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丸《Sweet and cold》
警告:私设很多、尺度很小的abo,一些魔幻操作
Alpha!幸村xBeta!丸井
《Sweet and cold》
十四岁时,丸井文太分化成了Beta。Beta极少散发信息素,纵使有也浅淡无味,95%的Beta甚至闻不到他人的信息素。从某种意义上说,身为Beta意味着恒定安全,同时也意味着索然无味。
但丸井恰巧属于那幸运(或不幸)的5%。他能闻到其他人的味道——Alpha,Omega,甚至气味极浅,几近于无的Beta。他原本以为是由于自己嗅觉过人:毕竟平时他就能准确地在一百米外闻出面包店今天新烤了几种西点;而当他告诉同为Beta的桑原,后者身上有某种他不认得的植物气...
警告:私设很多、尺度很小的abo,一些魔幻操作
Alpha!幸村xBeta!丸井
《Sweet and cold》
十四岁时,丸井文太分化成了Beta。Beta极少散发信息素,纵使有也浅淡无味,95%的Beta甚至闻不到他人的信息素。从某种意义上说,身为Beta意味着恒定安全,同时也意味着索然无味。
但丸井恰巧属于那幸运(或不幸)的5%。他能闻到其他人的味道——Alpha,Omega,甚至气味极浅,几近于无的Beta。他原本以为是由于自己嗅觉过人:毕竟平时他就能准确地在一百米外闻出面包店今天新烤了几种西点;而当他告诉同为Beta的桑原,后者身上有某种他不认得的植物气味(是古柯叶,柳生后来告诉他)时,直接得到了“你是狗鼻子吗!我自己都闻不到”的褒义评价。一直到后来去医院体检他才知道,这不是嗅觉的功劳,而纯属基因馈赠的礼物。
这个稀有技能立刻被他用在了恋爱中。国二那年他陆续和五个女孩子谈恋爱,每个都是Omega,信息素香香甜甜,从香草到芒果再到巧克力奶油。他简直是凭味道挑选女朋友:只要闻起来足够甜蜜,对待他足够宠溺,他就会答应对方。分手的原因也简单:谁会总吃一个口味的甜点呢?他带点撒娇地请人原谅——我啊,果然还是做不到和人长久交往,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以后还是朋友噢。女孩子竟然也会谅解,啊,Beta嘛,毕竟不是最相合的性别,也没有办法。和丸井君度过了很开心的日子,谢谢,再见。她们挥手离开,有时(偶尔)眼角有些湿痕。
有那么几次他想,如果自己是Alpha,或者Omega,事情是不是会两样呢?他会知道动情是怎么一回事,为某人全身心地融化、汹涌起来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他不知道,他随着性子玩闹一样地对待爱。
幸村生病以后丸井中断了无休止的恋爱接力。不合时宜,他明白,没人能在那种时候毫无愧疚地自顾自享受快乐。他带着自己做的蛋糕,和大家一起去看幸村,幸村坐在长凳上,温温柔柔摸他的头发,抱歉地告诉他自己吃不了。丸井问:“那我吃掉可以吗?”他两眼放光,好像之前就等着幸村拒绝。幸村笑着对他说好啊。丸井于是撕开刀叉包装,一块块切蛋糕吃。没人和他抢,大家都知道网球部里只有他对甜食情有独钟。他独自吞下奶油、罐头水果和海绵蛋糕,分量即使对他来说都嫌太多,甜味涌溢在他的整个口腔里,烧灼他的味蕾,甜蜜过头而变得发腻发苦,难以下咽。
……他意识到幸村抚摸他头发的手指上萦绕着药水和消毒液的味道,几乎是冰冷的。
