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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审美 3（盾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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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圣诞节结束后，复仇者们离开纽约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上。我与史蒂夫留了下来。
那个自称死侍的小丑实在没法教人信服，于是我们开始不厌其烦地试探，想要推翻他关于现实被篡改记忆被重写的荒谬理论。我们俩故意向别人谈起我们的感情，并询问他们有没有哪一个时刻会感到自己的行为不完全遵从于大脑控制，我们还开了新闻发布会对全美国出柜，在会上说许多不着边际的荒唐话，甚至公开宣称整个宇宙都是某种创造者的傀儡。我们无数次被当成疯子，然后用不了几小时，这些经历就全都被重写，不留一点痕迹地由日常琐事替代，世界依旧照老样子继续运转。
而要是不危及那些敏感话题诸如同性感情，正面形象，或者创造者，我们的行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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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圣诞节结束后，复仇者们离开纽约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上。我与史蒂夫留了下来。
那个自称死侍的小丑实在没法教人信服，于是我们开始不厌其烦地试探，想要推翻他关于现实被篡改记忆被重写的荒谬理论。我们俩故意向别人谈起我们的感情，并询问他们有没有哪一个时刻会感到自己的行为不完全遵从于大脑控制，我们还开了新闻发布会对全美国出柜，在会上说许多不着边际的荒唐话，甚至公开宣称整个宇宙都是某种创造者的傀儡。我们无数次被当成疯子，然后用不了几小时，这些经历就全都被重写，不留一点痕迹地由日常琐事替代，世界依旧照老样子继续运转。
而要是不危及那些敏感话题诸如同性感情，正面形象，或者创造者，我们的行为则鲜少被篡改，即使那些行为被刻意做得不太符合平日的一贯风格。最后，除了自甘堕落做一个道德败坏的反派以外，我和史蒂夫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却依旧不能打破加诸在身上的荒诞戒律。我在科学领域的自信一败涂地，现有知识在解释我们的经历时简直派不上用场，就连阿斯加德的魔法也毫无帮助，到头来，一切实验结果无一不在证明着死侍所说理论的正确性。
我不知道哪一件事更令人抓狂。是我那坚持了四十多年连托尔的出现都没能彻底动摇的无神论终于被击得粉碎，还是被迫承认整个宇宙都掌控在一个并不符合任何宗教教义的未知创造者手中，又或是看着所有人深陷在自由意志的骗局里按照既定路线生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在我的眼中变得越来越陌生。
有一天我体内专属于史塔克家族的疯狂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一个前所未有的实验在脑袋里渐渐成型。我提前写了张纸条塞进史蒂夫的外套口袋里，然后在当天下午走进自己的房间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拿出那把已经好几年没用过的史塔克工业出产S500左轮手枪。我把枪口贴在太阳穴上，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数到三，然后扣动了扳机。
我睁开眼睛。
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午后阳光灿烂得耀眼，我花了足足半分钟才清醒过来。我以为我只是睡着了，直到我看见手里的枪。这把枪口径0.50英寸，子弹动能达到3517焦耳，足以媲美大威力步枪，甚至可以用来猎杀非洲象。我于是记起了开枪那一刻震耳欲聋的声响，以及子弹穿过头骨一瞬间钝重又奇特的撞击和完全来不及感受的灼烧与疼痛。我猜当时我大概整颗脑袋都已经碎掉了。
所以我真的不会死，而记忆也不会被重置。创造者已经完全无法掌控我和史蒂夫的意志了。
我没觉出自己在发呆。史蒂夫踹门而入的时候，我还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看着手里的枪——那枪里一颗子弹也没少，而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死而复生了。我恍惚地想象着自己的血液混杂着大脑与碎骨头喷溅在床单上的情状，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一切都是梦，又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疯了。
史蒂夫站在门口盯着我，手里捏着我留下的纸条。如果他在我开始试验之后才看到它，那么先前写的字大概已经被改成了别的内容。我慢吞吞地想着，唉，真是考虑不周。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抽出纸片检查，果然，那上面一片空白。
“半小时以前还有字的。”史蒂夫面无表情地说，“史蒂夫，我得做个试验。如果我不小心真的死了，或者醒来以后又变回一个从未觉醒的托尼史塔克，我很抱歉。别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它们是最真实的东西。你的，托尼。”他背诵道。
这么说他是看见了。现在史蒂夫一动不动地瞪着我，眼神冷若寒冰，这让我忽然有点后悔写下那些字。我尴尬地咳嗽一声说，“伟大的发现常常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作为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总要有一些这样的觉悟。我刚刚证明了我们真的不会死掉，你知道这有多——”
话没说完我的鼻子就被揍了一拳。我捂着鼻子弯下腰，痛得差一点晕过去。尽管如此史蒂夫也已经很留情了，要是他用尽全力我大概会连同头骨一起破裂。还没等我擦掉鼻血，史蒂夫就抓起我的头发强迫我站直身体，我后脑被他扯得生疼，因为鼻子被袭击而不能自控地眼泪汪汪。他一手拽着我头发，另一手夺过我的枪，他把冰凉的枪口使劲压在我的眉心狠狠说道，“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只要你高兴，完全可以这样做，一天崩上一百次也没关系。我本想这么告诉他。但我还算有点眼力，辨得出此情此景绝不该开这种玩笑。于是我只好顶着一个疼得要命的鼻子含含糊糊地回答，“创造者把我做成了一个疯子，不是我的错。”
史蒂夫一下子抱住了我。他把脸埋在我的项窝半天没有动静，我的鼻血全都蹭到了他的衬衫领子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鼻音说，“别把这当成胡闹的理由。”
我明白我吓到了他。我是一个该死的家伙，时不时就会做出冲动不计后果的决定伤害那些爱我的人们。我总也改不掉这个毛病，我本打算将其归咎于创造者加诸于我身上的悲剧之一，但又未免太过怨天尤人。“我真的很抱歉。”我对史蒂夫说，“最近我常常觉得糟糕。糟糕透了。”
“我知道。”史蒂夫一边亲吻我的脖子一边说，“我们总能解决这些的。只是，别再干危险的事了，行么？你知道我有多恨这个。”
我点了点头，完全忘掉了我那倒霉的鼻子。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于是伸手去抚摸史蒂夫的后背。
“你们越界了。”贾维斯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静音。”我命令他。这个不知审时度势的家伙。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你们越界太多了。停止那些幼稚的游戏，别再挑战我。”贾维斯又说。
“你在干什么？”我感到隐约的不对劲，“静音！”
“你们有自己的职责和轨迹。去做该做的事，不要浪费无谓的功夫。”那完美而优雅的英国口音傲慢地继续着，听起来没有一点儿温度。
“你不是贾维斯。”史蒂夫警觉地扫视四周，他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你是谁？”
“你们的创造者。”那个声音说，“对我挺好奇，是吗？”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觉得凭这点小把戏就能捉弄我，那未免太自不量力了。”我朝屋外跑去，我必须马上到工作间检查服务器。
房间门猛地关上，电子锁自动开启，我们被困在了屋里。史蒂夫要撞门时那声音再次响起来，“我会向你们证明的。停止反抗，这不是个好主意。”
然后电子锁的指示灯灭了，房门自己弹开。我们都僵在原地。
“先生。”贾维斯说，“有些情况需要让您知道。”
“什么？”我茫然道。
一道全息投影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是克拉克森大街的实时监控影像。面部与体征比对结果显示，冬兵此刻正在这里。”
“贾维斯？”我小心翼翼地问。
“为您服务，先生。”
那是贾维斯。我可以肯定。
“巴基。”史蒂夫盯着屏幕说，“我去找他。你去检查贾维斯的服务器。”他匆忙地跑走了。
这一天最终结束得十分狼狈。我花费了三个小时彻底盘查两遍，贾维斯的系统运行再正常不过，整座大厦没有丝毫被入侵的痕迹。而在史蒂夫赶到以前，冬兵杀掉了两名纽约市民，再次消失无踪。
华盛顿事件过后史蒂夫用了五个月时间试图搜寻冬兵却无功而返。就在我们改变策略打算等待他自己主动靠向我们时，他却以这样的方式让所有人吃了一惊。那两名受害者很快就被查出是九头蛇天空航母暗杀计划的目标，我们意识到冬兵正在继续完成那个暗杀任务。可他为什么现在才开始行动？
那两百万暗杀目标中有三千人住在纽约，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力贴身保护每个目标，只能利用现有线索推测冬兵的下一步计划，并让贾维斯对他们实施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
而这监控几乎是无效的。
每一天冬兵都会在随机的时间和随机的地点出现并杀死两个目标，无迹可寻，无法预测。我们发现时总是来不及施救，而所有人拼尽全力也始终追不到冬兵的半点痕迹，就好像，他真的成了一个鬼魂。
直到一星期后我和史蒂夫开始察觉，这或许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
“喜欢你的老友重聚场面吗，史蒂夫？”贾维斯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来，“我知道你花了很多时间去找他。”
不是贾维斯。
“你做了什么？”史蒂夫咬着牙问。
“证明我是谁。”那声音说，“我向你们保证，我可以让每一天都有两个无辜市民死在冬兵的手里，而你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些人因为你们的反抗而死，史蒂夫，你的朋友巴基，他本不需要继续堕落，他如今所承受的罪恶都是拜你所赐。”
史蒂夫低着头不说话，他因为过分用力地攥拳头而轻轻发着抖。
“既然你视那些生命如同无物，又为什么要创造他们？”我克制不住我的愤怒了。
“为了你们。” 那个声音毫无波澜地说，“这些生命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而我们对你有意义。”史蒂夫赫然打断了他。他顿了一下而后抬起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坚决的光芒。“那么，我也向你保证，如果你胆敢再让一个人无辜地死去，如果你胆敢再用这样的罪责去折磨巴基，美国队长这个名字就永远不会再被提起。”
“它是你生存的意义。这个名号已经印在你的骨头里，而你告诉我你可以放弃它？”
“你比我更清楚。”史蒂夫说，“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要做什么样的事，从来都不依附于这件制服或者盾牌。需要美国队长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你真是我的创造者，你就该知道不管你怎么逼迫，我也绝对，绝对能够做到我所承诺的事。”
那个声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不要威胁我。”它说，“或许我不能掌控你们的意志，可我总能够掌控历史和记忆。”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安静。
我不知道它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事到如今，猜测与恐惧都成了一种徒劳。我能做的不过是搂住史蒂夫的肩膀，让他过度紧张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下来。
TBC
【复仇者同人】仲夏夜奇幻漂流
Summary：队长、铁人和Thor在三张儿童床上醒过来。而他们对于自己怎么会跑到儿童床上毫无线索。
Warning：没CP，没节操。
一
Tony Stark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又喝醉了。
毕竟，眼下的情形让他没法不认为自己醉得厉害。他穿着全套装甲，躺在一张形状可爱的、原木做成的小床上，床上还铺着洁白的亚麻床单和松软的枕头。这张小床摇摇晃晃，似乎正在水面上晃荡，一起一浮地漂流过一条由漂亮的圆形石柱构成的回廊。廊柱风格都很典雅，有精美的花纹，还有青藤缠绕，一群爬在藤上的长尾巴棕红色的猴子朝着床和床上的Tony唧唧哇哇叫个不休。
Tony瞪着天花...
