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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 意识流 私设有 传统AO，猫迷晕青龙，半夜劫他走，并标记成结他 破镜重圆 偷吻 心意不通 半强制  一万+摸鱼片段 无合集别问了其他的自己翻主页

⚠️abo管理局规定，所有omega都必须在特定时间内被标记，否则就会被拉去强行匹配其他A或挖掉腺体。

⚠️丹恒知道时没有多大触动，幸运的是，他还可以重蹈覆辙，选择第二条路，没什么大不了，可有人偏不准他受这锥心之痛，不惜下药，以最不堪的方式标记他，困他于心，拒绝第二次失去他。

⚠️庆祝我葡语考试等级过了，从列表抽三个宝宝送月卡

【刃的自私与病态，都是在疯狂爱丹恒的证明，扭曲又难以割舍】

透明的玻璃杯已经泛不起一丝涟漪。

记录员第五次路过omega专属收容所的房间时，拿着表格打了勾，视角的余光刚好避开监控器，走到死角，拿出电磁脉冲枪逐个击破，本来在监控室昏昏欲睡的指挥员们顿时清醒，拿出对讲机：

“收容所被入侵了！警告！所有人员下去排查！！”

“怎么会？出现什么状况了！？”

“该死的！我也不知道...”

他快速点开后备监视器，画面终于清晰起来，不过三秒，空荡的走廊出现大量的白烟，催眠瓦斯释放完毕后，从中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摘下防毒面具，露出那双非人的金红色眼眸。

“嗬...这是？”

砰的一声，男人举起枪打碎了后备监视器，所有的画面黑下来，最后一瞥如此冰冷，透过机器直接定在指挥员的身上，看着失灵的机器，他失魂落魄的坐下，呢喃着完了。

一切都完了。世界上最高级的omega收容所居然就这么被攻破了。

那是自然的。记录员摘下帽子，打开冒着冷雾的舱房时，身后已经传来略微急促的脚步声，皮鞋的跟丝毫不拖沓，似乎是迫切的为什么而来，他站在一旁，在脚步声停止前，恭敬的弯下腰：

“大人。”

“......”

刃把防毒面具摔到地上，它一骨碌滚到后边昏迷不醒的警备人员的身上，在白雾彻底散去后，除了在场两人，其他人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迷晕他们需要很大的工程，刃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件轻松的事，恰恰相反，这应该是他干的最疯狂，最不理智的一回，甚至没听艾利欧的劝阻，他盯着舱房里平躺的身影：

“你确定他今晚不会醒来。”

“是的。”记录员，或者称呼为星核猎手成员比较准确，他亲自放入了针对omega的新型特效安眠药，并且看着任务目标喝下去，放了十足的量，就是为了刃今晚要做的事。

他要带走这间舱房的omega。

“可是大人，您真的要这么做？”

在刃踏进房间的前一步，他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虽说刃不一定会听这番话，但他并不觉得将持明的大人物私自带走是正确的。可刃根本没有犹豫，他打断他：

“事情的后果都是我一个人承担，不会连累你，我已经跟艾利欧特别申请过了。”

他住嘴了，看着刃执着的进去，关闭了舱门，留他在外守着。

刃对世间万物的感知都淡漠的不似人类，但唯独牵扯到和传言中的持明龙尊相关的事，他偶尔也会做出这种别人理解不了，却又像人类的事。

他看到金红中深邃的欲望，无可避免的疯狂生长，所以才什么都说不出来。

世上最高的omega收容所。

刃每次咀嚼这样的字眼时，都觉得这是很可笑的，在森严的第二性别等级制度下，这跟笼子也没任何区别，在刃眼里，就是打着保护omega旗号的，较为精致的鸟笼，他扯掉一旁的设置电源，本来在房里运行的omega信息调节器，机器猛然熄灭，翁动停止，平躺的轮廓也消失在黑暗里。

但刃依然看得清他。

从机器上延伸的保护装置，套着管子一路向上，像藤蔓从四面八方缠住床上的黑发青年，他紧闭双眼，不去用澄澈的青绿打散金红的灰蒙，脸色略微苍白，几根线连在心脏处，旁边的心电图平稳而有规律的起伏，深度睡眠让他感应不到任何动静，双手垂在两侧。

刃伸手，去拉掉最后几根线，机器猛然发出剧烈的滴滴声，等待了数秒后，走廊外的警报红灯亮起，机械声传来：

“警告，生命体征出现异常。警告，生命体征出现异常。警告，生命体征出现......”

被锤烂的警报按钮彻底让其断线，刃相当不耐烦，他讨厌这种声音，咬牙捏碎手上的东西，发出电流的噼啪声，烧糊他的掌心，血和烂掉的东西都被他随意的甩到地上。他走到床边，一手穿过黑发，托着丹恒的脖子，一手放在他的腰下，慢慢的把他扶起来。

黑发青年睡着的模样比醒着的时候乖顺些，大概没有攻击性的人都是这样的，斜斜的垂着脑袋在刃肩膀上，露出碎发后淡粉色，形状却不太自然的腺体。

巨大的消毒水味和刺鼻的药膏味从丹恒身上传来。

刃想去抚摸的动作一顿，受到药物影响，腺体已经逐渐软化，这是挖掉腺体前必须注射的药物，刃再清楚不过，摘除腺体和挖掉本身就是两个概念，前者可以通过技术修复，后者却完全不可逆，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后者。

除非疯了。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摸到丹恒开始软化的外壳，脆弱的快要剥落，影响他的健康，在这收容所主动待上半月，进行挖掉腺体的手术，让他看上去比上次见面还要瘦些。

刃真的不理解，丹恒怎么能这样选？

Alpha握紧手，坐在床沿，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黑暗里抱紧丹恒，昏睡着，像任人摆布的洋娃娃那样，他收紧手，带着一点晚来的悔恨，又是因为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在微弱的灯光下，墙壁上出现半个剪影。

几乎要被折断的，丹恒瘦长的影子，对比抱着他的人有些弯曲的背，他像是要被刃给吞没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那样嘶哑：

“是你先不给我后路的。”

他对丹恒的责怪是理所应当的，他甚至也该痛恨，因为他而被卷入麻烦的事情中，他又何尝想这样闯进来，若非丹恒做了这个决定。

刃怎么能在清醒的时候当一个疯子？

星历rh99年。

由于Alpha剧烈增加与omega剧烈缩减，这样巨大的差距不可逆转，宇宙ABO管理局出于利益和人道综合考虑，决定在未来的十年内实行全AO结合计划，如若超出时限未被标记的omega，会被强行匹配给其他Alpha或是被挖掉腺体，保证他们失去孕育机能而减少被Alpha盯上的可能性。

“这未免太不可理喻了。”

向来一直端庄优雅的姬子在收到这个颁布令的时候，管理局的人员快马加鞭，不惜拦住星穹列车也要传达这个消息，他们毫无感情的视线放到丹恒身上，冷冰冰的告诉他：

“建议你考虑清楚，选择一个合适的Alpha远比挖掉腺体要好得多。”

在列车上东躲西藏，十年过去，丹恒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的，他提出跟他们离开，去挖掉腺体的时候，瓦尔特眉头紧锁，手杖敲在地上，他拦住丹恒，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你现在是不是太不冷静了？”他在斥责丹恒不成熟的决定，拒绝他就这样下列车，但丹恒并非是与谁置气或没考虑好，这是他很早就下的决定，不是他人能左右的：

“瓦尔特先生，我很抱歉。”他道：“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后果我很清楚，请各位别再劝我，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丹恒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有的时候旁人会认为他是过度冷血，甚至是苛刻，因为他对自己更狠。

瓦尔特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最开始丹恒登上列车时，他们都对彼此不熟悉，自己和姬子有很高的警觉性，加上丹恒精通武艺，身份特殊，二人是不放心的，可丹恒当时走投无路，受到太多追杀和刺激后性子孤傲，又剑走偏锋，拿小刀就要往自己手腕扎去，初见的青绿色眼眸淡漠又充满绝望：

“请允许我自证，我可以放下枪，各位可以监督我。”

姬子脸色微变，这才夺走小刀，连忙阻止了他。

瓦尔特应该明白丹恒就是这样的人，过度的理智让他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即使再戒备刃，他在这一刻也想和丹恒商量这件事。

只是这句话相当于堵死了他和姬子的后路。

星和三月七说不过丹恒，两三句就哑了声，最后没人能拦住他下车，去挖掉几乎能要omega半条命的腺体。

———————

“既然是丹恒说的，那我们就尊重他的选择，等他回来就是。”

列车暂时停靠在管理局附近，姬子说给两个女孩听，就是怕她们过度担心干出傻事，只是星的确想不到怎么做，她辗转难眠数日，还是在放风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偷偷泄露给了刃。

其实也是赌一把，毕竟也不知道手机账号那一头是不是真的刃，她还以为是银狼，可对方发的第一句口吻就不对。

“地址。”

短促的来不及思考。

“丹恒到底在哪？”

她一边怀揣着出卖丹恒的愧疚，一边将消息发出，放下手机后长叹，那又能怎么办？即使她对情爱懵懂，也不至于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气氛。

那醉人的红酒香顺着青龙身上攀爬的时候，同样身为Alpha的自己也能感觉到，她默默离丹恒远了些，生怕打扰到他和刃，只是丹恒从来都不搭理，就算Alpha强行侵入，试图去夺取omega的信息素，丹恒也从不松口，他脸色不变，从远处看了刃一眼就离开。

消失的速度快到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omega抗拒与自己匹配程度近乎百分之百的Alpha呢？她实在不懂，就像她转头想安慰刃几句，却在他脸上看到理所当然，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丹恒不理他，他也不留住丹恒，只是带着自嘲的冷哼出声，掉头与他背道而驰。

她站在原地，望着脚底延伸的阴影，从她的两位亲人身上，刃和丹恒的两张影子似乎融合成一棵营养不良的小树，弯弯曲曲的结出瘦小的果实，其实情爱能开出的最苦涩的果，刃和丹恒已经尝遍了。

所以不愿意再吃第二次。

————————

但这只是丹恒个人的想法，刃就恰恰相反，他是习惯重蹈覆辙的人，因为有些事反复做，反复错，那样才来的深刻。他收到信息的时候，从前那些坏透顶的事又从被修补好的心脏里翻出来，被劈开一个大口子。

情感过深的AO会在后期形成感官共享。

在褪鳞前，青龙不舍得人类体会这份痛觉，所以自己在牢狱里把自己的腺体硬生生用手挖出来，被带到台上时，这才看到他腺体上狰狞的大洞。刃死了一万次都不会忘，他的omega是那样狼狈的被抓着脑袋按在地上，没人在乎他流了多少血，只是想着审判他。

没有能力，没有资格，任凭怎么呼喊，他都没法保护他。

但是如今有了，却在他们渐行渐远下逐渐走到老路，他怎么能让丹恒把腺体挖掉，也不会让他和其他Alpha匹配。

只好他把恶人做到底。

事后任凭丹恒怎么对付他，先解决眼下问题再说，他今天的目的再明确不过。

他要在丹恒身上成结，终生标记他。丹恒肯定不会答应，他会觉得这是失去自由，这是束缚，但爱本来就是枷锁，是痛苦的，是变质后疯狂的，他只要清醒一刻，就不会同意。

为此，刃不惜使出这下三滥的手段，迷晕并带走他，来进行这荒唐的一晚。抱着他好一会，确认脉搏、呼吸、心跳都是正常的，他不再等待，用大衣包裹住他，打横抱起，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下属已经为他准备好地方，足够这一场黄粱梦进行到底，他进了套房，把丹恒放在床上，站着看了他好一会。

他依旧沉甸甸的睡着。

似乎？刃不确定，沉默在空气中发酵，他站着不动，面对这样的丹恒，忽然失去了来之前的一半气势。

怎么这样安静？刃明白自己也耻于干这样的事，频率都有些混乱，更没发现omega扑闪的睫毛，只是细小的变化，他压下身去，僵硬的掰过丹恒的脸，抬高，冰凉的唇角贴在他的脖侧。

正对着天花板，那双青绿色的眼眸睁开了。

—————————

被挖掉腺体有多恐怖，丹恒当然还清晰的记得，进来的第一晚，他就撞见被拉到手术室的omega，模样凄惨，连叫都叫不出来，他只见了一眼就心有不忍，快速的离开了。

所以记录员问他要不要加安眠药睡觉的时候，他同意了。私以为不过是逼迫自己快点入睡，但他曾经会医啊，杯中液体的流动走向和味道就算再细致，也没瞒过他。

“......”

有古怪。他蹙眉，放下杯子，用幻术骗过了记录员的眼睛，果不其然，的确是冲着他来的，谋财亦或是害命？丹恒不确定，一直到外面乱成一团，他听到刃的声音时。

心中的鼓动快要戛然而止。

他看到那方剪影在舱房外，忽远忽近，丹恒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但他更清楚，自己的伪装骗不过刃，所以他暂时封了自己的心脉，陷入一种定时的昏睡状态。

刃是来找他的。

从被带离管理局到刚才行车路上，丹恒掐错时间，他提前醒了，躺在刃的腿上时，他有瞬间想起身，质问刃到底要做什么？可他心脉未解冻，身体机能也没恢复好。

他说服自己再等一会。

可脸颊被摸到的刹那，他无法动弹，刃的动作很轻柔，很缓慢，像是在摸陶瓷玉器，丹恒紧闭着眼，被他捧着脑袋，扶着腰抱起来。

“大人，到了。”

他听见车门被拉动的声音，身体起伏之间，刃把他抱下来，回了句知道了。冷的一如既往，却又有那么点不对劲，更加的冷冽显得急迫，露出了些破绽。

到底要做什么？

他望着天花板的现在，好像有点眉目了。

“......”

他张嘴想叫刃的名字，又安静的合上，刃在亲他的脖子，锁骨，细碎的吻带着力道，如痒刺破在他的皮肤上。手给他握紧，衣领也被拆开，撕裂声很清晰...

刃是在趁人之危吗？丹恒心想，他忽然觉得这十分不合理，因为他这么大费周章把自己迷晕，就是为了这春宵一夜的话，那完全不符合刃的作风，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第二次，丹恒说服自己再等等。

当刃抬起头后，阴影提醒丹恒该闭眼了，法术的影响依然能让他保持脸不红心不跳，耳边的碎发也被拨弄了会，唇瓣印在额头上，脸颊，舌尖细细的舔了舔他的嘴角，热的，烫的，要夺走他的氧气，侵占他的神识，丹恒的手忍不住动了动，刃立刻停住。

“丹恒？”

他只是下意识念出名字来，被omega的信息素熏的有些恍惚，刃回神一看，刚才的动作似乎是错觉，丹恒的指尖平整，依然在他掌心中。

安安静静的躺着，对他的亲吻置若罔闻。他居然是有些不甘的，刃暗暗咬了牙根，此刻他又希望丹恒醒着，让其更直接的能体会到自己是要做什么，无论是这样肆意的亲吻他，还是抱着他，似乎都无法唤醒他们之间脆弱的快要消失的联系。

“睡吧。”于是他只能自欺欺人：“反正你也不愿意看见我的脸。”

丹恒：“……”

有些怨怼的，颤抖的语气，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难以想象，很想睁眼去看看，因为刃看上去总是不大痛快，他自认为最讨厌刃的一段时间里，认为他只是自怨自艾的愁人鬼，是可怜又悲哀的困兽，那副模样像是要打动谁，咬到出血的唇，殷红的眼眶，抱着剑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Alpha。

像是要挽留谁似的，丹恒总能从这些细小的变化里联想到他们以前的事。

有人在用回忆阻止他奔向未来，如此病态又疯狂。

他真的很想看看刃的脸。

—————————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听见金属片掉落，衣服摩擦声停止，更为直接的，带着疤痕的肌肤与他接触，丹恒能感受到疤痕的走向，那些狰狞岁月留下的东西至今存在，细小的电流在刃低头咬住他的喉结时不断传来。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抗拒，他们始终没有接一个完整的吻。直到坦诚相见为止，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都被抚摸。

他希望刃能说几句话，哪怕是自说自话也好，他也想听这个人的真心话，很可惜，从头到尾刃都沉默着，只有呼吸的交缠，纳入的那瞬间，omega的本能提醒丹恒该逃离，有Alpha正在释放信息素攻击他的腺体，这是Alpha占有的信号。

野性又危险，不可抗拒又难以启齿。

丹恒已经尽力，他相信世上没人能在这样的折磨下不出声不动作，可他再也说服不了自己第三次，在粗暴的对待下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克制了很久才将呐喊封在心里，强迫自己咽下去。

他不想揭穿刃，甚至都害怕睁眼看他，正是在红浪间望见翻滚的两只游鱼就是他们，身体诚实的接受着Alpha，思绪也逐渐被打散。

是的，刃不是那种贪恋红尘的人，他可以说是为了一些特殊目的，但唯独不能说因为一己私欲，他不想让丹恒挖出腺体又或者被其他人夺去，也许很早之前丹恒拒绝的理由就再清晰不过：

“刃，其实到现在你和我都不懂什么是爱。”

何解？ 他心里纠结着，面上冷着，疑问奔向远方的青龙。

他却反问：“你认为爱是什么？”

刃能说出很多模版，即使那些他都不奢望也不看好。

他说，是目光。

丹恒不说话。

是身体。

丹恒朝后退了半步。

是婚姻？

丹恒苦笑。

是浪漫小说里，清晨六点半的吻，是一堆孩子，刃约猜越没有耐心：

“也许这些都不对，但如果是你想要的，这些我们都可以再有。”

可丹恒是怎么想的？他说：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刃无法领会，他只体验到求而不得的痛苦，只怕丹恒这样自我伤害。怎么能指望他这样的怪物去理解这些情绪？也许应星都不会懂，刃只是做了本能上的决定。

“今晚过后，你一定恨不得杀了我，但我…不后悔……”

丹恒最后都听不清刃在说什么了，他所有的理智都拿去控制自己不带任何情绪的去接受这场甘霖，可他依然在情绪中掀起惊涛骇浪，就如今晚，折叠，冲撞，来回起伏，据为己有……

他闻到自己脖子后边散发的红酒香，一分钟前，Alpha狠狠的咬在上边，又在体内堆积成结。

我该反抗的，我是不是疯掉了？这样的念头在丹恒脑海里，这不可逆转，代表着他重新成为刃的omega，可是，可是……

就这样卑劣的把他留下，不让他挖掉腺体，就是刃的真实目的。

只是这样，好像成为了丹恒无法拒绝他的理由。

爱是什么？

是走投无路的疯狂，背后的心酸和成全。

无法解释。

————————

隔天清晨，刃就离开了。丹恒坐着发了一会呆，看着外边的飞鸟，觉得人生的波澜起伏也就这么回事，他觉得该平静的，不该充满戏剧性的都不期而来，从手腕处往上一点延伸，有深深的齿痕，他捏着手心，断掉这麻木的感觉。

没有办法。

腺体的疼痛感已经散去，但酸胀依旧存在，他伸手一摸，摸到没凝固的血丝，方知刃的牙齿多尖锐，从神经处传来接收Alpha的信号，这是未被标记或暂时标记的omega感受不到的东西，成结会让他的身体起新的保护机制，丹恒叹了口气，在刃离开不到几个钟的时间内，他就觉得信息素缺失，头有些晕乎。

所以他才不敢接受这样的联结，就算抱紧自己，也不能将刃留在里边的东西驱逐出去，违抗天性去排斥自己的Alpha，做不到的越害怕，不想要的越是要来。

昨晚，他的定点被打破，将头低下，他不断回想起昨晚的事，也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接受了。或许是刃付出了行动，所以他退让了？不，他不是这么简单成全的人，但内心却有声音告诉他，推开刃他会后悔。

这件事从他过去挖掉腺体就开始了，谁痛斥他的自私，问他怎么能这样做？他就早想到会有被报复的一天。

只是这个报复太突然，居然突兀的有些好笑，丹恒整理好着装后，站在套房的客厅半天，他想刃这样离开，也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但打从心底的，丹恒想认真和他谈一谈，逃避太久，就连现在也是。

再不谈的话，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拒绝签收星际和平公司送来的包裹，那是刃寄过来的信息贮存器，是的，现在的科技足够发达，可以将配对后的Alpha信息素贮存送来，明知终究瞒不过丹恒，他抽取了自己的信息素，并附上一张能定时提供的字条。

字迹有些潦草，丹恒扫了几眼，就被一旁的星夺去，她抓着字条想撕碎丢了，又觉得气愤不过，在丹恒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朝她摇摇头：

“给我吧。”对于这件事的发生，星当然会生气，她觉得刃做事不厚道，郁闷的对丹恒说，既然他这么爱你，早就该拦着你：

“....这种事...这种...”她别过脑袋嘟囔道：“这算什么。”

这算别无选择。丹恒心想，他没给刃其他的选择，就算明知道他是这样极端。

“他拒绝签收？”

快递员将物件原样退回，卡芙卡视线向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刃，他已经颓丧好几天了，于是她声音大了些，刻意说给他听：

“如何呢？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卡芙卡很好奇，比起管理局的强制措施，对比丹恒不接受刃的信息素而逐渐失控凋零，哪个对刃的打击更大？当然，她两者都不期待发生，毕竟她也不希望刃出问题，所以和他说得很明白。

但刃明知故犯。

事情发生后的半月，迎来omega第一个情潮，丹恒不愿意接受贮存器，刃还是暗自来了列车，被星数落好一通才被偷偷放进来，她没给他好脸色，这是自然的，刃没什么好逃避的，他没有还嘴，只是在数落结束后，看着小姑娘：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的行为称为禽兽也不过，但是...我和丹恒的事谁也理解不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做什么。”

星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微弱的反驳道：

“可是...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你也不能强迫他啊。”

刃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轻笑：“是吗？那你应该问问他，为什么当初私自挖掉腺体。”

我与他感同身受，却看着他一点点破坏自己，这与如今有何不同。

星不知道这些事，她啊了一声，上次和刃聊天是因为卡芙卡，当初那句“为了让你活下去做了很多，”她记到如今，其实这句话也适用刃和丹恒：

“也许...丹恒只是不想连累你。”她为青龙辩驳：“虽然平时他也会数落我们，但也护着我们，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从来都是嘴硬心软。”

刃说我知道：“这一点从以前就没变...”他望向窗外，眼神变暗许多：“但时间无情。”

她眨眼，像是因为刃的话愣住了。从没想过他能和自己说这么多，大人们的世界实在是复杂，她也不想谁难过，只好蔫巴下来。

“...我清楚你们怎么看待我。”他说小姑娘，不要再继续问了。

星似乎明白，世上会有超越爱恨的情绪，放不掉，离不开。

那天通知列车来接丹恒，星就有不好的预感，所以她是独自来的，谁都没告诉，就算再迟钝，一片狼藉也给足了信息，她很震惊，问了丹恒他也说不清：

“或许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吧。”

聪明人做事，一向是早有准备，但冲动的人做事，不过是破罐子破摔，丹恒抹掉嘴角的血，星左看右看，直到领子把吻痕都遮盖了，在他身上喷了遮盖喷雾，这才没被他人察觉。

“你是来跟我道歉的？”丹恒没有拦住他进入智库，反倒淡定，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没有必要，事情已经发生，就改变不了。”

那是自然。刃说：“我不会这么说，只是单纯从各个角度来讲，我可以提供帮助。”

你是个聪明人，丹恒，接受才是最好的。

“你让我利用你。”

“对。”

“真是奇怪，你会甘愿被谁利用。”

“我别无选择。”

那还能怎么办呢？

丹恒：“......”他坐着好一会才起身，猛然抓过刃的衣领，咣当一声按着他的脑袋到地上，一丝血迹从他的额角流下。

啊，他手下留情了。这是刃的第一想法，他对这种疼痛完全不在乎，只是盯着丹恒黑下去的脸。

“你别无选择？”丹恒笑了几声：“你可以选择不管我，这毕竟是我的事，谁都没资格插足。”

“是啊...”刃呢喃道：“是我多管闲事。”他的表情有瞬间迷茫，随即又迸发出其他的东西，眼神闪烁着不甘：

“但我不认为当时你挖掉腺体，这件事与我无关。”

结合的AO连性命都连在一起，不是吗？

丹恒叹了口气，从地上起来，背过身去，他说没错，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没怪你，一报还一报，都是自然的结果。

“我不会解除和你的联结。”

刃站了半天，血滴在地上，他也不擦，看着丹恒的侧脸，似乎不再淡漠，他认死理，做的事他认，不管结果如——

下一秒，脸颊被捧起，丹恒不知何时走近他，悄无声息的：

“那你就试试吧，如果你有这个自信，我不拦你。”

丹恒的话说的很隐晦，刃看着他的眼神，忽然能在无声言语中读懂什么，一声丹恒如鲠在喉，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他猜想的没错，丹恒是故意引他过来，他不拒绝，就是接受，一向如此，于是再难压抑情绪，无论他做的对错，他抓住丹恒的手，走前半步——

“嘘。”

只差半寸，他的唇被指尖抵住，还能闻到omega并不抗拒的雪松香，丹恒明明比他低半个头，但气势却在他之上，只是掀起眼皮，瞥着他：

“我希望你是清醒的。”

如果只是因为一时的占有欲，就不要这么做，丹恒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会因为在意某个人就止步不前。我心里是有你，他淡然的说，但你想利用这个把我困住，我宁愿没有腺体。

就像以前，他明知自己要死了，怎么能让人类和他承受一样的疼痛。他会想明白刃对他做的这件事，也不过是他们也有一样的私心。

区别是，丹恒以前过于无私，而刃现在过于自私。

“...我不敢不清醒。”刃哑声道：“可能这就是变成疯子后，无可避免的改变吧。”

丹恒：“......”

