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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没有千斤

猫和橡树子

现背 破镜重圆 1w+

含哭哭小猫预警

论:怎样得到一颗小猫的心?

 


“爱如果可以具象,大约是20g重量。”

——这是金昇玟结论。


当然,话里多少掺杂了些酒精。


在黄铉辰的复述里,那天金昇玟喝醉了。彼时他们面前的酒桌上,除了几只东倒西歪的玻璃瓶,还有从金昇玟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两枚硬币。


随即金昇玟盯着桌上的两枚硬币,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而两枚硬币大约是20g。


所以他严重怀疑,如果当时落到金昇玟眼里的不是硬币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这里的结论便会彻底改变。


至于金昇玟为什么要说爱呢?对此黄铉辰...

现背 破镜重圆 1w+

含哭哭小猫预警

论:怎样得到一颗小猫的心?

 


“爱如果可以具象,大约是20g重量。”

——这是金昇玟结论。


当然,话里多少掺杂了些酒精。


在黄铉辰的复述里,那天金昇玟喝醉了。彼时他们面前的酒桌上,除了几只东倒西歪的玻璃瓶,还有从金昇玟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两枚硬币。


随即金昇玟盯着桌上的两枚硬币,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而两枚硬币大约是20g。


所以他严重怀疑,如果当时落到金昇玟眼里的不是硬币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这里的结论便会彻底改变。


至于金昇玟为什么要说爱呢?对此黄铉辰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他早就已经想不起喝醉之前他们在聊什么话题了。

不过从来也没听说过金昇玟在恋爱啊...


可他也疑心,毕竟金昇玟以前是不喝酒的。

更何况那天夜里,金昇玟盯着桌子上那两枚反射着灯光的硬币,眼圈是红色。



而在金昇玟的本人解说里,爱是20g,因为灵魂是21g。

——余下的1g是自尊,他说。

自尊这东西,看起来比例很低,却包裹在最外面。

时而必不可少,时而又像一层多事的壳,硬生生将所有本该是坦途的爱都变得蜿蜒曲折。


“噢...原来我们昇玟说话这么高深,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你看到了桌上的那两枚硬币呢...”黄铉辰正准备搬出一副哥哥的口吻,调侃调侃金昇玟这家伙怎么突然就悄悄尝到了爱情的苦,可八卦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对方皱着眉打断。


“什么硬币?”


“你喝醉了从兜里掏出的两枚硬币啊,我们走的时候我应该给你收起来了吧...”黄铉辰说着,低头在自己兜里翻找起来。


可硬币刚刚翻出来,再抬头,刚刚走进房间的金昇玟便又只剩下一个门边的背影。


“送你了。”

语气闷闷的,像一场将至的骤雨,断在仓促的关门声里。





金昇玟和李旻浩分手的事情队里没人知道,毕竟当初恋爱也是悄悄的。


第一次爱一个人,感觉像是第一次学会呼吸。

人总是越认真观察呼吸的频率就越不会呼吸,恋爱也是这样,时常像缺氧般红透了脸...


那段日子里,金昇玟失眠的频率很高。

但那是幸福的失眠。

梦里是李旻浩,睁眼又能见到李旻浩。

彼时他们正好有电台的工作,独处的机会也因此变得更多。


一对视就冒汗的手心,冰淇淋味道的吻,漫无目的的瞎逛...共同交织成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夏天。


金昇玟面对李旻浩时反常的心跳要追索到十八岁,所以那个夏天,灼热空气里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带着一种梦想成真的意味。


那些被夏季加热的爱意,因为期盼了太久,反而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他一直知道李旻浩像猫,此番才发现,恋爱的时候尤其像。

猫若即若离,李旻浩也口是心非。


所以去电台的前一晚,金昇玟总会收到哥哥如出一辙的消息:


“烦死了明天又得见到金昇玟!”


“我也想见哥噢!”

——起初他总会这样回。


奇怪的是,时间久了之后,比过去更亲密的关系里,他却好像没了当初那样厚着脸皮的勇气。


或许人就是贪心的动物吧。

所以即便了解那哥是猫一样的个性,也还是会希望能听到再多一点点直白的爱意。


于是某一次又收到这样的消息时,金昇玟只回复了一个小狗挑眉毛的表情。


那时候夏天已经快要过完了。


窗外声嘶力竭的几声蝉鸣消散在渐冷的空气里,金昇玟盯着没有再传来新回复的聊天界面看了半分钟,又发去一条消息。

接在小狗的表情包下面:


“明天工作结束哥陪我去拍上次见到的那个拍立得好不好,我已经提前换好硬币了。”


“小狗果然很麻烦呢。”


李旻浩这样回复道。

金昇玟知道,这已经算是哥哥的答应了。


这段感情里,他以这样揣摩的方式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而笃定相信的变得越来越少。不安全感像雾,笼罩着李旻浩无心的每个动作,说过的每个字句,把一切都变得迷离。



朦朦胧胧的爱情里,他偶尔会想,他们或许并不合适。

而论据不过是很多诸如此类的小事情。


不过小狗和小猫之间,不合拍似乎也是天经地义。

小狗的爱里,对方是“不能没有的存在”,可一样的意思到了小猫嘴里,是红着脖子却又挑起眼尾的,羞怯却又高傲的“猎物”。



讽刺的是,分开那天,他们反而默契地穿得很搭。

一样的灰色内搭和黑色大衣。


理所当然的招来了队友的调侃,大家挤着眉毛笑得暧昧,说这两个人怎么越来越像一对儿了。


是吗?或许在大家眼里,我们也是可以合拍的吗?

——可悲地,在大家无心的玩笑话里,金昇玟又一次燃起得过且过的希望来。

他迫切地抓住那点合拍,以此劝解自己不必真的分开。


可正忙着悄悄雀跃,余光便看见李旻浩利索地脱掉了他身上的那件外套。



其实金昇玟什么都知道的。

他知道哥哥逃避的动作只是害羞使然,也知道脱下大衣的那一刻李旻浩的耳朵应该是红色的。

就像他同样知道电台之前的夜晚李旻浩没有真的不想见面,知道李旻浩不再当面叫自己“昇玟尼”是因为难为情...

对于李旻浩的若即若离,金昇玟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愿意体谅。


他只怪自己过于天真地高估了人在爱里的底气。


就算都了解都体谅,也还是会在失眠的夜里问自己,如果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该怎么办呢?


伴侣的关系持续越久,他便越来越找不到一厢情愿的方式维系这段感情。

该怎么表达呢?该怎么说比起礼物和大衣,以及那些数不清的,藏在暗地里的支持,他其实更想要一句轻飘飘的“我爱你”?


说不出口的,因为很不识好歹,很蠢,很不像李旻浩眼里的那个金昇玟。


大家起哄的玩笑声里,李旻浩红透的耳垂刺得他的眼睛发酸。


自欺欺人的剧本难以继续上演,他终于正视了那个剥离了勇气之后血淋淋的自己。


于是垂下眼帘,屏蔽了周围的一切,任由自尊将爱意裹紧。



就这样,硬币被躲进大衣口袋,大衣被藏回衣柜深处,他们说好的,无论是一张拍立得还是一场永远,都不会兑现。





金昇玟很适合穿大衣。

买的时候只是这样想着,买完了才开始盘算,又不是他的生日又没有什么节日,该找个什么借口把衣服送出去呢?


不过为什么连给金昇玟送件礼物这样的事情都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李旻浩这样问自己。


可答案无解。


无论怎么在心里开导自己,再遇到眼神对视的场合,再听到大家无心的起哄,他还是本能地想把金昇玟推回安全距离。


即便那天他是故意调整了穿搭,好跟金昇玟穿得般配些。

因为他记得金昇玟想去拍那种花花绿绿的拍立得。


——其实这段关系里,李旻浩无数次为自己的不坦诚懊悔。


比如脱掉大衣的那一刻,他扭头看见金昇玟垂下的眼睛,觉察胸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疼。


又搞砸了。

在对金昇玟好这件事情上,他总是在掉链子。



那天去电台的路上,氛围比以往低沉,李旻浩放慢脚步跟在金昇玟后面,绞尽脑汁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刚刚自己本能的疏离。


他打心眼里觉得,金昇玟总是很好哄的。

小狗一样的性格,永远包容自己的有恃无恐。


那就走快些,在开工之前先去把拍立得照了吧。


即便嘴上反复评价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道具如何幼稚,何况两个在镜头面前工作的人花钱去拍照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可笑,可既然金昇玟喜欢,幼稚和可笑也勉强可以无视。


“呀。”


这样想着,李旻浩冲走在前面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而金昇玟立即停下脚步扭过头来。


叫人发汗的四目相对。


可惜先开口的人是金昇玟。


这段关系里,他总是掉链子,就连主动也总是晚一步。




“哥,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吧?”

金昇玟努力对上李旻浩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期待的否认。


当时怎么没听明白呢?怎么没听明白那是金昇玟的挽留?


他就像一个站在门边反复假装收拾行李的笨家伙,在心里呐喊着:

挽留我吧,一句话也好。

只要你说爱我,我就放下所有的行李,永远都只跟你走。


可李旻浩没听明白,他还一心以为这是一张拍立得就能填补的隔阂。


“说什么呢?完全就是讨厌啊。”

所以只是本能地眨动着眼睛,用惯有的说话风格答道。


——说谎的时候,眼睛会眨得很快,可说爱的时候,心会跳得更快。

他当然已经察觉到金昇玟不同于平时的低气压,可回答的霎那间还来不及权衡许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早就斩钉截铁地凉在了不同以往的空气里。


——其实这段关系里,李旻浩曾经无数次为自己的不坦诚懊悔。

而那是最最懊悔的一次。


其实担心金昇玟会较真的心情已经近乎失控,面上却只是收起了玩笑活。

上前抓住金昇玟别到背后的手腕前后甩了甩,态度卡在撒娇和耍赖之间:“呀逗你呢,走吧,先去把拍立得照了吧。”


只有金昇玟见过这样的李旻浩,猫咪或兔子无害的外表下,尽是恶作剧的顽劣和嚣张。

招人讨厌又极尽笨拙,可惜那便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


可惜。

可惜那天他往前走了几步,却没能拽动站在原地的金昇玟。


李旻浩的心抖了抖,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望向对方的脸。


沉默的片刻,他们站在苟延残喘的夏天,金昇玟垂着脑袋,眼神藏在眉头下的阴影里,似乎没有情绪,只剩下轻浅的呼吸。


“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他问,却好像已经不期待真的想通这个问题。


可惜。

可惜那个假装收拾行李的人,没有听到藏在门后的回答。



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分开了。

这段关系从开始到结束,除了他们之外没人知道。


可笑的是,即便是恋爱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在大家面前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所以此刻的反常竟然没人能够察觉,队友们依旧打打闹闹的玩笑着,只当他们是沉浸在“离婚危机”的剧本里演上了瘾。


以至于金昇玟偶尔会怀疑,这一切其实根本不曾发生过。

甚至凭借着过度关注对方的习惯捕捉到李旻浩眼尾的微肿,也只会觉得对方是又没睡好,绝不会把这些细节跟自己扯上关系。


原来十八岁以来辗转反侧的所有梦境,兑现起来不过一个夏天的时长。

那个夏天之后,月亮就陨落了,以后的每个夏天,都是为了用来描摹那轮当时的月亮。



不过无论感情生活如何坎坷,工作还是得照做。

他们分开不多久,便开始了巡演。


演出期间难得的半天休息被安排在周末,方灿提前查了攻略,说是这一天在市中心的广场上,会有枕头大战的活动。

大家都有些期待,毕竟这次他们不用作为综艺节目的艺人,只是异国的空气里八个可以肆意玩闹的普通路人。


广场上,蓬松的枕头砸在身上爆开一团团鹅绒,像是下起一场过分柔软的雪。


视线被乌泱泱的人群和满天的白色棉絮遮挡,金昇玟本能地觉得此刻的自己该保护点什么,视线先理智一步,已经去寻李旻浩的身影。

其实金昇玟从来没有恨过李旻浩,无论他们最后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希望对方能够开心。

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隔着遥远的一片雪白看见他笑着跑来跑去的样子,竟然会在心里唾弃自己自讨没趣。


李旻浩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他。

无论身边有没有他,李旻浩都能很开心。


脑海里的自己几近溺亡,可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发呆了片刻。

金昇玟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徐彰彬一把拉住,对方塞给他一只枕头,便利索的躲在金昇玟身后,毫无心里负担地把弟弟当挡箭牌用。


“呀啊昇玟呐!躲在你后面果然是对的!”身后传来哥哥的大嗓门。

金昇玟没答话,他正忙着吐掉飞进嘴里的那一口棉花。


他们两个在金发碧眼的人堆里显得孤立无援,只好一面勉强应付甩在身上的枕头,一面狼狈地朝人少的地方逃窜…


不过不得不承认,虽然心结依旧没有解开,但仅仅只是疯跑起来,便可以甩掉一些郁结在身侧的不愉快。



枕头大战开始之前的倒数环节,蠢蠢欲动的人潮里,李旻浩的余光时刻守着同一个人。

他看见金昇玟一个人站在疯闹的人堆中间,为了配合氛围而微笑着,那笑容安静又疏离。


“彰彬呐!”一把拉过身旁兴奋地跟着人群倒数的家伙,“金昇玟玩枕头大战很厉害噢...怕你一会儿被打得太惨,提前告诉你。”


徐彰彬显然不接受这样的挑衅,立即不再跟着大家一起倒数,用大嗓门言辞凿凿地声明:


“哥说什么呢!我也很厉害的!”


作为佐证,他本来还想再展示一下自己漂亮的肌肉,不只是话音刚落就被一只枕头稳稳砸在脸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嘴棉絮…




或许金昇玟是对的。

默认他分手的时候,李旻浩这样想。


好几年过去,他们之间走了那么多弯路,却还是走向这样分离的结局,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困于“离婚危机”的设定,甚至不是碍于公众人物的身份...


借口,李旻浩比谁都清楚,这些都是借口。

李旻浩比谁都清楚,即便是不作为李糯,李旻浩也依旧不能给金昇玟他想要的爱。


他没有资格要求金昇玟在自己不明不白的爱里保持坚定,所以既然对方做好了离开的决定,他就要尊重他的选择。


于是继续笑着,用一如往常的表情。

直到余光里的人跟彰彬凑到一起,脸上终于浮出几分真的笑容,才舍得放下心。


可能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隔着安全的距离,才敢放心地感受他的欢喜。

诸如此类的道理,李旻浩劝过自己很多回...


可拥挤的人潮像浪,会让人遵循月亮和潮汐。

莫名其妙地跑着跑着,又跑到了金昇玟身边去。


从前拥抱时总能闻到的味道调动着此刻的情绪,忍不住把独属于自己的欢喜,藏进所有人的欢呼里。

某一次大喊着倒数的时候,他们背靠着背,白色的羽毛从故事的开头飘落到这里,心跳盖过一切宇宙间的杂音。


李旻浩终于没能拦住自己,倒数到最后一秒,他借着再度变得鼎沸的人潮,扭过头看向身后金昇玟的方向。

而对方留给他一个毫无防备的后脑勺,蓬松的头发里还藏着一片羽毛。


那个短暂相爱的夏天里,拥抱的时候,金昇玟总是喜欢把头埋在自己的肩上,头发和性格一样柔软,温柔地蹭过李旻浩的每一寸皮肤,像在诉说依赖。


人生或许是矛盾的。

——即便彼时漫天洁白的棉絮把欧洲精致又古老的城市装点得更像座天堂,李旻浩也依旧那样想。

既然身在这样矛盾的人间,人能不能也活得矛盾一点。

一面明白所有的别离都有它的道理,也一面承认,他实在好想念金昇玟头发的触感。


刹那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广场上飘落一万片鹅毛,激荡起千百声笑,身后有好几只枕头同时砸过来...


而他寸步不移,只是微微抬起手,想抚开卧在金昇玟头发上的那片幸运的羽毛。


手还是在半空中停了。


没有缘由的放弃,一如它没有缘由的被举起。



好在命运偶尔温柔和善,所以李旻浩收回手的刹那,心灵感应似的,金昇玟转过头来。

他头上那片叫人如鲠在喉的羽毛便也随着转身的动作飘落下来。


他大概没来得及过多思考,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地拽过李旻浩,把对方拦在身后,伸长手臂替他回应着周遭不断落下的枕头,再一把拉起哥哥的手臂逃跑。


他们一路跑,不知不觉间手掌就从抓着胳膊的姿势,滑向了对方的手心。



奔跑着穿越了广场沸腾的人潮,穿过城市上空漫天的鹅毛,跑过市中心的喷泉,跑过被他们吓得振翅飞散开的鸽群...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人不该指望靠逃跑来篡改命运。


他们停在某个岔路口。

大口地喘气,却很过瘾,虽然他们都很少扮演游戏里落荒而逃的角色...


他们停在某个岔路口。

停下来的那一秒,命运的逻辑便卷土重来。



两人气喘吁吁地坐上路边的花台,并肩沉默了片刻,金昇玟突然笑起来。

这是分开这么久,他第一次在李旻浩面前这样笑出来。


“好蠢啊我们...”他说着,伸手轻轻剥开一团停留在李旻浩肩上的羽毛,“怪不得恋爱的时候哥总说我幼稚。”


他说的时候没期待任何回答,所以更不会料到李旻浩今天竟那么坦诚:


“我那是开玩笑的,其实真正幼稚的是我。”


口是心非的是我,视线躲闪的是我,无数次抬起手却不敢抚开那片羽毛的人是我...

错的是我。


如果刚刚那团被金昇玟抚开的羽毛能落在我头上就好了。

他想。



下午的异国街头,他们就那样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

只是两个罩在鸭舌帽下的普通人,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扭过头看他们一眼。


或许是因为这样,有些话反而有了说开的可能。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交心了。


又或许,一切契机只是表象,他们之间的所有沉默,都是因为那一克自尊和爱意隔挡了灵魂。



“哥才不幼稚呢...”金昇玟摇摇头,“就是因为哥一点都不幼稚,所以其实靠近哥的时候,我也会很害怕,总觉得没办法把你留住...好像触碰一下,哥就会飞走了。”


他本打算将话停在这里,却又在李旻浩不解的表情中认识到自己这表述或许过于抽象,于是又补充道:

——“像蝴蝶一样。”


恋爱的时候太想在年长的爱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可靠的一面,他从不允许自己坦然地承认这些不勇敢。

故而说出来的时候,心头竟会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这样想也挺好的...”

余光里,李旻浩一面说着,一面将视线落在广场的喷泉边。

金昇玟也随着哥哥的动作把目光放远,就那样并肩,看不远处的鸽子一同振翅,迎着秋季的阳光,在城市上空盘旋了一圈。


“这样也挺好的,”李旻浩又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起码我还可以自我安慰,我不是这段关系里唯一的胆小鬼。”


李旻浩的话音和鸽群一起重新落回地面,而金昇玟再也找不到勇气把目光从鸽子的翅膀上挪开:


“哥,”眼神只好依旧欲盖弥彰地盯着远方,“其实分开之后,我也就慢慢想通了…”


“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那我就好好努力,永远跟哥活在一个世界里...直到自然死亡的那天。”

金昇玟说到这里顿了顿,咽下了胸口出涌上来的,可疑的颤抖。

——无论以什么身份,我想做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那也算得上是好结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片腾空的羽毛,好释然,又好空洞。

或许是觉得好不自由。


像在用自我安慰的结局,来绑架十八岁的自己。


下辈子做只鸽子吧,金昇玟想,比起羽毛,或许鸽子会更自由一点...


“可是哥,我还是会忍不住揣测,决定跟着我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只要回到李旻浩身边,他就又会扮演起那个收拾好行李,却依旧在门边踟蹰的人。

挽留我吧,重新拥抱我吧,我故作姿态的行李箱里,其实只有两枚硬币。


“我忘记了...”他听见李旻浩的回答。


不远处,鸽子又飞起来。


“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旻浩已经把视线收回他们之间。

他又一次这样轻轻地开口,便又一次换来金昇玟毫不犹疑地转头。

“昇...懵。”

他在他那过于隐晦的“爱称”之后,补上了一个称谓。


开了口才在金昇玟诧异的表情里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当着金昇玟的面叫出这个称呼了。


“我忘记了,可能决定跟着你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


“但跟着你跑到这里的路上我在想,如果你一直跑,我就一直不喊停。”



——我当然明白你害怕蝴蝶飞走的心情,毕竟在我未曾向你启齿的心事里,你同样是我的蝴蝶。




振翅的鸟群重新回到地面时,他们接吻。

鸭舌帽的帽檐撞在一起,被急切的动作掀翻在地。




起初仅仅是唇舌间的相依,在人潮汹涌的地方,这已经是足够冒险的事情。李旻浩心里的警戒正要拉响,恍然间却察觉金昇玟好像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作为恋人,李旻浩善于保持距离,但作为哥哥,李旻浩永远希望金昇玟被严丝合缝的拥抱在怀里。


于是他心头时刻提防的,很多的冒险和不确定,很多让人难为情的事情...

顷刻间竟都变得不足挂齿了。


他结束了那个吻,一把拥抱住金昇玟。



其实作为更年长的一方,李旻浩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命运的旷野里,到底哪里才算是远方。


可他还是想要出发,还是想要陪他流亡。

还是想靠那一个粗糙的拥抱,拦下门口提着行李箱装模作样的家伙。



那天晚上李旻浩久违地睡得比金昇玟还晚,他借着月色,看向身旁睡得安稳的人。

金昇玟脸上快要完全消失的脸颊肉勉强被枕头挤出一小块,嘴唇也放松的嘟在一起,朦胧的夜色里多少有点十八岁的影子。


李旻浩偶尔还会想起金昇玟十八岁的样子,想起他们纯粹作为朋友的牵手和相拥,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


然后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简单的故事变了走向?

短暂的拥抱和目光的交汇,都能像一场夏天一样,叫人束手无策,又大汗淋漓。


想不起来了,直到陷入梦境,李旻浩也终究没能把这个无比简单又无比繁复的故事理清。



失眠的缘故,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那张本不该出现两个人的单人床上,属于金昇玟的位置已经空了。

身子慌乱地转了半圈,入眼的只有床头柜上的两张回国的机票,分别写着他们的名字。


李旻浩盯着机票上那行意味着“明天”的日期,心突然揪了一下。



他们算是重新在一起了吗?

一个吻和一个夜晚,好像不足以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金昇玟没有做好重新在一起的打算,如果在对方看来他们依旧是不合拍的关系,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在异国的放纵,不代表其他任何事情...


——如果真的如金昇玟所言,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越是依赖心领神会的感情,越是遵循弃猫效应。

比过往更露骨的粘人只是表象,本质上,被丢过的猫已经忘记该怎么再信任人类了。


李旻浩跳下床,赤着脚冲出门去。


他赤着脚走过金昇玟的房间,酒店的客厅,走廊...

可是没有,都没有找到金昇玟。


李旻浩知道,恋爱的时候,金昇玟从来都不会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的。

记忆里金昇玟永远迁就,永远喜欢把脑袋抵在肩颈的那种拥抱,永远只需要轻轻唤一声“呀”就会回头。



可这一次,他悄无声息地走了。

偏偏这一次,自己是那样急切地需要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那样急切地需要金昇玟。



或许金昇玟真的放弃了,李旻浩想。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没有人的房间里兜了好几圈,终于泄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或许金昇玟没有停在门口等自己的挽留,他真的收起行李离开了。


也好,他想,金昇玟值得我给不了的那种更坦荡的爱意。



李旻浩垂下脑袋,看见一滴陌生的水珠,在眼前的瓷砖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他是先看见眼泪,才知道自己在哭的。

太陌生了,那种鼻腔酸涩的感觉对于李旻浩而言太陌生了。


这段关系里,他虽然不会表达,却向来都只在乎金昇玟开不开心,只记挂金昇玟有没有掉眼泪...

无论是因为年长者的身份还是因为性格,李旻浩都做不到把自己的情绪摆到台面上来。


哪怕是在金昇玟给过他的,那么好的爱面前,他也没有办法妥善地面对自己。

所以金昇玟选择离开,好像也不值得意外。


他闭上眼睛,蓄在眼眶的泪又随着这个动作被挤出来,水珠砸在地上近乎无声,却能在安静的房间里被听见。

为了逃避那声音,李旻浩把脑袋埋进身体,颤抖了很久,才很轻很轻地呜咽起来。


听觉被蜷成一团的身体干扰,他不知道门是在什么时候被推开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金昇玟一把捞进怀里了。


对方显然被这一幕吓得不行,嘴里反复问着李旻浩这是怎么了,问出的每个音节都伴随着一阵颤抖。

或许是害怕李旻浩随时会像砸在地上的眼泪一样碎掉,金昇玟轻轻地捧起他的脸,轻轻地用袖口蘸掉糊了一脸的眼泪,再轻轻地把赤着脚坐在地上的人抱起来。


原来金昇玟没有走,还好金昇玟没有走。

“没事...”李旻浩吸吸鼻子,手臂环上金昇玟的脖颈,像抱住了救命的稻草。


可既然没有走,干嘛要连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终于被抱在怀里,反而更觉得委屈,憋着嘴的猫语气闷闷的胡乱搪塞道:“我刚刚...在看电影...”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金昇玟轻笑起来。

明明是不会听见的笑声,但拥抱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在抖。


他当然没有相信,却还是就着李旻浩的说辞,逗小孩一样展开了声情并茂的表演:


“什么电影害哥哭成这样!”


“...《忠犬八公》。”


李旻浩知道金昇玟是在拿自己打趣,一时间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一边圆着这个没有人相信的谎言,一边用含着眼泪的眼睛瞪了对方一眼。


“哭成这样…哥有那么喜欢小狗吗?”

金昇玟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抹掉他眼尾新挤出来的眼泪。


因为足够默契,足够聪明,他们之间总是很擅长隐喻。

都明白掉眼泪不是真的因为电影,也都明白金昇玟所追问的“喜欢”,所指的也并非是真的小狗。


——可时间一长,便不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情。


太隐晦的东西,读久了是会累的吧。

如果筋疲力尽了,还要怎么爱下去呢?


李旻浩很久不再害怕什么东西了——可那一瞬间,竟然害怕到止不住颤抖着...

他害怕的,怕他们真的不能再爱下去。


“喜欢的...”他拉开了拥抱的距离,迫切地对上金昇玟的眼睛,察觉到那双眼睛也泛起泪意:“很喜欢很喜欢。”


爱一旦剥离自尊变得不再隐晦,就会暴露灼热而湿润的本质。

质地像眼泪重新滑过一个人的脸颊,滴上另一个的手背。


金昇玟于是又笑起来,重新把李旻浩的脑袋扶回自己肩上:“我只是去了一趟隔壁房间,没有要走,给哥在餐桌上留了便利贴了,还有布丁。”

语气很轻,像是在哄人睡觉。


难免有点脸红,李旻浩短暂地丢失了伶牙俐齿的本事,从鼻腔里发出猫一样的哼哼:“我没看见...”

终于陷进熟悉的味道里,他顺势靠上金昇玟的肩,很快便闭上眼睛。


“是布丁太小了不显眼。”

金昇玟笑得纵容。


在小狗一样赤诚的爱里,安全感和小猫的性格便重新找上李旻浩,他于是颇为自然地把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在金昇玟的外套上,这才去寻对方的表情:

“你去干嘛了?”

只有金昇玟才能触发的,嗔怪的语气。

他知道金昇玟很受用。


那个洁癖的家伙果然没有半点不适,任由李旻浩糟践着自己的外套,又上手抹掉了哥哥眼尾没蹭干净的那道泪痕,才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


“那个拍立得,哥今天陪我去拍一次吧...”


“好。”

终于停了眼泪的人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无地自容地又把脑袋栽到金昇玟的肩上。


“不过哥怎么轻了这么多?我都抱得动你了。”金昇玟掂了掂怀里那个突然开始扮演鸵鸟的哥哥。


“你不是一直都想抱得动我吗?”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上传来。


“我更想哥健康啊...”知道李旻浩在这样的时刻会多难为情,金昇玟换回了他们以往的交流风格,“那剩下的电影回来再看?”


果然,肩头装“死”的人立即抬起脸来,恶狠狠的表情正对上金昇玟故意捉弄的笑眼。

这家伙,分明知道电影是个胡乱找来的谎,还偏要一面打趣自己,一面做出这副纯良的样子。


“等我先把布丁吃完!”



那天傍晚,他们又一次路过异国的广场。

没有了拿着枕头疯跑的人群,也扫尽了一地雪白色的羽毛,人间回归人间的姿态,而他们依旧是并肩坐在喷泉边等待日落的普通人。


“昇玟呐…我很久都不再叫你昇玟尼,还有那天脱掉外套,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小事情...不是因为我不爱你,只是因为…”


“因为…”


李旻浩终于鼓起勇气开启了这个话题,却又说不出个确切的结论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在金昇玟面前总笨嘴拙舌。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心头的悲观竟那样笃定,总觉得一旦把爱说破了,爱就消失了。

所以才刻意把爱说得更隐晦,时刻保持若即若离的表演。

所以挖空心思,把心装点得神秘...


该怎么表达呢?怎么去说明自己真的不是对距离甘之如饴,从中作梗的是藏在小猫性格里的那些早已习惯的懦弱和猜忌。


这是个找不到语言来诠释的答案,把人逼得僵在原地。



好在金昇玟没有等待这个答案太久,便侧过身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哥不用给我答案,我想明白了,答案没有意义,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是他真正祈祷的,最好的结局。


“昇玟尼…没有人能承诺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的。”李旻浩的声音照在远方的落日里,听起来格外慵懒。


猫咪的生存智慧,是永远悲观,永远预感别离。


“但我是想的…如果可以选择命运,我一定选择你。”


不再盯着太阳,他扭头看向金昇玟的方向。

而那道视线已然等在那里。


太阳又一次吻在人间,东升西落的光芒里,就算猫不相信,命运也不会让那些不愿结束的故事停止上演。




“爱如果可以具象,大约是20g重量。”

20g,约等于两枚永远守候在兜里的硬币,亦或是一朵木棉花和一颗橡树子加在一起。

20g是猎物和蝴蝶被笼罩在自尊和命运里不断周旋,灵魂和自由交融,震荡在相遇前的几个世纪。



往拍立得的机器里投币的时候,金昇玟掂了掂手心里那两枚接近他体温的硬币:


“其实这两枚硬币,我揣了很久很久。”


“当健身吗?”李旻浩随口笑话道。


因为觉得过于矫情,金昇玟最终没有向李旻浩说起那个“爱是20g”的结论,只是状似不经意地接上了李旻浩的话题。


“是啊,两枚硬币,大概有20g,每天能燃烧多少卡路里?”


“这么巧吗?”李旻浩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寻上金昇玟的目光,才继续说道:


“小猫的心脏也是20g呢。”



——请原谅我不会说爱,我只给你一整颗猫咪的心。



-end-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舒婷《致橡树》






【1】化用。

出处: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舒婷《致橡树》

猫猫精神状态研究所

【ALL糯】为什么我的队友都变成了动物

那么假如只有敏闹没有变成动物的话?

  

1.


好吧,有谁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吗?


李旻浩推开房间的时候就做好了方灿类似于“李糯呀——”一般鬼叫迎接的心理准备,而推开房门后异样的安静让他一时间提起紧张感。紧接着各种脚步声响起,却不像是人类走步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各种爪子拍打在地上。李旻浩小心翼翼往里迈进几步,想要查看究竟,下一秒却被一只猫咪迎面扑了过来。


李旻浩下意识接住,朝屋里望去,六只大小不一的毛绒团子趴在各处。他沉默了片刻,竟从那只狼脸上看出了委屈的表情。他犹豫着开口:“…哥?”


狼,准确地来说是方灿,一激动从地上打滚起来,绕着李旻浩的脚转了两圈,低沉地叫了两声当......

那么假如只有敏闹没有变成动物的话?

  

1.


好吧,有谁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吗?


李旻浩推开房间的时候就做好了方灿类似于“李糯呀——”一般鬼叫迎接的心理准备,而推开房门后异样的安静让他一时间提起紧张感。紧接着各种脚步声响起,却不像是人类走步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各种爪子拍打在地上。李旻浩小心翼翼往里迈进几步,想要查看究竟,下一秒却被一只猫咪迎面扑了过来。


李旻浩下意识接住,朝屋里望去,六只大小不一的毛绒团子趴在各处。他沉默了片刻,竟从那只狼脸上看出了委屈的表情。他犹豫着开口:“…哥?”


狼,准确地来说是方灿,一激动从地上打滚起来,绕着李旻浩的脚转了两圈,低沉地叫了两声当作回应。


李旻浩沉默了。


2.


其实比起真正变成狗的金昇玟来说,方灿反而更要像狗一点。身为人形的时候就经常喜欢和李旻浩skinship,身为狼形就仗着自己体型比原来小很多又是惹人喜欢的毛绒绒,时不时就不知道从哪里钻进了李旻浩的怀里。


虽然狼也算是体型很大的生物,但总归还是能强硬钻进一个人的怀里嘛。方灿很清楚这一点。


李旻浩起初觉得新奇,也并不是觉得和狼拥抱这件事新奇,而是他亲近的哥哥成为了这样的模样是很新奇的。于是就在方灿蹭过来的时候选择了接受,灰色的毛团窝在怀里的时候像是大型玩偶,李旻浩就像在家里为顺东多顺毛那样顺着方灿的后背。方灿有时候藏不住狼牙,锋利的獠牙就这样出现在李旻浩眼前,他问:“哥,咬一下的话我胳膊会断掉吗?”方灿合上嘴,转而用自己的头蹭了蹭李旻浩的胳膊。


看看吧,身为哥哥,在向弟弟撒娇这件事始终以优秀的名次胜出。


后来李旻浩习惯了方灿的新形态便开始以夏天和毛绒生物不能长时间近距离共处的主见提出拒绝,虽然下一秒还是会不情愿地搂住怀里强硬挤进来的一团灰色生物,但方灿变成狼了之后总归不会再吵着说他害羞拒绝的样子很可爱了。


3.


很可惜,世界上并没有真的猪兔这种生物。李旻浩本来以为徐彰彬会按猪兔中猪和兔的排名有主见地选择变成一只荷兰猪,结果最后落到手上的却是一只小灰兔。


从健身俱乐部的长期服用鸡胸肉人群变成了一只只能吃蔬菜的草食动物,李旻浩对此深表同情,在对着兔子拍照之余抽空回了厨房检查锅中的鸡胸肉。兔子的嗅觉总是要灵敏的多,哪怕李旻浩贴心地关上了厨房的门,也抵不住徐彰彬闻着味道凑过来。于是李旻浩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团灰色缩在地上,他勉强地在毛绒绒中分辨出了徐彰彬的委屈。


即使鸡胸肉因为健身的缘故减少了平时的美味,对于现在只能吃草的徐彰彬来说也是美味佳肴。李旻浩将徐彰彬推远了一些,结果兔子还是一蹦一蹦地坚守碗边的位置。他知道李旻浩是容易心软的人,所以怀着李旻浩可以受不了他这副样子的希望分给他一口鸡胸肉。但李旻浩只是四处看了看,最终视线如徐彰彬期望的一般落在了徐彰彬的身上,说着“彰彬啊彰彬啊不要动。”一边将手机靠在了灰色绒毛之间。


徐彰彬只感觉身上一沉,紧接着韩剧的声音从自己身上传来。


……等等?


4.


雪貂,长长的一条,疑似流体,但是又可以充当冬天的围巾。


李旻浩最近的兴趣爱好是无聊的时候在手机上查询有关于雪貂的知识。比较相较于其余几个人变成的动物来讲,黄铉辰所变成的雪貂显然处于大家知识盲区的地步。然而21世纪的网络上总是充斥着人们的胡言乱语,李旻浩在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发笑,而一旁的黄铉辰正以瀑布一般的姿势倒挂在沙发上。


哦,长长的一条,疑似流体,这么看完全没有错呢?李旻浩笑出声,伸手去将差一点就要让自己脑充血的黄铉辰拎起来放进自己怀里。那么真的可以充当围巾吗?李旻浩低头看着雪貂洁白的毛,摸上去就是暖和的触感,热感的来源是黄铉辰绒毛下正在发烫的身体。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将黄铉辰搭在自己脖子上。黄铉辰在他掌心中被荡的晕乎乎,下意识去抓李旻浩的手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挂在哥哥的脖子上。什么啊……但是好像因为是这位哥哥所以不奇怪?黄铉辰这样想着。


李旻浩只感觉颈肩被温热所包裹,甚至比往常常戴的围巾还要温暖。他轻轻偏过头去看向懒散地趴着的雪貂头,说:“铉辰啊,你就明年春天的时候再变回人类吧?”黄铉辰一瞬间睁开了眼,他决定还是回到自己的沙发上充当瀑布了。


5.


总之,李旻浩现在终于可以看见韩知城脸颊被坚果塞满的样子了。以前虽然说韩知城脸颊肉鼓起来的样子不在少数,但真真正正由坚果将脸颊肉塞的满满当当还是极为少见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出现过,毕竟在那种时候才真的百分之百像仓鼠吧?


李旻浩眼见着桌子上从一块平地堆出来一层坚果壳山,他戳了戳桌子上一小团的后背,后者下一秒就浑身绷紧,抖抖地转过身来。不是,韩知城,你变成仓鼠就算了,怎么连胆子也变得和仓鼠一样了?