Summary：队长、铁人和Thor在三张儿童床上醒过来。而他们对于自己怎么会跑到儿童床上毫无线索。
Warning：没CP，没节操。
一
Tony Stark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又喝醉了。
毕竟，眼下的情形让他没法不认为自己醉得厉害。他穿着全套装甲，躺在一张形状可爱的、原木做成的小床上，床上还铺着洁白的亚麻床单和松软的枕头。这张小床摇摇晃晃，似乎正在水面上晃荡，一起一浮地漂流过一条由漂亮的圆形石柱构成的回廊。廊柱风格都很典雅，有精美的花纹，还有青藤缠绕，一群爬在藤上的长尾巴棕红色的猴子朝着床和床上的Tony唧唧哇哇叫个不休。
Tony瞪着天花板。那里其实没有天花板。廊柱升高到不可思议的高度，没入一片黑暗之中，仰头只能看到从石柱之间伸进来的参天大树闪闪发光的枝桠和树冠，那光芒照亮了回廊。
他缓缓地朝两边看去，自己的右前方和左后方还各有一张小床，和他自己躺着的那张一模一样，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一张床上能看到盾牌的闪光，另一张床上垂下红色披风的一角，各自传来有节奏的鼾声。
他又朝床下看去。但他看见的不是水。没有水。只有黑白交错镶嵌花纹的大理石地面。但它此刻正像水一样一波波朝前起伏不止，活像头正在消化的蛇，小床就被它的波峰载着朝前滑动——或者说，漂流。
Tony打了个寒战。他放声嚷嚷起来。
“队长！Thor！伙计们，快起来！”
Steve Rogers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全副武装，紧紧持着盾牌，蓝眼睛里满是茫然，活像一头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北美大角麋鹿。“怎……怎么啦？”他说。
Thor咆哮了一声，因为他的披风和床单缠到了一块，差点让他滚下床去。雷神爬了起来，一手高举起锤子，睡眼惺忪：“敌人在哪儿？”
“冷静，先生们，先看看你们周围！”Tony高举起双手说。
队长放下了盾牌，Thor放下了锤子，环顾着四周，瞪大了双眼。一群白鸽啪啦啪啦地从他们头顶飞过，围绕着白色廊柱，钻进那看不见顶的参天大树枝叶之间。三个人在各自晃晃悠悠的小床上或坐或站，面面相觑。
“呃。”Thor说，“这是何处？”
“没法帮忙。”Tony说，“我的装甲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那些是幻象吗？”Steve指着头顶抓着树藤荡来荡去的猴子问。
“扫描告诉我它们……是实体。至少像是真的实体。”
“我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Thor问，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锤子，似乎正在琢磨着砸掉点什么，好让现状变得清晰一些。
“我也想知道答案。”Tony皱起了眉。他突然发现，虽然他记得自己是谁（戒酒协会名誉主席。不，不是这个！），做过些什么，但却完全记不得自己在躺在这张床上、在变成河的大理石地面上漂流前究竟发生过啥。
“这……好像一个梦。”Steve朝着四周打量，小床无声无息地随着起伏不停的地板朝前滑去，柱廊里只能听见树叶在微风中哗哗作响，白鸽在拍打翅膀，远处的猴群叽哇嬉戏。一切都笼罩在树木散发出的柔和金色光芒之中。
“但这里没有黑马霜鬃的气味。”Thor说。
“什么鬃？”Steve问。
“黑马霜鬃。是我祖母黑夜女神诺特的坐骑，睡眠和梦的牵引者。”Thor解释说，他挺直了身体，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特别是那些藤蔓上跳来跳去的猴子）“但是这里没有它的气味。因此，就算这是梦，这也不是自然的睡梦。这是魔法。”
Tony哀叹了一声，掀开了面甲。
“我就知道。”他看了一眼床下完全忘记了自己物理性质的大理石地板。
“那么这是幻境之类的东西吗？”Steve也警觉起来了，“我们因为某种缘故陷入了魔法构成的幻境？”
Thor的脸色表情此时突然变得很严峻。“比那个还糟。兄弟们，我觉得我们可能……”
“拜托！别说‘可能已经死了’！”Tony说，他讨厌这种局面。“让我们理性一点。看看我们周围，我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儿的，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受袭击。因此首先我们得要拿出一个应对方案来。我们先想想到这儿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再一次成功地令另外两个人的表情陷入做梦似的茫然。
“我……我想不起来了，”Steve说，他盘坐回床上，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盾牌，皱眉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子。“我只隐约记得……床。”
“床，”Tony说。
“正是。床。”Thor点头，他正徒劳地让试图理清自己屁股下纠缠成一大团的披风和床单之间的复杂关系。“床……甚为关键。”
“还有……”Steve歪着头又想了想，“我记得绝对不可以离开床。”
“对，”Thor说。“不可离开半分。”
Tony脑子里也有这样的印象，要是身体离开了床就会发生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可怕到“离开这张床”这个念头一从他心头闪过，他就打了一个冷战，身上寒毛直立，仿佛一个有恐高症的人探头去看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他不喜欢被警告或者威胁。
“……行。”Tony说，“我倒也不怎么介意带着一张床飞。”
他牢牢拉住床头，把脚底的斥力发生器点火，他预计自己会提着这张荒谬的儿童床像火箭一样窜出去，结果正好相反：床在原地一动没动，四个脚牢牢黏附在大理石地面上，他的斥力发生器徒劳地嗡嗡作响。
“你要把枕头烤焦了，Iron Man。”Thor指出。
“见鬼，”Tony说，他又把功率增大了20%。没有用。木床完全无视他的任何努力，依然在波澜起伏的大理石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朝前漂。其他两个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和木床搏斗。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样做了，Tony，”队长说，“这好像起不了什么效果。而你再用力就要把床头板捏坏了。”
Tony恼火地回头看他们。
“这一切都很不对劲。你们为何能对此安之若素？”
“因为这是魔法，兄弟。”Thor很耐心地回答。Tony装作没听见。
“听着，Cap，Thor，”他说，“我们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张儿童床上。我要试着飞离这张床，哪怕就一厘米——”
“不行！！”出乎他的意料，其他两个人竟然齐声反对，他们脸上也露出了恐高症者看见深渊的神色。
“Iron Man，我知晓你的心情。”Thor说，“但能营造此等幻境的魔法不可小视，在未能摸清情况之前，切不可冒险。“
“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遭受袭击，但不可忽视有陷阱的可能性，”Steve说，“我同意Thor的说法，我建议……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保持警惕。”
Tony皱起了眉。“你们俩的反应还真有趣。”他说，“通常情况来说，是我追在你们屁股后面嚷着让你们‘等等！耐心点！’。”
“确实如此，Iron Man，”Thor说，“然而被困在此地与冲锋陷阵并非同一回事。”
“好吧。”Tony说，叹了口气。“那我猜只有我曾经被困在梦境里。”
“困在梦境里？”Thor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Steve问。
“不用提了。无关紧要。”Tony说，“我们说回正事吧。”
Steve盯了他一阵。“……好吧。我们分个工。Tony，你试试看扫描一下周围的环境，Thor，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魔法方面的线索。我在不离开床的情况下好好检查一下它。总是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的。”
白色的走廊似乎无穷无尽，变成了河流的两岸的廊柱也都一成不变，栖息在树枝和藤蔓上的鸟和猴子们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Steve开始忙着检查自己的那张床，掀开枕头、床单和床垫，凑近观察床板和床头，然后撑在床头上，朝下检查床头屏后面。Thor砰地一声把妙尔尼尔放在床上，皱眉凝神盯着神锤。Tony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不过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我看不出是什么时代的床，”Steve嘀咕，“不过大概是是古董。做工真好。一根钉子都没有使用。全是靠榫和卯，结构咬合得天衣无缝。这是什么木料？”
“最好的橡木。”Thor说，依然盯着他的锤子出神。“年代久远古老。”
“那这是阿斯加德的东西吗，Thor？”Tony随口问，他真忙着校准装甲上的扫描程序，抬起手来试着探测柱廊之外的空间。让他沮丧的是，所有尝试得到的只是一系列数据报错。
Thor摇了摇头，“我不能肯定，Iron Man。因为阿斯加德是没有这种床的。”
“……啥？”
“这种床对维京人来说过于舒适了。”Steve插嘴说，声音闷闷的，因为他正大头冲下检查床底。“他们的床其实更像是靠墙的木头长板凳。我从国家地理频道上看到的。”
“正是如此。”Thor赞同道，“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不是维京人，而是他们的神。”
Tony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我猜队长整天和我抢遥控板就为了这一天。”他说。
“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Steve说，面现困惑之色，“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不太正当。”
“……三个大男人在三张儿童床上翻来滚去确实不怎么正当。”
“我也有同感。似乎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Thor说着，厌恶地摇摇头。
“三个大男人在三张儿童床上翻来滚去当然见不得人。”Tony说，他正感到越来越急躁。“可为什么我没什么犯罪感？我只觉得很不愉快，那种被莫名其妙拖进了什么荒谬事体里的感觉。对了，就像是上一次在阿斯加德废墟前被拖进了那个龙和地下城的副本。我被剥光了，还差点被一群半兽人给活烤了——”
“那不是半兽人，是巨怪……”Thor纠正道。
“哈！”正忙着检查床底的Steve突然挺直了身体，满脸喜色，“你承认了！那时候你确实是被剥光了，对不对！那不是什么超高科技的透明装甲！”
Tony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竟然还记得那个？”
“我当然记得，”Steve一脸胜利之色，“因为说实在的，直到刚刚我都搞不清楚你说的透明装甲是真是假。”
“那当然只是个玩笑！”
“我觉得没几个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
”老天，Steve！”Tony说，“我当时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因为打从围城开始你就没冲我笑过！现有的技术还没办法让装甲变成完全透明的——”
“魔法可以！”Thor说，突然眼睛一亮，看起来心情大好。“我给你介绍王室魔法师，保证可以透明得纤毫毕现！”
Tony觉得脑子快爆了，有时他确实觉得自己是三人里唯一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扯什么透明装甲了？”他说，“我们能不能想想怎么才能从这张床上离开这鬼地方？因为再这样晃荡着漂流下去，我就要晕床了。”
Thor皱起眉头。”你为何如此焦虑？“他问，“这不似平日里的你，Iron Man。”
Tony叹了口气。“因为我现在简直又聋又瞎，还是四肢俱全的瘫痪病人。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们也一样，Tony。”Steve说，“但总是会有办法的。”
Tony耸了耸肩。“如果我们真的是在做梦，那‘总是会有办法的‘这条就不成立。还记得我说过的我曾经被困在梦境里的事吗？每次在梦境里我都会死。无论做出多少努力都会死。死了又回归到新一轮的梦境里。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对面两人瞪着他。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Steve又问了一遍。
“我已经说了，那无关紧要。”Tony说，“对于那个无穷无尽的梦，我厌恶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而是我一切工作的徒劳无益。那真的太让人沮丧了。”
Thor和Steve对望了一眼。
“你在那梦中是孤独一人吗，Tony Stark？”Thor突然问。
Tony看了一眼Thor，“什么？”
“对，”Steve突然也说，“你被困在梦境里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吗？”
Tony突然睁大了双眼。
那探头去看深不见底的深渊的感觉又来了。
他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下去。他只是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着队长和Thor。
“怎么了？Tony？”Steve说，皱起了眉，“你看得我有点发毛了。”
“有何不妥，Stark？”Thor也问。
“不，”隔了一会儿，Tony说，“没什么。”
他又顿了顿。
“你们说到了重点。”他说，“没错，在那些梦中，我总是一个人。”
“这不就结了，Tony。”Steve说，露出一个Steve Rogers式的微笑，“你看，就算现在是梦境，你也不是一个人。往事不会重演的。”
Tony看着他们，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是否该庆幸。”他说，“你们确实让人宽心。”
然后他突然大喊一声。
“小心！”他吼道，“抓紧！”
他们忙着说话，没有留神前方洁白的柱廊突然到了头。他们前方起伏的地面变成了陡峭的长长台阶，伸入黑暗之中，一眼看不到尽头。
Tony本能地一把抓好了床板，接着，伴随着猴子们幸灾乐祸的尖叫，这三张小床沿着陡峭的台阶猛地滑了下去，就像沿着一条白色细长的瀑布，笔直冲进了黑暗。
掉进那深渊时他心想：Tony Stark，你可真能撒谎。
二
Steve觉得丢脸极了。这番仿佛直通地狱的台阶过山车在他的感受里好像持续了一万年那么长。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床的运动模式已经从滑变成了滚，再变成欢蹦乱跳；一开始所有人都咬紧牙关抓着床，试图装作自己还能控制局面，但是当失重感让他们腿脚都悬浮在半空时，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之类玩意也都跟着失重了，三个人都豪放地放开了嗓门，嗷嗷嚎到了最后。
幸而他们身下的儿童床显示出了傲人的品质，直到滑行终于停下来都没有散架的迹象。三个人都几乎瘫在了床上，不仅仅是由于震惊和紧张，也是由于“我刚才嚷嚷得到底有多响亮”的羞耻感。
