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赦(闷三儿x宁恕)
Episode01 【借火】
灯罩儿、洋火儿和大猫子仨各自蹬着俩轱辘一路呼啸,往城西复兴路26号院儿去。数九寒天的,雪融了又结成冰,铺了一地银白,车轱辘所到之处,带起了密匝匝的泥水。灯罩儿心里熬淘,车蹬快了,半道儿栽了个跟头。得亏穿得厚,也觉不着疼,跨上车继续跟上已骑在前头的洋火儿他们。
到了大院儿门口,看有持枪卫兵在站岗,仨人没胆直闯,大院儿的地盘放“文革”时是造反派也要忌三分的,莫要说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洋火儿悄悄给哨兵递了根烟,“劳烦您,咱找闷三儿。”怕哨兵搞不清诨名,大猫子在旁又补了一句,“于家的老三。”
是大猫子他们多虑了,复兴路26号院儿那个打小儿领头上...
Episode01 【借火】
灯罩儿、洋火儿和大猫子仨各自蹬着俩轱辘一路呼啸,往城西复兴路26号院儿去。数九寒天的,雪融了又结成冰,铺了一地银白,车轱辘所到之处,带起了密匝匝的泥水。灯罩儿心里熬淘,车蹬快了,半道儿栽了个跟头。得亏穿得厚,也觉不着疼,跨上车继续跟上已骑在前头的洋火儿他们。
到了大院儿门口,看有持枪卫兵在站岗,仨人没胆直闯,大院儿的地盘放“文革”时是造反派也要忌三分的,莫要说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洋火儿悄悄给哨兵递了根烟,“劳烦您,咱找闷三儿。”怕哨兵搞不清诨名,大猫子在旁又补了一句,“于家的老三。”
是大猫子他们多虑了,复兴路26号院儿那个打小儿领头上房揭瓦、鸡飞狗走的人物,自娘胎里出来,就被叫做闷三儿,叫了二十余年,诨名已经比真名还响亮。哨兵告诉他们,说闷三儿一帮人大清早就去玉渊潭玩滑冰了。
于是,仨人跳上车往玉渊潭公园去。冰场离大院儿倒是不远,约莫吸一支烟的时候就到了。灯罩儿停了车,远远望见冰场里那帮大院子弟玩得正起兴。洋火儿打了声唿哨,喊:“三哥!”
闷三儿正领着青梅程可欣在冰面上缓慢地滑行,回头看到灯罩儿他们,就引着程可欣一齐过来招呼。“三哥。”大猫子赶紧给闷三儿发烟。闷三儿夹着烟,给两头儿作了介绍。
“嫂子好!”灯罩儿他们话音一落,就被闷三儿笑骂回去,“都瞎咋呼什么呢!”
程可欣乜了他一眼,冲几人一摆手,往冰场中央去了。
“嫂子可够飒的,大院儿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洋火儿赞叹。
“就那样吧。”闷三儿朝天吐出一个烟圈,不大在意似的。
“六哥还没回城吗?”闷三儿问。
他和张学军曾同在陕北一个农村生产队插队,年纪相仿,脾性又相投,大院儿派的子弟和胡同串子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那段期间里,迅速成了铁瓷。闷三儿下放小两年,在农村这个广大天地里大打出手胡天胡地一番后,等到知青回城政策一落实,就被家里捞回了京。离去前,闷三儿给张学军留下一件他恨不得天天穿身上显摆的将校呢大衣——他茬架的战利品,对张学军说,六哥咱们回见。
灯罩儿答道:“没回呢,还在那地儿耗着呢。不过前几日他托人带了口信,嘱咐咱们哥几个,碰上大小事就找三哥您,您局器,家里能量大,又是他的铁瓷,不会不帮咱。”
“六哥的发小儿就是我的发小儿,甭拘着了,有事说事。”闷三儿料想他们无事不烧香。
灯罩儿支支吾吾的,“有不开眼的嗅了我的蜜。”
“静子?”
“唔。”
那个五大三粗的涩果静子还有人“拍”,确实是不开眼的,闷三儿对这事儿有点兴趣了。
“我打听过了,是个老赶,外地人不懂规矩,我得亲自教训教训他。到时您别出手,就在旁儿做个见证。”
闷三儿知道灯罩儿这人有点怂包,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怵,拉了闷三儿一齐去等于上了保险,到时打得过便打,有意外发生自有闷三儿收拾残局。这一带的都知道,复兴路26号总参大院儿的闷三儿茬起架来就是个亡命徒。
闷三儿当下也不点穿,问道:“打哪儿找人呀?”
“恭王府对面儿,北师大的学生,我远远照过一次面,认得出。”
洋火儿和大猫子也想去,被闷三儿拦了,“丢不丢份儿,多大一事儿啊,去俩就行了。你俩来都来了,玩会儿再走呗。”洋火儿和大猫子正中下怀,接了闷三儿递上的冰鞋,就往冰场里果儿扎堆的方向滑去。
闷三儿骑了“二八大杠”呼呼地往北师大去,灯罩儿在后头跟着,到了半道儿,瞅到胡同旮旯里有一垛砌墙用的红砖堆,灯罩儿忙跳下车,捡了块红砖往马路牙子上砸开,取了半截放棉衣兜里备着。
俩人到了恭王府大门口,北师大的学生们还没下学。他俩干脆靠在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抽烟边有搭没搭的闲聊天。闷三儿问起灯罩儿是怎么发现静子外头有人的。这时,灯罩儿就很气忿了,“三哥,您也知道,现在吃啥都凭票,三顿里两顿见不着油星儿,饿得人两眼发绿,幸亏静儿在北师大食堂里当厨,开伙时近水楼台,从食堂里抠点揣点,偶尔还能让我尝点荤腥。就这阵子,食堂里的那点好处全给了外面的野男人,您说我搓火不搓火。”
“该,该。”闷三儿表示赞同。
学校下学了。学生们乌压压得往校门外涌,他们大都穿着蓝色咔叽布解放装,外披一件或绿或黄的棉大氅,乍一看,像是被风卷起又扫落的大片枯黄的叶。
灯罩儿在人群中辨认着,嗓音一下拔高,“就那小子!”
闷三儿随着灯罩儿的指引望过去,他眯眼仔细打量那人,移动的学生堆里属他最打眼,不似枯叶,倒是绽了嫩芽的新枝,因为皮肤白,因为瘦削,因为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界限的美。北方人是长不出这种生相的,男的女的都长不出。北方人当然有样貌登得上台面的人物,男的如闷三儿,黝黑健壮,有锋利的五官形态,眸子大而深邃,鼻梁处明显凸出的骨节无不显示出豪气干云、无法无天的气概。尖果儿程可欣也是美的,是那种恣意的不加细琢的横行霸道的美。
而这人不同,一切都是节制的并且恰到好处,这种生相是上好的白瓷,必得是永乐甜白釉可比拟,莹润却脆薄,长得过于精细了, 就少了点人味儿。这样的人和北方的地气是不甚协调的。因这不协调,故而使得他在人群里更为扎眼。
“要这小子真能看上静子,你就边上凉快去吧,基本没戏。”
“三哥您这话说得,我可不服气啊。我赵登科再怎么不济,总比二刈子强吧,你瞅那小子长得多娘儿们唧唧的。”
闷三儿一脚踩灭了烟头,和灯罩儿一左一右地迎上去。离人近了,闷三儿才发现他稍长的头发带着点卷,发丝黑而亮,没有人工加工的痕迹。闷三儿记得,前阵儿时兴火钳烫发,大院里的果儿们赶时髦,个个顶着一头大波浪。这波浪不是太平洋里的,是黄海里的波浪,发丝末梢烫焦了,是被波浪带上岸的黄泥沙。程可欣也烫过,闷三儿和她打奔儿的时候,闻到她发丝里有淡淡的焦糊味,因而使得那个吻的质量大打折扣。
“哥们,借个火。”说话间,闷三儿已趁势堵了那学生的道儿。
“不好意思,我不吸烟。”他预感到了来人的危险,想绕开他们走。往左走,闷三儿拦住,往右走,灯罩儿不让。两个人,都不像善茬儿。他只得退后几步,维持着面上惯有的谦冲的笑,“有事吗?”
“小事,聊两句。”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闷三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上来拔拳头的那叫莽夫。即便要茬架,也要把是非曲直摊开了捋顺了,名正言顺地茬儿。闷三儿跟他报了自己和灯罩儿的诨号,问道:“你叫什么?”
“宁恕。”
闷三儿点点头,宁恕,名字挺好听的,他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你是不是最近嗦了人的蜜?”
宁恕茫然地回望过去,在闷三儿看来,他的表情里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无辜,“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宁恕半年前刚握着北师大的入学通知书乘着绿皮车一路北上,京城这么大的地界,人事生疏,闷三儿口里吐出的那句北京土话,对于江南人氏宁恕来说,无非鸡同鸭讲。
灯罩儿可不这么想,一下摔咧子了,“怎么着,装什么大头蒜,涮咱们啊!”他去摸衣服兜里的那块红板砖,被近旁的闷三儿一把按住了。
“你哪儿人呀?”
“上海。”
果然!南方人那就难怪了,闷三儿干脆直接挑明,“我哥们的女朋友叫梁静子,你认识吧?”
“啊,静姐呀!我认得她的。”宁恕想起来了,她是师大学生食堂里的帮厨。宁恕原本应该是不认识她的,食堂里有很多女厨工,一律白衣白帽白围裙,长相都是一个路数,宁恕对她们是不甚在意的。反倒她们,对宁恕表现出空前的兴趣。每回宁恕来食堂打饭,她们就都开始窃窃地笑,趁着他从小窗递上饭菜票和铝制饭盒儿的当口,跟他搭两句话。其中一人就是梁静子,自从宁恕发现只要对她和颜悦色的笑,喊她一声姐姐,递回来的铝盒里米饭总是压得实实的,饭扒到底下,都有意外之喜——有时是猪油渣子,有时还能尝到几片猪肉。趁人不注意,偶尔还会塞给宁恕一两个玉米面馒头。自那起,宁恕就认得她了,于是“姐姐”俩字儿喊得更勤更甜,他一直清楚自己的生相若是论斤卖,是能卖大价钱的,换得饱餐一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赵登科!”仨人不防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惊了一下,一回头见事件的主人公——气鼓鼓的梁静子从老远骑着车过来了,她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们跟前时,气还喘不匀,“干嘛呢都!”
“没啥,了解一下情况。”灯罩儿一见梁静子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静子瞧瞧宁恕,又瞧瞧闷三儿,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以后,气就不打一出来,她劈头盖脸用拳头抡起灯罩儿,“赵登科,你丫的真给我丢人!怎么着,少给你带俩馒头包子,能饿死你不成,要你直接来堵人,我干了什么事了,我不就是看他可怜。”
“你是看他可怜,还是看上他了,自个儿心里有谱。”
梁静子肝火更炽,北方的泼悍女子是不惮于在任何场合倾泻自己怒气的,公母俩直接在大街上掐了起来,引得看戏的学生路人围成水泻。
闷三儿对这一切感到头疼,他只得去拉架,“没事儿、没事儿,都散了,都散了啊!”茬架揍人,变成了当公母俩的和事佬,是万万没想到的。好不容易分开两人,梁静子头也没抬就跳上车颠了,灯罩儿花着脸跟闷三儿点个头,也颠了。
这时,人群也就散了。
闷三儿怒骂,“这他妈的都什么跟什么呀!”