其他人在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他能分辨出每个人的味道:真田是夏日照射下的竹林,柳是极淡的、新研的墨香,柳生是有些年头的红木,赤也是黑胡椒,桑原是古柯叶,仁王没有味道,大概喷了抑制剂。幸村……丸井一直以为幸村是雏菊,但他此刻没有闻到那种浅淡的花香。那不是幸村信息素的味道,而更可能是立海部长侍弄的花卉在他指尖留下的余香。天赋异禀的Beta现在能闻到的是药的苦酸,消毒液的刺鼻,以及不知为何与他们混在一起的,冬天冰凌的冷味。四月的阳光柔顺地落在幸村无甚血色的侧脸上;他知道了正确的答案。
那之后他有时一个人去看幸村。没告诉任何人,有时甚至连幸村也不知道。红头发的男孩子单肩背着书包,在住院部的大楼下面沉默地眺望。天气渐渐暖和,医院花坛里的花愈来愈艳丽,但幸村偶尔出现在窗口的身影仍然是单薄的。丸井想起在天台上闻到的味道。读小学的时候,全家人在冬天驾车去山里,他攀着车窗向外探头,听不见任何响动,唯有车轮滚动和雪压断松枝的声音。那时山谷里弥漫的就是那种味道,凛冽,冷清,一切寂寞地凋零。
他没有到病房里去,某些朦胧的预感阻止了他。暮色降临时他从医院离开。在回来的电车上,一种无可名状的悲伤在胸口里慢慢上涨,像春天化开的雪水。
出于另一个原因,他不再交女朋友。
八月份,幸村终于回到他们中间。丸井做了一个巨大的水果蛋糕庆祝幸村出院,这回对方笑着道谢,切了一块送进口中。在蛋糕香味的涟漪中,丸井重新闻到那股寒冷的气息,大约是由于幸村终于恢复健康的缘故,味道里的冷意更甚了,在糖分、鸡蛋、奶油、草莓、巧克力、朗姆的甜蜜漩涡中,冰的疾风拨开一切,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胸腔,割出细小的创口。他打了个寒战,往嘴里填进一勺甜食,它缓慢地燃烧,驱走缠绕他的寒冷。由于饱胀或由于寒冷,他的心脏加速跳动。
部长是个Alpha吗?双打练习的间隙里他不经意似地问桑原。是啊,后者莫名其妙看着他,大家不是都知道吗?我忘了。丸井拿手巾擦一把汗,换掉嘴里嚼到无味的泡泡糖。我是个Beta嘛,对这方面也不敏感啊。他看一眼隔壁,柳正和真田对练,幸村抱臂坐在场边长椅上看着,外套安安稳稳披在肩头,烈日炎炎下仍然寒冷又美丽。丸井有点出神。下一秒幸村敏锐地回过头来,正逮着他发呆,向他皱一皱眉。丸井做了个道歉的鬼脸,掉头回到场上。他深吸一口气,闻到风里一点芬芳的凉意。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切原。Alpha学弟虽然神经大条,在某些事情上却有着小兽般的敏锐。“前辈最近又做蛋糕了吗?”他吸吸鼻子,问,“好香啊。还是冰淇淋蛋糕……”丸井听着前半句还没什么反应,到后面却迷惑了起来。我最近没做冰淇淋蛋糕啊?他怀疑地反驳。也没吃,倒是你,该不是嘴馋到出现幻觉了吧?切原委委屈屈抓头发,一头卷毛支棱得更厉害:“可是我明明闻到了啊……”他当时一头雾水,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几天后就把这事忘了。周五部活结束的时候真田走过他身边,板着脸让他少吃点,“不懂得节制的人是无法胜利的”。丸井心虚地缩缩脖子,片刻之后想起来,真田怎么会知道他每天回家吃了多少零食?“我体重没增加啊?”他试探地问。真田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你一周五天身上全是甜食味,”立海的Alpha副部长斥责道,“是吃了有多少,还指望体重不增加?”