韩知城整张仓鼠脸最先入李旻浩眼的是脸颊肉。塞得满满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撑破,他手上却还是在不停地剥着坚果,预备下一秒就将果实塞进脸颊肉里的缝隙。


李旻浩抬起手,桌子上的仓鼠又瑟缩了一下。又像是想起来面前这位是他最亲近的哥哥,挺起身仿佛下一秒就要加入仓鼠军队。李旻浩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摸上韩知城的脸颊。以前用手掌才能包裹的脸颊肉现在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摸遍,隔着一层薄薄的肉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坚果的形状。


李旻浩叹了一口气, 声音闷闷的:“你还是早点变回来吧。”


6.


如果说徐彰彬并没有变成猪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的话,那么李龙馥没有变成小鸡的原因李旻浩实在没有想到。家中的三只猫很顺利地就接受了新猫的加入,李龙馥不管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猫类都是极其友善的,仅仅一下午的功夫四只猫就打成了一片。吃饭、睡觉、玩闹,李龙馥的身边总会有一只猫陪着他。


李旻浩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身边原本顺儿会靠过来的位置,又看向正在和李龙馥一起摸猫抓板喵喵叫的顺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本来会陪着李旻浩做饭的东儿、闲来无事会蹲在自己周围舔毛的多利。李旻浩久违地得到了被猫忽视的感觉。


李旻浩在准备入睡的时候关掉了灯,他闭着眼睛在被窝中捞到了一只猫。顺儿?东儿?多利?李旻浩排除了每一只猫,直到猫爪子轻轻按在了他的掌心。龙馥?一声猫叫轻飘飘地从被窝里面传来,又从耳边传来。李旻浩侧过头,是顺儿习惯性地在他身边经过,然后在枕头上霸道地占了一个角落。


养了四只猫的烦恼就是睡觉会被挤到没地方睡。李旻浩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早就在习惯了。


7.


李旻浩和面前的金毛犬面面相觑。李旻浩特地拿出了puppyM的照片进行比对,忽略到金昇玟略显尴尬的表情之外,可以说两只狗甚至到了完全一致的地步。


暂且不提李旻浩的手机中出现了多少金昇玟变成人以后会想方设法让他删掉的照片,金昇玟总没想到成为狗最麻烦的一点是每天都要出去散步,而加上了必须要被李旻浩牵着的前缀后,金昇玟觉得变成人的事情有必要立刻实现。


但梦想只是梦想,金昇玟的尾巴一晃一晃,一步一步跟在李旻浩身后。李旻浩选择用帽子和口罩来掩饰自己,却没有预料到今天是风大的天气。帽子就这样飞得远远的,路过的蚂蚁抬头或许也会喊一声“风筝!”的程度。或许是作为犬类的本能,本身就对追逐这件事擅长的金昇玟立刻追了出去,准确迅速地将帽子重新送回李旻浩的手里。


李旻浩接过帽子,弯下腰揉着金昇玟的头,就像是对待其他的小狗一样温柔,他说:“做得好啊昇玟啊。”


金昇玟的尾巴不小心又晃了晃,他忽然觉得成为小狗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8.


说真的,狐狸的叫声是这样的吗?梁精寅自从变成了狐狸之后与其他几位不同的是格外地安静。起初李旻浩还以为是因为梁精寅变成狐狸而不自在才变得安静,直到有一天李旻浩没有听见闹钟而昏昏沉沉地睡觉,梁精寅急匆匆地趴在床边叫他起床。那时他才第一次听见梁精寅的叫声。像是什么…撒娇一样?


于是在那之后想方设法让梁精寅发出声音也成为了李旻浩的娱乐活动。起初他只是这样问着:“伊恩啊,说一句话听听吧?”最后却只能看见梁精寅的后脑勺。后来他开始在转角突然出现,路过的梁精寅后退一步,凭借自己极强的毅力将叫声压了回去。但吓了一跳的后果就是他会偷偷拿走了李旻浩的布丁。


对付布丁狂人的方法就是用布丁作为报复,然而在李旻浩垂下头、难见的伤感的时候,梁精寅还是会将收藏起来没有吃掉的布丁重新叼回李旻浩的面前。他将自己的爪子搭在李旻浩的膝盖上,发出轻轻的叫声。那是他的安慰方式。


9.


“所以说,你们昨晚睡一觉之后就重新变回了人吗?”李旻浩站在客厅中间,其余七个人闻言很有默契地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把房间里你们掉的毛和弄脏的地方收拾干净吧。”


辛苦照顾了十只动物几天的李旻浩如是说。


10.


“龙馥啊。”李旻浩盯着人型李龙馥的脸蛋感觉到了几分陌生,“我们家孩子有和你说什么吗?”


“啊,那个,”李龙馥勾起嘴角。“顺东多说它们很喜欢哥,还说哥不要太辛苦,以后也要和它们一起好好生活才行。”

Psyche赛姬_

离危|KARMA宿命-01


一些观前须知:

  • 黑道强强 群像 主72 副46 其他自由心证。

  • 开篇是72同居但未确定关系 46已经在一起。







-


七月的马来西亚仍在旱季,东南亚的天气到底也干燥不到哪里去。今天清晨来了场突发性暴雨,凉爽了一阵,但到了午后温度还是升了起来。


再加上是双休日,街上人多,总感觉闷闷的。午餐时间一如既往的是堵车高峰期,鸣笛声一轮接一轮,各种不同的语言混合在一起,市中心吵嚷又繁忙。


街边的玻璃咖啡厅里,年轻女孩正在和朋友分享这一周的生活,桌子上的草莓马卡龙和她的耳环一个颜色。橱窗外的一对夫妻...


一些观前须知:

  • 黑道强强 群像 主72 副46 其他自由心证。

  • 开篇是72同居但未确定关系 46已经在一起。







-


七月的马来西亚仍在旱季,东南亚的天气到底也干燥不到哪里去。今天清晨来了场突发性暴雨,凉爽了一阵,但到了午后温度还是升了起来。


再加上是双休日,街上人多,总感觉闷闷的。午餐时间一如既往的是堵车高峰期,鸣笛声一轮接一轮,各种不同的语言混合在一起,市中心吵嚷又繁忙。


街边的玻璃咖啡厅里,年轻女孩正在和朋友分享这一周的生活,桌子上的草莓马卡龙和她的耳环一个颜色。橱窗外的一对夫妻并肩推着一辆婴儿车,里面的小精灵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走路蹦蹦跳跳的哥哥,母亲不断地在叮嘱着小心。街对面,像超模一样的人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提着几只大纸袋,径直踏进了最近的那家奢侈品店。


突然,眼前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倏地传出爆发性声响,步履匆匆的行人们不禁顿住了脚步。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那滚滚浓烟如同藤蔓攀升。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道更加恐怖的爆炸声响起,和今晨紧随闪电而来的巨雷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霎那间,婴儿尖锐的啼哭仿佛是亮起红灯的指示器,母亲忙将孩子抱起,父亲扯过还呆滞着的儿子。大街上一片混乱,打翻的饮料、没吃完的冰淇淋、散落一地的购物纸袋。年轻女孩绊倒在地,粉红色的耳坠掉进了被踩烂的芒果里,恶心的黏腻。


尖叫、抽泣、哭闹,瞬间覆盖了整个十字路口。警笛声也逐渐清晰。


“吉隆坡市中心*达迈酒店于今日下午三点整发生爆炸引起火灾,目前正在紧急灭火以及人员搜救。”

“据悉,目前已致十二人死亡,其中包括多名国际政府要员。”

“警方已确认为国际犯罪组织Stray——”


“滋滋——”


收音机被人忽然拿走调整频率,发出了刺耳的杂音。


“哥!”韩知城瞪圆了眼睛,瘪着嘴,“我还没听到kids!”


气鼓鼓模样和他吃东西的时候一样。


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徐彰彬将收音机扔到了茶几上,只见其迅速拉开房间衣柜门,一手提出一只黑色行李箱,边打开边回应他:“昨天是谁说的要当小菲小羊还有昇玟的大哥?”


还没等韩知城再开口,已经换装完毕的方灿就出了衣帽间,直接将手里的电脑塞给了他,而后快步迈向一旁被打开的行李箱前,里面是层层叠叠的无线电发射器设备和一部平板。一旁的徐彰彬也将防弹衣从另一个箱子里拿了出来,给还满脸写着愤愤不平的韩尼穿戴好。


“耳麦测试。”队长抬手朝两人示意。


“3——彰彬!”

“……我的耳朵,1,灿尼。”

“5,阔卡。”


“开始行动。”


一声令下。徐彰彬使用提前准备好的锚钩发射器,瞄准了对面已经烟雾缭绕的大楼。咻地,锚爪稳当的勾住了阳台铁栏,他挂住绳索轻轻松松地滑了过去。落地后顺势掏出手枪,结实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紧绷着,已然是战斗状态。紧接着“嘀嘀”一声,是韩知城解开了这间套房的房门。


此时徐彰彬顺利进入达迈酒店第二十八层,而他的目的地则是顶楼,第三十层。他需要搭乘专门的独立电梯到达。爆炸地点发生在十楼宴会厅,火势还未蔓延到此处。


“直行到底后左转,和以前一样,秘密通道在你右手边摆了个花瓶的门后面。每半个小时只能开一次,每次只能开二十秒,抓紧时间。”耳麦里传出韩知城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


还没悟到韩尼的抓紧时间是什么意思,刚刚左转的徐彰彬就迎面撞上两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近战用枪没有优势,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把枪一扔,抬手直接挥拳。又迅速抓起右边的花瓶猛地砸向对方的头顶,瞬间鲜血直流。再顺手用那已经破碎的瓶口,即刻刺向另一个人的胸口。仿佛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还剩五秒。”韩尼提醒他。


徐彰彬对另一位耳麦连接者喊:“灿哥,韩尼记仇呢!”


“怎么你还先告状了!哥!你别听他的!”韩知城听着委屈巴巴的,就是音量有些大。


“彬啊,我们阔卡还贴心地提醒你只剩五秒了。”方灿的语气带着笑,手里的平板显示着弟弟们的实时定位。随后又认真道:“出了电梯会有人脸和瞳孔识别,韩尼会搞定。彬你进去之后直走上楼梯,lix在上层包厢。”


“明白。”


整个顶楼像一个巨大的电影院,只不过挂着巨幕的地方换成了全景落地窗,而外面则是一个停机坪。


身着一袭红裙的主持人笑脸盈盈,她的胸口上别着一枚徽章,看起来像是字母G。


这里正在进行着“新品发布会”。


舞台上摆放着十个一米高的铁制笼子,每个笼子的顶上都铸造了一只展翅的小鸟。


但里面锁着的却并非什么即将飞翔的鸟儿,而是由于身体不适,正蜷缩成一团的孩子。


讽刺至极。


看着也就几岁大的一群孩子。他们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脸颊被阳光扫过后浮起金灿灿的短茸毛。他们沉睡着,像是*布格罗笔下的天使,唯美又纯真。可惜这群天使却被注射了大量镇静剂,现下正处在昏迷状态。看似洁白柔软的衣服下是藏不住的疤痕,刀伤、烫伤比比皆是。


铁笼上挂着牌子,只有两排数字,第一排是出生日期,第二排是交易价格。


年纪越大,要价越高。因为这意味着组织培养的程度更深,教的东西更多。在台下坐着的达官显贵们眼中,这十个笼子关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能为自己卖一辈子命的武器。


观众席里有银行大亨,有龙头企业代表,有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却无一不是带着虚伪的笑脸觥筹交错,甚至在主持人每介绍完一个铁笼后还会伸手鼓两下掌。


楼下火势汹汹忙着抱头逃窜,楼上在谈笑风生忙着交换名片,如同在买断别人的性命后就能为自己续命一般。


午后阳光直射进大厅,像是给每个人特意打上了聚光灯。


好一个光明正大。


徐彰彬带着怒火一掌关闭电闸。


这是开战的讯号。


席间一片哗然。


“砰!”


一声枪响落下,徐彰彬刚闻声抬头,就看到二楼的李龙馥一脚踏上围栏,猛地朝块头是他两个大的光头男飞扑过去,瞬间一个剪刀腿锁住那人咽喉,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把手枪,下一秒就让光头男吃了两发子弹。


动作轻盈迅捷到像是在表演杂技。


徐彰彬在解决完几个杂碎后总算挤到了李龙馥跟前,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是一枚刻着五芒星的微型耳麦。


这次任务比计划的提前了三天,行动更是临时决定。昨晚上几个人在海滩边喝的烂醉如泥,今天早上才开车晃悠回的市区,按韩知城的话说就是酒都还没醒就被抓来上班。连任务都是在返程的车上分配的,到了目的地一下车就直接各干各的了。因此除了灿彬韩之外,其他人都没有配备装备。


“谢谢三哥。”


李龙馥戴好耳麦。全暗的环境下,人头攒动,投过来的阴影忽明忽暗,映衬在李龙馥的脸上。透过落地窗打进来的阳光令他右半张脸亮亮的,左眼的瞳孔却是漆黑一团,似乎天使与恶魔只在一念之间。


星星点点的血迹和脸颊上的雀斑重叠,就像那只是不小心沾到的颜料。他朝徐彰彬露出一个笑脸,过长的刘海有些凌乱,有一缕还挂在鼻梁上,扬起一个卷翘的弧度,带着些天真的俏皮。


四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徐彰彬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李龙馥倏尔收回了笑容,突然举枪,眼神淡漠,自己见状后立马一个侧身,下一秒转头就看到了倒下的两个雇佣兵。


随后李龙馥扔掉了弹夹打空了的手枪,奇怪地朝那两个已经死的透彻的人双手合十呈祈祷状,还闭上了眼睛。


不过很显然,徐彰彬对他这种类似于“一秒内切换两种不同人格”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后退一步给他留出了一定的空间。


李龙馥再度睁开眼后,十分虔诚地朝躺着的两具尸体道歉:“也不知道你们是哪国人,我就用知道的语言都说一遍吧,对不起啊,多开了一枪。”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真挚,仿佛刚刚只是一个不留神让他们摔倒了似的。


在胸口画完十字后,他才终于按住耳麦,道:“6,Felix,连接。”


“Okay,”方灿回应,“伊恩尼马上到你们那,lix和他汇合之后先带孩子们走。彬尼去追那个让我们提前上班的家伙,跟踪定位已经传到你的手表上了。”


“收到。”


李龙馥对徐彰彬点点头后翻身下楼,一个箭步冲上舞台,取下耳骨上的长耳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笼子的锁头。


梁精寅也在这个时候出现,扛着机枪直接就是一顿无差别扫射。随后跨上舞台,接过李龙馥递过去的耳麦,同时递过来一把精致小巧的银色手枪。


“8,伊恩,连接。”


“这也太血腥了,忙内。”韩知城通过监控看着现场画面,用夸张的语气说。


“没事,只要我扫射速度够快,就见不到血。”


紧接着,梁精寅一手提一个小朋友,脖子上还挂一个,一趟一趟的把他们藏到舞台左边的幕布后面裹起来。


李龙馥在开第十个笼子的时候,新的一批雇佣兵团队已经赶到支援,他不得不直接拖着笼子往后撤退。很难想象他纤细的臂膀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但舞台没有任何掩体可言,他只得躲到主持人演讲台后面,正好看到旁边的阶梯上趴着一具穿着红色礼服的尸体。也不知道这位用着标准英式口音的美人身上的哪一个弹孔是致命伤。


不过她这个红色是穿对了。李龙馥分了0.1秒的心,颇为赞同地想着。


紧接着,梁精寅朝他投出一枚烟雾弹,给他争取了一些时间。此时,笼子里有着一头金发的孩子苏醒了过来,这应该是年龄最大的那一个。李龙馥埋头就看到眼前小孩那裸露着的后颈有一道显眼的疤痕,应该是刚愈合不久。


还未散去的浓雾里,集中注意力开锁的人却听见了被刻意放缓的脚步,以及拔枪时衣服摩擦的声音。


李龙馥放轻了呼吸。铁锁终于在这一刻被打开,他一把将金发小孩拽了出来,直接往梁精寅的方向推,大喊:“跑!!!”


并在翻滚闪避敌人子弹的同时立即掏出手枪,但在即将扣动板机之前,余光瞥到了观众席有人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生死攸关,千钧一发之际,李龙馥竟突然转变瞄准方向——


“砰!”

“砰!”


两声枪响重叠。


观众席举枪的人向后栽去,已经没了气息。全景落地窗的玻璃轰然倒塌,跟前雇佣兵的脑袋也开了花,眼睛瞪得老大,而后摔下了舞台。


“不客气,宝贝。”


耳麦里响起一道轻佻且暧昧的声线,紧接着又听见声音的主人说:“4,雪貂,连接。”


李龙馥看向窗外,日头正毒,对面的高楼上有什么东西反着光,那是黄铉辰的狙击枪倍镜。


“亲爱的,看见你朝我笑了。我也知道刚刚那是我们一如既往的默契。”黄铉辰也笑。


刚才观众席那人站的位置正好能被讲台完全挡住,很容易进入狙击盲区。因此李龙馥放弃了离自己更近的雇佣兵,变更了击杀对象。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黄铉辰一定会处理掉任何把枪口对准他的人。


“我再说一遍,”韩知城的声音插了进来,“禁止上班时间谈恋爱!我送装备不是专门给你们制造有秀恩爱的空间的!”


话音刚落,两架直升飞机就落在了达迈酒店顶楼的停机坪上。方灿随即开始调整无线电设备,并拿起徐彰彬之前放在茶几上的收音机调频。


十楼的火势没有减弱的趋势,越烧越旺,顶楼更是尸体成片。跟废墟似的酒店大楼面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进出出,消防员们正在全力以赴扑灭大火,刺耳的警笛声混杂着行人的叹息。


而事发地不远处的安全地带,一位身着暗纹西装的男人正坐在救护车支出来的架子上,丝毫不见刚刚经历过火灾的狼狈,连内里的衬衫都是服服帖帖的,领带也没有松动一点。他正面无表情地接受着采访。


救护车的车载FM在此时发出了声音,一阵轻快的音乐响起。


该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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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具体地址都是编的。

达迈: Damai 马来语中“和平”的意思。

*布格罗:唯美主义学院派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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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基本上每章4k字左右。

  • 后文逐渐开始插叙倒叙回忆什么都有。

  • 大概率每天晚上更新(有情况会请假) 每周二不更 微博同步 但是这里会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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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大蠊

《当我给我家猫找了宠物沟通师》一发完

布偶俊×缅因圆

maybe会有灰视角 ​​​

《当我给我家猫找了宠物沟通师》一发完

布偶俊×缅因圆

maybe会有灰视角 ​​​

Duelle_

Riptide.

 #2min的7日命运信箱##离危1023联产活动# 

【命运周刊特典信件 第2封】

又名:《我那讨人厌的相亲对象》

272基本无差 HE 现实向架空设定 全文3.8w+ 医生7 x 咖啡店老板2 

预警:有其他队友(1458)出现,但除27外无任何cp向内容

感谢您的阅读,阅读过程中如有不适请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请不要殴打作者造成局部区域的人群恐慌,谢谢配合

文章涉及bgm:Riptide(Vancouver Sleep Clinic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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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min的7日命运信箱##离危1023联产活动# 

【命运周刊特典信件 第2封】

又名:《我那讨人厌的相亲对象》

272基本无差 HE 现实向架空设定 全文3.8w+ 医生7 x 咖啡店老板2 

预警:有其他队友(1458)出现,但除27外无任何cp向内容

感谢您的阅读,阅读过程中如有不适请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请不要殴打作者造成局部区域的人群恐慌,谢谢配合

文章涉及bgm:Riptide(Vancouver Sleep Clinic版本)

 

 

“向着潮流所向的地方尽力奔跑吧,像是一切都会是最后一次那样。”

 

 

一到春末就开始哗哗下雨,今年也不例外。下雨的时候感觉人都被无形的重物压在肩膀上,闷闷的喘不过气,无论是哪里都显得比以往死气沉沉。病区难得很安静,病人们好像也被雨水打得沉默寡言了一样,窗外天阴得狠,不到六点就显得走廊黑漆漆的。

有人从楼梯间鬼鬼祟祟踮着脚尖,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像个贼一样,摸到护士站的台子旁边,慢慢露出半个脑袋,护士站这会儿只有个年轻小护士坐在那低头看手机,一抬头差点儿尖叫出声,罪魁祸首眼疾手快,一只手迅速捂上小姑娘的嘴,另一只手竖在嘴前示意她噤声,小姑娘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皱着眉松一口气。对面的人把手缩回去,然后扫了一眼小护士身后,终于小声开口:

“你们金医生是不是这会儿在办公室呢?”

小护士点点头,“要我帮忙叫他吗?”

结果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然后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点东西,小护士仔细一看,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对方很快就开口了。

“这样,你过会儿等金医生要下班的时候,把这个给他,什么都不用说,他会明白的。回头请你喝奶茶。”

小护士这下了然,然后小声说了一句:“不用了谢谢您,您还是先顾着自己吧,金医生这两天情绪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我能不知道吗,不然来这一趟是干什么,拿自己原本好好的寿命去绞尽脑汁做这种折寿的事情,但他不打算说什么,摆摆手正打算原路返回,突然听到小护士背后的办公室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蹲下,胳膊肘磕在台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不能发出更大的声音所以他噤声的方式是把整个拳头塞进嘴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觉得就快要被发现的时候,脚步声停下了,蹲在台子下的人睁开原本紧闭的眼睛,把拳头从嘴里拿出来,揉了揉刚才因为过分紧张而表情扭曲的脸,听见没有脚步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向上抬头一看,瞬间脚一滑坐在地上。

头顶的人站在台子里探着头看他,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坐在地上的那位知道,完了,功亏一篑,当即就决定下次再也不随便请别人喝奶茶了。头脑发热的时候头顶终于传来熟悉的有点低沉的黏糊糊的声音。

“地上舒服吗?还要我拽你起来吗?”


“是,你明天下夜班,睡到下午还不够吗?晚上七点,大少爷,你总得吃饭吧!”

刚才还在护士站吃拳头的人被拎进了办公室,此时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要拧成一条麻花,自从坐下就开始嘟嘟囔囔,塞了他一包薯片都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让金昇玟对着电脑上的病历心里面都要叹一句,什么时候薯片都堵不上这哥的嘴了。

“我昨天应该很明确地拒绝了这件事情吧,哥的记性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

他尽量不去回头让自己的视线和拿着薯片在旁边转椅上疯狂左右摇动的黄铉辰对接上,因为一旦看着他,对方就会用黏糊糊的嗓音凑上来,按照一贯的老套路接下来就是类似于“昇玟尼从小时候不就被大人夸聪明懂事”“这次帮哥下次总会还回来的”“免费看个电影又不吃亏”以及很多很多听一次都觉得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鬼话。黄铉辰继续他的输出,看着金昇玟把屏幕上最后一个窗口关掉,紧接着打开电脑桌下脚边的柜子又拿出来一包零食很自然地朝他扔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排练过很多很多次那样,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黄铉辰才意识到,刚才唠叨的这些话还是都见鬼去吧。

“呀!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小子。”

金昇玟右手松开鼠标用食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什么时候吃的都堵不上哥的嘴了。”

没等对面说什么,他把黄铉辰方才递给小护士的电影票摸过来扫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

“这谁选的片子,你不要告诉我是你选的,我有权拒绝你的请求。”

黄铉辰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一样,金昇玟一瞬间也愣了,用脑子飞快消化了一下已知的所有信息,随即露出了一副了然但惊讶的神情,电影票被他夹在指间,朝着对方的方向点了点。

“你,你压根都不知道看什么片子,嗯?”

黄铉辰把手里的零食袋子放回了桌子上,这下金昇玟真的感到一阵头疼。求人的那位感觉大事不妙,为了不被二次拒绝,他试图迂回战术。

“大少爷,真的是最后通牒了,你妈交给我的事情如果再不完成,我妈会把我从家里扫出去,况且你的kkt我已经给过对面了,当然你可以暂时不通过我先帮你联系……”

金昇玟正在敲手机的手指瞬间停了下来。

“等一下,你上一句说什么?”

说漏嘴的下意识反应就是瞬间把自己的嘴捂上,为了不被零食袋子再攻击一次,黄铉辰迅速按住金昇玟的肩膀。

“冷静,冷静,只是一场电影,实在不行你当面和人家推掉就行。”

金昇玟盯着他半晌,泄了气一般坐回去。

“我说下午莫名其妙有个不认识的好友申请。就算再是催我相亲你也麻烦靠谱一点,哪有第一次见面看恐怖片的。”

黄铉辰看着他,然后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比哭还要难看。两个人陷入沉默,一个抱着零食袋子不知道干什么,一个低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在黄铉辰终于把手里的零食袋子清空之后,金昇玟抬起头把电影票往他的方向一推。黄铉辰抬头看他,眼里从刚才的如释重负又变回惊诧,以为少爷最终还是要让自己交不了差,脑子里已经开始起草下一步的说辞了,然后看着大少爷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跟前一放。

“没事,这下我不用去你也能交差了。”

黄铉辰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一个方才通过的好友申请,以及对面的一句:抱歉,这周突然有很重要的工作,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另商议时间,不好意思耽误您了。

他心里一乐,然后拎起金昇玟刚才扔给自己的另一袋零食,晃出办公室之前还是被突然推过来的转椅砸到了小腿。



金昇玟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他有个很特殊且扯淡的天赋点,虽然放在21世纪这个科技发达的时间上非常的不科学,但他从十八岁开始,突然发现自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但这一切都源自一场淋雨后的高烧,昏昏沉沉好几天,睁开眼看到父母焦急的表情和通红的双眼,金昇玟恍惚间感觉自己还是没醒。除了模模糊糊的天花板,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时候他自己也当自己是烧糊涂了,可是直到他退烧并且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

在不被当成神经病的情况下,过了半个月,他心里差不多有了个答案。

他能看到与他说过话的人头上的那串数字,那是这辈子和对方要说的句子数量。

这个功能看似很扯很神奇,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根据事情和关系的发展,数字可能会变化,不管是变多还是变少无形中都是一种压力。有阵子金昇玟因为这个特殊技能头疼到成夜成夜地失眠,黄铉辰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问他是不是偷偷去酒吧不告诉兄弟。金昇玟只是抬眼了一瞬间,立刻低着头和碗里的泡菜决斗,他不想回答是因为看到黄铉辰头上的数字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瞬间增涨了100多。

今年二十六岁,以“没关系不用管就是没看见”这样的心态又过去了八年,有时候宁愿不要做不必要的社交,能少看见一个就少一点压力。

但金昇玟只有在这个时候偶尔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学了医又坚持当了医生,并且好像每个季度的呼吸科病人数量都无差别的多。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于,暂时还不想面对恋爱和婚姻的问题,很难去想象自己面对恋人的时候会怎么对待那些无法忽视的数字,就像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困扰自己的永远是那些本不应该承担的念头,像得了一种偷窥他人的恶疾,似乎看到数字的时候就能把对方的想法看个全部。

这也是为什么自家父母要派出最后的杀手锏——让黄铉辰催他去相亲,交好的大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金昇玟至少不会驳同龄人的面子,但这点在金昇玟这其实是不存在的,他已经无数次想把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啰嗦的哥扔进大门口有害垃圾分类的垃圾桶里了,这次答应纯粹是大发慈悲。反正去了也是拒绝,这下不用见面更好。

那有没有见了之后觉得可以试一试的可能呢,金昇玟的答案是:不去想就没有,想了也不会有。

黄铉辰从办公室离开之后,金昇玟那天的晚班莫名值得格外轻松,在折叠床上一下子安稳睡了四个小时,直到六点多天开始亮起来,雨也停了,他才慢慢从深水一样的睡眠中浮上来。

下了夜班回家仍然是倒头就睡,一直到下午三点被手机铃声吵醒,接起来就听见熟悉的嗓音,金昇玟把免提打开又躺回到枕头上,闭着眼睛回应。

“嗯?怎么了?”

紧接着话筒那边传来犹犹豫豫的声音:“昇玟哥……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金昇玟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意识到对面看不到,就翻身把免提关上,话筒贴近自己。

“没有,下夜班睡了一觉而已,刚醒。没关系你说,是24床那个病人的问题吗?”

比自己年轻一点同科的梁医生,笑起来眼睛弯弯像个温柔的小狐狸,这几天一见自己就愁眉苦脸,似乎是有很多抱怨的话语,但金昇玟非常敏锐地发现,每和自己讲出一句,小狐狸医生脑袋上的数字就掉下去一些,而对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匆匆向自己道别然后一路小跑地跑回办公室。金昇玟不止一次想找机会鼓励一下这个看着总是很紧张的后辈,但总是找不到机会。鉴于打电话是看不到对方头上的数字的,金昇玟趁机把想要叮嘱的一口气说完,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罕见得轻快了一些之后,结束通话发现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来把床单被罩扯下来扔进洗衣机,在轰隆轰隆的背景音里把套上新的,窗帘拉到一旁用绳子系上,窗户推开只留下纱窗来透气,等待的时间里把窗台的香薰换上新的一瓶,是黄铉辰硬塞给自己的,说是碰上了买一送一的活动,他自己疯狂购入五瓶茉莉香型后发现赠送的香型有三瓶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大发慈悲塞给了当时刚从食堂回来的金昇玟,东西扔下就走了,留他一个人对着桌子上三个不同颜色的盒子发呆。蓝色瓶子的海盐香型已经用完了,虽然当时在打开包装的时候他发现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还好自己对这块的追求不是那么高,而泡在同一个气味里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现在换上的橙花香型倒意外的符合自己的喜好。

把家里的地全部拖一遍之后洗衣机上的时间显示还有十分钟,金昇玟开始坐在沙发上盯着阳台洗衣机的方向愣神,空气中弥漫着春天湿乎乎的味道,前一天傍晚下的雨没过多久就停下了,只是天也一直阴到今天中午,到现在太阳才从灰蒙蒙的云层后探出一点脑袋。隔着滚筒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翻滚搅动的布料,思绪似乎也被卷进去搅在一起,在听到完成的声音之前,金昇玟任由自己的注意力被扔进去转上无数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空荡的房间里一待就能待上好久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定决心一直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呢,又究竟有没有真的下过决心呢,被生活的洪流向前推着走,时间长了感觉很多最开始的想法都忘却了,金昇玟把床单挂到架子上,鼻腔里都是洗衣留香珠浸透的味道,一股苹果软糖的甜香,让他整个人又开始有昏昏欲睡的感觉。金昇玟看了眼窗外,果断决定出门。

隔了一条街的咖啡店前几天一直闭店,说是要局部装修。金昇玟每次从门口经过都要凑近玻璃向里面看,虽然大部分都被内侧的窗帘挡住,但边上总有一点缝隙,盖住光线能隐约看到里面,能看到的部分似乎没什么大改动,仔细留意的话就是墙上的挂画被摘了下来,墙上能看到很小的钉子孔。今天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又溜达到了那里,发现窗帘被卷了上去,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坐着零星几个人,推开店门的时候,吧台前的人正低头擦拭手里的咖啡杯,手里的布沿着杯沿搓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金昇玟走到吧台前,站着的人头也没抬先接了一句:您好需要喝点什么吗?然后低着头发现半天对方没有回应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一下,看见是熟悉的面孔顿时换了一种说话的态度。

“今天下夜班的吧?”

金昇玟坐在吧台旁边,胳膊肘撑着桌面,把下巴托在交叠的手臂上,嘴里叼着的吸管头已经被咬扁,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半晌开口的时候,吸管搅着冰美式杯子里的冰块哗哗啦啦的。

“人为什么非要有个伴呢?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一个人才是生活常态呢。”

点完单之后的韩知城站在咖啡机面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看他,挑起的眉诠释着他心里的疑惑,不过由于对面是金昇玟,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是高中一起同窗了三年的好兄弟,连生日都相近,自然是很了解彼此。冰块被盛进透明有马克笔标注痕迹的塑料杯子,把咖啡递给顾客之后,他转回来手里还拿着濡湿一半的纸巾,纸巾的一角冲着金昇玟点了点。

“去恋爱吧,或者去合租好了,这样很快就能明白的。”

金昇玟沉默了半晌,看着对方头上基本没有什么变动的数字,似乎真的听懂了一般,朝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一些什么,环顾了一周发现所谓的装修只是换了墙上的一幅画,但是因此停止营业好几日。金昇玟看着新挂画上面的向日葵,色调偏饱和也偏深一些,原本阳光的花却显得有些狰狞,很多好奇的问题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做医生这么久,但金昇玟没想到下完夜班回来的第一个早班成了目前最无语且不适的一次工作经历。

由于换季,造成了许多人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虽说是从一个寒冷难熬的时期过渡到温暖舒适一些的季节,但仅仅是频繁的雨水就能把稳定的气温带得忽高忽低,感冒像是隐身在空气中的刺客一样,被划伤的最开始都一无所知,所以金昇玟很不喜欢春天。

周二的早上忙得快要昏头,金昇玟耐着性子给面前的老太太重复了很多遍“您需要先去楼下缴费才可以去隔壁楼做检查,做完检查不要着急,可以先回家休息,到了下午直接去检查的地方拿了报告再来找我”,等到人终于慢悠悠离开后深吸了一口气,将之吐出的时候把堵在胸腔的情绪一起带走,紧接着面对下一位。

病人进来的时候他的视线暂时还在电脑屏幕上,但“您好”已经先一步出口,等着对方先将自己的病情说出的间隙编辑好最后的记录,转过身来仍是先低头把相关信息填在了纸质病历上。突然他感觉对面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那么一点犹豫,金昇玟抬起了头。

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金昇玟突然懂之前有人跟自己描述“中了时停”的感觉,他的视线和对面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稀碎,两双口罩上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停在那一刻,过了两秒金昇玟才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因为这一对视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平心而论,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向下看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着,按理说金昇玟大概会在内心腹诽大家都是男人,怎么会有人生了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果不是男人头顶那串难以忽视的数字的话。

不,严格意义上,当第一次在一个人头上看到发红的数字对于他而言就已经很恐怖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大学导师某次训斥自己的时候,突然暴增偏红的数字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只是就算这样也没有此时此刻恐怖。红色的,一长串他懒得去数只是知道有很多的9,很长一串,如果是个有限制的屏幕也要溢出的那种。

这是说到下辈子都无法清零的数字。

金昇玟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仍然心不在焉,脑子里除了那串恐怖的数字还有那瞬间对方有些疑惑加上有些许不满的目光,他已经无暇去想那一瞬间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太难看以至于戴了口罩还是被对方察觉了个透彻,仔细想想如果自己是病人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也不会太开心吧,被莫名其妙盯着看半天,太冒犯了。到最后金昇玟已经是靠着下意识完成了问诊开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对方叫什么。

黄铉辰中午没和他一起吃饭,到了下午又串到自己办公室来,金昇玟说他一天天真闲,为什么骨科就要比自己看上去清闲那么多。

“哎没问你呢,又联系你了吗?”

金昇玟回头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对面说的什么,心虚地哦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只是因为过于明显,他不知道在黄铉辰眼里他像一台突然故障卡顿的机器。

“怎么回事儿,这事儿让你那么焦虑吗?你不是这种性格啊……”

金昇玟没看他,手上咔啦咔啦敲着键盘。

“那哥说我应该是什么性格。”

黄铉辰正在摆弄他桌子上的小狗摆件,把它从向左看扭成向右看,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头也没抬。

“能晚一天是一天,你也不着急,感觉你随时都能看破红尘找个寺庙出家了。”

黄铉辰离开前跟他说,虽然暂时也好交代毕竟是对方爽约,但好日子不会太久,让他稍微积极主动点,哪怕是提前把话说开了也好,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谁的时间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也该仔细考虑考虑了。

心不在焉地熬到下班回家,洗澡的时候也在镜子面前发了半天的呆,擦着头发去冰箱里拿牛奶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金昇玟解锁看到言语寥寥的对话框出现了一条新的消息。

“抱歉上次因为有太重要的事情爽约了,如果您愿意的话明天傍晚可以见一面吗?”