宁恕远眺梁静子与灯罩儿的人影成了黑点,带着自嘲的口吻苦笑道:“认个现成姐姐,是为吃几顿饱饭,这下好了,又得饿肚子了。”
闷三儿听清这句话后就愣住了,突然对眼前这个叫宁恕的男孩儿生出点怜悯之心来。明明身量只比他矮一些,身板儿却薄成片儿了,要是茬起架来,这样的小子一块板砖上去,大概就能见红,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不奇怪,这年头大多人都是食不果腹、面无三两肉的。只有极少数像他这样的大院子弟,承蒙父辈的余荫,顿顿吃着“军官灶”,大院食堂永远是热菜热饭的招呼着。即便在早些年国家更为困难的时期,闷三儿也从没体会过填不饱肚的窘况。但说来好笑,当下他却能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男孩儿笑中的无奈。
宁恕略欠欠身正想走,被闷三儿喊住了。他之后想说的话多少让他感觉尴尬,为了掩饰难堪,闷三儿把原本低沉的嗓音拔高了一度,脱口的话说得洪亮和豪爽,“你喊我声三哥,我请你吃饭呗。”
这回轮到宁恕发神了,他的脸被冷风吹的泛红,看起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腼腆地笑了,“三哥。”
闷三儿一辈子不忘,这是宁恕第一次开口喊他“三哥”,在往后日子的那一声声或魅惑或柔情或暗哑或凄厉的“三哥”里,这一声喊得最为真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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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坑试读】不赦(闷三儿x宁恕)
1、
闷三儿五十开外了,还单着。老兄弟六爷虽是个老鳏夫,但人至少有个姘头话匣子,软玉温香,随时还能到“震颤”酒吧里震颤一把。而闷三儿没有女人,没有子息,也没有钱。他只有怀里的两把30刺,冰凉地熨着皮肤,没有活气。
这几年,闷三儿的父母兄长们陆续地走了,一个老家雀儿,住在待拆的老旧胡同里,做着代驾生计,眼看着就要绝户,旁人见了都要叹声可怜的。话匣子也曾自作主张,替闷三儿说了一个寡妇,四十多,风韵犹存的,一见面就瞄上闷三儿刀刻的五官、腱子肉和裆部的硬挺。那里和六爷有质的区别,却和闷三儿常使的30刺有的一拼,年代久是久,但照样利得能见血。寡妇想,那话儿光接触闷三儿...
1、
闷三儿五十开外了,还单着。老兄弟六爷虽是个老鳏夫,但人至少有个姘头话匣子,软玉温香,随时还能到“震颤”酒吧里震颤一把。而闷三儿没有女人,没有子息,也没有钱。他只有怀里的两把30刺,冰凉地熨着皮肤,没有活气。
这几年,闷三儿的父母兄长们陆续地走了,一个老家雀儿,住在待拆的老旧胡同里,做着代驾生计,眼看着就要绝户,旁人见了都要叹声可怜的。话匣子也曾自作主张,替闷三儿说了一个寡妇,四十多,风韵犹存的,一见面就瞄上闷三儿刀刻的五官、腱子肉和裆部的硬挺。那里和六爷有质的区别,却和闷三儿常使的30刺有的一拼,年代久是久,但照样利得能见血。寡妇想,那话儿光接触闷三儿右手的茧子,实属可惜了。
闷三儿料想自己被骗,当下炸了庙,没给话匣子留一点面儿,他二话没说掉头就走。话匣子在背后骂,你丫的就是一不识好歹的。六爷听说这事后,回骂话匣子,说你他妈的懂个啥,三儿就是个情种,认准一人就一辈子不变的。回头又记不起闷三儿的那人姓甚名啥,就问灯罩儿,三儿的小情儿叫啥来着?
闷三儿五十开外了,看来往后余生就这么单着了。但闷三儿还是那个闷三儿,而闷三儿的男人宁恕,却再没人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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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 Away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在我们东亚文化里,这种师徒关系是常见的。”他跟另一座躺椅上的黑人朋友解释他和蕾伊的关系,他穿的衣服要多一点,一边的加州男人只穿条黑花短裤,戴着墨镜敷衍的拍着肚子点头。蕾伊则在不远处的泳池里和主人家的大金毛犬在一起扑腾,溅起一簇簇的水花。“更何况,”他有些悲伤的想着并说出来,“蕾伊还要为我的舞蹈付费。”
“听上去你更像被包养的酒吧舞男。”好友作出点评。
他不知道从何处反驳,这么想好像也对。但是蕾伊喜欢看他跳krump,喜欢他跳的krump,更喜欢他教他跳krump。“那还是有...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在我们东亚文化里,这种师徒关系是常见的。”他跟另一座躺椅上的黑人朋友解释他和蕾伊的关系,他穿的衣服要多一点,一边的加州男人只穿条黑花短裤,戴着墨镜敷衍的拍着肚子点头。蕾伊则在不远处的泳池里和主人家的大金毛犬在一起扑腾,溅起一簇簇的水花。“更何况,”他有些悲伤的想着并说出来,“蕾伊还要为我的舞蹈付费。”
“听上去你更像被包养的酒吧舞男。”好友作出点评。
他不知道从何处反驳,这么想好像也对。但是蕾伊喜欢看他跳krump,喜欢他跳的krump,更喜欢他教他跳krump。“那还是有区别的,”他反驳道,“老板包养酒吧舞男并不是因为自己想成为舞男。”
“好吧。”好友表示理解。
洛杉矶和上海之间隔了一方大洋,蕾伊不太用担心今天被谁偶遇,明天被谁拍到,像只出笼的小雀儿。很久没在头发上动过手脚,自然卷便又悠悠的冒出来,密密匝匝的堆在蕾伊头上。他们看着泳池里的蕾伊每次浮出水面,都要伸手把厚厚的头发撩起来,再故作稳重的冲他们挥手。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朋友热情的回应着泳池里的蕾伊,一边向他发出质疑,“你有点太宝贝他了。”
“有么?”他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朋友点点头,回应完蕾伊后又在躺椅上躺平,“那天在海滩,你都不让他上去跟人舞蹈battle。”
“蕾伊跟我正式学习还不到一个月,他怎么会……”他瞪大了眼睛,他在西海岸参加过的为数不多的battle中几乎每次都会发生肢体对冲。
“你总是这样。”朋友打断他,“像一个担忧自己宝贝儿子的妈妈。”老男人坐起来,挤着嗓子做作的模仿着:“我的甜心,我的小南瓜。”
他没法接受这一比喻,“乔纳森,这太令人恶心了。”
蕾伊明显的游累了,抱着金灿灿的大狗停在泳池中央,阳光照在蕾伊细瘦的腰背上,细嫩莹白的皮肉几乎反着光。
乔纳森又躺回去,“可你就是这样啊,蕾伊不能吃太多冰激凌,蕾伊不能上去battle,蕾伊不能做这个,蕾伊不能做那个。”
他犹豫着做出反思,“我有么?”
乔纳森用力的点点头:“太有了。”
“我只是。”他闷闷的想要做出解释,话在嘴边转了半天,“他有的方面确实像个小朋友,不是么?”
泳池里恰到好处的又传来嬉闹声,大狗甩动着四肢播起水花,蕾伊咯咯笑着去搂它。
“是有点。”乔纳森同意,“但你也说了,某些方面不是么?”
是这样没错。他也点点头。比起不会做的事情,蕾伊会做的事情会更多,更何况,不会做的事情蕾伊也会学的。
乔纳森很快便从他预设的语境里跳出来,“所以你还是过度保护了。”
“我没有。”他不肯承认。
乔纳森显然被他的嘴硬激起了斗志,不仅仅坐起来,同时把墨镜摘下来,“上次在海岸那边跳水,他明明很想,你拦住了他。那仅仅是个跳水游戏而已,16岁的高中女孩都能参与的游戏,你居然不让。”
那当然不行。他记得蕾伊眼巴巴的望着他,两只手都攥到一起,像只小猫崽一样。石崖那么高,蕾伊没有经验,万一下面是礁石怎么办。他确信自己的制止没错,“他没有经验,会受伤的。磕到头部或者脖颈都会很麻烦,他会没办法跳舞。”
“我们在中国城买的烟花棒呢?”乔纳森不相信的瞪他,“我隔壁五岁的玛丽娅都可以甩出花样来。”
“然后她烫伤了眼角,包着半边脑袋上了一个星期学,同的孩子管她叫E.T.女孩。”他讲了一长串不熟练的定状从用来否定对方的观点。
乔纳森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他妈的真的是疯了。”
蕾伊的出现恰到好处的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他刚从水里爬上来,因为大狗咬着他的一侧短裤只能侧着身子走路,“乔,你把艾迪带走几分钟好吗?它太热情了。”
乔纳森从他手里抢过毛巾迎了上去,“当然可以,蕾伊。”艾迪对新朋友的喜爱暂时性的远远超过主人,乔纳森跟他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把它带走吹毛。蕾伊的头发都擦的半干了,赤着脚丫站在软软的草坪里。他很罕见的没有凑上去帮他,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看他。
蕾伊很快便察觉到他的情绪的变化,歪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他咽咽口水,坐到乔纳森躺过的椅子上,拍拍空出来的椅子,“要不要坐下。”
蕾伊乖乖的坐过来,宽大的毛巾搭在肩上,“你真的没事么,哥哥。”
又来。他内心绝望的喊。蕾伊总是这样,想要加练的时候,想要甜点的时候,想要探听他难以启齿的消息的时候,总会这么叫他。哥哥。他知道他没法拒绝。
“你想要玩烟花棒吗?”他问道,“乔纳森说他邻居家的小孩伤到了眼睛,把剩下的都送到他的仓库小屋了。”
蕾伊瞪大眼睛看他,有些害怕,“小朋友还好么。”
“挺好的,没有留疤。”他回忆着玛丽娅的样子说道。
“那就好。”蕾伊又擦起了头发,有水珠溅到他身上。他们都忘了一开始的问题是什么。蕾伊的眼睛线条很美,他一开始就知道的。还在韩国的时候,舞团少有的聚餐,中国男孩的脸印在路边一侧巨大的广告牌上,他笑起来的时候两侧脸颊处会有两处凹陷。后来才知道中国人管那叫酒窝,起源于长江中下游一带酿酒的过程。
他定定的望着蕾伊看,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漾着快要逝去的日光。他微微张着嘴巴喘气,露出几颗细小的牙齿。真像个小朋友。他想。乔纳森可能是对的。他绝望的捂着脸躺下来,他对蕾伊的保护有些过度了。哪怕蕾伊每周定时参加UFC选手的拳击课,哪怕蕾伊会专门为他做了几首人人艳羡的用于跳舞的beat。
“哥哥?”蕾伊试探着叫他。
他们晚一点的时候带着烟花棒去海岸边玩跳水游戏,乔纳森带他们绕去了日落大道,蕾伊在吉他店看上两把吉他——他的上一把吉他送给了中国云贵高原的孩子。付钱的时候产生了争执,乔纳森坚持要帮蕾伊付钱。他尴尬的站在另一边,现阶段他的钱大部分来自蕾伊,他没有道理用着蕾伊的钱装富豪。乔纳森又说对了,他像是一个被包养的酒吧舞男。
晚饭也是在日落大道的路边摊蹭的,蕾伊吃了两个不同口味的热狗,快乐的打了两个饱嗝。
“好孩子。”乔纳森哈哈大笑,还不忘捶打他两下。
到海岸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黑暗,有不少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在玩,蕾伊却突然害怕起来,搂着前面的椅背不肯下车。
“蕾伊?”