这次丸井终于觉得诡异了。他在家里吃再多的茶杯蛋糕、棉花糖和巧克力蛋卷,也不至于在高强度训练过后还带着甜味。等真田走远了以后,他回头问仁王:“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后者似笑非笑抱着手看他。你自己真的闻不出来?那是你信息素的味道。
丸井吓了一跳。“我是个Beta。”他指出,“还是不散发信息素的那种。”那也许你突然散发了呢,仁王耸耸肩,吃太多这方面延迟发育了也有可能。那也不对啊,他没功夫理睬对方的风凉话,自证似地反驳道,就算是散发信息素的Beta,味道也应该很浅,像柳和桑原……没道理这么招摇啊?
“是挺招摇的。”仁王评价道,“要不是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Beta,我都要以为你今年分化成Omega了呢。”
回家丸井洗了个热水澡。实际上部活结束后已经冲过凉了,但他还是又洗了一遍。水雾氤氲里他转动手臂,鼻子贴上自己的手腕和肩膀,心惊地闻到一种甜味,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正是冰淇淋蛋糕。他挤出更多的沐浴露,透明凝胶气味清爽洁净,令人一点联想不到糖分,被他悉数抹到身上,从耳后一直到脚尖。但那种凉丝丝的甜味仍然萦绕不去,甚至在湿热蒸汽里溶解,膨胀,将他头晕目眩地包裹其中。我都要以为你是个Omega了,丸井想起仁王的话。真的,如今他闻起来与他曾交往过的Omega女孩别无二致,柔软,湿润,蜜甜的芬芳诱引一双嘴唇贴上颈后,给予温柔而刺痛的标记。但他是个Beta。他怎么会像个Omega呢?
(他在等待哪双嘴唇呢?)
以防万一,他周末仍然去医院检查。腺体检测、信息素取样和X光结果明明白白证实他是个Beta,和Omega没有半点关系。除了信息素浓度比正常值偏高——同样偏高的还有血糖,医生顺便善意提醒——什么问题也没有。至于罕见的甜味,医生对此见怪不怪:“什么奇怪味道的信息素都会有,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一样。”他噢了一声,拿着检测报告起身,不知道是更安心还是更失望。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甜香一天比一天明显。率先指出这点的切原、真田和仁王自不必说,柳生也问过他一次“是不是去了甜品店”,他索性以肯定回答搪塞过去——要怎么解释一个Beta身上突然出现Omega般的甜蜜气味呢?理由和假设都太难编织,他懒得去想。柳听说后建议他用喷雾掩盖信息素的味道,“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丸井不知道自己是否觉得困扰。桑原一如往常闻不出异样,而幸村什么也没有说。讨论两天后比赛出场顺序的时候,大家聚集在部活室里,他站在幸村跟前,听见对方叫到自己的名字,“丸井,你和杰克第一双打”。他答应下来,望着幸村微微偏转过去,对真田说话,侧脸优美宛如神眷。余光里仁王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嘴角要笑不笑提起来。他这才闻到自己身上的甜味比平日还要浓郁,甚至压过赤也呛人的黑胡椒,满满地充盈着密闭的房间。在感到窘迫以前,一个念头野兔一样从他头脑里飞窜而过:幸村会喜欢这种味道吗?