“你不是疯子...”丹恒下意识开口反驳了，本能性的维护了他，又伸手擦掉他头上的血。

刃并非是石头，也不是朽木，他是麻木了太久，忘记自己是谁了，习惯性的照着剧本去演，知道可能会失去丹恒，他冰封的心脏久违的鲜活起来。

谁是谁的羁绊？两者密不可分，又或者是等待太久。

丹恒还是松手了，如刃所愿，他低头亲吻自己，抓紧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但丹恒从始至终也没想过要反抗。

“对不起，做了这样的事。”

“......”

尚且存在不安，丹恒摸着埋在肩膀上的脑袋，他也没变，还是喜欢这样抱着他，青绿色的眼眸软下来，他说过去就过去吧，我累了，再也不想跟你计较什么：

“我不会糊弄你，所以你也不要再做这些事。”

是谁将苦果再尝一遍，愚蠢的，奋不顾身的，只是为了体会爱情的滋味？酸的，苦的，甜的，辣的？没人知道。只能是刃和丹恒在以后慢慢品鉴了。

刃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紧他，心里却因为他的放纵再度活跃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醒。”凑到耳边，轻声的低语，刃抓紧他的手，在愣神间与他对视：

“那一晚，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他知道刃在亲他，在抱他，也知道在标记他，成结他。每一个脸红心跳的步骤他都明白，但他允许刃这样做了，允许他的越界的占有，肆意生长的疯狂，金红有些涣散，恍惚着。

“我们是生死相依，已经结合的Alpha与omega。”

刃说不出话，却看见脚底的阴影无限延长，丹恒擦干净他的血渍，注视着他，于是他在一片茂盛中——

再度坠入无尽的青绿。

⚠️为了保护大猫而陷入昏迷的青龙会迎来一位乖顺的恋人吗？答案是不会的，刃永远偏执，永远叛逆。丹恒问了许多次，他说我依旧要杀了你，可他也永远食言，永远逃避，宁愿抱着青龙溺吻在深海里，也永远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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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开学了，揪五个崩铁小月卡，一篇一个，只抓关注列表 被抓到主动私我哦

【刃在星星坠落的时候爱上了破碎的月亮】

在身体机能还没启动前，四肢断裂的疼痛先从神经末梢传来。丹恒很熟悉这种感觉，如同被锁链拼命扯着手脚是一个道理，大脑愚钝的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只知道自己是躺着的，至于是生是死他也不太清楚，只好努力的弯起指尖，知觉缓慢的回来了，他心想还好手没真的断掉，可惜的是腿部没有感觉，他睁开合上太久的眼眸，酸胀与刺痛瞬间侵占灰蒙蒙的青绿，在晕乎乎，黑暗的小四方格子里。

他姑且这么称呼吧。

这可能是天花板吧，身上温暖干燥，窗户被封的死死的但开着空调，被子上有淡淡的香气和消毒水的混合味，他想启动身体去确认周围的环境，但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砰铛一下撞碎什么，急急忙忙的朝他接近。

下一秒，他觉得手被谁握住了，遗憾的是有点耳鸣，嗡嗡嗡的充斥着整个大脑，动着麻木的脖子往右偏，在朦胧中出现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像是要烧光他眼底的迷雾。

丹恒：“？”

下意识蹙了眉，他啊了一下，发现喉咙是干涩如刀割的，忍不住咳嗽几下，咳的五脏六腑都在痛，那团金红移出他的视线，去拿了什么东西，又回到他的旁边，摆正他不宜动弹的脑袋，变成阴影出现在他上方，摸到自己的脸上，慢慢掰开他干裂的唇瓣，压下来的黑暗带着血和烟味，什么堵住他的嘴唇，温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他咕嘟咽下几口，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脑子的嗡鸣声减小——

他看到了刃的脸。

“......”

正在他的上方正中央，似乎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刃半阖着的眼眸稍微睁开，和找回聚焦点的青绿静静对望，又继续他的动作。

“唔？嗯？”

或许他该感谢丹恒现在反应迟钝，不然他没法解释这善意的喂水行为在过长的时间后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亲吻。不知道丹恒理不理解，刃就是在亲他。

去占一个才醒来的病人的便宜，趁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这样肆意妄为的借着喂水的名号撬开他的唇瓣。丹恒安分的躺着，他默默的看着刃，似乎还在想这一行径的含义，但事实上，他现在不适合太激烈的亲吻，所以刃仅仅是勾着他的舌尖把水全部传递干净，然后迫使他最大限度的张开嘴，安安静静的被加深这个吻。

青龙的口腔因为数日的高热有着没散去的余温，仙人不受常人生理知识的束缚，莲花的甘甜和热度全被锁在里边，又被刃夺了个干干净净。

蜷缩。

勾勒。

索取。

等到最后一丝水流从嘴角滑落，刺激着皮肤和神经，丹恒才反应过来，刃已经这样亲了他将近五分钟，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亲他，然后——

青龙缓缓睁大眼，缩小的瞳孔在颤抖，手指极力想从刃宽大的掌心脱离，想证明这是梦，但刃根本没给他机会，他刚抽出一点，就被牢牢攥住，他皱眉，看着身上盯着他的家伙，被藏于他倾泻的发丝阴影中。

他的手被拖回去，固定在刃的手里。

“...刃，刃？”

刃眨眼，他的双手撑在丹恒两侧，注视着他脖子上厚厚的一层绷带良久，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何刃会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从海崖上坠落，摔到地面后就任剧痛侵蚀一切，丧失意识。

“......没有...”他总是不太愿意和刃正面对视，又微微合眼偏过脑袋，这才看到这是一间木屋，大门离自己有些远，旁边摆着一张小圆桌和椅子，现在是夏季，旁边的火炉也是黑的。

“这是哪？”

刃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听他逞强后又咳了几声，只好拿旁边的水杯，又想用刚才的方式喂他，丹恒这下知道怎么回事了：

“咳咳咳...不用，我不喝水，别，你不用这样。”

胡说八道，咳的脸都红了，还说自己只是不适应，但他不想再被刃亲了，迷迷糊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能不能，扶我起来？”他酝酿了一会，不知道什么样的口吻适合他们的立场：“拜托你，谢谢。”

他照办，丹恒靠着床栏，看着身上厚厚的被子，检查手腕，脖子，腿都打上了绷带，要不是脸没摔坏，他怀疑自己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木乃伊，窗外靠海，还有海鸥从眼前飞过，看来是自己伤的太重，刃在附近捡到了他。

“可以跟我简单的讲述下发生了什么吗？”

“...你被海妖摄魂，被类似于叉子的武器从海崖上打下来了，折返的时候，我发现了你，就这样。”

刃垂眸，丹恒已经不纠结被他握住的手了，他们的手上都打着绷带，一模一样的缠绕走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丹恒，是谁给他把伤口裹起来的。

“是吗...？”因为没有什么力气，丹恒说话都是轻飘飘的，听上去并无多少在意，他有点心不在焉，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躲避什么。说是海妖，不过是深海变异的半人半鱼的怪物，也比不上童话里的美人鱼那样好看，秉着出自深海一脉的心理，丹恒并不想与其刀剑相向，只可惜他们早已失去理智，用歌声迷惑路过的人，将其从船上拽下来吃掉，血染大海，他不得不出手了。

但他也必须反思自己的冲动，若不是那个差点被拽下去的人是刃，他似乎也不会那么快动手，后知后觉对方根本死不掉的时候，他已经被无数海妖拉进海底，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到底是耗尽了体力。

还是那么没长进，丹恒。他心想，望着自己掌心，并不再言语，只是他的另只手被拉了下，刃像是不满他在发呆，转过头对上他懵愣的神情。

“什么事？”

很明显的，他从刃的脸上读到了一闪而过的愤怒和不甘，他觉得这是莫名其妙的火气，指向是他太客气的口吻，但丹恒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拎得清，所以大部分人只能收获他极致的冷漠疏离，或者极致的温暖守护。

刃只能获得前者。

可能丹恒早就忘了，他的心思也是会变的，在数百年的动荡里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知道丹恒想试图转移话题来掩盖刚才发生的事，深呼吸一口气后，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你有什么事？就这副身体？”

他的语序有点颠倒，捏着自己的眉心，深知这可能是魔阴的前兆，照流萤的话来说，他已经超过七十二个系统时没有休息了，他怕丹恒中途醒来，也怕眼睛一闭一睁，再看到空空如也的床。

他知道没人看着的情况下，丹恒一定会走的。

才不管身体如何，他就算爬也会爬出刃的视线范围，因为从任何角度出发，刃都没义务照顾他，所以他把青龙从海滩上背回来，只是选在他们掉落的这个小岛上，而不是直接离开，哪怕他有找到船只，身上也有钱。

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他就不好找丹恒了。这样阴郁的想法像是捡到他的那天，大雨倾盆的冲刷失去意识的人身上的血污，一动不动的，他以为丹恒真的死透了。

机械又麻木的，强压着心中什么要喷薄而出的东西，跪在血污里的沙堆，把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冰凉的吓人。

好心的渔民照顾了他们，提供了这间木屋，刃用法术治疗了他断掉的骨头，勉强能让他恢复些，但仙人之躯到底是排斥丰饶的侵蚀，其实丹恒身上并不好受，不过出于好意，他违心道：

“我好多了，没什么事。”

不到半分钟的沉默里，他向刃索要通讯工具，想告知列车自己的方位，麻烦伙伴们也好过麻烦刃，而刃摇摇头，他掏出使用不了的手机，告诉他是进水了，看似很合理，可丹恒还是看到了手机背面被粗暴摔烂才有的裂痕，他没有再追问。

正好这里有船：

“我知道了，两天后我大概就能落地了，到时候我会自己离开的，谢谢你。”

那瞬间，刃只觉得那股晦暗的火正在心里燃烧，马上要烧到青龙离开的道路上，他不接话，默默的盯着丹恒。

心里头似乎下了定论。

就算暗潮汹涌，足以吞没一切，也无法阻拦丹恒想离开这里的欲望，他越想刃的那个吻，越是后怕，他有预感，却不敢去揣测什么，说是两天之后离开，是他诓刃的，等刃短暂的离开后，他才发现脚被绳子绑住固定在另一头，虽说可以解释为不让他乱动，但刃这样做，倒是让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总算知道脚为何反应迟钝。

试着落地调动自己的灵力，用水流减轻脚的负担，总算能在剧痛下勉强走动，他看向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去，黄昏静静飘浮在海洋之上，到了夜晚，龙族视力最佳的时候，正是他离开的唯一机会。

沉沉的黑抹在天空上，刃的踪迹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他才小心观察周围的动向，边缓慢的移动着。渔夫的船停在出海的航线上，那里浪潮相对平稳，也接近山洞，有大小不等的石礁做遮挡物，幸好手还算好使，他可以划船过去。

愿巡猎庇佑。

他握紧手里变小的击云挂饰，郑重的亲吻了它。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刃的脸，心跳加速到慌乱，这令他不得不提前离开了。

舍身救刃的那一刹那，他会冒出为保护他而死的心，已经是很可笑的了，爱情盲目的驱使下让丹恒都不像丹恒，他对自己感到陌生，只因为一跟刃接触，他就做出了理智外的决定。

令他懊恼，也令他不安。

不要亲他，不要让他误会，亦不要动摇他走向未来的决心。

一步步迈入刺骨的海水中，他去解船身的绳子，拖着船一步步往外走，或许是太专注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扎人的丝丝寒意，阴影笼罩在他的身后，咚的一下，他撞到什么东西，可这原本就没障碍物才对。

“嗯？”

还有些柔软。

还会动。

他缓缓睁大眼，像是意识到什么，慢慢的别过脑袋，他进入了那团黑夜烟火。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也会做出理智范围外的事情，丹恒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杀意，在无边的夜色里直冲冲的奔向自己，刃的脸有那么一瞬被巡海灯塔的金色灯光照亮，他就这样看着丹恒，神色冷戾，握紧的拳头都在嘎吱作响，金红的瞳孔也在缩小，被火焰压着烧的更亮，像是蓄势待发的黑豹。

又像是——

丹恒：“......”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要与他拉开距离，可惜刃比他快一步，他一只手揽住他的腰，然后往下滑，带着腰肢往怀里带，另只手拦住他的肩膀，横在丹恒整个人面前，同样朝里带，他伸出手想扒开刃的手臂，却被他看破，固定要抬起的肩膀，不是过分用力，却能禁锢他的力道让丹恒不得不偏转大半个身体，以做最后的挣扎，露出的脖子与胸膛被刃的脑袋挤进去，

丹恒看得清水面上倒映着怎样的画面，两个人靠的如此近，宛若一体般不可分离，波澜打翻逆流，如此霸道又不允许抗拒，绝对的掌控和拥抱。

青绿迷茫的涣散开，他听到刃说：

“如果你本身就想离我远远的，就不该来救我。”

“呃——”

抱的他快喘不过气来，肺腑都快错位，他终于肯厉声呵斥刃：

“放开我，放开！”

如果不是身体太差，丹恒恐怕早就一枪横扫过去了，手上的击云被造物主压制的，就算是神兵，此刻也不听调遣，他捏着的风都散掉，随着刃的动作，身体跌入浅浅的海湾中。

这点深度当然淹不死人，但对于受了重伤的丹恒来说，也难以应付，他的后脑勺摔在软软的沙滩上，细细的沙粒摩擦在脸上，轻易割破他的脸颊，海水淹过他的耳朵，气泡的咕嘟声跟刃现在的行为一样解释不通，抓不到任何行径。

“...咳咳！”他又在咳嗽，看见刃去拽旁边的麻绳，将他挣扎的手捆在胸前，因为他动作太大的缘故，血已经从绷带下面渗出，就算刃看不清，也能从海水的咸涩中闻到丹恒的血味，灯塔时不时会落光到他们身上，忽明忽暗的照亮彼此的神情，丹恒确实意外他会拦下自己，还是说那些小把戏都被看穿了，他一动手就痛的难以呼吸：

“你拦我干什么？我可以自己离开。”

故作坚强的姿态并没有说服刃，不然他也不会差点死在海边，他只是不懂刃为什么不放他走，或者说的更明白些，他不喜欢刃对他现在的态度，好像要挽留他一般的：

“如果你觉得救我是欠你的人情了，我以巡猎的名义发誓，我会还你，所以你——唔...”

所以你...所以你...

连同咸涩一起被吞没的是没有星星的夜空，巡猎与丰饶是必然的死敌，怎么会相信丹恒的起誓，刃无话可说，只能给予这个比现实还残酷的亲吻，像是要把他溺死在海里，化成海妖的泡沫，那蛊惑人心的歌声阵阵传来，一点点侵蚀丹恒的脑袋，不顾他是病人，用力咬破的是他柔嫩的舌尖，不停的提醒他——

我如今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丹恒？你分得清这里是现实吗？为什么不能好好休息一下，被人照顾是很丢人的事情吗？

“哈...哈...”

如果有力气的话，丹恒很想打刃一巴掌，但仔细思量后，他望着那双要哭出来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他仿佛看到了应星。刃从来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心脏收缩着胀痛，连自己开口的声音都染上哽咽：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他看见那个猫儿似的人类，总是有这样的不服输，要争什么劲，但这里不需要他再冶铁，也不需要他再为谁而战：

“无理取闹的时间该结束了，刃。”丹恒闭上双眼，笃定他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停下固执的亲吻：

“你该长大了。”

刃：“......”很慢，很慢的，他离丹恒的唇瓣只剩下半寸不到，听见这句话后，暗暗的咬了牙根：

“该长大究竟是我，还是你？”他的确不甘，原本以为自己的意图够明显，丹恒像个闷葫芦一样接收不到他传递的信号，是他失去应星的坦率，还是丹恒不相信他给的提示：

“难道你觉得，我亲你是为了羞辱你吗？”

丹恒没这么想，但他的默认倒是激怒了刃，他临近崩溃的情绪都快爆发了，为什么丹恒就是不明白？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的憎恶、焦躁、愤怒、喜悦、悲伤，这些人性化的东西都只在丹恒面前展露，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

“我对你...我对你早就——”

两人的声音随海潮平息而落，刃的戛然而止让丹恒彻底丧失语言能力，他是很敏锐的人，因此有时候会自作多情或是误会什么，所以丹恒下定决心，今生一定要改掉这个坏毛病，这是他唯一一次不多心。

怎么还出错了呢？

刃的声音渐小，这可能是他最像应星的时候，是时隔数百年才迟来的话：

“你是故意装的么？还是你根本就享受我这副样子。”他说的很缓慢，但一字一句都清晰的传进丹恒耳朵里：

“饮月，我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丹恒：“......”

啊，他喊得是饮月，有什么崩坏的记忆从中破茧而出，不过丹恒算过时间，龙尊时期他爱了应星足足有五十年余年，从他意气风发到分道扬镳，从他生到他死，从朝到暮，他从不奢望对方给他回应，一如他的心甘情愿，所以他也不必理会星核猎手在失去他的百年里真正爱上他的日子。

应该吧。

为什么爱一个人需要对方确认呢？这是否过于滑稽？丹恒一下没有反应，什么爱？爱他么？眼眶有点泛酸，他不太明白这是否为幻听，但刃又不准自己躲开视线，掰正他的脸，非要将青绿收纳：

“你听到没？你不许再逃了，已经过了数百年，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压低的声音没有盖过巡逻队的交谈声，一束光线扫过他们，幸亏没发现什么，刃还尚存理智，知道不能把丹恒泄露出去，在灯塔的光都变小后，他放弃让丹恒说出答案，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把他从冰冷的海水里捞起，打横抱在怀里：

“不给一个回答前，我不会放你走的。”

何其心急，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

我爱你。

这三个字过于沉重，丹恒有点消化不过来，他揉着自己的眉心，第数次想把刃对他说的话从脑海里删除，可惜不管怎么看都是真的，他难以自欺欺人。

刃把他的状况告诉了列车，思虑再三，瓦尔特罕见的同意丹恒暂时留在这养伤，他让丹恒什么都别想，身体最重要：

“至于这位星核猎手……”

丹恒垂眸，没法从手机里的画面里看到瓦尔特反光的镜片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神色：

“他看起来态度还可以，如果能最大效率的让你恢复好，我可以放心。”

态度还可以？

是指趁他昏迷刚醒就强行亲吻他，还是趁他动弹不得，打着不让乱动的幌子拴了绳子在脚上，又或者说他应该直接告诉瓦尔特，他差点自己划船出岛了，只是被刃拦下又带了回来。

“好的，瓦尔特先生，请帮我转告其他人，我并无大碍。”

他还是选择隐瞒真相，默默的瞪了眼坐在床角的家伙，挂掉手机后丢给他，又一个劲躺回去，蒙着脑袋不说话，但刃一定会扯掉被单，固执的非要他给出回答。丹恒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却还是按部就班，等他人都被黑蓝色的发丝围绕，他安静的掀开刃厚厚的头发，打掉红色的耳坠，淡然的开口：

“让开，挡住我看海了。”

掌心被拉住，刃执拗的问了无数次：

“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答复？”

“……我给不出来。”

“哪怕是拒绝？”

“你希望我这么讲的话。”

刃蹙眉，他不喜欢丹恒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自己被他吊着，又压下头来想做什么。

目的性极强。

“别亲我……！”

丹恒极力躲开了，让薄薄的唇到了脖子上，且不论执行力如何，他是不懂刃何时有了这样的习惯，在口舌上输给他，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逮着他亲，好像这样就能压自己一头似的。

但刃想，丹恒是大错特错，迟钝的是他而不是自己，为何会发现不了自己对他的情感？是不是早就有拒绝的意思？

丹恒却觉得他现在更像个人类，他抬手推开刃的肩，他不喜欢被动手动脚，特别是这种时候，显得他们之间太肤浅。

只是对于刃来说，语言太笨拙，能让他最大限度赘述爱意的，唯有肢体上的缠绵悱恻。

不是他不想说，那句我爱你已经是他能给的全部了。

“够了…够了，停…”

动作间，刘海遮住丹恒的眼睛，他现在脑子很乱，并且已经乱了好几天了，就是没想到刃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他告白，明明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着我们绝对不会成为恋人的是刃，所以丹恒从没想过他们的关系还能转变。

“不停。”刃拿开他的手：“我这次不说，你走了就没下次可言了。”

丹恒就是这样的，不想接触的一定会想法设法的逃开，包括自己，实在是太郁闷了。

到底要怎样？丹恒的力气没能大过他，被一口咬在脖侧，但只是轻轻的啃咬，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别躲我。”

丹恒一愣，可能是刃的声音在发抖的缘故，也可能是他们的关系真的改善了，他打从心底生出一丝不忍。

“你到底？”

“我知道，我对你说这些话，你一定觉得莫名其妙。”

刃喜欢从上往下看着丹恒，因为总习惯仰望万人之上的月亮，让他生出晦暗的心思，以至于到如今覆水难收的地步：

“但你现在还像从前那样讨厌我吗？”

他只问这一句，问的丹恒觉得这不像刃能说出的话，他诧异的看着他，别开他炙热的视线，嘟囔着干什么问的那么可怜。

好像丹恒无视他，亏待他，让他变得这么可怜一样。

不是吗？

无声的对峙。

丹恒握紧了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瞬间，他抬的手有点困难，但指向依然是刃的脸颊，于是被拖着手腕带上去，他拍了拍他的脸：

“讨厌。”

刃：“………”

“我当然讨厌你，还是说，你觉得亲我几下我就能改口吗？”

金红不可抗力的暗淡下来。

“但是……”

手摩挲过他的脸，新长出来的指甲在刃脸上划过，划出一道月牙型的血痕，和自己脸上的对称。但是他也清楚，面对刃，他心中始终有一份不可消磨的柔软，他爱着这颗星星那么久，可他始终不肯栖息于月光下，等到月亮都沉没破碎了，星星又自己跑回来，用着微弱的光点想让月亮注意到他。

丹恒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察觉呢？那些视线，刻意的关心，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再也不提所谓的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原以为刃不再承认他们是朋友是因为纯粹的恨，现在看来，他那时的沉默，早就没把自己当朋友了。

两个傻子，居然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错位的爱上了对方。

“但是，你要是有这个耐心晚点死，我说不定对你的讨厌会减少一些。”

你看，即使月亮是支离破碎的，星星也一样化成灰烬和他融为一体，他咬破过丹恒的嘴角，在染血边沿，挂着一抹虚弱的微笑。

刃觉得心口很痛。

丹恒半个爱字都没提，却放了手，让刃在下一秒掠夺他的呼吸，也许刃没找到他的那一天，他就该掉进海里化成泡沫，像是童话里没有得到王子的爱的小美人鱼，在日出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丹恒远没有这么无私，他明知道说一声不讨厌，会让刃心里好受很多，可惜刃说对了，他从没看刃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所以感到新奇，所以想看。

原来刃为了自己会这样失控，他在跟过去告白，又在跟现在告白，不知道该叫自己丹枫还是丹恒，就跟在后边喊饮月。

幽怨的。

难过的。

小心的。

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猫那般，露出被抛弃、被伤害的表情。

“嗯……”

他从喉咙中发出的碎音，何尝不是月亮破碎的证明，丹恒的手非常慢的去摸刃的脑袋，像是要抚慰什么，他从来不把话说开，也没提要不要给刃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因为他也尚且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但他在想———

要是刃能这样多亲自己几下，要是星星就算化成灰也要回来找他。

说不定月亮还愿意在重圆后回到星星身边。这样模糊的想着，他揽住刃的脖子，压低他的脑袋，和他在吐息缠绕间黏黏糊糊的亲吻。他们的关系从来不清不楚———

就任由刃占有丹恒作为月亮的光辉。

·见证了许多的人的爱情后决定封心锁爱跟打铁过一辈子的应师傅被丹枫告白了的故事。努力在七夕赶出来的，写得很乱，随便看看就行。

·请务必注意雷+bug+ooc

·祝大家七夕快乐呀！

心中无爱情，打铁自然神。

这是同僚经常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

彼时的应星还只是一个在朱明工造司初出茅庐的小娃娃。小小年纪就在朱明展现出惊人才华的他自然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锻冶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打圣贤铁，说的就是应星这种人。

然而不能当树洞的同事，不是好的聊天对象。在职场上，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会有一堆人擅自跟你聊他人八卦，并讲述从中悟出的不重要的道理，然后给你喂心灵鸡汤。

年纪轻轻就已成职场人的应星自然也逃不过这一可怕定律。

“应星我跟你讲，我们这里单身许久的小黄师傅终于找到对象了！据说对方是看上了小黄师傅的能力，愿意跟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哎，小黄师傅终于也是熬出头了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听完同僚小蓝师傅激动的八卦，应星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想，虽然不知道一直平平无奇的小黄师傅有什么出众的能力，但能找到对象或许是一件好事，也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回应了。