“磕到头怎么办?”蕾伊垂头丧气的,“会很麻烦的。”
这太合他的心意了,他有些想笑,却被乔纳森瞪了一眼。
“没事的,蕾伊。”乔纳森低声哄劝道,“他们都在玩。不会有事的。”
蕾伊咬着指头看他,眼仁亮晶晶,“我还要跳舞。”
最后他们还是站上了石崖,前一对小情侣拉着手尖叫着跳下去,溅起巨大的水花。蕾伊在上面发出“哇哦”的感叹,乔纳森拍着手喊他的名字,“轮到你了,蕾伊。”
他站在乔纳森的身侧一言不发,看着蕾伊背对着海站在崖边看他,下垂眼无辜又可怜。旁边等待的几个白人男孩有些不耐,吹着口哨催促他。他心都快被抓烂了,“蕾伊,要我陪你么。”
海面上映着夕阳的赤红余晖,蕾伊像站在了太阳的中心点。他没有脱上身的短袖衫,冲他伸出手来,“要的。”他的手臂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个小巧精致的圆疤,据说是在火焰里烧就的。
他几个跨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蕾伊的手又小又软,被他包了严实。
乔纳森在他们身后吹起了口哨,他也都顾不上了。他喊了一二三,蕾伊乖乖的跟他一块跳了下去,飞行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们便坠入了冰冷的海水里。他一直都没有松开蕾伊的手,拽着他浮上海面,攀附上最近一处裸露的石头。
蕾伊像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懵懵的搂着他的脖子。他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他,直到乔纳森在他们面前砸起更大的水花,劈头盖脸溅了他们一身。
崖上的白人男孩们吹着口哨欢呼,“100分!”乔纳森像个世界冠军一样向他们挥手致谢,而后慢慢游到他们面前。
“怎么样,蕾伊?”乔纳森无视掉他的阻拦。
蕾伊还在他的怀里,愣愣点头,“感觉还不错。像是飞起来了。”
“那要再来一次么?就你自己。”
“不行。”没等蕾伊开始思考,他就替他完成了拒绝。蕾伊睁大眼睛看他,像只胎毛未退的猫科动物幼崽一样。
不远处又跳下来两个男孩,他们不太好伫在这里纠结,他拍着乔纳森的背让他快走,“我们可以去玩烟花棒了,蕾伊。”
好时光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他们的第一次会面经历不是很好,蕾伊的航班足足延误了八个小时,他的裁判秀和比赛彻底结束,直到晚上的泳池派对才见到对方。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网友了:某个早上或者是傍晚,他打开社交软件,诧异的发现了无数条动态收到的多个喜欢,一颗连着一颗红心,他每每捋到尽头,都是那个蜂蜜盒子的头像。对方点击的都是他跳舞的视频,法兰克福的大奖赛上、马德里的某个斗牛场前、首尔的舞室里,一年前、两年前、五年前。蕾伊像是只小鼠一样一头栽进秋日落叶层般厚重的信息堆里,扒拉着坚果一样零散的属于只关于舞蹈的快乐。拥有一个蕾伊般的粉丝总是值得大吹大擂的,他保持着世...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他们的第一次会面经历不是很好,蕾伊的航班足足延误了八个小时,他的裁判秀和比赛彻底结束,直到晚上的泳池派对才见到对方。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网友了:某个早上或者是傍晚,他打开社交软件,诧异的发现了无数条动态收到的多个喜欢,一颗连着一颗红心,他每每捋到尽头,都是那个蜂蜜盒子的头像。对方点击的都是他跳舞的视频,法兰克福的大奖赛上、马德里的某个斗牛场前、首尔的舞室里,一年前、两年前、五年前。蕾伊像是只小鼠一样一头栽进秋日落叶层般厚重的信息堆里,扒拉着坚果一样零散的属于只关于舞蹈的快乐。拥有一个蕾伊般的粉丝总是值得大吹大擂的,他保持着世界冠军的骄傲,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对方的喜欢,像是用食物铺在沿路一线诱惑野生猫咪的狡猾屋主一样,时不时丢出几个舞蹈,等待着属于蕾伊的红心。
世界上任何两个人之间都隔着六个人的关系,他和蕾伊之间,连六个人也用不到。他很轻松的摸到了有交集的韩国舞者那里,看完了蕾伊的第一次巡演,在中国的东西南北,后来去到了曼谷。镜头里的蕾伊有千种脸孔,聚拢到他梦里便成了一只万花筒。他们有过一次视频,有着金色卷毛的蕾伊坐在录音室里,白细的手指里在一只套着葫芦的中国笛子上抚来抚去。他问他想不想听,皱着鼻尖凑到镜头前,嘴巴刚刚含过葫芦的尖口,深深的下唇勾线里是一小块艳色。他鬼使神差的向蕾伊发出了邀请,到芝加哥来看他的裁判秀。
我有一次表演就在芝加哥。蕾伊眯起眼睛咬着指尖,陷入了很快乐的回忆。
那你会来么?他在镜头外面踏着脚,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局促。
他们核对了时间,正正好好有那么一天的时间能让他们履行这次会面。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太平洋中心不知名的气旋拦住了对方的来路。裁判秀上他挥拳的片刻像是真的在击打无形的对手,家族里的白人舞者战战兢兢的在他身边坐下,欲言又止。他在泳池边捡到蕾伊的时候好像晚了一步,蕾伊赤裸着上身被拉进了水里,卷毛零碎的沾了水花,有几处塌陷着,有几处蓬松着。他的身子像是水族馆里的明星小白鲸,夺目矫健,被麦色皮肤的德州男人握住腰按在水里,懵懵懂懂的抬眼看着岸上的人群。他从缝隙里挤过去,把他拽上来。泳池里被甩开的德州男人浮在水面上唤他,再见蕾伊。围观的男男女女发出哄笑。
不会再见了。他想。男孩的裤子吸了水,沉沉的垂坠在胯骨下方。他半蹲下身伸手去帮对方提,在蕾伊白皙的皮肉上发现了两个掌印。他的手停住,抬着头看蕾伊,水珠从他上身一颗颗滑下来,堕在地上。
第二天蕾伊就赶了五点的飞机离开了,他在波士顿约了老师,能在飞机上睡几个小时。他注册了中国人常用的聊天软件,没换头像就给对方发去了好友验证。他去机场送完蕾伊后又睡到下午,直到朋友们拖他出去钓鱼。他也不知道向导是否故意选择了那段水域,舰艇行驶过的沿线都是被船桨打晕蹦起的中国鲤鱼,噼里啪啦砸在包裹严实的小艇外舱上。黑人向导颇为骄傲的说我们进了了爆米花机的内部。他给蕾伊拍了小视频,对方很晚很晚,几乎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回他,为什么是中国鲤鱼。他绞尽脑汁的回忆向导的话,翻译成韩语又翻译成中文,最后还是原原本本的发了英文过去:物种入侵。
十月份有蕾伊的生日,从二十七岁长到二十八岁。他看完了整场直播,蕾伊的头发变得又黑又直,梳在一侧,冲着屏幕挥手,有种夺目的好看。蕾伊也给他发了好几个小视频,他在密西西比河口和华裔向导钓鱼,他拍了拖曳着长长大网的捕虾船,拍了有着宽大翅膀的大白鹭,还有绿色的水波—你看到那个晃了一下的东西么。他把那段视频老老实实的看了几遍,硬着头皮打字:没有。蕾伊好像闹了小脾气,很久没有回他,却在社交软件上发了小视频,像只小金毛犬一样快乐的抖着长长的头发,咯咯乱笑。
他犹豫着打字,好像是看到了。
这次蕾伊回的很快:好像?