真田在瞪他了。立海克己复礼的副部长大概还没有意识这是信息素的味道,还打算训斥他的饕餮行径。(但话又说回来,谁又能猜到呢?)柳善解人意地为他解围。好像有点闷,丸井君,能劳烦你去开个窗吗?他忙不迭说好,转身往窗边走。幸村仍然没有说什么。幸村甚至没有看向他这边。他想起部长的确不是喜爱甜食的类型:四月他带到医院的那个蛋糕,幸村一点也没有碰;八月他又做了一个更大的,幸村礼节性地吃了很小一块,不到整个的十六分之一。傍晚他在回家路上去了趟药店,买了一整盒遮盖喷雾。全国大赛决赛迫在眉睫,他想,谁都没时间纠结信息素气味这种小事。
……不应该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样。倘若没有那场病……
赤也在哭。傻小孩儿难过得信息素都胡乱挥洒起来,本就辛辣的味道比平时还要呛人。如果他没有忍住眼泪,一定要把责任归到后辈头上。
他没有办法看幸村。神之子从云端落下来,沾上了凡间的灰尘,这中间有一半是他们的过错。如果他和杰克在双打中赢了……
所有人列队。幸村站在队首,那曾令他感到悲哀的冰冷香味从前方飘来,一直滑进他的肺中。阳光下寒冰片片破碎。丸井盯着赛场的地面。甜蜜的气味阴魂不散地从他的领口蒸腾出来,他从未如此痛恨它。冰淇淋蛋糕,多么好笑的味道啊,软弱的甜味,享乐主义的甜味,无力去拯救也无力去保护的甜味。
(倘若我能够——)
后来,君岛找上门交涉的时候,丸井一点没想就答应了。他没有疑惑君岛怎么会知道幸村是他的软肋。“让幸村到美国做手术,”君岛说,“彻底治好他的病。”他相信君岛有这样的人脉。或者,即便其实没有,他也会选择相信。“病”这个字眼像恶咒一样缠着他和立海大其他所有人,像被汗水反复浸润而不得愈合的伤口一样,重复地疼痛。
但什么叫彻底治好?原来还没有痊愈吗?答应下来以后,这样的问题又接二连三地跳出来。幸村在车站倒下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幸村在病院窗口孤寂的侧脸。幸村在比赛结束的一瞬半愕然半不甘的表情。他当然不会再让这些重演,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练习时,幸村过来看他。“要转攻防守了吗?”幸村问。丸井上网截击,拦住对面角度刁钻的三个球。熟悉的冰凉味道传来,令他心脏鼓动,却又感到安心。“是啊,”他说,“还在为防守技想招式名呢。'Wonder castle'怎样,够帅气吗?”
幸村微笑起来:“听起来不错,是什么样的城堡呢?”
“全部由冰淇淋蛋糕组成的城堡,”丸井说,“但是百分百坚固,谁也别想攻破。很天才的想法吧?”
——是能够保护什么人的城堡。是假如谁住进来,就能让他不再受一点伤害,让他拥有世界上所有甜蜜的城堡。他在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
“没事吧?”
赛后桑原从对面看台跑过来,急急就是一句。丸井摆摆手。他从包里翻出一粒青苹果味的口香糖,扔给木手,后者灵巧地接住。君岛刚刚打了电话,应该已经安排妥当了。幸村暂时还不知道……他不太愿意想幸村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总之先过好今天吧!丸井在心里说。他跟木手道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嘛。没什么,木手说,对后半句不置可否,转而提议:我知道营地里有个酒吧,要不要去喝一杯? 丸井被这熟练的社会人发言惊了一下。哎,没有成年也能进去吗?有无酒精饮料的,木手说。噢,丸井应道,走神往对面看了一眼。幸村仍然端坐原地,一时没有起身的意思。“好啊,”他点头,“看哪天晚上没什么训练安排。”
过了几天,幸村来找他了。吃完晚饭正要走的时候,幸村叫住他:“丸井,稍微等一下,有些话想和你说。”他乖乖留下来,想,大概是知道了。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只剩零零星星几个餐厅工作人员在周围忙碌。这时幸村问他:“你打中远野的膝盖,不是出于偶然吧?”