但Steve终于还是坐起来了，他得要看清周围的情况。
“啊，”他说，睁大了双眼，“这……真不可思议。“
他们现在平稳地漂浮在广阔无边、一望无际的沙的海洋上。头顶上是璀璨的深蓝色星空，金黄色的沙子像洋流一样流动着，沙丘如波涛一般轻柔起伏，继续推着他们的栖身之床向前荡去；微风不知从何方飘来玫瑰香味，与沙流动的飒飒声响一道让人心情平静。极目远眺，看不见任何生命和建筑的迹象。
”我想这不属于九大王国里的任何一个……“Thor说，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锤子。
Steve抬起头来。眼前视野完全没有阻碍，沙漠一直延伸到天际，但他没有看到地平线出现应有的弧度，而且头顶的星空他一个星座也认不出来。这进一步说明他们并不在现实和已知的世界里。
“看来我们的奇幻漂流还没到头？“Tony低声嘀咕了一句，一脸的心事重重。
“至少我们并没被分散，也没人M.I.A。”Steve说，“目前看来，我们也依然没什么危险。”
“是吗？我认为，平常人在刚才的大滑梯后就已经心肌梗死了。”Tony说，“你不能否认，这也是一种谋杀的手段。”
Steve一笑。然后他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等一下，”他说，“那是什么？”
他指向床脚。那儿有个复杂的标记，很精细，是由一圈文字环绕而成的图案，隐藏在木纹里几乎看不见。仔细观察后，就发现每张床的床脚上都有。“那看起来很像是精灵文。”
Thor吃惊地低下头来，“精灵文？队长，你何时知晓了九大王国的文字？”
Steve的耳朵发红了。“不。我说的不是你们的精灵的文字。我说的是昆雅语。”
“昆雅语？”Thor伏下身抓着床边去看那个图案。
“别理他。”Tony说，“你知道他最近刚用拍卖他二战宣传画的钱买了一整套的《The History of Middle-earth》。”
Thor研究了那个图案颇长时间。最终，他慢慢抬起头来，表情说不出地微妙。
“奥丁的胡须，”他说，“这标记是古矮人语写成的，说明这是矮人之王Motsognir的财产。这床是矮人造的。”
“矮人？”Tony说，“那么还是和阿斯加德有关系。”
Thor表情依然很微妙。他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简单，Stark。Motsognir是远古的矮人之王，那时矮人们并不像现在这样通情达理……尽管现在他们也不算十分通情达理。我的父亲还曾与Motsognir打过战。他们对自己的财产倍加珍视，尤其是这种打上这王室印记的造物，他们甚至看都不许外人看，全都藏在皇家的宝库之中。”
Steve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霍比特人——然后又急忙把自己的思路给扭回来。
“既然看都不许外人看，那我们现在又怎么会在这些床上？”他问。
Thor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就是糟糕的地方，朋友们。”他说，“我怀疑我们偷了这些床。”
Tony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维京人。”他说，“你刚刚是不是说我们，堂堂的复仇者，一个二战英雄，一个阿斯加德王子，还有一个世界头号再生能源企业的创始人，光天化日之下偷了矮人的家具？还是偷三张儿童床？”
“我也难以置信。但矮人为了保护财产，都会在宝物上设下强大的保护魔法，若是有人心怀不轨触碰它，就立即会忘记自己的目的。”Thor说，“这……确实很像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Steve抬起头来。“而且也能解释我们为什么心里会有负罪感。”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说。“虽然很难置信，但这确实像是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Tony叹了口气。“得，”他说，“那我们为什么要偷这床？”
“……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叫我们去做这不名誉之事。”Thor小声说，Steve这辈子都没听过声如雷鸣的Thor会拿这种蚊子音量说话。
“那这张床现在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他说。
“这也许是矮人所使用的魔法，直接把心怀不轨的盗贼送到矮人王面前接受盗窃罪行的审判。”Thor挂着一脸悲壮的表情说，“此乃他们的行事之道。”
“你……你能够确认吗？”
“我不能。”Thor又摇了摇头，“我从未遇到过此等荒谬之事。”
“也许这不是审判而是直接跳到了惩罚呢？咱们也有可能会困在这张儿童床上，在会流动的走廊或者沙海上一辈子漂下去？”
“这也是有可能的，Stark。”Thor承认，“这也是矮人的行事之道。”
Tony阴沉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他说：“我还得要再想想什么办法，看看是否能唤回我们的记忆。”然后他看着Thor，举起了一只手，“大块头，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说’这是魔法，你这样做没用‘。”
Thor朝他睁大了眼睛，“我并不打算如此说，Stark。”他说，“可是你的装甲里难道有记忆备份装置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Tony说，“见鬼，这还真提醒我了。”
Steve几乎要笑了出来。这样的场景时常发生，让他觉得很有趣，但他对魔法或者梦境之事并不像Tony那样排斥。眼下的情形不知为什么还让他感觉不错，前提是只要……只要他不是偷床的嫌疑犯。
此时Tony已经一头睡回了床上，并且哐当一声合上了面罩。
“他这是在做什么？”Steve问。
“他说他要重启系统，以便查看记忆日志。”Thor说，“不过我觉得此举可能见效甚微。”
“这会打击到他的。”
Thor只是大笑。“Tony Stark可是心志坚强之人。即便在他的科技不奏效时也是如此。”
“你还是祈祷别让他听到这话吧。”
Thor依然笑着，完全不以为意。“对何人祈祷，队长？我自己吗？”
Steve瞅了雷神一眼，决定搁置宗教争议。此时无事可做，他索性也和Tony一样躺回了床上。
不得不说，这床相当舒适，催人入眠，更何况仰头就能看到满天星辰。
“这真像是小王子会立即在下一个沙丘上出现……”他不由自主地说。
“你在说什么，队长？”Thor在一旁问。
Steve笑了，他转头看着Thor。“‘“这是世界上最美、也最凄凉的景色……这蛇的事，约会的事，还有星星，这全是一场梦吧？’”
Thor挑起了眉毛。“哦，”他说，“《小王子》。”
“你看过那童话？”
“作为Donald Blake的时候。”
“那真好。”
”你喜欢这部书吗，队长？”
Steve耸耸肩。“我还曾经试着给它画过插图呢。别笑我，Thor，我第一次读到它时是在1944年，它很能安慰人。后来我还在北非遇上了圣埃克苏佩里本人。那你呢，Thor？你喜欢这童话吗？”
“不，队长。”Thor说，“它甚为优美，正如你们诗人所作的篇章。但你要知道，只有拥有必死命运的人类可以写出这样的文字，但也仅有知道自己必然面临死亡的人类会沉浸于它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它诞生在战争之中。”
这真是典型的Thor式言论，尽管Steve隐约明白Thor的意思。
“我也不喜欢。”Tony闷闷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但我的理由可能不像Thor那么哲学。我这一辈子至少遇见过十七个女人自诩为狐狸，要认我做主人。我跟你们说，那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Thor哈哈大笑起来。“欢迎归来，Iron Man。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我发现两个男人在大谈70年前的童话，”Tony说，“这大概和三个男人睡在儿童床上是一个级别的重大发现。”
Tony的声音掩盖不住自己的失望之情。Steve知道Tony多半没有获得什么进展。
“我依然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Tony说，“我依然认为这可能是一个梦。说真的，Steve，这真的不是你的梦吗？”
Steve愕然地回头看着Tony，眨着眼睛。
“你说什么？”
“因为你像是很享受这一切。”Tony说，他盯着Steve，“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这也并不像是平日里的你。”
“但是我……”Steve开口想要为自己辩白几句，但却没说出来。没什么可值得辩白的。自从到了这里，他身体里时刻紧绷的那根弦确实消失了。他太过放松了，在可能落入陷阱和遭受袭击的时候却和Thor聊起了什么童话。这的确并不像他，Tony看出了问题。
“而且你谈到了小王子，”Tony又接着说，“这让我想起来，你曾经说过想要去沙漠Safari。就在某次复仇者的酒会上。”
“我确实曾想到过到沙漠里Safari，”Steve承认说，“在夜里醒过来，在骆驼身旁躺下来看看满天的星星。但我可没想要躺在一张儿童床上这么干——”
他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20世纪20年代出生的体弱多病的布鲁克林穷孩子，那孩子知晓广袤世界——那些不可思议的沙漠、山岳、森林和海洋的唯一方式，是躺在自己破旧的小床上，通过书籍插图上的幻想世界。到沙漠里去Safari，在夜里身旁躺下来看看满天的星星的梦，都是在那张小床上诞生的。
而这个梦想之所以从未实现，是因为超级士兵Steve Rogers走到哪里，就把炮火带到哪里。
现在Steve感到有些尴尬了。
“但这真的不是我的梦，”他抗议说。“不可能是。”
“理由是什么？”Tony问。
Steve皱起了眉。Tony显得有点过于咄咄逼人了，这有些非同寻常。
“因为在我的梦里，你们都不是这个样子。”他答道。
Tony挑了挑眉。“那你梦里的我们是什么样子？”他说，“Thor带着一帮子又叫又嚷的维京人在抢劫小教堂，我床上至少有三四个封面女郎？”
“不是，”Steve说。
“那是怎样？”
“Stark。”Thor带着点责怪的语气说了一句。Tony回头看他，耸了耸肩。“我就是想问个明白。”
“听我说，”Steve开口了，“也许……也许是有这样的可能。我希望自己能放松一下，无论是以怎样奇怪的方式。我承认我挺喜欢现在这样的，但……对于矮人的床和文字，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呃，我这样说不是在怀疑Thor。”
“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你总是能编出一套自洽的逻辑来。你的梦中出现矮人的家具，确实不太合理，但大理石地板和沙丘会像水一样流动更不合理。”Tony说。
Steve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想说的。”他说，“我想说，我的梦不像这样子，我没法做这样的梦。我通常只会梦见二战时候的往事和纽约城。”
“这听起来倒确实是Steve Rogers本人的风格了。”Tony自言自语地说。
“非要说的话，这更像是我的幻想，我的白日梦。我的意思是，幻想、白日梦和梦，是有区别的。梦是你不会去期望的东西。而幻想和白日梦是你想要却又明确知道自己得不到的东西。”Steve说，“小时候我很擅长这个，我还擅长把它们画在纸上。”
“那是什么？”
Steve觉得这尴尬简直没完没了了。“你们知道的。”
Thor大笑起来。“哦，你说的是你那漫画。StevenRogers的萨迦。”
“拜托，莎士比亚，不要笑我了。”
“这又不离奇。”Tony插嘴说，“我小时候还一直认为我是亚瑟王的骑士。”
“但这不是白日梦。”Thor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现在就是你们幼时梦想中的模样，英雄与骑士。”
Steve叹了口气。“大概吧。从那时起我白日梦的内容就变了。具备能力和帮助他人不再是梦想，而是尚未完成的任务。我更乐于想象自己有大把空闲，能在自己的房子里和孩子一起吃苹果派，有宠物和农场可供照顾，闲暇时就去写生，到沙漠里看星星——等等。可关键在于，就算我有了旺达般重塑世界模样的能力……我也是幻想不出矮人的文字来的。”
“不是梦而是幻想，这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Tony说，“我知道你是托尔金和圣埃克苏佩里的粉丝。”
Steve又脸红了。“确实如此。”他承认。
“可是，反过来说，如果你是托尔金的粉丝，那要编出这种东西来对你没有难度。”Tony指了指床脚的图案。
“可这儿还有Thor在呢。”Steve指了指旁边的Thor，“我要是瞎编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确实。九大王国里最好的学者也没法伪造那样精美的古矮人语纹章。”Thor很有气度地回应。
“对，但是还有种可能……”Tony说。
“什么？”
Tony只是耸了耸肩。
“行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证明这是我在做梦呢？”Steve说。
“因为这肯定要比我们偷了三张矮人的儿童床要被送去审判好。”Tony说，“而且知道自己在你的梦和幻想里比较让人放心。”
“……真的？”Steve说，“我自己可不敢那么确定。”
Thor转过头看着队长。
“你曾说过幻想安慰过你。”他说。
Steve想要笑一笑，但却没能做到。
“还记得我说过的在北非见过圣埃克苏佩里的事吗？”他说，“我们当时只是握了握手。我不知道一个月之后他就会掉进海中失踪。我说，谢谢你带来的非凡想象。而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不，队长，你才是幻想之人。’”
这话题太尴尬了，所以他们谁都没再继续下去。
三
“童话！！！”当Tony Stark突然大喊出声的时候，Thor猛地跳了起来。他期待自己能看到一群冰霜巨人，巨怪，邪恶魔法师，异域神祗的大军。但他只看到深邃的宇宙空间，群星，旋转的星云和超新星爆发的光环，还有Steven Rogers的大叫：
“Thor！你要从床上掉下来了！”
Thor大吃一惊，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小木头床的边缘，他赶紧倒退了两步，却差点被自己的披风绊倒，一屁股坐回床上。
“这是何地？”他问。
此刻三张床已经不再在沙漠上了，不知何时，它们已经飞上了天空，现在正在浩淼的星海之间航行，他们被璀璨的群星所包围，那些星星看起来都遥远又美丽，星云仿如少女的薄纱，包围着新生的恒星。
“欢迎来到儿童床版本的《星际迷航》。”Tony说，“这真像是我们走错了摄影棚。”
“我们刚刚似乎都睡着了？”Steve说，他看向周围星空的眼神依然充满惊讶和赞叹。“一觉醒来就发现又换了地方。”
“但处境基本没变。”Tony说，“拜你们二位所赐，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金发妞。”
“什么？”Thor随口应道。
Tony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我并不是在叫你，Thor，我——我是说那个童话故事。金发妞和三头熊的故事。”
“三头熊？”
“你没听过这个？”Steve问。Thor摇摇头。他凡间的知识几乎都来自于Donald Blake，而从虚空中诞生的后者甫一诞生就几近成年了，他没有看过儿童节目，也没有慈祥的父母在床边念故事书哄人入睡。他之所以读过小王子，只是因为当年Jane Foster喜欢那书。
“我简单点儿说。”Tony说，“总而言之，那故事是说一个叫金发妞的女孩，因为青春期叛逆之类原因离家出走，然后闯进了三头熊的家里。她又吃又喝，然后还跑到熊的卧室里，每一张床上都去躺一躺，直到找到合适自己的那张，然后就睡着了。后来三头熊回来了，发现自己的家变得一塌糊涂，它们到处找，最后在床上找到了熟睡的女孩。”
“它们吃了她？”Thor抱着某种期待问。