他不诚实的确认自己看到了抖动的碧色水光,蕾伊快乐的发了语音过来,是短吻鳄哦。短吻鳄的英文音节里有两个向外吐气的音节,像是火焰的爆鸣声,抖在他耳边。他反反复复的把那个单词听了好几遍。
正式教学很快就开始了,他们在洛杉矶会面,蕾伊亲自开车来接他。卷毛戴眼镜的小助理害怕的坐在驾驶位后面盯着他的老板,并时不时把冰美式的吸管递到他嘴边。他驾轻就熟的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下,系好安全带接过了塑料杯。舞室是租住的别墅空出的房间现改的,落地镜面折射着白莹莹的光,他检查着蕾伊几个月来独自训练的成果,给他一个错处一个错处的纠正。跳到一半蕾伊又把整个上衣脱掉,他在西海岸的日光下奔波了半月有余,肩背上晒出赫然的背心印。他伸手轻轻拍了两下,皮肤沾了汗渍的蕾伊又成了那条明星小白鲸。他几乎控制不住的在幻想里搂抱住他,用脸颊在蕾伊毛茸茸的发顶处轻蹭两下。
蕾伊。他低声唤他。
啊。蕾伊躺在地板上看他,他在他的视野里反转过来,手臂上的骷髅刺青有种狰狞的美感。
没事。他坐下来掐掐蕾伊的脸,又重复了一遍,没事。
金桃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9
那是入夏的第一场雷雨,他睡得清浅,被窗帘缝隙骤然亮起的电光惊醒,随后而来的是隆隆的雷声。像是天上神祗锻造的声响,盈满他的耳畔。他下床去看雨,路过客房的时候听见小外甥压低的话音,顺手敲敲门。他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雨水便争先恐后的扑进来,他从湖南带回来的芙蓉王还没抽完,未抽干净的盒子散落在家里各处。他捡了盒黑的,一道道电光劈下来,盒子上烫金的花朵艳艳一晃,随即便炸开惊雷。他叼着烟点火,拖鞋鞋面上溅开雨水。早年西北的经历搞得他特别喜欢华北平原的雨水,他每一场雨都按时观看,赶不上直播也要蹭蹭退场。
他名...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9
那是入夏的第一场雷雨,他睡得清浅,被窗帘缝隙骤然亮起的电光惊醒,随后而来的是隆隆的雷声。像是天上神祗锻造的声响,盈满他的耳畔。他下床去看雨,路过客房的时候听见小外甥压低的话音,顺手敲敲门。他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雨水便争先恐后的扑进来,他从湖南带回来的芙蓉王还没抽完,未抽干净的盒子散落在家里各处。他捡了盒黑的,一道道电光劈下来,盒子上烫金的花朵艳艳一晃,随即便炸开惊雷。他叼着烟点火,拖鞋鞋面上溅开雨水。早年西北的经历搞得他特别喜欢华北平原的雨水,他每一场雨都按时观看,赶不上直播也要蹭蹭退场。
他名字里带着个游字,是外公起的,从他最喜欢的诗人的名字中选的。这个名字起的不太顺利,父亲这边不太喜欢,找人测算,推说注定远游的命,留不住。父亲顶着压力拍板,给老丈人和自己都出了口气,却不成想早早应验。他去西北的第一年春节往家里打电话,母亲说家里养了一缸金鱼,品种是福州兰寿,敲着玻璃缸给他听声音,奶奶在后面埋怨她,又提起当年名字的事,他径自挂掉。那段时间他常犯口腔溃疡,腮肉和牙床上都是疮,舌尖碰到就会发疼。可他偏偏喜欢用舌头捣疮口,疼得摇头。挂掉电话给战友,他先跑去仓库那边逗逗子弹——一条退下来的军犬,看仓库的李老头拿奶给他喝,让他帮着抄了两幅春联。他小时候跟着外公练过欧阳询,写的毛笔字还是能拿的出手。他回来的前一年李老头走了,他们在胡杨林边挖了个坑,把骨灰盒放进去。他跟李老头交好,帮他抄写过多次主席诗词,理所当然的在葬礼上扮演了李老头孙辈这一角色,白色布条在他头上缠了一圈,在额角打了个结。他跪在沙土地上,眼泪捶打龟裂的地面,像是悲伤的雨。他在那时真真切切的体会到时间的薄情,人想要抓住时间犹如在沙漠抓住雨水。
他的三十关口已经走了一大半,他跟父亲斗了十几年,跟脚下这座城市斗了十几年,不情不愿的认了命。朋友圈早早的中年化,有段时间大批量的转发北岛的《波兰来客》:“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他也在那段时间接到了初恋的电话,对方话筒里传来巨大的气流涌动的呼啸声,她说她要结婚了。他如释重负,很突然就笑起来,说恭喜。他早就同年少的自己告别了,那个只知道用笔和年轻的肉体当作武器的自己,钱与权、名与利才是成年人世界的公理。可那个晚上,在烧烤店的天台上,摇晃的影子上,他看着张艺兴被拥在比他更年轻的少年人之中,展示着自己的音乐,眉间的少年气概不落下风。他眼底燃烧着渴望与追求,他还可以很大声的跟世界说舞蹈是自己的武器。头顶上的简陋灯泡不时有飞虫凑上去,被滚烫的玻璃壁烫的焦熟。他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只小小的飞虫,趋光是他的未能察觉的本能。他的本能驱动着他迷恋上了楼梯间短暂出现的男孩,又驱动着他在多年之后找到他。灯泡或许也跟飞虫说过别靠近我,出于好意的劝说并不能遏制飞虫的动物本能。
10
周末他带小外甥去父母家吃饭,他去得早,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他洗了手上去帮忙。邹召远被父亲叫进书房,没多久,就摔门而出。他手上挂着鸡肉的腌料,母亲抄着菜刀冲出去追外孙。他洗了手去看父亲,老头戴着眼镜瘫在椅子上,看着他推门进来,脸上有些恍惚。身后的书架和多宝格堆得满满当当,捆成细细一捆的宣纸栽到花瓶里。
他搬了板凳坐到父亲对面,工作的案板上铺着老旧的巨大毛毡,用来吸附宣纸透出的墨水,也是外公的遗物。他闻惯了这种味道,很自然的从桌案上的烟盒中抽烟,被反应过来的老头用尺子抽了一下。
管他干什么,又不是你亲孙子。他早就过了怕长辈的年纪,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火,开始喷云吐雾。
老头盯着他看,像你。
父亲佝偻着身子,不复当年在派出所众目睽睽之下捶打他的坚实,像是被挖空了半座的山岭,满目荒芜,一场大雨就能轻易将他摧垮。
他笑起来,我也觉得。
他们不再讲话,父亲也去拣了一根,烟雾弥漫在他们之间,还以为来到了什么仙境。
母亲没把邹召远劝回来,提着刀杀进来骂老头。他在旁边看着直笑,笑的老两口调转矛头一致对外。他解了围裙仓皇离场,下到停车场发现邹召远在他的越野车旁等他。他一时间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但小孩很是难过,靠在后视镜上打游戏,等他走到眼前了才反应过来。
去哪吃?
你选吧。他摆摆手。
我想去找佳佳。
他想了半天才知道这是小女友的名字,无奈的发动车,跟个司机一样任劳任怨的送小外甥去约会。到了地方,邹召远下车后回头看他,车门没关上,突然冲上来抱他,舅舅,你真好。
滚滚滚。他尴尬的摆摆手,过于直白的情绪表达总是能打得他措手不及。
邹召远表完衷心还不走,日头明亮,身后行人匆匆,他很认真的望着自己,真想像你一样。
他劝阻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小外甥关门的动作打断了。
完犊子。他伸手去摸烟,摸出一盒张艺兴的小卡。他没打开,就这么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可别像我一样。
他买了烧鹅去找陈检,在类似于城中村的一个艺术村,一棵树都见不到,他碰上好几个穿校服的小孩,背着乐器或画板,满头大汉。他敲了半天门,陈检才半死不活的趴在门框上瞪他。房子很小,洗涮做饭都要去公共的。好在不脏,只是东西太多太杂,堆在地上,走路要学长脚鹭鸶,踮着脚走。陈检端了个小桌板放到行李箱上当饭桌,他把酒跟三只烧鹅掏出来,陈检的小眼睛都亮了。他往烧鹅上挤酸梅汁的时候溅了一手,陈检扔给他半包湿纸巾。他们唠了半天,他才把话题扯到张艺兴身上,他又去美国了?
嗯。陈检吃的满嘴油光,song camp。
他撇撇嘴,那个签证官真的跟我杠上了,估计是怕我独闯五角大楼。
陈检笑起来,你这也是跟艺兴哥杠上了。
他尴尬的摸摸脸,抹了一脸油,那你觉得。
挺好的。陈检说,他绷的太紧了,你这个知心大哥不是最擅长对付这种喜欢跟自己较劲的么。
我这也跟自己较着劲呢。他没敢说自己对张艺兴干了什么,一点也不是一个知心大哥该干的。他含含糊糊的点头,倒是开了新思路,换个知心大哥的形象接近。那你跟他好好说说,让他通过我微信呗,要不然我想知心也没法子了。
陈检才回过味来,你连他微信都没有啊,也太失败了吧。
TBC.
金桃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剧情废
7
白日里他一直心悸,左胸口又空又满,像是有间楼阁在那处塌陷一样,碎块砖瓦噼里啪啦的往下砸。晚上他就见到了张艺兴。在酒店的大厅里,他守着盆万年青给邹召远打电话让他跟小女朋友去吃饭,转过头,就看见他被几个高壮的保镖簇拥着往里进。真他妈巧了。他死死的盯着他看,在心里说反正是天意,看看也无妨。对方倒是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口罩松垮的挂在脸颊一侧,有些瘦了,颧骨开始明显起来。他的刘海儿都拢起来,是个狼奔,穿着灰色的西装外套,撑开肩膀走路,大刀阔斧的。他跟人出来谈生意,顶层有个什么项目的发布会,估计就是张艺兴要去的地...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剧情废
7
白日里他一直心悸,左胸口又空又满,像是有间楼阁在那处塌陷一样,碎块砖瓦噼里啪啦的往下砸。晚上他就见到了张艺兴。在酒店的大厅里,他守着盆万年青给邹召远打电话让他跟小女朋友去吃饭,转过头,就看见他被几个高壮的保镖簇拥着往里进。真他妈巧了。他死死的盯着他看,在心里说反正是天意,看看也无妨。对方倒是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口罩松垮的挂在脸颊一侧,有些瘦了,颧骨开始明显起来。他的刘海儿都拢起来,是个狼奔,穿着灰色的西装外套,撑开肩膀走路,大刀阔斧的。他跟人出来谈生意,顶层有个什么项目的发布会,估计就是张艺兴要去的地方。
桌上有道糖醋鱼,他吃的时候想着别的事,刺直直的卡在喉咙里。朋友找服务生去后厨拿醋,他喝了半瓶无果,被人拥着进电梯,去医院。电梯门一开,就是那几个粗壮的保镖,人墙后面藏着张艺兴和他的小助理。他在心里骂了半天,白眼都快翻出来了,偏偏几个朋友还上不了电梯,跟保镖打商量,先送这个病号去医院,粗壮点的大哥坐旁边那趟。他脸憋的通红,不敢乱看,倒是张艺兴扑哧一声笑出来。毕竟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送往医院救助的鱼刺卡喉已经不多见了。电梯间顶部的光芒环绕着张艺兴,他的眉骨坚实硬挺,眼睛却凝着润润的水光。他的心在胸口里乱捣,像是嗅到了同伴气味的笼中困兽,疯狂的以血肉之躯顶撞着钢铁笼子。他伸着右手去压住胸口,他答应过的,别喜欢我了。
别喜欢我了。
突然就没人说话,一群人卡在这儿,去医院的也不急了。朋友都看过他的朋友圈,对前段时间他那阵丧病都有所耳闻,现在碰上两方当事人,怕是社会与法频道都不敢这么写。张艺兴推着两个大哥走出去,领着他那一帮人给他和朋友们到位置。电梯窄小,张艺兴从他旁边走的时候耳朵还搡在他的肩膀处,鼻腔里全是他身上的甜香。这个错身又带他回到过去,那个最让他后悔的开始,他无所作为的看着他自以为是的命中注定渐行渐远,从此陷入了一厢情愿的爱潮里。他贼心顿起,光明正大抓了张艺兴的手一把,拇指掠过男孩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品尝过血肉的单薄与热烈。张艺兴错愕着轻叫一声,保镖要冲上来制住他,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你啊,是真的欠。朋友开着车骂他,旁边的人叹着气把他的大腿拍的噼啪作响。
有人问他,不是说死心了么,怎么最后还给人家摸了一把。
他摆摆手不作答。用手指挥着朋友找他的证件。
我要是艺兴,我也得揍你丫的。一直没出声的一位坐在副驾驶上开口,大老爷们整这一套套的,怎么招惹你了。
他趴在玻璃上装死,正好撞上红灯,他们被卡在了一座石桥上,他坐在右侧,正好能望见公园和里面的一方人工湖。大晚上的都是散步的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湖上的各式野鸟打得毛乱飞,一片片在夜色里荡开的残影,不时有小孩尖叫着跑回父母怀里。还挺奇怪的,从年初同张艺兴那一次会晤过后,这种错乱感时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各处。他成为大多数的决定失去了那股子正确性,驱动着他成为冲出栅栏的那只黑绵羊的因素越来越丰富。他突然想起早年在西北的一个短假,他和战友去一个极负盛名的湖边蹲守传说中的水怪,他们把短短几日都用在了这件事上,却什么也没有等到。离开前的最后一顿晚饭,他们去向导家解决,帐篷里能闻到外面干草和羊粪的味道,老牧民再次向他们保证真的有水怪的存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怪兽的影像,让他们多等等,多等等。
他想,他又回到湖边了。他的时间很是充裕,他也有足够的耐心。他要等下去的。追逐水怪的猎手,功成名就之前最需要的是蛰伏。他浸在这丰沛茫然又了无头绪的感情里已经太久了,如果没有河道,为什么不自己开凿一条呢。
8
陈检邀请张艺兴去看他们的表演。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算晚了,踩着油门往酒吧赶,还存着理智知道在红绿灯处减速。他的多年车技都用在抢车位上,下了车狂奔,还好周一相对来说人少,本该散开的人流聚拢在一起,他一眼就能看见人群中央的张艺兴站在舞台侧面拍手,身边围了几个酒吧自己的保安,把不时迎上去搭讪的男男女女挡开。张艺兴没摘兜帽,一头卷毛垂在额前,像个洋娃娃,瓷白色的皮肤上映着酒吧彩灯的光。他看得见举着手机的拍摄的人,闪光灯的光一亮一亮,他又披上了那层梦想赞助人的高尚皮囊,被熟客们让出路来送上前去。他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招揽着张艺兴在一角坐下,张艺兴一直在盯着陈检和周围观众看,他便一直盯着张艺兴看。他们没说几句话,都是笼统的客气言语,皮子底下却是灼烫的焰火,交织着缠斗在一起。
至少在他心里,他们早就分不开了。
表演途中,他频频出言试探,都被张艺兴含混的无视掉,推给巨大的音乐声。酒吧打烊后他们去后街吃烧烤,入夏了,燥热的空气配上烤炉的炙热,烧的他们汗水直流。烧烤店老板是熟人,让出自家的房顶共他们就餐,房顶上是砌在花坛里的厚厚土层,还有硕大的几个竹架,爬满了藤类植物,有几个还结出了小小的果实。他和张艺兴一人守着一个方桌的桌角,张艺兴也不看他,把电脑摆在膝盖上给这些年轻人听自己新作的trap,他最青睐的鼓机贯穿全程,还合上了南边不知哪个民族的笛声。
他也不敢乱讲话,把胳膊撑在膝盖上托着腮看他们一块玩。张艺兴坐在靠外的那边,背着路灯的光,半边脸埋在阴影里,身后是繁密的爬藤,蛇形的影子密密麻麻的盘了张艺兴一身。他还是简单的白T,把帽子摘下来,没有了帽檐的遮挡,眼睛在昏沉的光线里发亮。烧烤店的老板上来给他们送酒水,无奈的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开灯,扎堆的男孩们这才反应过来大笑,他一下子就从那里面抓出了张艺兴的笑声。这个时候已经很少见这种孤零零挂在头顶的白炽灯泡了,打着肚子被开关线扯的一摇一摆,带着他们的影子一块在地上乱晃。张艺兴这次不敢喝带酒精的东西了,啜着牛奶小口小口的喝,吃的倒是又快又多。他在旁边抓了把蒲扇,帮着吹小炭炉里的火焰,连着给张艺兴递了好几串甜口的小馒头。对方显然是吃得开心了,还久违的对他弯着眼睛笑。
饭吃到一半,张艺兴的助理来接他。张艺兴收了电脑背上包,冲他们摆摆手约着下次见。他不顾小男孩们的取笑,踱着步子扒着栏杆看张艺兴靠在助理身上往街口的停车处走,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他趴在栏杆上大脑一片空白,干巴巴的冲他挥挥手。身后年轻人的欢声笑语填满他的耳廓,他看不清张艺兴的表情,但对方一直保持着那个回望的姿势倚着助理走,他们的影子堆砌在一起。他们正好走到一棵歪脖子老柳树旁边,风吹着柳条乱甩,枝条末端的叶穗吻上那张漂亮的脸。
TBC.