丸井没说是,也没说不。他侧坐在桌边,手上转着一把没用过的餐叉。幸村继续下去:“在你打出那一球以前,君岛叫了你的名字。昨天晚上,我接到大洋那边打来的电话,是顶级的康复治疗中心,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去就诊。还说,不用担心费用,来回机票和治疗费用都有人垫付了。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我很疑惑,然后想到问你大概会有些头绪。”
话是这样说,幸村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疑惑,倒像是兴师问罪。丸井抬起头来,对上幸村的棕色眼睛,在餐厅的白灯光下,它们不再温柔,只显得寒冷又严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空气的冰冷,夏日傍晚冰雪扑棱棱铺满他肩头,Alpha的信息素尖锐地朝他逼来,像把寒霜匕首压住他喉咙。丸井冷得打了个寒战,错觉手中金属都变成坚冰。他明白过来,幸村在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但他竟然感到……
“我是故意的。”丸井承认,“君岛在赛前对我说,如果我能打中远野的膝盖,他就联系美国那边的熟人,让你过去把病彻底治好。”我本来,他顿了一下,道歉似地加了一句,不想让你知道来着。
幸村没有说话。丸井低下眼睛,又飞快地抬起,瞟了幸村一眼,看见对方垂着眼睛,表情看不出喜怒。空中仍然是冷的;幸村并没有把信息素收起来。那种尖利的寒冷轻微地划伤他,令他刺痛,令他屏息,只听得见自己心脏的噪响。在冷冽的味道里,他用喷雾掩盖的甜味又一次不安地翻动起来,细细地从他的颈侧飘摇而出。不要吧,他在心里埋怨,在这种时候……
“……谢谢。”他听见幸村说。这回语气却放软了,甚至隐约有些难过。“但是下一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好。”丸井说。不可见的雪片仍然纷扬着,近乎伤感地落下,他悄然承认自己眷恋这种寒冷。“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而真心话却是,再来一百次,他仍然会这样做。)
幸村叹了口气。他站起来,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上丸井的右眼,那里的绷带已经换成纱布。很疼吗?他低声问道。丸井用未受伤的左眼注视着幸村。对方倾身俯视他,神色温柔,又掺着一点悲哀。一整个冬天柔和地覆上他。令人畏惧的冬天。令人悲伤的冬天。令人……深爱的冬天。就算冰冷,就算触碰不到,就算不是冬天,而是夜,或是死……
有点疼,他回答。但是不要紧。没关系。谢谢你。
那天晚上,他和木手去了营地里的酒吧。有些想排解情绪的意思,不过当然没有点酒,只要了苏打水和果汁。聊天聊到一半,木手突然皱了皱眉头,问他:“你是Omega吗?”不是,丸井说,我是个Beta,但是信息素闻起来有点像Omega,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了想,补充。而且我今天喷了遮盖气味的喷雾啊?
“我对信息素的味道比较敏感。”木手说,“不是就行。我本来想提醒你吃抑制剂,Omega来酒吧这种地方,味道不完全消掉容易惹事。”
“噢。”丸井灌下一大口加糖橙汁,“谢了,不过我确实不是。”
出去以后,他们在过道里碰见平古场。平古场跟他俩打了招呼,问刚刚去了哪里,然后突然停住话头,好像嗅到了什么东西。你没吃抑制剂吗?他问丸井。丸井这时候怀疑自己的信息素又变浓了,毕竟因为每天都能闻到,自己也觉察不出来。他不甚耐心地跟平古场又解释了一遍。后者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但过了两秒又抛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恋爱?”
“哈?”
丸井忍不住发出疑声。不是吧,他自觉箭头也没那么明显啊。不是在探八卦啊,平古场连忙摆摆手,开始跟他解释。
“我之前听过一个传言,虽然是没什么科学根据的说法啦……说是如果一个Beta在和Alpha恋爱,又经常暴露在对方信息素下的话,可能会表现出Omega的特征,比如信息素变浓,气味改变,甚至可能出现发情期什么的。”
丸井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这个传言很流行吗?”