“不，当然不——她醒来，看到三头熊，吓得逃走了。”Tony说，“这不是埃达，人人都喜欢喊打喊杀，老兄。”
Thor笑起来。“我喜欢这故事甚于队长的小王子。”他说，“不过它究竟有何意义？”
“我觉得大概是教训孩子懂得尊重别人的财产权利。”Tony说，“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就在刚刚，我半睡半醒的时候，突然回忆起来这么一个场景：你带着我和队长偷偷摸摸的走进一间巨大的厅堂，那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床，然后咱们就像宜家工作人员挨着一张一张地躺上去，好像还要测试一下哪张更舒服似的。那情景让我想起那童话，我在想‘我们是那三头熊还是金发妞？’然后……我们就在现在这儿了。”
队长也严肃地点了点头。“Tony说的时候我也想起来了。”他说，“确实如此是你带着我们接近这些床的，Thor。”
Thor目瞪口呆。
“我为何要带着你们偷窃这三张床？”他说。Tony耸了耸肩膀。“我还指望你会告诉我们呢。你对此毫无记忆吗？”
“那殿堂是何种模样？”Thor问。
“有点哥特风格，我想。”Steve说，“穹顶非常高大。但看不清楚细节。”
“对，很广阔，没有什么多余的饰物。似乎都是石头建筑而成。”
Thor叹了口气。“矮人所建造的殿堂都是这个样子。”他说，“而他们建造的殿堂九界满都是。我得仔细想想看。”
他摘下了头盔，低头看着他的锤子。但他只得到了几分钟的安静思考时间，因为没过多长时间Tony和队长就金发妞和三头熊那故事的意义莫名其妙地再次发生了争论。
“我觉得这故事的意义并不是说教。”队长说，“如果它是个道德故事，金发妞应该被熊吃掉才对。”
“你的道德观真够血淋淋的，队长，那可是个童话。如果没意义，为什么孩子们都喜欢读它？”
“因为这是个可爱的故事。”
“可爱？”Tony说，“光是可爱没什么用。”
“可爱本身就是意义，Tony。它不一定非要派上什么用场不可。”
“等等，队长，你是在说你脑袋上的小翅膀吗？”
“我的翅膀里有天线，还是你给装上去的——”
“我装上它只是不能容忍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支棱在你脑袋上，Steve——”
Thor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两人就会坐在各自的床上冲对方扔盾牌和发射斥力炮了。他咳嗽了一声，于是两人都把视线转向他。
“Stark。”
“什么？”
“所以，你一直用来称呼我的金发妞这词源自那童话？”
Tony叹了口气。“先旨声明，这绰号是鹰眼首先喊出来的，我恭敬地把荣耀都归于他。”
“我只是想说，”Thor说，“你们人类历史中比这个故事还没意义的事情要多得多。”
“是吗？虚无主义者。但我不这么想。”Tony说，“好吧……你有想起来些什么吗？”
“我尝试过了，但我对这三张木床之事毫无线索。”Thor低下了头。“但我必须向你们道歉，兄弟们。无论我是为了何种理由做出此事，我最初都不应当将你们二位牵扯进来。我向你们保证，当我们最终被送往矮人王的王座前时，我会声明我对此事负起全责，所有罪责和惩罚也都由我一人承担。”
队长严肃地举起了一只手。“不，Thor。”他说，“不管是出自什么理由，既然当初我们决定陪你来偷床，我们肯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和你一同面对后果。”
Tony 把手放在额头上，哀叹了一声。“老天，为什么任何事情你们说出来感觉都很严重？我可不会这么着急就真的承认自己是偷床贼。就像是你说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我们有可能被操纵了。或者这三张床是毁灭世界的秘密武器。加把油，Thor，你再好好地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Thor皱起了眉，“短时间内我做不到，IronMan。”
“为什么？”Tony问。
“凡人的回忆像是交织在一起的网，复杂，但有迹可寻。但对于我而言，回忆像是地球上岩石的沉积，因为大地和海洋的变化，我已经很难说清哪一粒沙砾属于哪一个年代了。比方说，当我想着床，我能想起成千上万件关于床的事，但完全不知道哪一件和我们现在的处境相关。“
Tony叹了口气。“举个例子？”他说。
Thor咧嘴一笑，“比方说，我想起在拉普兰曾经陪我同床共枕的那位Shield Maiden，她满头红发，名字叫做Ingegärd。”
“嗯哼。她是美女吗？”
“不算美，她鼻梁上长满雀斑，还被人削去了一只耳朵。但她手臂强健，能抬动长杆木枪，她十分勇武，无论是在战场或是在……”
“……我们能不能说正经事？”Steve咳嗽了一声。
但Tony看起来还不想放弃。“好，行。这位Ingegärd女士后来如何了？”
Thor抬了抬眉毛。“应当已经死了。”他说，“我不知晓她的结局。它们全都像是在昨天才发生，而在思考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她。那大概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可我们不能止步不前！”Tony说，他在自己那张床上站了起来，星系在他身后旋转。“现在所有线索都集中在你这儿，金毛大个。要设法摆脱这处境，你非得想起点什么不可。既然问题在于没有建立索引的海量数据可能导致内存溢出，那么我们就得设法调整一下数据结构和算法。”
Thor皱起了眉。“你在谈论什么？“
”我们可以采用不同的方法来回忆。我不懂催眠，但还是有其他的技巧可以用。”Tony说着，在胸口用投射展开了一个闪烁微光的立体图表，“我们把‘你带着我和Cap到很大的殿堂里去偷三张矮人造的床’这个事件里所有因素都过一遍。比方说，当你想到‘睡在床上’，你第一感受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不是回忆，是感觉，情绪。”
他立即想起了冰凉的手，色泽灰暗的肌肤，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床单和没有光彩的眼睛。“垂危。”
“垂危？”
“床会让我想到沉疴难起的病人。”Thor说，“但这应该是Donald Blake的回忆。”
Tony和Steve对望了一眼。
“那矮人呢？”Steve问。
“鄙夷。”
“这又是为什么？”Tony问，“因为他们把你的锤柄打短了？”
“若干个诸神黄昏前Odin把我打下凡间时我成为了齐格菲里德。我的养父米美是个矮人，他的心灵也和他的个子一般矮小，他企图谋害我。”Thor看了两位朋友一眼，赶忙补充：“但我必须声明，如今我对绝大多数矮人都抱持敬意。就和之前一样，对于米美的事情——”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记得他。”Steve说。
“正是如此，好队长。”
Tony耸耸肩。“行。那我们继续。盗窃？”
“卑鄙的行径。”
“3这个数字？”
“稳固和神圣。”
“特别高大的殿堂？”
“父亲和……阿斯加德。”Thor说着，皱起了眉。
“嗨，犯规。”Tony说，“忘了吗？不是事物，而是感受。”
“……不得不去做的事。”
“那好吧。‘不得不去做的事’？”
“愤怒。”
"愤怒？"
“因为我和父亲在这方面总是难以说服对方。”Thor说，他的眉头越拧越紧。“你们知道我与他之间时常争执。”
“‘不得不去做的事’和‘卑鄙的行径’相联系在一起呢？”
Thor突然感到一阵怒意从胸口蒸腾而起，但他知晓这怒意的源头，把它压下去了。“我父亲和Loki常用的借口。”他说。他意识到Tony看了他一眼，即便此时面罩隔绝了对方的脸庞。
“老天，我都有点儿不敢问下去了。”钢铁侠说。
“为什么？”
“因为下一个问题是‘Cap和我'。若是想起‘Cap和我'，你会想起什么，Thor？“”
Thor的思维暂停了片刻。他注视着Tony和Steve。Tony跪在床上，交叉着手臂，Steve坐在床边。在他们身后，银河系熊熊燃烧着。
Tony叹了口气，挠了挠头。“看来不好回答。”他说，“我猜就是如此。那分开来说好了。先说Cap。”
“不用。”Thor说，“想起你们时我想到的是同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
“讨论这个没有益处。”
Tony叹了口气，和队长一样，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你瞧，老朋友，”他说，“我知道，你和队长都不会撒谎。如果队长不得不撒谎，那看起来非常明显，因为他会感到不安。至于你，大块头，我都不知道这辈子你到底有没有撒过谎。因为谎言最常见的动机是出自恐惧，而我不知道你会害怕什么。你不想要说某件事的时候就试图转移话题。”
“无必要非这样做不可。”
“为什么？我们觉得我们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Stark，记忆并不仅仅只是大脑中储存的信息，那是全部时间，而时间是不能像数据一样被储存和检索的。”
“真的？”Tony说，“可依照我的看法，记忆是可以被储存的。我亲身实验过，你知道的。”
“我是在谈论我。不是人类。”Thor傲慢地回答。
Steve皱起了眉，铁人和雷神之间的对话火药味越来越浓了。
“行了，我们能不能别再谈这个？”他插了进去，“Tony，如果Thor不想说的话……”
“不想说什么？”Tony说，“又重复他那套他是来自魔法世界，因此我们完全不能和他相提并论的话？”
怒意再度从Thor胸口蒸腾而起。而这一次他没能成功压制它。
“足够了！”他咆哮了一声，“你认为我的回忆是何物，Stark？你用我基因造的那怪物，它为什么会发疯——你可曾想过这问题，Tony Stark？”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队长目瞪口呆，而Tony看起来并不像是特别吃惊，似乎他早知道对话会走向这个方向。
“那么，”铁人说，“Thor，我很感激你从前不提这事。”
是这样的。在俄克拉荷马平原上亲手击毁那个伪劣的造物的时候，他曾经发誓要将它永远抛在脑后。此事应当深埋黑暗之中，永不再提起，永远被忘记。因为它是一把利刃，一旦出鞘，就会伤害所有人。
但是Thor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
就和他漫长生命中发生过的一切一样。
他并没有忘记。
四
他们正驶向一颗红巨星。
那红巨星宛如盲目的巨眼般熊熊燃烧着。三张儿童床像是三个黑点附着在这离奇夸张的宇宙布景之中。
“够了，”Steve从床上站起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现在是把话说清楚的时候。”Tony说。他依然看着Thor。
“你太奇怪了，Tony。”Steve说，显然他也有点火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一直这样咄咄逼人，这对于改善我们现在的境况毫无益处。”
“至少我还是个在想办法的人！”Tony说，“看看你身边的一切，队长！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这只是星空——”
“队长，你是去过太空的人，这像是真正的星际旅行吗？这样满天星辰流光溢彩的景象不过是人们浪漫的想象。你明明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宇宙空间，我们面对的只有没有边际的黑暗和寒冷。这摄影棚布景就和你的沙漠一样不过是虚幻的——“
“说到虚幻，”Steve瞪着Tony，“那我问一句。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再也不脱下面罩了？”
“为什么我不脱面罩？！”
“你只有在觉得危险或者不想别人察觉你情绪时才这么做。为什么你不让我看到你的脸？”
“如果你是真的Steve，你应当知道。”
“真的Steve？”Steve说，“这是什么意思？”
“见鬼！”Tony大喊了一声，“因为，他妈的，打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我脑子里编出来的幻像！”
“你说什么？”Steve愕然地说。
“我撒谎了。”Tony说，“在我那个不停死亡的梦境里并非只有我一人。还有我的父母。那是我自己在梦境里虚构出来的父母，我不认识他们。每次我死亡的时候，他们跟着我一起死。但是这并不是真正重要的。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我曾经是个醉鬼，所以我知道，偶尔是有这种事情发生的。一般人可以分清脑海中的想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但如果酗酒或者嗑药导致了记忆缺陷，就会无法记住近期发生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虚构的离奇故事，只是故事中夹杂真实的成分。”
他停下来，面罩严丝合缝地遮挡了他的表情。“这和当前的情况太相似了。虚构的、离奇的回廊和儿童床。沙漠。还有这漂亮得叫人恶心的宇宙。还有……还有你们。看起来很真实的队长和Thor。我——”
他说不下去了。
“那么，”Steve震惊地说，“你是说你一直怀疑我和Thor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你脑子里的幻像？”
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我对我的父母都这样做过。”他说，“对你们又何尝不可？”
“但这太荒谬了，”Steve大声说，“我有自己的意识，我相信Thor也是，我们怎么可能是你想出来的人物，Tony？”
Tony Stark打开了他的面罩。他的脸庞苍白，挂着一个疲惫、自嘲的笑容。“因为我想象力永远都很丰富。”他说。
“可你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我们——”
“你没意识到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吗？Steve？”Tony说，“如果我这么说了，一个有魔力的词句，一个怀疑的眼神，虚构的离奇故事就结束了。而我会发现自己回到现实，躺在地板上的呕吐物里，烂醉如泥，完全是个不能控制自我的废物？”
“这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们。”
“而你其实连证明自己是真实与否都做不到，队长。你自己甚至告诉我们圣埃克苏佩里说你是幻想之人。”
“我只是不想再谈做梦的话题——”
“对，”Tony说，“你甚至不承认这可能是你在做梦。”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梦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不可能？”
“Tony，哪怕只有一次，哪怕这真的只是一个见鬼的梦，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不，”Tony说，“因为你在现实里从来不听我把话说完。”
在他们前方，膨胀的红巨星正在吞噬它周围的行星，喷出气体物质，形成一圈彩虹般的绚丽色彩，但是没人去观看着奇异而惊心动魄的景象。
Steve垂下了头。
“我——我很少会做梦。”他最后开口了。“大概是超级士兵血清的功效。大多数时候，我能一觉睡通天亮。但如果我做梦，经常不是什么好梦。我说过我只会梦见二战和纽约。我没有告诉你们，我会梦见二战发生在纽约。我会梦见纽约变成一片荒漠，红骷髅披挂着万字旗耀武扬威，我却陷进流沙里无能为力。这很讽刺，对不对？我被人叫做梦想的化身，可是梦想的化身自己却没有做美梦的权力。我猜是因为我最大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因此再也没有做美梦的必要了。”
“但你要知道，队长，”Thor说，“你是很多其他人的美梦。”
Steve看着雷神，他笑了起来。
“也许吧，”他说，“若我从不知晓自己在梦境中看到什么，我甚至会自豪地说，为此而失去自己的美梦，是值得的。但我已经看得太多了。至于你们——”
他顿了片刻。