金桃
#瞎编乱造,废话连篇
5
他晚上做了梦,变成一头鲸鱼,下颚上长着长长的角。有捕鲸船在猎捕他,船上铁链嘎嘎作响,沿着海水传导过不属于他的频道的赫兹。他将要死去了,被铁钩慢慢的吊起来,挖出那根独角。巨大的刀锋裁开他身上的皮,剐下肉和脂膏。他甚至能闻到船上高炉里融化的同类的油脂的味道。他的骨架与海面碰触,溅起巨大的浪花。肉的残屑顺着洋流远遁,吸引了浩浩荡荡的鱼群。
睁开眼的时候是凌晨四点,美国西海岸的正午。他给张艺兴发短信,想你两个字打上去又删除。他给他讲了自己的梦,关于一只兰开斯特独角鲸的一生。中世纪的欧洲把那当做独角兽的角,用于祭祀或入药。除...
#瞎编乱造,废话连篇
5
他晚上做了梦,变成一头鲸鱼,下颚上长着长长的角。有捕鲸船在猎捕他,船上铁链嘎嘎作响,沿着海水传导过不属于他的频道的赫兹。他将要死去了,被铁钩慢慢的吊起来,挖出那根独角。巨大的刀锋裁开他身上的皮,剐下肉和脂膏。他甚至能闻到船上高炉里融化的同类的油脂的味道。他的骨架与海面碰触,溅起巨大的浪花。肉的残屑顺着洋流远遁,吸引了浩浩荡荡的鱼群。
睁开眼的时候是凌晨四点,美国西海岸的正午。他给张艺兴发短信,想你两个字打上去又删除。他给他讲了自己的梦,关于一只兰开斯特独角鲸的一生。中世纪的欧洲把那当做独角兽的角,用于祭祀或入药。除了冰岛,因为载着新到任的大主教的船倾覆,海难过后刻着纹路的独角被冲到沙滩上,人们把它当作不祥的征兆。他又写,我想你。
消息一如既往的没有回。他加过张艺兴的好友,在请求里威胁对方说要再请他吃饭。没得到回音,他就看到了前往洛杉矶的机场路透图。美国有什么好。他想。
手机号是跟陈检要来的,他特意坐在旁边让陈检打过去,确认那边那个软绵绵的道好的声音是张艺兴。这是他拿到张艺兴手机号的第十一天发的第一条消息,神神叨叨的卖弄玄虚。他起身去阳台上抽根烟回来睡觉,盏盏路灯的光连在一起像是黄金打造的铁链,又把他拽回那个梦里。醒来的时候他检查了手机,老同事邀请过几天他参加新一批产业孵化项目。他对着镜子刷牙,有些后悔发出那段矫情的文字。老去的男人缺失了三十六年的悔意,被他一朝找回来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后悔,懊恼他们再次相遇后的每一步。不过最后悔的还是五年前,他想,如果我能抓住他就好了。抓住他的影子,驯化一只还未出笼的小兽。
中午的时候去父母家吃饭,他十点就到了,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综艺,正好是张艺兴参演的。还是脸蛋肉乎乎的那段时间,穿着蓝色的外套,坐在八仙桌前给哥哥们表演魔术。母亲给他削了个苹果,笑的乐呵呵的,夸屏幕里的张艺兴漂亮。多好看的孩子。他在一边心花怒放。男孩抬着脸看向上方,黑亮的眼珠子一闪一闪。他呆呆地只抓着一处啃,直到露出果核。
妈。他没控制住叫了一声。
被打断的母亲不满的看他,怎么了。
没,没怎么。
你这孩子。
他换了苹果的一边啃,他是想着跟母亲说的,让艺兴做你儿媳好不好。可他没说出口。他的“八”字别说没有一撇,连个开头都没有。
他又用另一个手机号给张艺兴发了短信。在跟大学生们面谈的时候,同事坐在一边提问这个项目的预估风险,他在桌子底下偷偷编辑短信,还不忘附上拍的产业园新开的树树梧桐花。你喜欢的紫色。他写,你要是在北京就好了。我想带你来看看。我在面试大学生,我很想你。他语无伦次的试着写了几句发出去。还想发几句,却被同事掐了大腿。不疼,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主要投资人的互动还是引人遐想,戴眼镜的学生话都说磕巴了。他没再听下去,就匆匆的说同意,不明不白的出了不小一笔款项。
下一场面试他被踢了出去,公司里的年轻女孩给他指了咖啡店的方向,他在露天的一张桌前坐下,要了冰美式,又给张艺兴发了两句:我有的时候会想你要不做明星会做什么。你还会学音乐对么。他像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媒婆,你会做点别的么,搞搞科研,做做项目。我觉得你的性格很适合。他发完又觉得冒昧,在后面急急的补充。我就是今天看到那些大学生想起你了,想着我们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遇见。消息发出去,他又开始后悔。午饭时间过了许久,同事们才陆陆续续的走出来,最后来的一组是搞机器人大赛的,里面有对小情侣,勾着手和大队伍分开,沿着梧桐树的另一边走了。
去美国的签证没申请下来,他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盯着签证官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头冒冷汗,差点挥手召唤保安。他只得去了趟长沙。南方留给他的记忆不太美好:幼时跟从父母到过某个古镇,正值梅雨季节,运动鞋里全是水,袜子紧紧的皱在一起,泡的皮肤蜷缩。倒是父母玩得开心,父亲背着母亲,母亲打着伞,他们凑在一起耳语又大笑,把他丢在一边像个没人要的孩子。春天还不到木芙蓉开花的季节,他去张艺兴的母校外走了一圈,在某家小店里买了两条不同颜色的“芙蓉王”。
回到北京正巧赶上陈检和那群小孩请张艺兴吃饭,他不让陈检声张。饭吃到一半,才推开门进去。张艺兴被小孩们喂了几盅梅子酒,酡红色上了脸,钝钝的明着眼睛望他,仿佛没认出来一样冲他咧着两个酒窝。他的心颤得剧烈,西西弗斯的石头再次滚了下来,形成天崩地裂的声势。小孩们懂事的给他让出位置,他坐到张艺兴左边,右手缓缓的动作,便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张艺兴今天穿着呢料的格子衬衫,深绰的蓝,在暖色的灯光底下呈现出海水的颜色。他的头发拉过直,不再是卷卷的羊毛状,长短也修剪过了,刘海儿软软的垂在额上,显得格外幼态。衬衫扣子扣到顶上,搔的他脖子难受,时不时伸着细嫩的手指去拉扯抓挠,搞得那截白嫩的颈子上全是红痕。他心疼极了,又眼馋。伸出手去阻挡,被张艺兴抵触的避开。他心下生出几分懊恼,又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给对方挑甜口的菜夹。他们之前气氛古怪,年轻的rapper们都不敢太过闹腾,讲着圈子里近来的闲事,时不时把话题抛给他们。张艺兴怕是没醉也离清醒很远了,夹着落在碗里的菜,吃的开心了就晃晃脑袋。他新换了耳钉,坠着三角银饰,摆头的时候耳坠也跟着乱晃,可爱的他头脑发烫,连一旁的年轻男孩都笑的慈祥。
中途张艺兴起来要去厕所,他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直到小孩们都忍不了,在桌子底下踹他,让他跟过去看看。他去到洗手间,不算很早的点,空空落落的,张艺兴刚刚洗完手,站在镜子前像只小海狗一样快乐的甩着手。他站到张艺兴旁边看他,艺兴。对方好像认出他了,攥着拳头又要往他脸上招呼,被他哭笑不得的按住。
我是谁,艺兴。他哄他。
男孩眼睛浮上了一层水雾,糯米粒样的小牙咬着丰满红润的下唇。
我是谁啊。他把男孩抱到洗手台上,卡在他两腿之间不让他逃。
张艺兴湿漉着眼,糯糯的回他,小鲸鱼?
他想起了那个梦,快乐的要去往天空里了。他都看过了么,他知道那是他。没有备注,单凭一个来自北京的号码。
小鲸鱼是谁?他故意逼问他。
你的角被挖掉了。男孩自说自话,伸着手摸他的下巴,这里么?