“小红师傅也是，自从谈了恋爱之后，做出的作品都比以前精致了许多，果然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是她自己的力量吧。”

虽然不知道作品一直就那样的小红师傅有什么进步，但东西都是她自己做的，应该就是她自己的力量了。

“啧啧啧，应星你还小，还不懂爱情的可贵。你看看我，自从结了婚以后活得是多么的潇洒，作品变得是多么的完美！这种感觉你可能只有长大之后才明白了。”

“可小蓝师傅的作品还不如我，那样就能被称之为完美吗？”

虽然不知道小蓝师傅为什么要抬高自己，但他明显没有说实话，在这里戳穿他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打小就直来直去的应星始终学不会所谓的人情世故，这也就导致了他终究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树洞。

“你这孩子，这种时候干嘛要说实话呢！”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很显然，小蓝师傅选择了前者，“安慰我一下不行吗！让我快乐一下不行吗！天才了不起啊！”

说完他便痛苦的转身跑开，留下满头问号的应星独自迷惑。

不过喜欢八卦的小蓝师傅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放弃跟应星吐槽，一门心思做自己事情的应星也不怕有个人在耳边唠叨。所以即便不合格，他也是小蓝师傅树洞的最佳人选。

日后，他又从对方那里得知了小黄师傅被交往对象欺骗，欠下了一屁股债，人财两空的悲惨故事。

小红师傅的恋爱对象是个人渣，交往期间出轨不说，竟然还是脚踏五条船！

之类的事件不胜枚举，而跟他聊这些的小蓝师傅，也在结婚不到一年后就离婚了。

“应星啊，你还小，还有机会规避世间险恶。所以听我一句劝，不要相信爱情。”

他说这话时完全不似过往般神采奕奕，颓废肉眼可见，整个人像突然苍老了好几岁。

虽然不知道小蓝师傅到底在婚姻中受了什么伤，可根据这些同事在爱情中经历，以及他们后续都把精力投身在了工作上来，爱情可能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会让人痛苦，会让人受伤，会让人哭泣。能让之前那么歌颂爱情的小蓝师傅都变了一个样，爱情真是害人不浅。

于是应星真将小蓝师傅这句话听了进去。他觉得，自己才不需要这么恐怖的爱情，不但影响工作还影响生活，应星志向远大，可不能被这种东西束缚。

我绝对不能染上爱情！

小小年纪的应星，就这么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但封心锁爱是他的事，爱情来敲门就是爱情的事了。

去到了罗浮之后，应星不但成功夺得了百冶的称号，还成长为了一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好儿郎。属于是红娘眼里的香馍馍，丈母娘眼里的金龟婿，除了身为短生种以外，几乎就是完美的相亲对象。

虽说仙舟歧视短生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你们长生种可能看不上，我们短生种可就是抢着要了。

所以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街坊邻居天天抢着给应星介绍对象。今天是这家的小姐，明天是那家的少爷，不论性别不论年龄，反正咱们短生种一家亲，绝不搞寿命论这样虐心的东西。

可应星这个人只要下定了决心，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动他。无论那堆人怎么劝说他都不为所动，将不谈恋爱，不相亲，不结婚，的“三不”原则坚守到底。

别人说只是加个好友聊一聊，应星说他沉迷工作跟其他人没什么可聊的。

别人说只是出来见一面，应星说他还要画图不想耽误自己时间。

别人说只是一起吃个饭，应星说他忙着打铁饭都是三口解决。

可以说是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坚如磐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都差点骂街，吐槽这熊孩子咋就这么犟呢？短生种在这个年纪不找对象，这一辈子可就完啦！

已经做出超越许多长生种百年成就的应师傅也不明白自己这辈子怎么就完了，但只要一想到朱明那些同事的悲惨经历，他便坚定的把这些动摇自己信念的人当做纸老虎。

真的是将军不急守门的急，他的人生大事怎么每个人都想来参合一脚？是工作太少还是没事可干？反正不管为什么，这群说媒的人通通都进了应星的黑名单。

况且，在应星心里爱情虽然可怕，但还没有廉价到这种地步。

不过听闻他封心锁爱传闻的景元小朋友，还是首当其中的跑到应星面前探求真相。

“应星哥，你真不谈恋爱？”

“不谈。”

“真不相亲？”

“不相。”

“真不结婚？”

“不结。”

“那要是喜欢你的人是……”

“是谁都不好使。”

属实在小朋友面前表演了一个郎心似铁，这个人的工作还是打铁的，心估计比铁还硬。

景元听罢则头冒冷汗。他很想唉声叹气，但是没唉出来，因为怕被应星发现端倪，毕竟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可不是探寻传闻真相这么单纯。

简单来说，他的好哥哥之一——丹枫，喜欢上了他另一个好哥哥——应星。这本来不算一件大事，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怎么看都超出了挚友的范畴，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都没他们腻歪，所以，他们的好友都觉得这两人是互相喜欢。

结果，丹枫是承认了，可还不等他们询问应星，罗浮就铺天盖地的传出了他封心锁爱的传言。

被派出来刺探虚实的景元，得到了就是这么一个答案。

应星哥，糊涂啊应星哥！

他想，这下靠北了。这一问不但没法给丹枫哥一个交代，甚至连师傅跟白珩姐的交代都给不了。

说到底，都是应星哥把话说这么死的错！

他甚至很想质问应星，你真不想跟丹枫哥谈恋爱，真不想跟丹枫哥结婚吗？那可是丹枫哥耶！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然而他不能这么问，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抗拒爱情的理由。

应星则把他在朱明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元，并且肯定的表示那些事情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非常巨大的心理创伤，就是导致他现在再也不相信爱情的罪魁祸首。

景元听完后，有些理解又有些不太理解。

虽然这么听来爱情可能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什么你会被别人的爱情伤害得彻彻底底？什么叫因为怕被爱情背刺干脆就不谈恋爱了？这做得未免也太绝了吧！

不过这些东西估计说了也没什么用。就应星那拒绝爱情的模样，可能自己说一句话，他能用十句话怼回来。

但景元又不希望见自己的好哥哥们就这样错过，因为他知道，丹枫在应星心里的确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只能在绞尽脑汁后，问出最后这个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见了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而你也正好深爱着他，那应星哥，你会怎么做呢？”

“我没有深爱的人。”应星一如既往地迅速给出了景元答案，可在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有些谨慎的继续道，“但，如果真的有那种人出现，我大概会考虑后再决定吧。”

“毕竟，我现在并不知道什么感情能被称为爱情。”

那一刻，景元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或许，这个人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那般排斥爱这种东西？他可能只是，只是因为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情呢？

小小的景元其实也不太懂，可至少他看到了些许希望，于是便急匆匆的跑回去将这些情报告诉了丹枫。

然而，景元一辈子都没想到，平时一往无前的丹枫在感情上也会那么勇。

在还没有弄清楚应星对爱情到底是什么态度之前，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A了上去。

“应星，我喜欢你。”

这一句话说得是平平淡淡，坦坦荡荡，如果内容不是告白，应星还以为他是在邀请自己今日去金人巷吃饭。

可这怎么听都是告白吧！

应师傅惊讶得手上的锤子都差点没拿稳砸脚上。他强装镇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对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问道：

“丹枫，你是认真的吗？”

“我何时跟你开过玩笑？”他如此回复，语气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表情甚至都没什么波动，无论怎么想丹枫都跟正在告白的人挂不上钩。

然而，他又确确实实是在向应星告白。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应星只能放下危险的锤子，擦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丹枫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放以前应星是想都不敢想。不如说除了某些喜欢白日做梦的群体，有谁会认真的觉得身为持明龙尊的丹枫会喜欢上自己？

可丹枫却对应星说了，明明白白的说了喜欢。

应星受宠若惊，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爱情是他不愿意触碰的东西，这听上去似乎就像一个不怎么好像的玩笑，然而这确实是应星最真实的想法。

爱情对他而言充斥着未知的恐惧，就如同孤身一人来到谁也未曾踏足过的星球，没有人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沙漠中的绿洲？还是出口前的荆棘？他不知道。

有经验的前人告诉他，那里可能会有危险，会让你遍体鳞伤，会让你一蹶不振，不过运气好的话，或许也会收获甘霖，找到出路。

所以爱情就像一场赌博，赢了可能会赚的盆满钵满，但输了必定会一无所有。

应星不是赌徒，在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得到什么的现在，他不愿意去赌。

但就这么拒绝丹枫，应星也是不乐意的。

他隐约能感受到，在拒绝了丹枫之后，自己一定会在将来的某天，迎来深深的后悔。

他不知道预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心脏为何加速跳动，更不知道丹枫为何会喜欢上自己。

但应星明白，他不想后悔。

于是他斟酌片刻，对丹枫回复道：

“我考虑一下。”

如果别人听见了估计立马就会跳起来大声骂他：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以为你算老几啊！你知不知道你接受的是谁的爱？你接受的可是持明龙尊的爱！

但说到底，持明龙尊的爱又跟其他的人爱有什么区别吗？

同样是爱，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丹枫只是微微颔首，算接受了这一结果。

应星松了一口气，为拖延到了时间欣喜。殊不知这只是一颗定时炸弹，无时无刻不催促着他给出确切的答案。

那天过后他与丹枫的相处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并肩行走在罗浮的街道上，丹枫自觉咬下自己递到嘴边的琼实鸟串，然后买下了更多他所喜欢的小吃点心；无视龙师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往丹枫宅邸，在最明亮的月光下与对方碰杯，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工作的闲暇之余会想方设法设计适合丹枫的东西，武器、饰品、装饰，什么都好，他总想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给对方，即便应星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而他与丹枫之间，也依旧止步不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好友却不知为何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镜流问他：“你们总算交往了吗？”

白珩也笑着说道：“恭喜你们修成正果啦！”

就连景元都感叹道：“看来应星哥还是会向真爱屈服的！”

应星被这些话吓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没法承认，更没办法否定。于是他终于开始思考，自己逃避了许久的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说喜欢就是爱了吗？在一起就是爱了吗？能够牵手接吻的关系就是爱了吗？

平心而论，他确实对丹枫抱有好感，并一直把他当做独一无二的挚友相处。他得承认，这是喜欢。可对朋友的喜欢与对爱人的喜欢有什么不同呢？

丹枫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想跟自己变成什么关系，才对自己告白的呢？

应星不知道，应星对这些一无所知。

但在那个平静到连昆虫都不曾发出声响的夏夜，在望进丹枫那倒影着月亮瞳孔的瞬间，他还是产生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这又能算做是爱吗？

应星感到焦虑，他绷紧神经制止自己，紧接着就看见丹枫嘴巴一张一合，用最熟悉的声音，吐出了自己名字的音节：

“应星？”

那一刻，他甚至想要向神明许愿，把时间永远停在这一瞬间。

他希望自己能一直是丹枫心中的特别。

但他依然无法想象自己去爱一个人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给予丹枫想要的，更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出正确的决定。

丹枫没有催促，应星便不会提起，可倒计时仍旧在继续，要是归零的那刻他还不剪断正确的那根线，他知道自己将会永远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然后时间就这么拖拉着来到了乞巧节当天，属于小情侣的节日应星自然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每到重大祭典，丹枫都会被拖过去跳持明族传统的祭舞。

他站在搭建好的舞台中央，穿着持明族祭祀用的服装，衣摆随着舞步轻轻摇曳，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丹枫脚步轻快，每一个转身都充满力量与优雅。他的舞步似蛟龙冲破云霄，又如流水趟过山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且高雅。

应星曾见过许多次丹枫的舞蹈，每一次他都能被丹枫所惊艳。

站在舞台上的丹枫对于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存在。不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护仙舟一方周全的持明龙尊；不是罗浮传闻中冷漠高傲，有些不近人情的饮月君；不是在自己身边饮酒作乐，卸下所有负担展露笑颜的丹枫。

他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了应星面前。世间万物似乎与他无关，他仅仅只是专注的进行着自己的舞步。

宛若神祇，降临世间，那双应星喜欢的眼睛不会注视着他，所有的感情都在此刻磨灭了，无悲无喜，他似乎变成了无法触碰的存在，就如同明月，会在太阳升起时消失不见。

应星知道，这时的丹枫不属于自己。

或者说，他竟然一直自大的认为丹枫会属于自己吗？

应星清楚自己是短生种，在丹枫那漫长的人生里不过昙花一现，可对于短暂的昙花来说，就是得到了观赏者永恒的注视。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自己还活着的这段时光里，丹枫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无论那场他拖延至今的告白是否存在，丹枫都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能得到丹枫的全部时间，不用付出那令他恐惧至今的爱情，也能让丹枫陪伴自己永远。

然而这是不对的。

这对于丹枫来说并不公平。

什么都不付出就想霸占一个人全部的爱意，那跟应星至今为止唾弃的渣男又有什么两样？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丹枫不会欺骗自己，不会出轨他人，更不会给他带来一个失败的婚姻。

只要能与丹枫站在一起，那一定会是幸福的。

爱情是什么呢？

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不是无止境的欲望，不是生拼硬凑的结合。

是在最难受的时候，只要想到对方，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下，能再期盼一下明天的到来。

平平淡淡也好，磕磕绊绊也罢，只要能跟这个人在一起，他便什么都不会惧怕。

不是什么恐惧令人恐惧的事物，只是一种很奇妙，很平常，能够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感情罢了。

应星终于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深爱着丹枫。

所以他的内心才会拼命阻止还未曾知晓什么是爱情的自己，推开所爱之人。

那他能像丹枫爱自己一样爱他吗？

不，他比任何一人，甚至比自己所想那般，还要爱他。

要告诉他才行，必须要现在给丹枫答案才行！

然而那令人惊艳的舞蹈还在继续，观众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应星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只能淹没在人群里。

他第一次这么着急。明明有这么多时间给予丹枫回复，他却拖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答案，实在是迟钝的可以。

他开始痛骂自己的软弱，在规避了那么久的风险之后，还不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了爱情的河流。

伤害算什么？痛苦又算什么？哪怕是死亡，只要能跟丹枫在一起，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应星从不知道封心所爱的尽头是为爱痴狂，可事到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有必须告诉丹枫的事，他有想要说给丹枫听的话，那些在心底沉淀了许久的爱，总算被他赋予了真正的名字。

于是在丹枫定格在舞台中央，观众们爆发出热烈掌声的瞬间，应星大步向前，无视驻守云骑军的警告，从走到跑，一个人冲到了只有丹枫的舞台之上。

“应星？”

丹枫气息还有些许不稳，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应星，十分不解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应星却没有理会丹枫的疑惑，他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双挚爱的眼眸，为里面装满了自己的身影而欣喜。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将它呼出来，紧接着，用能让在场观众全部都听到的声音，对丹枫大声说道：

“丹枫，我爱你！”

刹那间，喧嚣的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人群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风也因此停了下来。他们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与那渐渐加重的呼吸。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枫笑着对应星说出了这句话，而应星则点了点头，说：“让你久等了真是抱歉，不过，接下来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说完他便一把将丹枫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丹枫也顺势埋在了应星肩膀，努力隐藏那红透的耳尖。

“嗯。”

所有的等待在这一刻都有了价值。

而目睹一切的吃瓜群众都惊呆了，原来百冶大人根本不是什么封心锁爱，而是早已心有所属，这个对象竟然还是龙尊大人！

这可真是郎才郎貌，天生一对啊！

想通这些的瞬间，人群顿时爆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掌声与祝福。

“恭喜你们！！！”

“实在是太好了！！！”

“龙尊大人！百冶大人！要幸福啊！”

偷摸在台下凑热闹的景元、镜流、跟白珩也惊呆了。这难道是属于他们小情侣特有的情趣吗？乞巧节难道就是公开的好日子吗？

不过不管怎样，先凑热闹再说。

于是他们也开始拼命鼓起了掌。

而在一旁守着的龙师则一个二个都气炸了，他们想要跑到台上阻拦这场闹剧，却被周围的云骑军们拦了下来。

“龙尊遇刺！封锁全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将犯人放进去却拦着我们，还有没有纪律？有没有王法了！”

云骑心想：那百冶大人我们想拦也不敢拦啊？还遇刺，有眼睛的都知道他们就是一对被你们这群老东西阻拦的小情侣，跟传说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于是在所有人的祝福与帮助下，应星跟丹枫总算是修成了正果，封心锁爱之人也算是上演了为此痴狂的戏码，现在，他终于能够肯定的给出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如果你遇见了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而你也正好深爱着他，那应星哥，你会怎么做呢？」

我会大声的跟他说我爱你。

并且如同我所说那般去他爱。

这便是，他最后的回答。

End

彩蛋是一点丹枫视角，虽然他没急，但还是挺急的（？）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最后再次祝大家七夕快乐呀！

  

约稿成品。经单主许可，现将稿件公开。

非常感谢单主  @穆毅  垂青约稿，并提供主题灵感！

Thanks♪(･ω･)ﾉ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1]

这是罗浮家弦户诵的咏月名诗。丹恒曾以月为名，可他从小深锁在幽囚狱，连亲眼看看月光都是奢望。他此生首次见到如此盛大的月色，也不是在罗浮，而是在一颗行将灭亡的陌生星球上。

此刻，丹恒觉得自己很倒霉。

他鲜少产生这种感想。因为，他从出生就开始大倒其霉：刚破壳就承袭前世的罪业，自幼羁押在狱，直到被放逐时才获得自由。离开故土后，丹恒独自漂泊，总算在星际和平公司谋得工作，旋即又遭遇一位星核猎手的疯狂追杀，连所乘飞船也被悉数歼灭，只能搭上悲悼伶人的贡多拉展开逃亡。

经过连番祸事，年轻的持明早已处变不惊，更懒得自哀自怜。可是，即便以丹恒的标准而言，他此刻也太倒霉了一些——为了躲避那个有着野兽眼睛的男人，丹恒竭力逃亡，经过一颗灭亡星球附近，又不巧被卷入时空乱流。他晕头晕脑地查看残破的计时装置，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七百多年前，置身于星球的灭亡现场。

这也太倒霉了。丹恒无语凝噎。

仅有的幸运在于，这回，我终于救下了什么。丹恒疲惫地披着满身月光，看着怀中熟睡的银发孩童，默默地想。

 

该星本已发展出相当高度的人类文明，却不幸遇上寿瘟蔓延，步离压境。舰队要将星球摧毁，转化成武器牧场。乘夜逃难的大批平民未及渡江，便被追剿，最后沦为毫无尊严的块肉，输作如山器兽的养料。月亮与大江沉默地旁观这一切。这不合时宜的春江月夜，萦绕着江水也洗不去的腥味，和月光也荡不尽的殷红。

这孩子的血亲皆已罹难，唯有他覆压在满地尸骸之下，一息尚存，被此时突降的丹恒发现。被救出后，这孩子一直高热惊厥，谵语不休，睁着失神的泪眼呼唤爹娘。幸好丹恒在狱中饱读医书，配合不甚熟练的云吟法术，还是慢慢控制了情况，将他安稳哄睡了。

丹恒用衣袖轻轻擦去那张小脸上的尘土泪迹。月光之下，孩童的五官轮廓尚且稚气，但能看出长开后必然是一个英朗俊美的男人，甚至，有些眼熟……

那张阴郁冷峻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立刻被丹恒自己否定——不可能。且不说二者的发色与瞳孔迥然相异，那危险男人可是拥有永生不死的丰饶体质，而他怀里只是一个脆弱的短生种幼童。

 

困惑间，月色被飞船的阴影遮蔽。丹恒听得上空传来广播，宣告朱明仙舟的巡猎队伍降临，特来搜救幸存者。

为免被仙舟发现身份，丹恒戴起障面的帷帽，悄无声息将孩子送上救援船。此时，孩子已醒，小手抓起帷帽的纱网，执拗地询问他的名字与来历。丹恒无奈，附耳悄声道：“我名丹恒，来自罗浮——可你不用记得我，这也并非什么需要报答的恩情。”

孩子银紫的眼眸凝望着他，似乎要借着月光，将这张面孔的每个细节竭力看清：“不，我一定会记得你。”

丹恒已无暇多言，将孩子推上甲板，自己翻身跃下。

目送朱明的救援船在天际远去，丹恒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狐疑多心，被连日的追杀闹剧搞得神经衰弱——这细腻敏感的纯真孩童，与那个桀骜凶暴的星核猎手，怎么可能是同一人呢？

随着他放下心来，哔啵几声，时空乱流再次波动，将丹恒卷回了原来的时间线。他踉跄环顾，四周景色转瞬大变，唯有头顶的明月分毫未改，仍在无言地俯瞰人世的命运。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名为应星的孩童，再度见到记忆中的面孔时，他已经长成了仙舟首屈一指的工匠，为云骑军源源不断地铸造兵仗，将联盟剑指丰饶的巡猎意志打磨得越发锋利。

说来有些可笑，这次重逢，竟然起源于一场乏味透顶的口角。

当时，应星正忙着冶炼新的云骑武备。为了赶制这批紧急军需，他数日都是在工坊和衣而卧，天明即起，没睡过一个整觉。持明龙师派来的潜渊阁使者，正是在这个火烧眉毛的关口，不告而入地闯进工坊，颐指气使道：“我们需要你打造一把长枪。”

为便打铁，工坊里的应星穿着劳作专用的粗衣短衫，在锦袍玉带的持明使者面前，似乎颇显寒酸。可他眉宇间毫无卑微之色，面无表情地继续手头的工作，眼睛甚至没有从正在锤炼的长剑上抬起，只是淡淡地问：“这把长枪，为谁而造？有何用途？”

使者满脸傲色道：“当然是为本代罗浮龙尊【饮月君】而造。他将在祭祀大典上舞雩吟诵，并持枪演礼。”

“哦，所以，这把长枪，在贵上手中，只是毫无实战意义的礼仪用具？”工匠头也不抬地给出答复，“我不做这种无趣的小儿科玩意。请回吧。”

龙虎谢鞭策，鹓鸾不司晨。[2]他有这样的骄傲，也有这样的资本。他是罗浮最好的工匠，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百冶，挥洒调遣万种质料，轻松如舞动自己的十指。在民间神乎其神的传说中，他只要一把最细小的锥子，就可以盗取星光，敲凿月华，令最廉价的朽木化为最华美的金石。

 

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于鳞渊阁的意料之外。使者惊怒交加，斥责无果，只好怏怏而去，丢下色厉内荏的威胁：“且等着吧，待我上覆龙尊，请他亲自来处置你！勿悔勿悔！”

等使者怒气冲冲消失在门外，全程漠然的应星才抬起头来，望着持明愤懑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少时初到罗浮，本来满心欢喜，希望能在持明中找到那位救他性命的恩人。可是，他见了许多普通的罗浮持明，无人具备那种高远如月的清华气度。而位阶更尊、年岁更长的持明，大都像今天这位使者一样，古板又傲慢，对短生种充满轻蔑与鄙夷，与记忆中寡言诚善的持明少年截然不同。

至于所谓的持明龙尊饮月君，这位传闻中的【真龙再传】，更是长年闭关在鳞渊境，深居简出，缄默渊重，应星至今未能谋得一面之缘。

想到此处，应星摇了摇头，苦笑着告诫自己：与其思考那遥隔九重的龙尊，不如思考一下眼前工坊的保安计划——等闲得了空，老子要在工坊门口摆下少林十八金人阵，挡掉所有打扰老子打铁的不速之客。

 

应星没想到，下一位不速之客来得如此之快，未等他的十八金人阵设置完毕，在当晚就突兀上门了。

金乌西坠，月色入户，工造司的其他吏员都已散衙下值，唯有应星还守在冶炼炉边，目光不瞬地注视焰色，专注控制锻铁的火候。当他终于满意地转身时，悚然发现自己背后竟站着一个陌生的影子，不知已静静看了他多久。

此君身材秀颀，并不魁梧，静立端凝之间，却有一种岳峙渊渟的威压。他外袍胜雪，底衫黛青，戴着一顶帷帽，透白网纱下垂及肩，掩去了面容。

应星是死里逃生的战争孤儿，警惕性刻入骨血。乍见不速之客，本已条件反射，从炉中拔出滚烫的火钳，几乎就要动武。然而，也许是眼熟的帷帽造型触动了记忆，他及时按捺自己，收住攻势，仅仅摆出防御姿态，沉声问道：“阁下夤夜枉驾，有何事体？”

 

帷帽客站在原地，不疾不徐地开口：“请问，今日下午，是否有我名下的使者到此传话，与您发生口角？” 

想起使者临去的狠话，应星心下了然——必是高傲的龙尊听闻此事，自觉被拂了面子，连夜兴师上门。既是那位威名赫赫的饮月君亲身出马，就算当真在门口摆下少林十八金人阵，此君大概也能轻松闯关，把十八金人和应星都爆锤个遍。

 “是又如何？”但百冶的高傲也不让于龙尊，即使没有十八金人撑腰，应星还是昂然冷笑，“我区区一个命如蚍蜉的短生种，偶对贵纲纪[3]言辞不逊，竟能劳动龙尊来躬亲问罪？”