金昇玟心里冷笑,暗骂一句黄铉辰真是先知预言家乌鸦嘴,自己要是狼人第一个刀了他。


地点约在了熟悉的咖啡店,不知道该说和这没见过的哥心有灵犀还是品味一致,早上据说会下雨,所以出门的时候开了车,等把车停好之后发现还是早来了将近半小时,但还好,毕竟是很熟悉的店铺,就算提前到也不至于一个人坐在那局促尴尬地等待,像是小时候考试的时候,刚进考场总是会心跳加速,面前空白的桌子马上就会出现一张同样空白的考卷,但在出现前就像薛定谔的猫,哪怕知道已经是既定事实,但还是觉得去多祈祷一下就可以少一些自己不会的题目。虽然无数次表达出自己根本不紧张不在意,但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还是难免变成小时候的自己,会不会交出最满意的答卷,又会不会遇到刁钻古怪的题目,逃避着又期待着。

推开店门的时候听到了久违的铃铛声,他记得半个月前的时候推开门发现铃铛哑了的那次,关上门的时候还站在门后盯着看了好久。到了前台的时候提起这事儿,韩知城在他面前掐眉心,说是上午被一个熊孩子把中间的铃锤拽断了,金昇玟心想营业不到两个月就出现此类问题,兄弟怕不是回头要被老板唠叨了,结果韩知城告诉他,老板并不是个喜欢唠叨的人,但自己肯定又要对着一堆铃铛款式发愁了,那哥总是用奇奇怪怪的方式折腾别人。前几天装修好那次来店由于太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铃铛的声音让他突然轻松了些许,店里人还不算多,前台却没有看见韩知城的影子,在金昇玟想着要不要先选个座位把包放下的时候,后厨的方向传来一声“稍等”,听着并不是韩知城的嗓音,这声音有一点点沙哑带着鼻音,大概是不认识的店员。虽然没有听韩知城提起过,但他也不是天天都来,之前见过的其他店员是两位还在读大学的女孩子,话都很少很安静,这个男性的声音似乎真的是这个店开业以来两个月第一次听到。

金昇玟站在原地耐心等待,扫视一圈发现约定的人大概还是没有来,后厨传来机器完成工作的滴滴声,盯着桌子上熟悉的菜单,内心突然产生出一点没来由的不安感。

等了大概五分钟,后厨传来一句“不好意思久等了,您可以先看看菜单,有什么想……”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金昇玟抬头的那一瞬间,对方也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明白刚才心里那平白无故升起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了。熟悉的双眼,此时没有口罩的遮挡,终于能看清整张面孔,而无法忽视的数字让脑中又出现警报的声响,金昇玟在那一刻突然回忆起昨晚看到kkt上那个名字的时候,出现名为“既视感”的体验,是那个曾在某本小说里写作“deja vu”的词汇。

看着面前的人和那日的影像重合在一起,金昇玟感到一阵眩晕,脑海里kkt上出现的那个名字和那日病历单上的“李旻浩”三个字重合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不会比第一次好看,更何况这次连口罩的遮挡都没有,信心满满地走进考场,却在考试结束前就被告知写满了错误答案的答卷。



“任性如你李哥。”著名废话学家兼自封被资本主义家压迫的无产阶级工人韩知城曾经这么说过,当然此时的他应该对这句话体会更深刻一些,因为在面对一堆看起来漂亮但事实上用处都没什么区别的铃铛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电话那头的李旻浩正在给咖啡机加上新的咖啡豆,一边哗啦哗啦的一边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跟他下指示:扔个骰子,然后从左到右选择吧。当然能下出这么扯淡的指令也是基于一定信任,因为韩知城拿着扔骰子决定出的铃铛结账的时候心想亏着是自己先选出来了几个相对符合店里装饰的,选一个不容易选几个还算容易,如果真的照李旻浩说的那样纯寄希望于骰子点数,他用手指点了一下,顺应的第四个是一个色彩饱和度很高的风铃,铃锤是一只蓝色的鸟,挂在幼儿园班级门口倒是正合适。

李旻浩自诩自己有任性的资本,毕竟二十八岁相对自由还拥有一家自己的咖啡店能超过身边百分之七十的同龄人了,虽然早年间真的很努力,但李旻浩还是会觉得这是上天过于垂怜他。不过在恋爱和婚姻这样的事情上,他向外人展示出的样子是对此一窍不通且毫无兴趣,很多朋友现在也只会认为他只爱钱和他的事业,且对浪漫极度过敏。但只有李旻浩自己知道,这看起来是用力过猛的预判,他只是觉得配偶的定义是在人生一定阶段的时候会自然出现,到了广义上该结婚的年纪他就会正常恋爱,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就通过相亲或者什么方式认识,合适就结婚就好了,反正世界上没人能和自己完全共情,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把情感过度寄托于另一个人是极度不明智的做法。

所以当身边人全都习惯于他独来独往的某一天,他突然说自己要去相亲,且已经行动了,他分享这件事的时候韩知城站在他旁边研究新进的一批糖浆,听到这句话的那瞬间量杯脱手掉在了台面上,幸亏是还没把糖浆倒出来,不然大片黏糊糊的东西总要擦上好半天。他转头看了眼,那哥正对着手机敲敲打打,然后说交给他妈妈不出一天就能找到合适的,说话的语气像是叙述今晚吃炒年糕那样随意。

只是李旻浩没想到在这事儿上一波三折,在这次相亲的前一次也发生了类似爽约的事情,但是是由于对方突然因为有一场手术耽搁了,后来也没再联系了,这次纯粹是自己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开始感冒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由于换季,像以往一样睡一觉就好了,结果到了要去相亲的前一天,他开始发高烧,脑子晕晕乎乎,就算吃了退烧药也还是咳嗽个不停,秉承着状态要好且不能对对方不负责任的心态,他给人表达了抱歉并决定把一切都抛在脑后,最近也没有急稿需要赶,身体重要。

所以其实去看病的那天是已经烧了两天且退烧药药效一过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情况下,不得不去,这也就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提前和被自己放鸽子的相亲对象见面了。李旻浩那天拿着药回到家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和医生多少有点犯冲,但又抱着还是要挣扎一下的心态联系了相亲对象,此时此刻这个倒霉蛋就坐在自己对面,坐在自己的咖啡店靠窗的座位上,表情有点复杂。

坐下之后过了一分钟,两个人面面相觑但什么话也没说,他不知道金昇玟在想什么,但是自己在脑子里已经开始打草稿,包括对方拒绝自己的时候怎么回应才显得不那么尴尬,但对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中间低头好几次,每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都要深吸一口气,手攥在一起,由于指节太过用力都发白了。

还是快点结束这场折磨吧,李旻浩只觉得烦躁,病还没好导致他一直想咳嗽,勉强忍住了才看起来咳得没那么凶,他终于打算开口的时候对面出声了,第一遍的时候由于声音太小,李旻浩向前凑了凑,他又重复了一遍,在听清对面说了什么之后李旻浩愣住了。

他只是很平和地问自己:哥的病有好一点吗。

这显然不在自己任何的思考范畴内,明明自己想得已经足够万全,就像亲手布下一个迷宫,在每一条必经之路上都放置了障碍,但是对方根本没有急于逃出去的想法而是蹲下来对着障碍说:你也是不能回家的孩子吗?

有点隐隐觉得恼火,不按常理出牌而带来的一点点意料之外的惊慌失措,让李旻浩觉得有些恼火的同时,又觉得很有意思,有种庸碌人生突然出现一个需要费点劲的挑战任务一样。

在无意中就因为对方的这一句话较上了劲,成为日后博弈的开始。

李旻浩一直到十点才打烊回家,从金昇玟来到金昇玟回去,隔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然而两人的交谈时间也不过就十五分钟左右,剩下的时间金昇玟一个人坐在窗边的位置咬着冰美式的吸管发呆,看起来只是在放空而已,但右手明显不安的手指握着杯子一直在轻微搓动把内心暴露得一览无遗,大概和自己紧盯的视线有那么一点关系,因为在李旻浩好几次发现对方趁他低头的时候回头偷瞄自己,等自己一送出和其对上的视线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躲开,于是真的就不再看他了,心里期待着还是赶快离开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吧,今晚只有自己一个人当班,如果到八点半还没有走的迹象就打算去赶他了。

然而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他看到金昇玟终于舍得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口前回头看了眼自己,发现被盯着看的时候一顿的样子有点滑稽,李旻浩忍住不笑朝对面挥挥手,然后看着人慌乱地挥手回应后像急于逃离什么恐怖现场一样关门走了,关门的那一刻,李旻浩终于憋不住噗呲笑出声,站在吧台后面朝墙壁无声捂脸笑了一会儿,不知道的单看背影很难判断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回家的时候又开始下很小的雨,像是大团大团的雾在往身上蒙一样,断断续续咳嗽,等到家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站在玄关打了好几个喷嚏,连着头也震得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面前就浮现出那孩子的面孔,那样的神情和语气,像极了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好几次自己找到家又在下一次被抛弃在人群中,于是不打算再回头的时候又遇到主人拿着火腿肠喊他回家,那样前提下的情绪转化出的,乍一听委委屈屈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他了。

尽管很认真解释了事情原委,很真诚地说了是因为生病不想牵扯到对方,也不想由于状态太差,毕竟是相亲,还是希望给对方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但对方似乎还是和什么念头较着劲,表情也没有缓和一点点,李旻浩慢慢觉得自己心底有团火越烧越旺,然后就听见对方叹了口气黏糊糊地开口。

“不是在问哥为什么爽约,因为很真诚地信任哥给的理由。”

金昇玟在他面前低下头有些局促的样子,声音却越来越小,但是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

“哥是对相亲才这样吗?还是无论对谁都会这样呢?”

李旻浩看着他,愣了愣又觉得好笑,反问他,怎么了,是觉得他太随意了吗,但同时心里也在想要是觉得不合适正好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顺便警告自己再也不要和医生相亲了。但是金昇玟又摇头,坚定地说不是,李旻浩感觉自己的耐心马上就要消耗殆尽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要求如此多的吗?

“哥真的,哥真的觉得这件事很重要,那就更应该把身体养好了再去认真对待吧。”

金昇玟的声音总算是稍微大一些能让李旻浩听得足够清楚了,因为紧张,说话的人一直在用右手食指的指节抵着鼻尖。

“虽然和哥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特殊情况下哥也是我负责的病人,哪怕哥以后不来找我问诊,也希望哥永远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和我见面。比起相亲会不会成功,更重要的是哥的身体有没有恢复一点吧。”

这么说着的时候也在偷偷观察自己的表情,真的很想问问真的是已经二十六岁的成年男性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但还是要坚持着自己最后一点点的正确去辩驳,被小孩子教育了可真是觉得苦恼。

也就是那一刻李旻浩冥冥之中意识到,或许人需要一个终生伴侣并不只是消耗自己的情感,肯定还有点什么别的意义。



金昇玟几乎可以说是逃回了家,从来没有哪次像是逃难一样从某个场所走掉,砰砰乱跳的心就被捧在双手,一个不注意就会滑脱出去摔成无数碎片,或者像是被打碎的体温计,玻璃碎裂的那一瞬间放走的是四处逃逸的水银珠子,越是着急越没法收集起来。

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那也是自己时至今日最大胆的行为,对着还不熟悉的人说出类似于说教的话来,是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的行为。坐在那里一口气把内心所有想法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噼里啪啦撒了一桌子那样,最终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收场,上头的情绪一过就是局促慢慢涌上来的时候。

他面对着这张几乎波澜不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漂亮面孔,第一次有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就会变得不像自己”的感受,看着对面听完自己无理取闹一般的说辞,似乎一开始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点了点头。

“还有想说的吗?”

金昇玟看着那双眼睛,如梦初醒般摇摇头。李旻浩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你说的话我接收到了,会好好想想的,也会好好恢复的。”

他看着自己,世界突然开始滴水一般,突然温和起来。

“如果你想现在离开,我没什么问题,如果你想再坐一会儿也请便,只是现在暂时没办法回家修养,今天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至于后面还要不要见面,会不会见面,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但还是谢谢小金医生了。”

“失陪了。”

就这样结束了,面前的人又回到吧台里忙活自己的,留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像是被口香糖粘在了座位上一样,咬着吸管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几次和对方视线无意对上的时候就像被狠狠烫到,整个人都要一激灵。这算是被自己搞砸了吗,如果不是对方头上丝毫没有变化的红色数字,金昇玟真的会觉得两个人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对方也一定讨厌死自己了,当个医生有多么了不起吗要去教育一个还不熟悉的人,是自己的职业病也还是很讨厌,简直找不到能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真的还有可能见面吗,又有没有可能这个技能终于遇到了故障的问题。

金昇玟坐在自家沙发上对着聊天记录上的句子和输入框一闪一闪的光标,脑海里不合时宜想到医院那个此时应该在上夜班的哥曾经给自己说过的一番言论,彼时的黄铉辰手里拿着开了封的软糖袋子,跟他说,人和人之间的磁场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再理智的人都有可能遇到一个人变得失去理智,从前坚守的很多都被一次性打乱,但仅仅是遇到这个人才会产生这样的化学反应。虽然这段话在今天此时非常有道理,但是当时的金昇玟只觉得黄铉辰聒噪,心里感叹为什么世界上有人话那么多,越理他越来劲,脑袋上的数字不减反增,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偶尔也觉得,话多或许不完全是坏事呢。对着光标发呆半天,手机拿起来又放下,犹犹豫豫的时候手机自己震动了一下,金昇玟一紧张手里的手机差点儿滑落到地上。自己还没有出击,对面先来招了。

来自旻浩哥:到家了吗?外面有点下雨了。

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哥没生气?不过紧接着想到临走前哥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冒犯到的样子,甚至有点看笑话的感觉。出于礼貌回复了:已经到家了,哥也早点回去吧。不是问句,不是问哥有没有到家,还是少点问句吧,在没有想通脑袋上那个夸张的数字前,还是被动一点。

尽管这么说,还是在对方还在输入的时候先发制人,发出了“哥如果还愿意的话,请把身体恢复好再见面吧。”这样的言论,随即当缩头乌龟一样把烫手山芋扔回沙发上,深吸一口气捂住了头。

什么啊,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了。

但在那天之后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那天的简讯也没有等到回复,大概哥是真的厌烦了吧,已经这样了,谁还愿意和表现这么差的人继续约会呢,想要在第一次见面表现的好一点,结果变成了大概是目前人生中最差的一次社交体验。由于这段回忆太过不愉快,只能通过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以此来麻痹自己,逃避可耻但有用。连轴转了好几天,感觉时间都变得快了很多,如果不是偶尔打开kkt还能看到没有完全被新消息顶下去的对话框,金昇玟感觉自己快要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直到一个正常下班的晚上,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气温有点回暖了,人也变得舒适一些,金昇玟下班路上路过蛋糕店,突发奇想去买了点面包,看到橱窗里的布丁很好看,买了两个回家塞到冰箱里,也希望自己能在保质期限前能想起来吃掉。在他刚整理好冰箱的下一分钟,手机在茶几上开始震动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在拿起电话之前,内心祈祷千万不要是7床那个老人又有什么突发状况不然又要强行多一晚上夜班了。结果打开界面,是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人,看到韩知城的名字那一刻金昇玟以为自己眼花了。

“嗯?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个点打过来?”

那边的声音听着很着急。

“你现在在值夜班吗?没有的话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惊讶也不要当作我在开玩笑。”

金昇玟心里暗笑,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还这么严肃。然后随着对方的语言输出,金昇玟开始慢慢意识到为什么韩知城要有这么长的叙述前摇,如果这个时候面前有面镜子都能看见自己的表情从面带微笑到垮起个脸皱起个眉,前后时间不超过半分钟。



李旻浩醒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就觉得自己头很痛,意识回笼的时候想起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坐在一辆陌生的车里,外面天是黑的,自己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在后排的座位上,甚至算是半躺着的,他下意识坐起来,先看到副驾驶的熟悉面孔,韩知城似乎在和驾驶座正在驾驶的人急切地说着什么,但声音是模糊的,驾驶座的人始终没有说什么话,背对着自己也看不到正脸,后视镜也是模糊的。想要坐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那样,李旻浩心里感叹什么时候梦里也开始有这么真实的感觉了,上次梦见被丧尸一口咬在肩膀上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说慌乱的情绪不算感觉的话。坐起来之后前排人的声音听得还是不真切,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坐起来了,于是他一只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伸长去试图拍副驾的人,然后因为红灯,车适时地停下来,开车的人好像是叹了一口气,刚要回头看自己的时候,李旻浩的意识被拉回到了现实。

所以就算是现在他都不知道,梦里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谁,只记得一颗圆圆的后脑勺,看起来应该挺好揉的,紧接着他就被自己的这一想法激出一阵恶寒。

当然其实这都算好的,在他睁开眼之前,他都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第一反应是刺眼的白,前一天忘记关窗户了吗?怎么会这么亮,眯着眼睛去适应光线,此时五感都开始慢慢回笼,鼻尖也捕捉到一些不同于往常的味道,好像是消毒水,耳边的声音慢慢嘈杂起来,等到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机械冰冷的滴滴声,总算是彻底明白,自己至少不是躺在家里。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他在哪?

在隐约回忆起自己似乎前一天还在发高烧生病的时候,身体也随之感到酸痛起来,像被隔着棉花打了个彻头彻尾,虽然隔着棉花但用的是铁棍。尖锐的刺痛从左手的手背传来,李旻浩终于得以把双眼完全睁开。

苍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冰冷的液体随着管道流进自己的体内,然后用体温去暖热,他的记忆到现在还是模模糊糊的,以至于还是没有想起来是怎么来到的医院。是韩知城送自己来的吗?昨天傍晚好像有让他把自己落在店里的车钥匙送来,所以最后到底送来了没有?

手机,终于想起来去找手机,病房里目前只住了他一个病人,除了门外的嘈杂以外,房间像是被隔绝的一般安静。李旻浩撑着自己坐起来,左看右看终于在枕头右侧摸到了,解锁之后显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五,基本就是撑一小会儿发个简讯的程度,心里暗骂屋漏偏逢连夜雨。消息通知的板块很安静,只有七分钟前一条来自“最勤劳的松鼠”发来的简讯:哥醒了麻烦给我回个电话。但基本这个电量是没办法了,由于太过迷糊李旻浩还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没睡醒再睡一觉就会在自己的卧室醒来了,自己一定还是在做梦。

然后扔下手机抛开杂念的那一刻,病房紧闭的门被敲击了两下,紧接着旋转把手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李旻浩到嘴边的疑问瞬间囫囵吞下,像是毫无防备地噎了下去,堵住了声带让他说不出话。

但很显然对面的人就镇定多了,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就来了,身边也没有别人,鼻梁上还架着副眼镜,李旻浩看着不禁心里嘀咕,果然这个制服可以成为某一部分人的医美,虽然金昇玟那天穿着套头卫衣来见他的时候,看着就很清秀,像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但是穿上制服,整个人又特别像那么回事儿。

金昇玟站在床边,俯视着自己,这个视角也不是那么妙,更何况他就盯着自己这么看,没什么表情,就这么安静对视了半分钟,金昇玟抬手把口罩摘了下来。

“哥这是清醒了吗?”

李旻浩皱了皱眉,心说没醒那脸上睁开的两个是什么,窟窿吗?结果心里想的脱口而出,并且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及时住嘴了,面前的人听到这句叹了口气。

“哥真是,生病的时候还那么能说啊,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李旻浩心烦意乱,他现在刚醒,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然后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完全不在预料范畴内的人,一开口又是要教育自己,这是医生都有的职业病吗?不如去当老师得了。如果说上次见面还不至于产生厌烦情绪,那他现在这个情况下就是希望金昇玟以最快的速度从自己面前消失掉就好。

但是面前的人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顺手从隔壁空床位下面拉过来一个方凳,坐下的时候刚要伸手就顿了一下,因为李旻浩完全不知道对面要干什么,即使是躺在床上也往后撤了一下。金昇玟看着有点无语,两只手举了起来,像投降一样。

“不是要冒犯哥,只是例行检查,用听诊器。”

李旻浩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紧接着就感觉到一丝尴尬,就看着人挂上听诊器贴着胸口的皮肤仔仔细细听着,中间还让自己深呼吸,认真皱眉的样子有点帅气,虽然不想承认。例行检查结束,金昇玟把听诊器挂回脖子上,然后看了眼头上的吊水瓶,基本见底,这也是暂时的最后一瓶,就顺手把输液管从留置针上取了下来,紧接着很自然地把李旻浩因为输液而冰凉的手塞进被子,被触碰的时候感觉有些痒,一定是错觉吧。

“哥知道吗?”感觉一开口又变回了欠揍的样子,“哥昨晚差点死掉了知道吗,真的很可怕,哥不是说有好好考虑我说的话还答应要好好恢复吗。”

金昇玟声音闷闷得,透着那么一点委屈。

“如果哥是为了不要再见面,也不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吧。”

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是想装蒜大概也晚了,因为李旻浩真的开始火大了,感觉憋了一肚子气,但苦于嗓子哑实在懒得和他吵架。什么叫差点死掉,什么叫为了不见面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真的觉得自己很蠢吗?心里翻了八百个白眼,但表现出来的不到万分之一,只是瞪着眼睛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那可以麻烦你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金昇玟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就在李旻浩马上就要放弃的时候,缓缓地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开口。

“昨天回家的时候路过哥打工的咖啡店,发现哥晕倒在大马路上,赶紧把哥捡了回来,后来发现哥烧得很高,就把哥送到医院来了。”

说完金昇玟抬腿就走,像完成了什么打卡任务,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给哥约了检查,如果能好受点下午就去做吧。”

于是门关上之后,所有声音又被隔绝在了门外,把他一个人留在空荡的病房里。李旻浩的思绪还卡在刚才金昇玟说的那些话里,卡了半天,满脑子还是:什么?啊?什么东西?真的假的?直到过了快五分钟,才接收到最后那句,下午要去检查。

可能也因为头太疼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起来以后还是实在很难想起什么,只能作罢,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想回个电话都很难,在想怎么办的时候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没等自己回应门就打开了一个小缝,外面的嘈杂涌进来,接着门后探出来一个脑袋,好像也是个医生,在看到自己醒着之后迅速闪进来然后关上房门,等转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站在原地很小声地问他。

“不好意思,没打扰到您休息吧?”

李旻浩愣了愣,紧接着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没恢复到能同时处理大量信息的时候。门口的小医生得到许可之后才小步挪到自己床前。

“您好,是李旻浩先生吧?我是您的管床医生,叫我小梁就好了,今天白天我都在,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让护士来找我,我也会和夜班的医生交接好您的情况的。”

李旻浩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男孩,说是男孩因为实在看起来太年轻了,比刚才那个讨厌鬼年龄还要小一点,但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有礼貌,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跟着眯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这么可爱的孩子能和那样一个家伙共事也是辛苦了,李旻浩不禁心生怜悯,很亲切地交流几句小狐狸就表示不打扰自己休息了,刚要离开李旻浩想到一个事情。

“等一下等一下!”

手已经放在了把手上,但还是好好转过身来,李旻浩抱着歉意笑了一下。

“有没有可以用的充电器啊,手机完全没电了,想给朋友报个平安来着。”

两分钟后,李旻浩看着充着电的手机,犹豫着给松鼠回了个短信表示自己醒了但是手机要充会儿电晚点再回给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复。本来想着半小时就能充好电结果还是身体太虚一不小心睡了两个多小时,等再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了,李旻浩看着屏幕上大大的“11:30”和三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心说完蛋了。

于是回电话过去的瞬间对面就开始高分贝输出,李旻浩把听筒和自己的耳朵拉开一点距离,等对面“哎哟哥真的要吓死人了知不知道哥昨天晚上多可怕啊”类似的句子重复了将近三分钟之后,对面终于累得停下来,李旻浩小心翼翼把听筒拿近了点,告诉对面别激动小声点说话,自己头已经很疼了,听筒那边听着是冷静了一点,李旻浩问他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心里想的是自己听到的那个版本可信度太低,至少接下来接收到的版本会靠谱一点。

对面的语气听着有些哀怨,大概表达出的意思是:昨天接到哥的电话是傍晚,说自己的车钥匙落在店里了,要他下班的时候顺带给自己送到家里,结果韩知城凭着记忆好不容易摸到自己家,却发现自己垂着头背靠着墙抱膝坐在门口缩成一小团,第一反应以为他是在等自己送钥匙,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是车钥匙,那哥是把钥匙锁在门里进不去了吗?自己的动静被听到后哥就抬起头来,然后示意他拉自己起来,说顺便让他进来坐一会儿。当时看哥的感觉就不对,皱着眉一直在下意识吐气,开门之后让自己坐在那等一会儿,过了一会儿走过来的时候手里端了杯茶递给他,另一只手里攥着体温计,于是问哥原来还在发烧吗?没有再去看病吗?哥夹着体温计和自己并排坐在沙发上,听到“看病”这个词汇似乎引发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接着哥就把前几天相亲的事情说了。听着听着感觉这个描述很耳熟,韩知城就问他对方的名字是什么,听到熟悉的三个字之后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莫呀,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自己关系很好的兄弟突然和自己老板认识了,还是通过相亲,真的很诡异,太诡异了,现在都有点没办法接受的那种。”

紧接着韩知城就说,哥越说越迷糊,自己摸摸头说感觉退烧药吃了也得有一个多小时了,往常都会起效果了,但是今天一点儿都没有用,反而越烧越迷糊,也开始没法克制地咳嗽起来。因为第一次来哥家,只能问哥有没有毛巾或者降温贴之类的,哥实在烧得太厉害了,想带哥去医院但也不知道哥把车停在哪里,韩知城看着李旻浩的手机突然福至心灵,就直接给金昇玟打了电话,后来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妥,哥就算清醒了再尴尬也还是命重要一点。金昇玟来得倒是很快,两人的家相距也不是非常近,因为完全在咖啡店的两个方向,在把迷迷糊糊的哥扶上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哥真的是生病了都不老实,中间等红绿灯的时候本来躺在后座,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坐了起来吓人一跳,给哥说话哥也没什么反应,等了一会儿又自己躺回去了。”

话筒那边的人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完全没有顾及听者的意思,如果他现在是坐在李旻浩面前说这些话就能观察到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成了头上好像有片乌云飘着的状态了。挂电话之前,韩知城还委婉建议李旻浩回头见了金昇玟对人客气点儿毕竟算帮了他,李旻浩心里想你倒是怪体谅人家,你可不知道他嘴里那个扯淡的版本我都差点儿见阎王了,我不揍他是因为我没劲儿,但这已经很礼貌了其他的看心情吧。

放下手机才隐约感觉自己饿了,只是还不那么舒服吃不下太多,但下午做检查之前总得吃一点,不然他觉得自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怎么吃到东西呢。

李旻浩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灵光一现。



黄铉辰在话筒的另一头骂金昇玟,我当初就不该答应阿姨催你去相亲,好家伙这八字还没一撇已经嘚瑟上了,你再下夜班真要表忠心就自己亲自来一趟还能顺便看人家一眼,你折腾我干什么,我下班还得绕到你那边把报告拿了给你送来,你给我多少跑腿费。

结果去约定的饭馆见到金昇玟的时候就哑火了,金昇玟坐在一桌子菜前面,看着黄铉辰脑袋上的数字瞬间少了200多,表面上松了口气,心里暗骂早晚趁这哥睡着拿针给他嘴缝上。

“多余我说,你明天不是个早班吗,不能明天早上再看非要折腾我今天给你送来,怎么过了今晚他就蒸发了吗?”

黄铉辰嘴里塞着肉,让本来日常黏黏糊糊的说话方式更上一层,不仔细听真的以为在讲什么外星语言。金昇玟倒是很耐得住性子,把面前两盘肉烤完,才冲着黄铉辰挥挥手,把报告和影像记录拿过来,递给他之前黄铉辰还问他,这么急是因为情况不理想吗,金昇玟忙着剪手里的肉,过了一会儿才讲话。

“这哥就是自己不爱惜身体,基本这个高烧就是肺炎没跑了,倒不是真担心这哥有什么太严重的事情,急着拿来看是为了在小梁之前拿到给他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紧张,因为最近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在被这个工作搞得越来越憔悴。”

黄铉辰正在喝汤,听到这句鼓着腮帮子抬起头,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很离谱的事儿,金昇玟看着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问自己。

“所以你把人家后辈给架空了?”

“别说这么难听,这叫体恤民情排忧解难。”

金昇玟不再理他,因为这哥脑袋上的数字又开始涨了。他觉得很清楚李旻浩的身体情况,至少能猜个大概,提前看一下阴影位置然后就定治疗方案好了。

结果黄铉辰已经往嘴里塞了两个生菜卷了,抬起头看见对面的人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由于脸被报告挡住了看不清表情,只是拿着报告的手悬在半空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半分钟了还是保持着,搬到博物馆里可以和雕塑以假乱真了。

半分钟了,还是不动,黄铉辰忍不住了,伸手去扒拉对面人手里的报告,以便看清他的脸。金昇玟表情似乎不太好看,皱着眉抿着嘴,眼睛盯着报告的一处。

似乎是黄铉辰动作终于换醒了他的一点意识,金昇玟终于动了动,视线和他对上,又收回继续盯着报告,终于忍不住了。

“我是不是该查视力了。”

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和手里的报告毫无关系,黄铉辰耐心消失,干脆起身坐在金昇玟旁边,抢过一张报告。

“你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这点儿报告看这么半天……”

紧接着黄铉辰也进入了沉默,但他没有金昇玟那么夸张,伸手把影像片从金昇玟手里也拿过来,突然觉得刚才这人也有点太过自信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需要现在去一趟吗?但感觉现在去也没什么意义,现在也……”

说着说着他也开始沉默,金昇玟在他旁边掐眉心,过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像经历了什么很窒息的事情。如果金昇玟现在愿意抬头就会发现他哥头上的数字很罕见地掉下去很多。

半晌他说:“先吃饭吧,今晚不去了,明天再说吧。”

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刚八点,金昇玟一脑袋扎进浴室迅速洗完澡,刚才吃饭的时候油烟的味道沾了一身,开车回家的时候都觉得心烦意乱。黄铉辰吃完饭说有东西落医院了,自己开车捎他到医院门口,黄铉辰刚要开车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放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

“这都到这了你不上去看一眼吗?”

金昇玟看着他,天是黑的,车里的灯也没有关,唯一的光源是电子显示屏,黄铉辰那时看到的金昇玟,双眼倒映出车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揉在一起流转成有些悲伤的潭,因为情绪太深了,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太过熟悉,大概只会觉得他面无表情。金昇玟低头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我现在上去有什么意义吗,和明天早上去有什么区别。”

但这句话是打自己的脸,今晚刚折腾黄铉辰专门帮他拦截下来报告带给自己,明明也是可以明天做的事情。黄铉辰看着他,把手彻底收了回来。

“你真的很奇怪,相个亲把人教育一顿,现在还不完全能下定论的事情你就已经紧张得像是没救一样了,如果这只是你一个普通的病人,你会是这个反应吗?我之前可没见过你这样,看完报告吃饭的时候感觉你坐在了钉子上。”

黄铉辰说完也叹了口气,转身拉把手下车,关门前隐约听见金昇玟冲自己说了什么,又折回来,结果是问他拿完东西怎么回家。黄铉辰哭笑不得,很大声地切了一声。

“你之前哪有这么关心我的死活。别管了,我等会儿坐公交。”

车门一关,世界又变得鸦雀无声,金昇玟坐在车里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搓了搓脸往家开。

说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扯淡,因为黄铉辰说得没错,好像仔细想来,和这个人认识的时间甚至也就两周左右,但好像生活的一些边角已经开始被这个人的一些事情入侵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时时刻刻无法忽略的头上离谱的红色数字,还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那双实在让人难忘的漂亮眼睛,亦或者是在咖啡店相见的时候,认真地听自己讲话时候的样子,还是接他去医院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样子看着真的很让人心疼,或者是早上去给哥例行检查的时候下意识向后撤的样子太可爱了,还有因为输液冰凉的手那么小一只……是这些吗?

中午的时候很突兀地收到了哥的简讯,开门见山地问自己去哪里可以买到饭,然后在自己说马上要去食堂的时候说麻烦给自己带份粥回来,当然不会不给钱。觉得这哥很有意思,刚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又信任自己去买饭,不怕自己在饭里下毒吗?随即发现自己这个想法也太幼稚了,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前面的表现很过分一定会被哥讨厌吧。

所以午饭吃得很匆忙,甚至把黄铉辰一个人扔在了食堂,导致再见面的时候对方头上的数字涨了不少。拿着粥匆匆茫茫回病房,敲门之前从门上的玻璃窗口往里看了眼,看到哥坐在床上盯着手里的手机,但屏幕是黑的,也就是说只是在发呆,于是敲了敲门,看到哥猛地反应过来一样,眼睛都睁的大大的,一瞬间心里在想,哥真的好像猫咪啊。

猫咪接过自己手里的粥,然后很礼貌地说了谢谢,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金昇玟看着头上的数字,心里叹气,再想猫咪也没办法完全放松警惕,更何况猫咪凶起来抓人真的很疼。在大学的时候和黄铉辰在学校里见过流浪猫,但就喂过两次,第二次火腿肠分到一半伸手去摸摸头的时候被狠狠抓到了手背,因此去打了疫苗,因为忌口好一阵子都不能尽兴吃饭,人可见地瘦了一圈,还被黄铉辰打趣,本来就像纸片,这下要在脚上绑个铅球了,不然风一吹怕是就要飞到其他地方去了,万一挂在女生宿舍的晾衣杆上,后果不堪设想。

真的很讨厌,不是讨厌猫咪,而是讨厌这种经历,总是有种宿命感,就像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哥开始慢慢悠悠喝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站在这了,但是哥叫住了自己。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如果太久的话不去安排,家里的弟弟们会饿肚子。”

金昇玟脑子里疑惑,啊原来不是独生子女吗,还有不止一个弟弟在家里,可是弟弟的年龄很小到没办法自己吃饭吗,挠了挠头只能说,要看哥的检查结果,要不先让弟弟们去亲戚家里住一下,是在上学的年龄吗?结果哥的反应有点堂皇,紧接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自己误会了,赶紧摆摆手解释。

“啊,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弟弟,因为和猫咪实在太亲近了一直都当作弟弟一样习惯了。”

哦,是猫啊,怎么又是猫。

因为真的没有办法给哥确切的答案,只能先回到办公室午休了,下午路过病房发现哥不在,大概是去做检查了,被子上还留了病号服,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穿,因为看那哥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出院回家。

只是现在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心情完全不同了,要不要问问韩知城这哥有没有其他的亲戚朋友可以来陪护之类的,今天一整天也是哥一个人,虽然白天退烧了但咳嗽还是很厉害,如果按照报告来看,哥应该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了,并且会不会因此丢掉咖啡店的工作,莫名感觉哥真的很拼,怕是要打长篇草稿去说服他。

发呆的时候手机又突然震动,给他震一激灵,自从昨天晚上的事情过后他对手机震动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敏感。解锁屏幕看到消息一瞬间有点无语。

来自旻浩哥:一笔转账,备注:不要转回来,我要睡觉了,会吵到。

金昇玟手指悬在半空,落也不是起也不是,最后自暴自弃地锁屏倒回沙发上,决定从明天开始给病区的每一个护士医生甚至保洁看李旻浩的照片并告诉他们,遇到此人问任何问题请先说不知道并迅速想办法联系我,包括食堂饭菜价格。



李旻浩原本的计划是,第二天早上大夫查房后先偷偷回家一趟,总感觉金昇玟这小子不太想把自己放走,不管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什么私人原因,让他有点自己被非法囚禁的感觉,所以能跑一会儿是一会儿,再被哔哔叭叭训个没完就眼睛一闭把自己关机,惹不起但躲得起。

结果正在自己收拾东西准备逃离现场的时候,被来找他的小梁医生抓了个正着,灰溜溜跟进办公室,据目击证人小护士说,这哥入院以来,除了第一天夜里烧得昏睡,其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显得神采奕奕的,完全不像个病人,结果跟在梁医生身后感觉灵魂都出走了一半。李旻浩迅速调整情绪,无妨,应该没看出来自己是要逃跑,那就装蒜。结果小梁医生一句话让他直接破防,感觉要是手里本来端把枪现在都能直接扔地上。

“哥就别想着逃走了,这里不是什么很恐怖的地方,哥总要对自己身体负责吧。”

这下李旻浩在心里笃定,医生都是一个样子,教育人的时候一定觉得自己就是真理之主。还不恐怖,李旻浩心想我昨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还有个穿白大褂的“闲人”(多管闲事的闲)站在自己床前,看那表情第一反应以为要掐死自己,这还不够恐怖吗?你们医生对恐怖的定义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反正和我是真的不一样。

表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得那么复杂,于是很礼貌地微笑了,大概也不好看。

“不会不会,那医生我的报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说完李旻浩就在心里咬牙切齿,能有什么问题,礼貌性问一下罢了,不然显得自己多尴尬。

梁医生没再说话,感觉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上次见到类似表情是韩知城告诉自己门口的铃铛坏了的时候。

李旻浩前一秒还在想这是什么回答方式,紧接着下一秒突然从气氛中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本不应该存在的不安感瞬间在胸腔里生根发芽一拥而上,把自己缠得死死的像要窒息了。再开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怎么了梁医生,是不是还是没好需要继续住院啊,我可以配合的就是让我回趟家把猫先安顿好吧,下午我就……”

“哥要是需要时间安顿的话就去吧。”

小狐狸看着他的眼神里面不带任何的玩笑,但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严肃。

“回来的时候哥就来办公室,我们说一下手术方案吧。”

天杀的,人类为什么这么脆弱,李旻浩回家倒猫粮的时候脑子里还在过当时的剧情,以至于猫粮倒的似乎有点多。一回到家的时候三个毛孩子就围上来拽裤脚,回到家十分钟了,东儿还在呜喵呜喵抗议,李旻浩抱进怀里摸摸头顺顺毛,看着唠叨的弟弟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张面孔,不仅唠唠叨叨的样子还委屈巴巴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瞬间拼命晃头,想把这个人的样子从脑子里甩出去,结果头晃晕了不说,还猛烈地咳嗽起来。

“旻浩哥不要紧张,现在只是初步一个判断,况且也没有说是多么糟糕的情况,但是哥肯定不能这么快想着出院了,炎症也不轻呢,配合治疗的话也会很快的,我们肯定是希望您快点好起来啊。”

李旻浩是不会知道的,这个小医生前后这么大的反差是因为自己实在绷不住了,看见这哥明显不对劲的情绪之后还是转变成了以往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但靠谱的样子,如果不是昇玟哥早上特别嘱咐自己尽量严肃一点让这哥对疾病产生一点恐惧的话,他大概永远不会变成刚才的样子。绷不住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没有如所料中看到哥有些惊慌无措或者隐隐不安的深情,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哥的神情从瞬间复杂变成开摆只经过了五秒,也不知道倔强是这哥的保护色还是怎么样,总之奇怪得很。

但李旻浩也没有那么不安,因为性格使然,让他的接受能力比同龄人都要强上很多,这点说不上是好是坏,的确是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很平和,但偶尔也被说是有那么一点冷漠无情了。不安感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规避不好的东西难道不是人类本能吗?即使是这样也是会感受到不安的情绪在,所以人类就是麻烦的东西,下辈子当猫好了。

回家收拾了东西,习惯性用了包袱,结果包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还是用箱子方便一点。三个毛孩子这两天联系一下朋友看看是否要送去照顾,实在不行托勤劳的松鼠每天帮忙照顾一下吧,记得他也有照顾小动物的习惯,虽然是狗,但无所谓了顾不上这么多了,如果自己都不能好起来的话,就更不要谈照顾别人了。

是要像答应金昇玟的那样,去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了,每年生日愿望都是活到自然死亡,但真要到去实行的时候反倒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最前面了,唯独自己在最后。就像喜欢的蛋糕需要排队购买,为了让焦急的人快一点买到甚至让出了几个空位,结果到了自己往往什么也不剩了,如果这样下去,一辈子都吃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来了新的简讯,李旻浩拿起手机一看,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接通后就听见那边背景音似乎很嘈杂,似乎是在公园还是什么地方,接通了几秒那边才传来声音。

“旻浩啊,这会儿在医院吗?”