他屏住呼吸,怕吓到男孩,怕他像只蝴蝶一样骤然飞远。
张艺兴拿额头抵上他手心抚着的那块,呼呼~呼呼就好了~他打着酒嗝儿,尾音都飘飘然了。
男孩的肩膀抵在他心脏一处,他沉着身子不敢动作。他只觉得沉寂多年的泪腺有了动作,肿肿胀胀的,像是顶破地表的种子。他多想吻上去,像不久前那个冒失的黄昏。他慢慢的用手臂拥住张艺兴,却被对方挣开。
泛着水汽的眸子好似盛满酒液的灯盏,盈着碎光,男孩拿手掌推着他的胸膛。回到大海里,小鲸鱼。
他被吊起来的心又平稳下来,只怕他说出什么重话,桀桀逼迫着他回忆那个苦乐参半的黄昏。此刻被男孩稚气的话语逗得大笑,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头里。
可男孩却没他这般快乐,眼里的水光凝成实体,快要跌落了。别喜欢我了,小鲸鱼。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像是真的趟入了极北冰冷的海水里,遥遥的听见海底传来的浩渺钟声。
TBC.
金桃
#原创攻视角,中长篇(意思就是剧情拖沓
#瞎编乱造,废话连篇
#章节分的有点问题,将就看吧
2
他自掏腰包请小孩们吃烧烤,在酒吧的后街。拐出去的时候还能看到刘哥带着男孩在买雪糕。冬天没过多久,冰柜里的花样少,张艺兴没挑很长时间。刘哥在一旁掏的零钱,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正好跟这边面对面。小孩们叽叽喳喳的冲对方挥手,他们收受了巧克力糖,对这个小哥哥很有好感。他视力很好,站在原地没动便能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分辨出张艺兴手里的雪糕的牌子。那个口味太甜,公司里来玩的小孩子都嫌弃他卖给他们,没想到张艺兴会喜欢。刘哥一只手搭在男孩肩上,冲他们摆着手走开了。...
#原创攻视角,中长篇(意思就是剧情拖沓
#瞎编乱造,废话连篇
#章节分的有点问题,将就看吧
2
他自掏腰包请小孩们吃烧烤,在酒吧的后街。拐出去的时候还能看到刘哥带着男孩在买雪糕。冬天没过多久,冰柜里的花样少,张艺兴没挑很长时间。刘哥在一旁掏的零钱,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正好跟这边面对面。小孩们叽叽喳喳的冲对方挥手,他们收受了巧克力糖,对这个小哥哥很有好感。他视力很好,站在原地没动便能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分辨出张艺兴手里的雪糕的牌子。那个口味太甜,公司里来玩的小孩子都嫌弃他卖给他们,没想到张艺兴会喜欢。刘哥一只手搭在男孩肩上,冲他们摆着手走开了。
哥你不喜欢艺兴吗?吃饭的时候有人问他。
没看见咱哥抓着人家手不放吗,还不喜欢。
他痛快的一杯酒下肚,笑着骂他,就你知道的多。
桌上的人动作都停了,盯着他看。
看什么啊。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圈子里同性恋不少,但还没人敢想他也会是。他退役十几年,身上的部队习气都没能褪干净。老是跟朋友去打真人cs,手上还带着老茧。他该是所有认识的年轻男孩想要成为的人,事业有成也不缺故事,万花丛中飘然而过。
哥你说真的。
真的。
你们他妈不是刚认识吗。你刚才还问张艺兴是谁来着。
他晃晃杯子,明亮的酒液盈着光。不是。他摇摇头,不是刚认识。我早就见过他了,就是不知道他是谁而已。
呵。这还是缘分啊。不信的人太多,纷纷应和。
他笑起来,真的,好几年了。我去谈生意,按错电梯楼层了。走楼梯的时候停下来抽烟,碰上他了。
碰上他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从来没觉得这四个字凑到一块能有这么好听。
门口放着快递,巴掌大的盒子,他开了门往玄关一扔就洗澡躺下了。酒意经过热水蒸发,攻占他身上每一处。他躺在被窝里差点睡过去,又把自己叫醒拿过平板,搜了张艺兴几个视频看。那是部他主演的电视剧,眼睛有特异功能,瞳仁会变成金灿灿的颜色。他想了想今天见到的张艺兴,觉得屏幕上的男孩脸蛋儿还是有点肉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更想让人欺负了。他沉沉睡过去,平板扣在一旁,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接着在梦里见到了张艺兴,坐在台阶上缩成一团,脸蛋肉乎乎的,旁边是安全出口的绿光。他凑过去坐在对方身边,伸手搂住他,拿下巴去蹭男孩的耳朵,蹭的对方软软的扎进他怀里。他把他抱到腿上亲,又咬又吮,亲的男孩哼哼唧唧。他把手探进男孩衣服里,掐着他的腰窝去抓肩胛骨,他用了力,像在休息室那样,把男孩抓疼了,慌不择路的凑上来用力咬他下巴。他出了汗,身上滑滑的,肩胛骨顶着那层柔软的皮,快要探出来了。他用臂膀牢牢的扣住他,用上全力,盼着那外探的骨骼刺穿自己的皮肉,想把他抵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们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然后他醒了,内裤里鼓鼓囊囊隆起一团。他脱光了走进浴室,半路上还不忘找到自己低电量预警的手机看看有没有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信息列表满满当当的,父母同事,谁的都有,就是没有他想的那个人。他安慰自己,小孩作息跟他反过来,估计还没醒。可直到第二天,他也没等到。
他又发消息托人联系刘哥,对方倒是很开心的回过电话来。
让你他妈耍流氓。你活该。
3
他拆了快递盒子,是方小坛子,高中女同学腌渍的梅饼,给他寄过来。他刷了牙吃,味道有些怪异,咬开梅肉,里面居然还是没化开的盐粒。他倒了杯茶,不知道几天前泡的,又冷又沉。那女同学跟他处过对象,高一的时候,千禧年的前夜,她坐在自己自行车的保险杠上,他们围着城墙根儿兜风,冻的像两条小犬。架也是为她打的,他用板砖差点儿把对方颅骨敲塌了,被送上了开往西北的火车。走的那天女孩跟着火车跑,他坐在座位上楞楞地看,突然间好像就没那么喜欢了。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他们之间是真正的喜欢还是青春期的躁动。战友在上铺猛踹床板,躁动你大爷的,你这还有对象躁动呢。
他喜欢吃酸,这个癖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在部队里,他们秋天拉练,他带着钱给牧民,摘了一捧泛着青的山楂果装在口袋里。有人笑他跟孕妇一样,酸儿辣女。他把对方按在沙地里,起身后两个人身上簌簌的落沙。他的性子一直邪。之前的班长骂他,像只挑食的野狗,要么不闻不问,要么死不松口。刚到部队的时候,按照常例,新兵是该有“欢迎仪式”的。天高地远,家里再有什么声势的男孩,到了西北的沙地里,都是孤苦伶仃的小白杨。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受什么波折。唯一一次暴怒是日记本被翻出,他的小诗被传送开来。他没讨到什么便宜,吊着一只手臂扫了半个月操场。再落笔的时候什么都写不出了。
他花时间给认识的所有可能跟张艺兴有交集的朋友发了消息,还把头像换成张艺兴的照片,2015年的,他们遇见的那一年。小孩的颊边还带着婴儿肥,头发乌黑。结果有人私戳他发了红包: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气得先骂回去,又发了朋友圈。老班长在下面评论他,野狗又闻着味儿了。
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就是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他皱着鼻子笑起来。太阳在东天冒了头,把云翳都染上赤红。他想起了西北的戈壁,那个占据了他生命近四分之一年月的地方。他沉迷于畅想,倒是真真化成了条猎犬,追寻着他和男孩共存的巧合。
有品牌方的朋友给了他个见面会名额,只当他是单纯的追星。他不罢休的追着问,能不能见他一面。朋友这才回过味儿来。
真喜欢他?
真喜欢。
不是,就…
哎,就你想的那样呗。他不在意的回复,想*他的那种。
对方好一阵没发消息过来,他再追着问的时候才看到信息框后面的红色叹号。
这次他没着急,他算是能把握人的,朋友是饭局认识的,前几年跟他做了几次风投,赚得盆满钵满。这个时候跟他装起正人君子了。
没过多久,那边又回过消息来了。
我可没有拉皮条的业务。
我知道。他仔细的发过去,你有才可怕。我就是想见他。
他想那天晚上一定是把小孩惹怒了。他就那么盯着自己,漂亮的眼睛生起气来也那么漂亮。他在气自己的轻佻与僭越,把他当成了什么。但他又不能后悔,活了近四十年,他的命里早就没有后悔这个词了。他只不过用了最直接的试探,扒下了男孩漂亮的皮,露出男孩矫健的骨。有人哄着他,把捡起来的巧克力糖往他的小包里送,不给他了,他使坏。张艺兴往后退了两步,死死的护住他的小包,摇了两下头。他抬着眼看自己,把他看的快要直直的死去了。
可你刚才说想*他。
他感觉自己的那方舌头在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是想。但是要先见他。感情是要培养的。你跟你老婆就是一步到位么?
对方气的骂他。骂他畜生。你就没想过他不喜欢男人。
想过啊。我就没想过他会喜欢男人。
你有病啊。对方追着他骂。消息发不过来,直接打电话过来骂他,说他糟践好孩子。
他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早恋被抓包的时候,还不算早恋,两个人只是交换了几本书。他被班主任骂的狗血淋头,中年女人尖厉的叫声充斥着整个办公室。他是父亲三十多岁才有的孩子,被亲戚朋友捧着长大。少年人泛滥的自尊心推动着他转身离开,他直接抓上女孩的手,直直的道了喜欢。那个词简直就是开启他颠簸半生的潘多拉魔盒,此后他的命运便被交托到了看不见的手里,把控着他命途中的每一个拐点。
哥。他叫对方,带着不明显的乞求。他不想对方说下去了。
见面会你可以直接来,私底下见面别想了。对面犹豫着没有挂断,又急声厉色的放了狠话,我让人多安排些保安,别想着把你部队学的那套用他身上。
他回头猛地踹了餐厅的椅子一脚,用了十成的力。婴孩胳膊粗细的木头架不住,堪堪折了下去。
TBC.
云间骚动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一点也不春天,偏群像,多原创人物(有原型)
*1939•蕾
在我有限且短暂的阅读经验里,花瓣多是用来形容嘴唇,艳红的赤裸的,坦荡明媚的招展。可当我触及蕾薄嫩的耳垂,我才明白我的印象是多么的狭隘短浅。那片耳垂很小,没有向外延展的弧度,平滑顺直的扎入耳根。那片耳垂又是薄的,莹润的能照见筋络,像是白海棠花瓣上的纹路,美妙绝伦。
此刻他同我一起站在阁楼上,黑色的施坦威身上蒙着尘,阳光从小巧的天窗照进来,满是纷纷扬扬的微尘。他薄薄的耳垂透着盈盈的光,像是黄蜜蛱蝶的翅。
“决定好了么?”我...