龙尊并未动怒，语气依旧淡淡： “抱歉，本族中怀挟偏见的泥古不化者甚多，我亦难以独力扭转。他们以为持明族高人一等，还以为自己在持明族中又高人一等。无论如何，属官失礼于您，都是我御下不谨，我当代为逊谢。”

说着，他并袖长揖，果真要躬身赔礼。应星大惊，急忙弯腰去拦，一把捉住龙尊的雪白广袖，两人尴尬相持，反搞成了夫妻对拜的滑稽架势。再来上十八金人作吃席的观礼宾客，这画面就更为美满喜庆了。

 

拉扯间，应星的动作碰歪了龙尊的帷帽。白纱滑落，露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居然与他反复描摹的记忆，极为相似——同样的颀眉秀目，同样的绿眸乌发……

应星看得呆住，忘了他还很失礼数地抓着人家的手臂，脱口唤出：“……丹恒？”

龙尊也是一怔，诧异犹疑地纠正：“我名丹枫。”

应星如梦初醒，再仔细端详眼前的人，确实与记忆中的丹恒多有出入：丹枫长发，丹恒短发；丹恒尚且年少，脸庞线条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圆润幼态，远不似丹枫面孔的圭棱凌厉，成熟威严；同样的绿色眼眸，比起丹恒的清朗澄净，丹枫的目光显得凛如霜雪，更加冷峻孤高；丹枫双目眼尾皆有红影斜飞，不像丹恒只有单边；最不同的是，龙尊头顶那独一无二的峥嵘角冠……

“抱歉，认错龙了。”应星自失地一笑，讪讪松开龙尊的手，咳嗽正色道，“素日为流言所蔽，今夜一见，方知龙尊雅量高致，器宇闳深。我先入为主，慢客无礼，才是该向您告罪。”

 “这并非您的过失。我也知道关于自己的坊间物议。”丹枫绽容而笑，锋利的眉眼也柔和了一刹那，“但那把长枪，并非您所认为的礼仪用具。罗浮近年疲于战火，此诚仙舟危急存亡之秋，持明不得辞其责。所以，我已驳回了龙师的连番谏章，准备在本次祭典之后出关，投身云骑军中效命，亲自助阵讨伐孽物。”

他侃侃而言，眸子晶然生光，流露出清朗的少年意气，看着又似乎就是丹恒的模样。应星心潮涌动，把少林十八金人阵忘到了九霄云外，立刻慷慨许诺，必会为龙尊打造一把真正配得上他的神兵利器。

 

不久之后，拿到击云长枪的饮月君果然力排众议，躬践沙场，随军出战，与英杰们并肩作战。“云上五骁”之名，渐渐响彻寰宇。

在五位同袍之中，可能因为这段小小插曲，应星是与性格疏淡的龙尊关系最为亲厚的一个。连镜流都不禁评价：“真是奇怪，一个眼高于顶的家伙，竟会和另一个鼻孔看人的家伙相谈甚欢。”

应星和饮月听了，相视苦笑：他们一个长年埋首案牍，一个长年低头锻造，获得了积劳成疾的肩颈酸痛。为了缓解酸痛，两位社畜只好在不工作时，尽量抬头锻炼……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看来，就是两位天才傲睨万物，眼中只盛得下彼此。哇，羡煞人也！

 

当然，与饮月相熟之后，应星也旁敲侧击地向他打探过“丹恒”这个名字，问他可曾在多年前参与过自己母星的救援行动。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龙尊的一脸迷茫。

想想也是。应星私下遍稽史料，确实从未见过有哪代饮月君曾经参与外星战事。苍龙之传膺责守望寿瘟祸迹，镇压建木玄根，万世不辍。被这样沉重的职责羁绊着，每代饮月君生来就落在金枷玉桁之中，不得离开罗浮一步，遑论远赴战火纷飞的边星，搭救一个无名孤儿。

映照年幼自己的那轮孤月，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也许永远无解了。不得报恩的应星遗憾地想。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而眼前又有一轮皎无纤尘的明月，自滟滟海面升起，将应星卷入不可遏止的春江潮水之中。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又是七百年光阴飞逝。

听闻流放令的消息，不再是应星的应星，开始追逐不再是饮月的饮月。

那个夜晚，刃踏月而至，面对隐姓埋名的转世龙尊，出手便是杀招。支离的凛冽剑风，掀开了帷帽的纱网，露出了一张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面容。正逢明月破云，少年惊愕的清秀脸孔，撞进刃的眼底，恰如少年背后的清辉满天，圆光照水。

夜空如洗，月光如环，衔接了时空与岁月。当年的孩童，终于在这一刻，再度望见了当年的明月。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命运，又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孽缘？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刃在月光下望着少年的面容，缓缓收剑，语调发颤：“……是你？原来，一直都是你？”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诘问对方。

初出茅庐的持明少年神色懵懂，呆呆地回望着刃。这个莫名其妙的双马尾陌生男人，先是莫名其妙地出手，又是莫名其妙地收手，还问出更加莫名其妙的问题……看来，自己确实在幽囚狱里关了太久，跟不上外面的人飞速进化的精神状态了。

少年不知如何回答。但他经常被前世牵连，对关于身份的问题一向高度戒备：“我……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名丹恒。”

在少年越发诧异的目光之中，刃竟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大笑起来：“不，你就是那个人。”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时间的江水滔滔，命运的海雾重重，挽不回，看不透。

幸好，他们又重逢在了同一轮明月之下，还能并肩乘月而归。

 

END

[1] （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2] （唐）李白《对雪奉饯任城六父秩满归京》

[3] 贵纲纪，对他人侍从的敬称。

☆微量流珩提及

☆ooc有

  残阳是红，大地是红，河流是红，入目皆是红。

  

  战场的残忍对于刃来说早已习惯，应星安静地待在他的肩上，丰饶民的疯狂，云骑军的伤亡，仙舟塔的倾倒，那些自黑夜增长的绝望，吞噬了点点星光。

  

  黑夜里，需要一点光，需要一团火，需要一点暖，给予人们希望。

  

  那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他的精神体赋予了他不死的特质。那只本体遮天蔽日，如同第二个太阳的巨鸟，保护着曾经朱明塔的很多人。

  

  许多与他关系好的朱明塔同僚问他，他为何走上了工匠的道路，是因为养父是怀炎吗？少时的刃从他的工作台抬起头，那时的他还年幼：“我只是想要大家都完好的回来。”

  

  刃是短生种，这是朱明塔曾经公开的秘密。这曾为他招来许多麻烦，却在刃分化为哨兵后，再无人议论。

  

  那只凤凰遮天蔽日，他甚至为刃带来了不死的特质，那些曾经看他不顺眼的长生种纷纷闭了嘴。而这个向来沉默的人，只是一复一日研究这那怕是普通人也能操作的高科技武器。

  

  他接到罗浮塔的调令时不仅仅是怀炎和炎庭君，所有与他交好的同僚都在为他可惜。“去当了百冶就不能亲自上战场测试那些金人了。”“刃哥，去罗浮要好好的，罗浮塔的人欺负你，你就回我们朱明塔来。”

  

  看似表面最平静的怀炎，其实昨日晚上就在刃面前失过态了。那位朱明塔地位最高的将军，在自己高徒面前，失态得过分。他不断嘱咐刃在罗浮要处处小心，若是受欺负了，可以给他来信，若是想回来，他炎庭叔也为他疏通了罗浮龙尊饮月君。

  

  刃挥下一剑，斩断丰饶民的脖颈，那不灭的凤火焚烧着那具试图复原的躯体。

  

  他咋摸着饮月君这几个字，却又把声音咽下去。他若是回朱明，高低要把人家罗浮的龙尊拐回去，那么他炎庭叔怕是会追着他揍。

  

  朵朵红花静静开在地面上，刃甩了甩他剑上肮脏的血液。他初到罗浮就觉察出不对，这座仙舟联盟最重要的塔里怕是早有寿瘟祸祖的奸细了。应星不安地环顾四周，他们明白，必是有寿瘟祸祖的信徒想要取他性命。

  

  不然接应的人为何会没收到消息？早就有人把罗浮的内网黑了。好在，出发前怀炎早就有准备，罗浮方面收到有关他的信息只有他是位S级哨兵，剩下的长相外貌，由怀炎直接发给了对接的景元。

  

  景元在其他塔里也算小有名气，除了剑首镜流徒弟的头衔，还有他那些几乎从未错过的计策。详细调查过景元背景的怀炎让炎庭与他一同确认无误后，才把刃的照片发过去。

  

  此刻的战场上，不适合他走神。“退下。”丹恒看看站在孽物中央却无反应的人，“那里危险。”水流炸开，化作原本大小的丹枫冲了出去，孽物却不知畏惧，他们向着巨龙前去。

  

  长剑随着主人的手腕，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随后是烈焰，不灭的净火。

  

  “看不出来应星这么厉害。”丹恒向塔汇报他们的位置后，看着刃肩头的红色团雀。镜流随后抵达，冰剑依靠绝对的低温破坏着孽物的生物结构，她只是看了眼那烈火，不灭的业火，似乎应星究竟是什么的答案呼之欲出。

  

  至于应星，则是早早被丹枫吸引去了目光，在巨龙面前，应星这只团雀显得过分渺小。“这次，孽物来者不善。”刃动了动手腕，抬手示意应星回神，赤红的毛团恋恋不舍，随之用业火焚烧那些残骸。

  

  镜流揉了揉自己的雪豹，支离正玩弄自己凝结的冰凌：“景元说，今日就是一场了断。”话音未落，距离他们不远的医疗营帐里响起爆炸声，三人望去，滚滚浓烟裹挟着凄厉的惨叫。

  

  “看来，他们行动了。”丹恒定定地望着那营帐。“丹鼎司方向。”刃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光屏，随着他手指的舞动，一串串字符自他手中倾泻：“部分战略金人已经赶过去了，景元那小子的消息呢？”

  

  丹恒在一旁，丹枫望着团雀的眼神变得不善。应星此时则是飞到丹枫身边，表示自己并未和咪咪有什么关系。镜流看了眼她的玉兆“白珩和景元已经赶来了，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我。”丹恒抬起手，水龙肆虐，刚刚想从背后攻击饮月君和刃的几个持明叛徒被击飞。

  

  “看来，一切都很明朗了。”丹枫撕扯开孽物的身体，丹恒一把抓过刃，“他们的目标不只我，还有你。”

  

  他们的匹配是外人都能看出来的。

  

  谁都不明白为什么向来高傲的丹枫会对一只团雀青睐有加，所以只能用他们的匹配度很高来解释。

  

  而这位来自朱明的外援也因为这个，成功上了那群反龙尊的龙师的暗杀名单。丹恒偷看刃的反应，却发现他并不慌张，反倒是非常淡定。

  

  刃习惯了，朱明看不惯他的人多了，那群原本不服气的长生种曾经针对他，下三滥的手段他也见了不少。目光所及，一艘星槎迫降至此，景元颤颤巍巍爬出来。

  

  “白珩姐……下次，下次……”被镜流扶起来的景元手抖着指着从驾驶舱里爬出来的白珩。镜流看了看，最后还是没舍得指责白珩，她只是安抚着自己徒弟。

  

  “时间紧迫，我缓缓。”景元借着咪咪站起来，曲弓这只九尾狐狸跑到景元旁边，安慰这位哨兵。

  

  这次不仅仅是一次与孽物的战斗，也是一场拔除仙舟塔内部毒瘤的机会。这计划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这也是为什么会把刃调来罗浮的原因。

  

  而刃和丹枫匹配度的事情，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巧合，而这个巧合却给了他们最大的方便。

  

  “他们已经把这里当做主要目标了。”刃之前派出的金人已经将情报传了回来，他把详情递给了景元和丹恒。“那么，「巡猎」的反击要开始了。”景元和丹恒对视一眼。

  

  密密麻麻的孽物与那些背叛者依旧向着他们五人涌来，支援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很危急，却也很平静。

  

  “刃，你被我们牵扯进来，会怪我们吗？”丹恒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后悔，若是孽物能够除尽……”业火点燃了整个孽物大军，“那么也不算辜负我的父母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刃的实力是一张底牌，他和应星对视，此刻正是危急的时刻，也到了向那群孽物昭告太阳降临了。

  

  应星蹭了蹭丹枫，随后，正红色的团雀振翅翱翔，随着漫天霞光，那遮天蔽日的巨鸟停在了丹枫的身旁。

  

  “凤凰？”丹恒眼尖，认出了这瑞兽的真面目，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多问，他们五人被围困的中央，凤凰的业火阻隔着孽物靠近他们。

  

  景元在旁边默默牙酸，好一个龙凤呈祥，怪不得匹配度那么高。镜流带着释然和理解，她知道，在这罗浮塔里有她无法触及的黑暗，或许这次需要来自朱明这不灭的火，隔世的火才能烧净那些蝇营狗苟。

  

  “你们的支援来了！”罗浮塔的领头人滕晓将军率领这人马从外围解决了最后的敌人。

  

  他们赢了吗？他们赢了。他们输了吗？他们也输了。

  

  刃示意应星将烈火收回，巨大的凤凰变回了正常体型的大鸟，安静地待在刃的肩上。烈火焚烧过的大地遍地枯骨，他们战死的战友甚至在这无边的业火下甚至没了尸首。

  

  刃明白的。

  

  他像是个灾星，却也是颗孤星。突然，他感觉脖子上一凉。丹枫不知何时变做猫咪大小，盘到了他的脖颈上，看他似乎不开心，伸出了他的尾巴试图让他的眉头舒展。

  

  而应星那个便宜货色，早早跑到丹恒身边，讨好地低头任这位饮月君随意蹂躏。

  

  “啧。”刃不否认，他自己本质上和应星相似，可是看见应星那一副便宜模样，他还是觉得，自己和应星一点也不像。

  

  战场的后续工作并不需要他们来处理所以，他们五个意外得了空闲。

  

  “说，你为什么瞒着我们。”第一个被兴师问罪的是刃，精神体应星和他的主人此刻一起乖巧地沉默，委屈巴巴地让丹恒舍不得说他。

  

  “我看是早就知道计划了才将计就计吧。”丹恒刚想给刃解围，白珩就一拍桌子：“你也是，那么危险的计划，你的处境那么危险，为什么……”

  

  是了，第二个被兴师问罪的，就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丹恒。

  

  景元作为计划的完善者和执行人，早就和咪咪跪在自己师父面前，一脸乖巧，并且早早招供。“此事太过复杂，而且牵扯到持明内部，我并不想你们为了我被扣上掺和持明内务的帽子。”丹恒叹了口气，他知道的，若是全盘拖出白珩和镜流必然一唱一和地否定这个以身为饵的计划，景元这个不省心的，把他们全都牵扯进来，使得他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好了……”镜流作为和景元一起制定部分计划的人，自然也没得白珩好脸，狐人气鼓鼓地，她指着自己这群好友：“你们，这种事情难道不会和我好好讲吗？我以为……我以为这次就是最后一次了。”白珩作为唯一一个对这个计划丝毫不知情的人，是他们所有人对不起的那个。

  

  “我们错了。”四个人乖乖和白珩道歉后，纷纷离开。

  

  “等一下。”刃突然叫住了丹恒，“饮月君，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丹恒轻笑，“我今日很忙，若是要约不如拿出点诚意来。”

  

  事后一月，白珩因为那四人对她的隐瞒接了个长期任务出去散心，当然，其中她最气的还是刃和丹恒两人，一人不告诉她那只团雀是凤凰害得她白白担心，另外一个则是不顾自身安危，以身做饵，一个两个，还真是般配得很。

  

  只是不料，就这短短一个月，白珩回来的时候就得知了个大的。

  

  “你说，有凤凰在工造司天上给丹鼎司大青龙跳求偶舞？”

  

  “百冶为保住自家金人将虚数抗性堆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饮月君放话，若是百冶再成天想着他的大金人，以后别来别来找他。”

  

  头条快被那高调的两人包圆了。而受了那两人一个月摧残的景元和镜流看见白珩猛得上前：“快跑，我们都成他俩把戏的一环了。”

  

  此时白珩看见一只如同开屏孔雀搬的鸟追着一只青色猫猫龙跑。后面百冶正哄着似乎马上要爆发的龙尊大人。

  

  白珩两眼一黑：“你告诉我，这不值钱的家伙，是凤凰？”

基于原作设定衍生的古风修仙paro

器修应星（刃） X 龙尊丹枫（丹恒）

  

  

  信命者凡，改命者贪。*

  

  

第二日  无间罪报

  

“……这是我特地为你打造的法器，小心点拿，它比你手上用的这柄长枪锋利百倍，锐利得足以刺穿龙鳞。”

丹恒睁开眼睛，阳光刹那倾泻，像碎了一地的水，让他不禁半敛眼帘。朦胧的视野里，有一道身影背光而面，白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他身形高大，掌心捧着一把八尺有余的长枪，投来的目光却是柔和的。

他听见自己回答：“我手中所持之器，是持明族最好的巧匠铸造，世世代代的龙尊都要握它，传承千年，斩杀魔孽无数，仍锋利如初。应星，你说你的造物要胜过这柄长枪百倍，就要拿出制胜的资本来。”

语气轻快，倨傲底下铺着些淡淡的调侃，面前的人也听出这话并不是真心苛责，他哈哈大笑。

“持明工匠造出的俗物，怎么和‘击云’相比？你要是不信，大可自己试试。”

“‘击云’么？好名字。”他抚摸那柄长枪，入手便感熟稔。冰凉的触感渗透掌纹，温暖厚重的灵力旋即流淌起来，与龙尊清润的灵力交合在一起。

“......”这倒是让人意外，他挑高了眉，“你做了什么？”

那狷狂的匠人得意洋洋：“你发现了？前些日子才研究出来的阵法，注入灵力，可储存百年之久，运转无虞。这样，连毫无修为的凡人都可使用仙器。”

“嗯，厉害。”他反复看过几遍，指腹摩挲着枪头密密麻麻的暗刻纹路，“若在凡间推行，定可改变世人的生活。”

“还是你懂我。”匠人的身影近了点，丹恒隔着一道雾去看，仍然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灼热，“只不过起炉的条件太苛刻，想要量产，恐怕一时半会成功不了。我做了上千把，只有这柄击云成了，或许是因为你。”

梦中的他轻声笑道：“可我是持明龙尊，天生得道，单论战力，在你之上。这柄击云要送给我，怕难有用上这阵法的一天。”

“有什么关系？”匠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给你的当然要是最好的。世事难料，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嗯。”他点了点头，又端详那把长枪，抚过枪身的字。龙尊养尊处优，鳞渊境又惯出天材地宝，修行至今，连掌心的皮肉都软，未曾留下伤痕与茧。他握住击云，比划几下，觉得满意。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匠人坐在他边上。长发被风掀起几缕，落在他的颈侧，有些痒痒的。

他侧过脸，看向匠人的眉眼，回望时是认真道谢的，

“……谢谢你，应星。”

应星。

丹恒的思绪停滞了，只呆呆地注视眼前人的五官。他的唇舌仍在叙说着什么，言语却已经尽数模糊了，这显然是一段绵长的梦，他看见与自己无差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应星的脸凑得极近，他们的吐息交融在一起，柔软又暧昧。

他们还说了什么，声音低低的，听不清楚。丹恒闭上眼睛，唇上还留着温暖的触感，转瞬即逝。

天凉好处。

丹恒醒来时正靠在一个冰凉的肩膀上，这一夜的梦断断续续，好像是谁拉着他讲述了许多故事，醒来后一个也记不清。

他唯一能够想起来的，是只有这次，他似乎没有再做噩梦了。

他睡意朦胧地抬了抬下巴，在面前的后颈上蹭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刃背着他，脚步平稳，走在路上。看四周的风景，应该是已经下山了，远处依稀有挑着担的行人。

丹恒突然感到脸颊发烫，连耳尖都漫上红热，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关注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

回忆涌上来了，昨晚的遭遇是此生以来头一次，他想起药王的塑像，千手、炉鼎、化为灰烬的尸体，还有刃携剑而来的身影。他们约定要一起去鳞渊境，即刻动身，肩并肩地从山上下去，脚步飞快。刃嫌他体力有限，走了一会，索性把他腰搂过来，御着那柄叫“支离”的剑飞行。

丹恒之前见过修道者用术法，多半是掐一些剑诀、元素阵的，被抱着御剑还是头一次经历。临近黎明，晨光已在山头浮现，半边天仍然是灰蓝的，但透亮的金色正如颜料浸水般丝丝侵染。他居高临下，眺望罗浮山水，觉得拂过脸颊的风分外清爽，万里云烟，好风和畅。丹恒颇为新奇地东张西望，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然后被刃扣着后颈摁回去，要求他抱稳些。

飞得久了，等新奇感过去以后，疲倦也涌上心头。丹恒记得自己靠在刃的身上，死死抓着他的腰带，脑袋一垂一垂……就睡着了。

似乎是感觉到他醒了，刃回头瞥了他一眼，唇角绷着，看上去没打算说话。丹恒悄悄看他，读不出什么特殊的感情，只好干巴巴地开口：“……我醒了。你可以放我下来走。”

“脚上有伤。”刃干脆利落地指出，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丹恒看了看脚踝，这才想起，昨天那些村民围攻他的时候，有人手执柴刀，留下了一道伤痕。很细，血很快止住，但那一刀算不上浅，没伤到经脉骨骼，刃用一些丹恒看不懂的药敷过，拿绷带扎好。

丹恒也没辙了，只好继续搂着刃的脖子：“你不困吗？”还带着哑然睡意。

“没感觉。”刃的回答永远不会多几个字。丹恒看不出他有一丝疲惫，也就不再追问。

说是去鳞渊境，实际上还要再走上半天的路程。刃先前告诉丹恒，前面有罗浮仙门掌管的城池，是与鳞渊境的最后一道界线。如果继续御剑飞行，可能会天舶司的阵法探测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丹鼎司遗址，搬迁后变为一座空城。近年成了流民聚居地，罗浮派人管理。”他言简意赅。

“你很熟悉这条路，”丹恒说。他听着认真，人间细微的变迁不会载入史书，也没人会将随手记下的笔记交由他读，幽囚狱中的小犯人便难免误解世间仅有纸上春秋几许，花繁叶茂，霜红满林，长车驱旷野，星月悬高天，一年只有几个晴日，岁月如轮回转，除非经年大旱，饿殍遍野，又一年深冬。他看着这条大路向前蔓延，天地方圆之间，无所桎梏，处处鲜活，一草一木都值得留心。

于是从高望去。

先前赶路时，丹恒全然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只顾着埋头往前，击云不离身，脊背总是紧绷的。他听人说书只为知晓罗浮近况，饮茶只为解渴，一路走得匆匆忙忙，心里想着快些离开，于是后步压着前步。但到了这里，逃离成了共途，不知是因为鳞渊境近在眼前，还是同行者给了足够的安全感，他不再急切了，觉得慢吞吞地走着也不错，哪怕不沿大路。

这信任从哪里来？

“……不记得了。”刃偏过头，只留给他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我不怎么来这，至少这几十年是。”

在丹恒的坚持下，刃还是把他放了下来，但时不时看一眼他的脚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彼此间隔了半步。

丹恒跟着那道身影后面，睡意慢慢散尽了，气爽神清。他的理智重新回归，终于有心思细想。

此前，他从幽囚狱出逃，为了躲避罗浮的追查，一心要往域外去。波月古海通往仙舟之外，他本打算看一眼鳞渊境，看看持明旧居故地，如果能想起什么最好，或者问到点断却前缘的法术，问不到也无妨。他打算请一位狐人替他掌船，去向世外更广阔的土地，听说那有比仙舟更奇诡的地方，总归有一处是可供他容身的。

但在荒寺中借宿，不过一夜，横遭变故，出师不利，不仅没休息成，还遇到了这个男人。比起巧合，更难说是宿命。无论是刃的相貌还是气息，都与他模糊记忆里最怀念的那人一致。

应星。他再一次咀嚼这个名字。

丹恒未曾听人细说过持明一族的常识种种，有关他自己身世的一切，都源知于他人之口。他只知道在世人眼里，持明一族都是先天的入道者，根骨极佳，适合修炼术法。幽囚狱中有一本书，记载了持明与仙舟结盟的那段旧事。仙家典籍比凡间写得更深，说持明一族虽与人族形貌相似，但本质有别，便是他们的灵魂不灭。即便堕入地府，也无需像常人一般投胎转世，魂魄归于波月古海，结为持明卵，等待百年的孵化之后，再世为持明。因此持明无父无母，丧却生育的能力，自古以来便独行于世。八百年前，持明与仙舟结盟，共同守卫这方土地。而他们的圣地鳞渊境，也成为捍卫仙舟边境的一道门关。

而无论何人何族，投胎转世，都应与前世种种再无瓜葛，恩怨两消，肉骨凡胎，都也别妄称能回忆起过往因缘，戏文折子里的三生三世，唯有流传在纸上动人，读之也不过“半隔”，如透水而望月，凡间种种，人生一世，不过烂账一本，恩怨情恨，谁又算得清。

但丹恒再三思索，心中挂念的那道影子却日渐清晰，他确信这道灵魂里曾铭刻着一个名字。

也无需宣之于口。

丹恒心中疑问不少，但要追根溯源，挨个盘问，好像还没到时机。和刃的这场出走像是一场私会，给了他这场旅途会有终点的错觉，他本就孤身一人，被逐出罗浮后，随处飘零，去哪本无定数，但按照“丹恒”的习惯，绝无可能和一个刚认识还兵戎相向的陌生人同行。