“没有呢哥,在家收拾东西,你那边方便过来吗,也不用天天时时刻刻……”

话筒的另一边似乎因为太吵了,接电话的人朝远处喊了两句,紧接着嘈杂的声音就越来越远了,人声也变得清晰起来,熟悉的声音,听着永远很阳光快乐。

“刚才空闲才看到消息,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呢,医生有跟你沟通吗?”

李旻浩挠了挠头不自觉走到窗边,去想上午说过的话。

“今天好好沟通了,毕竟前天晚上才进的医院,只是说除了肺部炎症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嗯,说是结节,炎症消得差不多了才能做手术,而且做完手术才能化验……”

李旻浩说着说着突然有种死期倒计时的错觉,赶紧拍拍脑袋,不吉利不能瞎想。

“我今天傍晚过去,到时候你给我发一下具体的床位,我这边结束这一个拍摄也能闲一阵子。”

对面停了停,李旻浩听到对面低低地笑了两声,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们旻浩可要健健康康的,答应过我的事情,一定要遵守诺言哦。”

李旻浩手指点着窗台下意识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打电话,一瞬间被自己蠢到。

“好的灿哥,那你先忙吧,回头联系我就好。”

挂掉电话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大学的礼堂,空荡荡的观众席和空荡荡的后台,自己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浸得刘海也都湿了。当时就在幕布的后面,方灿脖子上挂着相机带子,一只手拿着单反,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好像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手足无措,排演了很多遍的舞蹈,到了彩排的时候却一遍不如一遍,在众人面前强撑着微笑,人群散开的下一秒对着空荡荡的舞台,鼻子酸得不行,感觉视野越来越模糊的时候,身后脚步声近了,他赶紧抬手蘸掉眼泪,红着眼眶笑着转身。其实装的一点都不像,但是面前的学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我们旻浩一直都很优秀,大家都可以看到的。”

然后他笑着凑近自己,似乎是想看清自己的眼眶,在李旻浩抬手想去遮眼睛的时候又笑着撤开。

“所以我们旻浩要健健康康的,可以在大家面前忍住眼泪,但是也要给自己脆弱的机会,逞强并不是一件好事儿,难过也会让人生病的。”

李旻浩看着他,然后像是被逗笑一样,眼泪一瞬间溅出来一点,但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他重重地点头。

“好的,我一定会的。”

那天谁都没看见漂亮的人掉下眼泪,袖口上唯一一点小小的水渍只记录了那一刻的心碎,紧接着很快又蒸发消失不见了。



金昇玟很开心地看到25号床的这位哥这几天终于老实了,距离自己派梁精寅去跟他谈判已经安静过了一周,据自己的各路眼线说,这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叛逆,每次去给他挂水和送药的时候都笑眯眯的,虽然后来仔细想觉得那个笑似乎有那么一点瘆人,但是至少很配合治疗。金昇玟本来打算在梁精寅说完自己再去敲打一下这哥,结果当天通知第二天去外地出差,只能先去为医院卖命,回来之后被批了一天假,在家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再去的时候又轮上值夜班了,晚上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刚过晚饭的时间。

迷迷糊糊四月就快过完了,天也要彻底热起来了,从医院停车场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被暖风扑了满怀,一下子恍惚了。年初的时候在家窝着的时候,看到电影里的烤红薯觉得特别想吃,但是念叨着念叨着就一直在忙,忙碌中渐渐遗忘了,直到今天才在记忆的角落翻出来,却发现已经过了烤红薯的季节了。好像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时间就会很匆忙,每天走同样的路出门再同样的路回家,低着头的时候,都看不到云朵也是会飘动的。

上楼之后差不多七点,换好衣服正好碰见25号床病房里走出来人,金昇玟看了看感觉之前没见过,倒是感觉和那哥是同龄人,男人径直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大概是去接什么电话。病房的门没有关,灯也是亮着的,金昇玟又回头看了眼楼道,然后鬼使神差的走到病房门口。一上来还是不想让哥一下子看到自己,也怕贸然打扰,就先绕得远一点,找好角度往门缝里看。

一周没见,感觉李旻浩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刘海长了点,低着头的时候有点遮住了眼睛,之前左手的留置针大概是换了右手又换到了左手手腕,这才发现哥的手腕细得要死,腕骨显得特别突出。在这期间李旻浩一直没有抬头,手里拿的也不是手机,仔细看才发现是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金昇玟一直等到李旻浩把最后一点苹果皮削干净扔进垃圾桶,把刀也收起来之后,才轻轻敲了下门,以为这下李旻浩能抬头了,结果他咬了一口苹果转身就去拿纸巾擦手,嘴里含含糊糊开口。

“哥你回头先回去吧,就今天一晚上没事的,实在不行明天早上我再问问知城,今晚没事的,反正我睡眠不深,不舒服我会……”

念叨半天也只是匆匆往门口一瞥,紧接着动作就突然停下了,连咀嚼的动作也停下了,视线终于落到了门口人的脸上。一瞬间的表情不太像惊讶,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不太想看见的东西但又不想一下子移开视线的感觉。

半晌,金昇玟再次抬手敲了敲门,开口的声音不是很高,听着黏黏糊糊的。

“我可以进来吗?”

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开关一样,话音落下的时候,李旻浩又继续了咀嚼的动作,等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慢悠悠开口。

“那不然我说让你不要进来你就会立刻走掉吗?”

被噎到了,但这确实在意料之中,认识时间不长但也能摸清一点这哥的行事风格。所以直接慢慢悠悠走进来就好,走到哥面前先抬手把床尾的治疗记录拿起来看了看,在这期间李旻浩擦干净手然后一边吃苹果一边低头看手机,丝毫不想理自己的样子。

“哥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李旻浩没抬头,但是把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碗里。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病情吧,小金医生。”

总感觉这哥喊自己的时候不怀好意,尤其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全名。金昇玟叹口气,然后想起来自己听诊器落在办公室了,接着听到李旻浩问自己。

“如果很快消掉炎症,就能快一点做手术吗?”

金昇玟回头,看着李旻浩的眼睛,这哥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漂亮,哪怕因为生病变得有些气色不好,也依然不妨碍他当一尊在逃雕塑,如果哥真的当了偶像出道的话,肯定会被好多好多人喜欢吧。

紧接着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这是在醋什么吗?

金昇玟看着他然后很平静地开口。

“哥有什么很急的事情吗,总感觉一直想从这里逃走,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健康呢。”

的确,谁都不想在医院久待,问了句废话,但他看到李旻浩笑了,笑得他一头雾水。

“有啊,很忙呢,忙着去和别人相亲,之前不是被你说我把相亲看得比身体还重要吗。”

真的很讨厌啊,连珠炮似的回答丝毫不给自己回击的余地,脑子瞬间浆糊住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哥又开始胡说,本来想接一句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但是及时住口了,因为心里清楚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也隐约发觉不想听到那样的答案。

金昇玟觉得自己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但是看着哥的眼睛又不能不说实话,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哥放心,肯定会尽全力让哥快点好起来的。”

转身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刚才的男人,看到自己很礼貌地打了招呼,于是问了是不是来陪护旻浩哥的,得到的回复是这几天晚上都会来照顾,但家里好像有点事要去忙,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在这,但是李旻浩坚持让他回去,说自己一晚上没问题。

“肯定还是会担心啊,旻浩这几天好一些了,不再发高烧了,但偶尔晚上还是会咳嗽醒过来。”

面前的人看似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然后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姓名牌,感觉眼睛一亮。

“哦!原来是金医生!你好你好,最近有听旻浩提过。”

“啊?哥提过我?”

“对的,说一开始就是找你问诊,后来又阴差阳错拜托你把他送到的医院,检查也是你安排的,只是这一周多都没有见到,平时都是梁医生来这边的。”

这哥还能说这么多,看来面前的这位和他关系大概是比较好的,至少互相信任吧。

“您是旻浩哥的……亲哥哥吗?”

“不不不,严格来说是学长,但后来也和家人的关系差不多了,旻浩这孩子什么事情都爱自己撑着,这次也不愿意给爸妈说,所以才拜托我的,但还好最近不太忙,今晚是个例外……”

金昇玟看着他又开始苦恼,由于已经讲上了话,头顶的数字虽然不高,但此时正在缓慢减少中,又看了眼他们身后的病床。

“没关系的,今天晚上是我当班,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负责的,旻浩哥就交给我吧,毕竟这里是医院,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大概真的很着急,面前的哥一连好几声感谢,然后为了方便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号码,回到办公室,金昇玟看着电话上姓名一栏“方灿”两个字,脑子里是刚才说给自己的话。

原来哥也会主动提起自己吗,但也只是这些吧,毕竟谁会到处宣扬自己有个失败的相亲对象,这人现在还是自己的主治医师,说出去怕是要被狠狠笑话的吧。

灿哥很快就从医院离开了,走之前还探头朝自己挥了挥手,走廊相对安静,病人都在各自的病房里,说话声被门挡住也听不到什么太大的动静,偶尔传来咳嗽的声音,仿佛白天喧闹的讲话声和机器冰冷的滴滴声都只是错觉。

一回到办公室就坐在电脑前看病历,看自己缺席的这一周以来哥到底恢复得如何,看累了就去走廊溜达,说是溜达走着走着就走到哥的病房门口,远远地从窗口往里看,尽量让自己不被发现,又生出一点偷窥的罪恶感。

哥一个人的时候真的看着好安静,小小的一团蜷在那里,手机横着放在腿上,应该是在看什么影视内容吧,看着看着咳嗽起来的时候直接用手捂住嘴,眉头也紧皱着,由于太瘦了感觉咳嗽的时候人都猛烈地颤抖着。金昇玟下意识想去开门,随即突然停住了,手放在门把手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哥停止了咳嗽之后拿着床头的水杯慢慢喝了几口,紧接着放下杯子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心不在焉地走回了办公室,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好乱,好像涉及哥的问题情绪都会变得很乱,连自己也变得突然不认识了。好像下意识在关心哥,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没办法移开视线,所以每次都下意识闪躲哥的视线。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金昇玟突然想起来高中时期,似乎曾有过一双喜欢的眼睛,每次经过身边都带着很淡的薰衣草香,大概是身上的衣服带来的,那个时候金昇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心跳失衡,瞳孔大概也不由自主放大,模糊的视线里,看着那人被风吹起的头发,呼吸都忘记了。那感受后来被自己扔在记忆的角落,早就摞起厚厚灰尘,因为是困扰的,所以从未想过再去触碰,而是将今后所有的可能都避开了。

那个时候金昇玟不懂是为什么,只是那么困扰着,甚至将其归为难过的情绪,但直到方才回办公室以前,在病房门口看哥的最后一眼,才意识到。错了,都错了,怎么能算难过,那是心脏紧紧被攥住的感受,是呼吸不上来却又甘愿被捕,是牵挂得心跳加速仍然甘之如饴的感觉。

迟迟到来的恍然大悟,被这念头砸得迷迷糊糊,才真的想到,原来,这叫做喜欢啊。

不是想象中多么浪漫的剧情,只是在春末夏初,在小小的办公室里,金昇玟意识到,自己轻飘飘地落进了恋爱的柔软中,哪怕又要重蹈覆辙那样的心跳呼吸全部失控,这次也不会再回避了。



方灿从病房离开后,李旻浩就不打算再让谁来照顾自己了,手术的事情也没有提上日程,这段时间也不太发烧了,每天按时输液和服药,乖得不像自己。毕竟答应了好好恢复快点好起来,也能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其实也没有一开始那样觉得这里窒息只想着挣脱,慢慢也习惯了,也接受了自己或许真的需要好好休息这一事实。咖啡店全权交给韩知城来负责了,最近也减少了需要撰写的稿件,只留下几个相对较好完成的,但是抱着电脑啪嗒啪嗒打字的时候偶尔也被方灿提醒要尽力而为。

“放心吧哥,这已经减少很多了。”

李旻浩顶着头上的退烧贴,眼睛始终没离开屏幕。

“再怎么样总是要吃饭的,饭碗不可以扔掉。”

撰稿才是本职,咖啡店也只是撰稿这一职业诞生出的奖赏。大学就开始勤工俭学,毕业后进了杂志公司做了编辑,某一次饭局在被朋友提到高中时文笔就很好,问起来有没有尝试自己写稿的想法。于是就那样尝试着去做了,一开始也没想着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但没想到反响意外的好,就慢慢的真的变成了自由撰稿人,辞掉了编辑的工作,有自由的时间不用坐班,就这么到了二十八岁,在前两个月拥有了自己一直想要营业的咖啡店。

所以就算是真的很成功,但也不可以停止工作,贪图享乐也是变相自杀,就在还能做什么的年龄奋斗到不能再奋斗吧。

虽然不知道金昇玟在门口用了什么方式总算说服方灿能放心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但那天晚上李旻浩很早就躺下睡觉,在那之前也没有见到金昇玟再来找自己,很好,难得清静,这不是正合自己心意。于是就那样安睡,做了梦,梦到在咖啡店正式见金昇玟那天,梦见那小子坐在窗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觉得有些悲伤。于是想着反正是在梦境里,做一些什么也无伤大雅,于是从吧台里走出来,径直到他对面坐下,问他,呀,怎么难过起来了,被教育一通的不是你啊是我啊,我才应该不开心吧。结果仔细一看发现对面的人和那天不一样,眼眶红红的,脸上也有眼泪的痕迹,耷拉着脑袋,实在是像被雨淋湿的小狗,委屈得看着让人心疼。那一瞬间李旻浩发现自己开始手足无措,正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小狗红着眼框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用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小狗说,哥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可是哥很漂亮,我很喜欢哥。

李旻浩猛地睁眼,虽然很想把自己这个梦的惊醒方式归结为“吓醒的”,但更多的大概是不可置信。天还没亮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才凌晨四点半,很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脸。

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浪漫过敏啊。不过那算什么,被不怎么喜欢的相亲对象在梦里表白的事情吗?太荒谬了。

就这么脑子里乱乱的,但由于还在生病,很快还是被疲惫占了上风,迷迷糊糊又进入了睡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糊里糊涂把这事儿忘记了。

等再次想起来这件事是到了晚上,想着灿哥大概是不会过来了,今晚也不是金昇玟的夜班,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在病房里安心工作,多写一点儿就能早解放一点儿。中午韩知城给自己送了饭,按着自己的头让他喝汤,说哥就算不喜欢,为了快点好起来还是忍一忍吧。李旻浩一边喝一边白他,喝完了跟他说,情绪不好也会让人折寿的。他也就是知道面前这个有时候一惊一乍的弟弟不会奈他何,要是换了灿哥,看着那副笑容也会觉得心生愧疚,乖乖喝完不抱怨一句的。到了晚上的时候,想着要不自己叫一个外卖吧,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正在看着手机琢磨点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他抬起头,然后愣在了那里。

金昇玟,准确的说是穿着常服的金昇玟,灰色的甩帽卫衣,戴着口罩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里拎着几个袋子。见自己没说话,他就走进来关上门,然后走到自己面前,停了几秒,把口罩摘了下来。

“怎么了哥,不认识我了吗,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李旻浩看着他,决定也不要好好讲话。

“的确不认识,所以请你离开吧,不要打扰我休息。”

“哥休息前也需要吃饭吧。”

金昇玟似乎不想再和自己斗嘴了,在自己的注视下把床脚的桌板推了起来,他这才看清袋子里是什么,也就是说,今天并不需要上班的金昇玟,头一天晚上刚下夜班,傍晚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给自己带了晚饭,他现在立刻就想问问韩知城是不是他指使的。刚打算掏出手机,像是完全对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了如指掌那样,金昇玟就坐在床脚,黏黏糊糊开口。

“哥不用问其他人,是我自己要来的,也跟灿哥说过了。”

李旻浩除了泄气,还有些烦躁,伸手去扒拉袋子,试图下一秒就用“不是自己爱吃的”来回击,也不知道这种博弈心理何时才有的,但似乎触发条件只需要一个金昇玟。

“哥别想着拒绝了,特地问过了,没有哥不能吃和不爱吃的,汤也换成了粥。哥如果是讨厌我的话,之前也答应了要好好恢复,如果是想要更换相亲对象,就快点好起来再去找吧。在这之前,先凑合被现在的人选照顾一下吧。”

头一次被真的噎到哑口无言,吃饭的时候也还是在赌气,但心里一边骂一边又对饭的口味感到惊讶,最后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是在哪里买到的饭,想着以后可以光顾一下。对面的人显然有点没想到自己会问这句,并且李旻浩捕捉到了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情绪,转瞬即逝,然后得到了答复才确定,就算再装,刚才也绝对是开心到了。

“哥觉得好吃的话以后经常给哥带好了。”

“呀,不要答非所问。”

“哥这么想知道的话就告诉哥,都是自己做的,粥也是。”

面前的人揉了揉鼻子,又补充了一句。

“不告诉哥是怕哥直接扔掉,但没想到哥会喜欢。”

李旻浩心里想,要不说真的讨厌这小子,自己如果说出来的话长满了刺,那对着金昇玟就是全部扎进了棉花里,可能连印子都不会留下来的那种。但这小子的回击让他感觉到棉花怎么打人也会疼,莫名其妙又让人觉得懊恼。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装得好像多了解自己一样,也不过就认识一月左右,哪能这么幸运每次都正中下怀。

吃完饭什么都没说,金昇玟把东西收拾好,出去扔了垃圾又回来了,李旻浩看着他坐在靠墙的凳子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看了半天对面也没抬头,一直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只能开口问他。

“你怎么还不走?”

看着手机的人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

“因为要照顾哥啊。”

怕他听不懂还补充了一句,今晚的陪护就是我,潜台词是哥没得选。

“我不需要陪护,我一个人也能很好。”

“是吗?”

“是啊,昨天就是一个人的,怎么你还质疑我。”

金昇玟不说话了,就那样看着自己,李旻浩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那么一点无奈。

“哥昨天半夜咳得很厉害,怕哥会憋着于是帮哥拍了拍背,一晚上好几次但也幸好没有吵醒哥,昨天夜班基本上是在哥的病房门口度过的,到了早上哥不咳嗽了才会办公室睡了一小会儿。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向哥邀功,但是哥还是不要逞强了,去掉所有的事情,我也很希望哥能快点好起来。”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也没指望自己说什么,站起身走到身边拿了自己的水杯,说我去给哥接点热水。


拾壹


李旻浩比他想象中要听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说服了的原因,但好像这个原因也让他闷闷不乐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始很习惯地使唤自己干这干那了,中午去食堂顺便买点哥想吃的,下了班回家做完饭再送过来,李旻浩吃着吃着突然问自己,按照现在陪护行情,他应该给自己多少佣金。为了不暴露“是因为真的关心哥才会这么做”的心思,说了要等哥出院再一起结账,本来以为就不会问下去了,结果居然问自己会不会讹他。

金昇玟一边吃饭心里一边想,上辈子是欠了这哥多少啊,这哥脑子里就不能走点正常回路吗?又暗骂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哥产生喜欢的心情,为什么要和这哥相亲,想来想去追溯到底,是不应该接下黄铉辰手里那张最后也没能看成的电影票。

于是在第二天食堂吃饭的时候,金昇玟终于忍不住开始埋怨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然后顺带把自己喜欢上这哥的事情全方位暴露给了黄铉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头上的数字蹭蹭涨,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是不是应该抽空去庙里烧个香去去霉运了。黄铉辰是有名的直球选手,一直秉承着“喜欢就要直进”这一态度,所以金昇玟被迫接受了一中午的情感教学,最后带着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李旻浩睡着了,为了今天的检查早上起得太早,一直嚷嚷着困,但上午金昇玟出诊,中午好不容易带饭回来,人已经先被困意打败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莫名的愧疚感的时候,同时也站在那里看着哥的睡颜看了好久,哥安静下来的时候真的惹人心疼,喜欢哥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每次看到哥慢慢好起来的样子又觉得心里住的小人吃到了好吃的糖,真是矛盾啊,但又上瘾得不得了。

李旻浩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所以手术很快就要提上日程,要定计划的前一天,金昇玟正好有一台相似的手术,从手术台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旁边经过比自己年长的教授,还夸自己,顺便让自己多休息休息,可能是太累了。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和一开始拿到报告时的心态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那么恐惧,总觉得最悲观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现在的自己只是觉得哥大概会很辛苦,脑子里倒再也没有当初那么恐惧的感觉了。

李旻浩这几日气色好了点,可能因为吃饭还可以也显得不那么干瘦了,中间的时候方灿来过一两次,韩知城倒是相对经常来,只是两人都很意外觉得这哥康复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好。每次这种时候李旻浩都笑眯眯地说自己有福气才会这样的,丝毫不提点了多少顿自己亲自下厨做的饭,还是方灿提起来,说也辛苦人家昇玟啦,照顾你也费了心吧,感觉人家倒是瘦了一些。虽然并没有邀功的心理,但还是期待着哥能说点什么,哥却仍然什么都不说,好像就是要处处和自己对着干那样。金昇玟心想算了,也不指望能被夸奖,也不指望哥能念着自己的好所以出院后也不考虑继续相亲,只是喜欢的感情太珍贵了,是想想都觉得幸福的体验,实在是不想就这么放弃。被哥讨厌也好,只要哥还愿意吃自己做的饭,那就不算完全的拒绝。

那就一直做到被哥彻底拒绝为止吧,一天晚上睡前看着哥在那敲敲打打,突然忍不住问哥,哥不是很在意咖啡店的工作吗,所以这些日子是不是会让哥丢掉一份工作。坐在床上敲字的人从屏幕前抬起头看了眼屏幕后的自己,又缩回去,接着很平常地说了。

“会啊,会丢掉工作,但是怎么办啊,被一只小狗缠住关了起来,想回去上班都没办法了吧。”

意料之内的是哥又在撒谎,耳尖可见地红了,每次撒谎耳朵都会变红,眨眼的频率也会变高,早就不会被哥的假话再骗到了。意料之外的是,在哥的眼里原来自己是小狗吗?是因为哥很像猫咪所以下意识会觉得狗是天敌,太讨厌自己才会安上这个形象吗?还是说在哥的眼里自己真的很笨,哥觉得小狗都是笨笨傻傻的呢?

于是真的这么问出口了,哥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打字声停下了,但是因为太过不好意思所以故意低着头,接着就听到哥下指令了。

“呀金昇玟,抬头,看着我。”

从来没有被这么认真地喊过全名,那一瞬间接收到指令迅速抬起头的样子真的很像小狗吧,直视哥的时候又觉得害羞,两只耳朵都发烫了,原来自己也不比哥好到哪去啊。那样看着的哥把打字才会戴上的眼镜摘了下来,那样开口了。

“如果你要问的话,每一次的答案都会是很讨厌,但如果继续这么别扭纠结下去,那就会真的讨厌了。”

“那哥为什么说我是小狗,是因为自己像猫咪才会讨厌小狗吗?”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猫咪听到这样的话会把小狗打成小狗饼吧!怎么就那样说出口了,这下怕不是要被哥讨厌死了,出了一身冷汗,视线也一下子无处安放,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哥。果然哥似乎也像听到了什么很冒犯的话那样,啪得把电脑合了起来,脸上看着面无表情但已经知道哥大概是生气了,心里想着完了完了功亏一篑,自己以后后悔去吧,哥应该要马上把自己赶出去了。

然后哥就这么盯着自己,然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转头拿过来手机飞速一通操作然后猛地伸手,金昇玟下意识闭眼向后躲了一下,以为手机都要砸过来了,下一秒睁开眼觉得哥更生气了,于是小心地看着哥从床上下来走到自己面前,这下真的要打自己了,但是不敢再捂头了,只能下意识闭眼祈祷哥下手轻点。

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哥站在自己面前,手机屏幕冲着自己,相机调成了前置摄像头,整个屏幕都是自己的样子,这才看清自己局促僵硬又有些委屈的姿态。有点不明白哥的意思于是就这么抬头看哥,然后第一次从哥的脸上看到了有些受伤的表情。

“金昇玟,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厌,尤其是这种时候最讨厌,猫咪不讨厌小狗也会讨厌你这样的小狗,非要问我为什么说你是小狗,那就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做得好了就忍不住看我,听不到夸奖就偷偷失落,没有比你更像小狗的小狗了,结果还是不乖不听话的小狗。”

虽然语言听不到很大的起伏但是一定情绪受到了很大波动,李旻浩深吸一口气。

“真觉得我这么讨厌你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吧,猫咪抓人可是很疼的,不要到时候再委委屈屈耷拉着耳朵来喊我哥了,猫咪不会再理讨厌的小狗的。”

说完就迅速回到床上,也不再打字了,电脑收到柜子里,拉上被子就躺下了,顺便直接把灯关上,不再理会自己了。

金昇玟坐在黑暗里,一时间接收了太多的信息导致CPU有点冒烟,等再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已经在黑暗里坐了十分钟了,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扔出去好远刚刚才捡回来放进头骨里,还得捂热了才能继续工作。

一时间觉得委屈,又觉得“劫后余生”,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说了不该说的,再怎么看也是冒犯到哥了,但完全没想到的回答被哥说出口了。本来以为肯定会说就是讨厌,就是讨厌小狗,也讨厌很像小狗的自己,随即意识到哥可能不是讨厌小狗,而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小狗,开心和委屈不写在脸上也写在眼睛里,被夸的时候可能身后的尾巴都能摇到飞起来。

所以哥是猫咪,但猫咪不讨厌小狗,如果小狗再觉得猫咪会讨厌自己,那么就真的会讨厌了。

是这个意思吧……?

面对喜欢的人要直进,自己却做了最失败的一种,黑暗中传来哥平稳的呼吸声,再生气也还是睡着了,很希望第二天早上李旻浩就会忘记,或者像是忘记了一样,还是使唤自己去买早饭,然后安静地等着自己中午回来。

窗外点点灯光透进来,像是丛林里的萤火虫,落在李旻浩长长的睫毛上,金昇玟站起来走到床边,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很轻地拉住了留在被子外的手。哥的手还是好凉,小小的一只,一只手就能包起来。金昇玟垂着眼睛,慢慢意识到已经完全忽略哥头上那串之前让自己很恐慌的数字了,反倒是希望,就这样保持下去了,想和哥有说不完的话,也希望哥不要讨厌自己,一直对自己说着“讨厌你”也好,一直这样下去吧。


拾贰


距离手术还有三天的一个晚上,金昇玟值夜班穿着白大褂坐在他身边吃饭,吃完饭突然盯着自己。

相处的时间不短也不长,但李旻浩已经大概摸清楚这人了,尤其是表情,一个眼神看过来就知道对方又要作什么妖,越是心烦意乱,越在自己面前晃个没完,有时候恨不得一巴掌把对面的脸推开。看这个表情怕是又要黏黏糊糊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结果看了一会儿,依然什么都没说,李旻浩忍不住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醒醒,你让人点穴了吗?”

金昇玟罕见的没有因为自己伸手而往后躲,当然李旻浩也很讨厌他每次的这个反应,显得好像自己很残暴一样伸手就是要打人。后知后觉意识到到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中的样子有点傻,刚准备收回去,突然被握住了。

这下是自己傻了,李旻浩觉得时间都停下了,自己才是被人点了穴,就看着金昇玟轻轻拉着自己的手,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那样,用两只手将其包裹在了中间。紧接着李旻浩终于很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要把手抽回来。两人就这样低着头,视线都交聚在了彼此交叠的手上,半晌,他听见金昇玟开口,声音有一点点沙哑。

“哥。”

好像被噎住一样,李旻浩看向他的脸,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明天我带你出去一趟吧,手术之前,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想回家也可以。”

什么啊,这句话用得着费这么大劲说出来,平时那么能说会道的人,在这样的问题上卡壳,是怕医院不允许吗,还是说别的什么。李旻浩刚要笑着调侃他,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件事,也顿在了那里。

韩知城早上来看自己的时候给自己看了家里三个弟弟的近况,顺便问自己什么时候做手术,临走之前感觉他表情有点复杂,问了半天才坦白说,因为手术后还有化验,所以反而越来越感觉紧张和担心了,当时的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上天的宠儿,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把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拿出去,并不是坏事儿。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金昇玟的表情,突然很强烈地感受到了剧烈的心慌,是来自对面通过指尖传到自己的心脏,被难过的感觉扼住了脖子,像是要溺水了一样。最早金昇玟不在的那周,梁医生无意和自己透露过,金昇玟提前看了报告,找到自己的时候,他看了看只觉得是需要快点消炎紧接着手术和化验结节而已,可是金昇玟看着非常不自在,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坐在他对面都能感受到深深的不安感。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定时炸弹吧,是一直以来藏在金昇玟心里的痛点。

到底是谁把相亲看得重一点啊,见到的第一面就像是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到底是有多喜欢自己,是真的在喜欢自己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对所有的病患都会这样吗,就这样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于是就着他的话这么说了,那就回趟家吧。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金昇玟来接自己,坐上他的车的时候既视感突然袭来,李旻浩坐在副驾驶上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并且很快在金昇玟口中得到了证实,那就是那天晚上做的梦,并不是真的做梦了,那个时候就是坐在这辆车的后座上,中途坐了起来,又因为烧得太高又晕晕乎乎躺回去了,据韩知城说到了医院是两个人架着自己上去的,但有一次无意中说漏嘴了。

那是韩知城看自己喝汤的时候,说了句哥真的太瘦了要多吃,自己要反驳的时候听见韩知城还在小声嘟囔,金昇玟说你轻的像纸片,紧接着就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立马把嘴捂上了,李旻浩意识到不对劲,当即开始威逼利诱,最终得到的答案是,那天是金昇玟把自己背到病房的。

“哥甚至那时候也不老实,烧得说胡话,说自家的床垫什么时候那么硬了……”

还要再说下去的时候被李旻浩红着耳朵一把捂住嘴,快闭嘴吧,刚让你说你不说,现在又说个没完了。

使唤金昇玟带着自己去超市买了菜和肉,回家把金昇玟推去沙发和三个弟弟玩。东儿围着自己的腿一直在唠叨,被抱起来好好揉了一把,多利跳上沙发挨着小狗,顺儿蹭完自己就去找个地方躺下了,一直到金昇玟手里拿了猫条才蹦跶过来。李旻浩看着四个毛孩子相处融洽,笑着打趣坐在沙发上的大型犬。

“是谁说猫咪很讨厌小狗的。”

沙发上的人咧着嘴笑得开心,抬头看自己的时候更像小狗了。李旻浩移开视线,在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耳尖好红,耳朵也变得有点烫。转头看金昇玟的时候,突然发现什么时候看他这么顺眼了。

金昇玟太爱泡菜汤,感觉一辈子只吃这个都没问题的那种,所以李旻浩说今天要让他开开眼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曾经隔壁住了一家中国人,喊自己去串门吃饭的时候学会的,炖羊肉的时候放上成块的辣油和适量的醋,切一点娃娃菜段,一起炖的时候要把整锅东西都炖透,最后撒上一点点香菜。李旻浩实在太讨厌香菜,可是被嘱咐过这一步骤完全不可以省略,于是每次都匆匆放进去又匆匆捞出来。炖羊肉的过程中又炒了一盘时蔬和一盘年糕,全部完成的时候米饭也蒸好了,李旻浩叉着腰站在冒着热气的电饭煲前,恍惚间觉得上一次在家自己做饭吃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迫不及待端上桌的时候催促金昇玟先对羊肉下手,眼看着第一口肉塞进嘴里时小狗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喝汤的时候呼噜呼噜的,就说让他慢点吃没人和他抢。等吃完饭小狗看着心情特别好,自己就去厨房洗碗了,李旻浩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好像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也会一直觉得幸福吧。

把情感过度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是极度不明智的,在遇到金昇玟之前自己一直都这么想,可是遇到过金昇玟之后,他其实再也没有想着要去寻觅新的人选。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觉得新鲜有趣,那现在就不能再用相同的原因了。

那么犹豫着,回到医院都觉得脑子乱乱的,睡着了一会儿又醒过来,在黑暗中看着金昇玟在折叠床上沉沉睡着,突然有点愧疚,掺杂着一点复杂的情愫,按开手边的小灯,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方才熟睡的人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哥,哪里不舒服吗。李旻浩看着他,摇了摇头,说只是去趟卫生间,把自己关进病房单间的卫生间里,李旻浩盯着镜子,意识到,哦,要做手术了,那样看起来很大的事情,推着推着就到自己面前了。五月马上就会结束,天气开始变得炎热,晚上开着窗户都觉得有些闷热,下雨也是突然就下下来了,很大很大,很快又停下来,一切都急匆匆的。一直以来自己好像也是急匆匆的,但现在突然就想让时间慢下来,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手术的那天韩知城来了,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方灿匆匆赶到,所以自己慢慢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围在自己旁边,一堆熟悉的面孔里他下意识先去找的是金昇玟的面孔,但是好像没有在自己身边,小梁医生说昇玟哥刚下手术,一会儿就过来。

很快金昇玟就来了,凑在他耳边轻声问他,哥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又说,哥的手术很成功,化验结果这两天就会出来,哥好好休息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拾叁


手术完的几天,李旻浩状态慢慢好起来,但毕竟是手术多少有点伤元气,手上的针孔越来越多。有天晚上把留置针取下来第二天要再换新的,金昇玟把自己的手揣在怀里好长时间,李旻浩做完手术总是很容易觉得困,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金昇玟在那自言自语,以为自己睡着了。他闭着眼睛偷听,然后听到了这样的话。

“哥,其实一直都该跟你说对不起。”

身边的人吸了吸鼻子,李旻浩在心里偷笑,这是要哭了吗,忍住了不动继续听下去。

“其实擅自作主把你留下检查,又擅自闯进你的生活里。虽然不知道哥以前有过多少个相亲对象,但我应该是表现最差的那个吧,一上来就让哥不开心了,真的很抱歉,每次想跟哥说,又怕哥像那天一样生气不理我了。”

“一开始只是抱着想看看哥为什么发烧得这么严重,于是提前看了报告,但是在知道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安了,后来也有想过,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哥的时候哥太漂亮了吗,还是因为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到最后都没有想明白。那天晚上没有睡好,明明是一半一半的概率,但是心里总忍不住去想,如果是很坏的结果,哥要怎么办呢,会不会很难过,又会不会像当时一样逞强,越想越觉得难过,好像自己变成了哥一样。”

“想给自己找借口,就一直给自己洗脑,反正哥没有其他人选,在这之前就先霸占着这个位置吧,所以出差那周回来值夜班的那天晚上,看到灿哥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这么快就被代替掉了。果然啊喜欢就会让人失去理智,那几天被朋友说像变了个人一样,一下班就扎进病房去在哥的身边待着,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哥做吃的,因为头一次被哥认可了之后每次做饭都觉得特别幸福。但哥真的是太善良了吧,每次说着讨厌,却从来没有真的赶走自己,所有的示好说着嫌弃也照单全收了,每次哥撒谎的时候都好可爱,很像猫咪,耳朵红红的还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真的真的很可爱,甚至生出了想要惹哥生气的恶劣想法。”

“可是后来也真的把哥惹生气了,生气的时候真的不敢看哥的眼睛,但又实在忍不住,怕哥是真的讨厌我,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会胡言乱语,就那么把话说出去了,结果最后还是被哥原谅了,那时候就觉得,哪怕讨厌自己也一直对哥好下去吧,在哥有更好的选择之前,就这么一直对哥好下去吧。”

“哥真的很乐观,反倒是我越到临近的时候越觉得害怕,那天想带哥出去也是突然间觉得有点理解一开始哥的心情了,在这里待久了真的会让人感觉压抑窒息,不好的心情全都出来了,平时工作感觉不到,但是在哥身边的这段时间深刻感觉到了,于是想带着哥出去透透气分散一下注意力。”

“听知城哥说过哥的厨艺很好,那一次真的见识到了,原来羊肉可以那样做,而且真的很好吃,感觉灵魂都被治愈了那样,也终于见到了哥的三个弟弟,和哥一样可爱,但还是会觉得哥最可爱。”

“手术的前一天看着哥睡着,移不开视线,害怕但又不想把不好的情绪传给哥,哥原本就很辛苦了,所以就让我来承担好了。那天握哥的手,哥没有躲开,那个时候就想着,等做完手术,就和哥好好地告白吧,不管以后什么样的问题,都会去陪着哥解决的。虽然哥还没有答应我,但已经在期待着了,看着哥慢慢好起来,然后带哥去坐摩天轮,他们都说摩天轮是很适合约会和告白的地方。”

“生活到现在,最幸运的是能在那个小小的问诊室第一次看到哥漂亮的眼睛,最正确的决定是在那一天推开咖啡店的门,再一次见到哥。”

“还想再被哥叫一声小狗,哪怕是说讨厌自己,还想吃哥烧的羊肉,还想和顺东多一起陪在哥的身边,还有好多想和哥说的话。”

“所以旻浩哥,如果是小狗的话,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选你当主人,然后跟着你回家吗?”

