通大仙信口雌黄骗过王家夫妇、在母亲面前撒娇做痴维护“梅儿”地位,甚至已经谋算好了要走冒籍一路帮助一个只结识了一日的人跨省参加科举……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都说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在肖战所结交的同辈当众,根本没有这样既工于心计又沉稳老辣的人物。他自己在本省士子中资质已属上乘,第一次未过会试,恩师言道,因他见识还过于稚嫩,四书五经烂熟于心是一方面,做一篇独到的贴近圣上心意的策论更为重要。
是以嵩山那几年,他醉心于康熙帝的奏章、诗论,翻阅旧时邸报,其实是在“揣摩上意”。
可揣摩了如此之久,他依然单纯的一骗即回,被仇人追杀,若非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挺身相救,肖家就是灭门之祸。
肖战心道,这人想必在寻到他前,把他祖上三代翻了个遍,他年岁几何、约莫何时从嵩山书院回来,心知肚明。
肖战还以一揖:“伯晏太抬举我了,一家破人亡的天涯飘零客,谈何指教。”
坐在门阶前听雨的王一博歪着脑袋瞧他,凤穿牡丹又回到了发髻上,袅袅婷婷的新嫁娘其实是位倜傥清俊的公子哥儿,而自己,竟不知更盼望他做何种装扮。
但梅清仍是要走的,他不该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你笑什么?”肖战抚了抚发鬓,假发髻顶的太久,几缕发丝垂落,他时不时将不听指挥的烦恼丝撩到耳后,而王一博瞧着他莫名其妙的笑,定是觉得他这样,与女子一般无二。
然而,他好像迅速的进入了“梅儿”这个角色,全无反感。
“梅清兄不用唤我的表字,以名姓相称便好。”
肖战愣了愣,知对方是尊重他的意思,可不知为何,“王一博”还好,若唤“一博”,总是觉得很有些小儿女的缠绵之意。
“你累了么,我扶你歇着吧,你母亲不是说大夫稍后会来,别叫大夫说你劳累过甚。”
王一博应下,到了床榻边,依然是肖战将他抱上去的。
“我累什么,梅清一力操劳,我连挪动都不必自己出力呢。”但他说了这句,突然抿嘴笑了,笑得耳根发红。
肖战狐疑的望着他。
“就怕……就怕大夫认为是那样的累,”王一博低低的道了这么一句,抬起手掌拍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啪”的清脆一声:“梅清莫怪,我该打。”
肖战也全明白了,婆子给他看的图画、王夫人偷摸着问小两口是否圆房、还……还让他多担待……
“你呀,心有余而力不足,还不老实歇着?”
被娘子以“不能敦伦”调笑,王一博不以为忤,牵着桃红小衣下摆晃了晃:“那若是我……我可以,梅儿肯不肯……”
肖战啐了一口,逃开了。
大夫是晚饭前来的,王夫人身边的青儿陪着。
“这是德善堂的张大夫,之前给大少爷瞧病的济世堂的孙大夫远房亲戚故去,约莫有一月不能看诊。”青儿清脆的介绍,顺便一眼一眼剜立在一旁服侍的梅姨娘。
她当然想跟着大少爷,别看是个瘫子,但王老爷和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丰厚家产唯有这独一无二的继承人。更何况大少爷长得俊,有好几个丫鬟芳心暗许呢。她们私下议论,其实大少爷身子骨不结实也是好事,老爷夫人不会一个一个的往进抬姨娘和通房,侥幸诞下子嗣,这后半辈子便有了依靠。
可这梅姨娘,怎么就捷足先登,还生的这样貌美?
张大夫问了问以往看诊的情况,问孙大夫开什么方子。给王一博把过脉之后,缓缓道:“以前的方子没什么问题,可以照吃不误,我再给少爷开一些疏通筋络的药物。”
梅姨娘要装哑巴,不能开口,一个劲的给王一博使眼色,想让他问问腿疾之事,但王一博像没看到,而张大夫从头到尾也没提。
反倒是青儿,叽叽喳喳:“大夫,那我家少爷之前为何昏迷好几日,还是冲喜治好了的呢。”
大凡医者,多半不信鬼神,但也不好质疑大户人家的信奉,再者,从把脉来看,这位王少爷虽然身子虚了些,脉细如丝,但听闻他常年卧床,亦属正常。除此之外,并看不出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或许,真真是冲喜有功呢,张大夫这样想。
等人散了个干净,肖战不免埋怨:“你怎么不问一下你的腿疾?”
“问有什么用,这位张大夫应该是我娘好容易找出来的新设馆的大夫,别说永宁了,洛阳的名医都请了个遍,除了让我一副一副喝比黄连还苦的药,根本无计可施。”
他将薄被掀开,衬裤卷起些,露出印着少许青色的苍白肌肤:“你看这些疤,有的是艾灸太多次留下的,还有针孔,光是施针就施了不知多少次……”
贴身服侍,譬如沐浴更衣,自有高成等用老了的小厮,王一博是洗好身体又换了新衣才被送到榻上的。肖战前一忽还沉浸在“少爷姨娘早些歇息”的混沌中,这便为他的“夫君”伤神起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小腿皮肉,王一博上身像被烫到一样躲了躲,骇得他不安道:“会痛吗?”
“不会,要是会痛,那反而好了。”
肖战自知失言,亦不方便再碰他,与他一同躺下来。
“可是你不能放弃啊,你得看大夫、吃药,一直这样,你以后怎么参加科举,或是继承家业?”
“那些与我无缘吧……”王一博像在母亲面前剖白一样,对前途之事有种不符合年纪的豁达:“我是废人一个了……”
“不许你这么说!”肖战想狠狠的打他一下,终究是不忍心,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绵软手掌搭在锦被之外,安抚一样拍了拍:“明天再请大夫好不好,开了药若是苦,我陪你一起喝,我喝一口,你喝一口。”
“可是你又不能一直陪我。”王一博脱口而出。
肖战语塞。
这一晚,两人都不知对方何时睡着的,但不约而同地念着,如果梅儿真的存在,那会如何呢?
之后的几日,两人真如平常人家的夫妻那般相处,或是读书,或是抚琴,彼此默契的不提离去之事,甚至刻意的当分别不存在。
“梅清什么都会,念书习字就不说了,怎地抚琴也这般动听,我看啊,永宁最好的琴师也及不上你这一曲‘梅花三弄’,可能解说一番?”
肖战吟道:“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审音者在听之,其恍然身游水部之东阁,处士之孤山也哉。”
王一博不愿坐于榻上,挨在他身边,指着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的琴谱,一个一个的问,时不时插科打诨。
“这歪歪扭扭的,怎么看呀?”
“宫商角徵羽,你要学学看吗?”
“嗳,我不成,看着就眼花。”少年人托着腮,悠然神往,如果梅清能一直为他抚琴,便可以不用学了。
肖战这日穿了件淡紫色的烟笼纱裙,散了的发髻也不编,长长的垂下来,侧面瞧去,领如蝤蛴,楚腰不盈一握。王一博赞不绝口:“咱们本就只需掩人耳目就好,这发式可真妥帖,只要不出去见外客,多少日不变也是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衬着梅儿仙气飘飘,出尘脱俗。乌发披散,自不用繁琐首饰点缀,只将上面一束用凤穿牡丹挽起,美的出神入化。
“你想听,我便弹给你听。”还有一支金钗,三个心愿,总不会再见无期。
“嗯。”待肖战进士及第,高官厚禄,一介平民,总不好再叨扰。
“我们慢慢的把腿治起来,你可别偷懒,我列一张单子,这些,还有这些,你要好好用功,等你行动自如,便去参加院试,好歹中个秀才,知道吗?”
王一博小鸡啄米般点头。
肖战盘算着,若真中了,不论京城还是他地,安顿下来后,便来寻王一博。最好在自己的宅子中置一院落,每日督着王一博刻苦用功。
他却不想,永宁首富的独子,怎可寄居别处,将来还如何娶妻纳妾,繁衍后嗣?
肖战的嘱托,王一博照单全收,在梅儿的天真里,他获得了久违的快乐。他不合时宜的希望自己是个快乐的傻子,只要梅儿不离开,他可以一辈子站不起来,做个真正的废人。
然而,分别的那一日,还是到来了。
高成报信,原来科举冒籍在民间十分普遍,譬如洛阳,有人专门做这种“生意”。
“少爷有所不知,那些掮客,不仅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择地,还能满足一些额外需求。”
肖战听得咋舌。
高成眨眨眼:“比如梅……肖公子,大可不必改名换姓,仍唤做本名,掮客可寻到他地一户同样姓肖的人家,将肖公子迁过去参加科考。”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无非多费些银两,小的觉得,不用改名换姓最好了,同名同姓去考,谁又能查的出来?”
王一博思忖片刻,觉得可行。湖北某地肖家,那和永宁肖家大大不同,只要不惊动永宁一脉的京城上线,这帮井底之蛙根本查不到河南之外。
“事不宜迟,梅清嫁进来已有七八日,算来我爹也要回来了,必须得赶在之前出永宁境内。”
肖战心下酸涩,竟说不出什么赞同的言语,这一日,来的这样快。
“为何……不能见你爹?”王夫人都见了,难不成这公爹有火眼金睛,一下子便能认出男扮女装的他?
王一博摇摇头:“躲不过才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肖战只觉,有王一博在侧,他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活,大事小事均无需考虑。一日的准备工夫,到第二日要走时,高成带了个婆子进来。
“见过娘子吧。我们娘子怕生,一直不愿意用府上丫鬟,你跟娘子熟络,又梳头梳的好,现娘子要陪着少爷到庄子上住一段时日,劳你梳一个方便出门的发髻。”
肖战万万没想到,他不是以姨娘的身份见外客的,而是模糊了身份的娘子,而那婆子,正是当日给他装扮、送他出嫁的那位。
王一博双腿不便,不愿见外人,用屏风挡着坐在四轮车上,偷眼瞧他娘子的俏丽倩影,听梳头婆子唠唠叨叨。
“我就说您是个有大福气的,”婆子摆弄着他的长发,用上了敬语,欣喜道:“看您这般好气色,就知道少爷待您是极好的。”
铜镜中的如花美眷轻轻浅浅的笑着,略带一丝伤感,但眉梢眼角都透着满足。
“别怪老婆子絮叨,我听说少爷身子骨……不大好,可圆房了?”