可他是应星，这是唯一可以确认的事情。

丹恒觉得这已经算得上“鬼使神差”，依直觉行事让他惴惴不安，可未来不知何处去，他也是真实想要知晓自己的过去，与罗浮仙门、持明一族理不清的关系，还有应星的如今，如此才能与前世两清。

他心里有事，走得越来越慢，等反应过来时，刃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丹恒眨了眨眼睛。

刃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眼睛往前走。他的指尖冷冰冰的，搭在腕间，像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

“刃。”丹恒开口，斟酌语气，“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要回答。”

“现在不是真心话时间。”刃说。

“……你不是打算杀死我吗？”丹恒说，“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走？”

刃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他像是在长久地思考着什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吞吞应了声：“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丹恒不太高兴，嘴角下撇，他很少这样直白地埋怨什么，但对刃却没有顾忌。

刃回过头看他，仍然握着他的手腕：“我救你，你不高兴？”

“不是这个意思。你救我一命，我也不是背恩负义之人……”丹恒说，“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一会要杀我，一会又要救我，像一只喜怒无常的……”

他想了很久措辞，最后说：“猫？”

刃不说话了，他显然不觉得自己和毛绒绒的脆弱小动物有任何相似之处。他看着丹恒，把手松开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记得。”刃说。

他说得很慢、很低，像是嚼碎了每一个字。

他像是立足于久远的、太阳落尽时的方向，丹恒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魔阴身给我的幻觉。”

他像是在风中说话。

“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丹恒问。

“这是约定。”

“约定？”

“嗯。”刃点了头，“是我们的约定。你忘了，饮月。”

这应该是丹枫和他的约定吧。丹恒想着。但在他继承的，那些模糊而零星的梦里，从没有一刻标记了仇恨之所在，丹枫临死之时，好像也仅仅只是眷念着那段与友人痛饮的时光而已。

那时烟波千里，好风无限，游人泛月行舟。

如今已作天涯客，往事悠悠。

这样一对挚友，又怎么会发展到约定你死我生的地步？

“好吧。”丹恒先一步退让，“我相信你，我会去寻找这个答案。但你也答应我要去鳞渊境了，在我们抵达之前，你不准动手。”

刃偏过头，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你太信任我了，丹恒。”

“还好，”丹恒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多转，“请你带路，我们去鳞渊境。”

刃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这一次丹恒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冰凉到让人怀疑是否有血液流淌的手，在短暂愣了会儿后，也握住了他。

然而千不该万不巧，才走没两步，丹恒的肚子发出咕噜的一声。不算响，在脚步声里差点就被掩盖，但丹恒确定刃听见了，因为他停下了脚步。这时丹恒才想起，他们从昨晚开始滴水未进。

刃已辟谷，不吃不要紧，但丹恒还是凡人之躯，着凉会生病，不睡觉会萎靡不振，不吃饭就会饿得无精打采。

“……我饿了。”丹恒硬着头皮说，他看向天边，“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们没有进城的打算，所以在城外找了一处小摊。那摊子专做来往行人的生意，就开在大道旁，几张竹凳依次摆开，中间放着简陋的桌子，三两看着就不是本地人的修士坐在里头，手里各捧着一个瓷碗。

摊主掌着一根铁勺，一边笑呵呵地捞锅里的豆腐，一边问道：“两位客人，吃点什么？”

丹恒沉默。

他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他对罗浮本土的小吃并不陌生，但也仅限于书中。小时候他不能出远门，能拿到几块鸣藕糕，还得靠邻居家的奶奶施舍。幽囚狱里虽有饭菜提供，但总归是只有那几样，仙舟人善良，不会刻意虐待囚犯，但也没有另外的柔软心肠，想要吃貘馍卷之类的简直天方夜谭。现在面对一众糕点，犯了难，丹恒想了半天，把目光投向刃求救，眼神里都是：你在仙舟游荡那么久，应该比我熟，你点单。

可惜刃两眼一闭，嘴上有一万个理由：“忘了。”

丹恒瞪他一眼，又回过头纠结，最后拿了一杯苏打豆汁儿，心说书上写的苏打豆汁配方材料全都健康营养的，也是基础食材，他可以倒背如流，只是没尝过味道，但相比于视肉之类一听就不是善茬的材料，总是好的，今天试一试，应该没错，再难吃也不会难吃到哪去。

于是在刃的注视下，丹恒抬头，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周围几个修士都看在眼里，大声起哄：“又一个上当的！”

丹恒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饮品，又看了看自己，到边上找了一块地，把豆汁全吐了。

“你是第一次来罗浮吗？”老板哈哈大笑，“这玩意只有他们修道的喝得明白，我也不知道原理，但闻着味就犯恶心。我见过那么多喝苏打豆汁喝吐的人，但第一次喝就灌这么大一口的，小兄弟，你是第一个！”

一旁的修士夸啦啦鼓掌，丹恒脸都红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急匆匆转头，想质问刃为什么不提醒一句，却恰好看见刃偏着头，长发垂着挡住眼睛，嘴角却上扬。

他第一次见到刃这样笑。

丹恒松开了眉：……罢了，不找他算账了。

最后两人各点了一碗豆腐脑，拼了一笼煎包，丹恒还要了一杯热浮羊奶。主要是丹恒吃，因为刃说自己不饿，坐在这，只是为了不让凡人小子饿死在路上。

他的原话这样说：“不要忘了，我是为了杀你而来，别死在半路上。”

丹恒觉得他口是心非，所以不浪费口水和他争辩，他急着把热浮羊奶吹凉到可以入口，好把口中苏打豆汁的味道盖过去。他一口一口抿着热奶，感觉温热香甜的味道顺着喉咙口流下去，把这半夜吹凉的血暖回来了一些，又有了心力。

这时候他有闲心去观察刃了。白花花的豆腐被勺子搅开，热乎乎的汁水渗出来，上面顶着几颗葱花。对方的长发垂在耳边，汤匙颇为随意地搅动着，把酱油和榨菜的味道搅进豆腐内里，闻上去香喷喷的。丹恒福至心灵，伸手过去拨他的头发，撩到耳根后面别好。

“你以前是束发？”丹恒问。

刃看着他，刚要开口，又被丹恒堵了回去：“不准说不记得。”

“我……”

“我不知道也不许说了。”

刃的话被打断，他整个人的思绪好像也跟着一起断在那，就在丹恒以为他不准备接话的时候，刃慢吞吞地开口道：“好像吧。”

丹恒抿了抿唇。刃看起来对过去几乎没有记忆，这和书里魔阴身的症状确实一致。

寻常人寿命百年，而修道者却有漫长的生命，这是世人的共识。但真正迈入仙道后，第一关却是所谓的“长生门”。长生门并非一种境界，也与渡劫有别，其如天道一般不可捉摸。迈过长生门者延年益寿，生命随修为增加而更为漫长；若倒在长生门前，徘徊不去，不得点拨，则寿与凡人一致，寥寥百年光阴，弹指而过。而仙舟人修道至今，似因某位仙人赐福，鲜少有因寿命至终而亡故的，除去渡劫失败、意外致死等，多半都在修道晚期陷入一种叫“魔阴身”的症状。

魔阴身是入魔的一种，传说它与寿瘟祸祖有关，入魔者终将丧失记忆与理智，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正道修士无一以此为耻，所以联盟特设十王司判官，以处决这类入魔者。

丹恒在繁花寺与刃初见的那一晚，清晰地看见了对方那双猩红的眼睛，而此时此刻凑近了去看，平静下来的刃目光并不锋利，也未必有拔刀时那般凛冽的红。他收敛起杀意后，像一只慢吞吞在房顶上磨爪子的猫，堪称倦怠。

当然这种不恰当的比喻是不会告诉刃的。丹恒想，刃的魔阴身很特殊，他还有理智，还能拾回记忆，是不是说明还有一些挽回的空间？

“只剩一个煎包了。”刃说。

“……你不是不饿吗？”丹恒骤然回神，看着空空荡荡的蒸笼，说话间不知道自己是诧异还是无语。

刃没有说话，看他的眼神是史无前例的无辜。

“其实我吃饱了，”丹恒说，“但你吃了我的煎包，就得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很多。”

“这是代价，”丹恒说，没打算继续争这个，“你以前就是魔修吗？”

刃抱着剑往后靠了靠，嘴巴张了张——丹恒猜他是想说“不知道”——但最终没有说话，他像是陷入了沉思。

“不是。”刃最终说。他伸出手，缠着的绷带松落，丹恒看见那条手臂上布满未痊愈的刀疤。

丹恒瞬间睁大了眼。

“为什么？”他急急开口，想去抓刃的手，以至于身体前倾，差点撞翻桌子上的豆腐脑，“你的伤口……明明会痊愈。”

“或许它们还留在我获得这种力量之前。”刃平静地叙述，“我以前不用剑，有个女人教会了我，用杀死我的方式。”

“……”丹恒想不到是这样的答案。

“已经过去了。”刃把绷带重新缠上，“并不重要。即便我的手受伤了，也依然可以杀死你，丹恒。有这闲心，不如操心你自己。”

“为什么不重要？”丹恒的心里涩得像是要溢出来，“你的手应该、应该……”

应该怎么样？丹恒眨了眨眼。他想起那个被遗忘的梦，梦里的应星托着那柄亲手锻造的长枪，神采飞扬，水里的月亮也曾被他的手托起。

丹恒拿出击云，把它放在桌上。击云时常保养，此刻状态依旧不错，枪身嵌着的那颗珠子温润如玉。丹恒用掌心去握它，甫一入手，便有一股清凉的灵力绕到腕间，枪尖法阵亮起，耳畔似有龙吟。

刃看着那柄枪，沉默不语。

“你的手应该用来锻枪，而不是杀人，我从没想过。”丹恒说，“……我，我会找到办法。”

长久的沉默，连碗里的豆腐脑都悄然息声了。碎碎的豆花留在汤匙上，顶着几颗蔫了的葱，已经不再冒热气。

丹恒第二次感到坐立不安，他似乎不应该说这种话，袒露心声、或者对人抱有期许，这都是丹恒眼中极其危险的举动。他隐瞒来历，言简意赅，甚至被人以为本性疏离。但他面对刃，或许是因为相较之下——矮了一头。他总有倾诉的欲望，甚至想要更多。

好在正值出城的高峰，又有成群结队的客人路过小摊，吵吵闹闹。不知道是被貘馍卷还是鸣藕糕的香气吸引住了，又有几伙人先后留足，不一会儿，边上的空位就坐满了吃早点的人。

仙舟人的凡人吃早点，与罗浮山上那群人不一样，他们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尤爱吹水。丹恒脑子里想着怎么把话题绕回正道，耳朵里已经听了一圈琐事，譬如昨天霓裳楼的张小娘子一舞惊鸿，看客差点把门槛踩扁，譬如鉴爻轩的小掌柜据说曾是个修士，还师从太卜司，只不过被太卜大人赶下了山，譬如……

“你们听说了吗？鳞渊境这次祭典，是五百年一次的大祭祀，不设门禁，人人都能去看！”

丹恒兀然瞥去视线。

那是一个穿着寻常衣衫的男人，头顶草帽，脚踩一双草鞋，正举着杯仙人快乐茶吹水。

他对面的人回嘴道：“可能吗这？谁不知道持明族最排外了，最好全仙舟的人都别学他家法术。”

“哎哎哎，你这消息可不够灵通了。这是昨天晚上刚宣布的大事，衔药龙女亲口说的，只不过消息还没传到城里来，罗浮山上的人估计都知道了！”

“我还是不信，持明祭典几百年都没放外人进去过，而且万一混进什么不该混进的，比如药王余孽，他们得怎么办？”

“哈哈，老兄，这话说得有些肤浅了。你以为持明族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他们身为外族，却能与罗浮六峰齐头并立，定是有凭依的！待我给你细细说来。”

丹恒心想，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讲得跟相声似的。边上也有人起哄：“小来小往，你俩说大声点，让大伙都听听！”

那二人听到反响，也来了劲，小来不知从哪掏来一把扇子，“啪”的一展，就道：“要说持明族的往事啊，先得说说何为持明。罗浮山上的仙人，咱这人人都没少见；但那长耳的持明，却比深闺里的娘子还难见！”

小往道：“讲这么多，也不说些重点。莫非这持明与古海畔狐族一样，也是帝弓赐福的妖人？”

“非也非也，这仙舟持明一族，可是不朽的龙裔。与那些妖狐圣兽不同，除去尖长的耳朵外，他们的长相与凡人无异。可世间凡人，一生求索天道，寻得仙机者寥寥；而持明生来便会操纵灵力，对术法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他们也被称作是天生的修行者。”

“天生得道，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该是千载难逢、天大的喜事吧？这持明一族，莫非是天道的宠儿？”

“可不是吗？要我说，持明还是罗浮的宠儿。据说罗浮仙门成立之初，便为持明一族单独辟了一座仙山雩龙峰，与神策府、天舶司等，并称罗浮七峰。门下欲习术法的弟子，多半拜在雩龙峰外门，学习如云吟、水诀等术法。不过这类还是少，据说持明一族极其排外，除去本族弟子，一概禁止入内门深造。”

“等等，既然你也说持明排外，这大祭又是怎么回事？”

“衔药龙女贤明呗！不似那前任龙尊饮月君，龙女自幼就被持明龙师们带在身边，鲜少接触外人。但听说几百年前，她被送往丹鼎司见习，一手治愈术法那叫一个妙手回春。都说只要还剩一口气，遇上了龙女，都得从阎王爷门口拎回来！这不，这次大祭，据说也是龙女在梦中得到启示，要让仙舟民众都见证持明的繁荣兴盛，龙师们才破例如此。”

“可若是有毁灭大君的走卒混入，在祭典上行刺龙尊怎么办？”

“我说，仙舟人打小就听过《龙尊摆阵战倏忽》的戏码吧？持明一族可有龙尊坐镇，听说他们祖传有一门阵法之术，可结千人之力，这可是鳞渊境的定海神针。这也是持明的傲气所在：他们觉得持明的术法在世上绝无仅有，只要龙尊开阵，即便是帝弓司命亲至，也有回旋的余地。”

“可自丹枫谢罪入灭后，再也没人见过持明大阵了。”

丹恒握茶杯的手微微一动，几乎是瞬间，刃的掌心覆上手背。他没有回头，但知道刃注视着这里。

“唉，要真说的话，自饮月之乱后，也许久没见雩龙峰的内门弟子下山了。”

几人又感慨了几句，但丹恒没再听了。他的尖耳朵藏在头发里面，似乎要把声音都隔开。

刃在对面看了一会，伸手去拿他的勺子。丹恒看着最后一勺豆腐脑被他舀起来，端到嘴边。

丹恒看过去，对方侧了侧脑袋：“不吃？”

丹恒一口咬住勺子，全部吃掉了。

“我不认为你能治好这双手。”刃忽然说，“但如你这般希望，这可以成为第二个约定。”

丹恒眨了眨眼睛。

那些持明、丹枫、饮月君之类的词，一下子从他脑海里消失了。早晨的太阳照在发顶，烤得丹恒暖烘烘的，忍不住要走到阳光底下。

他想，罗浮的豆腐脑确实挺好吃的。

吃过早点，二人并肩往北城门走。

按照路边村民的说法，这里有通往鳞渊境的车马，一趟只需要二十文钱。略过那些在门口摆摊的小贩，他们终于在一处马厩前找到了空闲的车夫。

平常时候，外人若要前往鳞渊境，得走两个途径：一是向罗浮仙门正式递交申请，写清前往的时间、目的、同行人员、是否逗留等，再等雩龙峰审批，层层审核过后，发放临时通行的令牌；二是直接由持明族人带入，相比之下简单得多，不需要多么严格地检查来意，只需要有一个持明朋友。

以丹恒的身份而言，无论哪种都行不通。本来他们还打算找刃认识的一个“朋友”，据说她从朋克洛德偷渡过来，最擅长伪造各种证件签名，这会有龙女亲许，更加省事。

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像两个普通的旅人一样，一路就混进了人群里。

鳞渊境临海，建于曾经的宫墟之上。

据说五百年前的饮月之乱差点毁了鳞渊境，孽龙盘旋于上，许多持明流离失所，连龙尊的宫殿也毁于一旦。但百年流转，一代代持明工匠在此地驻足，无数太卜司的符修、阵修来了又走，于是恢宏的宫殿群重新座落。

入口和过道都和长乐天一样有检测术法的法阵，丹恒在幽囚狱里看过些相关的书，因此勉强能够分辨。但刃把支离剑收进法器，与丹恒并肩走过时，法阵并没有任何的异动，不知是否在身上带了屏蔽相关的法器。

总之他们顺利地进来，被当成普通的游客接引向正道。丹恒虽带着斗笠，但帽檐下的目光却仍好奇，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左瞧右瞧，想把这里的景都纳入眼中。但鳞渊境太大了，他们从正门进来，一路都是头次进鳞渊境的平民游客，大家摩肩接踵地挨在一起，眼睛里都是兴奋。丹恒和刃混在其中，倒也不显得奇怪。

一侧有持明自发地做了导游，与同伴道：“今日龙女开恩，让尔等外族入圣地祭拜，但也不是哪里都能去的。此地向前，便是我族龙宫，明日祭祀便在殿前的祈龙坛，但异族只可在观礼台上远观，不可入内。不过寻常的民居倒是无所谓，你可以随便走走，今夜还有元宵灯会，回头我带你见识见识持明的小吃。”

丹恒侧耳听了一嘴去，想到小时候无缘的元宵灯会，心里有点痒。他扯了扯刃的袖子，看他一眼。

刃便回答：“随你。”

他心满意足地缩回手，正准备往边上逛逛，又被刃捉着手攥住了。

“……”丹恒决心不反抗，反手抓着他挤过人群，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哪位不注意，踩到了这位容易忽然暴走的祖宗，到时候那把血淋淋的剑又要切掉不知道谁的脑袋。

但被他拉住的刃却看着很乖，所有表情都被额前垂下的那缕头发挡住，只不紧不慢地跟着丹恒走。他不看那些路过的凡人与修士，只紧紧盯着丹恒四处张望的背影。

“我们……”丹恒才起了个头，又在喉咙口卡壳。他本来想问一句“我们接下来去哪”，但转念一想，来鳞渊境是他自己的主意，此时去问刃，显得有些古怪了。但为什么来鳞渊境，其实只是一种溯源的念头，他本就打算看过鳞渊境再走，这会也只是在走前加上了“了却与刃的约定”……这样的行程。

刃并没有如他所想地开口，对这次卡壳施以哼笑和讥讽，他像一个沉默的守卫，在鳞渊境里只做两件事，一是“随你”，二是跟着丹恒走。

“……四处走走吧，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你也是。”丹恒最后说道，他小心地牵着那只缠上绷带的手，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鳞渊境早些时候下过一场雨，此时的地还有些湿润。人群大多往宫殿深处走，据说衔药龙女在那开了施药会，来者都可以被龙女问诊，因此队伍排得比长乐天最热闹的酒馆还长。几个持明尊者浮在半空，监视着在各处忙碌的雩龙峰子弟们，也指引这些新鲜的游客。

丹恒另辟蹊径，带着刃去了持明居住的地方。一路上也有跟他们同行的游客，但持明族落不小，几个岔道过后便走散了。

越走进鳞渊境深处，这里的异象就越发明显：相比于寻常的街巷房屋，持明族的栖息处更加狭小精致，屋顶的轮廓是圆润的，窗封得严严实实，珊瑚制成的饰品被悬挂在屋檐下。几乎每家每户都在院中砌了水池，路旁也有淌水的沟渠。丹恒看了许久，觉得有些熟悉，这里的房屋就像一颗巨大的卵，晦暗温暖，几乎能让人想象出容身于此的舒适。

这是持明的天性吗？

丹恒转头，看向他的同伴。这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一个东张西望，一个视线不偏不移，只知道沉默。

“你之前说……来过鳞渊境吧？”丹恒说，“我知道你当不了导游，但跟我说点什么总可以吧。”

“……到这才有些印象，记不太清。”刃答道，“这里是持明修士的住处，不远处应当有学堂，持明族的启蒙教育就在那里。一般持明到了十岁，才会被统一送往罗浮雩龙峰受教，此前他们只需要在学堂里牙牙学语，控制好自己先天的灵力就好。”

丹恒侧过视线：“每个持明都该有先天灵力吗？我就没有，虽然书上也这样说。”

刃摇摇头：“持明的先天入道，理应与你族转世有关。有人猜测，持明上一代积淀下的修为都在金丹之中，而持明归海蜕生，金丹仍在，所以持明无需结丹，也比常人纳天地灵气更快。”

丹恒怔怔地看着他。

“所以，你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应当与丹枫有关。”刃冷冷地说，“他没有把金丹留给你，但在我的记忆里，丹枫已步入大乘之境，离渡劫入道一步之遥，是持明族千百年最杰出的修行者。”

话音落下时，丹恒心中倏然一惊，腹中的某处微微发烫，好似那里曾经有过什么。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站在那里，依旧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持明凡人。

“……或许和饮月之乱有关吧。”丹恒垂着眼说，没有意识到刃在听到这个词时，瞳孔几乎染上了血色，“他是千古罪人，留不下金丹也是应当的。”

刃的手捏着他的臂骨，有些太过用力，但丹恒没有挣脱开，继续说道：“我曾听前来教化的判官说过，‘丹枫窥伺丰饶之力，中绝持明的龙尊传承，触犯十恶逆’。而我，罪人的转生，则需替他受过。”

他听到刃低低地说：“……闭嘴，不要再说了。”

“如此罪愆，没有受入灭之罪，也是网开一面——我本应这样想。”丹恒说，“但我不是丹枫。”

他抬起头，直视刃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补充道：“直到你找上我，我才想起一些……记忆？饮月……丹枫，我竟然能回忆起他的一些过去，好像曾经身临其境。持明转世应当如此吗？”

刃口中干涩，答道：“……持明再世时，会忘却前身一切经过。”

“但我没有。”丹恒接道，“这是你认为我就是丹枫的理由，对吗？你让我觉得熟悉，应星，我想到这个名字，这具身体会有将要……落泪一般的反应。我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丹恒几乎要感觉不到被捏着手骨时的疼痛，刃忽然松手了。

那处被按了许久的地方仍然生生得痛着。刃答道：“不是。”

丹恒意识到他在回答上一个问题，出乎意料，他以为那应该是标准答案。

“……你就是饮月。”刃说，“我的五感、灵力、直觉……我的一切都这样说。”

丹恒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找不出任何可以回答的话。

刃望着他：“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一回忆那些事情，魔阴身就好像在嘶吼着什么……但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丹枫，他就住在这附近。”

丹恒听出了他话中未尽的意思：或许丹枫留下过什么东西。

丹枫的小院坐落在鳞渊境深处，学堂往后再走上一刻钟便到了。

路过学堂时，丹恒禁不住往里瞟了几眼。学堂倒建得与外面并无差异，窗明几净的课室里，几个长着尖耳的小孩正在修士的指导下，将掌心乱窜的灵力拧成一个术法。

他站定看了一会，直到持明小孩疑惑地往外抛出眼神，才继续向前走。

越往深处，他的熟悉感就愈发强烈，好像自己曾经就在此居住，也如一般的持明一样，用法器装好课本与典籍，来来回回地在这条小路上穿梭，也被人手把手教如何凝结术法、纂刻符咒，然后在惊叹声里用水凝塑成一条巨龙。

他好像应当有过这样普通的童年。

刃虽声称记不得什么，但带路的脚步飞快。他没有走错岔路，领着丹恒七歪八拐，来到一处别院。那里门上画着几道禁制，应是持明的止步符，里头的建筑让丹恒无比熟悉。

“怎么进去？别太暴力。”丹恒问，他知道刃应该有办法。

果不其然，刃抽出支离剑，血色的焰在剑柄上转瞬即逝。丹恒看见他在半空画了一道符咒，灵力化作四散的焰火，落在丹恒身上后，让他感觉浑身一轻。

如此的状态下，他们轻松地穿过止步符，走进尘封已久的院中。

这里无处不落着生活的痕迹：门口的石狮子上未曾落灰，书架上整整齐齐放着几册古书，院中池水静止，里头还有几尾鲜活如初的鱼，一侧的石桌上棋局未尽。时间被术法定格在丹枫离开前的那刻，好像一段被封存的回忆。

丹恒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他一进入这座别院，就觉得血液都快禁止流动了。呼吸是如此的艰难，或许因为这里的术法连同空气一起禁锢住了，常人在此只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刃握着他的手腕，输送了一点灵力过去，那股滚烫的灵力在丹恒体内横冲直撞，但护住他的心脉器官，也令丹恒逐渐找回了呼吸。

他好不容易才能开口：“丹枫为什么不住在龙宫里，要选在这种地方？”

刃的回答没有感情，仿佛是一个只会陈述的器物：“他幼时在这读书，为了不令其他小孩感到压力，他执意要在附近找一方院落，每日自己上学。龙师们拗不过他，只好按他所说，请一位妇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只远远观望，定期查视。后来他在这住习惯了，每次从罗浮回来，都要在这待上许久。”