黑暗中没有人回应,直到金昇玟跑去洗漱,李旻浩睁开眼睛,抬手去擦湿漉漉的双颊。

太犯规了,但规则是人定的,小狗可以不遵守。

化验的结果是第三天出来的,那天中午吃完饭,吃得不多就困了,金昇玟扶自己躺下后出去接了个电话。身体在变好,心情也没有那么差,感觉什么样的结果都可以坦然接受了,突然想吃葡萄,打算等回头金昇玟回来商量一下傍晚买点葡萄给自己吧。

打了个哈欠突然听见走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还有小护士小声惊呼的声音,他揉揉眼在想又是哪个家属急着回家,紧接着下一秒门被推开,还没仔细看清来人就猝不及防进入一个深深的拥抱里,甚至拥抱自己的时候都避开了身上手术留下还没恢复好的伤口。

脑袋还是懵的,下一秒就感觉脖颈上突然凉凉的,怀里的人也在那一瞬间因为抽噎颤抖起来。

李旻浩愣了一下,随即脑子里发出轰鸣,感觉被震得马上要耳鸣的时候下意识去拍怀里的人,轻声问他怎么了,是结果不好吗,慢慢说。想把怀里的脑袋推起来,结果可能因为哭得太伤心就是不愿意把头抬起来。好不容易抬起头的时候,李旻浩已经压着惊慌,想好了怎么安慰哭花脸的小狗,伸手去抹他的眼泪,结果被拉在手里紧贴着湿漉漉的脸颊。紧接着颤颤抖抖地说出的话,让自己替他擦眼泪的手停了下来。

“哥。”

金昇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儿,没事儿了。”

“哥很快就能回家了,再也不要生病了,也不会再让哥这么辛苦了。”

大起大落的情绪会让一个人脑袋宕机,李旻浩也不例外,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时候,刚才扑在自己怀里哭的人,看见自己的表情,一下子笑了出来。李旻浩看了看他,终于知道了真实的情况,抬手就朝着他的肩膀给了一巴掌。

“你吓死我了!下次再说话大喘气就把你打成傻狗!”

金昇玟一边笑一边握住他的手,说对不起哥,让哥打我几下吧。不怪他太害怕了,因为他永远忘不了半年前,自己负责的一个小姑娘做手术前,突然发现对方头上数字变成了1,在说完“哥哥晚安”之后,第一次金昇玟见到了归零的数字。抱着那样不安和疑惑的心情,最后等来了最不好的消息。他有时候真的恨透了这个没用的技能,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焦虑和恐惧,所以一开始见到李旻浩看到那串数字的第一反应是,是出现了什么更可怕的预言吗。

还好,恐怖的魔咒在今天被彻底打破,模糊的视线里,金昇玟看到哥也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也流了眼泪,心里感叹着哥怎么哭的时候也这么漂亮的时候,发现数字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太幸福了,所以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遇见哥也是。


拾肆


李旻浩第一次在问诊室见到金昇玟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好清晰的梦,梦到在晚上,一个男孩子拉着自己的手一直在奔跑,他问对方究竟要去哪,对方也没有回答自己,等终于跑到了一片空地上,他停下来但始终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指着天空说,哥你快看。

说完,天空上突然升起焰火,漂亮的光落在两个人的瞳孔里,他转头去看拉着自己的人,只觉得面孔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谁啊,为什么拉着我来这里呢?”

面前的人傻傻地笑着,什么都没说。

醒来的时候李旻浩左思右想,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在咖啡店接了韩知城的班,扫除的时候在窗边的桌下捡到一个钱包,打开是很多卡和少量现金,里面还夹着一张证件照,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收进前台,第二天就被认领了。刚才梦里的面孔,分明就是照片上那张,除了笑得更傻了以外,眉眼都一模一样。李旻浩拍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心想前一天刚推了相亲就梦到这样的剧情,自己是怎么了。没想到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坐在问诊室里的那一瞬间,面前的人看向自己的时候,三张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那时的自己没有意识到,自以为荒谬的相遇,是人生的分叉路,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金昇玟突然出现了,拉着自己的手说,后面的路被我承包啦,哥要和我一起走下去哦。

那真的要刮一刮对方的鼻子,就算是小狗也要说话算数哦。


Lady, running down to the riptide, 

Taken away to the dark side, 

I wanna be your left hand man, 

I love you when you're singing that song and, 

I got a lump in my throat because, 

You're gonna sing the words wrong. 


END.


写在最后:

给离危的第一篇作品就这样结束啦,一开始大纲列的内容写起来才发现太大了,感觉一直很着急怕写不完,结果写到最后故事结束的那一刻居然有点不舍。关于数字的梗其实是曾经看过的另外一个文梗的启发,说是能看到对方剩余的心跳,结果在遇到一个人之后发现对方的数字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急速减少着。因为这个梗所以受到启发,原本的设定其实连哥也能看见的,后来发现其实也没必要了,就删删改改成了现在的最终版本。林林总总算起来磨磨蹭蹭也写了半个月,最后还是熬了一个大夜九个半小时爆肝一万五,变成了写作生涯里最长的一篇一发完。中间曾经给闺蜜吐槽,说这是我八年同人写作生涯中写过的最别扭最累的推拉,在此前看了很多优秀的文章以为胸有成竹,结果写起来才发现原来这么难,因为太想把两个人写得立体起来,绞尽脑汁想了很多。文中的小狗真的是我理解的版本,通篇没说爱但又句句事事都在说爱,一开始看到数字的惊诧到后来慢慢地意识到,也许这个数字就是和哥故事的开始,而糯也是思来想去安排的设定,中间写的时候为了贴合糯本身的性格去做出相应的反应,写得一度差点儿精分TT。一开始就是一个一定会he的故事,不管是私心设定还是剧情需要,每一步都走在了正点上,别扭又纠结的感情和成年人不能轻易又急于表达的喜欢,是我理解的每一句“哥真的讨厌我吗?”个人认为这俩的核心一直就是这一句话,而答案没必要写上去,因为一定是,讨厌但又不讨厌,爱得要死又不肯承认,那不回答就是爱了。

文题引用的是歌曲的标题,那天突然听到,是很老的歌但是是新的翻唱版本,之前就觉得这首歌的歌词乱七八糟奇奇怪怪,但拎出来看,句句都在“词不达意”,想做你身边的人,也每次都知道你会唱错那一句歌词,但依然爱你,歌曲头几句说的害怕牙医害怕黑暗,害怕很多的东西,就像文中的两个人,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但终究还是要直面内心的恐惧,去拉着手过想要的人生,梦里还是现实,千遍万遍都是爱你。

谢谢大家阅读到这里,希望文里的离危白头偕老永不分离,无病无灾过一生,也希望此刻距离我们有一小时时差在南韩努力的两位pro idol李旻浩和金昇玟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去向着所爱的事物奔跑吧,就像是最后一次那样。最后祝我们八迷11.10回归大发!

感谢大家,昭昭给您鞠躬啦!

2023.10.20 08:03

宫保fj

  旅行小兔寄来的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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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场敏+大屏敏+音中敏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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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泡果奶

  我常常感到庆幸又快乐,因为我所生活这个世界上,有像你们这么好的人存在着。

  我常常感到庆幸又快乐,因为我所生活这个世界上,有像你们这么好的人存在着。

冬乌lee

【离危】情人节禁止装蒜

-伪馥昇阿里宿舍日常

-情人节快乐


01

旻浩哥和昇玟有些不对劲儿。

这是skz成员观察团团长兼唯一成员李龙馥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得出的结论。


对此忙内梁精寅不屑一顾:“上次你观察了半天,除了逼出来他俩在谈这个事实外,还得到了什么?”


李龙馥一听,第一反应竟是“也是”。

而后过了几秒突然醒悟过来——

“发现他们在谈难道不是重大成就吗?!!”


忙内被低音炮的海豚音给吵得一皱眉,按了按耳朵把几乎要跳起来的哥哥拽到沙发边,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老实坐下。

“所以,你这次发现什么了?”


金昇玟最近装蒜的频率有点高。

而且直接影响到了李旻浩的心情。


李龙馥几乎是......

-伪馥昇阿里宿舍日常

-情人节快乐


01

旻浩哥和昇玟有些不对劲儿。

这是skz成员观察团团长兼唯一成员李龙馥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得出的结论。


对此忙内梁精寅不屑一顾:“上次你观察了半天,除了逼出来他俩在谈这个事实外,还得到了什么?”


李龙馥一听,第一反应竟是“也是”。

而后过了几秒突然醒悟过来——

“发现他们在谈难道不是重大成就吗?!!”


忙内被低音炮的海豚音给吵得一皱眉,按了按耳朵把几乎要跳起来的哥哥拽到沙发边,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老实坐下。

“所以,你这次发现什么了?”


金昇玟最近装蒜的频率有点高。

而且直接影响到了李旻浩的心情。


李龙馥几乎是张牙舞爪地跟梁精寅讲述他发现的不得了的东西,导致忙内好几次要抬起手把他的小猫爪子按下去,免得自己被误伤。


“旻浩哥从上个星期开始,看他的眼神就很不爽了,一直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昇玟好像没有感觉到。”

“而且啊,而且日本场结束之后,他俩在后台休息室差点吵起来,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旻浩哥单方面找茬但是——”

李龙馥眨了眨眼睛,随后一张脸为难一般皱巴起来,“我好担心,他们不会分手吧?”


分手?

他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

梁精寅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小情侣都是又打又闹的,他的这两位哥哥更甚,底线只是不弄出人命。

但是李龙馥太过重视这件事,他也不得不裹严实自己忙内的外衣,装出乖巧的模样去当线人打探消息。


02

先找的是金昇玟,对方看到他二话不说先塞了手机过来,而后就靠在楼梯上凹造型。

梁精寅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尽职尽责先当起了摄影师,把嘴巴咧成两端向上的小括号,通过自己高超的技术给金昇玟拍出了目测两米还多的大长腿。

金昇玟很满意。

推着他的后背说也帮他拍几张的时候,梁精寅委婉地拒绝了。

“今天不想拍。”

“那带你吃麦麦?”

“麦麦也不想吃。”


金昇玟表情严肃起来,正准备当知心哥哥问问忙内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就被一句话给问懵了——

“你跟旻浩哥最近有什么不愉快吗?”


梁精寅不喜欢藏着掖着。

问话也是打直球。

他直勾勾盯着金昇玟,用自己的眼睛当测谎仪,准备随时戳穿哥哥的谎言。

随后他听到了“没有”。

眼睛没有报警,是实话。

金昇玟也很苦恼地垂下了脑袋,“我也不知道……感觉那哥最近总在暗示我些什么,可是我好像get不到。”


“龙馥哥说你们在日本场后台吵架了。”

“啊——那天啊。”金昇玟叹出一口气,“他问我为什么不牵手来着。”

“那你们为什么不牵手?”

“我牵他手会紧张兴奋到哆嗦,我怕他笑我。”


梁精寅感到无语。

他干咳了一声,又下了灵魂一击:“那你们上床怎么办呢?”


问完就看到金昇玟仿佛被李旻浩附体了一样,热气上走,没一会儿整个脑袋都红了。

“呀,这,这,这是你需要关心的吗?”五代第一拉结巴起来,“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原来还没本垒打啊。

梁精寅怜悯地皱起了眉头,拍了拍自己最小的哥哥的肩膀,诚恳地开口:“要加油。”


“还有,我刚刚给你拍的照片,传我一份。”


03

梁精寅拿着那几张照片在健身房找到了李旻浩。

对方刚做完背部和下肢运动,汗津津地坐在沙发上冒热气。

他悄无声息走过去,抬手敲了敲哥哥的后背。


“哪位?”

“是伊恩呐。”

“噢,伊恩呐,有什么事情吗?”

“哥现在感情状态如何呢?”

“快要离婚了呢。”

“那需要找新的对象吗?我这边有个好靓的仔可以介绍给你。”


李旻浩忍不住笑了起来,扭过头看向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忙内。

“好啊,不过如果没有金氏帅的话我可不接受。”


“比他帅一万倍!”


而后哥俩就坐在沙发上头挨头欣赏了一遍金昇玟的照片。


“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不错,但是感觉很会装蒜的样子,有些欠打。”

“哥需要我带什么话给他吗?”


李旻浩转了转眼珠,“告诉他,等我丧偶了,我就选他。”


04

“丧偶?!”

金昇玟瞪大了眼睛,“那哥真这么说?”


梁精寅一脸悲痛地点头,“看来你真的惹到他了。”


“可我最近真的没有做什么啊!”金昇玟垮起小狗批脸,认真回忆起来,“早上会跑去给早安吻,机场会找他贴贴,演唱会也让他打屁股了……就只是因为没有办法牵手吗?其实硬牵也可以的,但是看着就不暧昧了而且我真的手会抖,还会出汗……”

“顶多,最多,只能牵手腕。”


金昇玟在皱着眉用心反思。

而梁精寅想的却是,你们他妈的都能早安吻了,居然还不能牵手。

妈的装纯情给谁看呢?


05

梁精寅把打探到的情报原原本本告诉了李龙馥。

并拒绝了对方想要拉他加入skz成员观察团的请求。


“看来昇玟没有发现问题所在啊……”李龙馥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旻浩哥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砰”的一声响,宿舍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李龙馥和梁精寅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向门口面露尴尬,抱着几个快递站在那里的李旻浩。


“抱歉。”李旻浩开口,“没有控制好力道。”


“哥买了什么啊?”

李龙馥和梁精寅先后站起来,想要过去帮李旻浩拿一些,但是对方急匆匆抱着东西溜回了房间。

“没什么!”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李龙馥和梁精寅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后,skz观察团团长铿锵有力地下了命令:“要彻查!”


06

不过很快,李龙馥就猜到了李旻浩在搞什么名堂。

他半夜起来找水喝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李旻浩房间还亮着灯,不小心凑过去听了一会儿,也是不小心捕捉到了门里某人嘟嘟囔囔的——

“狗不能吃巧克力。”

“管他呢。”

“狗也不能喝酒。”

“管他呢。”


李龙馥后知后觉看了眼日期,无声尖叫着跑去梁精寅房间,把熟睡的忙内摇了起来。


“……您发现什么了,团长。“

“巧克力!是巧克力!”


梁精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什么巧克力?”


“情人节巧克力啊!”


07

在李龙馥的“强行逼供”下,李旻浩终于托出了实情。


“我怕金昇玟忘记,毕竟最近太忙了。”说着还有点委屈,李旻浩不自觉抿了下嘴,“但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所以一直在暗示他,也不知道他真的木头脑袋还是故意装蒜。”


李龙馥安抚着拍了两下哥哥的大腿,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那哥想要什么礼物呢?”


“也不需要什么……”李旻浩低着头,想到了什么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两只手搅在一起,“亲一下就可以。”


围观的梁精寅眼皮子猛地一跳。

妈呀。

他想。

都成年人了,他妈的装纯情给谁看呢?!

说起来我也成年了……

有什么不能看的呢哥哥们!


08

李龙馥开始帮李旻浩准备巧克力。

梁精寅负责放风,不给“木头脑袋”金昇玟透露任何信息。


在眼睁睁看着李旻浩拿了烧酒当酒心内陷后,李龙馥吞咽了一下。


“放心,这不是给你们吃的。”


“哦……谢谢。”李龙馥干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在李旻浩看不到的地方悲痛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

把刚刚那个好纯情说着“亲一下就可以”的旻浩哥还回来!


09

在距离情人节还有最后两小时的时候。

李龙馥因为那十多颗灌了烧酒的巧克力担心得睡不着觉。

他坐起来,拿过手机,想想给还没有回宿舍,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的金昇玟发了消息——


【狗不能吃巧克力】

【尤其是酒心的】


隔了半小时金昇玟才回复。

一个满含无辜的问号打倒了李龙馥。


“对不起!”李龙馥扔掉手机倒回床上,“亲故呀,我只能提示到这里了!”


10

李旻浩捧着做好的酒心巧克力也睡不着。

他刚刚尝了一个。

因为滋味过于刺激直接吐了出来。


但是他没有给金昇玟准备普通的巧克力。

除非从其他成员那里匀几颗出来。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怕金昇玟真的吃出个好歹的李旻浩,开始动手拆已经包装好的其他成员的巧克力。


刚拆到一半房间门被敲响了,金昇玟探进来半个脑袋,压着嗓喊了一声“哥”。


此时距离情人节还有最后三分钟。


11

李旻浩,以及他身后的七个漂亮盒子——其中有三个已经被拆开——一起被金昇玟抓了个现行。

“你……你……我还没说你能进来呢。”

李旻浩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来掩饰自己瞬间的慌张。

“过来干什么?”


此时距离情人节还有最后一分钟。


12

金昇玟笑眯眯走进门来,又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他没有去管桌上的那七个漂亮盒子,直接把目光锁定在床上的那个盒子上。


“这是给我的吗?”

李旻浩躲闪的眼神给了他答案。

“太好了,谢谢哥。”金昇玟说,“是巧克力?”


“啊,”李旻浩不情不愿答应了一声,“不过劝你别吃,狗狗吃巧克力会死掉的。”


“那不是很好,哥就可以去找伊恩手机里的那个靓仔了。”


此时时间指向零点,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到来了。


13

李旻浩做梦也没想到最后酒心巧克力里的酒,竟是全到了自己的嘴里。

味道非常古怪,让他想吐。


但是嘴唇被堵着,吐不出来,只能滚着喉头咽下去。

脑袋因为缺氧和酒精作用晕乎乎的,连金昇玟什么时候拿了戒指给自己戴上的都不知道。


“还好在今天之前完工了。”

金昇玟有些骄傲地一抬下巴,“不然真的会遗憾。”


李旻浩懵懵地举起手看着戒指,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明里暗里的暗示,突然感觉到了憋屈。


“所以……你知道啊,还提前准备了。”

“那为什么我暗示你的时候装作不懂的样子?”


“因为觉得哥可能不是在暗示这么明显的事情。”金昇玟也有点无奈,“和哥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我怎么会忘记呢?说到底还是哥的问题,对我太不自信了吧?”


“呀,金昇玟,非要在今天指责我的过错吗?”


“可你还想用巧克力毒死我呢。”


“是啊是啊,你死了我就可以去找靓仔了。”


“那个靓仔也是我。”


“不会说话的样子比较可爱,回头我打印出来全摆房间里。”


“干什么?当我的遗像吗?”


“呀!”


14

skz成员观察团团长站在李旻浩房间门口,听着里面越发激烈的争吵,满脸担忧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最后被揉着睡眼的靠谱忙内捂着嘴巴揽着肩膀拐走了。


“哥站在这里会阻碍他们的发挥。”


发挥?

什么发挥?

把对方弄死的发挥?

李龙馥瞪圆了眼睛“呜呜”了几声,却被梁精寅完全忽视掉了。


15

在距离情人节还有两个小时,李龙馥给金昇玟发消息之前。

梁精寅也发了一条过去——


【哥,今晚不本垒打的话,以后都不要一起约麦麦了,看不起你】


但是之后梁精寅后悔了。

因为他陷入了纠结,不知道金昇玟真的在这晚本垒打的话是因为爱李旻浩。

还是爱麦麦。


最后还是李龙馥帮他破了局。


“金昇玟可以自己点麦麦的。”


梁精寅大彻大悟。


16

本垒应该确实是上了。

李龙馥和梁精寅看着李旻浩在上午十一点依旧紧闭的房门,如是想着。


只不过,为什么金昇玟也没有起床?


十一点半,李旻浩哼着歌走出了房间,笑眯眯冲客厅的两人打了招呼。

“中午点炸鸡吃吧?”


两个弟弟点头如捣蒜,而后看李旻浩非常自然地推开了金昇玟的房门,拿了换洗的衣服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龙馥舔了下嘴唇,扭头冲梁精寅非常真挚地发问:“当1是比当0还累吗?”


梁精寅绝望地闭了下眼睛,“哥,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17

十二点过,金昇玟才从房间出来,李龙馥非常热情地给他拉了凳子,并展示了特意为他点的全是鸡腿的外卖。

“昇玟辛苦了,来多吃一点补补身体。”


金昇玟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同岁亲故,两个鸡腿下肚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坏了,这小子该不是把自己当0了吧?


18

为了扭转李龙馥错误的认知。

金昇玟在吃过饭后,特意躲着李旻浩做出了解释。

却没想李龙馥看他的眼神更加怜爱了。


“我知道,昇玟,但是总累趴下也不行啊。”


梁精寅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他狼狈地放下杯子去抽纸巾,捂住了火辣辣疼着的鼻子,一脸严肃地对着金昇玟开口:“知道了吧哥,什么都解释只会害了你。”

顿了片刻又补上一句。

“也会害了无辜围观的忙内。”


fin.


夏辞

【从次14的视角看成员】8⃣️4⃣️

  

   第一人称自述

  

  我叫安若然,过完生日24岁,是pledis旗下所属团体seventeen的一员,上面有十三个偶尔不靠谱精神不正常的谐星哥哥。

  

  

  

  

  

  徐明浩,咱俩纯老铁,才怪。

  

  一开始老铁不是老铁,他是害羞的小棉花,做“dirty dirty jam jam”的时候萌翻所有人,留鲻鱼头的时候清纯可爱,染红发时张扬肆意。

  

  徐明浩在充满爱的氛围里成长,眼里有光,脸上有笑。

  

  徐明浩是一只经历过破碎生长痛再重组的蛙蛙,那些难堪、谩骂、侮辱、唾弃,锻造出云淡风轻的心态。...

  

   第一人称自述

  

  我叫安若然,过完生日24岁,是pledis旗下所属团体seventeen的一员,上面有十三个偶尔不靠谱精神不正常的谐星哥哥。

  

  

  

  

  

  徐明浩,咱俩纯老铁,才怪。

  

  一开始老铁不是老铁,他是害羞的小棉花,做“dirty dirty jam jam”的时候萌翻所有人,留鲻鱼头的时候清纯可爱,染红发时张扬肆意。

  

  徐明浩在充满爱的氛围里成长,眼里有光,脸上有笑。

  

  徐明浩是一只经历过破碎生长痛再重组的蛙蛙,那些难堪、谩骂、侮辱、唾弃,锻造出云淡风轻的心态。徐明浩已经站在山顶看日出了,山脚下的跳梁小丑永远跟不上他的步伐。

  

  我喜欢逗徐明浩,粉丝在机场问他用了什么香水,他说没用,进休息室我就欠,顺便补上一句更香了,气得他耳朵通红,故作老成地教训我。我望着徐明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他好kiyowo。

  

  徐明浩用中文骂我流氓变态,我死皮赖脸甚至有点兴奋。我现在觉得用“小好”称呼徐明浩非常吻合,小好的好是美好的好。

  

  徐明浩身上有令人安心的力量,是属于年长者对我的关怀。回中国跑行程那段时间,我发高烧哼哼唧唧不舒服,他就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守我一夜。

  

  全圆佑说睡醒之后看见徐明浩的未接来电很心动,我睡醒之后看见徐明浩很心动。

  

  我们去《in the soop2》,徐明浩和夫胜宽泛舟聊天,谈到别人眼中的自己,我在河边搭石头静静听着。徐明浩是蛙蛙,更是破茧重生的蝶。

  

  夜色朦胧,恍惚间我又看见十几岁的徐明浩,说着磕磕绊绊的韩语,脸上带着羞涩真诚的笑容,看到什么都找我帮忙解释,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孤身离家来首尔,和文俊辉一样勇。

  

  徐明浩终究会在蓝天下自由翱翔。

  

  

  —————

  

  

  金珉奎错认为自己是一只小狗。

  

  我怼他对自己没一点清晰的认知,身高186那么大一坨,穿着两万的羽绒服像红薯成精,他拿话筒被戏谑成红薯掏地雷,怎么会有这么贴切的比喻?

  

  金珉奎因为说不过我又出现了经典表情珉不乐,皱眉瘪嘴缩在角落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金珉奎气来得快也消得快,狗狗嘛,不开心了顺顺毛就行,更何况我知道怎么哄他。

  

  金珉奎做饭确实好吃,但韩国的甜辣口我吃多了发腻,于是给他提建议,乐于接受的狗狗研发出独家秘方,将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说金珉奎是团欺没错,虽然大只但脾气好,任谁说两句都行。我也是团欺,将团里的成员都欺负一遍,他们毫无怨言。

  

  我喜欢在冬天的时候黏金珉奎,他能挡风又暖和,抱着很热乎。除了崔胜哲,金珉奎是第二个追着我喂饭的人,生怕我没吃饱。

  

  后来他经常笑自己养了个女儿,越养越漂亮,想到便宜给哪家臭小子,再度珉不乐。

  

  金珉奎的帅板板正正,不愧是穿拖鞋唱国歌就进了pledis的人。狗狗曾苦恼过长太快太高被抛弃,也克制过自己的食量,不碰奶制品,现在的金珉奎已经大口干饭了。

  

  狗狗在乎我,我也在乎你。

  

  我的狗狗,要永远是珉乐乐。

  

  

  —————

  

  

  李硕珉是个哭包,被权顺荣骂哭,得初一位哭,被成员感动哭,我故意让他哭。

  

  李硕珉有仅次于上帝的善良,练习生时期差点把流浪狗抱回宿舍养,但因为我被流浪狗追过而放弃,比起流浪狗,养我更实惠。

  

  也不知道谁养谁?大家十几岁正是嗷嗷能吃长身体的时候,一边为餐费发愁一边喊饿,我也喊饿,半小时后外卖小哥如约而至。

  

  李硕珉往嘴里塞满披萨,乐得像个小傻子。难怪以后被称为尹净汉的pabo,五年内必被诈骗。

  

  我第一次让李硕珉哭是他过生日,送了洗护用品家庭装全套,当他刷着薄荷味的牙膏,眼泪汪汪,来到练习室抱着我哭诉生日礼物被公用了。

  

  pabo呀,你放在公共区域就默认为公用了。我答应他下次生日再单独买一套洗护用品,李硕珉这才破涕为笑,捧着我的脸狂亲。

  

  李硕珉说他最喜欢我最爱我,这个男人明显在撒谎,我撞见他好几次捧着徐明浩的的脸啵啵。

  

  男人啊,果然都是一个样。

  

  李硕珉善良但爱吵架,我发脾气就不理人,他不一样,转眼就能跟没事人一样找我玩。每次都是他先低头服软,有时候我也担心把我惯坏了怎么办?

  

  李硕珉从没想过这些,在他心里,我最重要,我开心他就开心。

  

  哎呀,哭包,以后一定是妻管严。

  

  

  —————

  

  

  济州岛原产地直出小甜橘:夫胜宽。

  

  夫胜宽的脾气和我有得一拼,惹毛他就像个炸药桶,非要炸到对方遍体鳞伤才罢休。他和每个人都吵过架,我也是。吵完架后他会求和,我不会。

  

  夫胜宽经常吐槽我穿着打扮像阿加西,白白浪费一张脸。夫胜宽经常唠叨我挑食不吃饭,逼着我喝维他命和红参。夫胜宽经常说要是这颗小白菜被猪拱了,他会在我的婚礼上嚎啕大哭。

  

  我说我娶夫胜宽会给他幸福。

  

  夫胜宽说嫁我是过去受气。

  

  夫胜宽竟然考虑过嫁给我,他心里是不是有我?我就知道甜橘喜欢我,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夫胜宽很敏感,敏感地察言观色,敏感地照顾每个人,敏感地分担团队的压力。

  

  最终敏感将夫胜宽打败了,他总在深夜哭完开始后悔眼睛哭肿,第二天上镜不好看,又是锻炼又是冰敷。为了减肥啃蔬菜沙拉,在越来越瘦的同时,他也越来越憔悴。

  

  论我一句话让夫胜宽破防。

  

  “胜宽呐,你有什么事都说给我听吧,我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你说。”

  

  夫胜宽又笑又哭,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我陪他陪到凌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住他说“我一直在背后支持夫胜宽,无论夫胜宽有多少优点多少缺点,夫胜宽只是夫胜宽,他在我这里永远是No.1。”

  

  夫胜宽一如既往对我唠叨说教,我用无数夸赞回给他。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甜橘永远是No.1。

  

  

  —————

  

  

  崔翰率犯了和崔胜哲一样的错误。

  

  我嘲笑他记错名字,他无所谓。因为四次元小孩从不care外界的看法,只做最real的自己。

  

  我佩服崔翰率这种态度,有自己的世界和原则,你来我欢迎,你不来我也不伤心。他寡言少语但内心丰富多样,如同雨后的彩虹。

  

  崔翰率喜欢戴耳机听歌,听着听着就会过滤掉周围人的声音。独处是一个人享受自由的最高境界,他做到了,且享受其中。

  

  崔翰率喜恶分明,他吃剩饭是因为不想浪费,他参加smtm4是扩大团体知名度,他学中文是为了和粉丝交流,当过多的关注集中在他身上,恶意会被无限扩大。

  

  崔翰率害怕飞虫,会害怕到跳起跑开,他害怕自己的考核结果,害怕成员们因为他受到伤害。

  

  他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我俩用英文畅谈整晚,从天南地北聊到理想爱情人生,离谱的脑洞和稀奇古怪的想法,几乎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坚信对方是很好的倾听者和叙述者。

  

  我遇到崔翰率的时间不算晚,我们一起泡过网吧打过街机压过马路,在公园吃泡面,便利店的烤肠太烫,轻轻一咬就迸出油,望着对方笑出了声。

  

  崔翰率,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

  

  崔翰率,谈一场恋爱,失恋,找我喝酒,接着继续热爱这个世界。

  

  

  —————

  

  

  我和李灿相爱相杀。

  

  我们爱对方,知根知底,一个眼神就知道在想什么。会努力捧场,会照顾份量,会一起闹一起疯一起喝酒买醉一起在凌晨街头散步。

  

  我们杀对方,太过了解的坏处在于随时爆黑料,毫不留情吐槽对方,并直言不讳地嫌弃。

  

  99line要99,我想过我们在一起的画面,可能在南山坐缆车,可能在爬山,可能在可能的地方,无论对方如何,我们会相伴彼此直到永远。

  

  李灿不像个忙内,至少在我加入团体之前。他操着家长的心照顾上面十二个哥哥,夫胜宽说要他多撒点娇,大家一边cue他一边起哄。

  

  不是,哪有人装可爱这样吹火的啊?火上浇油吧,李灿就是油。我默默移开位置,被他发现并控诉:“安柒柒你嫌弃我!”我沉重地点头表示:“等会儿烤肉不用放油了。”

  

  文俊辉哈哈大笑,烤肉夹子差点没拿稳。

  

  李灿立马起身追杀我,我提前预感了危险,就近躲到洪知秀身后,我们玩起老鹰捉小鸡。

  

  李灿恼羞成怒:“你有本事别找人帮忙!我们出来单挑!我让你一只手!”

  

  李灿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让我两只手我也打不过你!

  

  李灿越要抓到我,我就越要躲,找好靠山就可以躺赢。见他虚晃一枪准备坐回去吃烤肉,揪住我的卫衣帽子,恶狠狠道:“你躲啊,你嚣张啊!”

  

  被李灿扼住咽喉,我选择认命,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今年是99line本命年,希望我们破水逆,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冬乌lee

【离危】账号已注销

*wb新年联产内容公开

*电竞au

*7单恋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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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金昇玟23岁,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第5年。


1月21日,他和往常一样临近中午从床上爬起来,下楼转了一圈,在餐桌上发现了两个,被人很贴心用锅盖盖上的蒸包。他端着这两个蒸包进厨房,放进微波炉加热的时候,又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噢昇玟。”


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来人是他们的领队,金昇玟转过头打了个招呼,随后邀请他一起来分享自己发现的这两个包子。


“我就不吃了。”领队摆摆手,“说起来这两天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怎么没回家?”


“家里没人。”金昇玟言简意赅,并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他重新把后脑勺留给领队,盯......

*wb新年联产内容公开

*电竞au

*7单恋注意

-

2023年,金昇玟23岁,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第5年。


1月21日,他和往常一样临近中午从床上爬起来,下楼转了一圈,在餐桌上发现了两个,被人很贴心用锅盖盖上的蒸包。他端着这两个蒸包进厨房,放进微波炉加热的时候,又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噢昇玟。”


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来人是他们的领队,金昇玟转过头打了个招呼,随后邀请他一起来分享自己发现的这两个包子。


“我就不吃了。”领队摆摆手,“说起来这两天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怎么没回家?”


“家里没人。”金昇玟言简意赅,并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他重新把后脑勺留给领队,盯紧了正在微波炉中旋转的包子。


领队无奈一挑眉,战队里这些孩子总能让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气盛的时候,追崇自由,有主见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最起码也打个电话说声新年快乐。”看金昇玟不理,领队叹口气换了别的话题,“Felix和精寅也没有回家,你们三个留在基地也算有伴……哎,他们两个哪里去了?”


“出去买零食了吧。”金昇玟听着微波炉‘叮’的一声提醒,把冒着热气的蒸包端了出来,“早上应该是敲门喊我来着,我太困了半梦半醒的,也不知道应了没有。”


“几点睡的?”


“忘记了。”金昇玟又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可能三点也可能四点,遇到一群演员,打得有点上头。”


领队再度叹了口气,“年轻也不是让你这么熬的。”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金昇玟不以为意,“最后一把还碰上韩知城了。”他顿了顿,又问:“韩知城,哥知道他的吧?上个赛季从下路转到中路的。”


“知道,他最近风挺大。”领队一边说一边上前来把金昇玟倒满了奶的杯子夺了去,迎着对方惊诧的目光弯腰找了奶锅出来,“天这么冷还喝凉的,一会儿闹胃疼。”


金昇玟乖乖应了一声,往旁边挪了几步,两手在身前交叠,以一种后辈和弟弟独有的姿态看着领队为自己忙活。在小奶锅坐到火上之后,他眨眨眼睛,很突兀地接上了刚刚有关韩知城的话题:“所以下路转到中路后,还是可以成功的对吧?”


领队瞥了一眼过来,把火调小了一些,“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韩知城。”


“……噢。”


“昇玟呐,”领队又看了过来,“干我们这行,最不缺的就是分离,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你可以怀念,但不要陷在过去。”


金昇玟交叠在一起的手收紧了一些,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到底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牛奶开始微微冒热气的时候,领队被一个电话喊走了,金昇玟晃了晃锅子,懒得再等牛奶热透,干脆利落地关火把它倒回杯子,站在厨房就着两个包子吃了早午饭。


基地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人,把杯子放到水池的声音,水流的声音,擦洗杯子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金昇玟绷紧嘴角一遍遍清洗着奶渍,洗到手打滑差点把杯子丢出去才停下。内心如同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的感觉提醒他,他目前还是无法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领队刚刚话里提及的人和事。


因为是在放假,不需要直播rank,金昇玟从厨房出来后坐到自己的位置前,打开电脑难得悠闲地对着桌面发了会儿呆。他现在的桌面是战队的logo——英文单词Dawn嵌在一轮还未完全浮出海面的太阳上。图片是李旻浩给的,大概是三年前,他刚转会来到Dawn的时候。


金昇玟歪着头,放空的大脑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当时李旻浩的声音,以及略带嫌弃的表情——“呀,怎么现在还有人用默认风景照当壁纸的。”在两人根本不熟悉的时候冷不丁被这么说了。金昇玟勾起唇角,更深地陷到回忆中去。


-


2020年,刚从二队升上来不久,只打了两场季后赛的金昇玟被Dawn买下,成为当时热门选手“limbo”李旻浩的辅助。


真论起年龄还差几个月才满20岁的金昇玟走进Dawn基地的时候穿得活像是一个高中生,走去网吧会被拦着查身份证的那种,他站在经理身后礼貌又疏离地跟所有看过来的选手打招呼,把自己的ID“puppy”重复了五六遍,获得了打野徐彰彬“你是真的很像一只小狗狗”的认证。


虽然没有正经打过照面,但参加季后赛的每个选手都会被战队拿来分析,所以金昇玟对Dawn的每个人都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扫了一圈没看到目前的首发adc李旻浩,想问又觉得自己一个新人这样似乎有些僭越,便只把横在自己胸前的挎包带子捏紧,紧绷着嘴角跟着经理去认自己的座位。


幸运的是他的位置就在李旻浩隔壁,经理替他拉椅子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旻浩,啊,也就是limbo,他有事出去了,到晚上才能回来,到时候你们再打招呼。”


“嗯。”金昇玟心底无端升起了一股满足感,“那我的房间……?”