王家是永宁首富,大少爷的身体状况,若有心人打听,必定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的。肖战心下难过,微微颔首,示意与大少爷已有夫妻之实。
这下,连王一博都惊讶了。
而婆子见他点头,乐得合不拢嘴,言语更加不收敛:“娘子定要在正房太太之前诞下子嗣,滋补食材您这儿都有,老婆子斗胆再教您一个法儿,您和少爷房事之后啊,可甭起身,把腰用枕头垫高些,那些好东西,别流出来,就让它里头待着,保准过个把月,就有好信儿!”
肖战一张脸红的滴血,恨不得指头尖儿都红了,真想拂袖而去,怒骂高成,是怎么把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带进来的。却听屏风后“咚”的一声,婆子狐疑道:“屋里还有人?”
室内重新寂静下来,哑巴梅儿摇摇头。
婆子梳的是灵蛇髻,传说是当年的洛神甄宓所创,髻式变化无常态,随时随形绕梳而走,颇适合自行变换,她那嘴也是千变万化:“娘子放心,我在外面可不会乱说,这不这儿就咱们二人,才多一句嘴。您开不了口,婆子多嘱咐一句,这男人啊,善变,今儿个喜欢你年轻貌美,明儿个就宠爱别个了。还是有个孩子踏实,您没娘家,以后啊,有用得着的地儿就唤我。”
一句“没爹没娘”,屏风后的王一博和铜镜前的肖战都心有所感。
王夫人听闻儿子要带新姨娘到城郊庄子上暂住,痛快的同意了。以往她就愿意儿子多出去疏散疏散,奈何男人自尊心强,不想拖着双残腿丢人现眼。这回主动要求出去,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秋色怡人,侍从妥帖,又有梅姨娘近身服侍,王夫人喜上眉梢,从账上支了千两银子,说用完了再来支,住一个月也无妨。
他再一次感念王一博的救命之恩,出城门时,他的画像竟被守城之人拿在手中一一印证,那是他十几岁时画师所做丹青,家被抄了,画像自也流落到他人手中。有王家大少爷在,衙役只掀开车帷瞧了瞧便放行了。
出行的一日带给肖战的惊讶实在太多,一是王夫人慷慨,手头阔绰,首富家的主母应当如此吗,譬如肖家,财政大权是掌握在父亲手中的,母亲也是领月例银子罢了;二来王一博出门时与他一道坐马车,只带了高成并几个眼熟小厮,待到了城郊,前后左右竟有二十余人护卫。
分别在即,王一博仍耐心给他解释:“我闲来无事,命高成寻了些年轻人习武,为的是保护我,这些人都没在王家露过面,你不用担心。稍后趁天未黑启程,你就扮作富贵人家的夫人,让高成为你驾车,其余人零星散开,远远跟着,不露痕迹的保护,直到将你送到湖北,安置好了再回来。”
肖战再蠢也明白了,当初在城门,为什么有一队悍勇精卫蒙面而上,成功冲散了手持戈矛的衙役,给他逃生之机。这位常年卧床的大少爷,竟聚起一队隐卫,他到底所图为何,闲来无事么?
但他来不及问那么多了,王一博连马车都没让他下,自己被侍从扶下马车,坐到四轮车上。
少顷,递过一个厚重的包裹。
“细软都在里面,切记,安顿好之前,一直做女子打扮,尤其在河南境内,不能掉以轻心。”
肖战忍着泪,他不想哭的,对着仇人之子,有什么好哭的呢。
“高成,别的我也不说了,娘子若是破了一点油皮,你提头来见吧。”
忠诚的护卫噗通一声跪下:“大少爷放心,保证不让娘子掉一根头发!”
肖战摸摸自己的假发髻,想笑,但没绷住,一滴泪顺着面颊滑落。
王一博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挥挥手:“走吧,一路小心。”
肖战频频掀开车帘向后瞧,王一博被人推往庄子的方向,一次都没有回头。
再瞧,再瞧,瞧到眼睛都酸痛不已,直到再瞧不见一片衣角。
高成尽忠职守,一路打马飞奔,按着大少爷说的,不能抄小路,一直走官道,白日赶路,夜里打尖,不出五六日,便可出河南地界。
他已经拿到了掮客在湖广那边联络人的地址,按图索骥找上门去,自有人为肖战解决冒籍事宜,再买宅子雇几个仆役安顿下来,需半月左右。
包裹被肖战翻腾了许多遍,马车中翻,到了客栈也翻,几套质底上佳的女子衣衫,亦有男子的两套,从外衣到里衣白袜无不齐全,马车上还有些瓜果零嘴新茶,供他旅途吃喝,而包裹中最重要的一样便是银票。
王夫人给的一千两全部在内,另外,还准备了些散碎银子和铜钱,考虑的周周到到。
他问高成:“银子都给了我,你家少爷怎么办?总不能刚到了庄子上就说没钱了。”
高成对他恭敬之极:“娘子莫担忧,少爷尚有体己,您尽管用。”
与王一博做一处时,时时刻刻都被蛊惑,那人总是处变不惊,从不泄露多一丝的情绪,然笑起来柔情似水,对新过门的娘子无微不至。真的离开后,才觉得哪里都是古怪,王一博是王家独子不错,但身子孱弱,并未参与家族生意,何以出手豪阔,甚至能组建起私人护队呢?再者,他们“新婚”的几日,真的依照王夫人所说,不用前去请安,似乎王一博有足够的自由度处理私房琐事,可是他在母亲面前娇憨天真不是假的,而王夫人对他的宠爱也不似作伪。
想来想去,想的头痛,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试图在包裹中找寻些特别物事,然而没有,王一博没给他留下一张道别的字条,准备的衣物也大大方方,没一样惹人遐思的玩意。
他只能对着一支凤穿牡丹神不守舍,夜里卸下钗环,他总会抚摸自己耳珠,新伤肿痛了几日,热热的,泛着痒意。
行了三日,到达河南重镇南阳,入夜前刚巧到客栈投宿。
高成将饭菜送到房内,肖战问:“跟着的那些兄台呢,怎么这几日一个也不见?”
“能见到还叫暗中保护么?”高成一样一样摆好碗筷:“您今儿个可以好好吃一顿了,前几日镇子太小,饭菜不行,这南阳就是好,小的沾您的光,也是第一次来呢。”
房门留了缝隙,那是高成有意为之,虽肖战是男子,但在他心里,永远是大少爷的内眷,私下也需避嫌。更何况,肖战仍做女子打扮,更不可瓜田李下。
他的面孔冲着房门方向,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我眼花了么,刚才走过的那个人,分明是孙大夫。”高成疑惑道:“他不是去亲戚家奔丧,亲戚偏巧在南阳么?”
肖战还未反应过来孙大夫是谁,高成已经奔了出去:“您先用着,我出去看看。”
高成一去便无影踪,肖战不以为意。赶路辛苦,他早早命店家送来浴桶热水,舒适的泡进去。
梳洗完毕换了里衣,恢复本来面目,他对着镜子梳拢湿发,暗忖这发长得真快,再过一阵,大概不用假发髻也能扮成女子了。他学着王一博的样子,将发丝全部梳高,抓成一把,用红布缠出一根马尾一样的发辫,模样像话本中的英武侠客,一时觉着满意。
“笃笃”,有人敲门,不等他询问,便自报家门:“娘子睡了么,高成有事禀报。”
肖战披了男子外袍,将高成迎进来。
“小的走遍了客栈,也没找到孙大夫,可是……”
肖战直觉这发现不同寻常。
“是……老爷,还有知县的卞师爷,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高成不解道:“老爷认识我,不如咱们连夜赶路?我怕明日一早撞上,娘子这就走不了了。”
王家老爷王守仁不是到开封去么,开封恰在洛阳的另一侧,与南阳刚好相反,实在奇怪。
王守仁和师爷做一处倒能理解,肖战心道,他们原本就是一路人,都是八贝勒伸到府县的触手。
那么这个孙大夫,与王卞二人的出现有何关联呢?
肖战想不透,反问高成:“你这时候来找我,定是有所判断了,你说说看,哪里不对?”
岂料高成摇摇头:“小的没大少爷那么聪明,但大少爷一直教我的一件事是,事有反常即为妖,只要是说不过去的,一定多想几次,准没错。”
原来王一博的心计是这样练就的。就肖战的体悟,但凡像他一样出身优渥、家庭和睦的,鲜少会以恶意揣度他人,也就是经历了父母遭难的变故,他才警惕起来。不妨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王一博明显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人”,便包括他的父母,王夫人爱子心切不假,那么王守仁呢?
肖战沉思着,长长的蜡烛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一室幽香,却不是皂角的味道,倒像是他天生含香。高成不由得瞧了几眼,不敢再看,心想,不管是娘子也好,公子也罢,实在不宜离此人太近,会头脑发昏,心跳加速。
“你家大少爷的腿一直是孙大夫瞧的?”
“嗯,起初换了好些大夫,后来就一直是孙大夫,虽然没什么起色,但也没坏到哪儿去。”
“没什么起色老爷夫人不着急?要我说,不如另选高明。”
高成搔搔脑袋:“孙大夫已经是永宁最好的大夫了,连咱们冯知县也找他看诊。他都没办法,其他大夫更没办法了。”
肖战手一抖,倏然起立:“我们现在就走。”
高成被他吓了一跳,连声答应,但见肖战握了握拳:“不去湖北,我们回永宁去!”