丹恒环视周遭，试图寻找过去那位强势龙尊的影子。

他走得很慢，几乎走一步停一步，要去看那些旧物，再摸一摸，重拾过去印刻于肌理上的记忆。刃的目光跟着他，脚步没动，但呼吸更重了。

丹恒摸了一圈，摸到丹枫用草编成的不成样的娃娃、一根温润的玉笛、几张练字用的纸……总之都是杂物。再往里面走，是丹枫曾经的书房与卧室。丹恒看什么都兼具熟悉和新鲜，仗着这里只有刃在，他无所顾忌地去触碰那些东西，翻翻看看，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在书房的抽屉里，他终于有所收获。那里有一道阵法守护，丹恒本想叫刃过来解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可以毫发未损地穿过阵法，便直接将里面那册笔记和一个木质的盒子拿出来。

木盒中装着一枚红色的耳坠，丹恒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觉得和刃耳边戴的那个有些相似。笔记则看着像丹枫的日记，这里面一定藏着许多要紧的东西。丹恒翻开——

龙历一月一日

修炼，此日无事。

潦草的一句话，一页便结束了。丹恒不可置信地翻到后面，只见第二页和第三页也写着相同的文字：修炼，此日无事。

……

龙历一月十七

修炼，此日无事。

龙历一月十八

修炼，此日无事。

龙历一月十九

例行会议。

龙历一月二十

风起云落，即冻飘山，霜雪常积。

添衣。

何日春归？

龙历一月二十一

此日无事。

龙历一月二十二

无事。

……

丹恒翻了一会，只觉得指尖有些僵。大半本日记翻下来，都是这样简略的一行字——笔迹端正，态度潦草。翻看丹枫的日记就像查阅一本会议纪要，持明族的杂务纷繁，他断不会尽数写在日记里，而龙尊每天正事一二三条，他又好似觉得记录无趣，通通用一句“无事”略过。

原来几百年前的持明龙尊，是这样任性的人吗？

丹恒又翻了一会，逐字逐句阅读，就在他快要注意力飘忽的时候，终于翻到一页字多的。他精神一振，坐直了背。

龙历二月十一

今日雩海观潮，翻阅古籍一卷，书中记述流光天君之生平逸事……多为不根之谈。

然，卷末另开一则，应为后人所注，不似原文笔迹：“流光天君羽化登仙后，感天下之忧，系世人之因缘厄苦，故将额间玉石留于凡间。此物与流光天君贴身多年，状若第三眼，亦如明镜，揽之可通晓阴阳生死，洞观今生前世，进之联结良缘，亦可断绝尘缘，名作“三生”。因宜匿于人间，如若常乐天君所为。”

断绝尘缘。

持明轮回，生生世世，这等尘缘，也是可断去的吗？

“三生石……”丹恒念着这几个字，感到分外熟悉。

按照丹枫记载，三生石是流光天君留在人间的仙物，可以断绝前世今生的恩怨因果。

这令丹恒也好奇了起来。

民间话本里时常写那些“三生三世”的爱恨，佳人缘定三生，恶人果报三世，而多少人间情仇，又是前世所奠定。这些话于一般人而言，都当作说笑而已，毕竟常人转世投胎，饮下孟婆汤后，记忆全失，犹然是新的灵魂，哪能分得清什么旧爱旧恨。而对于仙人而言，受天地灵气打磨过的魂魄更为坚韧，如若是修仙界的大能非正常陨落，其魂灵可在人世间徘徊数百年之久，除非有佛家修士念经超度，否则久而久之必成恶念。

但丹恒是持明，持明族世代轮回转世，灵魂守恒，怎么也逃不开持明的命运。他们的魂魄回归古海，化作持明卵，孵化转生三百年，新生时便会被龙师们接引回巢，作为新的持明接受教育。因为生来便已筑基，持明们的修炼速度总是异于常人，而随着修为一点一点接近前世，他们的相貌也会与前世近乎一致。

因此持明一族也是受前世今生牵扯最大的。听说曾有持明与仙人结为道侣，结果轮回之后又被对方找上，要求再续前缘，结果持明却已心有所属，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上十王司门口要求穷观阵审判。

丹恒没有太多过往记忆，即便来了鳞渊境，也多是像遇见刃那般触景生情，从而想起了一些丹枫的故事。如果他的前世一辈子都在过这样枯燥的生活，修炼、例会、无事，想跳三生石也不为过……这或许也只是他随手的笔记。

再翻过几页，丹恒却怔住了。

龙历二月二十二

今日百冶大会，胜者为朱明匠人，传闻他仅有筑基修为……真古怪。

依据仙舟制法，胜者可提出一个要求。他说要面见龙尊，何故？

不无不可，见见。

龙历二月二十三

应星。

……出乎意料的狂妄之辈。

龙历二月二十四

水面听钟，阁楼观雨，今夜好月。

……

往后的记载与先前不同，丹枫似乎对写日记这件事有了更多的兴趣。起初，他写应星狂妄、目无尊长，隐然是个短视的狂徒。但随着二人交往愈深，却发觉心有灵犀，无论是观念还是爱好，都可以称得上意合情投，不足月，便已成为至交。

只不过应星来自朱明，据说还是远渡重洋来的异邦人，他无论在罗浮还是鳞渊境，都不太受人喜爱。再加上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龙师们日夜都在丹枫耳边进谏，要尊贵的龙尊大人远离狂妄之辈，不要染上那些市井的腌臜。

然而强势如丹枫，并不为这些风言风语所动。他只会在日志中写下两个字，“多嘴”。他不仅与应星交好，还与当时罗浮上的几位风云人物有所联系，丹恒在其中看见了如罗浮前代剑首镜流、天舶司白珩，以及如今的罗浮掌门景元的名字。如此而言，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景元出关后非但没有责难他，还悄然替他安排了越狱之路。

龙历五月二十

得赠一把神兵，名为“击云”。

这是得到击云那天的记录，丹恒却发现这段的笔迹端正，但没有多写几个字。直到几天后的日志里，丹枫才反思道，前几日练枪兴头太足，怠慢了日记，日后再注意。

再往后去，时间在纸页间穿梭，几十年的岁月就这样悄然而过。丹枫仍然做着龙尊应做的事，例会、修炼、解决龙师喋喋不休的进谏，但也多了许多自己的事，如和应星饮酒，与镜流比武，与白珩御剑御风飞行，与景元谈笑云骑轶事。比起前面百年之久的“无事”，丹恒倒觉得他这样才像一个鲜活的人。

其中最令他在意的是三生石。应星来前，丹枫初次提到过三生石，过后有近二十多年没有再提，但某一天里，他忽然又提到了这个久违的名词，像是又去翻了一遍典籍。他甚至拜托他的友人白珩，在周游世界的旅行中，替他找寻三生石的下落。

丹枫写道：“经这几年的观测，三生石应当就在罗浮境内，或许就在鳞渊境中。但常乐天君行事无规无律，或许它在某处结界之中，需寻得开启的契机。”

似乎是有所共感，丹恒用指腹抹过书页的尾端，那里凭空浮现了一句话：“一定要快些……应星等不了太久了。”

丹恒迅速往后翻，但丹枫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讲述历史上那段饮月之乱的事情，中间有大段的日期跳跃，看来丹枫那时一定遇上了无暇顾及日记的大事。不过数十页，日记戛然而止，末页仍是三生石，只不过这次与应星的名字排在一起。

龙历二月二十二

成则万世之功，败则千古骂名。

若能与应星共赴三生石，也是一种得偿所愿。

丹恒怔怔地合上日记，窗外忽然响起鞭炮声。

刃的声音从远处来，清晰可闻：“灯会快开始了。”

在丹恒没注意的时候，他们在这间时光封锁的小院中已经逗留了大半日。但院外的时间匆匆，他们进去时还没到正午，出来时已经日落西山。

丹恒心中还想着那册日记，手被刃抓着，只木木地跟着人走。

元宵灯会是罗浮人和持明共同的习俗，只不过鳞渊境的灯会近百年都只对族人开放，一时间来了这么多外族人，倒突然变得热闹许多。

通往祈龙坛的路上有一条长街，此时张灯结彩地布置了起来，火红的灯笼挂成几排，向上而去。两侧都有摊贩在吆喝，大都有尖长的耳朵，有些面前放着罗浮、持明族的小吃，有些则摆了一些手工艺品、灵丹妙药、自制的仙器或符箓。丹恒看了半天，心下了然，想原来先天入道的持明也不是全在雩龙峰上打坐，也有下山经商的。

丹恒觉得新奇。

他本没打算好往哪逛，只是随意走走，但路过一处摆了炭火的摊子时，肚子却咕噜一声。那摊子前有一个烤炉，上面用金属制成细细的网格，放了几串看起来极为诱人的烤串。那摊主大抵是会火系术法，用手指在串边转出火焰状的花，将里头汁水都榨了出来。

“琼实鸟串，要不要来一根？”

丹恒咽了口口水，看了眼刃，又看了看烤串，心一横说：“来两串。”

说罢，他便掏出钱袋打算付钱，却被刃抓住了胳膊。他回头，看见对方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钱袋：“……这是谁给你的？”

“景……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丹恒问，“你抓得我好痛，放手。”

刃没有松手，但力道显然轻了些，目光牢牢钉在那只普通的钱袋上，好像要将它看穿。

丹恒任他抓着，找了几枚钱币出来付款，然后把琼实鸟串分了一串给刃：“吃。”

刃终于肯把目光移开一会，他看了看丹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评价道：“甜口。”

丹恒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耳朵尖悄悄红了，他欲盖弥彰地推了推刃，把琼实鸟串塞到他手里：“你有手有脚的，自己拿着吃。”

然后他才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啃了口自己的那份，咬了满嘴的果香。

“原来不是肉串……”

丹恒感觉到刃看了他一眼，即便没出声，但这道眼神应该是带着笑的。

“……我从前没经历过。”丹恒移开视线，忍不住要替自己辩解两句，“小时候，她不让我出村子，所以城里点灯的时候，我只能在家里守着。长大……也没机会。”

“她”是指那位将丹恒养大的女人，丹恒略过了她的名字。

刃似乎笑了一声：“你对她很有怨念？”

“当然不是！”丹恒试图转移这个话题，“那你呢？你总该逛过吧。”

“我不记得了。”刃说道，就在丹恒要为他如出一辙的回复而生气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很熟悉。我或许来过。”

丹恒知道他说的是应星。

他不再提问了，只是和刃并肩往前走。这里有足够多的摊位让他们驻足，此时此刻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所以他们可以一直逛下去，逛到月上柳梢再落下，逛到所有持明收摊，逛到人群都四散回家躺进梦里，他仍然可以和刃并肩站在一起。

这样的机会从未有过，他平生第一次尝到悠闲的滋味。

走过几个摊子，买了些木头兔子和手链，丹恒忽然感觉衣角被什么拉了拉。他垂下头去，看见一个刚及他腰高的女孩，正睁着大眼睛盯着他。女孩的耳朵尖长，身上穿着粗布做的衣裳，脚底只踩着一个粗劣的草鞋。

“怎么了？”

女孩从臂上挎着的篮子里，取出了一个鹿角样式的发箍。

“……？”丹恒蹲下来，和她对视。

女孩似乎不会说话，拿着发箍比划来比划去，又指了指自己篮子里的几枚铜钱，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枚铜钱，一个发箍。”丹恒念着，“……但是，我似乎不需要这个。”

他知道凡人里好像有这种套路，找一个看起来乖巧的小孩，装成贫穷的小贩去兜售，这样有同情心的人们就会甘愿花钱，让背后的人赚得盆满钵满。

他打算狠下心拒绝，却见一只手越过他，在女孩的篮子里扔下三枚铜钱。刃一言不发地接过那个发箍，没有等丹恒反应，便戴在他的头上。

“喂……”丹恒挑了挑眉毛，但没有立刻将它摘下来，而是第一时间侧过头，去看隔壁摊贩面前摆着的铜镜。镜中人眼尾带红，头上顶着翠色的角，质地晶莹，倘若忽略那根固定的发箍，几乎像是天生长出来的。

丹恒回头看着刃，想问他为什么要买下这种东西，但对方的眼神却让他顿住——刃深深地望着他，望着那对绿色的角，眼神晦暗不明。

丹恒立刻想到了什么，他谢过那个小女孩，等她走远，又拉着刃去人少的地方。

“你是想到……丹枫了？丹枫头上有鹿角？”他自己说也感到不可置信。

“持明龙尊世代显现龙相，这是那些家伙仿照龙尊制出的龙角。”刃冷笑道，“你没有见过。”

他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因此眼神也更暗，丹恒感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不太稳定，隐然有魔阴发作的迹象。他想了想，伸手捏了刃的脸一把。

刃忽然卡壳，一身波动的灵力偃旗息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逛灯会就逛灯会，你想得也太多了。”丹恒摘下那枚发箍，放进怀里，“有什么事，都等结束再说。”

刃没有反驳，于是丹恒当他默认了。他拉着刃又走了几圈，吃了几口喜欢的小吃，又喝了一杯仙人快乐茶，已经是将近收摊的时间。

“刚才那个琼实鸟串……”丹恒念念不忘道，他后悔没有多买几串。

刃看了看后方，小贩们还在做最后的生意。他出声：“我去买。”

丹恒点点头，目光露出几分骐骥。

于是刃转身就走，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

丹恒站在道边等刃回来，夜风有些凉，让他不禁抬手压了压斗笠。他现在穿的还是从长乐天带出来的那套，景元给他备了点行李和盘缠，他省吃俭用，一路上没多少开销，甚至是为了去鳞渊境才换了一件新的衣服。

他背后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客人，要不要算一卦？老头子我算得可是很准的。”

丹恒转头，看着出声的卜师。他的声音沙哑苍老，半张脸藏在兜帽后面，只露出一双布满皱纹的手。

“不了，我没兴趣。”丹恒婉言谢绝。

那卜师虽未露出双眼，但丹恒却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半晌，卜师又道：“真的不要吗？客人，你身上的秘密，或许你自己也不知道。”

丹恒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刃离开时的方向，决意走近些：“……不吝赐教。”

“老朽此眼通晓天道一二，先前看客人时，只觉得命格较硬，天生疏远亲友。但想不到……”卜师叹道，“如此近而观之，客人身上确实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丹恒想起长乐天的那名卜者，他说自己身上有冤魂缠身，便问：“麻烦先生详细些说，具体是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卜师道：“您可知世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阴，魄为阳，多一魂或少一魄都违天道。我观客人，三魂七魄一样不少，可这之中，却不止有你自己的魂魄。”

丹恒挑了挑眉毛，这说法就有些诡异了，人的魂魄不止是自己的……却一点也没少？

“先生可看得出来源？”

“不好说，魂魄之事，我不好说。”卜者连连摆手，“或许是您此前经历了什么奇闻异事？魂魄与他人的掺在一起，这种事我闻所未闻。”

“那这般情况，会导致什么吗？”

卜者摸了摸下巴道：“这倒也没有参考……据老朽看，只是你们的命数也将掺和在一起，难以观测，也无从下手罢了。本来这应当与修行相关，缺魂少魄者修行乃逆天而行，但我看客人并非修道者，那便按常人的说法来。典籍上说，魂魄里携带着记忆，客人少了魂魄，可有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

“忘记……”丹恒立刻想到关于丹枫的过去，点头道，“确实如此，只在触及熟悉的场景时，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我心中说，此处似曾相识。先生，这可有解法？”

“解法倒是不难，你的魂魄在谁那，便问谁讨去。多出来的，也如数奉还。但奇怪的便是，有的魂魄似乎被锁在某处，无从下手……老朽道行不够，只能看到这里。”

“多谢。”丹恒正准备从钱袋里掏出几枚铜币，慰劳这位卜师，却发现对方的眼睛落在了他的钱袋上。

“这只钱袋的做工真不错，是客人自己缝的吗？”

丹恒想了想：“应该算某人所赠。”

“果然……”卜师叹道，“一如当年啊。”

丹恒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那股灵力涌现时，他飞速后撤，正要将手搭在击云上。但卜师的动作比他更快，不知从何方吹来一阵凛风，冰得刺骨——丹恒感到几乎要让人发抖的庞大灵力——他御风而起，黑色的斗笠在风中粉碎，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那张脸万分年轻，开口的声音却仍旧苍老，身着的袍子一如鳞渊境口那几位引路的尊者。

他落在丹恒面前，半步的距离，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龙师风浣，正式问候您……持明龙尊，饮月君。五百年一别，您仍是当初的模样。”

那瞬间的时光仿若禁止，丹恒背脊发凉，掌心攥着击云，死死地盯着龙师的脸。他见过无数类似的脸，在他的噩梦中。记忆纷至沓来，梦里那些无面的脸有了轮廓，勾勒出形色各异的刻薄的脸：他们教导“他”术法与符箓，替“他”打点偌大的鳞渊境，而后在漫长的红毯上跪下，低眉顺眼，背脊折成凌厉的角度，所有人慈眉善目，挂着一致的笑容——这是他的臣子，世代为龙尊谋算的龙师们。但他又想起锁链下被束缚的自己，囚笼后阴冷的一双双眼睛，想起一座高台，理应是他起舞的地方，却有层层金色的符咒如千斤般镇压，记忆中的他抬起眼睛，为首者握着一柄尖刀……

想到这里，丹恒头疼欲裂，他从未在回忆起丹枫时感到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呼吸几乎要在那刻停滞了，绿色的眼睛在夜中明亮如星，好似要烧起燃尽一切的火。而下一刻，击云破开束缚，凭空浮在丹恒身后，枪尖光芒大绽。那道熟悉而温柔的灵力自丹恒脊背后灌入，令他灵台清明——丹恒恍然发觉，此前一切负面的情绪，皆由面前之人的言语挑拨而起。

“……击云？”风浣讶然，他淡淡地看着那柄枪道，“您的喜好也没变过，还是钟爱这柄长枪。”

“你想干什么？”丹恒一把握过击云，感觉一下子有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风浣叹了口气，好似不解他的愤怒：“如我所言，只是问候而已。饮月君重返鳞渊境，本是持明族的大事，可大人您却偏要微服私访……唉，好在丹枫大人的别院里，早已留着我布下的暗哨。饮月大人，灯会好玩吗？”

丹恒定定地看着他：“我无意打扰，只是一介过客。鳞渊境今日开门迎宾，天南海北皆有客人前来，龙师唯独留意我吗？”

风浣摇摇头：“饮月君若是一人前来，我们也是有眼色的……大人虽说无意叨扰，可与您同行的那位，莫非您也不知底细吗？”

那瞬间，丹恒感到血液里的血都凉了下来——刃一直没有回来，而周围小贩早就收摊了。

风浣垂下眼，亦如五百年前在殿上进谏时一样：“我们邀请了您的朋友。今夜风大，饮月大人，请来殿内一叙吧。”

丹恒抬头，风浣身后是那一条通向鳞渊境深处的大道，无数灯笼熄灭，只留下清冷的石阶。

山河风景元无异。

他最后看了一眼后方，越过龙师，独自向前。

☆模拟宇宙立大功，快说谢谢模拟宇宙

☆是he

☆ooc有，饮月之乱造谣有

  模拟宇宙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所以在莫名其妙与所有人走散后，刃不得不提高警戒。

  

  “二舅，你能听见吗？”星的声音直接传了进来。“刃，你别管她。”穹的声音随之而来，“我知道你听见也懒得回答，我长话短说，模拟宇宙现在出错了，你们几个全部都身在一个剧本中。”“只要把这个剧本演绎好就可以了，目前只知道是「记忆」和「欢愉」一起干的。”黑塔的声音耶传了进来，“我们正在加紧维修，螺丝咕姆和阮·梅也在，我待会儿会联系斯蒂芬，就这样。”

  

  连线被掐断，刃有些迷茫。若说是剧本，作为配队里唯一的星核猎手他最是理解这东西的价值，可是既没有相关提示也没有任何其他物件，他不能单纯认为这是剧本。

  

  丹恒听见星和穹对现状的描述后也不急。若是实在不行可以强行终止模拟宇宙进程，不过既然黑塔女士和两位星核精的意思都是目前无太大异常，他倒是也无所谓。只是刚向前走没两步，他就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闷棍敲晕，拖入未知，无人察觉。

  

  而白露和符玄却变了脸色。玲可今日和她的好哥哥姐姐跑去探索雪原了，穹就临时抓了来车上做客的白露帮忙，而星前脚请了符玄来“做客”。她们二人望着手中的剧本浑身冒出冷汗，原因无他，这剧本封面上清晰地印着四个字——饮月之乱。

  

  刃看着工造司的布景，想着最后的那只巨鹿。“啧。”刃对于原本马上就要结束的工作有些惋惜，原本马上他就可以不用面对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了。

  

  “百冶大人，您在这做什么？”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支离瞬间出手，而那个虚影被削去半个身子。百冶，太可笑了，他都不用这个称号多久了。“百冶大人，上面在催这批东西了。”那个虚影重新聚合，好似一切都未发生。

  

  不可思议，赤金色的彼岸花颤动着，但是那双缠满绷带的手却死死握住支离剑时刻准备反击，刃死死盯住那张没有脸的虚影。这就是他们提到的剧本吗？刃尝试回应“知道了。”“大人，节哀，白珩大人已经去了。”

  

  白珩！

  

  那一刻，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多么可笑，居然是那个时候。刃几乎要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不是魔阴身，在这模拟宇宙里，开拓者姐弟特地拜托黑塔研究了压制魔阴身的程式。好啊，一切罪孽的开始。“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将虚影吓走，此刻多么滑稽可笑。

  

  “找到了，根据剧本，我现在是饮月君丹枫？”白露和符玄正说着就指了指跪倒在地的刃。

  

  刃在哭吗，还是在笑？

  

  两人做不出任何判断，她们只能根据剧本来。符玄扮演的是云骑骁卫景元，现在不能出场。而白露看着这样的刃，不敢上前。尽管他们多次搭档模拟宇宙，可是大多数时候，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只会围绕着丹恒。他很少与她们讲话，一般没有什么意见，征询他意见的时候也都是丹恒去交涉他才有反应。

  

  白露走上前，她翻着剧本，“呃，应星？”她尝试根据剧本上的台词来，“我有一个计划，我需要你的……”“饮月，我愿意。”如果这就是那群星神想看的笑话，那么他也只能无力的配合。

  

  无论如何，那个过去已经改变不了，那么又何必徒增其他的期待？“然后一起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好，这一幕结束了。”白露朝着在远处的符玄喊。符玄走了过来，看着还跪在原地的刃。

  

  “你没事吧？”“对哦，大叔你没事吧。”说着白露才大着胆子凑近，没敢去看刃的脸，只是检查了身体外观，“好像没受伤，大叔你怎么跪……”“丹恒在哪？”刃突然出声，细听他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本座和龙女并未遇到丹恒先生。”符玄仔细想了想，“而且这剧本里似乎只有三个角色。”“三个角色？”刃出声询问，“呵，是算上了景元那个小子吗？”

  

  “你怎么知道！”白露惊叫，“不是，等等，莫非大叔你难道是那个时代的人吗？”刃站起身，收好支离，“该去粼渊境了，龙女。”

  

  唯一的剧本在白露手中，符玄饰演的景元要到后面才有剧情，刃怎么知道下一个地点是粼渊境？符玄眉头紧锁，他不需要剧本就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何况是饮月之乱的细节，结合他的不死之身，难道……符玄望向刃，他莫非就是那时候与饮月君同罪的百冶应星本人。

  

  浑浊的记忆在此时逐渐清明，他们就这样铸下大错。只是他们走到粼渊境时才发现情况不对。海水淹没整个粼渊境，根本没有通往建木的路。

  

  “啊，怎么会这样？”白露望着一片汪洋有些手足无措，她确实有重新编织封印的力量，可是这开海和打开封印的力量都在丹恒身上。“闭上眼，静静聆听历代饮月君的声音。”刃开口，他平静下来，那双如同烈火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片原本属于那人的海，“既然你是剧本中的饮月君，那么你一定能做到。”

  

  话音刚落，海水分开，符玄作为“景元”不能跟随，于是是刃和白露走下了步道。一切都太熟悉了，只是，刃瞥了眼白露，不是熟悉的人。“专心点。”没有曾经那般称呼她龙尊大人是为什么？刃想不清楚答案，他只是觉得这个称呼似乎只属于那个人，若想要他称呼一句龙尊大人，必是要配得上。

  

  他再次持剑为龙尊护航，但是，他却没了曾经的热血，他知道的，他们败了，败得惨烈又可笑。

  

  建木之下，白露打开封印，然后她的眼睛望向刃，示意他说台词，似乎是怕他不知道还想将剧本递给他。而刃只是怔怔地望着建木，一字不落的复现了那句剧本上，他看都没看过的台词：“你带我来这儿，教你的族人知道，麻烦就大了。”

  

  那人仿佛就在自己眼前。刃闭上眼睛想要尝试感受另外一只游龙臂鞴的温度，还是温暖的，证明他没事。

  