#废话连篇,瞎编乱造
#一点也不春天,偏群像,多原创人物(有原型)
*1939•蕾
在我有限且短暂的阅读经验里,花瓣多是用来形容嘴唇,艳红的赤裸的,坦荡明媚的招展。可当我触及蕾薄嫩的耳垂,我才明白我的印象是多么的狭隘短浅。那片耳垂很小,没有向外延展的弧度,平滑顺直的扎入耳根。那片耳垂又是薄的,莹润的能照见筋络,像是白海棠花瓣上的纹路,美妙绝伦。
此刻他同我一起站在阁楼上,黑色的施坦威身上蒙着尘,阳光从小巧的天窗照进来,满是纷纷扬扬的微尘。他薄薄的耳垂透着盈盈的光,像是黄蜜蛱蝶的翅。
“决定好了么?”我问他,这个潜在的中国小房客。
*1939•周
他没有想过会得到周的回应,他们不过在轮渡上见了几面,留了信址。几个月前,战火蓦地燃烧起来,几乎是一夜之间,华沙陷落。他的钢琴老师心痛欲绝,给他停了课,在同胞集会和政府机关之间奔波,又没过多久,便再也没了声息。有警察带他去问询,他怕极了,在拷问室的白色灯光下哆嗦,高鼻阔目的日耳曼青年查阅他的证件,“你今天正好十六岁了么?”
“我不知道。”他像只小猫,德语讲得磕磕巴巴,声音细润。
青年摸摸他的头,“走吧,小朋友。”他帮他把证件装进口袋,“生日快乐,不过你要换个老师了。”
他给周发电报,祈望对方能记得轮渡上短暂的交集。周和他们同伴是公费派驻留学,平日在底层的船舱上拥挤。他们在甲板上遇见,对方惊诧于他的年幼,凑上来替他拍背顺气,一开口却是不讨巧的“小少爷”。对方返回的电报上还不放过这个称呼,却不无担忧的劝他去哥廷根。“相信我,艺兴,这里的钢琴老师可能不如柏林的,但这里绝对是躲避战火的好地方。这个世界病了,有些东西就像毒素一样迅速爬满它的身躯。如果你愿意,我会在这里帮你找好房子。这里的图书馆很大,你年纪也小,可以考虑一下学点别的科目。”
父亲也好久没有发电报来,他从报纸上看到长沙也开战了。他的曲子弹得支离破碎,凄凄切切,有路过的学长从窗口探进头来安慰他。他总是能从街上看到穿着军装的士兵,他们跑动时发出齐齐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震得他惶恐不安。他的家族逃亡西南腹地,连同工厂里庞大的机器。他的父亲又给他打了一大笔钱,“生逢乱世,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倚仗了。”他咬着嘴唇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电报员不忍的曲着膝盖帮他拂泪。他看上去太小了,脸颊上还能望见婴儿期的肥嫩,只属于东方的眼部线条如艺术品般美丽,他还没有放开个子长,身量细瘦,裹在呢子大衣里,像个该摆在橱窗里的娃娃。
12月份的时候,他终于坐上了前往哥廷根的火车。他的座位边上正好是几个黑制服的党卫军,胳膊上系着万字袖标,盯着他仔细看。他不安的咬着手指,盯着车外的景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将中国人和犹太人一并划入劣等民族,他们这般盯着他看,是要把他抓起来嘛?异国面孔总是惹人注目,漂亮精致的尤甚。时不时有别的车厢的人装作路过,有上了年纪的农妇从篮子里掏出黄绒球状的小鸡送给他,把他吓得缩起身子,靠在了一旁青年的怀里。
“谢谢你,夫人。”党卫军中的领头者帮他解围,“不过我们的东方娃娃好像害怕了。”
他从指缝里看农妇,她的头巾是美丽的酒红色,他也小小声的道谢,“它的嘴巴太尖了。”
火车是在上午到达的哥廷根,周没有来接他。伯恩克先生站在他的黑色大众汽车前向他挥动左手,他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米九左右,背部却是佝偻的,他有着纳粹发的人种小册子上标准的雅利安人的宽阔额头,本该璨然的金发上也洇着灰。伯恩克接过他的箱子,他才发现对方的右手只有三根指头。他只在幼年长沙的街头看过卖艺的残疾人毫无芥蒂的展示过自己残缺的身躯,没想把眼前这个英俊的德国男人同故国记忆联系在一起。他坐在副驾驶上,难过的想着。鼻尖又皱起来,他把脸转向窗外,不想让对方发现。
*1940•伯恩克
阁楼被开辟为琴房,白天我在楼下读书,蕾就在阁楼上弹琴:肖邦,贝多芬,德彪西……那些拥有姓名的钢琴家像展览一样在我脑海中一一走过,我也学会了挑选适配的书籍阅读。快活的曲子很配油滑的民间文学,一个有着精致皮囊的骗子骗取着女孩们的芳心与肉体,被送上绞刑架吊死。当然,这种故事我是不会向小男孩讲的。事实上,在他到来的几个月里,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能让一对夫妇狠着心把自己还未成年的漂亮的小儿子送往异国。我不忍心向蕾提及这个问题,他还没从柏林走出来,平时除了弹琴或帮我读诗外只会坐在大大的温莎椅里发呆。周不常常来找他玩,毕竟他日日与化学试剂做争斗,顾不上他的同胞小兄弟。
两个街区外的沃尔夫冈先生同意收下蕾做学生,这个七十岁的老头在维也纳待了大半辈子,直到他的同乡在两年前蜂拥而至。蕾每周去上四次课,回来的时候会带着沃尔夫冈太太园圃里的冒绿的枝条。蕾向太太拒绝过,但老妇人总觉得这会为孱弱的少年带来些生机。
“今天是杜鹃。”他把插在珐琅彩瓷瓶里,瓷色的颊上映着缭乱的色泽。
我冲蕾招招手,让他到面前的纸箱前来,一只趴着耳朵的小狼犬团在那里。他惊喜的跳脚,冲上来抱住我。我把小狼犬递到他手里,“迟到的圣诞礼物,我的孩子。”他把小犬牢牢抱在怀里,拿脸颊去蹭它柔软的皮毛,“乖乖,乖乖。”他嘴里念着母语,向我解释就是很听话的小东西的意思。
可没出一个月,小狼犬便去世了。今年的春天晴雨不定,温度时高时低,蕾都发了两次烧,更别提狼犬了。我把它埋在后院里,隔壁的神学院学生还给它做了个小小的弥撒。我请那两个青年吃松饼,他们去客房看可怜的蕾,给他唱歌,祈祷他能熬过去。蕾再去沃尔夫冈家的时候已已经过了近一个月,沃尔夫冈园圃里的水仙和杜鹃都开了。周教会他骑自行车,这样可以省下一半时间。他穿着白衬衫和浅色棉布裤子,个子高了一些,两条细直的腿蹬动自行车时会有极其漂亮的线条,我从楼上望时总会被海棠树新生的枝叶挡住。
这般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很久,四月中旬,希特勒便向丹麦和挪威发动攻势,我在石勒苏益格的土地租户受到波及,不得不拖欠款项。这件事说来话长,要追溯到上个世纪的王朝战争。我的祖父在对丹麦的作战中取得军功,开启了这个小家族的荣耀。但现在看来,这荣耀怕是要夭折在我的手里。蕾放学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他嗫嚅着叫我先生,“先生,丹麦离这里有多远。”
我把他抱在怀里,肩头上烫热潮湿。他的德语还是很磕绊,但是抽噎声让这一点隐没了,他讲他的故乡、被迫远遁的家族和父母兄长、他的杳无音信的波兰籍钢琴老师。这个世界还未在他眼前展开便支离破碎了。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把残缺的手掌给他看,不仅仅是小指和无名指不见,消失的还有半个手掌。我知道他一直害怕它们,连带着我整个人。这像堵墙一样垒在我和我的小房客之间。可我也不知道从何讲起,从我的祖父、俾斯麦还是1918年的马恩河。我只能紧紧的抱住他,像是跨越这22年的光阴,拥抱那个遍身泥浆躺在战壕里的伯恩克。我从他破碎的话音中拼凑出一个百孔千疮的国度,长江水不曾因人民的苦痛受阻,山丘却被炮弹削平了头颅。他的兄弟姊妹们奔赴前线,南方、北边。
*1941•云姗
云姗在剧团度过了她的26岁生日,团长给她发了几天假。她在酒馆和德国大兵跳了两天舞,拿到了去哥廷根的车票。去接她的又是伯恩克和他的黑色大众汽车。蕾在沃尔夫冈先生家上课。这便是重蹈了周的覆辙。她上一次见这个小弟弟还是在武汉,学堂放了假。日本人还未打到南京,她在街头和朋友们募捐,唱的就是一首《长城谣》。伯恩克载着她去沃尔夫冈先生处接蕾,他们在车里分享了同一包骆驼牌香烟。
她看得见伯恩克的断掌,却什么都没说。她也没有问及蕾。她和蕾其实不熟,单单算得上是远亲。她的弟弟云远倒是讨得小孩儿喜欢。蕾总是惦记着找云远玩,云远会教他弹琴。
她又想云远了。她的至亲骨肉,她和他曾共享同一个母体。
两支香烟抽完,蕾便从小院里走出来,他的怀里是一捧莹蓝色的矢车菊。蕾长大了,却依然纤瘦,他的胯细窄,像个女孩。云远和他不一样。她想起早逝的弟弟,她该在晋西北的哪片土地上找寻云远呢。他魁梧黝黑,没人会相信他是个钢琴家。他和他的伙伴在敌后根据地之间奔波,为他们表演,唱着鼓励的歌曲。一转头,自己却被疟疾打倒,匆匆死去。
“云姗姐姐。”男孩凑到车窗前,把矢车菊递给她,“送给你。”他嘴边抿着深邃的酒窝,一时击得她头晕目眩。她不曾对这个玉娃娃投入过多的关注,竟连他有没有酒窝都不确定了。蕾在后座坐下,云姗在后视镜里看他,他知道云远的死讯吗。小男孩。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巴黎带来了罐头,水果的,牛肉的。有罐她没尝过的口味,却是太甜。蕾很喜欢,只敢拿勺子舀一块,细细品味好久。她心生难过,在长沙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竟也学着看人脸色。她把一罐推到小孩面前,走出去抽烟。
旅途的乏累使得她早早入睡,再醒的时候天外一团漆黑。但她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进贼了。她没开台灯,顺着一杆粗硬的棍子就往门边走,伺机而动。门锁处却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犹豫不定,直至门打开,伯恩克和蕾一前一后进来。
他们在门口对峙,直到伯恩克笑起来,“云姗,是你么?”