”我说过在我的梦里，你们都不是这个样子。在我的梦里我从未梦见我们能在一起旅行并且谈笑风生，哪怕这旅行的方式如此怪异……在我的梦里，大部分时候你们都死了。和巴基一样在我面前死去了，而我却束手无策……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Tony抬头看着Steve苦笑了一声。
“真奇怪，”他说，“我知道什么是最糟的。至少我那部分。”
“你说得对。”Steve说，口气很平静，“因为那其实不是梦。最糟的……已经在现实里发生过了。”
Tony看着他，没吭声。
“至于你，”Steve转过头看着Thor，“我从不想要承认这件事，但是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Thor，我对你感到恐惧。”
Thor抬起头来注视着Steve。
“平日里Tony认为我在这件事上粗心大意——也许吧。因为我可以告诉我说不要去多想，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战友，你很强大，有你在时会令人心安——我能确信这些，这就足够了……可是在梦中呢？在梦中我才会去想……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什么？”Thor重复了一句。
“我会梦见你凌驾在祭坛之上。”Steve说，“我会梦见你从北方渡海而来，人们对你顶礼膜拜，你在我信仰的范围之外，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我鄙夷自己这样做，Thor。你是我的朋友，我却对你感到恐惧。”
Thor沉默了一阵。
“你有十足的理由。”他说。
“……Thor？”
Thor转而看向Tony。“Stark，我们说回刚才的话题。”
“……什么？”
“关于Ragnarok。”Thor说。
Tony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谈的话。”
“关于它发疯的原因，”Thor说，“你想过的，对吗，Stark？”
“对。”Tony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我和Reed一致同意摧毁了它剩下来的资料。我不想说这是因为造就它的我和现在的我并非同一个人，所以我不会为此负责，因为我一直都是我。我摧毁资料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搞不好什么时候会再次忍不住回头去检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摊开了手。“现在你可以继续了。”他说，“老实说，如果你要拧下我的脑袋，我也不会太过惊奇的。”
“这是你一贯的做派。”雷神说，“如果我为此发怒，那只能说明我对你了解得还不够，Stark。”
Tony苦笑了一声。“这听起来比谴责还糟。”他转过头去看他们身后那颗甚为可畏的红巨星。
“而我，”Thor说，“我并不是和Ragnarok截然不同。”
“不，你有灵魂，Thor。”Steve说，“你是一个神祗，你不会滥杀无辜。我未曾见任何人类身上有比你更多的人性。”
Thor回头看着队长，“队长，我感激你，”他说，“但人性并非是神祗的必须之物。”
Tony皱起了眉。“我不会这么说，Thor，但是——”
“但是我会用你的话来说明，Stark。Ragnarok之所以变得如此疯狂，并不是因为你和Reed Richards的技术有什么失误。他毫无人性，只是因为继承了我的所有回忆。”
“但是，Thor……”
Thor只是摇了摇头。“既然我们如此相似，那是什么令我和那造物有所区分？之后我得到了答案。若是你问Ragnarok‘之前发生过何事’，他一定会一五一十告诉你。我记得自从第一个诸神黄昏循环开始后的所有事情，然而就像Ingegärd和米美，我不记得自己记得他们。而Ragnarok……他不是神祗，他是由科学建立起来的数据库，因此他可记得所有的事，在同一时间，在同一地点，过往的无数个诸神黄昏和千年中许许多多次人格的切换，没有任何凡人或经由凡人之手构建的心灵可以容纳得下这么多记忆而不会变得疯狂。这才是令我和Ragnarok区分开来的唯一事物。而……”
他静默了片刻。
“Iron Man，你之前问过我，当想起你和队长时，我第一个直观的感觉是什么。我不愿意回答，是因为答案令我感到羞愧。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那正是能不让我如同Ragnarok一般发疯的关键。”
“那是什么？”Tony轻声问道。
“‘总有一天，会不再记得自己记得。’”队长注视着雷神说，“答案就是这个，对吗？”
“对，”Thor低声说，“在未来万年，唯一能让我保持理智的，就是终有一天，我不会再记得自己依然记得你们。”
红巨星爆发出强烈的光焰，他们回头去看。垂死的恒星此刻正在被黑洞的潮汐力逐渐撕碎，大量气体从红巨星体内高速喷射而出。血一样的红色光焰照亮了他们的脸，和他们身下摇摇晃晃的儿童床。
五
不断增加的热量不像是幻觉。他们正笔直朝着将死的红巨星冲过去。剧烈喷射出来的光焰并没有动摇到儿童床的轨道一分一毫，但他们几乎都睁不开眼睛了。
“见鬼，”Tony喃喃地说，“这看起来不像是高速滑梯那么好玩了。”
“我们会被吸进去吗？”队长说。
“这真像一个劣质的科普片，肉眼本来根本看不到这景象。但如果还有百分之一的物理法则起效，我们接下来也会跟着掉进黑洞里。”
“然后呢？”
“如果我们没有被撕碎，”Tony说，“在黑洞的视界边缘，我们会差不多用永恒那么长的时间去死。”
“如果这是梦，其实我也并不是在梦境里第一次死亡了。”队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我们用儿童床旅行了一万光年，最后我们还是得要在这张儿童床上死得不明不白？”Tony说。
“若是我们离开这床……”Thor说，“用妙尔尼尔，我们应当可以立即传送到其他地方去。”
“但是……”队长说，“我们都依然有那感觉，对不对？”
“离开这床会有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Tony说，“是的，可还能糟糕到什么地步？我会醒过来发现自己酒精中毒，挥霍了我所有人生却一事无成，胸口空无一物？队长会醒过来发现自己依然在布鲁克林，浑身是病，眼看着国家在支离破碎，而自己却连阻止一个抢老太太钱包的小偷都做不到？Thor会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冰巨人的国度里不断厮杀，因为不知道如何不去战斗，于是只能不断制造战争？”
“是的，”Thor喃喃地说，“那就是噩梦。”
Tony注视着他们，“可你们也不会梦见自己和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每次想要做点好事就会演变成无穷的坏事，”他说，“不会梦见自己被战争和时代所抛弃，在不属于你的世界里成为永远的流亡者。不会梦见自己终究会为所爱上的一切心碎，只因为它们在你面前注定生命短暂如夏日萤火虫。”
他摊开了手。
“你瞧，我们已经够糟糕的了，”他说，“不可能比这个更糟糕了。而假如我们离开……我们离开……”
“或许我们还能让事情变得更好。”Thor说。
队长笑了起来，但那却是一个苦笑。
“那么我们举手表决吧。”他说，“赞成弃床立即逃走的，请举手。”
三个人都举起了手。
队长伸出了手——Tony拉住了他，然后又伸手拉住了Thor。
“我要点火了。”Tony说，“我会把功率加到最大。”
“放心，”Thor说，“妙尔尼尔会带我们离开此地。”
“我倒数，”队长说，“一、二、三——”
他们一同蹬开了脚下的儿童床，就在他们离开它们的瞬间，那坚不可摧的床身消散成细小的灰尘。
三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我——”Thor说，一脸的五雷轰顶，“兄弟们，我想起来了。”
Tony突然变得脸色苍白。“哦。我也想起来了。”
“没错，我也想起来了——”队长瞪着那个红巨星，现在它正在变得不断萎缩，光芒变暗，变得像一个即将熄灭的油灯——
六
“我们又要从头再来吗？”一切光芒和黑暗都消失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句。“这他妈的都第几次了？”
“确实…………我们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却还是徒劳无益吗？那我们在这里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何价值？”
“这可能就像是那个童话……还有已经被忘记和即将被忘记的所有事情。”
“什么？”
“并非没有价值，它便没有意义。”
零
黑暗的殿堂里点起了一盏油灯。
“你确信真的是在这里吗，Thor？”
美国队长问道。
“确实是在此地。”Thor回答，他高擎着那盏油灯，微弱的光芒无法照亮岩石殿堂高大的穹顶，只能在周围堆放的各种奇特的物具、武器和家具上投射出三个正在行走的人的影子。“这里就是我父亲用来存放他战利品的地方。那三张诺约恩之床应该就在此处。”
“可能我有点多事，”行走在Thor身旁全副武装的Iron Man说，“倒不是说我不愿意帮你忙，大个儿。可你真的确定偷走它们是最好的办法？”
Thor叹了口气。“若非别无选择，我也不会这样做。”他说，“但我父亲在这些事情上甚为顽固，不知变通。他认为，战利品便理当归胜者所有，永不应归还。”
“可是矮人们却提出，若召开九界议会，归还他们的宝物是必须条件。”队长说，“而矮人是相当有发言权的种族，如果他们退出议会，议会便名存实亡，所谓的九界和平也就徒有其表了。人界同样也会受到影响。”
“正是如此。”Thor说，“好在他们并不在乎用何种方式归还。”
“如果能令九界战火就此停歇，我想用这种……呃，非常手段来实现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队长有点尴尬地说，拂开了挡在面前的蜘蛛网。
“话说是如此，”Tony说，“但这倒也是我头一次需要用偷家具的方式来实现世界和平。如果事后被你父亲发现了怎么办？”
Thor用他特有的方式耸了耸肩。
“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也不能怎样。”他声音低沉说，“而且我是阿斯加德的王子，我参与过战斗，按照律法，我也有对战利品的处置权。”
“好吧，”Tony说，“我只希望明天阿斯加德的报纸的头版头条不是《不孝子引狼入室，伙同两贼搬空家具》。”
高大的雷神在一大堆陈年旧物和巨大箱子之间艰难地寻找着出路，Iron Man挺不安地瞅着高居在他们头顶货架上一个看起来很像是核弹头的东西。
“但那三张床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他说，“为何无论是矮人还是你父亲都会对它们十分重视？”
“昔日里那三张床拥有巨大的魔力，”Thor说，“它们能翻转整个世界的梦境和现实。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父亲会不惜发动战争从矮人王Motsognir那里将它们抢夺过来。不过随着岁月流逝，它们的魔力也不复存在，或许只能翻转一、两个睡在床上的人的梦境罢了。”
“既然已经没有魔力，为何矮人们还是要求阿斯加德归还它们？”队长问。
“他们对自己的造物都很看重。即便已经没有力量，依然还是重要的作品。”Tony说，“我和他们相处过一阵子，我知道他们就是这想法。”
“所言甚是，Iron Man。”Thor说，把灯举高了一些，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又穿过了一条漆黑、安静的回廊。“哈！我想我们到了。”
他们到达的厅堂和其他殿堂一样高大黑暗，有着哥特穹顶，只不过这个厅堂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床。
“老天，”目瞪口呆的Tony说，“Thor，你父亲的收藏口味真是相当奇特。”
“障眼法。”Thor说，他放下了油灯。“我们得要一张张地试试看，才能把那三张诺约恩之床找出来。它们有个特点，就是即便看上去很小或者很大，但躺上去就会变得适合你的身材。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找你们来帮忙，兄弟们。因为——”
“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了，Thor。”队长说。
“那三张床，”Thor说，“虽然魔力消散，依然野性难驯。只有心志坚定的人才能驯服它们，它们也才能让人乖乖带走，否则即便是浩克也难以将它们搬动半分。”
“它们会怎么做？”Tony问，“把我们从床上甩下来？”
“类似这样。”Thor说，他和队长已经开始忙着一张张地朝各种各样的床上躺了。奇怪，这让我想起什么童话来着？Tony想。
“不要小看此事，Tony Stark。”Thor说，爬上了一张明代黄梨木架子床。“这床会让我们丧失记忆，带着我们在现实和梦境的边界胡乱奔跑，以惊心动魄的景象让胆小者吓得肝胆俱裂，企图让床上的人自动离开它。”
“那我们怎么才算能驯服这三张老家具？”Steve说，从一张维多利亚式的大床上跳下来。
“若是我们能回想起一切，就能驯服这床。”Thor说，“但若我们主动离开它，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它会令梦境和现实翻转。做梦的人会从梦中醒来，而现实中的人则会掉进梦中一睡不醒。但若是我们放弃了，则我们又会忘掉一切，重新来过。”
“若是美梦，那岂不是正中下怀？”队长笑着说，坐到身后的一张棕榈架子床上去。
“这床原先就应当如此起效，”Thor说，“但现在它只会给人最坏的东西了。”
“听起来其实并不算太糟。”Tony说，“我们最坏的梦境又能坏到哪里去？”
”但是你在梦中永远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之中。“Thor说，“一场梦会像一个人生那么漫长。”
“你竟然还说你没看过《盗梦空间》呢。”Tony说，“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你从前实验过吗？”
“我没有。其他人试过。”
“谁？”
“Loki。”
他们沉默了一阵。
“在我们分清现实和梦境前。”最终Thor叹了口气，“这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朋友们。直到一方放弃为止。”
“那愿我们旗开得胜吧，”队长说，他难得的好心情。“或许我们可以放松一下，谁知道。”
Tony朝后退了一步。他碰上了一张儿童床。看着Steve和Thor忙不迭地从这张床睡到那一张床时，他突然笑了出来。
“我们是那三头熊还是金发妞？”他这么想着，一屁股坐到了身后那张儿童床上去。
七
Tony Stark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又喝醉了。
毕竟，眼下的情形让他没法不认为自己醉得厉害。他穿着全套装甲，躺在一张形状可爱的、原木做成的小床上，床上还铺着洁白的亚麻床单和松软的枕头。这张床摇摇晃晃地，正漂流在一条巧克力河流上，两岸的糖棍大树上结满了太妃糖，草地上长满了绿箭，上面都是草莓糖开的花，光是看看这景象他就开始牙疼了。
他缓缓地朝两边看去，自己的右前方和左后方还各有一张小床，和他自己躺着的那张一模一样，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一张床上能看到盾牌的闪光，另一张床上垂下红色披风的一角，各自传来有节奏的鼾声。
Tony打了个寒战。他放声嚷嚷起来。
“队长！Thor！伙计们，快起来！”
fin
【复仇者同人】EYES ONLY如是我观（Tony & Thor，一发完结）
【世界观】616
【Summary】Thor请Tony去约顿海姆当包工头，Tony完全没想到后果。
Tony Stark觉得自己可能上了Thor的当。
虹桥的光影刚刚散去，他和雷神此时正站在一片赤褐色的群山之中，云层很低，擦着峰尖，山坡上满是巨大的碎石块，光秃秃的，景色十分荒凉。
“这里就是约顿海姆？”Tony说，朝四周打量，担心从哪座山包后突然杀出来一个挥舞大棒的冰霜巨人。毕竟，此刻他没有穿装甲，赤手空拳，而且是被Thor直接从餐桌上拉过来的。“我只穿了一件外套，你就把我带到了冰霜巨人会出没的地方。”
“放心，我的朋友。这不是冰霜巨人的地盘。”Thor倒是看起来气定神闲，“约顿...