“房间的话可能要暂时先委屈你去跟彰彬睡几天上下铺,”经理抬手挠了几下脸颊,“本来是要安排你去和旻浩睡一间的,但现在有点小状况……不过不用担心,很快就能解决。”


“好。”金昇玟点头应了,随后打开电脑调试了一下,正准备开游戏时徐彰彬嚷嚷着要带他去房间,拗不过只能先取消匹配,拎着行李跟着上楼去。


过了晚饭点李旻浩才回来,淋了满头的蒙蒙雨,像是皮毛被打湿的猫,他对于自己旁边多了个陌生面孔丝毫没觉得意外,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还毫不计形象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金昇玟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小团战,等着复活的时候扭头往李旻浩那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对方挺翘的鼻子上后顿了顿,随即烫着一般移开了。他以为自己的视线并不够明显——最起码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觉察到的程度,但猫咪一样的人是敏锐的,在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的那瞬间耳边落了对方轻飘飘的调侃。


“呀,想看的话就大大方方看好了。”


金昇玟刚离开泉水的角色因为这句话莫名其妙交了闪现,被另一个刚出泉水的队友pin了一圈问号。


“什么呀,小朋友定力不行啊。”李旻浩凑过来调笑了一句,而后对着目前的人头数和经济差距摇了摇头,“这把没了,投吧。”


“我不会主动发起投降的。”


“无意义的反抗是愚蠢的。”


“赛场上多的是逆风翻盘。”


金昇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和李旻浩抬杠,等身边没了声音才后知后觉不管出于什么身份他都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出来,着急着想要道歉,游戏里却又闪起了队友的集合通知,刚滚到舌尖的“对不起”就被咽了回去。金昇玟连发了几条“在路上”,一路划着视野跑过去,进入战场前控制的大招cd刚好结束。


“李旻浩看我。”


情况紧急,机会转瞬即逝,金昇玟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就被卷入了团战。他沉住气放出大招控住了对面的双c,队友的输出立马跟上,瞬间秒掉了对面的中路。虽然两边装备差距较大打得有些吃力,但最后二换四也算是小赚。


金昇玟在最后一刻替打野接了一波伤害英勇牺牲被送回泉水,等待复活的空档他扭头去看李旻浩,“如何?”问话的语气带了些许小炫耀的感觉。


李旻浩歪了下头,“还不错。”


“就只是还不错吗?看到我那个大招了没有?多帅啊!”


李旻浩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金昇玟等的逐渐沮丧,叹出一口气重新看向屏幕。他想打出个逆风翻盘给李旻浩看看,但事实证明刚刚的小团战只是一次回光返照,最后的结果还是团灭,眼睁睁看着对面上了高地。


水晶被推倒的时候李旻浩才再开口。


“看吧,我就说无意义的反抗是愚蠢的。”


因为这件事,那天直到单排结束金昇玟都没有再跟李旻浩说一句话,李旻浩也没有主动去找话题,只在金昇玟关掉电脑起身时说了一句“明天我把房间收拾好你再搬来”。


金昇玟心里惦记着刚刚那点不愉快,梗着脖子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往楼上走的背影都带着气。李旻浩等脚步声远了些偏过头去看,见人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后无奈叹出一口气,掏掏口袋往金昇玟桌上放了两个棒棒糖作为赔礼。


-


“那哥最近心情确实不好。”


临睡前,金昇玟和徐彰彬闲聊,说了刚刚排位时发生的事后得到了这样的解释。


“你知道方灿吧?我们的上单,今年春季赛休息没打,本来说是夏季赛要回来的,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说要退役。”徐彰彬压了压声音,但他的大嗓门就算用力压了声量也依旧可观,吵得隔壁床受不了扔了枕头过来。


“哎呀你睡你的,我有耳塞借你用。”


徐彰彬说着,真就站起身去找了耳塞,结果自然是被拒绝,还遭了一通数落。


无奈他只好让金昇玟从上铺下来坐到自己旁边,用气声来交流:“旻浩哥本来是跟灿哥住在一个房间的,灿哥休息的时候来来回回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现在基本就剩个床板……其实我们心里都有数他可能不打了,就差亲口说一声,也不知道旻浩哥是哪个坎儿过不去了,早前你没来的时候,经理让他把房间腾出来给新队员,他差点把基地给拆了。”


“他说让我明天搬过去。”金昇玟说。


徐彰彬的声音戛然而止,借着从窗外打进来的光可以看到他瞪大了眼睛,下三白看着更明显了。良久,他才缓过劲儿来点点头,“行,那就好……”


“所以那哥今天是出去见灿……方灿前辈了吗?”


金昇玟本来想跟着徐彰彬喊“灿哥”的,但临了觉得就算没有面对面,直接喊出这么亲密的称呼还是有些冒犯,就拐了个弯喊出了尊敬但生硬的“前辈”。


“我猜是,不然旻浩哥态度不可能转得这么快。”徐彰彬两手交叠枕在脑后,“说起来,那两个哥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哎,你怎么就走了?”


金昇玟三两下爬回到上铺,丢下一句“困了”就缩进了被窝,把徐彰彬收不住的几声唠叨隔绝在耳朵外。


方灿和李旻浩关系好。


应该是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2018年Dawn获得世界总冠军的时候,所有人都见证了方灿把李旻浩从人群最后方一把拉出来的那幕。那年李旻浩还是个新人,跟着队伍进世界赛被大家评价为躺赢。但方灿却很郑重地把冠军奖杯放到了这个“躺赢”的孩子手里,捧握住他的双手,在漫天金色的亮片中和他一起举起了属于他们的荣耀。


没几个人知道,那年金昇玟就坐在现场,盯着那座冠军奖杯,和那两双紧握在一起的手动了打职业的念头。


对于金昇玟来说,想打职业并不难,他在游戏中每个赛季都能打到全服前十,这些年也陆续有俱乐部联系过他,询问他的意向。但家里一直认为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平时没少明里暗里打压过他,所以他一直没能狠下决心。


直到这一天。


金昇玟也说不上来自己莫名的冲动源自哪里,他只是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总有一天也能站在那个位置,和李旻浩一起举起奖杯。


至于为什么是李旻浩。


金昇玟将其归为一见钟情。


李旻浩被方灿拽出来时脸上怯生生带着点委屈的样子,像是刚钻了土堆搞得全身灰蒙蒙被主人揪出来的兔子,完全想不到刚刚就是他在最后一盘差点完成了五杀。


揣着要跟李旻浩并肩的信念,金昇玟顶着家庭的压力一头扎进了电竞的圈子,从最底层的比赛开始打起,翻着日历就像数着和李旻浩靠近的步子,一天挪动几厘米。


但电子竞技的更新换代速度也是惊人的,Dawn在拿下世界冠军后开始走起下坡路,19年连四号种子的位置都没有拿到,20年春季赛也打得一塌糊涂,虽然可以用“方灿不在”来当一个借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Dawn的心气儿就是快被打没了。


没人觉得金昇玟会是一个转折点。


对于很多人来说,“puppy”这个ID还很陌生,他们在网上肆意猜测,说Dawn买下金昇玟这个不知名的小辅助当首发,是因为没钱去买好辅助了。


这些评论金昇玟看到了一些,但都眼皮一翻从脑子里摘出去了,他不在意这些评价,唯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把和李旻浩的距离缩减到了0。


-


方灿退役的消息是在金昇玟加入Dawn的第三天公开的。很走场面的一个通知,没有讲任何原因,俱乐部做了方灿这些年的赛事集锦作为告别礼物,长长的文案归结起来就是六个字——祝愿前程似锦。


退役的主人公更是一句话都不多说,发了条“再见”就彻底从网络上消失干净。


金昇玟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原本方灿和李旻浩的房间,一点点填满覆盖掉曾经方灿留下的痕迹。期间李旻浩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中途似乎是困了,手机脱手“啪”的一声砸到脸上,再举起来的时候金昇玟看到了李旻浩眼中的泪花。


分不清是因为脸痛还是心痛。


金昇玟一言不发,当起一个懂事的哑巴,只最后把床铺收拾完毕后,拿了两盒布丁放到李旻浩枕头边,开口道:“是那天棒棒糖的回礼。”


李旻浩盯着他看,半晌“噗嗤”笑出声,只可惜嘴角堪堪往上弯了两秒就现出原形重新耷拉回去,眼中重新聚起泪花。从晴转雨,金昇玟分神想着,怎么能比最不稳定的天气变得还快。


“你知道吗?我是因为方灿才开始打职业的。”李旻浩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不说话时下唇微微发颤,“现在他走了……我怎么办?”


金昇玟很想说“你现在有我”,可这话听着有些太自大了,他不过是一个连世界赛的门都没有摸到过的新人辅助,有什么立场去跟李旻浩谈未来。所以他抿了抿嘴,在床边蹲了下来,手探出去,将将摸到李旻浩的手时又缩了回来。


“旻浩哥。”他很乖巧地喊,“我想进世界赛。”


李旻浩又笑出声来了,很难看,很难听的嘲弄的笑。他放下手臂,红着眼瞪住金昇玟,“呀,你是在命令我吗?”


金昇玟摇头,“这是一种愿景。”


顿了片刻又开口:“哥你带我去世界赛好不好?”


李旻浩翻了个白眼,赌气一般背过身去了。金昇玟收住话头站起身,回过头把从家里带来的陪睡玩偶一个个摆到床上,最后一只小狗在枕头上站定后他扭头再去看李旻浩,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给的布丁往里收了收,不再让它们没人要一样躺在那里。


李旻浩答应他了。


但一个战队很难在短期内起死回生,方灿退役后的那个夏季赛,Dawn的首发除了李旻浩和徐彰彬,其他都是没参加过几次大比赛的新人,虽然边打边磨合渐渐不再被其他队伍压着打,但结果还是一塌糊涂。


打完最后一场,金昇玟收拾好外设跟着队伍离开,李旻浩走在他后面,脚步声不紧不慢,在路过一个楼梯口的时候突然没了声息。金昇玟不动声色,把外设放回到休息室后才出来找。李旻浩脚步声消失的那个楼梯口通往顶层的天台,沉重的天台门开了一条缝,金昇玟用力推开,在被各种灯火照亮的夜色中找到了正倚着栏杆抽烟的人。


在金昇玟的印象中,和电子游戏有关的场所都带着或浓或淡的烟味,很难隐藏,像是家长面前忠诚的告密者,所以他对这个味道有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但很奇怪,李旻浩身上的烟味他却不讨厌,只从中嗅出了悲伤的味道。


“昇玟呐。”


李旻浩喊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嘴角在笑,眼里的情绪却比看不见顶的夜空更深。


“你觉得这样一支队伍,还有多大可能走进世界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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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年底,徐彰彬和Dawn的合约到期,转去了一个最近风头正旺的俱乐部。收拾东西的时候金昇玟过来帮他,把桌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整齐码到打包箱中。最后剩下一个相框,金昇玟拿起来后下意识看了一眼,紧跟着就像被定住一样停在了那里。


徐彰彬凑过来,往常总像是在嚷嚷的大嗓门难得温柔了下来,“拍得很不错对吧?18年夺冠后在休息室拍的。”说着伸出手,留恋一般抚过相片上每一个人的脸,“可惜现在就只剩下李旻浩一人还愿意留在Dawn了。”


金昇玟没看其他人,甚至没怎么听清徐彰彬在说什么,他只一味盯着李旻浩的脸。相片中被方灿箍在怀里摸脑袋的李旻浩笑得很开心,没消的脸颊肉鼓鼓的,跟无忧无虑的小猪一样。


这样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学会自个儿跑到天台上抽烟了呢?


金昇玟有些难受,他在徐彰彬要把相框拿走的时候手下使了点力,抬眼问道:“这照片能给我一份吗?”


“行啊。”


在徐彰彬答应的那刻,金昇玟松开手,看着相框落在满满的杂物上。徐彰彬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金昇玟却还觉得重,他想应该更温柔一点,仿佛这心情能借着相片穿越时空,落到18年的李旻浩身上。


-


“你哪来的这张照片啊?”


拿到照片的隔天下午,金昇玟就凭着满满的私心把它设置成了电脑壁纸,结果没过超半小时就被李旻浩给逮住了。


“彰彬哥发给我的。”金昇玟仗着徐彰彬已经离开,面不改色地甩锅,“他说这张上面的哥很像小猪。”


“呀!”


李旻浩涨红了脸,“赶紧换掉,用回你的风景照。”


“哥不是嫌风景照古板吗?”


“那就继续用我给你的logo啊。”李旻浩把椅子挪进了些,手放上桌子,颇有咄咄逼人的意味,仿佛金昇玟不换他就要亲自动手,“先前说用别的壁纸直播时候会被观众瞎猜,你用这个就不会被说了?真是的……”


金昇玟又听不清声音了,眼中脑中只有李旻浩无意靠近过来的发红的耳朵尖。


最后还是换了,用回了Dawn的logo,和李旻浩的桌面恢复一致。金昇玟后仰着靠上椅背,脚下轻轻一蹬滑远了一些,把自己和李旻浩的电脑屏幕同时收进眼底。


“旻浩哥。”


“干嘛?”


“你会离开Dawn吗?”


李旻浩扭过头来,看了金昇玟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继续玩着已经失败很多次的扫雷小游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嘛。”


“等Dawn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走。”


说话间李旻浩选中了一个方格,毫不犹豫点下去后屏幕出现了小范围的爆炸,接着跳出“Game over”。


“好没意思——”李旻浩甩了鼠标,学着金昇玟的样子后仰着把椅子滑离桌子,“金昇玟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凑个起送费。”


“我都行。”金昇玟闭了闭眼,“但不要咖喱,牙套会染色。”


“噢,那就咖喱吧。”


“哥——”金昇玟转着弯儿喊出这么一声,得到李旻浩一串得逞的笑。他偏过头去看认真点外卖的人,手不自觉附上左胸口,感受着内里雷鸣般的震动,等对方看过来时,又假装平静,面上如同无波无澜的一汪水。“点好了,是咖喱。”李旻浩冲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接着又回到桌前继续玩扫雷。


但等外卖送到,金昇玟接过来看,单子上只有“泡菜汤”,没见半点咖喱的影子。吃饭时问起来,李旻浩回应的理直气壮:“可能是被老板偷吃了。”


-


2021年春季赛,版本改动以下路为比赛中心,李旻浩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凭借和金昇玟天衣无缝的配合,让Dawn暂时摆脱了“经验宝宝”的标签。虽然只在一起打了半年多的比赛,但李旻浩自认金昇玟是职业生涯中最适合自己的辅助,他们在比赛中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兼任团队总指挥的金昇玟更多时候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队友的身上——可当李旻浩在比赛中有想要实现的想法时,金昇玟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他身后,为他助一把力或者弥补他的失误。


“limbo”和“puppy”这对下路组合在网络上也逐渐有了名字,不时就会有他们比赛时的精彩瞬间被顶上热门。


金昇玟认为这是一切往好方向走的征兆,这么继续下去他们总有再度站上世界赛舞台的一天。


可这好兆头在Dawn被收购的那天,被一并收走了。


金昇玟很久没看到李旻浩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方灿宣布退役的时候算一次,20年夏季赛战队积分垫底算另一次。他在基地三楼的露天阳台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李旻浩,没有灯火照亮的夜空像是泼了墨一样罩在他们两个头顶,李旻浩指尖烟头发出的那点亮在这么密不透风的夜里渺小到有些可笑。


金昇玟在李旻浩跟前蹲了下来,像是在看被人装进纸盒里遗弃到路边的猫咪。


“经理跟你说什么了?”


李旻浩没说话,用力把燃到尾端的烟头冲地上碾去,而后又夹出一根点上。


金昇玟低头艰难地去数烟屁股,数到第八个的时候抬手把李旻浩叼在嘴里的烟抽走摁灭在地上。“哥不能再抽了。”


李旻浩没反驳也没发怒,他叹了口气,随后又像是第一次听到金昇玟说想进世界赛那般笑出声来,“Dawn没钱了。”


“我知道。”


“新来的资方,不喜欢我们现在的打法,觉得太温吞了,胜率也一般,”李旻浩顿了顿,在黑夜中求救般拉住了金昇玟的手,“他们买了一个新的下路来当首发,问我是想转中还是,还是当替补。”


金昇玟用力回握住李旻浩的手,为了在瞬间拉近两人的现实距离,几乎半跪了下来。


“我知道我现在状态下滑了,“李旻浩在夏日的开端发着抖,哪怕他现在还没脱掉加厚的卫衣,“比起年轻的ad我确实排不上号,也知道回不到18年的状态了但……”李旻浩吸了下鼻子,喃喃道:“就要这么结束吗?”


金昇玟大着胆子用空闲的那只手揽住了李旻浩的肩膀,挺起腰把人收进自己怀里,收起下巴的那瞬间闭了眼睛,在李旻浩头顶印下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这个吻小心翼翼到李旻浩没有丝毫察觉,他只继续讲着自己刚刚的遭遇,说如果转中的话,要先退到二队去,重新打回首发。金昇玟不时应一声,等李旻浩把糟心事发泄完了才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那不行!”


“为什么?”金昇玟明知故问,坏心眼地把问题抛给李旻浩,“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的默契,就要这么丢掉吗?”


“可你想去世界赛。”李旻浩声音还是很小,几乎到了要屏住呼吸才能听到的程度,“跟我在一起的话……连首发都没有了。”


“但哥那时候都答应我了。”


“我没有。”


“那把布丁还给我。”金昇玟继续使坏,把手伸到李旻浩面前去,“不能是新买的,只能是我给你的那两个。”


虽然在夜色中看不太清,但金昇玟能猜到李旻浩现在一定又气急败坏地红了耳朵尖。


“那给不了了,没法给。”


“所以哥还是要带我一起去世界赛。”


金昇玟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只是不愿意李旻浩退到二队,那里的年轻孩子很多,各个都在拼着削尖脑袋的力气往上挤,他怕转位置的李旻浩在那里被撞到粉身碎骨。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金昇玟都认为自己的决定没错,直到他认识韩知城。


从下路转到中路,打出名气来的韩知城。


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


代替李旻浩成为首发的是梁精寅,一个兼具年轻和机灵的孩子。他的打法和李旻浩完全不一样,大胆到可以完美诠释什么叫初生牛犊,连带着金昇玟也跟着果敢很多,开团稳准狠,夏季赛甚至跟公认最强的队伍打得有来有回,虽然最后还是0比2输了,但得到了一片叫好声。


有网友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发了一篇长文来称赞梁精寅,认为他重新点燃了Dawn已经熄灭许久的灵魂。


金昇玟在战队群里看到了这篇文章,读到“我认为梁精寅就像是18年的李旻浩”时心揪了一下,下意识扭头去看这句话的另一位主人公,见他没在看手机后松了口气。


“哥。”


“嗯?”


“我们今天打得怎么样?”


“很好啊,对面给的每一次机会都抓住了。”


“如果是我们俩的话,有没有可能赢?”


李旻浩沉默了,他垂着眼睛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最终摇了摇头。“昇玟呐,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他说,“精寅确实比我更适合这个团队。”


“哥——”


“不早了,快休息吧。”


在金昇玟眼中,李旻浩匆匆躺进被窝的样子,像极了落荒而逃。


-


金昇玟和梁精寅的化学反应在21年的夏季赛中逐渐趋向极致,季后赛越战越勇,赢下最后一场bo5后,Dawn时隔两年再次拿到了去往世界赛的门票。


退场时金昇玟拿着自己的外设走在队伍最后方,路过楼梯口时鬼使神差做了和李旻浩一样的事情。他打开沉重的天台门,见到栏杆前倚着的熟悉身影后微微一愣,随即又了然地笑了。“今天没抽烟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停在李旻浩身侧,“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李旻浩勾了下嘴角,问道:“赢了?”


“赢了。”


“真好。”李旻浩点点头,在微风中闭上了眼睛,“刚刚听到了欢呼声,我以为是给对面的。”


金昇玟跟着闭了眼,装作不经意地挪了扶在栏杆上的手,和李旻浩贴上了小拇指。


李旻浩没有躲开。


这似乎是一种默许,金昇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自己的手指,将李旻浩的小拇指勾了过来。夏末的风把脸颊吹得滚烫,金昇玟红着脸睁开眼睛,掌心蒙了一层薄汗让他不敢再多一层动作,比如把李旻浩的手牵起来。


李旻浩似乎对两人小指相勾没有半点感觉,他自顾自闭眼享受着流动的风,良久才开口:“我们的承诺该怎么算呢?你进世界赛了,但不是我带着你进的。你还要把那两个布丁讨回去吗?”


“哥不是说还不了了吗?”


“是。”


“那……就稍微给我一点补偿吧。”


像是怕鼓足的勇气会像没扎口的气球一样瘪下去,金昇玟说完便偏了头,在李旻浩唇边不轻不重吻了一下。


-


世界赛的地点就定在首尔,不用担心出国水土不服。李旻浩作为下路替补被写进了名单,和金昇玟他们一起入住了决赛场馆附近的酒店。


分房间的时候其他队友有意先一步凑成了对子,把最后一间房留给了曾经的下路双人组。


“本来就是室友,应该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吧。”梁精寅把房卡递过来的时候笑眯眯说着,“不过要注意休息,不要兴奋到闹太晚。”


一时间金昇玟都怀疑自己在天台上吻了李旻浩是不是变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但盯着梁精寅看了一会儿后自己把这个猜测给否了,确定这小孩只是顺嘴开了一个玩笑。


世界赛的经历,之后金昇玟再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就像一场梦。他们全队只有作为替补的李旻浩有世界赛的经验,其他人都是眼前一抹黑,拥有的只是用不完的兴奋和热情,但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竟挺进了前四强。


决定决赛名单的那场比赛开始之前,梁精寅跑了两三趟厕所,每去一趟脸色就苍白一分,喝点热水还吐了出来,队医给他吃了点治肠胃的药,叮嘱他不行就别硬撑。


梁精寅点头应了,上场打了三局,把比分定在2比1之后实在难受,就跟着队医去了医院,剩下的比赛换李旻浩上场。


金昇玟在担心之余又是难以遮掩的兴奋,如果周遭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都想拉着李旻浩转圈了。


“我们一起再给Dawn拿个冠军吧哥。”


李旻浩没有回答他。


第四局开始,前20分钟两边都打得很平稳,互相试探着,紧咬着人头数和经济,但第一条大龙被对面拿走之后,形势就开始一边倒了。


金昇玟在指挥中很明显感觉到了李旻浩状态不对,过去一起打比赛的时候,不管形势多么恶劣,李旻浩都会耐着性子寻找机会,但现在却像是变成了一匹拉不住的野马,打得又凶又莽。


“李旻浩回来”成了这一局金昇玟说得最多的话。


第37分钟,在李旻浩的一次致命性失误下,Dawn被团灭,对面轻松上了高地,打爆了他们的水晶。


2比2平。


金昇玟窝着火下台,踏进休息室后转身揪住了李旻浩的衣领,把他重重抵到墙上。其他队友怕他们打起来忙过来拦,手臂刚环住金昇玟的腰就听到一声带着颤的“为什么”。


李旻浩紧咬着嘴唇不回答。


“那根本不是你的打法,你为什么这么做?!”


金昇玟气红了眼,揪着李旻浩衣领的手更为用力,几乎要把人给提起来。“你不想赢吗?不想拿下冠军吗?为什么要那么打?回答我啊李旻浩!”


可李旻浩还是一言不发。


最后一局重蹈覆辙,虽然拉扯到了45分钟,但还是因为巨大的经济差距难看的输掉了。


水晶爆炸的那刻金昇玟甩掉了鼠标,抬手用力搓了几下脸颊——他想痛骂,想压着李旻浩揍一顿,可这一切情绪都在扭过头,看到李旻浩抖到连收外设都困难的手后化成了泡沫,顷刻爆炸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了?”


李旻浩还是不回答,像是在跟谁赌气。


“李旻浩。”


依旧没有回应。


金昇玟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站起身帮李旻浩整理好外设,连带着自己的一并塞给还没走的中单,随后拉起仿佛没了灵魂的人匆匆离开比赛场。


又到了天台。


金昇玟靠着栏杆看向李旻浩,对方正在进行第五次点烟尝试——前四次都因为手太抖失败了。和刚刚比赛时候完全不一样的耐心模样,金昇玟啐了一声,从烟盒抽出一支来叼进嘴里,夺走李旻浩手里的打火机,学着自己往日看到的样子吸着苦涩的味道点着了烟,拿着塞到李旻浩的嘴巴里。


“……谢谢。”


“这么苦,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


李旻浩的手还在抖,他沉默着抽完这支烟,把烟头熄掉的时候叹息般吐出一口气。


“我应该……打不了比赛了。”


-


电竞职业选手的生命很短。


随着年龄的增长,集中力,反应力都会不同程度下降。


李旻浩在金昇玟帮忙点燃第二支烟后,闷声说了“抱歉”。


他不是有意输掉比赛,他很努力地想调动自己的双手来跟上比赛的节奏,但越着急操作越变形,失误越多就越着急,无限的死循环造成了最后这副难看的局面。


“方灿是聪明的。”李旻浩突然笑起来,“他没给任何人看到他狼狈样子的机会。”


第二支烟头的光亮也被碾灭。


“或许我也该离开了。”


-


2022年初,李旻浩宣布退役。


评论好坏掺半,一部分在诚挚感谢他这一路上为Dawn的付出,另一部分则还在揪着他在世界赛上的失误不放,用最难听恶毒的话咒骂他,仿佛李旻浩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像送走徐彰彬那时候一样,金昇玟也帮李旻浩整理了行李,把杂物认真收到打包箱里。


等待搬家的车来时,李旻浩递给了金昇玟一个布丁。


“这算什么?”金昇玟问。


“赔礼。”


“什么赔礼?”


李旻浩只笑。


金昇玟突然觉得难过起来,这些天他已经努力调理过自己,不把李旻浩的离开当做真正的告别,虽然不能一起打比赛,但还是可以约着双排的。


可眼下这个布丁却在告诉他,不是那么回事。


“我不要。”


金昇玟说完就哭了,他推着李旻浩的手让布丁远离自己,“一个布丁就打发我吗?李旻浩你不要净想美事……”


话尾化在了两人轻贴在一起的唇间。


金昇玟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扯住李旻浩的手,问“如果不排斥这样接吻的话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但李旻浩只说了“对不起”。


搬家的车停在基地楼下摁喇叭,李旻浩搬着东西从金昇玟身前一次次路过,最后拉走了行李箱,再也没回来。


布丁被留在桌上,压着一张两人在21年夏季赛结束后拍的合照。


金昇玟守着空了半间的屋子默默哭了很久,脸上的泪痕干掉的时候他想明白了,不把“我不喜欢你”说出口,是李旻浩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


“我们采购回来啦!”Felix的声音把金昇玟从漫长的回忆里拉出,他抬手压了压自己酸胀的眼眶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晚上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煮火锅。”Felix把手里的一大袋东西费力抬上桌子,“吃完再一起打几场大乱斗,一定很爽。”


“昇玟也一起吧,正好还缺一个人。”梁精寅发出邀请。


金昇玟点点头,“行,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他把购物袋里的速冻食品找出来,拿去冰箱时随口问了一句,“你们都约了谁啊?”


Felix很快乐地回道:“就我们战队之前的那几个人啊,哦对了,灿哥也说要来。”


完全没预料的名字被提起,金昇玟失神了瞬间,他把肉卷一盒盒码好,合上冰箱后确定了一遍:“灿哥,是方灿吗?”


“对啊,我们在澳洲就认识的。”


“那……”李旻浩会来吗?


金昇玟没有问出口。


把食材规整完毕后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对着游戏界面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移动光标落在游戏好友的搜索栏。


大约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他个人游戏账号的好友列表少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他心里隐约有估计,但一直没有去确认。


手指按压下键盘,金昇玟一个字母一顿地敲出了李旻浩的个人游戏ID——


【对不起,未搜索到该用户】


金昇玟不自觉咬住下唇,在查找用户那一栏又敲出了这个ID。


短暂的缓冲后,熟悉的弹窗再度出现——



【对不起,未搜索到该用户】


end.

【免费粮票解锁番外,如无粮票可去同名wb查看】

小狗今年春天不想再捡垃圾

【离危】第三自然

*27 警察2x学生7

*慎入慎入慎入 狗血警告 请勿上升 骂我就行

*可以只看A面,也可以看完A再看B

共2.6w 一发完


A面

00.

哲学上把未经人类改造的自然称为“第一自然”,把经过人类改造的自然称为“第二自然”。

所以会不会有第三自然呢,那里只有纯粹的善,所有的坏人都死了,善良的人都活着。


01.

走到教学楼门口,才顿觉简单纯粹的大学生活离自己已经那么遥远,远得像抬头看秋风吹过梧桐叶,簌簌摇摆。

徐彰彬很远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帽衫的少年从台阶上跑下来,和记忆里的那个样子重叠,只是许久过去,仿...

*27 警察2x学生7

*慎入慎入慎入 狗血警告 请勿上升 骂我就行

*可以只看A面,也可以看完A再看B

共2.6w 一发完

 

A面

00.

哲学上把未经人类改造的自然称为“第一自然”,把经过人类改造的自然称为“第二自然”。

所以会不会有第三自然呢,那里只有纯粹的善,所有的坏人都死了,善良的人都活着。

 

 

01.

走到教学楼门口,才顿觉简单纯粹的大学生活离自己已经那么遥远,远得像抬头看秋风吹过梧桐叶,簌簌摇摆。

徐彰彬很远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帽衫的少年从台阶上跑下来,和记忆里的那个样子重叠,只是许久过去,仿佛仍未被时间雕琢去痕迹一般。

“你是,小…金昇玟?”

少年点点头,好像也认出了他。

灿队说得没错,见到金昇玟的那一刻就后悔了,瞥到那个干净的眼神就后悔了,这好像有点太残忍。

录音笔如同珍宝般被塞进少年的手里。

“那个,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找我就行。”徐彰彬不忍心看他,只是把头别向远处应风吹落的梧桐叶,塞了一张名片到金昇玟手里,“徐彰彬,你见过的。”

“谢谢彰彬哥。”临走前金昇玟还挥着手告别,晚霞倒映在亮晶晶的瞳孔里。

私自提供联系方式的行为要是露馅了,麻烦又会落到灿队头上。

算了,反正也准备辞职了。走出校园的时候,徐彰彬攥紧手心,只是与来来往往说笑的人群擦肩。

 

 

02.

距离接到上级下达的案子已经过去半年有余,规模不算小的毒枭团伙,只是线索寥寥。

这是组建这支临时专案情报组后接到的第一个还算有点相关的案子,至少和被临时拉去处理各种邻里街坊杂事琐碎好些。方灿在会议室里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组里所有人都像重获新生一般,几个小年轻照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神。

只是这份热情燃烧的时长如火苗一般,熄灭得很迅速。且不说是一桩战线拉得很长的案子,他们只是众多不重要的情报组之一,简单来说就是帮忙追查一些耗时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没结果的蛛丝马迹。

“那个,辛苦了,跟着我真的是委屈大家了。”

“说什么呢灿哥,要不是你我都不会来专案组。”每次一条线索又落空的时候,李旻浩总是会这样安慰。

 

话是这样说,收到新情报的刹那至少所有人都是兴奋的。最新一条消息来自跨年夜,是更高一级的情报组发来的。

一条简短的位置信息,定位显示X大的礼堂。

手机刚亮起屏,方灿就抄起椅背上的外衣往外走。

“要是真对大学生下手,那可太变态。”

“旻浩,拜托你了,我和彰彬在车里,随时联系,录像仪记得开。”

已经有无声应允的默契,李旻浩已经走到换衣间,套了一件燕尾服,又脱下匡威换了双靴子。

这个时间点在礼堂多半在开跨年舞会,组里都默认了这一点。换衣间什么样的衣服都有,工装、西装、校服,李旻浩常常自嘲,谁会知道是警察,还以为会是常年变换身份的逃犯。

“不错,看不出来,我说我们旻浩是大学生都不为过。”车上,方灿透过后视镜看李旻浩,缓和气氛。

 

他们的猜想没错,踏进礼堂就浸没在漫天的飘带礼花里。昏黄的表演灯打在相拥迈步的男男女女的头顶,迎合着圆舞曲的节奏变换。

要从哪里开始呢,李旻浩要了一杯酒,假装抿了一口,从口袋里抽出一只密封袋背过人群倒了点进去。倚在墙边静静注视着脸上挂着笑的人走进又走远。

一个从头到脚都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映入他的眼帘,即便灯光昏暗,在一众礼服之中显得格格不入。那个男生朝这边走来,李旻浩尽量用不冒犯的眼神飞速地上下打量眼前人一番。

身高178左右,身子很薄,但看起来又很匀称,面部很流畅,不像是会用白粉的人。

不会是他,正当李旻浩把目光转向其他人的时候,运动服少年已走到他的面前。

“你好,请问可以成为你的舞伴吗?”

话未说完,手已经伸在了李旻浩面前。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嵌在白皙的皮肤里,打着颤。

抬眼发现对方的眼睛直视着自己,是下垂的狗狗眼,湿漉漉的。刘海和胎毛随意地下垂着,触碰到狭长的睫毛。左脸颊有一颗痣,伴随着男孩的微笑向上扬。

“看到你也是一个人。”

“好啊。”好像不用多余的思考,李旻浩的手已经搭上去,作为一种应允。伪装总要像一点的,知道是舞会,下次至少拖着徐彰彬过来,不至于他一个人在这里还得祈祷运气好遇上一个同样落单的人。

“你怎么一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哦,我来接我的朋友。”李旻浩胡乱找了个借口,眼神飘向别处。十点钟方向,紫色长裙,长发大波浪,高半个头的寸头男,深蓝色西装。

“没有舞伴,但是跨年不想一个人过来着。”男孩的回答倒是很干脆。

“对了,我叫金昇玟,你呢。”

“哦,金昇玟,很好听的名字。”大概是职业病,天然带着一种能将人推出几米远的警惕,李旻浩岔开话题。

虽然小时候爱跳霹雳舞,双人圆舞曲是一点也不擅长。好在金昇玟也是不掩饰地笨拙,几次都要踩到自己的脚。加上初次见面的尴尬横亘在两个人的正中,说是原地转圈的失去方向的船只大概更合适。李旻浩看见身边成双成对的舞者从身边绕过,好似和整个场子里的人都混了个眼熟。

“喝酒吗?”

经过吧台的时候金昇玟又伸手去接托盘上成分不明的红酒。

“别喝。”李旻浩伸手把一盘子的酒往里推,一边给里头的工作人员使了个抱歉的眼色。

“为什么不喝,我都喝了好多了。”

李旻浩这才意识到金昇玟已经喝了很多,脸颊都红扑扑的,话也开始说不清楚,张牙舞爪地还想去够。

这个场合下李旻浩也不好用“小心被下了药”这样不合时宜的臆断作借口,“你已经醉了,别喝了。”说着把他往边上人少的地方扶,“还有,以后敞口的水,管他是什么,都别喝,知道吗。”

穿着运动服的少年摇摇摆摆点着头,还在说着胡话。

 

这时候李旻浩腰间的微型振动仪震动了三下,这是不明显的暗号,意思是这里的任务结束了。

李旻浩看着身边醉醺醺的少年,把他的脑袋扶正,怕这傻孩子不胜酒力,塞了一小瓶醒酒药到他的手心。明明可以干脆利落地离开,此刻却莫名有点心软,试图找个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那个,我朋友来了,我先走了。”

金昇玟摆了摆手作为回应。

 

走出礼堂,校园里开始飘雪,雪不算很大,路灯映照下一根根白线能看得很明显。

大老远就能看到方灿车打过来的远光灯,强光映照下落雪宛如飞舞的萤火虫。

 

“那是旻浩哥吧,应该看到咱们了。”

“说实话,旻浩穿这身真的挺好看。”

“后面那个男生是谁,怎么跟着旻浩哥一起出来了。”

“不是,等一下,他们在干嘛?”

 

都忘了是跨年夜,直到身后的烟花绽放在一片细雪茫茫中。

还没等李旻浩反应过来,金昇玟已经跟着他走到雪中,抱住他的肩膀将整个人转过来,随即落上一个吻。

是一个咕噜咕噜传着酒气的吻,顺着唇间分泌的唾液一齐传过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根已经烧得通红,一把推开,身后盛大的烟花变换着颜色还没有落幕。

 

“你干嘛,喝了多少!?”

“亲都亲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说这合不合理。”金昇玟几乎失去清醒的意志,半个身子搭在李旻浩肩上。

“烦死了,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说着李旻浩给方灿他们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稍等一下。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了辆车。

“那个同学,不好意思,你认识他吗,他喝醉了,我叫了辆车。”

路过一位金发的,看着年龄和金昇玟差不多大的男生,此时被惊慌的李旻浩拦下来。

“哦,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我送他回去吧。”

“真是麻烦你了。”

 

远远看见车来了,醉得很深的金昇玟还在不依不饶地询问自己的姓名,是不是喝醉的人都会对无意义的东西赋予很大的执念,无奈只能掏出一张造假名片塞到他的手里。

看见金昇玟被连抱带推送上了车,李旻浩这才打开停在远处的方灿的车的后车门。

 

“呀,看什么看?”

“旻浩哥,咋回事?”被李旻浩瞪了一眼,徐彰彬收敛了一些打趣的语气。

“不认识,喝大了不清醒。”

“开个玩笑哥,知道公事公办了。还有,新年快乐!”