也不是啦,平古场露出“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的犯难神色。好像就我家那块会有人这么说?木手表示同意。像我就没有听说过,冲绳杀手推推眼镜,斜睨平古场一眼,可别是你现编出来唬人的。不是不是……平古场举起双手否认。而丸井仍然处在震惊之中。
“和Alpha恋爱”,严格来说并没有这样的事。要说也是他一厢情愿……但这样的话,别人是不是有可能知道呢?他日益甜蜜的味道是不是暴露了他的内心?那个人有没有察觉……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只是一个坊间传言而已,他对自己说,和其他种种稀奇古怪的说法一样,什么长期待在一起的Omega发情期会同步,信息素是植物味道的人比较性冷淡,等等等等。用不着担心。
然而,仿佛印证平古场的话一般,隔天丸井就发起缘由不明的高烧。开始只是昏沉,口渴,症状近似中暑,两小时以后体温莫名其妙飙升,热度来势汹汹席卷全身。幸好下午训练快要结束,他晕晕沉沉提前告假回宿舍,晚饭都没有去吃。路上许多人转头看他,他没精力理会,也没余裕思考缘由:他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在身周暴烈旋转,如一阵凶猛的砂糖旋风。
躺进被窝以后,情况变得更不对劲。退烧药吞下一小时也没起作用,水银和电子体温计都固执地显示三十八点五。他不停地出汗,床单被褥通通湿透,而颈后一小块滚烫肿痛,像被火烫伤。他抬起沉重的左手探到后颈,悚然摸到肿胀的腺体。在高热和脱水导致的昏眩中,丸井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地想起从前生理课上的内容:如果Omega没有和他人结合,也没有服用抑制剂,在发情期很可能会出现不退的高烧。
但对于Beta而言——对于他而言——发情期根本不应该存在才对。
向日和慈郎用完晚饭,从餐厅回到寝室,进门一眼看到他在床上缩成一团,登时大呼小叫起来。“不要紧吧?”“是发烧了吗?”“要不要去医务室?”慈郎伸手探他的额头,而他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本能地向后一缩。
Alpha淡奶油的味道,从探向他的那只手上散发出来,激得他发起抖,像本就在流血的伤口被沙砾再一次磨过。紧接在疼痛后的是突如其来的渴望,干渴,饥饿,被什么东西融化的欲望,他几乎想抓住那只手……
“慈郎,”他哑声警告,“离我远点……去帮我弄点Omega抑制剂。”
卷毛小动物闻言乖乖缩回手。可是,他迷惑地问,你不是Beta吗?
丸井用被子裹住脑袋,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他也想知道。但他明明白白正经历着Omega的发情期高烧,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甚至难以启齿地,从被汗水浸得湿黏的腿间涌出别的液体。去就是了!他隔着被子闷闷地喊。
好、好的!慈郎一迭声地答应。我这就去,你等我一下!他跑出去,带上门。那味道终于消失了,丸井暗暗松一口气。向日一脸担心地拿水给他。丸井接过来,喝掉半杯,又倒回枕头上。
一切太过荒唐:无中生有的发情期狠狠攫住他。丸井蜷缩在合宿的床上,浑身发抖,罹患高烧,像块冰淇淋蛋糕一样无望地融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渴望,渴望被某人抚摸,渴望被某人驯服,渴望被某人咬住肿胀的腺体,渴望被某人填满逐渐融化逐渐自我消蚀的空洞。高热的混沌里他半梦半醒,在幻觉与臆想的边缘祈望一个冬天降临,一道冰刺穿他的胸口,把他钉在永远的温柔中。
他一直在发热。时间的流动都变得无意义,他汗津津地闭着眼,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慈郎出去了多久。有几次好像做起梦来,梦里他在沙漠里走路,沙丘漫无止境,日头毒辣,烤得他昏沉沉。不晓得过了多久,沙漠突然下起雪来。开始是细细的几片,像羽毛一样落在他眼睫上,然后越下越大,无数洁白又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飘满天空,盖住他的肩膀和头发。他站在雪地里,不知为何,心里漫出一种幸福的柔情。
“……丸井!”
有人轻声喊他。丸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幸村正站在他床前,替他拨开颊上粘着的汗湿头发。熟悉的寒冷香味在他鼻端缭绕,但却没能带来凉意,反而让他的血管跳得更加失控。他想爬起来质问慈郎,为什么把幸村带了进来,但身体却沉重到无法动弹,仿佛被魇住一般。丸井苦涩地想,幸村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了。
(或者最想见到的人。)
慈郎在幸村背后跟他解释:“我去借抑制剂,然后千岁给了我一份,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幸村,他听说你不舒服,说要过来看一眼……”
丸井累极了。房间里有两个Alpha,淡奶油和碎冰搅在一起齐齐往他这涌,让他晕得简直说不出话。他连喊慈郎站远点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困难地挤出最紧要的需求:“抑制剂呢……?”