高成只来得及在墙角给隐卫留下讯号,当即退房带着肖战离开,车中,肖战又恢复了女子装扮,心乱如麻。
到底会不会如他猜想,王一博的旧疾别有内情,且始作俑者就是他的父亲王守仁呢?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儿子背着父亲另有筹谋被知晓,父亲提防着儿子?
不对,不对!他在心里呐喊,据王一博所说,是八岁时出了事故,从此卧床不起,再精明的儿子,总不能还是个小小幼童时,就需提防。
而王一博,像个废人一样蜗居府中,想必也在试图寻找潜藏起来的幕后黑手,那么他又有没有将疑惑的目光投注至亲生父亲身上呢?
若问肖战为何会这样揣测,因为,他突然捕捉到心底隐隐的不安来源何处:儿子命悬一线,就看冲喜能否渡劫,正常父母的反应应当如王夫人那样,急迫的等在门前,一到午时冲进来查看,而不会像王守仁那般,一早如没事人一样远行,十天半月不回来。
丈夫如此凉薄,做妻子的会作何反应呢?难不成,王家夫妇形同陌路?毕竟,听王一博那日同王夫人的对答,王守仁内宠颇多,碍于主母严苛,迟迟未有子嗣撼动大少爷地位。
但他从王夫人脸上,又根本瞧不出任何不妥。
他这一颗心,掰成几瓣,可每一瓣,都由一根牵丝缠绕在王一博身上。
他当然否认这牵丝是情丝,他对王一博可以有兄弟之盟、朋友之义、患难之情,唯独不能如他们“真实”的身份一般,产生夫妻之爱。
王一博再好,也是仇人之子。所以他此番回去,不过是全兄弟、友朋、患难之谊,别无他意!
高成虽依言回转,仍劝了他数次,说大少爷人聪敏机警,其实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撂倒的,小小风波自能应对,这番回去,少不得会被少爷责怪。
肖战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他要打要罚,我受着便是,与你无关。”
高成叹了口气,大少爷怎么舍得,多半还是他这个倒霉蛋鬼受连累。
然而一日后,他们都明白,所做的抉择无错,因一隐卫快马追上来报信,说他们走后没多久,客栈便出了人命,孙大夫被毒死了,横尸房间,客栈全部住客被扣下询问,而王守仁和卞师爷不知所踪。
“快些,再快些!”肖战心急如焚,唯恐王一博被亲父所害,唯一盼着,王一博因要尽量拖延时间,会在庄子上住上半月,尚未回宅。
永宁,他曾经的家,因父母先后离去,他以为,这里承载的将永远是悲痛的回忆,再无亲人的余温。可因为有王一博,他在遥遥望见永宁城门时内心欢呼起来。
他没能直面自己的内心,但内心强势的支配着他的行动,回去,回家去,回到那个羸弱却令他安心的人身边去。
“一博!”
曾羞于启齿的称呼冲口而出,高成这厮,将他引到庄子里为大少爷准备的卧房,识趣退下。
夜幕降临,身穿雪缎中衣的苍白人影孤零零的坐在四轮车上,他手里端着个碗,正将一碗汤剂缓缓倒入一盆休眠的牡丹中。
被急切的呼唤,王一博不可置信的抬起眼,青衣素裙头挽凤钗的女子飘落他的门前:“你做什么?”
半碗药一歪,倾倒在他洁净的衣角,而那碗不受控的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他枯萎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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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晏河清 第四回 探私宅伯晏遇三问
第四回 探私宅伯晏遇三问
雨愈下愈急,快到堤坝,老牛带着的几个人纷纷下马,马蹄被雨水中裹挟的泥沙所滞,又被洪流浇透马鬃,训练有素的军马时不时仰天哀鸣,不安的打乱阵势。
“爷!老牛背您上堤吧!走不动了!”
王一博油衣斗笠加身,实则浑身已被混着泥的雨肆虐的不像话,老天爷好像受了冤屈似的,哭个没完,也不让人间好过,对准头脸和一切有缝隙的地方死命攻击。
他涌身跳下马,直跳入二尺深的水坑中,沉甸甸的泥没头没脑的渗入靴中,脸上也被溅了厚厚的泥团。此时情形,便是悬河未倒灌,也已没过小腿。
“背什么,全部上堤!半个时辰...
第四回 探私宅伯晏遇三问
雨愈下愈急,快到堤坝,老牛带着的几个人纷纷下马,马蹄被雨水中裹挟的泥沙所滞,又被洪流浇透马鬃,训练有素的军马时不时仰天哀鸣,不安的打乱阵势。
“爷!老牛背您上堤吧!走不动了!”
王一博油衣斗笠加身,实则浑身已被混着泥的雨肆虐的不像话,老天爷好像受了冤屈似的,哭个没完,也不让人间好过,对准头脸和一切有缝隙的地方死命攻击。
他涌身跳下马,直跳入二尺深的水坑中,沉甸甸的泥没头没脑的渗入靴中,脸上也被溅了厚厚的泥团。此时情形,便是悬河未倒灌,也已没过小腿。
“背什么,全部上堤!半个时辰过了,林岳怎地还不开闸!”
“怕是等您!”大雨中全靠喊,老牛跟的紧紧的,一眼瞧见福儿举步维艰,忙唤过一名兵勇要将他背起。
“老牛你看不起谁呢!”福儿笑嘻嘻的奋力蹿到主子身边:“爷都没让人背,我稀罕?”
他个子小,水淹过他大腿。适才王一博不让他来,他死活不干,说没跟好主子老子娘在地下不安心。
堤坝上只有开封府衙的一队人马,接了泄洪令,除了凿堤的敢死队,一应抢修民夫撤离完毕。火把燃不起来,黑黢黢的,王一博下死眼去瞧,开封知府林岳被人簇拥着,顶着好几把伞,油衣裹了几层,像头笨拙的狗熊。
“日他娘的,”老牛低低的骂:“不是爷要来,这群混账早回家搂着婆娘睡大头觉了!”
王一博冷笑一声,径直行到林岳跟前:“疏散事宜办妥了?”
“妥……妥了。”
“疏散几户,人丁几何,老弱妇孺各占几成?”
林岳被问的张口结舌,为他打伞的不敢靠近,只见他们的父母官在雨中抖如筛糠。这些灾后才要奏报的事宜,他还没来得及与府内师爷商议,做一篇花团锦簇的请功文章出来。
王一博如阎罗王一般立在他面前,辨不清面目,陡然一道闪电劈空而至,他被巡抚面上深深的纹路而震慑。
雨,将十数年行过的风风雨雨勾勒的无比清晰。
若不是还要人协理灾后安抚,早该捆了这养尊处优的胖子。王一博量他只是不尽全力,倒不至于阳奉阴违,暂且不作处置。
“泄洪的人安排好了么?”
林岳忙不迭的点头:“都在……对岸,个个签了生死状,要是被冲走了,一个三两黄金!”
老牛边听边咂嘴,人命值钱么,说来值的,这些泥腿子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两黄金,三两,一家老幼下半辈子有靠。但也不值,再多的银钱也换不到再一次投胎的机会。
却见王一博不为所动,似乎这些踊跃赴死的民夫在他这里不值得一个悲悯的表情。
“怎样为号?”
“举火。”林岳战战兢兢的:“这雨,起不了火。”
“废物,”王一博轻蔑道:“让你的人将油衣脱下,做一块屏障出来,半炷香之内看不到火把,本抚就把你烧了!”
猪油松脂浸透的火把被火镰燧石点燃,一众人高举着油布,强行对抗老天。
都说人定胜天,本来怯懦的开封衙役因众志成城,也有了几分悲壮之色。
火把熊熊燃烧,王一博负手立在雨中:“一齐向对岸喊。谁喊的声儿最大,一样是三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十人憋足气势:“开闸泄洪啦!”
咆哮着的悬河瞬间有了个出口,呼号着向一个方向追逐而去。
王一博执掌河南不过数月,刚一到任便视察过这河堤。
黄河冲出邙山后,进入平原,因落差骤然变小,泥沙大量沉积,致使开封段的黄河河床不断增高,形成了河高于城的“地上悬河”。历来,治好河南的关窍便是治河,黄河之水天上来,气势固然磅礴,可若治理无方,这河南巡抚的位子犹如催命符。
可这河堤,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牢固,河南自称中原,其实积贫积弱,堤坝有的用石砖铸就,有的竟然用草垛填补,就像是老百姓家的破衣烂衫,这里破了补补,那里烂了修修,衣服可以缝缝补补又三年,大堤也可以吗?
这河堤,一经冲垮,便需再建,还没建得牢固,便又赶上下一年汛情。
河南穷,因一年遭一次灾,富不起来。河南巡抚,历来将一道黄河大堤视为自己的眼珠子。
还从未有一任巡抚,命人凿堤,自毁城墙。便是奉命而为的林岳,都禁不住心疼。
“大人……就这么凿了,可怎生是好啊……”
火把照亮视野,对岸的民夫将手臂粗的绳索挽在腰间,一个接一个,靠人力与洪水对抗。最前面的那一个壮汉挥动凿子,一下下凿开不堪一击一样的河堤,砂土石块瞬间被大水冲成齑粉。他摇摇欲坠,身后自有拉着他的工友,三两黄金,不抵一个面容黝黑的黄河人。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
“几十几道弯上几十几只船!”
比之奔涌悬河更加有力的黄河号子此起彼伏,决口两侧竟成对唱之势。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
“九十九道弯上九十九只船!”
带头勇士身前的绳索被大水冲断,一个人影倒栽葱下去,连声喊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席卷而去。后头那人含着热泪补上,凿子飞舞。
“大人,我愿去对岸!”
“我也愿去!”