烟花的残像在脑海里炸开一团。

“嗯,新年快乐,灿哥也是。不过现在是有什么事吗?”

方灿已经启动油门,转过一个弯缓缓驶出校门。“G11大道那边出了场车祸,叫我们去看看。”

李旻浩叹了一声,迫于车内的温度将燕尾服脱下放在一边,上面还留有粒粒雪珠,和一股很浓的廉价酒味。

真是啊,新的一年,还是改不了被上头当没用的小刑警使的命。

 

 

03.

“旻浩哥,黄铉辰的电话。”大清早李旻浩刚来工位,前台的小年轻就指了指内里的电话机。

“什么事啊,铉辰?”

还没来得及问候,电话那头就像抱怨一般如机关枪似的吐出一连串。

“哥,你最近找到什么嫌疑人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谁?”

“我看看哦,对,一个叫金昇玟的。每天都来,问我有没有叫浩旻的老师。说实话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的,大部分被哥递了假名片的人往往来一次就识破了,只有他,哎哟一直来,还挺不懈的。还非要在名册上登记。你知道我们是假的呀,根本不是什么真的培训机构,真的学生来问我们都说已经售罄了,可是他再追问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名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写一连串这多容易露馅啊,我还得自己编几个名字糊弄上去。再这样下去,什么老师深造去啦,老师家里有事呀的理由都要用光了。”

“等下,哎哟,喝口水,说得我口都干了。他一大早又来了,上来就问我他来了吗,他,什么他。哥,我都担心你是不是被人盯上了。不过我看这小子也不像啊,天天穿着个运动鞋运动裤的,不像是什么坏人啊,还是说现在的嫌犯越来越人不可貌相了……”

李旻浩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不好意思啊铉辰,我明天来一趟,那个,我也想不到。”

“哥你认识他?哦对了,听说哥之前去学校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被一个小茉莉强吻了,这事真的假的啊?”

黄铉辰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比脑子快。

一旁偷听的徐彰彬大气不敢出,被此刻李旻浩突然的停顿吓了一跳,活活被呛了一口水。

“呀,徐彰彬是你吧!”

“说着不好意思,连绰号都起好了是吧?”

似乎忘了电话那头还没有挂,一字一句都不折不扣地传到了那一头。“哥,还有这事儿呢?下次和我细说一下啊。”

这回电话被不留情面地挂断,徐彰彬受到灼灼目光的扫射缩成逃跑的兔子。

干什么啊,脸都看不清,只知道穿着白色的上衣,捧着哥的脸亲的时候清纯得什么样子,叫叫小茉莉怎么了。我和灿哥在车里看着都心动得要发疯。

劫后余生的猪兔子躲回工位上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

 

次日,是久违的休假。虽然进了专案组之后正儿八经的工作没有接到几个,各种大大小小的社区新闻也足够挤占很多的休闲时间。

走到虚假经营的辅导机构里,黄铉辰正低头打着盹,听到声音条件反射式地一怔,几乎要从椅背上跳起来,像极了上班摸鱼被抓包。

也是,整个机构里应外合只有一个人,任谁看都是假的。

“旻浩哥,你来了。”

“在外头叫我浩旻。”李旻浩扔给他一瓶矿物质水,“你这个线人当的,迟早有一天被炒鱿鱼。”

“错了哥,别告诉灿队就行,求你。”黄铉辰接过,拧动瓶盖灌了一口。

“那个谁,今天来了吗?”边说着,李旻浩翻动就摆在桌前的名册,除了金昇玟的名字剩下的稀奇古怪的韩文名的字体如出一辙,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黄铉辰编的。

“唉,说到这个可就来劲了,哥,你和这个金昇玟什么关系?”

还没等李旻浩回答,就先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去。

“浩旻哥!”

黄铉辰是不懂得掩饰的类型,此刻从他脸上似乎一秒能变出八个表情,合在一起概括为吃瓜。

李旻浩心里一沉,咬了咬牙转过身,一如期望的在门口看到了金昇玟。

还是穿着白色的卫衣,可能有许多相似的,分不出和跨年当晚是否是同一件。

此刻背着光,正午的冬日阳光从身子后面照进来。突然想起徐彰彬形容的小茉莉,此刻真觉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开在冬天的,背光生长的茉莉花。

嗯,那个傻小子,连周末都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旻浩的左手已经举到半空,僵硬地挥了挥手。

“浩旻哥,终于等到你了。”

看着眼前向自己大步走来甚至是双臂张开索求拥抱的模样,李旻浩心头一紧,难以名状的尴尬席卷全身。把目光看向黄铉辰还企望着来给自己救一下场,结果后者只是将头埋下去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失陪”。

“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由分说地,金昇玟非要拉着李旻浩去附近一家馄饨店,开口说的第二句话是问李旻浩有没有虾肉过敏,然后朝着老板点了两份虾仁鲜肉馄饨。

“哥,真的不好意思,那天我好像喝断片了,什么也不记得,醒来之后才看到口袋里的醒酒药和哥的名片,怀着感谢的心思来的。”金昇玟从桌边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到李旻浩的手边。

那晚上的事情不愿细想,自从得知小茉莉的称呼和所谓勾引男大学生的轶事在整个局里传开之后,李旻浩更是刻意回避。

“哦,这用得着什么感谢啊,没事的,下次少喝点就行。”

还是觉得局促,李旻浩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那个,你不是大学生吗,哪有空天天过来找我。”

“哥,我是研究生了。再说,放寒假了都。”金昇玟不解地看着对面,双手托腮,“哥,你做辅导机构的,不放假哪里来的生意。”

差点露了馅,李旻浩只得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店里人不多,因此馄饨上得很快,老板似乎和金昇玟是认识的关系,端上来的时候还挂着慈祥的笑容。金昇玟很快地从桌边抽出筷子和调羹递给他,却瞥见了李旻浩一瞬间紧皱的眉头。

“哥,不喜欢吃馄饨吗?”金昇玟的脸色一下子暗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眼色。

“不是,手……”李旻浩的左手小指因突然的抽筋不受控制地凹成了奇怪的形状,此时因瞬间的疼痛而丧失表情管理。

看着金昇玟因为抱歉而成倒U形凹起的嘴角,心里又泛起一阵心软。

“哥,其实没问你想吃什么就带你来吃本身就有不妥,但害怕你不同意就擅自按照我的主意来了。别看这家店其貌不扬,味道可绝了。许多年前就一直开着,我几乎每周都会来,老板人也很好,对我就像爸爸一样。”

注意力不自觉地放在了最后半句话上,但金昇玟的焦急语气下更像是担心自己失望,李旻浩一瞬间恍了神,提醒自己打消无端的猜测。低头咬碎一只馄饨,皮薄肉厚,和常年累月冻在冰箱的速冻馄饨一口就能吃出不同,前者饱含着手工包制的朴素与匠心。

被金昇玟盯着直到吞咽结束,看到露出的满意表情前者才终于舒展开笑颜。

“你读什么专业啊?”

金昇玟把卫衣上的院徽展示给他看。

“法律系的,很厉害哦。以后想做什么呀,律师?”

“想当法官。律师还要给有罪的人打辩护,我做不到。想成为最公正的法官,保护善良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金昇玟的脸上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正色。李旻浩想起虽然在舞会上见过一面,但碍于昏黄的灯光,加上自己当时忙着追风捕影心不在焉,这样在阳光下看金昇玟是第一次。深棕色的瞳孔占满了大半个眼球,水灵灵地望着自己。如果告诉他说出这样话的人是牙牙学语的稚嫩孩童,可能信服力会更高,而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研究生,总还是觉得有些大相径庭。从那双深棕色的眼底似乎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倒影,譬如坐在对面的李旻浩,譬如少年意气。

又或者是像无尽黑夜般深邃的崇拜宇宙,只不过此刻爆发在李旻浩的脑海里,就像宇宙大爆炸一般不可收束地,膨胀开,再向外,扩张至无穷的边界。

没有理由的,崇拜他。

崇拜什么,崇拜李旻浩找不回来的纯真与勇气。

 

很快两碗都已见底。金昇玟执意要请客作为答谢。

“成为法律系的研究生很了不起,一定要好好念书,以后成为超级厉害的大法官。”幼稚地,李旻浩伸出手想要和金昇玟拉钩。

“说什么,好像不能再见面似的。”金昇玟用拳头打掉了对方伸出来的小手指。“还是说哥真的是这个意思。”

“以后别来店里找我了,别瞎等,青春的时间多珍贵啊。”李旻浩不敢去看他。

“不行哥,不是说要看我成为大法官吗,遇到了像哥一样善良的人,还以为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呢,结果又是这样。”

听出了语气里裹挟着一半委屈,一半失落,李旻浩猜不透“又”字所包含的含义。

“哥留个电话吧,这样就不用瞎等了。不会打扰哥的,知道哥很忙。”

不忍心再找借口拒绝,李旻浩的心软被职业操守捞住了底线。

“那留个你的电话也是一样的。”

哪怕只是各退半步,金昇玟刹那的喜悦不像假装,问老板要了一支笔,在餐巾纸上皱皱巴巴地写上一连串数字,还有歪歪斜斜的金昇玟。

“怕哥忘了是谁的了,所以写上了名字。”乐呵呵地傻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直到看着李旻浩把纸巾小心的叠起来收好放进口袋,金昇玟好像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哦,哥!”

 

 

04.

有关那个毒枭的案件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线索,不止是他们这个组,似乎上上下下所有部门有关的进展都停滞了。情报组似乎名存实亡,组里的人各干各的,有什么调派任务就充当个临时岗位。

其实没有人责怪灿队,虽然知道他组建这支专案组的队伍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但不受器重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三个人毕业那年的照片被摆在方灿工位上最显著的位置,泛黄的影像上映出三张青涩的面庞。

“彰彬呐,你说我是不是当初不应该叫你来,在互联网大厂工作怎么也比在这里强。”

这是李旻浩这半年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三个人里只有徐彰彬正儿八经学的工科,甚至已经在大厂做运维干了些年月了,方灿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灿队,说什么呢。”徐彰彬笑起来的时候,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这是多有意义的事情,警察诶,这不是咱们从小就想做的吗。”

实话说李旻浩也觉得徐彰彬的计算机技术用在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当然他会理解。

在局里,称呼一律改为“灿队”,私下又免去了这些长尊称谓,该喝酒的喝酒,该耍性子的方灿总是无条件的包容下来。

 

“彰彬呐,可以帮我查一下这个手机号吗。”

李旻浩把前些天金昇玟写给他的电话号码拓印在便签纸上,递过去。

其实李旻浩也不知道收到号码的本能反应就是这个,像极了被惯坏了的职业病,即使是对方刨开心腹也总会新生犹疑的不安全感。

徐彰彬打开的什么软件反正李旻浩也看不懂,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本地电话号码,注册时间挺早了,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号码登记人为女性,但显示已在十年前过世。”

“这个准确吗?”

“怎么了,不相信你弟弟。”徐彰彬又重新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遍刚才的流程,“但这个是什么号码?”

“哦,没什么,谢谢彬尼。”

 

李旻浩对着那串电话号码发呆,金昇玟那天沐浴在正午阳光下的脸颊又浮现在眼前,他想起金昇玟无意中说的话,不知觉在脑海中串联起一个他自己也害怕的答案。

疯了吧,李旻浩,老想着这小子干嘛,和自己又没关系。

 

下午隔壁警队又接到一个店铺产权纠纷动手的案子,里头人手有些紧就派李旻浩去。到场后几乎要变成群架的态势,据说是一个年轻人报的警,要不是及时赶到,很难避免会出现人员受伤的情况。

是这样的吧,每个小警察,哪怕只是个辅警,也总有他存在的意义。

 

案子发生的地点离黄铉辰守着的辅导机构很近,结束后李旻浩找了个借口过去。

“哥,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吓死我了。”

“看看你今天有没有摸鱼。”李旻浩作势探下头去看他的电脑屏幕。

“唉,还监工来着,我今天可有努力工作,附近打架打得厉害,我给报了警,怕有人趁乱整什么幺蛾子。”黄铉辰回答得很坦荡,“灿队说的,不因善小而不为。”

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不错,看起来短时间灿队不会把你开了。”

“哥,你就为了这事?”

别的不说,共事这些日子,黄铉辰对李旻浩还是有些了解的。

李旻浩假意翻动摆在桌上的名册,除了多了许多相似字体书写的名字没有其他,“那个,谁,最近没来骚扰你了?”

“你说金昇玟啊,自从上次碰到你之后已经好久没来了。”

“哦。”完全听不出是什么含义。

“店里的电话借我用一下。”

这些天总是对着那串电话号码发呆,正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可以背出来。

座机电话传来令人不安的十几声提示音后,终于被接通。

“喂,请问哪位?”尽管声音经过无线电短波信号传输后都会变质,李旻浩还是一下就能听出是金昇玟的声音。

“是我。”

“哥!”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明亮了几分,“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周六下午有空吗,湖心公园?”

因为黄铉辰在旁边,李旻浩自然觉得有些拘束,但即便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金昇玟也听懂了。

“有有有,那那个湖心平台的石像边上见?两点?”

“好。哦对了,不要回拨这个电话。”

说完这句李旻浩就爽快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在进行什么谍报呢,还不要回拨这个电话。”黄铉辰撇撇嘴,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

“这不是怕我们铉辰尼被骚扰嘛,”说罢李旻浩抚摸了一下黄铉辰的后发,这是相当反常的行为,不知觉激起后者一身虚汗,“没什么事的话哥走了。”

 

 

05.

周六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北半球温带季风气候的干燥如果能换来晴朗的天空的话,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交易。

“浩旻哥!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旻浩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天冷了,连公园里的鸽子都罢工,平常嬉嬉笑笑的小孩也少了一半。

金昇玟还是用“浩旻”称呼着自己,那一声呼唤不仅是物理上的遥远,更像是在呼唤一个遥远的、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物。不用回头就能听到运动鞋在光秃的草坪上踢踏的声音,可以想象到迎风飘起又落下的刘海,像一只大狗狗。

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喜欢穿卫衣的小狗,今天终于换成了酒红色的一件连帽衫,只是左胸口的学院标志依旧很明显,是酒红色的茉莉,新品种。

“多买了一个,吃不吃。”李旻浩把刚才从路过的小贩那里买来的一只做成蜡笔小新形状的棉花糖递到金昇玟手里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他。当然这是一句谎话,他只买了一个,再找个借口的话,就是他不喜欢吃甜的。

“谢谢哥。”金昇玟想都没想就咬了一大口,蜡笔小新的脸颊瞬间塌陷了一块。“好甜,像在吃云朵。”

实在忍不住用余光去瞥金昇玟,裹着色素的糖霜粘的满嘴都是,真的很可爱。李旻浩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印着帕恰狗图案的,帮他擦去嘴角的糖块。

“哥,原来你也喜欢帕恰狗!”

“不是,便利店随便买的。”

“哦。”

“不是和你说了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万一我要毒死你怎么办?”

“哥,不要总是把我当小朋友。我看了哥的名片,哥也只比我大了两岁而已。”

那可是两岁诶,就算是两个月,也是你的哥哥。

一大个棉花糖很快就下肚,最后只剩下一个光棍子,被金昇玟小朋友握在手里摇摇晃晃转着玩。

“哥,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后者似乎被棉花糖的甜味迷惑,这才想起来。

“没什么事,就是出来放放风也不行吗。”

对于李旻浩而言,或许他不太擅长与他人沟通,直白说出一句话太难,总是要弯弯绕绕好几个圈。他有想问的,想问那个电话,想问他说的老板像爸爸一样是什么意思,他好奇,但也许不应该好奇。所以怎么办呢,只能沉默着等待对方开口,或是两者最后都什么也不说。

于是金昇玟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和横陈在两人之间的安静一样安静的湖面,摆着腿,陪着李旻浩一起浪费时间。

李旻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亦或是只是单纯地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直到身边人的哼唱传进自己的耳朵。

一首很古老的童谣,旋律熟悉但又模糊,像是来自上个世纪。

李旻浩没有说话,直到金昇玟唱完整个小节,他从脚下拾起一块平整的石头,朝着湖面打了个水漂,石块激出四五圈水浪后终于沉底。

“你唱歌很好听。”

“我妈教我的。”几乎是秒答,“她说,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心情就能得到平静。”

这回金昇玟又拾起一个石块,或许是石块形状奇异,又或是没有找好角度,石头径直砸入了水中。

“但她死了。”

 

 

这是李旻浩第一次来戒毒所。门卫似乎对金昇玟很熟悉,开了门就让他进去。里面的景象不禁让李旻浩全身起了战栗。

隔着一道道铁门,一个个瘦削得可怕的身子脱力地倚在房间的角落,每根肋骨都清楚地暴露在薄薄的皮肤内,关节错杂地交合着,几乎要刺穿,颧骨深陷到几乎到贴合在骨架上,眼底的黑色漫开厚厚一层。

看到他们来,一排人就像疯了一样扒着铁门张牙舞爪要去抓金昇玟。

“刚才吃了棉花糖,衣服上落下了一些糖霜,有点像白粉,可能会有点应激。”金昇玟把李旻浩推到身后,语气很平淡。

 

李旻浩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下午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我妈就是那么死的。”

“我从出生就不知道我爸是谁,后来我妈找了一个什么男朋友,结果骗她吸。”

“吸到家里没钱了,吸到我妈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妈以前是多么开朗阳光的一个人,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打扮自己。到后来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见到我就摔东西,打我,骂我。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我妈。”

“后来她跳楼了。”

“我妈怎么可能自杀呢?都是那个白粉杀的她,把她杀死了,还杀了很多人。”

金昇玟说出这些钻心的字眼的时候语气甚至依旧很平淡,像是揭起陈旧的结了好几层痂的疤,明明留下了很深的印痕,但摸起来已经没有了感觉。

很痛,怎么不会痛。

“我常常来这里,一开始想到我妈身前也是这样的绝望就特别痛苦,特别痛苦,痛不欲生,他们崩溃的时候我好像也崩溃了。后来我总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下来,恢复过来,重新开始生活。”

“人都会犯错。但贩毒的人才是罪大恶极。”

 

回到警局之后,金昇玟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还在脑海里反复冲撞激荡。李旻浩重新翻开毒枭案子的卷宗。

我们多么无力,在这个善恶并存的世界。难道真的可以像金昇玟一样,构建出纯粹善的第三自然吗。

 

 

06.

“灿队,真的没有新线索了吗。”

现在的李旻浩成为了局里最关心毒枭案进展的人。也不能说其他人不关系,只是上级下达这个任务的时候也提前警告过是势必是一场拉锯战。真正难的在于找到突破口,现在的这些所谓线索都不过是捕风捉影,如果可以找到真正的关键线索,或许一切都有迎刃而解的可能。

“旻浩呐,我也着急,毒.品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这些私下完成的交易总不可能毫无疏漏。”方灿揉了揉李旻浩的左肩,“别说我们了,上面都没有什么新进展,现在已知的信息太少,执行起来有困难。”

没用的,李旻浩把难听的词语吞下去,不知道骂谁,最后只能骂自己。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李旻浩发现金昇玟对自己特别信任,或许是从他对着自己一层一层揭开伤疤的时候,又或者更早。

从被金昇玟划分到“善”的那一类的那一刻开始。

为什么认定自己是个好人呢。

明明是那样受过伤害的人,为什么这样单纯地以为呢。

这层李旻浩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关系,无形之中给他和金昇玟之间拉上了一条看不见的绳子,亦或是仅仅用来束缚李旻浩自己的。

他是警察,哪怕是个没用的警察,无论在哪里都会被认作好人的警察,他有责任。

 

入春了,渐渐升高的温度以好天气作为交换,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执行完鸡毛蒜皮的案子之后,李旻浩有时还会去湖心公园的湖边呆呆坐着,有时候会遇到金昇玟。下雨了就撑着伞,坐在无人的湖边,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被湖面一点点吞没,他们之间也不说话,或者说没什么话好说。金昇玟开学了,来的日子越来越少,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坐在这里。金昇玟依旧叫着“浩旻”的名字,李旻浩也没有给他电话号码,黄铉辰守着的电话机也再没有人来。

“哥,好无聊,你说要不要再骗个像金昇玟一样的过来找我玩。”黄铉辰偶尔会打一个电话到警局,“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可是一个来监工的都没有。还要打发给自己小孩找辅导班的家长。”

专案组的人数在减少,大多是主动离开。与其整天充当其他警队的替补,不如干脆搬家。即便是这样,徐彰彬也留下来了。

“毒枭案没解决之前,我还干你就也不准走。”李旻浩说着玩笑话。

 

只是李旻浩没有想到这么早就会在金昇玟面前掉马。

今天是月休日,局里冷冷清清,只留下方灿、徐彰彬、李旻浩和几个小年轻守在会议室,翻着已经看了好几遍的卷宗,或是在理论上什么都能找到的互联网上漫无目的的搜索。

“请问方灿先生在吗?”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应声抬头,顺着来处看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不是谁,偏偏是金昇玟。

李旻浩抬头的时候直直地与金昇玟朝里头看过来的目光汇聚。

如果人的一生只能拥有一次遁地隐身的机会,李旻浩肯定会毫不犹豫用在这里。

 

金昇玟牵着一个小女孩,踮起脚也跟着往局里看。看到方灿就撒开金昇玟的手跑过去。

“爸爸!”

方灿似乎也很意外,蹲下身子把女孩搂进怀里。

“贝莉,你怎么来啦!”

“爸爸好久没回家了,想爸爸了。”

“噢对不起贝莉,是爸爸的不对,爸爸应该多回家看看宝宝是不是。但是我们贝莉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呀,可以给爸爸打电话,或者让妈妈送你过来,你这样一个人多危险,如果没有遇到哥哥的话怎么办?”方灿把女孩抱起,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

“谢谢你,我女儿太小了,是我们照顾上的疏忽。”方灿转过头去面对金昇玟,“贝莉,有没有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女孩伸出小手摸了摸金昇玟的头发。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金昇玟鞠了个躬要离开,偏偏这个时候抬头的李旻浩又和他不合时宜地对视了。

“哥……”金昇玟似乎想打个招呼,但又欲言又止,直到走出警局的大门也没再回头。

该怎么解释,这是警局,桌上甚至摆着自己的工牌,赫然写着李旻浩三个大字。如果说自己只是来办案的,傻子也不会信。

李旻浩不敢去想被深深信赖的人欺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虽然他有难言之隐,但总归是一种欺骗,他骗了金昇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作茧自缚。

 

不知道想着什么,李旻浩从工位上冲出去,一路跑出警局。

“金昇玟!”

还穿着学院服的研究生还没走远,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回过身来。

“昇玟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浩旻哥,不对,现在应该叫旻浩哥了……我们……”

金昇玟的眼角深深下垂下来,眼神中说不出是悲悯还是其他,迈着小步向后撤。

“昇玟。”

 

人在做出行动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依凭的是身体的惯性。又或者李旻浩也不知道当时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但他就是这样做了,像是从整个身体里膨胀开的,驱使力。

李旻浩一把拎起金昇玟的领口,把他顶在墙边,粗暴地在他的唇瓣落下一个吻。

没有商量的,加深着最原始的触碰。舌抵到对方的上颚,在上唇瓣咬下印记,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在整个口腔。

金昇玟喘着气,从下巴到颈肩都红透了,架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抬开李旻浩的脸,李旻浩的嘴角也破裂了,深红的血色顺着流下来。

“干……干什么?”

“傻的,又不是没亲过。”

李旻浩用更用力的吻堵住了金昇玟的话口,右腿将抵住他的膝盖,将他固定在墙边,双手从后颈向下顺着摸到他的脊柱,再到腰间,将瘦薄的身子整个拉扯进自己的臂间,胸部紧紧贴合着,频率不同的心跳声冲撞着彼此的胸腔。用上门牙撬开金昇玟的嘴,舌尖在整个腔内搅合绕动,不知觉被后者的利牙轻咬了一下,只得暂时后缩,由此可以舔舐到嘴角干涩的斑迹,顺着一路到喉结,只是轻轻地触碰,金昇玟就敏感地颤抖了一下,固定在右腿下的膝盖不自觉地发软,整个身体倒向了李旻浩一侧,双唇恰巧落在锁骨。李旻浩双手从后腰下沉到股间,将金昇玟整个人抬起抵在石墙上,用舌头搅动喉结的外肌肤,后者也不知不觉沉沦,因被按压的双手几乎麻木,软化下来后环住李旻浩的脖子,吻掉眼角的湿瑕。即使是初春,紧贴的上半身几乎浸湿了李旻浩内里的衬衣,黏糊糊的粘在金昇玟的卫衣和裸露的皮肤之间。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金昇玟的呢?

 

二十多年前,李旻浩的世界里除了黑色只有灰色,年幼者的记忆功能尚还没有发育完全,残存的只有隔着铁门外男人和女人的争吵、重物摔打在门上、水泥地上的,嘈杂的所有。到后来外面安静下来,那些尖锐的嘶吼随着卷起的灰尘一起落土,再也听不见了。生活还不能够自理的小旻浩,只是摇晃着上锁的铁门,除了锁链撞击的声音回荡在四壁,什么都没有。几次试图用手抠开紧闭的门缝,容易抽筋的骨节大抵是那个时候就落下的毛病。

李旻浩的敏感不是生来的,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害怕突然的声响,害怕幽闭的一切。自记事后,童年生活都发生在阳光孤儿院,穿着半身裙、留着长发的姐姐抱着他,给他取名叫李旻浩。

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没人要的小孩,只是他是最大的,一个个可怜的小屁孩喜欢围在他边上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叫他。他也只是一个小孩,被逼仄的现实推着过早地成熟。也因此过早地认识了这个世界消极的一面。

被弟弟妹妹们喜欢,被善良的姐姐们夸奖,有什么值得令人高兴呢,他们只是没人要的小孩。

院里的哥哥姐姐都很好,即便是这样也努力着将他们隔断外界的残酷保护起来。李旻浩因为表现优异要被送去镇上的寄宿高中念书,临走前当初接他的姐姐推出一只崭新的行李箱的时候,李旻浩可以瞥见她眼睛里闪烁的泪花。有人说,孤儿院算什么家,但李旻浩真的舍不得,谁都舍不得。总是要离开这里的那一天,重新回到这个残酷的社会上,成为独立的,闪着光的新的大人。

年龄小一些的妹妹在他要走的时候紧紧拽住短袖的下摆。

“旻浩哥,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他不知道再回来会是什么时候,她还在不在这里,会不会被人收养。对于碎片拼起来的人来说,一个承诺不止千金。

 

后来在高中遇到了徐彰彬和方灿,后者因为国籍问题推迟了一年入学,因此年龄比他大一岁。终于有哥哥了吗,方灿拥抱他的时候,瘦小的李旻浩整个人被环在年长者宽敞的臂弯里,贪婪地汲取生来体味到的最丰盈的温暖。

高中三年是李旻浩一生中最幸福的三年,镇上的学校有崭新的桌椅,有明亮的窗户,有漂亮的课本,室友就像他的家人一样,方灿带着他认识了很多和他一起的朋友。

“我想当警察。”

“我也想。”

高三那年,学校组织去爬山。李旻浩和方灿挨着坐在山间的长椅,银杏叶落在脚跟。

“那哥以后当上警队了,必须收我这个徒弟!”

“灿哥,那也得带我一个!”徐彰彬也挨着坐到旁边,三人碰拳。

 

从某种意义上,李旻浩和金昇玟很像。李旻浩在听金昇玟讲述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就好像被第三人解剖开自己的内心。只是许多年过去,李旻浩不会再拿起冰冷的手术刀捅破已经缝合的心脏,念起过往犹且自怜,但听到对方的故事,依然会心疼,疼到心碎开,缝合好的针线散架,露出腐烂的缺口。

所以从初次见面那个没理由的吻开始,就像是两个必然会交合的命运碰撞在一起,像互相挣扎着远离却又不得不生存在对方轨迹里的双星,被庞然的宇宙张力簇压着,挤撞,爆炸,碎裂又复合。

所以听到金昇玟说出要构建纯粹善的自然的时候,比起其他最先涌现的是崇拜。

也崇拜那个生于窄缝里,顽强生长的曾经的自己。

不是茉莉,是野蔷薇。

那天坐在馄饨铺,金昇玟清澈眼眸里映出的,不止是单纯,更是一种掩盖在纯良下的野性。从紧闭的浅粉色双唇里,嘶哑出的黏腻的字句,不知为何李旻浩好像看到了千万匹骏马奔腾而过。

只是那个野性已经被李旻浩丢弃了,丢在了无人的荒野,此刻会生长出殷红的蔷薇吗,一朵还是一片。

 

或许金昇玟就是那颗种子。

 

把金昇玟架着丢到酒店床上的时候,小狗还摆出一副不知所云的姿态。

“傻逼啊,你觉得来酒店是睡觉的吗,睡觉为什么不回家去。”

 

当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对金昇玟的爱已经变质为了对玻璃制品的珍视与爱护。他好像爱着,又爱得太小心,像是随时都会易碎的,被风吹散的刚开始扎根的野种,他怕那份爱碎掉。与之一起碎掉的还有,他对金昇玟的崇拜,又或者,金昇玟对他的,什么情感。

 

而他所试图努力掩盖掉的一切,哪些阴暗的、失败的、痛恨的、属于李旻浩二十五年破裂糟糕的人生昭然若揭。

事已至此,总要有人把那个玻璃打碎。哪怕扎伤的满手都是鲜血。

在一切变得更狼藉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了金昇玟。

  

疯狂过后是无尽的空虚,巨大的落差散布在酒店房间里安静的空气中。李旻浩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但抛开一切的盛大狂欢已经落幕。

“李旻浩,你爱我吗?”

金昇玟望着天花板。

“不是出于怜悯的那种爱。”

长久的沉默后,年长者闷闷地开口,“金昇玟,忘了我。”

“做不到。”

“做得到的,金昇玟,忘了我。”

“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能心软,李旻浩,玻璃是他亲手打碎的,自然得由他来收拾残局。

“是我骗了你。”

“那有什么,你是警察。”

金昇玟费了很大劲侧身想问亲吻李旻浩,嘴角干涩的死皮撕裂,还没触及到温润的双唇已经传来阵痛。

像是最后的贪恋一般,李旻浩探头回应那个吻,比起那个警局外的粗劣的,此刻更多流淌着温良的余热。

算什么,金昇玟,警察又怎么样,既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替他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蛋。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要贪念这份已经碎裂的,失温的爱。

和你不一样,金昇玟。

直到那个贪婪的吻最后也收尽,盛大开场终究是难逃草草收场的窠臼。

“那哥,要平安。”

这是金昇玟和李旻浩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远处的地板上,被随意丢弃的西装口袋里隐隐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07.

从应聘警察岗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赋予了这个职业神圣的定义。

无论以后是否会碰上要险的案子,应聘的时候都怀抱着赴死的决心。

涉及到生死的话题,大多数人多少会避讳。徐彰彬渐渐明白了,羁绊的含义。

是谁支撑着我们活着。

就比如对于方灿来说,可能是他的女儿贝莉。

 

李旻浩是个孤儿,用不怀善意的话来说,是与这个世界上存在羁绊最少的人。所以李旻浩从警察学院一毕业就去了重案组。

有时候喝酒喝多了,徐彰彬偶尔可以听到李旻浩说起一些在重案组的往事。他见过的真正的带着枪的硝烟,人死的死,伤的伤,血肉和骸骨。

“人死了就死了呗,只要是有意义的死。”

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遥远的传说一样。

进了专案情报组之后,虽然类似的殊死战少了很多,李旻浩往往还是那个包揽着最危险的工作的人。潜伏、卧底、侦查,都是他做的。

“灿队,贝莉还在家里等你,他不会希望爸爸和垃圾上.床的。彬尼啊,你得敲电脑,这我可搞不来。”

“我没什么本事,就做做这个就可以了。”

说这些的时候,李旻浩永远是笑着的。

那样的笑容更让人觉得遗憾,人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这样的羁绊让大家出案时都会多几份谨慎。我们有时候负担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没理由因为命是自己的就随意亵渎。

徐彰彬后来意识到,李旻浩的羁绊,可能是那个小茉莉。

 

一个快递寄到了警局门口,收件人写着李旻浩的名字。

出于谨慎的习惯,李旻浩打开的时候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是一串佛珠,旁边放着一封信。

打开的那一刻李旻浩愣住了,小心地捧起那串珠链。无视了身后一圈人凑热闹的目光。

“看什么看,上班!”

李旻浩不信佛,但捧起那串手链仍觉得有很重的分量。打开信,只是短短的几个字。

“旻浩哥,愿你平安。

-金昇玟-”

还是熟悉的歪歪斜斜的字体。金昇玟果真听话地再也没有找过他,结果去寺庙里求来了这样一条手链。

傻瓜,金昇玟傻瓜。

 

警局有规定,无论是上工还是出案都不能佩戴任何饰品。李旻浩把手链连同信好好的收进抽屉里,和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餐巾纸摆在一起,上了锁。

每次出案的时候,徐彰彬都能看到李旻浩小心地把那串手链拿出来,如视珍宝一般轻轻抚摸,又收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小茉莉是李旻浩的平安符。

 

 

08.

毒枭案有新进展了。

很突然地,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案子又要像许多陈年旧案一样尘封在无人在意的卷宗中,直到换了一批又一批人,最终无意义地收场之时,有了新进展。

方灿说的没错,一旦有新的交易产生,就有可能露出马脚。

接到的是一个匿名举报电话,说在某酒店的走廊上看到了疑似白粉的痕迹。上面马上派了人检验,结果就是纯度很高的粉末状毒.品。

“非常敏锐。”接到电话的时候方灿称赞道。

 

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暂停营业。前台几个店员在一圈人的逼问下几乎要崩溃。

“对不起,酒店没有监控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要求,真的。”

“来我们酒店的大多都是开.房的,所以也没有登记。”

“对不起警官,这得问老板,我们只是打工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没有想到的。”

“一定会配合检查,真的抱歉。”

李旻浩费了很大力气挤进一圈圈围起来的人群,火气上来差点要纠着店员的衣领质问。看到躲在大理石柜台后面惊慌失措的店员,才觉得有些熟悉。

 

“彰彬,真的要你一个人来问询吗?”

徐彰彬理解方灿的担忧,担心因为种种规定会导致笔录无效,但徐彰彬的态度很坚决。

从李旻浩主动提交视频证据的那刻,徐彰彬就坚持自己来。

从没有两个人这样对坐在会议室里的情形,不知是本身朝北的缘故,气氛冷峻得吓人。

开始询问之前,徐彰彬打开一旁的录像仪。

“只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吧。”

“是的。”

确认完这句后,李旻浩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怀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状态,坐在会议室里的沙发椅上,“那开始吧。”

“姓名。”

“李旻浩。”

“时间。”

“上周六,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

“地点。”

“XX酒店203房间。”

“证据是一个视频对吧,是用什么进行拍摄的?”

“警局的红外针孔摄像仪。那天忘了摘,别在外套里面,因此拍下了全程。”

“那我们下面看一下证据。”

徐彰彬和李旻浩一起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视频被投到会议室的大屏。赤裸的两个人身毫无保留地出现在画面里。

那天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纯粹的激情击败了所有的理智。直到一切疯狂收尽的时刻,李旻浩收起衣服准备离开,才注意到口袋里刺眼的红光。

不知为何没有删,但李旻浩也没有变态到回去播放那个视频。直到得知白粉被发现在对门房间门口的时候。

都这个时候了,证据比其他的重要。

其实对于李旻浩来说,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次。以前在重案组做卧底刺探情报的时候,也常常不得不跟着肥头大耳的大佬上.床,甚至还得顺着对方的心意来。每次被油腻的脏手抚摸脸颊,夸着“漂亮”的时候,李旻浩都恶心得想吐。

但这回不一样,不是卧底刺探情报,共行床.事的另一方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金昇玟。

“那个,反正也拍不到对门里面的,要不只听声音吧。”

视频的拍摄角度很奇怪,看着金昇玟脆弱脱力的跪姿,李旻浩实在忍受不了。

关闭画面之后,只留下令人尴尬的呻吟和没有营养的dirty talk,在寂静的会议室被无限放大。

“等一下,往前倒一点。”

李旻浩痛苦的呻吟又被回拨一遍。

“听到了吗,走一板。”

见徐彰彬还是茫然的神色。李旻浩又把进度条往回拖动了五秒。

这回听得很清楚,一个男人的声音“走一板”。这是吸.毒者之间常用的暗号。

是该庆幸吗,选择在这样烂的酒店,连监控都没有,入房登记也不做的酒店,赖于糟糕的隔音,逃无可逃。

徐彰彬起初还因这段音频感到羞耻,见李旻浩事不关己似的严肃架势,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后来在那段音频里又捕捉到了明显来自不同人的“猪肉”“三蹬”等关键词。

“到时候提取一下声纹信息,到数据库里比对一下很容易可以检索出结果。加上侦查组在调酒店附近所有的监控,应该很快就可以落网。”

听到徐彰彬的话,李旻浩卸了力似的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轻轻啜泣。半晌,李旻浩终于开口。

“我无所谓,但是提交证据的时候,能不能给他打个码,那个,声音也给他处理一下。”

“还有,不要告诉他。无论什么方式,不要让他知道,求你了。”

认识李旻浩这么多年,这是徐彰彬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脆弱祈求的时刻。李旻浩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展现出任何形式的脆弱,如今却红着眼眶,像遭人遗弃的小猫。

 

不出所料的,一行人落网,证据确凿,被告上诉被驳回。

“经嫌疑人供认,这次毒.品交易案件和毒枭案存在关联,这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一锅端整个潜伏已久的毒枭团伙的重要突破口。”

结案后的庆功宴上,方灿请整个专案组吃酒。小年轻们各个都很高兴,喝得醉醺醺的。经过这次案件,上级对他们组的信赖程度跃升,直接任命为负责整个毒枭案的核心案组。

酒过三巡,桌上的小年轻差不多都醉倒了,接二连三的好友将醉汉们接走。李旻浩又开了一瓶啤酒,不由分说往嘴里灌。

“旻浩,别喝了,对身体不好。”方灿想要阻拦。

“都是我的错。”

李旻浩喝得太多,已经醉的不成样子,情绪激动得完全拦不住,眼开始往外涌。

“都是我的错……灿队,你说是不是?”