在我这。幸村说,一只手扶着他脑后,让他微微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把药片送到他嘴边。丸井昏昏沉沉,任由他摆布,感到冰凉柔软的指尖将药片推进嘴唇,紧接着沁凉的玻璃杯口贴上唇边。喝一口,把药咽下去。幸村哄小孩儿似地指导他。然后你就会没事的。
会没事吗?丸井咽下药,难受地皱起脸。他做不出怀疑的表情。幸村的信息素悄无声息地弥散,像一层冰的毯子将他掩盖,但他仍然在烧,烧得更加厉害,近乎虚构的本能叫他生病,痛苦,叫他现在无比渴望将那寒冷揽入怀中,渴望被那冰雪侵入血中,直到凡人所能触及的最深处……他抬起手,指尖虚弱地攀上幸村的手腕。在他触觉神经的末端,美丽而诱人的脉搏平稳地跳动,明明感觉清晰,却仿佛无法触及。太热了。他想要融化,想要哭泣。未命名的愿望在他紧咬的齿间破碎。
“有没有好一点?”
幸村问他。热度并没有褪去。他脸上病态的潮红并没有消失。涌出的冷汗,双腿之间暧昧的水液并没有停止。丸井痛苦地紧闭双眼,摇头。抑制剂没有作用;抑制剂不可能有作用。他是个Beta,他的疾病无法用抑制剂治愈。他的病因正站在床前,温柔地、一无所知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我带你去医务室。幸村说。丸井更用力地摇头,几乎喘不过气。“不是……”他近乎哽咽地反驳。不是什么呢?幸村耐心又担忧地等着他继续,但他却陷入晕眩的失语。他要如何解释这一切,比如他的身体为何背叛他的性别,比如他的愿望如何落地成真,比如他现在要的不是药片,不是针剂,而是一个用上牙齿的吻。丸井说不出半个字。他只能混混沌沌地伸出手,抓住幸村的手臂,以绝望的气力将对方拉向自己。
“能不能……”他恳求,声音几不可闻,“……你能不能标记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听见幸村的声音。朦胧而不真切,似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抱歉,能让我们单独待一小会吗?脚步声,门掩上的声音。然后是幸村的声音,再一次在房间里响起。
“本来想说‘等你清醒一点,再问这个问题’来着。未免也太鲁莽了。要是反悔了怎么办?但想一想——现在的你恐怕也思考不了那么多。”
幸村叹了口气。
“文太,”他说,“你原本是Beta吧?”
在他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的含义之前,幸村倾身亲吻了他。如他无数次假想的那样,这个吻是冰冷的,宛如一片雪寂寂落在唇间。它究竟出于何种动机,同情,怜悯,抑或对牺牲的报答,丸井完全没有思考。他仅仅是分开双唇,顺从而虔诚地领受这一个吻,像信徒迎接一生唯有一次的神灵显圣。幸村伸出手环过他腋下,以拥抱的姿势将他拉向自己,Alpha的嘴唇自唇角离开,斜向下掠过脸颊,绕过他耳后,最终落在腺体滚烫的凸起上。刺痛。齿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他曾无限眷恋的寒冷针一样刺进身体,仿佛万千细小冰凌融化进血液。寒意从后颈的伤口刺入,在每一滴血里蔓延,他浑身发冷,犹如身处雪地,被无尽的冰冷白色环绕。然而,即便如此,他却感到无可比拟的幸福。幸村仍然拥抱着他,在信息素织成的、泡影般脆弱的瞬间中,一切寒冷又甜美。冰的刀子抵住甜蜜的冰凉蛋糕,锋利地嵌入其中——在一生不会再有第二次的短暂一刻里,甜与冷无声凝结为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