王一博挥挥手,几名热血衙役消失在雨幕中。林岳上下牙打架:“卑职……卑职上有老下有小……”
王一博浑没在意林岳的哀恳,失神望着黑如锅底不见半分光明的天空,喃喃自语。胸腔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又强行压了下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他跟的主子潜邸时被称作“冷面亲王”,却笃信佛教,他原本不信,听得多了,也印了几句在心中。
巡抚下令泄洪,令易下,洪水过境之后收场却难。雨断断续续,藩司衙门一面上报户部与工部,一面调动库银拨款,三司一齐行动,政令下达各府、县,救助伤情,抚恤灾民。
王一博坐镇指挥,每日听各路奏报,死了多少人,又发现多少饿殍,流民见开封情况尚可,不停涌入,搭棚、开仓放粮、施粥,哪一样都要做到忙而不乱。
他轮轴转了数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藩司衙门一切照旧,弥补一些他暂时无暇顾及的方方面面,譬如肖战已命医者按着古方,熬制度瘴散、辟温病散等预防瘟疫的方剂,与口粮一起发散至灾民手中。
灾后七天,雨一直未完全停下,但也没听说哪里起大动荡,或是爆发瘟疫。
这一日,王一博又听了一日哭穷,这是大灾后的必不可少的题目,开封确保无虞,做出牺牲的州县定会嚷嚷银两不足。王一博不欲给新帝添堵,那就要自己想法子解燃眉之急。
换了便服的王一博歪在椅中,看王福儿展开一卷“捐银薄”,上书各官员缙绅捐银明细。这也有门道,官员捐银不能太少,也不会过多,超过一年薪俸不免会被人疑虑为贪赃。肖战作为布政使一年薪俸为三千余两白银,以此为标准衡量,低品阶官员大多捐五百两或一千两,商人豪强多些,五千两八千两不等,实属不易。
王一博作为河南巡抚,捐银簿上第一位,五千两,他还要支应各方,总不能一穷二白。浏览片刻,最终停留在他下面的第二位捐银者处。
肖战,五千八百五十五两。
王福儿识得字,好奇道:“爷,咱们藩台大人可真有意思,有零有整的,这簿子上,独一号人物。”
这张捐银簿并不会公开,无非是巡抚心里的一杆秤,捐的多的商人,将来自然会予以倾斜,捐的多的官员,也会被政绩考核所记录。
河南的二号人物,仅次于巡抚的布政使,捐了多少,与他政见不合的政治对手会在意吗?
皇帝也不会知晓这等细枝末节。
王一博将那卷缣帛甩到一边,揉着发疼的膝头起了身:“你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用意吗?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身上有一个大子儿也捐了!”
王福儿意外于他的恼怒,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您这怎么还上火了?那肖藩台捐的精光,不是更好?沽名钓誉,旁人也不会感激于他。”
他主子却径直往门口走,口里嘟囔着:“他反正不稀罕。”
“唉唉,您哪儿去,咱回府用饭还是让人送过来?”
“不吃了!”王一博用力将发辫甩在身后,冲入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王福儿忙着找伞,再一抬头,人影都没了。
肖府离衙门不远,他背着手一路走一路细思,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两盏黄纱宫灯下。
进,还是不进呢?
犹豫间,角门转出个年轻汉子,觑着他瞧了几眼:“是……王抚台?”
这人见过,肖战的贴身长随肖禄,王一博皱着眉,肖禄疾步过来,一个千儿打了下去:“请大人的安!”
“起吧,你家藩台可在府上?”
“在在在,”肖禄堆着笑:“昨儿个乏了没去衙门,今儿小的劝他再歇一天,他也应了。这不我们爷想吃一口甜的,小的出去转悠转悠,看哪家糕饼铺子开了。”
这一路,王一博施舍了好几个流民铜板,边走边瞧,别说糕饼铺子,酒楼都闭门谢客,这些商人精的很,怕被灾民抢了。
“你去这家问问,”王一博给肖禄指了一家,叫海晏居,是他门人的产业,外人并不知与他的关联:“没开门拿这个敲开,让他们做一道蜜丝山药,一盅百合海棠羹,一盂冰花银耳露,再来一盆火腿鲜笋汤。”估摸食材有限,倒也不能强求:“其余的让他们捡现成的配些,哦对了,看看有没有三鲜莲花酥和花生糕。”
肖禄一面勉力记忆,一面抓着那枚红玛瑙信物犯愁:“爷只给了我一两银子。”
王一博长吁了口气,见这长随苦着脸,气笑了:“拿本抚的东西去,会收你的银钱?”
“我们爷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你们爷有没有说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本抚比他官阶高,严令他吃嗟来之食!”
肖禄挠挠头,走远了,他忽然想到肖战还真说过类似的话。
记得月前,抚藩二位大人在巡抚衙门为着举人要求进一步减免税负搅扰贡院大吵,一个主张严惩,杀一儆百,一个反对有辱斯文,“乱世用重典,太平盛世,动辄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两位不欢而散,他为主子着恼,嘀咕了几句“姓王的欺人太甚”,被气头上的肖战狠狠申饬了一番。
“你懂什么,他说的又不是全然错了!带头的那几个举子,着实利欲熏心,新帝即位,国家各方面需要理顺,哪有借机牟利的!”
“那您……还和抚台顶撞?”
“我不顶撞,他能把闹事的几百人全杀了。”
肖禄大吃一惊,语声都颤了:“那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不是!”肖战阻止了长随:“我只是怕……总之,不许胡言乱语,他担着一省干系,没点子手段,管不住的。”
“谏言归谏言,抚台钧令,须令行禁止。”
肖禄觉着,这两位爷关系也未必就那么差。瞅瞅这信物……是个什么图样,不像是河南最有名的牡丹,倒像是……一朵绮艳坚贞的梅花。
王一博从角门而入,没惊动任何人,穿过一处处被风雨打的凋零的花木,行至河清苑匾额前停下。
深入寝房,还是要同主人打个招呼吧,他立在微微开启的二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环。
整处肖府人丁稀少,服侍的人没几个,堂堂从二品官员,领一省最肥的布政使衔,连几个粗使丫头都请不起么?
红姑似乎听到动静,从厢房出来,见一宝蓝长袍身佩玄色腰带脚蹬皂靴的人影蛰近,定睛一看,慌的迎上来福了福身:“我的天爷,奴老远瞧着是您,竟不敢认,是来寻我们爷谈政务?”
王一博鼻子哼了哼:“这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操心的事,带路吧。”
红姑不敢二话,王一博言道不许打扰,她唯有遵令。
王一博倒从她的几句话得知了一件事,肖战这些日子除了公务,每日必抽一两个时辰前往施粥处私访,深入灾民中间,所谓的“回来两脚泥,还不许扔靴子”。
红姑笑吟吟的“抱怨”,不以为忤,觉着能为丈夫尽力与有荣焉。
这位爷,把姨娘和伺候姨娘的丫鬟当浣衣婆子刷靴,二十年前,他王一博可不是这么对梅姨娘的。
肖战的寝居算得宽敞,东西两侧暖阁、暖阁旁设一间专用的书斋,暖阁中间是略可见一见人的花厅,花厅后才是主人的卧房。
这还像个样子,总算没将自己给他置办的宅子也捐出去,王一博满意的砸了砸嘴。
然看见这人的样子,心火一簇一簇的往上蹿,那一脸霉相的林岳都没令他如此窝火。
肖战没躺下来,别别扭扭的歪在大迎枕上睡着了,看样子睡得很熟,脸颊潮红,一旁搁着份邸报,这是生病还在用功呢。肖禄说他乏了没去衙门,王一博便知,那是真的不舒坦,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歇着的。
想吃几口甜的,那肯定是嘴里发苦的厉害?
这人套了件皱巴巴的石青外袍,双手抱胸,肩膀瑟缩,腿脚在床外搭着,连靴子都没来得及脱。
王一博是新帝登基后才被简拔至河南的,但肖战已在这块土地经营多年,从汝宁同知而至南阳知府再到按察使、布政使,按理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王一博被他直言犯上气到过几次,此刻却意识到,没真吃过他的亏。
这些年,两人说关系破裂吧,偏偏藕断丝连,肖战这宅子,便是他托门人故旧买下改建的。但若说有多融洽,那也没有。
这不,这人说要上表弹劾,王一博笃定,面上凶悍罢了,说不定拿着邸报翻来覆去的瞅,见河南风平浪静,这才放心。
想到此,年轻的巡抚蹑手蹑脚的踱过去坐下,抬起一条耷在外面的长腿到自己膝头,轻轻的扒掉一只靴子。白色布袜一尘不染,他甚至摸了摸人家足底,发现并没生汗。
又去扒另一只。
睡梦中感觉有动静,可头晕的紧,不时有只手将他拉入更沉的梦境,肖战以为自己是躺着的,翻了个身,便要失重跌下去,偏偏被一双覆着浓烈男子气息的臂膀接住。
“梅儿……”梦里的男人紧紧抱着他,梦里的男人,仍是十分年轻的样子。
肖战枕着肩头,双臂松弛下来,甚至往怀里偎了偎。睫似轻罗小扇,不易觉察的抖了抖,就要醒来。
王一博将他抱紧了些,嘴唇试了试额温,偏高了点,但应该不算烧,放下了心。直接把人放下来势必会惊醒,于是他随着肖战缓缓倒在床上,像二十年前那样同歇一张枕榻。
左耳耳珠的伤痕不太明显了,可这样近的距离,能瞧出当年婚嫁的痕迹,自耳而至脸颊脖颈小痣连绵,每一颗都像星辰,甜蜜的眨着眼。
听得肖战呢喃了句什么,再仔细听,却听不到了。
就这样,用体温暖着怀中人,连自己都要睡熟,王一博迷迷糊糊的,去攥肖战的手掌,冷不防摸到一支长而尖的冰凉之物。
恰在这时,有人在门外低声道:“爷,吃食弄来了,您用一点?”