“怎么会呢,你提供了最关键的线索。”

“可是我当时就在旁边,那么近,那么近!如果我能推开那扇门该有多好……”

“交易都完成了,抓到又有什么用。该吸的都吸了,那些脏东西也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多少人,因为我……”

李旻浩激动得要喘不上气来,吐着酒气干呕。

“多少个家庭毁掉了!多少!”

“我要怎么赔,我赔不起,都是我的错……”

 

从得知那天酒店进行过毒.品交易和聚众吸.毒后,李旻浩就压抑着无可遏制的愧疚。压抑许久的感情终究是在最熟悉的两个人面前爆发。

开始审判之后,李旻浩就坐在法庭里发呆。

他想到了那个晴朗的下午,戒毒所里,一张张绝望的面庞。又想到了金昇玟说的话,扔出的石子。

如果他当时能够阻拦住,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就少几个在戒毒所折磨的人,少几个失去母亲的金昇玟。

 

这时候方灿的安慰全都显得无用。

“旻浩,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休假对吗,而且没有人能够路过一个吸.毒的人就赤手空拳将其逮住的。”

胡说,我是一个烂人也就算了,我还是一个烂警察,没用的烂警察。

 

 

09.

毒枭案的进展非同寻常的迅速。兴许是上级一下子调配了很多警力资源,一条条证据链渐渐浮出水面。

出案的经历多了,很容易可以总结出一条普世的规律。一旦自以为布局的完美无缺的犯罪团伙出现一点疏漏,就会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顺势全倒。

很明显几个交易手被缉拿后,毒枭的核心有些慌不择路,而慌乱势必就会引发更多的疏漏,后者在训练有素的警队面前无处遁形。

 

灿队很高兴徐彰彬的电脑技术终于能发挥用武之地。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徐彰彬在电脑中模拟了复杂的关系网,网络的核心最终锁定到一人。

“大概是他了。”电脑前人过于酣畅淋漓地计算后,兴奋地拍手欢呼,即便已经是凌晨三点,灯火通明的警局兴奋的人潮一圈接着一圈。

“已经通知前线执行队了,证据没问题的话应该就是他了,而且手机定位显示现在人已经逃到了偏远的山村,估计是想躲信号,我看是八九不离十。”

李旻浩凑到电脑前,跋扈自恣的人像图相当渗人。

写在下面的是储存在案的身份信息,男,48岁,伴随着一长串电话号码。

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李旻浩在那样的环境下训练出超强的记忆力。担心又被遗弃,所以每一次外出时都拼了命地记住沿路的地标,直至今天都还能背诵出张贴在孤儿院门口的领养电话。

所以这是他的机会吗。

 

 

出事了。

前线执行队到达之前,显示的头目藏身地起火。

一位当地的村民报了警。由于山区路难走,消防车赶到的时候大火已将整个建筑物吞没,恣意蔓延,波及到了附近的土楼。

“我在厨房里烧菜,突然就听到爆炸声,一整个厂房全都烧起来,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好几个村民都被烧进去了,几个伤者刚才已经开车拉走了,厂房里的人不知道。”

李旻浩已经消失整整一天,电话打不通,手机定位显示在租的公寓楼里,撬开门才发现手机没有带着走。实在找不到人,方灿就先带着剩余的专案组队员赶往了事故现场。

 

大火花了很长时间才扑灭,原先的建筑物即刻成为一地的灰烬。

侦查员在事故现场收集到了一些衣物的残骸,稍远一些的因植被烧尽的裸露的沙土上捡到一支录音笔,和毁蚀大半的佛珠手链。

初步推断,这场事故死2人,伤5人。

死的两个人中,一个人是毒枭案的头目,另一个,是李旻浩。

 

“是你报的警?”

“是我。”

“姓名?”

“梁精寅。”

“什么时候发现的起火?”

“我可能第一个看到起火的,当时我就在厂子边上,结果听到很响的爆炸声,给我吓了一跳,幸好往后面跑了一点,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伴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火越烧越旺,我们村里的人实在扑不了,就报了警。”

“确定是建筑物先烧起来的?”

“可以确定,一开始就边上那个角烧起来,十秒都不到整个房子都开始烧。”

“这是个什么建筑物?”

“哦,以前是个食品加工厂,后来好像是破产了,里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出去之后,就一直废弃在那里。”

“不过这几天倒是很奇怪,大半夜总听到卡车的声音,好奇出来看发现在往这个厂子里运东西,我还以为要重新开呢。结果这倒好,直接给烧没了。”

 

事故的原因很快就调查出来,徐彰彬查到了头目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从酒店毒.品交易案被缴获之后就先后订购了好几桶油罐和火药。

看起来准备和侦查队员同归于尽,真是穷凶极恶,死到临头也要拉几个人垫背,结果没想到只来了一个人,就是李旻浩。

 

侦查队员把录音笔递给方灿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李旻浩的,这是方灿专门托人定制的,稳定性,耐热性都比普通的录音笔好很多。还有那串佛珠,徐彰彬几次目睹着被好好地收起保存在抽屉里的。

看到这些,所有人的心都停跳了一拍,但尚还怀有一丝的侥幸。

直到死亡宣告通知书下来,白纸黑字。

 

方灿做梦也想不到为什么李旻浩一个人会比一整个执行队更先赶到现场。

李旻浩,为什么要这样,非得做一个固执的傻瓜。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哪怕是死了,也要和恶人死在一起。

你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用死作为赎罪呢。

现在你成为了被人记挂的英雄了,再也听不到你说自己是烂警察了,再也不用听你说对不起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坏人明明只有一个,你为什么要死啊,李旻浩。

 

录音笔里完整录下了头目的供述,虽然对方已经死了,仍然可以作为关键证据。

还有后半部分。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比我想象中的快呢哈哈,但能活到现在,我也足够幸福了。

我从小就说我要做一个警察,做一个惩恶扬善的警察,这个目标到今天总算是实现了。

灿队,我很感谢你,是你让我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家人一般的存在。要照顾好贝莉,好好幸福下去,成为最优秀的警队。彬尼啊,以后也再没有和你打趣的机会了,你不会忘记我吧哈哈。你真的是我遇到的最靠谱的人了,以后,也做自己想做的吧。

还有,如果你说这首歌可以让你的心情平静的话,那我现在唱给你听还来得及吗?“

录音的最后是一段古老的童谣。

卡在半中的“我爱……”被爆炸声打断,随后是强烈的撞击声。

李旻浩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用尽全力将录音笔送出去,保全了证据。

 

因为案件特殊,死亡的消息没有公告。葬礼也办得很简洁。

方灿从案件现场舀了一瓢土,在山野上立了一块碑。

无言,所有人都沉默着,递上白色的花束。

 

出庭时听到录音笔里李旻浩的声音的时候徐彰彬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哭到庭审被迫中断。

“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给李旻浩看到这个变态的信息,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一直强忍情绪的方灿抱着徐彰彬,终于也忍不住哭了。

 

毒枭案终于结案了,但因为李旻浩的牺牲,大家都并没有很高兴。上级给专案组授予了勋章,又给李旻浩追认了称号。

那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徐彰彬和方灿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把录音里最后的部分复刻之后交给金昇玟。

方灿尤其犹豫,最终还是被徐彰彬说服,“我来做吧,也算是满足旻浩哥的遗愿了。”

音频被处理去噪,听不到爆炸声,重新复刻在崭新的录音笔里。

“旻浩哥参与设计的。”徐彰彬摩挲着烫金的刻字。

 

 

10.

再次走进校园的时候,已经入秋了。

徐彰彬在教学楼底下看到了金昇玟,比先前任何一次,远看也好,擦肩也好,都更清楚地看见男孩的脸庞。

纯粹的。

这是所有人看到金昇玟的第一反应。

递出录音笔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此刻都已经溃烂。

这一切都太残忍,换谁都骗不了人。

看着金昇玟不回头地跑过长长的梧桐路,徐彰彬在心里祈祷着。

要幸福啊,孩子。

 

当天下午,徐彰彬就提了辞职申请,上级也不意外,爽快地批准了。

他做了太多事,帮李旻浩瞒下私生活的轶事,私自询问有联系的目击证人,擅自修改证据,又擅自向金昇玟提供联系方式。

他知道这些事情最后又会算到方灿的头上,而方灿比自己更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警长。

再说,他也是害死李旻浩的间接凶手。

什么警察梦呀,他的到这里就结束了。

临走前,方灿拥抱了一下他。

 

至于方灿,后来转去了其他组。被授予勋章的专案组,随着“灿队”一起成为了一个不会再有人用的名词。

那张一直摆在桌上的三个人的毕业照,日渐泛黄折角,方灿把它摆在新的工位的正中,双手轻轻拂去青涩脸庞上浮满的尘粒。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以后要成为最棒的警察!惩恶扬善的大警察!约定!”

高中生李旻浩还有些恐高,闭着眼睛对着悬崖喊出这句话。

“约定!”

 

 

11.

许多年后。

慵懒的夏日午后,警局里大部分人都在午休。

“那个,大家注意一下,我们新来了一位警员,X大法律系硕士毕业的高材生。”

出现在警局门口的,是身穿警装的少年,左胸前缝着的姓名条上绣着金昇玟三个字。

很多年没有来,警局整个大变样了呢。

方灿一眼看到他,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灿哥,还记得我吗?”

“我是金昇玟。”

少年笑起来,汗岑岑的刘海黏在额头,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的梨涡。

“以后请多多关照。”

 

 

./A面完

 

 

B面

11.

初秋,首尔的咖啡馆。

坐在窗边的,带着针织帽的男人望着窗外泛黄的银杏叶,好像在等待谁的到来。

“您好,请问您是J-One吗?”

带着针织帽的男人站起来,握了一下对面男生的手。

“天啊太好了,没想到真的能够见到你,我是你的粉丝!”

“那个,过誉了过誉了。”这个被称作J-One的男人似乎有些害羞,用手挠了挠帽檐下的后发。

“《第三自然》这个故事太打动我了,只是这个结局好遗憾啊。”

“读完就像看了一个真的故事一样。”

“哦,对的,谢谢你的喜欢。”J-One明显有些慌张,不自觉地打量眼前的男人,虽然是一直笑着,但总觉得那份笑容有点僵硬。

“但是我觉得这个结局是不是有点不合理啊。”

“嗯?请说?”

“小茉莉怎么会来做警察呢?他不是要成为大法官吗?”

“嗯,这点确实值得商榷,结局部分我也思考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觉得这样的结局最能被大众接受。”

“韩知城。”

被叫名字的人显然吓了一跳,下唇不自然地颤抖,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故事是真的有原型的吧,专案组队长是方灿,技术员是徐彰彬,死了的警官是李旻浩。”

约见韩知城的人没有停下一连串的质问。

“你们四个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吧。”

“因为觉得李旻浩的死太可惜,所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作为一种纪念吗?”

 

韩知城被问住了,因为对面人说得没错。

他原本是方灿的朋友,后来托他的福认识了李旻浩。四个人很聊得来,后来又在学校组建了创作

社,放学后常常去操场后的器材室写词唱歌。

毕业之后,方灿三个都去了警校,自己本就比他们小一级,毕业后去马来西亚留学,后来距离就渐渐疏远了。

去年接到李旻浩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坐飞机回来。

怎么就死了呢,李旻浩。

从方灿口中听到了整个故事,韩知城觉得特别遗憾。所以商量着,以李旻浩为原型,创造这样一个故事。

 

“不好意思,请问你认识我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插上耳机,推到韩知城的面前。

“如果你认识李旻浩的话,可以听出这是他的声音吧?”

录音笔里的声音确实和李旻浩的很像,内容也很简短,只有六个字,“还要谢谢龙馥。”

“这是李旻浩身前留下的录音笔里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你的文章里。”

“对了,我就是李龙馥,李旻浩的弟弟。”

“可是……”

“我知道旻浩哥是孤儿,我和他在孤儿院一起长大,就像他的弟弟一样。”

“可是,为了还原最真实的情况,我和灿哥和彰彬哥都考证了当时的证据……”

“那旻浩哥都已经死了,关于他的故事是怎么来的呢?”

“旻浩哥有一本刑侦日记,一直保存在灿哥那里。再加上毕竟是文学创作,总会有一些润色的部分。”

对面笑起来,“那看起来你确实挺了解旻浩哥的。”

“不过结局不是真实的吧。”

“金昇玟根本就没有去警局吧。”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方灿在一个组工作。”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整个故事都没有金昇玟的视角吧,因为你们也根本找不到金昇玟吧。”

李龙馥一连串的问话将韩知城怔住。

“那,你这次找我是为了……?”

“韩知城,我经常听我哥提起你,你正如他所说,真的很有才气。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按照真实的情况来,修改一下结局。还有,把我加到这个故事里,作为李旻浩的弟弟。”

“如果方便的话,不要提到录音笔的事情。”

韩知城出神地望着他,半晌点点头。

“那个,如果你是旻浩哥的弟弟的话,我晚点告诉灿哥把旻浩哥的遗物还给你。”

“麻烦你了,知城,一定要成为被更多人知道的作家。”

 

 

12.

“诶,你看了吗,最近刚完结的《第三自然》,那个作者发消息说对故事细节做了一些修改诶。”

“是吗是吗,是不是HE了,呜呜小警察不要死啊。”

“好像新出场了一个小警官的弟弟,小茉莉去警局工作的结尾也删掉了诶,改成了弟弟去警局工作。”

“啊,这样吗,虽然不知道我们J-One老师为什么要这么改,但还是好心痛。”

在去警局的路上,李龙馥一路都能听见身边人的讨论。他打开手机,刷新到阅读软件的首页,内容已经完成了修改。万幸读者们没有因此而发表一些负面的评价。

 

过了些日子,天气开始变得冷。不得不多在制服里面加上一件羊毛衫抵御刺骨的寒风。

“龙馥,门口来了个人,前台不在,你去接应一下。”

门口的男生似乎估计错了今天的天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缩着脖子,跺着脚。

“抱歉让您久等了,这边需要登记一下您的个人信息,请问姓名?”

“金昇玟。”

 

 

13.

听说一起共事的李龙馥是李旻浩的弟弟之后,方灿之于他的情感似乎又多了一层哥哥一般的关爱。

从方灿那里拿回了李旻浩的遗物,一本刑侦日记,大火中烧掉一半的佛珠,和一些其他衣物。

李龙馥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日记,边缘已经泛黄折角,墨水氤氲开来。

 

说是刑侦日记,一打开内容全是有关金昇玟的。从第一次见到金昇玟,被金昇玟强吻,到和金昇玟吃得第一顿饭,金昇玟的电话号码,和金昇玟的每一次湖边静坐,有关金昇玟的一切。

一直到最后一页。

“金昇玟,你送给我的佛珠手链,真的会保佑我们平安吗。”

李龙馥小心地把那串佛珠手链捧在手心,抛光的珠子已布满时间的痕迹。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玻璃笔,在蓝色的墨水里蘸了一圈,缓缓在那一行字的下面落笔。

 

*李旻浩的刑侦日记*

故事说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了。

我是李旻浩,我没有死。

 

翻开这本日记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不是真正的刑侦日记,想想也是,真正的应该作为警局的机密档案保存着,怎么还可以被韩知城用来当做写作素材,哈哈。仔细看才发现几年前的自己是这样爱着金昇玟,怎么每字每句都是金昇玟。

 

金昇玟,你知道吗,你的平安祈愿奏效了,我活下来了。

那天的事情已经记不太得,大概要感谢自己求生的本能,又或是那个笨蛋没有把我绑牢,第一次爆炸我就看见墙边炸出了一个缺角,我把录音笔扔出去之后就拼了命地往外爬。

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手术台上,旁边的医生看到我睁开眼,抱着我大哭,都说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后来知道是一个叫作梁精寅的善良的小朋友救得我,他还救了很多人,都活了下来。

所以,最后只有那个魔鬼死了。

 

金昇玟你知道吗,我当时好害怕,我害怕铁链,害怕封闭的空间,害怕突然的巨响,见到那个魔鬼的时候我一瞬间就想到了小时候,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的时候。

可是你说,我是警察,我都害怕的话,能保护谁呢?

我又想到你和我说过的话,你妈妈跳楼的时候,你也在害怕吧。

 

在医院里听说了那场火灾我也死在里面的消息,我不敢想象灿哥和彰彬会是什么反应,会很难受吗,我是不是又给他们添了麻烦。

可是我破相了,我出不去。

 

后来遇到了一个来自澳洲的很年轻的整形医生,叫李龙馥。见到我炸成这样的脸,他也吓了一跳。我把整个故事给他讲了,他好像也很触动。李龙馥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他说他做完这场手术就要回澳洲了,他还有一个好听的英文名,叫Felix,所以他可以帮我整成他自己的样子,让我用李龙馥的身份活着。

 

起初我是抵触的,但想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还用着李旻浩的身份回去吗,人死了还能复活吗。

更何况,因为我的失职,没有阻拦下那天发生在酒店里的交易,因为我的失职,毁了多少本该美满的家庭。我要是回去了,彰彬和灿哥怎么办,已经完成的程序怎么办。

那个已经死了的李旻浩对不起了太多人,或许只有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我好像对不起你,金昇玟。

没能陪着你等到你成为大法官的那一天,没能和你一起构建纯粹善的自然。

是我失约了。

 

手术恢复得很成功,我花了些时间适应了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特别的陌生。出院后我回到山里,那片灰烬上已经长出肆意的野草。我找到了梁精寅,真的很感谢他。之后我又偷偷溜到警局去看过,发现徐彰彬已经辞职了,灿哥也换到了刑警队。属于李浩旻的那家假机构倒闭了,不知道黄铉辰去了哪里。我去了我的墓地,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李旻浩,多么平凡的,普通的名字,隐没在山林石块之中。

 

我不知道要去哪。这些年除了为了成为一名更好的警察而努力,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做,都没有办法给自己混一口饭吃。

所以兜来兜去,我还是去了原来那家警局。

陈设变了很多,也多了很多不熟悉的面孔。

好在事故没有对我的身体产生毁灭性的伤害,我通过了警局的考核,如愿成为了方灿的战友。

即使下辈子的话,我们也一起吧,一起按照约定,成为最棒的警察。

 

这一切已经很完美了,但我好贪心。

金昇玟,我好想再见你一面,无论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过了一些阵子,韩知城写的网络小说发行了,刚发行就收获了很大的热度,J-One那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是谁,还是熟悉的文风。我点开读了几章,发现写的居然是自己的故事。

从那个故事里,我了解到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了原来徐彰彬和方灿替我瞒下了这么多,金昇玟最后也听到了我唱的童谣。

但我知道结局是假的,金昇玟没有来,金昇玟杳无音讯。

 

我一定是疯了,所以和自己打了个赌。

我编造了李旻浩的录音,因为本来就是自己的声音,模仿起来也不太难。然后伪装成李龙馥的弟弟,约到了韩知城。

计划很简单,我想打赌,赌金昇玟也看了这本小说,并且猜出来写的是自己。

打赌那个许多年前从一个吻开始的,和金昇玟纠缠的命运里的双星,张力有没有大到哪怕是李旻浩的弟弟,也能够让金昇玟出来见一面。

 

我赌赢了。

可惜是个阴天,没有再看到阳光下梨涡,阳光下的毛茸茸的头顶。

但你还是好漂亮,眼睛亮亮的。

和第一次见到的金昇玟一模一样。伸出手,看着我。

 

那一刻,我知足了,我好幸福。

 

金昇玟啊,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是不是注定了这已经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好结局。

你说这世界上,本身就不存在纯粹的善吧,所以哲学上也只有两个自然。

 

下辈子好吗,你成为大法官,我成为好警察。

我们终究会相遇在那个纯粹善的世界。

 

 

14.

大约半个月前。

J-One收到了一条私信。

 

[feeeelix]:请问真的是J-One本人吗?

[J-One]:是的哦^^

[feeeelix]:天哪!居然是老师本人回复的我吗!我是来自澳洲的一名粉丝!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作品!!

[J-One]:天啊,原来在大洋彼岸也这么火的吗,真的非常谢谢TT

[feeeelix]:阿尼,我在韩国生活过很久来着,是韩国的朋友推荐给我的,读了两章就忍不住地一口气读完了。

[J-One]:那谢谢那位朋友kkk

[feeeelix]:或许这样问的话会有点冒犯吗,请问J-One老师创作这部作品是有原型的吗?

[J-One]:嗯,你可以这样说。

[feeeelix]:[图片] 或许是他们两个?(*图片内容是金昇玟和李旻浩跨年夜接吻的侧视角图)

[J-One]:诶?

[feeeelix]:那天我正好在现场诶,可能就是老师笔下的金发路人kk 被创作进老师的作品我很荣幸。

[J-One]:这么巧的吗!

[feeeelix]:哦对了,我认识那个小茉莉,他叫金昇玟,我们是本科同学来着。

[J-One]:O.O

[feeeelix]:但是这个故事的结尾是真的吗,太令人痛心了TT

[J-One]:我是小警察的朋友来着,听到这个消息也很痛心。

[feeeelix]:不过很巧的是,我之前在韩国做整形医生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病人,因为火灾破相了。我听他说的故事,好像和你这个有点像?

[J-One]:你的意思是?他没有死?

[feeeelix]:这我也不太能确定,看了你的故事之后我突然想起来,觉得毛骨都战栗起来了。

[J-One]:等一下,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feeeelix]:我把他整成了我的样子,[图片],这是我的自拍,因为当时也打算回澳洲了,也没多想,当时只是觉得太心痛了,就想着让他用自己的名字生活好了。所以现在应该叫李龙馥。

[J-One]:!

[feeeelix]: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太多了TT希望老师可以有主见地判断这些信息。我和金昇玟好久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但是如果那个小警察真的还活着的话,要是能和金昇玟好好在一起就更好了。

[J-One]:不不不,谢谢你felix!我也好希望他还活着,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feeeelix]:老师,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所以就拜托你了!方便的话加个kkt可以吗?

[J-One]:好呀!Jone0914,以后随时联系~

 

 

15 终章.

李旻浩在警局恢复工作大约又过去半年,那天通知警队转来一个新队员。

李旻浩都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站在门口的那个,是真正的金昇玟,就和韩知城笔下最初的结局一模一样的,穿着警服,出现在夏日晴空下的,信誓旦旦要成为大法官的金昇玟。

“诶,昇玟?”

即是过去了很久,方灿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好灿哥!贝莉上小学了吧,有没有多去陪陪她?”金昇玟打趣道,和方灿紧紧拥抱。

金昇玟又转过来面对自己,微笑地打了个招呼,李旻浩这才发现金昇玟的身板相比之前要厚了不少,明显有了锻炼的痕迹。

“你好!金昇玟。我们见过一次!没想到成为了同事,以后还请多多指教!”金昇玟低下身伸出手与他相握。

“你好,李……李龙馥。”

 

“那我们队人齐啦!趁着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拍一张合照吧!”刑警队的队长是一位非常帅气的女警,此刻正招呼着大家去警局门口合影。

警局对面是一棵年长的梧桐树,就这样见证着一代又一代警力的变迁。

不知何时金昇玟已经在李旻浩左手边站定。正对着夏日骄阳,李旻浩几乎要睁不开眼,此刻觉得很不自在,复杂的情绪绕上全身。

越是紧张的时候,手指就越容易抽筋。李旻浩的左手小手指旧疾复发,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呻吟。

突然左手被身边人牵住,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抽筋的小指。

李旻浩下意识想挣脱,却被身边人的大手握得更紧。他回头瞥见金昇玟的侧脸,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傻瓜,哭什么,这照片要在门口挂至少一年,笑开心点。”

李旻浩想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却被金昇玟摁住。

“哥,现在的我,真的好幸福。"

 

 

后记/

那张合照拍得很漂亮。碰巧金昇玟和李旻浩的头都朝着对方的一侧偏着,笑得很开心,太阳正好落在两个人中间。虽然站在后排,两人牵着的手透过前面人的缝隙被捕捉。

果不其然合照被打印出来放在挂在门口的照片墙。每次经过,金昇玟都悄悄地对着李旻浩的耳边说:

“哥,我们真的很般配。”

 

./全文完

 

 

 *因为赶时间的缘故写的非常匆忙,有很多不足感谢包涵,有时间会完善的~


红烧白月光🌙看置顶

公司完蛋分几步

* 全员整顿职场的沙雕短打。


* CP:南北/启程/九明


正文:


唐九洲在国外读完了大学,毕业后无缝丝滑回到自家的家族企业南波万公司,一进门就看见一水精英气满满的西装革履,和……


一台。


blingbling夹娃娃机。


唐·葫芦串 · 九洲:我不理解.jpg


“哦,你说那个。”带他进来的董助邵明明心领神会地点着头为他微笑解释道:“那是您的哥哥,我们敬爱的蒲总,为我们公司的小天才准备的!”


唐九洲迷茫地虚乎起了他的近视眼。......


* 全员整顿职场的沙雕短打。


* CP:南北/启程/九明


正文:


唐九洲在国外读完了大学,毕业后无缝丝滑回到自家的家族企业南波万公司,一进门就看见一水精英气满满的西装革履,和……

 

一台。

 

blingbling夹娃娃机。

 

唐·葫芦串 · 九洲:我不理解.jpg

 

“哦,你说那个。”带他进来的董助邵明明心领神会地点着头为他微笑解释道:“那是您的哥哥,我们敬爱的蒲总,为我们公司的小天才准备的!”

 

唐九洲迷茫地虚乎起了他的近视眼。

 

“艾玛。”他说,“来之前咋也妹听说咱公司还卖学习手表啊?”

 

 

 

 

郭文韬是个天才。

 

但是嘛,俗话说得好,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怎么也得关上那么一两扇小气窗。

 

所以郭文韬是个不好聊天……不是,是个有点自闭,说话结巴的小天才。

 

“但是……”虽然有着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韬天才本尊的时候,唐九洲还是浅浅shock了一下。

 

——再天才也不能穿着小羊睡衣在公司正中间堆沙子玩儿吧!!!这是正经公司能干的事儿吗!!!!!哥你是怎么管公司的啊!!!!

 

唐九洲刚一脸爆炸头震惊一句卧槽就在嘴边的时候,被好心的邵明明死活拉住了。

 

“唐总,我给你说,你想顺利接手公司,你就不能得罪蒲总。”邵明明说。

 

唐九洲:我知道!但是——!

 

“但是——”邵明明接过他的话,顺便一脸心痛我懂的表情也接过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你要顺利活在阳间,就更不能得罪郭文韬!!!”

 

唐九洲:…………

 

——干啥呀我好不容易从那个枪击每一天的破地方回来你就给我说这个?!

 

“真的,听我的。”邵明明摇头晃脑,语重心长道:“我们所有员工都知道,得罪了蒲总,你得另找工作;但是得罪了郭文韬,你得另投一胎。”

 

唐九洲瞠目结舌,大受震撼。

 

“就这么爱吗蒲熠星?!?!”

 

“是的。”邵明明沉痛点头,“就那么爱。”

 

 

 

 

接着往前走到了审计部。

 

还没进门就听有个叽叽喳喳活泼可爱的声音。

 

“那我闭嘴好吗,老师~”

 

“您说您想让我做什么?”

 

“曹老师您在忙些什么呀需要我帮忙吗?我学过很多财务和法律相关知识,我一定可以帮到您哒~”

 

唐九洲略略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心系工作的靠谱员工的!——虽然他听上去心系的不知道是工作还是工作的上司。

 

然后他听到一把十分X冷淡的声音: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不要太多话好吗?”

 

唐九洲:!!!高冷的冰山脸领导!这才对嘛!这才符合我们南波万大公司的气质!!!

 

邵明明刷着工卡“滴”的一声一开门——

 

唐九洲:“卧槽怎么有人办公时间坐在别人的大腿上啊!!!”

 

领口上别着一只可爱荷包蛋的员工笑眯眯地搂着曹老师的脖子转头看过来,热情洋溢地跟俩人say hi hi:“明明好!这位是……啊想必这位就是唐总吧久仰大名!我姓何叫何运晨!是公司法务部专家!我的兴趣是读书游泳吃饭运动!我的特长是——”

 

“闭嘴。”那个被坐大腿的,声音清冷又好听的领导,似乎是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一手把何运晨的脑袋“啪叽”扣在了自己的宽肩上。

 

然后他推了推自己的金框眼镜,眼神冷酷又不无敌意地,看了一眼唐九洲。

 

唐 · 我就是个葫芦串 · 你瞪我干嘛 · 总:……

 

“……不对等等你们两个办公时间公然坐大腿还敢瞪我?!你谈恋爱有理了是不是!!!”

 

 

 

 

下一站,销售部。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中流砥柱!搞销售的齐思钧老师!”邵明明指着里面一个穿着淡蓝色西装的人道。

 

唐九洲眯着眼,对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又看:

 

“艾玛,我记得我见过齐思钧啊,他现在看上去怎么……怪怪的?”

 

“哦!”邵明明一点就通,大步上前走到齐销售身边,无情地一指头戳垮了他的垫肩。

 

“虚宽。”邵明明俩手把他俩垫肩往下一摁,显出原本的溜肩来,“这样是不是顺眼多了?”

 

齐销售:你礼貌吗!!!

 

 

 

再下一站,宣传部。

 

这里的员工不同于总部西装革履间骤然一个娃娃机的割裂感——这里的员工是人均牛鬼蛇神,有穿得像美国队长的,有穿得像关谷神奇的,相比来讲,穿着黑色皮衣的石凯是其中比较正常的一个。

 

“干啥呢凯?这是咱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小少爷,唐总,唐葫芦串er!”邵明明拍了下石凯,跟他引荐道。

 

“唐总好唐总好!”石凯满脸堆笑,活泼开朗地站起来跟他握手,大声恭维道:“早就听蒲总提起过您!还以您为精神原形,为我们公司创造了响亮的宣传slogan!”

 

“啊?是吗?”唐九洲受宠若惊,“什么slogan?”

 

“您不知道吗?”石凯拳头一握慷慨激昂,“‘永远是1啊!!!”

 

唐九洲:………………

 

 

 

——我好像遭到了冒犯。

 

又好像没有。

 

 


- END -


今天病差不多已经好啦!耶!但是还是有点脑子不太好使的感觉,这个b病毒真的太他妈的(以下省略一万字骂骂咧咧)


讲真韬兜兜真的给我一种innocent未成年的感觉(蒲总你这是在犯罪!!)


曹老师:冷淡,但抱着老婆坐大腿(说不定手还在不老实地……咳咳!)


唐总:爸爸!你看你给我留下的这是个什么pe公司啊!!!



仓玫木

天使日记

*日记体*现背搞笑文学*有点缺德

*尹净汉日常实录*降智饼*勿上升

全员向,有少量cp情节,介意勿入

看个乐呵就好,玻璃心慎入respect.


00.

  我的痘痘贴哪里去了?


01.

  刚刚我把痘痘贴放到石小净的旁边让他帮忙保管,结果回来一看,那一大整张痘痘贴全不见了,不会是石小净你连痘痘贴也要偷吃吧??


02.

  为什么1+1=2?

  一个尹净汉加一个痘痘贴等于痘痘贴失踪,这怎么算也不可能是二吧?

  我痘痘贴到底去哪了??


03.

  那个凳子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怎么每次出去它都要绊我一下才满意?!

  还有,我的石小净怎么也不见了??...

*日记体*现背搞笑文学*有点缺德

*尹净汉日常实录*降智饼*勿上升

全员向,有少量cp情节,介意勿入

看个乐呵就好,玻璃心慎入respect.


00.

  我的痘痘贴哪里去了?


01.

  刚刚我把痘痘贴放到石小净的旁边让他帮忙保管,结果回来一看,那一大整张痘痘贴全不见了,不会是石小净你连痘痘贴也要偷吃吧??


02.

  为什么1+1=2?

  一个尹净汉加一个痘痘贴等于痘痘贴失踪,这怎么算也不可能是二吧?

  我痘痘贴到底去哪了??


03.

  那个凳子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怎么每次出去它都要绊我一下才满意?!

  还有,我的石小净怎么也不见了??

  

04.

  我,尹净汉,绝对是全世界最受欢迎的男人。

  因为只有我的东西在一直丢,而且一丢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推断是哪个孩子近期又被迷人的我吸引,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当然,也极有可能是石小净畏罪潜逃。

  

05.

  金珉奎玩什么单杠啊?他往门口那个单杠上一趴,我一整片空旷视野全被他给挡完了。

  最有病的问题是大晚上凌晨三四点你突然抽什么风还要再来锻炼锻炼啊?

  他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小一只???


06.

  灿妮的脸好软(˵¯͒〰¯͒˵)

  想一直捏到老(ㅇㅅㅇ❀)

  

07.

  崔胜澈怎么浑身是汗还要来抱我啊?

  笑死,幸好还没结婚,不然我就只能躺平接受他汗水的嘲讽了。


08.

  怎么了?怎么了?我不就是嫌弃了一下崔胜澈你身上汗太多吗?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小人之心,把你的臭袜子和我的衣服一起搅吗??

  崔胜澈你的衣服口袋里还有橘子皮!发霉的那种!!

  什么意思?能不能过了还?


09.

  还是李知勋贴心。

  除了喜欢没事手机上放一句虎浪嘿。

  你小子挺大胆啊?把虎浪嘿设置成提示音??

  我也要去试。

  

10.

  徐明浩买了一吨月饼,数目可观价格也可观。

  然后他和文俊辉天天吃,天天吃,成功把自己吃上火了,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文俊辉嘴里还起了个跟月亮一样又大又圆的溃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1.

  什么叫我没有肌肉?我是型男好吗??

  洪知秀的肌肉就是我的肌肉。


12.

  我说次团别再喝酒,其他团可能是喝酒误事,我们团是真的喝酒伤人。

  权顺荣你的鼻涕不要再往我衣服上擦了啊!!!

  还有你洪知秀!喝醉了就开始要接吻,你当那两个姓崔的是空气人是吧???

  

13.

  我愿称全圆佑为全世界最令人恼火的孩子。

  李灿都被压着欺负了他怎么还在旁边举着个相机在那里幸灾乐祸啊??

  所以我一个看不惯——就加入了欺负灿妮的大队里。

  灿妮的脸真软(˵¯͒〰¯͒˵)

  

14.

  谁以后再说崔胜澈不行我直接炒爆栗。你来试试?

  我的-腰-说自己要与崔胜澈不共戴天。

  

15.

  真相大白,又是李硕珉那个玩意儿用了我的痘痘贴忘记还了,还把我的石小净一个不注意塞进了行李箱里,整整封闭了人家五天!五天!!

  石小净看起来都蔫巴死了,李硕珉你怎么赔偿我的石头??

  

16.

  为什么过中秋节徐明浩和文俊辉还不能休息?

  如果他们休假了我们剩余十一个人是不是也可以倒贴着多来几天假期?

  为什么他们要卷着不放假?我又不好意思说我想放假。

  服了,一生要强的那几个中国男人,你们毁了我好多的幸福。

  

17.

  让我们谢谢石小净,它的回归让我的卧室蓬荜生辉琳琅满目美妙绝伦熠熠生辉。

  如果我能在这样的卧室里躺上三天哪里也不用去的话,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18.

  又想留长发了,但是一想到崔胜澈那狗一样的鼻子又要天天闻闻闻,我就立刻打消掉了这个念头。

  他不仅要闻他还要咬,他是属狗的吗??

  

19.

  不行,谁替我留个长发,我真的要emo了。

  谁能把崔胜澈给拉走啊???

  觊觎他人头发能不能警察局走一趟???

  

20.

  普莱蒂斯,栓Q,给我这一群队友让我每天都犹如身处天堂——

  夫胜宽你又在拿着托马斯干什么呢??

  

21.

  狗Hybe的女团我真的喜欢不起来,别让我知道哪个次粉还担鲸好吗,不然我真的会为我那几个确诊新冠的孩子打抱不平。

  为什么要这么多演唱会??啊???

  你想让次团上天你就直说啊。

  

22.

  今天,又是想推翻Hybe自己建公司的一天。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23.

  哈哈哈哈哈哈崔韩率的头发上全是奶油泡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硕珉吓得直接躲到洪知秀身后了然后洪知秀一个闪身来了个金蝉脱壳。

  他们怎么这么搞笑啊哈哈哈哈哈哈,石小净都笑裂开了。

  徐明浩看着裂开的石小净问我,里面不会再蹦出来个猴子吧。

  

  。


24.

  谁给我买了个石猴子放到了裂开的石小净旁边?

  谁干的缺德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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