【世界观】616
【Summary】Thor请Tony去约顿海姆当包工头，Tony完全没想到后果。
Tony Stark觉得自己可能上了Thor的当。
虹桥的光影刚刚散去，他和雷神此时正站在一片赤褐色的群山之中，云层很低，擦着峰尖，山坡上满是巨大的碎石块，光秃秃的，景色十分荒凉。
“这里就是约顿海姆？”Tony说，朝四周打量，担心从哪座山包后突然杀出来一个挥舞大棒的冰霜巨人。毕竟，此刻他没有穿装甲，赤手空拳，而且是被Thor直接从餐桌上拉过来的。“我只穿了一件外套，你就把我带到了冰霜巨人会出没的地方。”
“放心，我的朋友。这不是冰霜巨人的地盘。”Thor倒是看起来气定神闲，“约顿海姆也有许多种巨人，冰霜巨人不过是其中一类。”
“好吧，”Tony说，依旧满怀狐疑地看着周围，“我的主顾也是巨人？”
他本来难得有闲适的一天，在复仇者大厦里吃早餐时正在考虑要不要飞去阿贡国家实验室看看新的材料合作计划的进展，Thor却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不但抢走了他的咖啡，还一本正经告诉Tony他有一单生意要给Tony做：某一族九界居民希望他能用中庭科技助他们一臂之力。维京大块头还口口声声保证说如果Tony应承下来，一定能得到丰厚的报酬，以及在九界传扬的名声。
Tony对丰厚报酬和九界扬名都没什么兴趣，而且（他没解释给Thor听，毕竟说了Thor也只会对此充耳不闻）他其实已经不再管理Stark复兴了，但毕竟短期内Thor的幽默感不可能进化到和他开这种玩笑的程度，九界居民能求助他的顶多也就是管管Asgardia下水道漏水之类物业问题，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当天他没有轮值，就随口答应了Thor可以去看看。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这就出发。”得到保证的Thor十分高兴。
“等等，这就去？“
“今天你我都难得空闲，以后恐怕没有此等凑巧时机。”
Tony叹了口气，站起来，用餐巾擦了擦嘴。“好吧，你的优先级较高。地点在哪儿？”
“约顿海姆。”
Tony僵了片刻。
“哪个约顿海姆？有巨人的那个？”
“正是。”Thor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神锤，就在复仇者大厦的厨房里打开了一个传送门。
“……你等一下，我先去穿装甲。”
“大可不必。”Thor咧嘴一笑，用能按碎肩胛骨的力气揽住Tony的肩膀，就把他朝传送门里拖。
“等等，维京人！”Tony发出一声惨叫，“每次我去你的九界，不是被扔进乌鲁熔炼炉，就是被半兽人剥光活烤，不管你推荐我的工程是什么，我不想为了它赔掉命——”
雷神只是哈哈大笑，把Tony拽进了传送门里。
而现在Tony感到有点后悔了。不过，在和Thor打了十五年交道后，“有点后悔“多多少少已经成了一个常态，对“有点后悔”这个状态，你是没法再感到更后悔的。
此时，他们两人沿着寸草不生的山坡朝山上攀爬，有一条羊肠小道引领着他们穿越陡峭的悬崖和峡谷。“他们就住在那座山背后的山谷里。”Thor说，用锤子指着前方一座矮山，“邀请你的是城堡巨人，他们算是山岳巨人的一支。”
“我们一定得要走过去？”Tony问，闷闷不乐地盯着自己那双皮鞋。
“城堡巨人和其他巨人一样，不喜欢在天上飞的东西。这么做是为了表示我们没有敌意。”
“他们对人类是否友善？”
Thor耸耸肩膀。“巨人对自己人都不友善。不过，”他又向Tony保证说，“既然你是他们想要请来的工程师，绝对不会把你给撕成两半。”
“这听起来可真叫人安心。”Tony拉着脸说。
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的路才爬上了那座矮山。路很难走，寒风凛冽，周围风景乏善可陈，Tony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上了Thor的当。可是当他爬上山顶那一刻，他目瞪口呆。
“老天，”Tony Stark说。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宇宙奇观，自己也曾亲手造就过许多个，但他却从未目睹过眼前这般的宏伟景象。一座巨大白色的城堡坐落在赤红色的山谷之中，沿着山坡拔地而起，三座高高的螺旋塔楼直指天空，高度让帝国大厦也只能自惭形秽。它仿佛以水晶和白银建成，在低垂的云层下折射出璀璨结晶的光芒。成千上百的塔楼构成了城堡的主体，中间以不计其数的天桥和穹顶相连；尽管建筑的线条诡异怪诞，扭曲了的结构叠加在一起却显得妙不可言。Tony Stark不是古典风格的爱好者，但这确实是他生平所见最摄人心魄的建筑。
“那就是你的工程项目，”Thor拍了拍Tony的肩膀，“它也是城堡巨人得名的原因。巨人们称它为沙图拉，意思是圣殿。我们下去吧。”
“先等等。”Tony急忙说，掏出了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那座白银城堡。“我得让其他人也看看这个。”
但是Thor却按下了他的手臂。
Tony诧异地回头看他，雷神却摇了摇头。“抱歉，兄弟。”他说，“这是城堡巨人的禁忌。他们不许以任何方式记录沙图拉的模样，留下绘画、影像或模型。我们最好不要在会谈之前就惹恼他们。”
“这是为啥？”Tony说，随后意识到这也是为什么Thor没让他穿着装甲前来，Thor知道铁人装甲是可以扫描和记录图像的。
“我不知道，”Thor说，“他们是巨人。巨人总是有许多奇怪的风俗。”
愈是接近圣殿，Tony便愈是惊叹于它的宏伟壮丽，但它的建筑者们却丑得出奇。城堡巨人的代表们站在圣殿前的广场迎接Thor与Tony，他们的体格比冰霜巨人要矮小许多，脸像是层层叠起的岩石，目光浑浊呆滞，造物者似乎在塑造他们时全然不怀善意。Tony不是没有和九界的其他种族打过交道，但这一族巨人在他看来实在太过貌不惊人，就算是巨魔们似乎也比他们更具灵性。Tony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种族是如何构建起如此美丽的建筑的。
沙图拉圣殿看起来并不是贵族或宗教领袖的居所，城堡巨人们全都住在散落于圣殿周围的数十个村落中。村落里的房屋都是用碎石和茅草搭建，看起来潦草又漫不经心。巨人的妇女坐在门口，用巨大的石瓮咕嘟嘟地熬着汤。
“既然不住在里面，他们为什么要建这座……呃，沙图拉？”朝着圣殿入口走去的时候，Tony向Thor问道。
“我不知道，Stark。”Thor说，“他们好像认为自己生来的使命就是建设沙图拉。不过除此之外，他们的习性也和其他巨人相差无几。之前他们和邻近的岩山巨人发生了领土争端，各自都死了一百多人。如果你仔细看，还能看到那边山崖上他们用敌人头骨装饰的栅栏。”
“那也就是说，他们也会吃人，没好意。”Tony没精打采地说。
“正是如此，我的朋友。”
他们迈入极高的、镶嵌着白色珊瑚和钻石的门扉，走过一个宛如龙骨的长廊。殿堂内部并没有什么家具，仿佛这座圣殿全部的意义都已经集中在建筑本身的美感之上。石柱和天花板都精雕细琢着曼妙的几何花纹，让人眼花缭乱。Tony闪眼看到外面还吊着脚手架，几个巨人正在动作缓慢地搬运用作建筑材料的半透明的白色云纹石板。
“这圣殿还没建完？”Tony问。
“还没有，”Thor说，“按照他们的说法，工程完成了大半，但依然还需要赶工。”
“这座圣殿他们建了多久？”Tony估算了一下建筑大小和城堡巨人的人口规模，完全不成比例。
Thor歪头想了想。
“打从我幼时起，沙图拉就已经颇具规模，”他说，“若是按照人类的历法，它也应当建了有数千年之久了吧。”
他们在一个貌似会议厅的地方停下，这里足以容纳得下一座小教堂。房间依靠六角形的窗户采光，地板上有水般的纹样，天花板上则垂落着如同水晶钟乳石的装饰。主客双方在一张网球场那么大的桌前落座，Thor为城堡巨人的长老和Tony充当翻译。几番来回之后，Tony终于搞明白巨人们想要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希望我给圣殿加上照明系统？”Tony问Thor，“整个圣殿里都要？”
“没错，”Thor解释说，“他们说，九界议会为了调解他们与岩山巨人之间的领土纷争，请他们的代表去了阿斯加迪亚。调解虽然不怎么成功，但他们的代表却看到了阿斯加迪亚夜晚灯火通明的景象。他们对此相当欣赏，因此希望你在沙图拉也为他们安装上‘凡人的魔法’。”
“得，”Tony说，“我建造的是未来都市，你却把我拉过来给一群巨人安装电灯泡。”
Thor朝Tony挑起一边眉。“你不愿意做吗？”他问。
“我没这么说，”Tony说，“他们要照明系统做什么？”
“或许他们认为有了灯火之后，沙图拉便可倍加美丽，”Thor说，“也可能是因为这样就方便他们日夜赶工，把工程进度加快一倍。”
Tony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钟乳石穹顶和窗外还在建设中的塔楼。“那么，沙图拉的设计图纸在哪里？如果安装照明系统，我不仅得要把一个有足够装机容量的反应堆安装在附近，还需要布线方案，计算平均照度，在沙图拉里设置变配电所，规划符合圣殿构造的施工思路。他们有建筑设计图吗？”
Thor转头问了长老几句，然后回过头来看着Tony。“他们问‘什么叫做建筑设计图’。”Thor说。
“这可真是太棒了。”Tony无奈地说，“没有图纸和设计，他们是怎么建成这个大家伙的？”
Thor还是耸耸肩。“他们是巨人。”好像这句话就能解释一切。
“好吧。”Tony对着坐在他对面眼睛瞪得像茶盘子一样大的巨人长老说，“那么，我可以拍照和测绘吧？对建筑来个3D扫描？如果没有图纸的话，我总得要有其他方法搞清楚这里的建筑结构。”
Thor又转头问了长老几句。巨人们面面相觑，随后便爆发出了一阵叽里呱啦的喧嚣。看着他们那副表情，Thor还没翻译，Tony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他们说绝对不行。”雷神说。
“哪怕是为了照明工程的顺利进行？”Tony问。但这只是引起了一阵更高的反对声浪。
“他们说禁忌绝对不可打破。“Thor翻译道，”无论是以何种理由，任何人都不可记录沙图拉的模样，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Tony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设计图纸，又不许我测绘记录，我要怎么才能帮他们完成这个照明工程？”
Thor转头看着Tony，似乎感到有点震惊，“你们人类在没有设计图纸与科技时便已经能造出宏伟的建筑，”他说，“如今为何连安装灯具都无法做到了？”
“这会加大工程的难度——”
“但你可是绝顶聪明之人，Stark。”Thor满不在乎地说，“我可未曾见你因为技术之事退缩。既然你连建造未来城市都不在话下，安装几盏灯火又怎能叫你为难。”
Tony板着脸。“行，好，Thor，激将法都使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呢。”
“你可愿意接受他们的要求？”Thor完全无动于衷。
Tony叹了口气，抬眼盯着水晶穹顶，窗子外面依然传来动作迟缓的巨人们搬送建筑材料的叮叮当当声。“我接受。”他说，“我总不能真让别人说我连为巨人装个灯泡都办不到。”
Thor对长老们又说了几句。巨人们爆发出一阵更高的喧嚣，朝着Tony又是跺脚又是大喊。Tony吓了一跳。“我惹他们发火了吗？”他问Thor。
“不，”雷神大笑起来，“我说这应当是一个用一百桶蜂蜜酒和九十头烤牛来庆祝的合约，他们表示同意。”
“把蜜酒和牛留待下次吧。”Tony说，“我们还有细节得要敲定。合同要以什么样的形式签订？我该叫个律师过来吗？工人和工程款项支付该怎么办？他们能保证不会随便拆毁我派来施工的机器和吃掉工人吗？”
工程实际上进行得比Tony想象的要顺利。Thor找来了一群精灵和矮人作为见证人，一位Stark复兴的部门经理作为公司代表与巨人们签订了合约（那位经理在巨人们面前全程表现十分镇定，让Tony大感惊奇，下决心建议Pepper晋升他）。Pepper找齐了一批胆子够大的工人，而Tony则给自己安排了个Stark复兴临时外聘技术顾问的头衔，亲自设计了适合发电要求的反应堆。
工程设备和工人们通过Asgardia的虹桥运送到了沙图拉脚下，Tony负责用技术手段监督所有的施工人员是否按照合同的要求履行不得携带手机、照相机、摄影机乃至图纸和画具的规定。完全没有工程图纸的情况下计算复杂建筑结构里的线路总长的布线方案也是他亲自设计的，他本可不再插手此事，可如今他对沙图拉和城堡巨人都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作为一个工程师，他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沙图拉是怎么建造起来的。
合约签订后Tony就把沙图拉上上下下走了一个遍。他会花上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监督工人布线和自动机器安装设备的进度，同时借此机会在沙图拉里四处游荡。它仿佛有无数的通道和密室，相互连接，同时具备拓扑美感和会让每个科学家着迷的有机体的复杂性。它让人想到某些大型昆虫的巢穴——比如非洲东部的白蚁蚁丘，但更繁复，也更优美，Tony用了全部毅力克制自己去偷偷为它描绘结构图。
城堡巨人也让Tony觉得有趣。他仔细观察他们，很快发现其实沙图拉的建设工程并没有统一的部署和指挥，也无人监督施工，一切纯属自发行为。每天早上，城堡巨人都会来到广场前，朝着沙图拉顶礼膜拜，然后去干自己的事情。有的城堡巨人扛着木棍，摇摇晃晃向村落外走，显然要去狩猎；突然间，他就会停下脚步，宛如受到了什么冥冥中的奇异召唤，放下木棍朝城堡走来，一声不吭地雕凿石料，扛起板材，攀上高墙，垒砌几块砖石，装上几段梁木，然后突然之间，他又撒手不干，再度离开城堡，继续未竟的狩猎，而又有另外一位城堡巨人从别处跑来，接下他的工作。Tony从未发现工程中出现明显的冲突或错误，每个巨人跑来干活的时候，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好像对自己该做什么完全了然于心。没有设计，没有大型工程设备，他们就这样一砖一瓦地筑起了这建筑奇迹。
Thor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工程进展得怎样。就Tony了解的情况，雷神如今似乎成了九界议会的维和部队（该部队正式编制只有Thor一个人，偶尔加上三勇士和Sif的外援），得要在各个世界里整日奔波，负责调解那些躁动不安、乱子迭出的各大部族之间的矛盾，维持摇摇欲坠的和平与稳定，因此每次出现的时候，他看起来都一脸疲累。“岩山巨人和城堡巨人在边境上整日冲突，”他告诉Tony说，“巨人生性好战，不知何时又会燃起争端。九界议会对此别无他法。”他看着Tony正在写写算算。“你在做什么，Stark？”他问。
“你这些城堡巨人朋友们的行为模式很有意思。”Tony说，“没有建筑图纸，他们却天然地知道该怎样修建沙图拉。单个巨人并不怎么聪明，对吗？但作为一个群体，他们却能造出这样的奇迹。但他们是怎么形成自身催化与正向反馈的自组织系统的呢？他们又不能像蚂蚁一样释放信息素。这是不是因为他们分享同一种来自遗传基因的群体潜意识？”
Thor不置可否。“Stark，你应当舍弃你的那套中庭科技的想法。这里起作用的是最古老的魔法，即便是巨人也是有自己的魔法的，沙图拉在他们灵魂的正中央。”
Tony耸了耸肩膀。“这话你大概不爱听，Thor，但要解释城堡巨人的行为，集群智能和蚁群算法比起魔法靠谱多了。如果我舍弃我的那套中庭科技的想法，就没有人为这群城堡巨人安装电灯泡了。”他还想说如果没有中庭科技，阿斯加德众神大概还在一砖一瓦慢腾腾地从废墟上重建家园，但出于对Thor的爱，他忍住了。
“他们到底为什么不允许对城堡拍照？”他转移了话题。
“这是他们的禁忌。”Thor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Tony耸耸肩，很多问题问了Thor等同于没问，他早该习惯这点的。
“好吧。过去人类也有这样的迷信，照片技术刚刚被发明的时候，许多人还觉得拍照会摄走被拍人的灵魂。城堡巨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冲沙图拉拍张照片，它的灵魂就会被摄走？”
Thor依然用一幅不置可否的表情看着Tony。
“迷信和魔法不是一回事，Stark。”他说。