  他浑浊的大脑很快转动起来，若是此剧本只有三人，那么他是旁白吗？还是其他，最坏的情况是成了其中的龙套。“他们不会知道，呃，闭嘴，应星，现在你我扯平了。”白露看着剧本的台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给你一个时辰，尽你所能的研究吧，记住，只有一个时辰。”她磕磕绊绊地念完台词，目光瞥向站在那边望着虚假建木出神的刃。

  

  “我可是，短生种啊……”相比曾经那狂傲的语气，现在刃居然对这情景有几分怀念，“你觉得一个时辰很少？对我来说，那就足够了……”

  

  一个时辰太少了。刃兀自想着，少到他逐渐记不清原本那人的一颦一笑，少到他们分隔几百年才得以重逢，少到现在他们都已死去，都是罪人。

  

  “哼……”白露的哼声打断了刃的思绪，此刻他很怀念魔阴身的发作，不必清醒地再一次承受这注定悲剧的结果。

  

  “那么这一幕也结束了。”白露伸了个懒腰，“丹恒先生前世好严肃啊！”说着他们和符玄汇合。

  

  “喂，听得见吗？”黑塔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个好消息，我们研究了一下可以强制结束进程把你们传出来，但是你们要把人找齐才行。”“等等，也就是说你们也找不到丹恒先生吗？”白露出声。

  

  “是的，螺丝咕姆和阮·梅也在找，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能够定位他的位置，你们的剧本接下来是什么？”黑塔询问。

  

  “呃……唉？！”“黑塔小姐，剧本上并无接下来的剧目了。”符玄接过白露递来的剧本，反复翻阅。

  

  这一幕让所有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剧本是一片空白。

  

  “接下来，就是前代剑首镜流斩杀那失败品的孽龙。”刃向前走出一步，游龙臂鞴告知他丹恒所在的方向。

  

  他们曾经多么灿烂，最后就有多么破败。此刻，他第一次踏入这片回忆的深海，他任凭那些彼岸花的花茎顺着他这具形骸而上。

  

  “然后便是罪魁祸首伏罪。”刃不记得他们的判词了，但是那又何妨，现在的仙舟上说起他们，都是一片骂声。

  

  “贪取不死，哈哈……”缠满绷带的手扶住了额头，刃微微欠身，“多么可笑却可悲的罪名啊，饮月。”

  

  另外两人不敢说话，此刻她们身在戏中方才知那罪大恶极之徒，究竟想要做什么。“下一幕戏该在幽囚狱。”刃背对着二人，“我们该走了。”

  

  “那么你们小心，接下来只要找到丹恒你们就用这个给我发信号。”说着一个通讯器到了符玄手中。

  

  似乎是这确实是星神的玩笑，随机出现的传送门，游龙臂鞴告诉刃，丹恒就在对面，他毫不犹豫跨过去，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不是早就结束了。

  

  只是当他们三人步入幽囚狱时，他们听见了可怖的声音。“丹枫，交出化龙妙法，我们还可以饶你不死。”“呵，休想，啊！”丹恒的叫声穿过长廊直达他们的耳朵。

  

  “丹恒先生！”白露率先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刃和符玄紧随其后。他们距离声音越来越近，而他们的脚底下却出现鲜血。“别看。”刃捂住了白露的眼睛，却没来的及捂住符玄的眼睛。

  

  “这……”符玄颤抖着指着脚边的物件，“岂有此理，擅动私刑……”“白露交给你。”刃与符玄无缝衔接后，走入了那个地狱。

  

  仅仅只是远观，就极其可怖，地面上已经不止是鲜血了，还有那苍翠剔透的龙鳞。这是刃捂住白露眼睛的原因，至于那扇门背后，那会是什么样的地狱，他也没底。

  

  他熟练地朝着那锁敲了两下，原本他是可以撬开的，那毕竟是他的造物，可是如今，那双可怖的，布满伤痕的双手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推开门地那一瞬间，刃很庆幸没让那两个女孩进来，支离出鞘，虚影破碎，然而那人正被他所打造的刑具锁在墙上。

  

  丹恒已经快晕过去了。

  

  龙角被连根挖出，指甲早已不翼而飞，龙尾上全是剥鳞的痕迹。那如同玉石的龙角就那样被随意丢弃在一边，身上是被他打造的玄铁链穿过琵琶骨，那是他曾经特地寻来的，会朝着「巡猎」所在方向慢慢移动的玄铁，它们正慢慢扯开丹恒身上的伤。身上没有一处好肉，全是伤痕，而这些施加在丹恒身上的一切，全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作品造成的。

  

  不，这不是真的。

  

  被锁住的人似乎发现了不对，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是无力和痛苦：“快走应星，你要……咳。”

  

  鲜血落地，离别的戏剧上演。

  

  赤金色的眸子似乎充满鲜血，即使这只是数据构成地模拟宇宙。他们受得伤全是数据，没有实际受伤，但是刃没等与符玄，白露汇合，刃的支离一挥，除了砍断了那些束缚丹恒的铁链，他接住没有好肉的人，又是一剑强行结束了模拟宇宙的进程。

  

  当意识回笼，刃苏醒第一件事，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而是去查看丹恒的状态。

  

  丹恒还在昏迷，但是其他指标一切正常。

  

  “发生什么事了。”黑塔的人偶走来询问，“突然强制结束进程，也没联系我。”

  

  “不知道，模拟宇宙里突然出现了幽囚狱这个地图。”符玄先一步与黑塔讨论起来。“这很奇怪，还有什么？”黑塔随手记录了这个事件。“剧本涉及仙舟机密不便透露，但是似乎会出现与剧情相关的人形虚影。”符玄摊手，“还有奇怪的地理环境，粼渊境地图突然被海淹没。”

  

  “在模拟宇宙里受了重伤大概多久恢复？”刃突然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很快，毕竟你们这次属于强制结束进程，不会像平时那样没有时间差。”黑塔摆摆手示意她要和符玄继续说。

  

  “丹恒老师怎么还没醒。”星和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我先带他回去。”说着刃没给任何人机会，他抱起丹恒就离开了。

  

  智库里，刃抱着支离静静坐在丹恒的地铺旁边。那人眉头紧锁，似乎很痛苦。

  

  刃只是静静看着，他不能思，不能想，一旦思及过去，那「丰饶」留下的孽障就如同得了肥料的藤蔓，攀岩而上。

  

  但是这次，就好似揭开了当年那团乱麻的一脚，他不可自拔地去想那个人曾经受过的苦难，多么可笑，是他将自己变成这般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 可是他的心在明确的告诉他，他放不下，忘不掉，他甚至不恨他。

  

  他只想他们生同衾死同穴。

  

  “应……星。”丹恒在晕过去前看见折返回来被倏忽污染的人。

  

  别救我了，求求你，活下去。

  

  他的大脑里充满这份情感，不能再牵连应星。记忆不全，可是他却平白无故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知道这里只是模拟宇宙，可是那些丹枫曾经受过的刑法却也在他的记忆里慢慢复苏，在幽囚狱里，他拦下全部罪责，只希望应星能有一条生路。

  

  “应星！”丹恒猛地坐起，那一瞬他看见应星被带走，被处刑，手向前伸去，却被一只手握住。

  

  “丹恒。”刃的声音响起，丹恒转头看见在自己身在智库，而刃坐在一边似乎等了很久。“还疼吗？”问得没头没尾。

  

  “你指什么。”丹恒还是在提防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魔阴身发作的星核猎手。而刃也没继续问下去，他心知肚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而那个人印象里温柔带着狷狂的匠人也不在了。

  

  刃松开手，却不想被抓住。那只和他的手比起来完好无损的手拽住了他：“若是你指模拟宇宙里的那些事。”丹恒顿了顿，他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炽热：“很疼。”

  

  丹恒被星核猎手拥入怀里，他听见刃没头没尾的道歉，他感觉到那人颤抖的身躯，以及落入他脖颈的冰凉。“但是现在我没事。”听到这句那人却把他抱得更死了。

  

  之后他们怎么莫名其妙滚到一起去的丹恒已经不记得了，他只是记得刃说第二天会来列车。

  

  当他扶着腰站起，想要走出智库时，一双手直接把他抱起来。“刃？”丹恒真不知道刃为什么突然转性，不过他说暂时会停止追杀，这样也挺好。

  

  刃抱着丹恒来到观景车厢，此时这里已经是人员齐全，丹恒悄悄拉了拉刃，让他低头。

  

  “发生什么了？”

  

  刃露出一个丹恒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微笑，那是曾经百冶大人最常露出的表情：“谈谈前百冶夫人的归属问题。”

⚠️原著，意识流，私设有 

⚠️Enigma刃x Alpha恒 E是可以标记A并转化其为O

⚠️xp大放送，本文包含囚禁，强制，时空悖论，记忆错乱，强取豪夺等狗血要素  刃哥精神状态奇差无比 

⚠️前生枫➡应星 今生刃➡丹恒 都很爱对方，但没相爱过  cp只有刃恒 预警给你打到这了，自己斟酌

丹恒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利用自己的，关于这个答案刃从来没想明白，他大可把丹恒所有的傲骨都折断，直接把他变成依赖自己生活的废人。

 

但他不会这么做，记忆和情感都不允许，丹恒明明什么都记得，那双青绿色的眼眸也曾带着纵容与真实的喜爱望着自己，只是因为转世轮回就一切都不作数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丹恒就是丹恒，独一无二，却没人明白刃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丹枫，他是真的在乎龙尊的能力和地位吗？不是的，他在乎他的爱，在乎他给过自己的一切。

 

丹恒既已接受丹枫的一切，为什么这其中不包括他？不包括他的伤痕累累，罪愆悉数。

 

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呵呵...蛰伏一年，不是为了前几日的逃跑，可惜失败了，现在又企图用这样妥协的姿态熄灭我的怒火吗？你真是——”

眼前的黑发青年眼神空洞，丹恒缓缓重启大脑，从刃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在被困在刃的第一年尝试过逃跑的，刃是个软硬不吃的，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奏效，所以他才趁刃放松警惕，在月色溜走的。

但结果就如现在所展示的，他不仅失败了，还彻底激到了刃，没人告诉他离开这颗被“丰饶之力”眷顾的罪恶之星需要通行证，方知这几天来为什么刃并没有找他。

 

他知道他根本出不去的，因为唯一一张通行证在刃手里，他在等候室里背脊发凉，鞋跟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是传来，他停止思考，刃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就这么想逃，你真是不知好歹。”

但这并没有脱离刃对丹恒能做出的事的认知范畴，真正让他感到不快的就是丹恒身上陌生的信息素。

 

虽然幻剂不会改变丹恒的第二特征，但却可以让他染上他人的信息素，而这种染上必须要有身体接触才可以，换而言之，如果丹恒不愿意，不，要是他愿意呢？

不然怎么解释红酒香与雪松香之外的第三者？

 

“你让人碰了。”他很想用疑问的语气，但没有别的话可以解释现在的状况，丹恒一个人消失了几天，他根本不知道黑发青年遇到了谁，做了什么。

“...你有病是吗？”

被抓到已经让丹恒心情很差了，他知道自己被带回去后很多个晚上都不会好受，刃没法撬动他的心，只好一遍又一遍让他用身体去感受，听到他的断言，直接也让丹恒火了，他是把身体给他了，被迫屈服于他，但不代表他在心理上可以接受刃这种侮辱性的言语。

站起来揪住刃的领子：“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满脑子都是那种事的人到底能做什么，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出尔反尔的是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但不说的话丹恒永远不会明白，经过刃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第三种信息素，错愕，不解，他第一反应也是除了刃还有谁碰了他？

 

他不免想起了那个模糊的梦，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有。”干巴巴的措辞又瘪又牵强，气焰也小了不少，他松开手给刃拽着，一路被他拉回去了。

自此才是真正的囚禁，刃真的用上了锁链，将他拉回幽囚的那些日子，反复鞭挞他最不愿回想的过去，链子连接在墙根深处，就算丹恒的手断了，链子都不可能断。

他也是倔，硬碰硬谁都吃亏，一气之下绝食了数日，撑到现在，刚才刃以为他想通了才开门进来。

 

他一点也不好受，知道以丹恒的性子是真的会把自己饿死的，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到那个时候丹恒还不愿意吃饭，就算把食物打碎了塞进他的胃里也要逼他咽下去。

 

可是现在算什么？丹恒盯着他发呆了有会了。

 

“想通了要好好谈谈了是吗？你说吧，告诉我究竟是谁这么做的？”

是让你不排斥的人，让你心动者？还是除了我谁都行？

“我不知道。”丹恒垂眸，依旧选择隐瞒那个不切实际的梦，他觉得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与其被当作狡辩那不如不说。

“很好。”刃放开他，明知丹恒现在没什么力气，不借他的力几乎是站不稳的，一松手就勉强扶着墙面支撑，这才注意到现在的自己只不过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长度堪堪遮过腿根，他自己都不敢低头看因为发软而打颤的腿，红创般艳丽的花从腿根那集中散开，一直蔓延到脚踝，还有锁的痕迹，是的，其实他的脚踝也是有链子的，为了防止他在床上挣扎，刃只有在晚上会给他绑起来，这样睡的更不好，多半他都是睁眼到天明，而白天刃短暂的离开了，他才生出困意，然后刃就轻手轻脚给他把脚上的镣铐解开。

 

他以为自己不清楚他在早晨会习惯性的亲他吗？只是丹恒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一如现在，他还是决定沉默。

因为就算回到过去，也没法改变什么，或者说结局是刃期待的死亡，他不会扭曲这个事实。

可下一秒，他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了。

从镜中蜿蜒的花纹，金红色的麦穗就这么硬生生刻在自己身上，不对？他看向去检查链子的刃，无论是从气味还是状态，刃都是Alpha。

 

可这是Enigma专属的能力，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段会出现在这，而且他也不是omega。

 

“刃...”他颤着声音喊他，期望得到他的回应：“这个印记，是你做的吗？”

他撂开自己长起来的黑发，刃视线转过去，丹恒背对着自己，白皙的脖子上永远都带着他的吻痕，松垮的衣物遮不住腺体，异常凸起的深红就是刃用力咬过的痕迹，Alpha之间只能这样深刻的做，他在深夜将犬齿扎进丹恒的身体中，让他们的信息素激烈碰撞着，丹恒当然会挣扎，但后面发现毫无意义，反正刃会反复尝试，直到红酒香融进他内里。

他也就放弃了。

是让自己看他本在这个时间不该多出来的印记。

太扎眼了，刃哑然，他缓缓起身走向丹恒，手摸上那个印记：

“......”

丹恒转头，未果，熟悉的疼痛传来，腰给牢牢往里扣，直到红酒香又暂时浓烈，刃擦掉嘴角的血丝：

“不要再刺激我了。”

他不是Enigma，这样做毫无意义，那个印记他清楚的，他非常清楚，在这颗星球上最高的权力机关他是见过的。

 

心照不宣的，两个人都没有得到彼此的答案，而丹恒隐约察觉到或许现在有什么真的变了，至少从这个不该出现在这的印记开始。

 

这绝对与那位将他送进时空洪流的丰饶之神有关，那么所说的礼物难道是指让他重新见到刃吗？他不敢往下想，怎么才能开口说我们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四年，而最终的结局是你死亡，我自由了。

 

你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这太伤人了。丹恒想，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开口打击刃，他大可打破他的幻想，将既定的未来完全告知，但他没这么做。

 

到底是因为四年他的心松动了，还是说他为刃的死真的难过，想到丰饶之神询问他就真的不想再见到刃吗？丹恒罕见的反驳不出来，而这令对方受用：

 

“看吧，你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就算他问心无愧，觉得刃就是病态的疯子，那现在偏执的状况又是何如？

 

他马上意识到，重来一次不仅是神的捉弄。

 

更是他迟来四年的一场病。

他们停止谈论了那个没有答案的话题，丹恒先开口了，这令刃有些惊讶，他听到锁链响动，丹恒捏了捏被勒红的手腕，轻轻开口：

“我饿了。”

这是真的，不仅是自己现在身体的需要，而是他处理了这么多的信息，大脑有些疲倦，他不想跟刃吵了。

 

来自未来的丹恒一点也不想挑起纷争。

 

“...好。”刃扭头就离开了。

 

稀罕，他用眼角余光看着安静坐在沙发上的人，他觉得丹恒有点奇怪，倒不如说乖的过头了，以前那双眼睛中不会透露出对他的一丝放松。

 

终于学会怜悯他了，忍不住悲哀地想到这个事实，刃走神了，打开水冲洗掉被刀划出血的手，水流声哗啦啦的，丹恒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把视线移开，开始盯着外边消化刚才的问题。

 

疑问目前有两个，其一来自于他后颈的印记出现的时间，其二来自于刃，他刚刚看眼日期，原本过了四年他不会记住这平常的一天，怪就怪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了重要的事。

 

而昨天应该就是他出任务的日子，卡芙卡数日前通知他有个临时加急的任务需要处理，就是因为这个任务刃才变成了Enigma。

他很肯定这个任务中刃经历了什么或看到了什么。

 

但时间已经过了，刃现在却在厨房。

 

“银狼，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当然，这么出名的理论我当然知道，怎么了卡芙卡，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因为小小的事而引起巨大的改变，应该也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毕竟阿刃他很讨厌改变呢。”

银狼正在打游戏，并没有注意到卡芙卡在擦拭她的剑，而女人紫红色的眼眸半眯着，其中透露出奇异的光芒。

 

包括眼瞳折射出的金红色的麦穗印记。

“我这几日要出任务，你别有什么小动作。”

 

如丹恒所料，刃应当会告知自己，毕竟出这个任务也是把他关起来的借口之一，他静静的嗯了一声，接着身旁的沙发陷了一块，刃掰起他的脸，和他对视着：

“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你又在打什么注意？”

也难怪刃会多疑，丹恒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现在反常刃肯定是要猜的，如果丹恒承认自己也病入膏肓，那这场囚禁囚的又何止他一人。

刃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一半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倘若——阿，他又在假设了，这数日来假设过无数次，假设刃没死，假设自己态度不一样。

 

假设成真了，他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凑近自己，想要一个反常的理由，丹恒缓慢的眨眨眼：

“我累了。”

 

“别扯开话题，为什么要这样？是心虚？还是你有事瞒着我？”

是指那个标记的话，其实他们俩都没有答案，那么就是丹恒的问题，面对一个死去的人就这样站在眼前，他没法真的把态度强硬起来。

 

说到底，这场囚禁不过是囚一人心，困一人身，刃比他要煎熬多了。

当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丹恒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态度好一点刃会这样受用，不，或许说他像是被欺负的一方，久久得不到他的回答，刃清楚自己气红了眼，刘海有几丝飘进眼眸，给粗暴的揉开，又把眼睛弄出水雾，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想起在舰桥上始终没能摸上去的手，在睡着的人恬静的脸上看到了什么，终于能盖上去。

 

我们要是没这样有多好，不，干脆不要认识，从很早之前应星就不该救丹枫，应星或许还是应星，龙尊也不会被他打动。

 

唯一一次丹恒主动凑近他，在生死轮转的四年之后，可惜刃不知道。

 

他是真的睡沉了，连呼吸声都弱下来。

刃要去出任务，丹恒还是坚持提出送送他，他没拒绝，事情都在变动，就像丹恒被关起来的四年都没见过卡芙卡一样，可她看到自己并不惊讶。

 

“你告诉她我在你这么？”丹恒问，他神色有些紧绷，知道自己跟出来是对的，猜测完全正确，刃分明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刃没有回答他的话，从看到卡芙卡的时候这周围的气氛就在变化，丹恒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

他以为刃会拦住他不跟卡芙卡打照面，但刃没有阻止。

 

心怀鬼胎的何止一人，刃绝对知道他脖子上标记的来源，是了，他反应过来。

 

卡芙卡一直是刃变成Enigma中最重要的角色扮演者，是她让他出任务，也是她规定刃什么时候回来。

 

丹恒：“.......你别去了，刃。”直觉告诉他应该把刃留下来，他拉住他的衣角，但刃垂着脑袋神色不明，这是？

 

“听我说——”女人开口了，丹恒望向她笑的甜美，眼眸中的印记却是他冥思苦想不得的答案：

“阿刃，过来。”

没错，这样就说的通了，丹恒懊恼怎么想通这么晚，星神一般不能直接化实体来到这，但如果祂操控他人来帮忙，那就不奇怪了，从刃变成Enigma，甚至他的死亡，这一切都是被策划好的。

 

那么——

 

“呃咳——！”从卡芙卡的蛛网在周围散开后，就看不清四周的景色了，丹恒的注意力全在刃身上，完全没感觉危险靠近，他猛然咳出一口鲜血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从胸口贯穿而出的一把长剑。

 

刺伤他的人身影在迷雾中缓缓显现，丹恒用最后一点力气唤风吹散迷雾。

 

他屏住呼吸。

 

双眼空空，保持着把剑送入他胸膛的姿势，刹那间眼神交汇，谁都可能认不出，但丹恒必须认出他。

 

来人居然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

 

 

summary：如题，不朽的龙裔会间歇性长//邳吗。

全文6.4k+ 原作向
感觉预警其实都已经打在标题上了
本文上篇为霜//杏 下篇没有 因此叫间歇性（。
预警：霜//杏、击云墨//邳、腹肌墨//邳。

“丹恒，不再吃点嘛？”

 

看着同伴不知为何又只是吃了几口食物就神情恹恹地起身离座，三月七和开拓者都有些担心他了。更何况丹恒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自打被那个星核猎手捅了一刀解封了属于龙尊的力量之后，他几乎每隔个五六天便有一次这样的情况。

 

具体好像也不是厌食，因为据从列车长帕姆那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丹恒乘客偶尔会在夜深的时候再略带疲惫地出来，热一热自己的那份剩饭再吃掉。

 

“虽然很高兴他不浪费食物，但是夜起吃剩饭对身体也不好啊帕！”小兔子列车长愤愤道。

 

但是我们也劝不动丹恒老师啊。三月和星脑袋顶着脑袋默默流泪猫猫头。就像此刻，丹恒出声都有些不稳当了，全然没了平时的沉着冷静，却还是只说了句“没事”，然后像是很着急似的匆匆离去了。

 

拦都拦不住！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无语凝噎，只能继续往嘴巴里塞着自己的晚饭，心想着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操心别人的，省的一下子连坐三人。

 

单纯的俩小孩完全无法想象丹恒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对她们都再三缄口。

 

……

（删减）

丹恒蹙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却在僵持时突然被刃拽着，被迫俯下身去，与男人鼻尖抵着鼻尖贴近。离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刃在说话时，胸膛在微微振动的感觉。

 

那人低笑着，大言不惭地颠倒黑白道：“你吃饱喝足了，想起来跟我谈条件了？”

 

到底是谁吃饱喝足了。丹恒皱着眉看他，有点被惹恼了，但还是顺着刃的意思张口与他谈起条件。说，对，我需要你帮我点忙。

 

虽然被欺负得很惨，但青年意外发现，比起自己费尽心思地解决之后还落得一身疲惫，刃的“帮助”居然有效得多，还让他难得安稳地睡了个好觉。

 

丹恒静静地看着刃，手上的击云仍未松开。

 

他还没有得到答复，就已经听到男人沉沉的笑声。于是他知道，他大概不会被拒绝了。

-tbc-

。我是真的快要被搞生气了我服了。

⚠️刃哥对丹恒老师不同好感状态下的表现和心路历程，本篇是刃哥篇

⚠️刃：一款老婆不要自己而原地黑化的五三代表 原著 无厘头的短打 意识流

⚠️写个前言，有点长，如果你点进来我希望你能看看，无论你是我大号还是小号的读者。省流版：福利+感叹

长版：这几天发生了些事，前圈的事，但结局总归是好的，有个姐姐找到了我跟我说了好久我终于愿意把新号放出来了，知道你们等了好久，不过我们总归重逢了。（被你们几百条私信吓到投降）（bushi）

还有就是因为生了场大病，鬼门关里走了一趟，icu进了三四次了，今天老爸带我去找大师算卦，过程也不太懂，总的来说就是要散财祈福（？）然后又说我这个人一直跟3和4这俩数字很有缘，跟我沾缘的都顺遂。下次找大师算是也是三月份，然后我现在也是大病初愈，恢复的也很不错，父母也就放心了。

因为这是小号我也一直跟大家没什么互动，所以想着就这次机会，能不能也给点运气给大家。

从今年十一月开始，到明年二月份结束，这期间我所有写的东西，每一篇文下边我都抽一个人送月卡，每一篇，如果你月卡满了我直接打30r给你  

条件就是红心+关注 我每次都会让亲友在我关注里抽，感谢重逢，也期待相逢，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

应星的回合：

-80%

母星与父母被丰饶夺去的痛苦在心里烧灼，被怀炎带回来没有一个月先去见了持明的龙尊。

对于丹枫的第一印象很差很差，因为他捏碎了手上的珠子，水从天而降浇了他满头，他捧着传说中的敬师茶，像一只倔强的白色小猫，敢怒不敢言，浑身发抖。

丹枫很高，他语气冷淡，对怀炎的眼光有些怀疑：“手腕细的一捏就碎了。”

怀炎没有办法，顺着小孩的毛安慰他不拜丹枫就不拜丹枫，自己教他造剑。

应星说这样就不能上阵杀死为父母报仇了，怀炎说：

“可如果你能造的出这世间的顶级武器，丹枫也会敬你三分，他可是爱枪之人。”