王一博一激灵睁开眼,试图不露痕迹的抽出手臂,但他一动,肖战也向前扑了下,惊恐的睁开眼,刚好与他四目交投。
他的小臂仍在肖战脖颈下,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支金钗。
浅霞轻染,剪云披雪,一丛丛如织如锦的牡丹中,金凤翩翩。
正是那支横亘了两人二十年纠葛的凤穿牡丹。
“爷……”
“放下,走。”
这次开闸泄洪,铁腕巡抚又一次用自己的凶戾将开封及周边护佑的如铁桶一般,不是没人借施粥闹事作乱,一有异动,当即抓捕。虽人人自危,骂这个酷吏的大有人在,但水患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肖战实地勘察,也问灾民,许多逃出生天的人都感激青天大老爷,说康熙五十六年那次,死了太多人,这次雨下的比那时候大,亲戚及原来的乡邻竟大半无事。
当然,也有死了老子娘或因没来得及疏散丢了妻子儿女的,指天怨地,说官家没一个好人。
肖战能够理解,每一个人的痛苦都是实打实的,不能替代的,外面死了上万人,也抵不上失去一位亲人的痛苦。但对于当权者而言,曾经水患死七八千,这一次也就千八百,已是功绩。
无疑,拼命要做出政绩的年轻巡抚赌赢了,经此一役,河南总督非他莫属。
王一博的声音冰冷如铁,仿佛生杀予夺皆在他手中,肖禄被唬住,忙不迭地撂下食盒逃走了。
“我去拿一下,你等着。”这声音依旧冷,在漫长的斗争与倾轧中,他们昔年的一点温情消耗殆尽,而王一博,也根本忘记该与他怎生相处。
肖战一动不动的躺着,任那熟悉的男子气息离开他的身畔。他留恋了,因他反复回味刚才梦境中那个温柔甚至宠溺的呼唤——
“梅清……”
“梅儿……”
“我唤了你那么多次梅儿,你好歹也礼尚往来,叫一个夫君来听听啊。”
清秀脱俗的素面因害羞而染上妩媚,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偏不要叫你夫君,换一个可以。”
“哈,那不要听了,阿猫阿狗的,没个正经。”
“相公……”
玉面郎君那张冷冽面孔近乎痴傻,愣了半晌,待人比花娇的娘子跑远,兀自咂摸如梦似幻的两个字。
饭食汤水精致无匹,幕后东家交待,岂能不上赶着巴结,每一样都做得别出心裁。王一博搬了个圆凳坐在榻边,掰一点莲花酥,再喂一勺海棠羹。
肖战就着他手吃了几口,目光始终定在金钗之上。
“怎么会来的?”
“怕你把身家都捐出去,吃不起饭,”王一博冷硬道:“别拿大帽子压我,河南全境都是我的子民,你也是,布政使忍饥挨饿,病了还在家中看邸报,当今圣上若知我这般苛待你,定要罢我的官,杀我的头。”
肖战有多久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竟不愿还嘴,默默的吃着。他其实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说想吃甜食,到了嘴里却腻的作呕。
这么想着,咽的慢了些,王一博改了火腿鲜笋汤喂到他嘴边:“就知道你眼大肚小,吃不了几口甜腻的,尝尝这个。”
肖战明知故问:“你知道?”
王一博剜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明知故问。
菜肴精致,份量不多,肖战吃了半饱,摆摆手说不要了,王一博就着尚有余温的汤,将那些残羹收拾到自己肚中。
这情景,一幕一幕,似曾相识,就是换了个儿,伺候人的姨娘歪在床上,当年弱不禁风的少爷已是肩膀宽阔、扛起一省军政的喋血巡抚。
“你还没说怎么会来的,”肖战没下地,反而腾出一个位置来给王一博:“什么吃不饱饭,胡说八道,我也不至于那样穷了。”
他的嘴巴油晃晃的,一直没摸出帕子擦,偏等王一博坐上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墨绿底儿白花的绢帕,为他抹嘴。
男人做完这些,瞧着自己的手愣住。这方旧帕……是他曾经的一个梦,梦里他珍之重之的那个人唤了他此生唯一一次“相公”。那之后,再无女子装扮的梅儿,只有一次次对他失望的肖战。
巧笑倩兮的梅儿,毕竟不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肖战啊。
“为什么会来?”肖战三问王一博:“是来找我拿这钗子么,我还答应你一件事没做。”
心如惊雷,翻翻滚滚,别看面上不显,他的五脏六腑都被自己的大胆轰的凌乱颠倒。最后一件事,王一博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允。
什么都可以。
金钗本是他唯一的筹码,而许久未至的梦境,许久未伴在身边的男人,并没瞧错就在眼前的旧帕,令他勇气倍增。
谁让他不争气,盼了又盼,怨了又怨,恨与爱分不清楚,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一生都如弹指一挥间。
终是,只有他罢了。
王一博却猛地一颤,忆及凤穿牡丹是怎样插穿他的心肺,扎得他鲜血淋淋,自背后穿出孔来。第一次,他忍着痛活了,第二次,他又勉强站起来了,不能,再不能第三次,否则他一刻都撑不下去。
“你觉得我会请你做什么呢?”
良久,肖战嗫嚅道:“我可以……不做布政使。”
王一博凄然一笑:“梅清兄,我再卑劣,也不会要你挂印辞官。”
肖战愕然。
“你放心,我有我要做的事,做完这些,我就会离开这里,再不碍你的眼。”
“王一博!”
“好生歇息,我先告辞。”
肖战急得跳下床,扑了个空,他是累极了的人,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倒。而王一博,就站在门口,下意识向他伸出一只手,又缓缓放下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悬河倒灌开封城,但我等做好疏散,会不会城内无碍,城外也不会有太多损伤?”肖战道出了积蓄已久的疑问。
王一博有了一丝裂缝的神情瞬间拼凑成一副坚如堡垒的面具:“如果?”
“你没有想过,因为你根本没有权衡过,你很直接的,判了城外那些流民死刑,运气好的被疏散,运气不好,死也是白死,对吗?”
天色暗下来,宝蓝衣袍玄色腰带和皂靴浑然一体。
又是这样,他对肖战掏心掏肺,但肖战对他,总做诛心之论。他习惯做最有利的选择,选哪条路,生于忧患中的他早养成天然的嗅觉。
也罢,既道不同,不如少做软弱之态,平白惹人相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闸泄洪么,因为只有保住开封,我才不会被皇上摘掉顶戴花翎,不会才来开封半年就成为弃子、别人的笑柄!”
“顶戴花翎有那么重要?如果我陪你一起弃官呢,被圣上责难,我陪你一起下狱呢!”
肖战的善良,有时候格外残忍。
王一博挑了挑唇角,摇摇头:“不,你想弃官那是你的事,你却还不值得我弃官。”
肖战如遭重击,颓然坐倒,那支凤穿牡丹,也变得可笑起来。
“这个……”他惶惶然捧起金钗。
“送给一个叫梅儿的女人的,怎么在你这儿呢。”王一博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肖战听见他止不住的咳声,由近而远,陡然想起,这一个时辰,都没来得及问问他,身子骨怎样,旧疾可有加重,总是咳嗽有没有看大夫。
帕子上梅花一样的红,许是看错了吧,对,一定是看错了。
门一直没有关,不多时,红姑进来,问他要不要再用些什么,夜里要不要人服侍。
“你跟着我几年了?”
“爷,三年。”女子含羞带怯的望着他。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没把你的身契在官府那里备案,你是自由的,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红姑噗通一声跪下:“爷,奴要一辈子跟着爷,服侍爷!”
肖战言尽于此。一个人要不要觉悟,什么时候觉悟,看他自己。就像他,执迷不悟了半辈子,下半辈子,无非凑合着过,直到将自己的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二十年前,如果他远走高飞,冒籍科考,只相处了几日的王大少爷总会成为一个模糊的面目,那凤穿牡丹、三个请求,便不会如此刻骨铭心。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会怎样抉择呢?
感谢 @小卡斯1823.🍀 @爱孤星 @因风吹过蔷薇 @樱花
过年好!新年快乐!!!
我圆满了!我走的很安详!!!
不论外界如何风风雨雨,我爱的两位少年永远坦荡双标跟别人有壁!!!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粉了博肖,一定是我上辈子特别善良,天天做好事!!!!
呜呜呜!我哭的好大声!!!
希望我电脑赶快修好,我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勤奋更新,争取每一个文都能给你俩走外链,开上法拉利!!!
呜呜呜!我好快落!!!
草!!!
过年好!新年快乐!!!
我圆满了!我走的很安详!!!
不论外界如何风风雨雨,我爱的两位少年永远坦荡双标跟别人有壁!!!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粉了博肖,一定是我上辈子特别善良,天天做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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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好快落!!!
草!!!
【博君一肖】记一次吵架未遂
*虽然我记不清写了多少次小俩口拌嘴
*发语音的梗来自一次群聊
——————————
“你什么意思?”
肖战站在王一博面前,把手机甩到沙发上,抱枕是前两天刚去宜家买的,王一博拿了驾照后第一次自己开车上路,肖战在车玻璃上贴了“实习”,在副驾驶盯着他开。
沙发是深绿色的绒布面,当初买的时候还有酒红色可以选择。红色有点滞销,店员铆足劲推荐,王一博说像新婚,肖战说像暴发户,达成共识之后顺了王一博的喜好。为了搭配沙发,抱枕买了白色的,王一博坐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吃西瓜的时候汁水滴到上面染出几滴红色。
“谁弄脏谁洗。”抱枕刚买...
*虽然我记不清写了多少次小俩口拌嘴
*发语音的梗来自一次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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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
肖战站在王一博面前,把手机甩到沙发上,抱枕是前两天刚去宜家买的,王一博拿了驾照后第一次自己开车上路,肖战在车玻璃上贴了“实习”,在副驾驶盯着他开。
沙发是深绿色的绒布面,当初买的时候还有酒红色可以选择。红色有点滞销,店员铆足劲推荐,王一博说像新婚,肖战说像暴发户,达成共识之后顺了王一博的喜好。为了搭配沙发,抱枕买了白色的,王一博坐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吃西瓜的时候汁水滴到上面染出几滴红色。
“谁弄脏谁洗。”抱枕刚买来没几个小时,气得肖战撂下这句话就走,王一博正专注于跑跑卡丁车,随手把抱枕翻了个面假装无事发生。
此刻这个抱枕被无意翻过来,肖战看到污渍更加糟心,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
“什么我什么意思?”王一博听到肖战这句质问一头雾水,依旧认真对待手上的苹果,虽然河南传统男人不拘小节啃苹果从来不削皮,但肖战胃不太好,吃带皮的不消化。一根红色的果皮从手边悠悠地垂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垃圾桶里。
肖战看他并不怎么搭理自己,就坐下来盯着他:“你说你什么意思,有意思么?”