Tony叹了口气，这些事上他永远不可能和Thor达成三观上的一致。他只好再度转移了话题。
“他们建筑城堡的材料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们有矿洞，盛产这种白色的水晶。”Thor说，“原本有两处矿脉，一处在他们和岩山巨人的地盘交界处，那就是他们和岩山巨人整天打个没完没了的原因。还有一处在城堡背后的峡谷里。这些年他们不怎么打得过岩山巨人，因此只能开采峡谷里的矿脉。“他顿了顿，突然转向北方。”听，现在他们都又在交战了！奥丁的胡须，该死的！这群巨人早上签订的停战协定，中午就能拌着泥浆吃下去。”
雷神一边破口怒骂，一边挥舞神锤飞上天空，朝北边飞去。Tony伸长了脖子朝那个方向看，但他只能听得到从山背后传来一些遥远而模糊的吼叫声。城堡巨人和岩山巨人大概正在用岩石和铁木互砸。雷声轰响了很久之后（Tony知道那是Thor在用自己的手段制止双方流血冲突），那种模糊的低吼才停止下来。
城堡巨人的语言并不难学，日常词汇不超过五百个，Tony没费什么力气就掌握了基本的语法。他估计要是再待得久一些，他完全能编写出一本巨人词典。如今在沙图拉四处探索的时候，他也会和撞上的城堡巨人聊上两句。但是他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巨人们告诉他的东西就和他们的发音一样含糊，要让他们说出来为何要建造这城堡、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只会茫然地瞪着Tony，就像他刚刚问的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吃饭”一样愚蠢的问题。
不过，Tony也发现当初Thor把沙图拉这个词翻译成圣殿并不准确，是一种极端的简化。在城堡巨人的语言里，沙图拉这个词的意思是爱、美、世界、满足心愿、辉煌、无上、不灭、永恒、一切、奇迹、真理、智慧、意志与记忆……总之，是城堡巨人那有限的500个词汇所无法表述的抽象意象的全部总合。
“我原来以为这城堡是供奉给某种力量和宗教的，”Tony告诉Thor这个发现时说，“我错了。沙图拉本身就是他们的宗教。他们的神祗。”
Thor却看起来闷闷不乐。这已经是薄暮时分，他们坐在山坡上，注视着工程机器、人类和城堡巨人进进出出地施工。沙图拉基础部分的照明已经开始测试了，暮色中宛如星光落在一座雪白的静止瀑布下。
“城堡巨人和岩山巨人之间的仇杀依然无法停止。”他告诉Tony，“情况越变越糟。双方都找来了其他部落的巨人做帮手，我看他们是打算大干一场。九界议会的调停效力越来越小了。”
“那会波及到沙图拉吗？”Tony问。
Thor摇摇头。“城堡巨人为了保护沙图拉会不惜拼命，其他巨人部族也知道这个。他们打仗只是为了争夺地盘，不会到那一步的。”
Tony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我该介入吗？”他问雷神。
“不该。”Thor说着，叹了口气，站起来。“安心工程吧，Tony。趁着北风尚未冻结人的骨头。”
他们不再说话，夜晚的静谧降临在他们两人中间，星辰自山的那头升起来了。
工程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趁着空暇，Tony去看了看峡谷里的白色水晶石矿洞。矿洞被城堡巨人们挖得又长又深，深入地底。Tony专门研究过这种白色水晶石，这是一种奇特的多矿岩，开采时很容易加工，随着时间流逝会变得异常坚硬，有花岗石一般的耐久度，几乎不受风化影响，是非常理想的建筑材料。但矿洞里的白色水晶几乎都已经被采完了，难怪城堡巨人们不惜和岩山巨人打仗都非要把另外一处矿脉抢回来。站在矿洞里，Tony皱了皱眉；某些东西——并非是战争阴云，毕竟那不干他事——让他深深感到了不安。
尽管沙图拉周围依然风平浪静，战争的步伐确实在加快。有几次，Tony眼瞅着一群城堡巨人扛着铁斧和棍棒出去，然后就再未回来。就连工人们也有所察觉，私下里对此议论纷纷。Thor来访时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坏，每次他遇上无法用锤子解决的问题的时候都是这样。他在城堡巨人的长老们前用尽了从劝说到威胁到恐吓的一切手段；但依Tony所见，Thor的暴跳如雷似乎没有解决任何问题，那帮巨人并不把他当回事，依然我行我素。
“看起来战争是没法避免了。”有一天Thor告诉Tony说，这些天他心情不好，酒喝得很多，多到Tony开始担心自己挨近Thor就有可能酒瘾复发的地步。“这些伊密尔之子真是无药可救！就算是黑暗精灵都比他们更讲道理。九界议会如今顶多只能让战争波及的部族少一些。”
“为什么他们不能用交换领土的方式来解决争端？”Tony终于忍不住说。
Thor摇了摇头。
“领土也许只是个借口。”他说，“他们脑子里想的就只是打仗。”
“为啥？我还没见过哪个种族会这么积极地消灭自己的人口——”话说到这里，Tony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真相。
“人口，”他说，“巨人之所以这么爱打仗，是因为约顿海姆太贫瘠了。它能供养的人口有限。所以，巨人想要存活下去，只能不断发动战争，把人口保持在适当的规模上。”
Thor对此只是露出一脸的厌恶。
“巨人就是巨人。”他说。
“如果约顿海姆变得不那么贫瘠呢？”Tony说。
“他们一旦吃饱喝足，就会到其他国度去攻城掠地，对于其他九界居民来说，过多的巨人只是场噩梦。”Thor生硬地回答。
Tony耸了耸肩。就算Thor现在不以打巨人脑袋为生了，让他对这个种族产生同情心也很困难。但Tony完全能够理解这点，毕竟无论在哪个国度，维系和平的前提都是势力均衡。这个逻辑他双手赞成，再说他也不是来这里搞人道援助的。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需要复仇者的帮忙——”
“万万不可。”Thor说，“这只会让事态复杂化。”
“哈，老掉牙的问题。因为九界里大部分部族不喜欢人类？”Tony说。
“因为他们觉得人类——”Thor开口说，但他没说下去。
有一天早晨，Tony早早便来到工地。工人们还未曾从阿斯加迪亚通过虹桥过来，机器和设备也尚未开动，城堡巨人们的村落一片平静。Tony抬头望去，沙图拉此时在初生的朝阳中披戴着粉红薄纱，像座巍峨而秀美的雪山。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旁有点响动；他转过头，看到一个城堡巨人朝城堡走去。那是一个女巨人，还非常年轻，个头只比Tony高出一倍，按照城堡巨人的标准，这该还是一个少女，但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她就和其他巨人一样五官狰狞，难辨雌雄，丑得可以。她摇摇晃晃擦过了Tony身旁，走到了空旷的广场之上。接着，她低头跪拜，五体投地，同时抬起头，嘴里嘟嘟囔囔，长久地注视着沙图拉。
圣殿无动于衷，高高在上，它堂皇的美傲慢地俯瞰着她，蔑视着自己的造主。
而她趴伏在它足下，又小又丑陋，蝼蚁一样卑微。
Tony见过城堡巨人朝拜沙图拉，这情景他看过许多次了。然而这一次，这举动中那种残酷的爱情打动了他。
“Stark。”Tony回过头，看到Thor站在晨风之中，披风猎猎作响。就和刚才的Tony一样，此刻Thor也在注视着晨曦中的沙图拉。就连他也觉得它简直美得见鬼，Tony想。
“我有了一个理论。”他突然对Thor开口说。
“关于城堡巨人为什么不许任何人描绘沙图拉模样的理论。”Tony说，“好多年前有本小说，队长推荐给我看的。说的是波斯细密画的故事。细密画家们都喜欢画马。但是他们画的马和现实中的马模样大不相同，很抽象，很写意，画法自有规制，千篇一律。西方的写实画风能把马画得活灵活现，但细密画家们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那是一种亵渎。因为马是上帝的造物，它完美、真实的模样，只能在上帝的画纸——现实——中体现。如果画家想要在画纸上重现马真正的形象，那就是企图模仿上帝的狂妄之举，是绝对不可以被原谅的。因此他们只画抽象的、虚幻的马。”
他顿了顿。“沙图拉也是同样的，对吧？它那完整的、真实的美丽，是不能用任何一种拙劣的手段来模仿和重复的。无论是绘画也好、测量也好还是摄影也好，都不行。它在整个宇宙里必须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种独一无二，它才成为唯一的真理和世界的中心。它只能用双眼来膜拜，就像是只能用皮肤才能亲身体会水的冰冷和火的炽热，如果当中有了多余的媒介，它的神圣性也就丧失了。”
他停下来，等着Thor对他的结论作出评价，但他有点失望地发现Thor其实没有在听。雷神转过头来看着他，面色严峻，“Stark。”Thor说，“我恐怕你必须让你手下的工人和机械撤离此地了。”
Tony一愣。“我以为你说过战火不会波及此处的。”
“没错，但情况发生了变化。九界议会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岩山巨人和三个冰霜巨人的部族联手了。”Thor说，“冰霜巨人是不知餍足的。他们会杀进山谷，然后破坏他们看到的一切东西。”
Tony有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但是，“他说，“Thor，这工程还有一周时间就能全部完工了。”
“这一周时间里，冰霜巨人随时可能发动攻击。”Thor说，“你需要多长时间撤走工人和设备？”
“快的话，半天就可以。”Tony说，“但是——”
“那就尽快做吧。我很遗憾，但人类不应被卷进约顿海姆的战火。”Thor说着，摇了摇头，“这是我的错，Stark，我不该劝你接下这工程。”
Tony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在阳光中变成金色的沙图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然后他转过头来注视着雷神。“我能加快进度。这已经是收尾阶段，线路和基本的设备都已经准备齐全。第三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沙图拉就能开始灯光测试。”
Thor惊讶地抬眼看着他。
“告诉你一句实话，我是一个工程师，我不喜欢拖延工期，也不喜欢‘由于不可控因素而导致合同无法履行’。”Tony顿了一顿。”我会保护Stark复兴的工人，但不管你的九界议会对人类怎么想，冰霜巨人要真在工期结束前打过来，我发誓我会把他们全都赶到约顿海姆的南极去。假如约顿海姆有南极的话。”
Thor朝Tony扬起了眉毛。而Tony耸了耸肩，叉起了手臂。“我有我的原则，大块头。”他说，“既然你把我搞到这里来，在施工场地你就得听我的。因为这是我的工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你会引发大麻烦的。”Thor说。
“开什么玩笑，这里有你和我。”Tony说，“最大的麻烦是什么？冰霜巨人打过来吗？拜托，你我都知道，他们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玩家。”
“但我们不能参与到巨人的战争中去，我们甚至不能对他们进行反击。因为这违背九界之中所有的法律。”
“当然不。”Tony说，“让我想想。你们的法律禁止人们保护自己的财产吗？“
“我想不。”
“行。那我会把Stark复兴的设备换成我的设备留在这里。这样一来，当冰霜巨人们朝沙图拉进攻时，我为了保卫我的资产就有理由进行防御了，这不算违背你们的法律了吧？”
Thor瞪着Tony，然后他笑出来了。“好吧！世界树在上，Stark，你说服我了。如你所愿，你可以继续工程。但是，如果届时事情脱离控制，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强迫你撤出去的。”
“老天，维京大块头。”Tony说，“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完全信任我？”
第二天，Tony把所有工人召集起来，宣布合同已经解除，承诺给愿意留下来为Tony Stark本人继续施工的人四倍工资。有一半的人留了下来，而Tony自己开始布置防御工事。在容易被进攻的山谷入口和山谷两侧，他都设置了防御网，一旦进攻者触动装置，马上会遭到火力反击，沙图拉也会得到警告。同时，他将自动火炮和小型的激光网安置在沙图拉以及重要的管线和设备四周。反应堆发电的设计容量大于城堡照明用电的总需求，足以支撑防御系统的运行。
与此同时，成群结队的城堡巨人从他们的村落里赶来，围在沙图拉周围。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注视着圣殿，摇摆着身躯。Tony知道他们大概正在做最后的战争动员。
到了第四天中午，工程已经基本完成。Tony让所有的工人都回去了，他独自留下来安装最后的自动控制装置，准备系统干线的测试工作。
傍晚时分，Thor从天而降。他惊奇地看到Tony已经全副武装，穿上了装甲，黑金两色所包裹的钢铁骑士。
“Stark——”
“放心，我拆掉了实时图像记录系统，信不信由你，我连声纳扫描功能都关掉了。都到这时候了，我不会触犯他们的禁忌。”Tony拍了拍夹在胳膊下面的头盔，“我总要有所准备。霜巨人随时会来，对吗？”
“我在空中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但可能他们埋伏在峡谷或山洞之中等待出击。”Thor说，“我们需要提高警惕。工程进行得如何了？”
“只差最后一步。”Tony说，“大块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天黑的时候，把所有的城堡巨人们都叫到广场前来。这个时刻他们不应当错过。”
Thor去找了巨人们的长老。所有没守卫在前线的城堡巨人便都出动，聚集到了广场上，他们仰头注视着暮色中巨大阴影一般的沙图拉。
Thor回到了Tony身边。“人都到齐了。”他说。
Tony点点头，冲着Thor咧嘴微笑。“接下来，”他说，“我要请你和城堡巨人们都看看人类的魔法。”
他拉下了总闸。
电流在线路中滋滋作响。沙图拉被一层层点亮，壁灯、路灯、射灯，光线从精雕细琢的窗口透出。当灯火全都打开的时候，这城堡在夜晚转世重生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城堡巨人们的眼眸倒映着沙图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沙图拉宛如一朵皎洁无暇的白玉兰在夜色中轰然盛放开来。宇宙间其他事物在那一瞬间都不复存在，唯有这光明的沙图拉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熊熊燃烧。黑夜就是它的宝座，这璀璨的女皇居高临下，万民都对它顶礼膜拜。看到它的人们都不再去想爱情、梦想和生死了，它全在这里，在沙图拉这里。
Tony转头看着Thor，雷神此时也呆然地注视着这无比光明的沙图拉，仿佛他的灵魂和身体此刻都变得一片空白，只为映照着这现代科技打造的奇迹。
要说Tony不开心，那绝对是假的。要知道，他希望在Thor脸上看到这表情，已经期盼了很久了。
就在这时候，Tony的鼻尖突然凉了一下。
他垂眼，看到一粒冰凌落了下来。
“下雪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但Thor却猛然变了脸色。
“冰霜巨人！！”雷神怒吼道。
这声吼叫打破了沙图拉带来的短暂梦幻。城堡巨人们发出喧嚣，他们抄起了武器，发出临战的呐喊。Thor高举起了神锤，雷声回应着他，大地在震颤。Tony转过头去，在被沙图拉的光芒照亮的山谷的尽头，他看到模糊的、暗蓝色的巨人身影，他们吹响了嘶哑难听的战斗号角。
冰霜巨人们绕过了城堡巨人们的战线和要塞，直接杀过来了。
“见鬼，他们是怎么办到的？”Tony喊到，他迅速扣上了头盔，武器系统立即上线，“设置在山谷口的防御网没有反应！”
“隐身法！”Thor已经飞上了天空，“冰霜巨人是最狡猾的魔法师！”
Tony觉得所有血液都涌上了他的大脑。
“……我恨魔法。”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跟着Thor飞上半空。
城邦巨人们呐喊着，朝着冰霜巨人进攻的方向涌去。山谷口很窄小，只要他们能守住阵线，冰霜巨人一时半刻就打不过来。但是很显然，冰霜巨人并没有想要和城堡巨人缠斗的意愿。