他的中文怪腔怪调,把她的名字唤得冷硬,宛如山坡上粗壮的树。可她不讨厌。
哥廷根实行灯火管制有一段时间,尽管没有敌机降临。夜晚散步的人学着跟月亮交朋友,与天上的星辰建立古老又紧密的联系。
云姗手中的棍子锵然落地,她捂着脸哭起来。真奇怪,她怎么会忌恨蕾,她觉得对方栖身在欧陆的一方小镇,不受战火侵染半分。他干净又葱茏的长着,让她同她那寻不见尸首的一母同胞兄弟心生对比。
*1942•沃尔夫冈
中国春节那天,中国学生们聚在一起包饺子,拿攒起来的牛肉罐头做馅。蕾坚持要把自己的一份给沃尔夫冈夫妇送去,伯恩克只得把自己的一份匀给他。周开始写博士论文了,和同伴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有机高分子,天南海北的中国学子云集在一起。他们请求蕾弹上一曲,施坦威早就从阁楼上搬下来移到客厅里。
蕾试着弹了首湘楚小调,那是河岸边浣衣的女人送给他的关于故乡的礼物。
有男人哭起来,房间内的气氛急转直下。伯恩克也替他们难过,只是他在早年战争里失去了太多东西,一时间也比不清楚谁更可怜。他们交换着故事,官费留学,私费留学,农民的儿子,大官的儿子。他们挤在这间狭小的房内,与远方母土上的亲人遥远的度过这个节日。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
周擦拭着眼角的泪,发誓学成后一定要回去。
他的誓言引起了学生们的响应,他们以白水相敬。
伯恩克走到他的小男孩身边,搂着他的腰背,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分别。
人群散去,伯恩克和蕾收拾一片狼籍。“对不起,先生。”男孩把盘子泡进冷水里,指骨关节处冻的发红。伯恩克接过盘子,帮他擦干净手上的水,让他去擦桌子。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们人太多了。”他的口音已经融入了下萨克森州,“把这搞得一团乱。”
伯恩克不以为意的笑,“可你让我年轻了一回。”
这句话没有收到回应,伯恩克把“你”换成“你们”,又重复了一遍。
蕾歪着脑袋,“你不老。”
“不是老,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把话题转移到天气上,“上一个这么好天气的冬日,还是你来看房子的那天。”
*1943•云远
哥廷根一下涌进了许多伤员和战俘,残胳膊断腿的德国青年回到学校。大批适龄不适龄的青年被送上前线,一些尚在征兵年龄的教授也一块去了。开始还留下几个士兵看守俘虏,可后来,他们就像散养的牛羊一般充斥着哥廷根的街道。
蕾不太好自己一人去上课,我陪着他走过两个街区。衣服破烂的战俘好奇的打量他,像是刚开始的镇上居民一样。他的父母打来的电报尽量报的好消息,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进攻受阻,虽然东南亚局势不乐观,仍有被突袭西南后方的可能。到了十月份,蕾就要19岁了,他的身高没有前几年蹿得那般快,但还是会长。这几年食物短缺,饥一顿饱一顿,他的营养跟不上,骨骼会在夜里发疼。这个时候他会越发依赖我,抱着枕头到我的房间让我帮他揉腿,只是不再经常落泪了。镇上的居民和大学的教授都很喜欢他,经常来听他弹琴。他不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会带着笔记本去文学院听老师讲课,被点到回答问题也会得到夸奖。我逐渐体会到沃尔夫冈太太的乐趣,她培育一丛丛花,我保护一个男孩长大。
盟军的炮火也开始涉及到哥廷根这个学术重镇,虽然真刀真枪的轰炸没有几次。声势最大的一次还是扔的气爆弹,每扇窗玻璃都炸开。但伤亡几乎可以计作无。物理系的疯子们捕捉难得一见的时机站在毫无遮挡的空旷地带研究他们的流体力学。
我开始带着蕾往山上的树林跑。哥廷根没有防空洞,我们常常与他的中国同胞或大学教授在山腰相遇。久而久之,蕾19岁生日那天居然收获了一架手风琴,是常常一起躲避炮火的大家从某个苏联战俘处买来的二手货。斯拉夫语系研究的西格尔德先生作为代表出面赠送,他在蕾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好孩子,上帝保佑你平安长大。”
蕾从此有了新的快乐,他学着跟苏联人打交道,学习怎么演奏手风琴,他们教他演奏东边的乐曲,带着伏尔加河流域肥沃的泥土香。蕾抱着他的新玩具跟在我身后走来走去,一会演奏轻快的舞曲,一会演奏哥萨克骑兵的行军曲,我回头瞪他的时候就无辜的看我,兜着盈盈的水光。
“我要像云远哥哥一样。”晚上散步的时候他也不放开那架手风琴,这样在夜色里,也会有人遥遥的问候我们,“他去了大西北,为那些战士们表演。我想跟他一样。”
我停下来,他的头撞到我的背上。
“什么时候?”我问他。“你要回家了。”
“那可能要很久。”他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周问过了,希特勒承认了汪伪政府,国民政府的大使馆被迫转到了瑞士。我们现在只能是无国籍者。”
我借着月光打量他,他的外表除了长高和三年前比并没有变化。可我明白,离家的小雀儿长出了幼鹰的骨架。他时常翻看战报,西欧战场,苏德战场,太平洋战场甚至是北非战场。我明白他的思量。多年前我奔赴前线,也曾夜夜在壕沟里思念我的母亲和家族农场。
他被我的沉默吓到了,“伯恩克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
我们继续走,他的肩膀有些疼,手风琴被我接到了手上。我们走到古城墙边上,拥有上百年树龄的老橡树伫立在那里,像是神宫里的先圣。
*1944•蓁生
云姗从巴黎为他们送来了客人,男人剃着平头,头皮却像个足球一样黑白相间。他的西装不合身的别在身上,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等他的中国同乡回来。
“哪个‘zhen’?”蕾好奇的凑到他身旁。
男人没有见过这般精致的男孩,有些窘迫的拿手指写了半天,“其叶蓁蓁的蓁。”他的手指在集中营的劳作与伊比利亚半岛的潮气里变形卷曲,像鹰爪一样。他观摩着男孩纤细的手指,写完后把手偷偷藏到衣袖里。
“这是个女孩的名字呀。”蕾笑起来,酒窝深深。
伯恩克给他们端来咖啡,每次空袭过后食品分配里都有少量咖啡豆作为安抚。
“国民政府拒绝了我的签证。”蓁生说,这也是他来这的目的。“我在桑坦德集中营待过几年。”
气氛一时间凝滞,伯恩克试探着问道,“你参加过西班牙内战?”
男人痛苦的点头,他的牙床上生着烂疮,多年不健康的饮食和繁重的劳作摧垮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体,“我第一时间前往的马德里,支援共和国。可后来从埃布罗河畔撤退的时候我被爆炸引起的气流掀飞了,醒来之后就成了佛朗哥的俘虏。”
法国同志们伪造的证件不足以让他骗过国民政府的大使馆,但进入哥廷根学习还是绰绰有余。蓁生在前往西班牙之前就是巴黎某所大学哲学系的学生,很快便能跟上教授的进度。蓁生也学着换下他不合身的西装,跟蕾一同上下学。伯恩克像个家庭主妇,每日做着饭等他们回家。蕾为他借来洛尔迦的诗集,这个同性恋诗人被长枪党处决在格拉纳达的橄榄丛中,也是西班牙内战开启的一个标志。蓁生最喜欢他的《骑士之歌》,他的南方战友把这首歌变成歌谣,在马德里夜晚的篝火旁传唱。伯恩克在石勒苏益格的地产买了出去,是不小的一笔进项。他买了许多水果,企图治好蓁生的坏血病。他还给蕾买了两件毛衣,天气转凉了,男孩的抵抗力又将受到挑战。
蕾是在11月的第一天得知云远的死讯的,他们在山上躲避空袭。蕾又拉起了手风琴,他提起崇拜的兄长,却被蓁生口中的现实敲打的粉碎。他哭得团成一团,揪着胸口干呕。老教授把他拥在怀里安慰,聒噪的山雀叫个不停。蓁生的头皮好了一点,那是离开集中营后对虱子等寄生虫的大清理中落下的。他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带着把蕾弄哭的悔意,有些滑稽也惹人难过。伯恩克看着被簇拥的蕾,拍着蓁生的背脊安慰他,“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蓁生咬着牙问,他们都生的高大魁梧,也因为多年的苦役佝偻着背,“先生,我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叹口气,“是世界的错。”世界的错,它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这些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他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蕾,瘫在潮湿的草上,他喜爱的手风琴都不能让他的难过有损分毫。中国男孩漂泊万里来到他身边,在那个好天气的日子里,日光透过天窗笼罩住他们。伯恩克想,这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1945•艺兴
伯恩克又回到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他送蕾和他的伙伴们到基尔港坐船,他们将穿过波罗的海到达列宁格勒,在那里坐火车回到中国。战争结束了,起码在表面上,新的世界秩序已然建立。他要跟他的小男孩告别了。
他带他们去看了他曾经的地产,那里建了一座兵工厂,还未完工,也不会再有完工的那一天。空洞的厂房像是尊巨兽,长着大口。他们在港口吃着炸鱼,有新进驻的美国大兵凑上来打招呼。近五年时光过去,蕾的脸还未变化,甚至因为最近丰富的饭菜脸上又积了软肉。他哪里都不像个大人,只是在这时,已经能很好的收拾情绪给予对方友好的回应了。离开哥廷根之前,沃尔夫冈太太最后帮蕾剪了头发,他的刘海儿短短的茬在眉毛上方,显得眼仁儿尤为闪亮。
蓁生和周许诺要看护好男孩,他们在岸上道别,伯恩克吻了他两下,一下在额角,一下在酒窝。他送给他一张自己年轻时的照片,还未去到马恩河战场,稚嫩且生机勃勃,他在照片背面用德语写“再见”。可是他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了。就像《创世纪》里上帝决意要毁掉的索多玛和蛾摩拉一样,他们再也没法回头了。
蕾在甲板上看他,周给他递了丝带。蕾把丝带抛下来,他拽住另一头。他们遥遥的望着对方,和周围送行的人没有区别。轮船像野兽一样发出啸声,开动了。他们之间瘫软的彩色丝带越拉越长,绷的笔直。蕾又哭了。他听见男孩凄惨的叫他。他手里紧紧攥着断掉的丝带,那一头沉浸在冰冷的海水里。巨大的船体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又消失不见。他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像是执意回头的罗得之妻,他拼了命的要亲眼目睹索多玛和蛾摩拉的毁灭,被上帝变成盐柱,不会老去,却要消磨在北大西洋的风里。
Fin.
边缘爱恨(下)
忘记了前文的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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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很抱歉拖了那么久,这次的描写依旧回归到练习生中的某一个人
在写完上以后其实进入了一个非常迷茫的状态——我总是自以为是的去先入为主,拿我自己的思考方式去塑造他、描述他、立起一个我心中才会有的形象,再用这样高傲的态度用拙劣的...
忘记了前文的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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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很抱歉拖了那么久,这次的描写依旧回归到练习生中的某一个人
在写完上以后其实进入了一个非常迷茫的状态——我总是自以为是的去先入为主,拿我自己的思考方式去塑造他、描述他、立起一个我心中才会有的形象,再用这样高傲的态度用拙劣的文笔来传达我的观点,于是才会有上里那样即使被报复也在事后极尽温柔的张PD。
但我并不是他,我并不知道他会对这些学生们有什么样的态度、再遇到他们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或是对他们的未来有着怎么样的期许,也许是充满祝福、也许是无关紧要的漠视,这些都让我挣扎着看不清、看不透。
也曾想过就结束在上里就好了,让所有人记住的、看到的都是他几乎残酷的割舍、那一走了之的潇洒,以及看似温柔实则无人能走近他的、一辈子也磨灭不了的距离感。
——但是想想还是不舍得,对我来说,PD这两个字不仅意味着舞台技术方面的指导,更是要引着后来人懂得在这一行内的一些迫不得已的割舍,这样温柔又强大的品质,不甘被埋没在爱恨不明的情感中。
所以才下定决心再续一续
感谢观看
承蒙不弃,下次再见
PS.和隔壁wjwl家的笨蛋老公撞名纯属巧合,更是为了方便换妻(严肃),李言吾儿,虽然你在我这BE了,但你还有机会抱得老婆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