王一博感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多用了一分力,果皮断了,刀刃顺便剜下一小片果肉。
练习完整地削下一整条苹果皮的第37天,失败。
他这才放下苹果:“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知道呢?”肖战完全气到。
肖战前阵子去厦门工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看海上的日出,他看到海上的太阳觉得震撼,掏出手机给王一博发了段语音,录了50秒海浪的声音,用最后几秒说一句“一博,我爱你”,美术生浪漫细胞作祟,他怀着期待等待一句深情的告白。
结果王一博十有八九没听完,大概到中午的时候才没心没肺回了一句。
“战哥,大早上就洗衣服呢?别这么辛苦。”
大概还觉得自己真是温柔体贴居家好男人典范,王一博沾沾自喜。
肖战收到消息气得把星巴克的纸杯捏成一把,直到王一博傍晚发消息:“战哥,节目组发盒饭了,有麻婆豆腐,没你做的好吃,我好想你。”
他这才稍微缓过来,努力安慰自己还好没有拍照给对方,甭指望王一博用什么绝美的比喻,大概也就在心里想着像一颗高邮咸鸭蛋蛋黄。
好歹还关心了自己不是。
浪漫没有完全碎,缝缝补补勉强入眼。
肖战对自己二十八年的好脾气还算自信,要是仅仅这样,也不至于认真生气。
家里的碗一直是轮着刷的,昨天肖战一个人去了菜市场,出门前叮嘱还在被窝里的王一博醒了之后记得把冷冻柜的猪肉拿出来解冻,他把对方从被子里挖出来确定得到回应后才放心出门。菜市场里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摊贩,极少有年轻人,私生也不可能去菜场蹲他,因此勤俭持家山城小辣椒摘了口罩跟摊贩讨价还价斗智斗勇。
“这个玉米太贵了……水果玉米?这一掐都没水分的,怎么就是水果玉米。十块钱?十块钱不行的。”
肖战买个菜像打了仗,塑料袋把手指都勒出紫红的痕迹,他还腾出手买了一只红心火龙果,回家可以拌酸奶吃。前几天看到微信公众号的推送,说是火龙果对润肺护嗓有好处,王一博这感冒从北京春天飞柳絮开始,有时候半夜自己用被子闷着嘴咳,夜咳最揪心。
而现在连莲子都老了,咳嗽还没好,肖战怀疑王一博是过敏性的,拉他好几次去医院都不肯,说是好不容易在家里休息就不要浪费时间在医院里排队。肖战拗不过,只能在家里给他整点食疗,比如炖盅冰糖雪梨,橘红的枸杞像小船似的在梨汤里荡来荡去。
等他回到家里,发现王一博居然还在睡。猪肉当然没有被拿出来解冻,躺在冰箱里硬得像块红砖。厨房的水槽里空空如也,只有头天晚上留着没洗的一只冰淇淋勺。中午当然没有吃成鱼香肉丝,冻足一个月的猪肉拿刚磨完的双立人也砍不下来。肖战气鼓鼓地拍蒜炒上海青,想着该让王一博吃一次全素斋,后来端着三碟子绿油油的蔬菜上桌,看到王一博虽然失望但还是老老实实埋头扒饭的样子终归于心不忍,起身开火煎了两只金灿灿的荷包蛋。
“下不为例。”肖战把盘子放在桌上的时候说下次绝对不能忘记解冻,王一博点点头夹开一个蛋黄,里面吸了酱油很下饭。
再加一笔账。
也是这场质问的导火索。
《陈情令》庆功宴上,两个人都喝得有点多,觥筹交错举杯共饮,他俩是主角,像蝴蝶一般在酒桌之间周旋翩飞,斟满、寒暄、碰杯,囫囵一杯祝愿。
肖战不太能喝,王一博一直陪着旁边找机会挡酒,庆功宴上的演员很多,企业金主也多,得罪不起,王一博硬笑着接下:“谢谢老板,战哥喝不来,我替他吧,我喝两杯,您看行不行?”
老板夸他仗义爽快,肖战侧着脸看王一博被帽檐遮盖住的微微发红的眼角。
他把对方拉到酒店的卫生间:“王一博,你别帮我喝了,我能喝。”
“你能喝什么能喝。”王一博偷偷从“博君一肖”超话里存了肖战醉酒后的视频,那真是好久之前的了,肖战的脸圆圆的,像只柔软的小动物冲着面前的人微笑着点头,慢慢地眨眼睛。
王一博用冷水冲了把脸,肖战抽张纸巾给他。
肖战说,无论如何,台面上还过得去,一直喝红的,真当自己千杯不醉么。
王一博一边用纸巾擦水,一边故作轻松地回答:“没事,我们那边过年都喝白的,也不算什么,我能喝。”
然后出门的时候被一截门槛绊了个趔趄。
他抢不过王一博的酒杯,也无法在场面上发作,对方把心虚和疲乏藏得很好,笑着接过每一场客套,谁都不得罪,很多还是冲着肖战来的,他过失,就会变成肖战的过失。
回到家的时候王一博冲到厕所就吐,一张脸煞白,额头冒冷汗。
肖战找醒酒的药丸倒热水给他,还没等到水开王一博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飞机,他硬生生把王一博叫醒,逼他吃完去卧室睡,等帮他脱好衣服盖好被子才放心去收拾行李。
五点半的时候肖战拎着箱子从家里出发,临走前最后一件事是帮王一博掖被角,空调23度,有一点凉。
后来肖战才知道王一博喝得有多重,睡到下午才醒,头疼了两天。对方可怜兮兮发语音请求视频通话,肖战又气又心疼,想着见面之后一定要关于此事发作一通。
肖战已经二十八岁了,长得好看,阴柔和温柔不同,软弱和柔软是两回事。他不是扭捏的小姑娘,不会随便哭,可以喝酒,可以一个人扛重物回家,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喊“宝宝”也不希望被人喊“宝宝”。
他不必一直做被保护的那个角色。
在见面之前肖战忍住用来责备的话,视频通话里只啰啰嗦嗦了一堆琐事:“床边的夜灯要及时关,怕黑也不能这样,光线会导致褪黑素分泌不足,时间一长会导致睡眠障碍。不能通宵打手游,通宵看BILIBILI的游戏攻略也不行,也不能够吃了螃蟹吃菠萝。秋天吃螃蟹还是要节制。”
归根结底放心不下。
肖战起了个吵架的势准备把积攒了许久的账清算一下,为此已经准备好了一杯温白开。
“王一博,你最近是不是做错太多了?”
对方还是疑惑不解:“我哪里做错了?”
肖战语塞:“……也不能算做错,做得不好,或者说你别再这样做,知不知道。”
“嗯。”王一博从苹果上割下一块果肉,用刀子挑着递给肖战:“你吃吗?”
“哪里买的?”他不想把手弄脏,下意识张嘴去接,苹果脆甜,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偏题,于是认命般地躺下。
“我骂不过你。”
【博君一肖】鸡毛与蒜皮
*依旧老夫老妻日常(说是停更结果还是忍不住瞎写)
*“要庸俗相爱”
——————————
“你来看看。”肖战甩着黑色的垃圾袋在厨房朝客厅喊。
被叫到的那位正在手机上激烈团战,对方的法师开了个大招,操控的人物只剩丝血,他一边把小人移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回城加血,一边慢吞吞地往厨房挪。
脚是动了,眼睛一点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肖战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王一博!”
他这才抬眼,然后看到肖战一脸怒色。赶紧对着队友频道发了句语音:“于斌,我有点事,你们扛着点打,对面就一个塔了,应该稳。”手机这才老老实实放下,倒扣在...
*依旧老夫老妻日常(说是停更结果还是忍不住瞎写)
*“要庸俗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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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看看。”肖战甩着黑色的垃圾袋在厨房朝客厅喊。
被叫到的那位正在手机上激烈团战,对方的法师开了个大招,操控的人物只剩丝血,他一边把小人移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回城加血,一边慢吞吞地往厨房挪。
脚是动了,眼睛一点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肖战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王一博!”
他这才抬眼,然后看到肖战一脸怒色。赶紧对着队友频道发了句语音:“于斌,我有点事,你们扛着点打,对面就一个塔了,应该稳。”手机这才老老实实放下,倒扣在了餐桌上。
“咋了老肖?”王一博小心翼翼地发问。
对方抖了抖垃圾袋递过来:“你看看,你摸摸。”
王一博伸出手接过,用手指捻了捻,愣是想不出啥毛病:“咋了,啥问题?”
“买对一次垃圾袋可以难死你是不?”肖战叉着腰,绿色的围裙上有只鸡,旁边是“太太乐”的巨大LOGO:“上次让你买垃圾袋,买厕所用的,你给我买回来绿色,你是想全小区都知道我们用什么牌子的避孕套是吗?喜欢绿色也要有个限度!”
“那这次不就是黑色的,有啥问题。”还是想不明白。
“这么薄!比旅游风景区卖的丝巾还薄!你想用它来装什么?空气还是羽毛?”
王一博不相信,扯了两下:“谁说的,这不看起来可结实。”
“你试试看把这个装进去,看看它破不破。”肖战从水槽里掏出半个西瓜的瓜皮,这还是今天刚吃完的。
关于吃西瓜,肖战喜欢切开来吃,王一博喜欢拿勺子挖着吃,俩人还吵过,肖战的理由是“最甜的地方多分几次吃”,王一博的理由是“切开来吃容易把汁水弄到地上到时候又要拖地”,后来决定把瓜一半切着吃,一半挖着吃,除了切西瓜的时候通过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挑哪一半,肖战赢不了,老是吃挑剩的,有些微微不爽。
他把瓜皮递给对方:“你自己吃的,你装。”
王一博接过来,把袋子抖开塞进去,“咚”的一声,瓜皮坠到了垃圾袋的底部:“这不没啥问题?”