Tony听见空气中传来了让耳朵剧痛起来的呼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暴风雪就刮起来了，巨大的岩块和冰球也随之从空中飞落。
他们竟然还搞起了远程攻击，Tony心中怒骂了一句。他布下的自动防御系统已经开始运作，火炮和激光拦截了冰霜巨人们扔过来的冰弹。Tony一边躲开那些碎裂的冰柱和冰球，一边朝冰霜巨人冲过去，Thor在另一侧做同样的事情，他用雷电击开冰霜巨人面前的地面，对他们大声吼叫。
“你们已经违反了九界议会定下的律法！！”雷神怒吼到，“这里不是你们的领土，你们无权在此处动武！！立即退回去！！”
但是冰霜巨人们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他们继续制造出更多的夹杂着岩石的冰球和冰柱朝沙图拉扔过去，无论是Thor和Tony，还是城邦巨人的抵抗，都无法让他们的攻击停下。暴风雪刮得越发猛烈，Tony突然觉得心惊胆战，他的自动防御系统可能无法支持过那么密集的攻击。
就像是印证了他最坏的预感一样，此时他背后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Tony回头看去。沙图拉依然散发着光芒，看起来是那么完整和光洁，但也显得水晶般脆弱不堪。一颗冰球突破了火力网，砸中了沙图拉的一个塔楼；电灯闪了闪，熄灭了，整个塔楼都倾倒下来，砸碎了更多的塔楼。
这情景刺激到了城堡巨人们，他们发出了怒吼，越过防线朝着冰霜巨人们冲去，扑到比自己大几倍的冰霜巨人身上，用尽全力朝他们的四肢和身体上砍、咬、劈、撕。这样的疯狂似乎吓到了冰霜巨人，他们不再朝前推进了，而是躲进山崖的暗影和坡后。但是，他们却更加猛烈地发动暴风雪，朝沙图拉更多地抛掷岩石和冰球。
岩石和冰球砸在地面和山坡上，更多的岩石滚滚而下，整个山谷都在震颤，地底发出低沉的轰鸣，就像是冰霜巨人们在用他们的武器敲响一面大鼓。
Tony突然打了一个寒战，那个很久之前就有的阴云，他的不安，突然凝聚成形了。
“Thor！”他朝着还在抵御冰霜巨人们的攻击的雷神大喊，“不要让他们再扔岩石过来了！！击碎它们！！”
在半空中的雷神惊讶地回头看他，而他也再度飞上天空，竭力击碎巨大的岩块和冰球。
“矿洞，”他一边这样做，一边朝Thor大叫，“矿洞！！”
他不知道Thor是否能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开采白色矿石，城堡巨人们把矿洞挖得又长又深，已经挖到了沙图拉脚底。这个地区的地质结构本来就非常脆弱，而冰霜巨人们如今无异于在诱制一场地震。如果矿洞基岩塌陷，地面沉降，沙图拉便岌岌可危。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但他却忽略了它，因为他要做的只是为沙图拉装上电灯。城堡巨人不让他对沙图拉进行扫描，他也就没有费心去计算周围岩层应力变化的可能。
他调动了所有的防御系统，让它们尽可能多地拦截岩石炮弹，自己也把武器功率上升到最高，竭力阻止冰霜巨人的进攻进一步地破坏岩层结构；他听见Thor在他身后发出怒吼，雷声轰鸣，闪电穿过云层，溅起碎冰和石块。
冰霜巨人们齐声发出低沉的吟哦，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剑和棍棒，大得如同足球一般的冰雹雨一般朝着沙图拉降下去。这阵攻势太迅猛了，就连Thor也招架不住，Tony防备不及，被几个冰雹砸到了地面上。他急忙抬起头来，看到这阵冰雹雨已经完全突破了防御网；自动火力装置爆出了火花，随后伴着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便完全失去了作用。Tony腾空而起，朝着冰霜巨人砸下来的岩石射光了自己所有的小型导弹。但是他的反击太势单力薄了。更多的岩石和冰雹朝着毫无防备的沙图拉袭去。
Tony猛然回过头。“Thor——”他失声叫喊。
但是已经太晚了。
他听到一声宛如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大地发出痛苦的吼叫声，群山都在摇晃，沙图拉璀璨的底部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不详的裂缝。
沙图拉足底的矿洞终于无法支撑下去了。冰霜巨人的攻击，防御系统的爆炸，都是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简直太过匪夷所思，那条黑色的裂缝转眼就消失了，在震耳欲聋的轰响声中，它被一个巨大的黑洞所吞没。那是山谷里张开的一张狰狞巨口，它越张越大，终于吞噬了沙图拉的底部，支撑沙图拉的岩层已经完全不复存在。
“不。”Tony失声说到。
沙图拉就像是一艘在巨浪中冲上地面的巨大轮船，它的整个建筑结构都猛然朝前倾倒，但转瞬之间又向后退去，光辉灿烂的塔楼纷纷折断，在轰鸣中，它朝地下沉下去。
“不！”Tony又喊了一声。他的电力系统太结实了，即便是这个时候依然在发挥功能，沙图拉在朝地下沉去和崩塌的时候，依然在闪闪发亮，显得非凡地庄严和辉煌；它所有的塔楼、回廊和尖顶在垮塌下去的时候，仿佛都在燃烧。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它仿佛照亮了地底所有的黑暗。
随后它闪了一闪，灯光熄灭了。
沙图拉消失了。
四周的山体也开始坍陷，烟尘腾起，遮盖了他的视线。他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样地伤心欲绝催人泪下，那一定是城堡巨人，他们亲眼见证了自己神灵的死亡。他想要打开热成像，他想转头去寻找冰霜巨人，他想把斥力炮功率上升到最高，但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他。
“离开这里，Stark，”他听见Thor朝他吼，“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了。”
他或许还是挣扎了几下的，但他最终能看到的，只有Thor用神锤打开的传送门散发的光亮。
他们向后退去，退入到黑暗之中。
晨光中的祈祷，画在纸上的马，闪闪发亮的城堡，全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转眼之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Tony Stark承认，他依然在为了沙图拉闷闷不乐。那对于他来说是个失败，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但正好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类失败。
当然了，他有别的事情可以去做，复仇者们总是有其他事情可忙，而如果Tony Stark愿意，他能变成世界上最忙的人。他和十七八个金发美女约会，他去大西洋深处找矿产，他参加戒酒俱乐部的慈善晚宴，他和Pym讨论改进在非洲进行的疫苗项目技术，他在地球外轨道上打怪，他转而去构想和设计他的新的未来城市，解决其他的技术难题。要不了多久，他还是能够忘了沙图拉那回事的。
有一天，他走进复仇者的早餐厅，他看到Thor坐在那儿，雷神看起来多少有些没精打采。
自从在约顿海姆分别以来，这是他头一次遇到Thor。
“早安，大块头。”他说，“九界那边依然不顺利吗？”
Thor抬起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把一袋子东西放到了餐桌上，发出叮当细响。“我有东西要给你。”
Tony疑惑地望了一眼Thor，低头打开了那个袋子。
袋子里装着几十块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是……？”
“城堡巨人给你的报酬，”Thor说，“之前说好了的。”
Tony愣在那儿。
“可是沙图拉已经毁了啊。”他说。
“但是你依照合约完成了工程。因此也应当得到报酬支付。”Thor说，“至少城堡巨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Tony拿起了宝石，冰凉的红色从指缝间透出来，他想起了那消失的奇迹，想起那个跪倒在沙图拉前的女城堡巨人。
“他们——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问。
“在九界议会的调停下搬到了更偏远的地区。那里有新的矿洞。”
“新的矿洞？难道他们……”
“他们在着手兴建新的沙图拉。”
Tony更加愕然了。
“这又会花上他们几千年的功夫，对吗？”他说，“即便如此，他们还想要重新建设它？”
Thor耸了耸肩，“因为沙图拉要求存在。”他说，“这是城堡巨人的说法。”
有一阵子，Tony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开了口。
“那么，”他说，“他们还会需要我的技术吗？”
Thor抬眼看着他，再次耸了耸肩，站了起来。“我得要走了。”他说，“代我向好队长问好，Stark。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上次说过的，关于城堡巨人为什么不许任何人描绘沙图拉模样的理论。”Thor说，“我问了城堡巨人的长老们。你的话对了一半。”
“哪一半？”
“沙图拉对他们来说是真理。真理只能存在一个。”Thor说，“若是真理有两个，它们就会抵消而亡。他们不让人描绘沙图拉的模样，是因为他们认为一旦沙图拉以其他形式存在，那么现实里的沙图拉就会被毁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Tony都憋在实验室里，搞他的新的动力传送系统。当系统完成的时候，他穿上装甲，想要实验一下输出效率。这个时候，他听见P.E.P.P.E.R问他，实验存在一定风险，是否需要进行数据备份。
“什么数据备份？”他心不在焉地问。
“你真健忘。每次反应堆进行改良，你都要进行的数据备份。和你的神经中枢直接连通的——”
Tony突然睁大了双眼。
在阿斯加迪亚，Thor正整装待发，准备前往诺恩海姆，安抚那里的遗老遗少。正当他着手系上披风的暗扣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了熟悉的斥力推进器的响动。
他转过头，惊讶地发现Iron Man浮在自己窗外。“Stark？”他问。
“我能进来不？”Iron Man问。
Thor先后退了一步，Tony从阳台钻了进来，落在了房间地面上，摘下了头盔。Thor看着他。
“你怎么了，Stark？”他问。
“我问你，”Tony说，“为什么九界里大部分种族不喜欢人类？当初在约顿海姆我问过你这个问题，但是你没回答。”
Thor皱起了眉头。“为何今时今日你要问起这个？”
“我想要知道，”Tony说，“如果你不说，我就去问矮人们。他们一定会给我更加亲切的回答。”
Thor叹了口气。
“因为他们觉得人类软弱又贪得无厌。”他说，“而且更重要的是，人类缺乏敬畏之心。你其实是知道这些答案的。为什么你非要提起这个，Stark？这全无意义。”
“不，有意义的。”隔了一会Tony说。
Thor觉得不安起来。“到底发生了何事，Tony？”
“我——”Tony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Thor把他拖过房间，让他坐在椅子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雷神问。
Tony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样说你是否能明白，但是Thor，我的身体很久之前就不再只是单纯的血肉之躯了。即便现在体内已经不再有绝境在活动，我依然能凭借大脑就控制反应堆。”
“这我多少知晓。”Thor说，“为何谈起这个？”
“我的眼睛，”Tony说。
“你的眼睛？”
“我能把我头脑中所有的记忆都数据化。”Tony说，“我一直都在备份，以防……你知道的，以防某种情况再次出现。而我谈到数据的时候，我指的是，我所听到、看到、感受过的一切。所以……所以我要记录下沙图拉的模样，并不需要摄像机、扫描仪或者画笔 。我的眼睛并不只是一双肉眼，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记录装置，我一眨眼就能拍下一张照片，当我走过沙图拉的上上下下，我围着它打转时，它的外形，它的结构，无数的资料，在我脑子里已经变成了实在的数据，连上端口随时能够输出的光影和图像，模型和剖面图，如今累计了以千万计，它无比精确的立体影像，如今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在我视网膜上打印出来。”
Thor愕然地看着Tony。“我不明白你的意思，Iron Man。”
“我的意思？”Tony几乎喊叫出来，“我的意思是，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不该邀请我去沙图拉！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我接下这个工程！沙图拉只能用双眼来膜拜，不能留下影像，可是在我第一次注视沙图拉的时候，这个禁忌就已经被打破了。因为我不是别人，而是Tony Stark！”
他说完了，他觉得沮丧，觉得不甘。他抬起头来看着Thor。
“所以，”他说，“那是真的吗？是不是因为你邀请我去沙图拉，沙图拉才因此遭致厄运？因为我用眼睛记录下了它的模样，因此它才会被毁灭？真的是这样的吗，Thor？”
下一句话出口的时候，他几乎开始痛恨起自己来了。
“因为这是魔法？”他说，“沙图拉的魔法？”
Thor沉默了良久。
“我不知道，Stark。”他说，“你或许应当将此视作巧合。沙图拉被毁灭是因为冰霜巨人的进攻，是因为城堡巨人自己把矿洞挖到了它脚下。你也知道这些。”
“你觉得我是在负疚吗？”Tony说。“我只想要知道真相！”
Thor只是摇着头。“我不知道，Stark，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Tony说，“你是一个神，你明白魔法是如何运作的。你理应知道。你应该知道。”
而Thor低头看着他。
“对不起，我的朋友。”他低声说，“你想要我告诉你，是你无意间触犯禁忌毁灭了沙图拉吗？你想要我告诉你，你和此事毫无干系吗？可是我做不到。我是雷霆之神，我掌握大气，召唤暴风和闪电，我回应人类的祈祷，但我不能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这不是我所能做的事情。”
Tony站起来，看着Thor，充满了痛苦。“为什么我要和你做朋友？”他说。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Tony Stark。”Thor回答说，“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回答你问出来的问题。”
Tony很晚才独自回到家中。
他飞了整整两千公里，从俄克拉荷马到纽约。
他的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唯有墙壁中的电流低声鸣响。他没有开灯，直接卸掉了装甲，躺在了沙发上。
他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想在黑暗里独自安静一会儿，好好思考一阵子，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他的眼帘上有一个白色的光斑。
那是沙图拉。
它的魔法被他的现代科技巧取豪夺而来，如今成了他一个人的宝藏。
如今，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它，它最后的面貌，最灿烂辉煌的模样：黑暗之中里一朵巨大而皎洁的白玉兰。
它在那儿，并且在他的有生之年，会一直在那儿。
它将永远、永远在他的视网膜上熊熊燃烧着。
这璀璨的女皇是如此的美丽。无比的光明，无比的堂皇，宇宙唯一的真理，唯一的中心。在黑夜中，它居高临下，万民都对它顶礼膜拜。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