“你再装一点。”桌子上还有零碎的鸡骨头,中午吃了三黄鸡,鸡的骨头又碎又尖,肖战把盘子递过去。
得,完蛋。
有一根刚好掉到袋子的角落,抖了抖,被西瓜皮压着,直接把袋子给戳破了。
王一博有些心虚。
“可结实噢,是太结实了点。”肖战盯着他,示意他可以认错了。
王一博不按套路出牌业内有名,同居生活也一样:“多套几个,小事小事。”说着就又扯了个袋子套上去,鸡骨头不太给面子,又破了。
套到第四个终于没事了,王一博松了口气,看着手里垃圾袋结结实实一大把:“解决了。”
“你倒是头铁。”肖战气得说不出别的话:“待会儿自己去丢。”
俩人热恋一年之后开始同居,在北京四环一个普通小区租了房,房子不算大,但是是没怎么捯饬过的新房,可以自己带很多东西进去还不用怕把房东的摆设给搞乱,两个人都很满意。同居头一年啥都新鲜啥都好,看对方像是盆会走路的花,打鼾都不忍心弄醒他——哪像现在,王一博要是打鼾的时候刚好肖战在旁边躺着看书,马上反手一巴掌拍在胳膊上:“王一博,你醒醒,你打呼噜了。”然后动手把对方脑袋底下没摆放好的枕头给挪一挪位置。
那时候,早上肖战提早半个小时起床做早饭,一般来说是鸡蛋火腿三明治或者青菜肉丝汤面,汤底还要加一小勺化开的猪油。如果偶尔起得更早去晨练,他就到小区门口的早饭摊子买两副大饼油条,打包豆腐脑,捎上辣酱。而中午晚上吃什么那更是用“随便”二字来概括,有情饮水饱,煮泡面都赛过佛跳墙,多出来的一片鱼板还要夹到对方碗里。现在连做两天韭菜饺子,王一博就开始嚎:“怎么又吃饺子,我都要吃成饺子精了。”
第三天肖战依旧做了饺子,还没等王一博嚎上,直接蘸了醋塞对方嘴里:“闭嘴,今天是三鲜猪肉。”
王一博无法反抗,肖战说了,敢挑剔他就敢在饭菜里下砒霜。
山城小辣椒也是狠角色。
王一博虽然人前时髦,人后可太接地气了,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帮忙杀鸡,胆子小见不得血,抓鸡倒是很在行,一手一只给人递过去:“大舅,你抓好。”他爱吃蒜,肖战为此去学了腌腊八蒜,厨房里有个柜子里满满一坛的绿油油。他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往北方活,有时候也纳自己怎么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吃起了生蒜。
啧,那个时候洗衣服都是谁有空就谁洗两人的,连内裤都能帮对方一起搓了,如今洗碗洗衣服全都靠一张“值日表”,跟小学生搞班级卫生一样,一三五肖战,二四六王一博,周日休息,认真做爱。
不过家里拖地依旧是王一博负责,这点让肖战很满意,虽然他拖地经常会外放音乐,听得高兴了还直接握着拖把柄当麦克风,唱什么《情歌王》、《男孩》之类。
“又没外人。”王一博如此说道:“我唱歌只破音,不跑调。”
还挺理直气壮。
肖战觉得这是流氓说法,就像古装剧里的强盗说“我只谋财,不害命”那样。
虽然说都是拖地,但是还是有区别,之前拖地是安安分分心甘情愿,近几年倒是被肖战读出些不耐烦的语气:“老肖,你脱发怎么又厉害了。”
肖战听到“脱发”俩字就暴躁,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得了“脱发PTSD”:“你什么意思,我没有,我最近按时用柳屋了。我觉得我的头发很健康。”
“我刚拖完的地,地毯上我都用滚轮黏了一遍,你走过来放了个牙签筒就又有了。”王一博指着茶几脚附近的地毯角落。
肖战过去看,这头发颜色好像有点浅,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小心翼翼地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这不是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黑色的,你自己比比。”
“别拔了,本来就少,再拔要没有了。”王一博看着肖战仔细地把一根头发挑出来、生怕多拔了两根的样子,觉得也太惨了点。
“去你的,滚开!”肖战猛拍王一博的大腿,把手边的海绵宝宝靠枕丢过去。
说到这抱枕还有来头。
俩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同居,当时那叫一个甜甜蜜蜜,俩人都在上升期,忙得脚不沾地,在飞机上的时间比在床上睡觉的时间还多,还硬挤着时间出去玩,恨不得对方长在自己身上。有次俩人去看电影,《蜘蛛侠》,看完之后王一博问肖战要不要去楼上的游戏厅逛逛。肖战想想也没什么安排了,就跟着王一博走。
其他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玩的,就看中了个抓娃娃机里的海绵宝宝毛绒玩具,游戏厅哪会让人这么容易就把东西给带走了,谁愿意做赔钱买卖。肖战试了十个币都没成功,想着算了,就拉着王一博要回去。王一博不同意,他这倔劲一上来,谁都拉不住,于是就冲去柜台买了游戏币,一副“不抓到娃娃绝不回去”的架势。
之后真的抓到了,只不过花了98个币,足足一大袋。王一博很得意,一把将那个靠枕从取物的洞里拽出来,塞到肖战的怀里。
“至于嘛,花了一百多,到哪里都能买了,还能买更大的。”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滴滴车的后排,手躲在海绵宝宝抱枕的后面偷偷牵在一起。
王一博捏了捏肖战的手指,冲他眨了眨眼:“我觉得挺值啊。”
后来俩人挑好房子同居,肖战第一批带进房间里的行李里就有这个抱枕,头一天晚上他们在床上滚在一块,床单皱得像核桃皮,王一博搂着肖战,别的甜言蜜语地久天长倒没有,来了句:“我要给你抓一只更大的‘海绵宝宝’。”
肖战问他:“有多大?”
“要多大有多大。”王一博眼睛亮晶晶的,明明灯没有开。
“要是像我这么大呢?抓不到吧。”要故意为难一下。
王一博回答得很自然:“那就一直抓,一直抓下去,这辈子就抓娃娃专业户了呗。”
“一辈子也抓不到怎么办?”
“我这不是抓到了?”
王一博腾出空去握住肖战的手。
这个抱枕四舍五入也成了家庭成员,勤晒勤洗,非常干净,做工也挺好,袜子和鞋都能扒下来。
王一博鞋子多,要搭配着穿,所以袜子也多,经常就在厕所洗袜子。肖战偶尔会丢给他:“喏,海绵宝宝的,你顺手洗了吧。”
“这玩意儿的袜子也要我洗?”嘴上不情愿,还是往上头挤了半泵蓝月亮。
肖战听到之后就在客厅嚷开了:“什么叫这玩意儿?这可是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这都定完情多久之后得的东西了,定情信物不是那盘西红柿炒鸡蛋么?”王一博反驳。
“那顶多算定情信菜好吧。”
还很难吃,肖战在内心补充。
剧组的饭菜不合胃口,俩血气方刚的男孩大晚上觉得饿,就在酒店房间里的自己捣鼓着做菜吃。王一博不会做菜,顶多煮个泡面,水还乱加,但是看肖战鼓捣也挺有趣,就问能不能教自己做菜。肖战看他好奇,也同意了。
西红柿炒鸡蛋是最常规的入门,王一博切好西红柿,又磕好鸡蛋,趁肖战不注意把不小心掉进蛋液里的蛋壳给捞出来。
最后其实炒还是肖战炒的,谁能想到王一博炒个鸡蛋还能糊锅呢,调味倒是他来的。只可惜放多了,焦糊的味道和盐的咸味混在一起。
真的是反人道的那种难吃。
肖战努力摆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夸王一博有做菜的天赋,王一博高兴得不停往肖战的碗里夹菜。
当然没人知道为什么俩人明明没喝酒液没吃几口菜,饭扒着扒着就成了扒衣服。
在这之后王一博也不是没试过下厨房,只是没什么长进,反而还落下一个不及时盖调味品罐子的毛病,肖战数落了好几次:“盐用完一定要盖上盖,你咋老是不听,都潮得结块了,咋用啊。”
王一博听着唠叨也习惯了,轻车熟路回过去一句:“下次改正,下次改正。”
有时候他会怀念两个人还没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眼里只有对方的好,距离产生美,风花雪月怎么样都不会变成一堆鸡零狗碎的事。可如今住在一起,什么事都藏不住。
后来索性也不藏了。
当时之所以两个人要同居,还是因为肖战看到网上说“只有住在一起,才会知道两个人是否合适”,他想着和王一博交往的时间也不算短,可以住在一起试试。后来他发现这话太对了,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一起,装不出绅士风度也装不出假意讨好。
肖战睡觉怕吵,王一博咽喉炎一犯就容易打呼噜。
王一博吃不得辣,肖战喜欢吃辣并且无辣不欢。
肖战习惯随手关灯,王一博最怕黑暗。
王一博喜欢听RAP,肖战只觉得有些吵闹。
那又怎么办呢,摊上了就是摊上了。
就算天天吵,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到连亲友都惊动。
王一博也还是要把西瓜中间最甜的瓤剩出来,虽然肖战看起来毫不动摇,一边吃还要嘲笑他吃西瓜像“蚂蚁打地道”,但偷偷在国外拍摄的时候趁休息给对方排supreme新品的也是同一个人。
——要一起买衣服,最好还要是相同的尺码,这样就分不清哪件是谁的,可以穿着对方的衣服去工作:
“我穿XL是因为我183,这个裤长刚好到脚跟。”肖战比对着淘宝网商品详情页上的尺码。
王一博伸出手把加购数量改成“2”:“我也可以穿XL。”
“得了吧,”这次肖战拒绝,又把数量改回去:“你买来拖地呢,裤脚踩破了还不是我要给你补,你可放过我吧。”
【博君一肖】恋人亲吻不能吃蒜
*老夫老妻吵架日常
*为了对方的身心健康,吃完生蒜请勿进行过于亲密的动作
——————————
王一博热爱吃蒜的问题,肖战头疼很久了。
说理解也理解,“吃肉不就蒜,滋味少一半”,北方都这么吃,是习惯。但是说到不理解,其实也不能算自己刻薄,只是经常吃完蒜就情不自禁吧唧一口亲自己的脸,这谁受得住啊。
走开走开,请王一博老师不要消费爱情,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欠打。
肖战总是想找个机会把“蒜在恋爱礼仪中的不合法地位”跟王一博好好唠唠。
家里新买了个炖锅,还是肖战去法国拍杂志买的,其实是在德国的机场转机的时候,他看到那个锅的深度...
*老夫老妻吵架日常
*为了对方的身心健康,吃完生蒜请勿进行过于亲密的动作
——————————
王一博热爱吃蒜的问题,肖战头疼很久了。
说理解也理解,“吃肉不就蒜,滋味少一半”,北方都这么吃,是习惯。但是说到不理解,其实也不能算自己刻薄,只是经常吃完蒜就情不自禁吧唧一口亲自己的脸,这谁受得住啊。
走开走开,请王一博老师不要消费爱情,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欠打。
肖战总是想找个机会把“蒜在恋爱礼仪中的不合法地位”跟王一博好好唠唠。
家里新买了个炖锅,还是肖战去法国拍杂志买的,其实是在德国的机场转机的时候,他看到那个锅的深度二话不说掏钱付款。
等回到国内把锅放到厨房里,连他自己都震惊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东西大老远背回来,就仿佛是素人时期朋友圈的人肉代购,行李箱里的东西总能让人瞠目结舌。
“我有病吗?”肖战骂自己。
当时想着刘海宽去内蒙拍戏给寄了十斤羊排在冰箱冷冻柜依旧霸占半边天,夏天来了王一博非批发了一箱绿色心情冰棍,一共三层的冷冻柜,连一根旺旺碎冰冰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家里的高压锅不太利索,羊排炖不好,但是不能因此委屈了自己的夏天。
肖战当天就直接解冻了三斤,羊排骨头还挺大,他找了个盆倒了半盆子的水,把肉放进去。
估摸着是得解个半天,节约时间,他得去把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因为连轴转跑了好几天,所以有些衣服还没有下水。
奢侈品牌的短袖很薄软,加上价格,肖战实在是不敢随便丢进洗衣机里。这个夏天因为被金主爸爸宠爱,人前人后都尽心尽力地穿了品牌的衣服。想想两年前自己还在淘宝上买两百块一件的短袖,下了通告随便往洗衣机里一丢,拿出来直接抖抖第二天就又是一条好汉。
现在不行,粗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肖战认真地用手搓洗,在水里漂了四五遍,确定洗干净之后用力拧干,捧着被卷成麻花的短袖就往阳台冲。要是水滴下太多在地板上,王一博又要一边拖地一边在自己耳边叨逼叨。
“肖老师,能不能带个盆再去晾衣服。”
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拖地机器。
阳台上已经有许多件衣服挂着了,家里另一位的那排白色的街头潮牌短袖在风中微微摆动,搞得肖战好羡慕——王一博都是直接丢洗衣机,甩干,挂起来,齐活。
肖战必须把衣服烘干,然后用挂烫机把褶皱弄平整,这样才不会导致衣服变形或者产生印子。
他看了一眼正躺在沙发上用手机看摩托车赛事回放的那位,脚还搭在另一把沙发的扶手上,茶几上是自己切好的水果拼盘,他看一会儿手机,就用牙签扎一块西瓜放到嘴里,然后把籽吐了。
哟,还挺美的。
王一博身上每个毛孔仿佛都在大喊“我好快乐”。
肖战还在折腾衣服,看见对方这幅样子心里就不平衡,之后把气都撒在了羊排身上,羊肉上四处开花,在厨房发出巨大的声响。
“好耍?还不得行了?”肖战边劈边骂。
王一博终于放下手机,忍不住溜达到厨房看情况,他看到肖战咬牙切齿的模样和砧板上立场坚定的羊排,问需不需要自己出战。
对方半晌没说话,本以为是动静太大没听见,正准备再说一次,结果人突然停下来,把刀搁下来,两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抹又插了腰:“那可不能劳烦在度假的王老师。”
哎,完了。王一博心里大喊不妙,他试图去搂正在气头上的那位的腰。
那人头也不回,直接挥手一摆:“你给我起开,哪凉快哪待着去。”
情况比想象的要严峻,王一博又试图缓解气氛:“我来我来,你放着我来。”
“你幺不到台儿哈?自个耍起。”(你很了不得哈,自个儿玩去)
王一博还想说什么,肖战拿起刀回头瞪着他:“小心刀剑无眼。”
行,溜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羊肉只是加了盐和老姜葱段炖煮了一下,并没有做过多的调味,但是肖战调了料。他吃辣,把三四包“六婆”倒在碟子里,和油辣椒拌在一起。他给王一博调了个蒜泥浇汁。
蒜泥和生蒜是不一样的,这不算太到位。王一博没吃两口就忍不住嘀咕:“哎,缺了点。”
“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王一博,善良一点好吗?不好吃别吃了。”肖战把筷子一搁。
“没有没有没有,我去弄点蒜。”火速离开现场,片刻不得耽搁。
等王一博把蒜拍完、端着个小碟子回到餐桌前,肖战心情已经平复一些,他甚至觉得自己会不会太凶了,毕竟衣服也不是王一博让他洗的。
王一博嚼两口羊肉,啃半颗蒜,再来一口啤酒。
他满意地发出感叹:“这蒜不错,买了五个才六块七卯钱。”
“你哪里买的?”肖战想来想去小区周围也没菜市场,王一博也不怎么乐意逛超市。
“就那天玩滑板的时候溜达呗,看到个大爷挑着卖,我就买了。”
“你踩着滑板去买蒜?”然后一边晃着装蒜的袋子一边滑滑板?可真行。
“巧合巧合。”
刚认识王一博的时候,剧组里所有人都喊“一博老师”,他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蓝白衣裙,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南韩训练过的优质高冷帅哥,自我定义是“人狠话不多”。
谁能知道第一次主动说话是发盒饭的时候,问了一句能不能弄点蒜。
行吧,嚼蒜的时候表情是挺狠的。
“王老师。”肖战把手里的羊排放下,用非常认真的语气示意王一博看着他。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肖战揪了一张纸巾,慢慢擦着手指上的羊肉肉汁:“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很生气。”
“知道。”
“那你怎么不来哄我?”
“你说刀剑无眼嘛……”王一博看起来就像个无辜的小孩。
原以为狂风暴雨即将来袭,谁想肖战反而突然微笑着问他:“西瓜好不好吃?”
一句“好吃”刚脱口而出,王一博看到肖战瞬间冷下来的脸,心想坏了,肯定是躺着玩手机没顾上什么,今天怕是有劫难了。
果然。
“我忙东忙西,累得腰酸背痛,你咋不来帮我?”肖战气得一口气噎在胸口,翻了个白眼之后骂出声来:“哈戳戳!”
“肖老师别生气,气大伤身。我错了,我错了,肖老师对不起。”王一博想着该如何是好,肖战不太会生气,真生气了就不太好哄,时间跨度可能会拉得很长,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肖战在等王一博的下文,王一博在等肖战的回应,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肖战忍不住开口:“没了?”
“噢噢,”王一博突然被点醒:“肖老师怎么样才能消气,我王某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执行。”
王一博和肖战在一起之后说过的最浪漫的情话是“以后家里的地都由我来拖”,肖战十分后悔当时就这样被轻易感动,他咬着手思索着这次要如何加码,被王一博看到伸手拍开:“别啃了,再啃没了。”
“你倒还凶起我来啦?王老师,你生气还是我生气。”肖战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兔子——这是王一博想的,其实并不敢说出来,惜命。
“没有没有,您说您说。”
想他王一博堂堂一大男子主义狮子座,一拒绝给炒绯闻的女星面子,二不乐意配合记者无理取闹的问题,公众场合也没怕过什么,偏偏是栽在这只大兔子手里。某天于斌给他转发了一条公众号文章,名字叫做“‘妻管严’的十条症状,你中招了吗?”,他一脸不屑点开来,对着条例比了比,还是心虚地关掉了页面,并不忘给于斌发一串原始表情包里的小菜刀。
“你去把衣服给我洗了,就放在卫生间洗手台上面的两件。”肖战想着要不把棘手的洗衣问题给解决了。
王一博难以置信:“就这样?”
“先这样而已。”肖战心想怎么还不够。
对方如获大赦,赶紧起身准备去洗手拿衣服,肖战把他按回位置上:“还是先吃饭。”
王一博沉浸在即将获得原谅的快乐里,捧起对方的脸就打算来一口。
肖战一巴掌拍在王一博的脸上:“起开。”
这是王一博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甚至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索吻被拒了。
“王一博!你刚吃了什么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他妈的别亲我!”
居然是因为一瓣蒜。
“恋人之间亲吻不能吃蒜。这是恋爱礼仪。”肖战挡着对方来势汹汹的脸,以为可以刚好把这个事也给说了。想想能够一次性解决俩令人头大的事,也算不错。
他还没继续往下说,王一博就把他的手移开,还是在额头上落下一个生蒜加羊排口味的吻:
“我申请把老夫老妻从这个礼仪范围里划去。”
操。
肖战摸着王一博在自己脸上留下的口水,在心底爆粗口。
真他妈的蛮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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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桑老师说,“白鹭两只两只的 / 野鸭两只两只的 / 它们两只两只的 / 一起觅食 / 觅食就是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