丹枫路过朱明的时候这个小团子就不服气的瞪着自己，难道是生自己没有收他为徒的气么？他不解。

事实并非如此，他只是想让丹枫别那么瞧不起人。

-60%

来自于十岁的时候，龙尊对他一次无心的偏护，长生种欺负短生种的小把戏已经见怪不怪了，丹枫赶走了欺负他的人，半蹲在他面前：

“原来你是短生种？那当初测试你确实天赋极佳，为什么不跟我说，或许那时我就收你到我座下。”

被赶跑的长生种小孩还没走远，又几步回来扒拉在墙角听应星讲着要掉脑袋的话：

“就算你愿意收我为徒我也不会拜你为师。”

丹枫觉得甚是有趣：

“为何？”

“因为我最讨厌你。”

“好吧，那我只好治好你的伤，再把你还给怀炎了。”云吟法术确实温暖的，应星还没反应过来，丹枫亲了他的额头：

“啊？铁水的味道。”

“那你就别亲过来！”他捂着额头大声后退，像是碰到什么炸弹，却看到丹枫眼神平静柔和，还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20%

他在十五六岁有点名气的时候，白珩如同太阳一样降临于他的世界，他负责接待她，那个时候他正是腼腆的年纪，连说话都结巴，开朗善良的白珩很快就走进他的心里。

也是因为蜜糖能划去人的棱角，他认识丹枫好些年了，也逐渐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丹枫一语点破他：

“你喜欢白珩。”

应星毫不避讳的承认：“嗯，也向往她的自由和热情。”

 

“我也喜欢她。”

就差一点，应星要是没听出丹枫语气中的玩笑意味，他对他的警戒度就又要高了，丹枫被他看的发毛，相撸猫一样一巴掌放到他脑门上旋了几下：

“朋友的喜欢而已，倒是你，这么多年了还这样对我警戒，真是小没良心的。”

“是是是，不如您老没良心的。”

“消遣我？你还是头一个这么敢的。”

“那我不是特例吗？”

应星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丹枫却沉默下来。

“嗯，特例。”

20%

源于第二次踏入龙宫，他在丹枫不注意的时候被没孵化的持明卵吸引了，不小心踏入了无氧之地，差点窒息而亡。

最后是丹枫在他昏过去之前以吻渡气，应星觉得自己还不如昏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丹枫的脸，心里骂道堂堂龙尊，行云布雨，使得一手好枪，怎么有一张比海妖还美的脸。

那皮相又薄又嫩，分明是活了上百年的人，不，龙了，还没学过怎么接吻吗？睫毛长的过分了，扎在他脸上，在明显的发抖，是在紧张吗？

那是自然的，应星比他还紧张，他缓过劲的时候对丹枫说：

“不算，这次不算。”

丹枫背过身，擦了擦嘴，一闪而过的落寞：

“怎么不算？”

“我喜欢女的，所以这次不算我的初吻。”

他心如擂鼓，并不深谙解释就是掩饰的道理。

50%

加入云上五骁后，并肩作战的时间就多了，他成为百冶，虽无实权，可龙尊俨然就如他的左右护法，谁敢横他，他就跟谁横。

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进入工坊实现他多年以来的梦想。

造出强大的兵器。

他十五岁的时候立志要为白珩打一副曲弓，可是连个设计图都憋不出来，他又去画景元的，镜流的，可惜他对他们并不是特别熟悉。

只有丹枫舞枪的模样刻在他心里，他曾经问过应星：

“你真不同我学枪，说不定有一日你用得上呢？”

“有你不就够了。”这个时候他已经自由进出龙宫，不会再迷路，熟稔的坐在旁边敷衍着丹枫，听到他说：

“万一我死了呢？”

应星手上一顿：“说什么？”

“万一我死了呢？枪毁人亡。”

“那我就打一把永不会被毁掉的枪。”轻狂而又自信，将那把连龙身都能伤到的击云造出来的时候，丹枫说：

“用来自戕也不错。”

应星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他不喜欢任何人把自己的生死作来开玩笑。

大概是如此……

70%

已经快步入中年了，逐渐认清短生种和长生种不可逾越的沟壑，但内心依然存着短生种生来就强大的情感感知能力，越长大越发清晰。

丹枫看着他眼角冒出的细纹疑惑：“你怎么都还不向白珩告白？小心她被夺了去。”

应星白了他一眼：“就算告白了我们也相伴不了多久，而且我知道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丹恒有点累了，刚从战场上回来，来找应星喝点酒放松一下，以往龙尊爱干净，绝不触碰铁水漫过的地方，可应星的工桌上满是图纸和材料，他没想到丹枫会直接趴在上边，顺手去拿东西的时候掰到了他的龙角。

没将龙尊像物什一样拎起来已是万幸。

应星：“………”他尴尬的想当没事发生，丹枫却开口：

“摸了龙角可是要负责的。”

应星呵呵一下，问道：

“怎么负责？你娶还是我嫁？”

丹枫抬起头来，依托烛光应星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憔悴的不比他这个短生种好到哪里去：

“都可以，你定。”

应星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于是顺着话答下去：

“那就你嫁吧，我想你应该没体验过人间的八抬大轿，很小的时候我跟长辈去游街，看到结婚的新娘子。“

丹枫吹了吹晃动的烛火，听他继续说：

“她们都是笑着的，你这样冷脸可得改进一下。”

“像这样？”丹枫有样学样，应星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他闻得到对方身上的香气，看他笑的淡淡的。

新娘子，丹枫吗？这俩联系起来多是大不敬的事，可是心里那份隐隐的期待又是怎么回事？

90%

真正到了中年后，年轻时候的嚣张跋扈都渐渐消散，他开始看着徒弟成长起来，从自己口中的臭小子逐渐能够独当一面，虽然不再像小时候追着自己喊师傅师傅，有些寂寞。

但他还有丹枫，白珩，镜流，景元。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白珩的心动已经发生变化，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亲情，他很清楚自己每一次见到她，想到的不是她此次巡游有没有遇到跟她攀谈甚欢的男性，而是想到她的吃穿住行，临走前给她准备皮大衣，好酒，白珩看着他，心里又暖又悲伤，笑着说：

“谢谢小应星。”

她还是温暖的太阳，一脸娇嗔的张开手说快点来来来，给姐姐抱抱，狐狸暖和的毛耳一动一动，应星真拿这个姐姐没办法。

但是有一点唯独变了，是他的徒弟发现的。

源于他给丹枫打的耳饰。

“师父，龙尊是好事将近了吗？”

“什么好事？他是持明，还需谈婚论嫁？”那个时候的谈话应星差不多忘了，徒弟疑惑：

“虽不谈婚论嫁，但龙族一直都有打耳饰送心仪之人的习惯……”

什么自相矛盾，应星愣住了，但那个时候他以后打了耳饰还亲自给丹枫戴上了，金色的流苏点缀着他的脸庞，他想起丹枫的脸，忍不住怦然心动。

这不应该，他诧异，丹枫为什么什么都没告诉他，可是……

“师父，您喜欢龙尊吧？”

好像是抡起了一把锤子，敲碎了他的外壳一般。

100%

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但却没减当年的风采，丹枫说不老，你一点都不老。

“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还是比不了。”

他跟丹枫相处的时间比谁都久，却没有像关心其他人的吃穿住行一样关心他，他更在乎丹枫今天见了谁，对谁笑了，或是对谁比较上心。

徒弟没有说错，他在试图无心无情的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白珩放下了，又把丹枫挂起来了。

还是比不了，他过去怎么对丹枫，丹枫过去怎么对他，于是他试探性的重提当年打耳饰的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你当时不会是喜欢我吧？”

丹枫点头。

“啊？”应星脑子没转过来：“这么直白？”

丹枫押了几口茶：“还以为你这个年纪脸皮足够厚了，没想到这么纯情，不过……”

“你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喜欢。”

“到我化成白骨？”

“……嗯”

“成！”应星图纸一挥，朗声笑道：“多年后有龙尊为我守寡，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可惜倏忽一变，沧海一粟，众生万物不过须臾一梦，白珩的死也是应星死亡的开端。

——————

刃的场合

20%

丹枫状态并不比他好，他的龙宫是自己硬闯进去的，接过他摔来的果盘，听到他喊滚出去，应星说：

“是我。”

他把丹枫手里紧攥的白珩的那点毛发和血肉扒出来，又把他抱回床上，抚他眼底的淤青。

啊，有点吃力。他心想，白珩的死去尚且让丹枫接受不了，那他怎么办？有一日他死去了丹枫真的有那么洒脱吗？

他去拜了人间的龙神像，看到门前挤满了人，都在求龙尊保佑，只有他求丹枫快点好起来，一回头他就站在身后，龙尊殷切得到他的亲吻，龙尾将供台上的瓜果一扫而下，猛然推他到神台上，现在他就是供品。

应星摸软了他的腰，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尾巴紧紧的圈住他的小腿，大腿，无奈的说：

“我已步入中年，这把老骨头真的经不起你的折腾了。”又察觉了什么，抱紧丹枫：

“好了好了……我在呢？”

40%

“我要复活她。”

就是这一句话让他们彻底陷入深渊，他陪着丹枫一起疯，最后那个拥有白珩血肉的怪物被镜流斩杀，丹枫变成了千古罪人，但仍然袒护着他：

“从犯是被我蛊惑的，他的罪我一并承担。”

审判台上唏嘘一片，应星怒道：

“你在说什么鬼话！”

又被人抓回头发一把粗暴的按在地上。

“别！别对他这么暴力，他身体不好。”丹枫的处境可比他惨多了，骨链早就把他的鳞片都剥了，可是他仍然释怀一笑，景元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俩人，摇着头怔怔的对着丹枫呢喃出声：

“哥…你疯了。”

丹枫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应星眼里，然后变成一串血珠子，然后止不住，他说：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身为龙尊失职，沾染了嗔痴怨……”

应星：“别说了…求你……”

他想求丹枫闭嘴，不愿意去看他身上的血窟窿，可丹枫还是为他扛下了所有：

“是我先爱上他的。”

60%

为什么没能早点关注到丹枫对自己的心意呢？应星怨过，他已过半百，已经能够看淡生死的年纪，可一颗心又因为丹枫而重新迸发陌生的活力。

“要是我能重新变得年轻……”或是永远不老呢？这样的想法让倏忽钻了空子，他幻化成丹枫的模样，问他难道不想以永生的姿态和他在一起吗？

这就是他无法撇清罪责的伊始，等到脸上的皱眉退去，肉体重新焕发生机，声音也好，外貌也罢，他看着镜子里陌生的人。

那一刻他真的意识到，应星已经死了。

80%

丹枫死之前去了一趟渊境取了一味忘忧水，可惜没来得及给爱人喝下，自己就变成一颗持明卵了，镜流把他从幽囚里救出来，逼着他喝了这个水，他呛的迷迷糊糊，脑海里的记忆逐渐剥落，听到镜流喊他：

“刃。”

他问她：“丹枫呢？丹枫在哪？！你们把他还给我。”

镜流觉得好笑：“还？龙尊的一肤一体都是属于持明的。”又告诉他这水就是丹枫留给他的。

“他会轮回转生，你会忘记他，你们会渐渐变成没有交集的平行线，这就是他留给你的答案。”

那瞬间，刃觉得心中什么东西坍塌了，他不信丹枫真的能和他一别两宽，起初他是真的不信的，所以任由镜流如何报复他，杀死他千千万万遍，他也没有忘却丹枫的模样。

100%

“我不记得你了，你和我前生的事也就别想全赖在我头上。”

被否决了，来自于丹枫的转世，那样掷地有声的否认了他们曾经的所有，丹恒对于这么一个疯子的纠缠感到害怕，这个时候他在想的是，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事情的转机来到他溺水的那一刻，他失去了龙鳞的庇佑，鳞渊的水要淹死他这么一个罪人，刃就这么跟着他掉进水里。

丹恒面对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事实上他并没有感受错，刃试图用肉体上的记忆唤醒他的感情，执拗而错误，他好像能恍惚看清以前的他，听到他说你看：

“这副身体是年轻的，是杀不死的，也是不甘的，悔恨的。”

丹恒听不太清他的声音了，他呛水，刃吻了他，就像他从前吻自己一样，潮水中藏匿的记忆钻进他的脑海中，噬骨钻心。

“怎么办，等氧气耗完，你就要和我永远留在这了。”

他本来是要松开丹恒，因为他马上就要缺氧致死了，表情无比痛苦，他瞬间有了报复他的快感。

叫他独自承担，叫他抛下了他。

但是他还是没这么做，无他，只是因为看懂了丹恒的口型：

应，星。

修复的场合：

50%

不应该再为这些痛苦的记忆而烦恼，这是刃坚信的，丹恒醒来后，他浑身还是湿漉漉的，发丝紧贴脸庞加上阴郁的气质，致使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让人同情的气质，丹恒披着毛毯走到他面前，刃没有看他。

半晌，什么声音掉在地上格外清脆，他才停止看手心修复的裂纹。

丹恒哭了。

就是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落泪，他瞪大眼看着刃，啊了半天没有出声，刃开口：

“丹……”

那只手摸到他的脸上：

“对不起。”

刃：“恒…”

“对不起。”丹恒不知道眼泪为什么停不下来，他摸到他的新伤，旧伤，跟他说对不起。

把你忘了。

想让你忘的但是……

“把你变成这样了，对不起。”

短生种强大的情感能力不容置疑，后天的更是如此，刃明白自己对他的感觉甚至到了痴缠的地步，一手把他揽进怀里，一手抓住他抚摸自己伤口的手，咬到他的喉结上，制止了他的发音。

60%

罕见的暂时变回了应星的纯良时期，但仍然不够放松，只是受伤的大犬，丹恒恢复记忆后，每日都想方设法去解决他身上的问题，明明是年轻的身体，心理状况却差的状况百出。

他们做了曾经一度没做尽兴的事，刃就像是索取无度的疯子，一切欲望都赤裸而令人无法承担，可是丹恒全部照单全收。

70%

开始能有一些正常的对话，丹恒感到挺欣慰的，因为他神奇的发现刃是会吃醋的，他们重新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星龇牙说他俩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丹恒苦笑。

“那我们是怎样的？”

刃打着伞站在雨里，看他还在礼貌跟与他攀谈的女性交流，女性听到丹恒说他有恋人了，失落的问他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刃一脸不爽的说出来的时候，她们都尴尬的落荒而逃。

“我们…”丹恒接过他的伞，一把弹了弹他的额头，惹他不满，又牵过他的手：

“就是这样吧。”

和他十指紧扣。

80%

列车提议让丹恒带刃出去逛逛吧，随便哪里都好，他们就去了姬子母星上的一个临海小镇，一起去看了海鸥，也一起吃了烧烤，最后打算一起去看烟花，丹恒在傍晚就找不到刃了，打电话也不接。

他以为他做什么傻事了，结果只是在旅馆的阳台椅子上睡着了，一觉睡到天昏地暗，丹恒松了口气，就在旁边看风景等他醒，结果中途自己也睡着了。

刃没有选择抱他去休息，而是以一个略显侵略而粗暴的吻把他亲醒了。

“我想做。”

言简意赅，丹恒没睡醒，脑袋懵懵的，后知后觉脸色微红，指责难得出来一次就别想这些事。

“那我就是要这么做呢？”刃盯着他。

他被不算轻柔的丢到床铺上，发汗的手被捏紧，有听到衣物被撕开的声音，此情如狂风骤雨，绵绵之语，他就像是风中的浮萍，看不清刃的神色。

但他的眼睛却是亮的。

丹恒问他：“现在呢？我在你心里是多少分？”

刃脸上的汗都滴下来了，他的声音是染上情欲后难得的软了些，哑了些。

沉了些。

“0分。”

“……”丹恒眨眨眼，良久，他问为什么，又呜咽着缩瑟了下，过了多久他都不习惯这样的对待。

100%

“因为这样就没人能把你带走了吧。”

丹恒张了张口，听到外边的烟花声炸响在耳边，带着哭音笑出来：

“那你就按照你想做的去做吧。”

    *丹恒不知道，应星和丹枫有个孩子。但是刃知道了。

    *预警：基本都是造谣，穿插少量云五友谊；没有欢乐带崽，孩子已经大了爸还在无休止地你追我赶；因为成功了，所以是「应星之乱」不是「饮月之乱」。

    *魔阴身的爸和转世重新做龙的爸这辈子还得靠崽复婚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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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世事如闻风里风。

    指腹摩挲过旧时的伤痕竟传来熟悉的疼痛，白月以为自己是真的醉了。他把壶中最后的酒倒进杯里，伸手在池塘里浇下一道水波。

    涟漪交错，月影浮动。

    他梦见了丹枫。

    恢弘的显龙大雩殿久未修缮，破损的立柱簇拥屹立不倒的石像，龙尊的枪尖永远指向海潮彼端的巨树根须。丹枫走得很慢，可年幼的孩子在砂砾里一深一浅地艰难奔跑，才能堪堪跟上。白月紧紧拉着他冰冷的手，撕心裂肺地呼唤他停下，却只听见涨落的潮汐和低沉的龙吟。最后，丹枫确实停了下来。显龙大雩殿外波涛起伏的古海张开深渊般的入口，他青绿色的眼眸半阖，脸上无悲无喜，毅然走进纷涌的海水消失无踪。

    白月惊醒过来，眼前的幻影变作摇晃的池水。

    他抬手擦掉额头的冷汗，指尖又触碰到藏在白发下的可怖伤痕。

    白月已经不记得他的顶角是什么时候开始抽条的。当生长的疼痛蔓延到额顶，他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丹枫会纵容他的胆怯和懦弱，任由白月整夜都搂着他的脖颈，把低烧的额头靠在他肩膀上浅眠。偶尔白月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只要他对着黑黢黢的房间哭泣，丹枫都会立刻端着灯出现，昏黄的光照得眉眼柔和，青碧角冠似有波光流淌。

    后来，丹枫就把公文搬到了房间里。

    白月听着卷轴滚动的轻响。有时丹枫会拍着他的后背哼唱持明小调，有时他会在半梦半醒间被交给另一人。那人没有丹枫柔软的臂弯，却有丹枫身上淡雅的幽香。

    如果他的顶角能永远隐隐作痛，长得慢一点，更慢一点就好了。

    白月想做丹枫的孩子，久一点，更久一点。

    可他的顶角很快钻破皮肤，如雨后稚嫩的春芽露出的莹莹碧色。

    白月那时总会想象自己也能和丹枫一样，执掌重渊珠，号令古海之水身化为龙。然而丹枫看着他的龙角，眼神很是悲伤。白月终于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他由衷地希望白月会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就算只是区区百年过客。

    「……就像应星。」

    于是他亲手剜下跗骨之蛆，斩断了白月的龙角，也斩断了困锁龙裔的宿命。白月的额头留下了无法消弭的伤疤，可顽固的角冠如不死若木的枝条复而荣发。

    无量寿带给持明龙尊的只有千年如一的苦难。

    在方壶仙舟，白月隐约知晓了自己的由来。

    持明一族无法繁衍，冱渊君说联盟如此兴师动众地追究饮月在「应星之乱」的罪业，罗浮龙师们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获知化龙妙法，都恰恰说明饮月在鳞渊境确实创造出了神迹。但冱渊君又不说破，继续拉着白月的手走在方寸烟海的万丈玄冰下，告诉他不朽的意志不会是刹那一生，命定的奇迹不会是碌碌无闻。

    白月青灰色的眼眸有些暗淡。

    他停下脚步想要伸手诉说些什么，方壶龙尊却不会纵容他的逃避。等他竭尽全力开口，用不成调的声音说完，冱渊君脸上始终淡漠平和。

    她说：「饮月已经死了。」

    白月又一次醒来。月已西沉，深深嵌入脊骨的玄冰遇上月夜的冷露，加剧了时时刻刻的刺骨之痛。他辗转反侧，干脆起来给自己配了碗解酒汤。

    刃提着支离剑路过窗前，愕然发现他还没有睡。

    白月背对窗户支在凭几上发呆，手里摆弄精巧的枘凿六合。男人的影子被微弱的天光拉得异常扭曲，越过他撇在地面上，像是话本里流浪之地的憧憧傀影。他头也不回，放下枘凿六合就开口抱怨道：“大叔，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是星核猎手的规定吗？”说完叹了口气，“好差劲的团队文化。和龙师也没多大区别。”

    刃冷冷看着他。

    须臾男人转过身，倚靠窗牖，面对庭院静谧的夜景压抑住杀意。

    “有人在监视这里。”

    刃原以为是云骑军发现他闯进别院，正等待收网的时机。但奇怪的视线在白月离开以后就消失了，等他重新回到别院，墙外的视线就再次出现。

    罗浮持明还是一如既往阋墙谇帚。

    “这和你无关。他们是被派来监视我行踪的。”白月倒出解酒汤，吹了吹，找了个间隙随口说道，“他们巴不得我一直留在别院里，什么管理护珠人，什么为龙女授课，都是借口。龙师说我怠慢龙女的课业，实则是想打听云骑四下找我的原因。”

    刃微微侧目：“因为你和饮月的关系？”

    “不，因为我骗了他们。”

    昏暗的天光里，葳蕤枫荫细细作响，刃在白月身后看见了一条青绿色的尾巴。龙鳞如精密机巧规整排布，尾尖的龙鬃如蔓草轻摆。空气愈发潮湿，连白月额顶的旧伤也开始抽痛，须臾龙尾如蜃楼幻景消失无踪，凝结的水汽也顷刻散去。

    显露龙相者不会只有峥嵘角冠。

    白月的龙尾是在骤雨初歇的夜晚突然出现的。

    年幼的孩子无端醒来，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尾巴。青绿色的龙尾被莹莹的鳞片覆盖，在微弱的灯光下清晰可见，他能感觉到鳞片下是自己滚烫的血肉，与自己的骨骼相连。但对于白月来说，龙尾却是多余的。他回想起龙角被斩断的彻骨疼痛，吓得撕心裂肺哭了起来，可这一次无论他的哭声持续多久，丹枫都没有出现。

    后来白月从龙师口中得知，丹枫私自劫走了幽囚狱中的应星。

    明明应星对他只剩下无穷的仇恨。甚至连他和白月的样子也记不起来。

    龙师们总说白月是罪人的血脉，是混血的杂种，他恍然意识到幼时常常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那个丹枫让他永远都不要忘记的应星，是创造出自己的另一个祸首。鳞渊境中一意孤行的错误，让应星成为了不死不灭的怪物。

    而丹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忘记所有的爱。

    天光微亮的时候丹枫才返回别院。

    白月半睡半醒地趴在他肩膀上哭，新生的孱弱龙尾卷着脚踝，藏在避风的外袍里。丹枫带他离开了别院，他们似乎走了很久，丹枫出奇地说了很多话。他说起自己和应星在鳞渊境铸下大错却不曾后悔，又说自己爱应星也永远爱白月。

    最后，丹枫说，你再看看我。白月就一直看着他。

    「不要哭了。」

    「以后，都不要哭了。」

    天亮以前，丹枫把他交给了彻夜未眠的准将军景元。白月用尽所有力气扯着丹枫的袖子，哭喊着不愿离开他身边，但无济于事。他被留下了，至此再也没能见到丹枫。

    “天亮了。”

    白月回过头，打开的窗外只有高高的院墙和满庭院如火的红枫。

    他终于困了，也不管自己要不要去丹鼎司授课，收拾完桌子便和衣躺下。直到侍女浣纱带着堆积的公文进来，隔着窗闻到满屋酒气。

    醒来后，额顶的伤处还残留有些许幻痛。

    浣纱给他熬了漆黑浓稠的解酒汤，用的是白露曾经给的方子，加的是两倍的药量。他看着药碗只觉得头痛欲裂，推说自己已经喝过。僵持之际，院外响起敲门声，浣纱放下药碗前去应门，来的是护珠人跃渊。

    跃渊此来是有两件事。

    第一是海滩上出现了「药王秘传」的妖人。

    自白月允许云骑巡视丹鼎司外围，「药王秘传」便常跑到人烟稀少的显龙大雩殿附近密谋。护珠人发现过他们的通信，上面详尽记录了从计划刺杀神策将军到内讧的全过程。只是护珠人和龙师们都不愿云骑接近持明圣地，不然白月连建木的观测报告都想丢给神策府过目。他难以忘记幼时在丹鼎司的经历，随着年岁的增长，也能窥得蹊跷。丹枫与龙师们疏离，他有太多的秘密值得龙师另辟蹊径去揭开，包括白月的出生。

    第二是「那位」的转世去过祈龙坛。

    跃渊按照白月的命令阻止一切无关之人进入圣地，于是现身阻止他继续深入，对方闻言便回程了。只是临走时他表示想谒见持明龙尊，跃渊不能擅做决定，回复他会上报龙师。巧合的是，管理护珠人的龙师正是白月。

    白月转着手里的药碗，默了半刻一饮而尽：“不必管他。”

    浣纱熬的解酒汤当真是奇苦难忍，堪称毒药。

 

 

 

 

    5

    丹恒来了。

    浣纱乐呵呵地把人请到议事厅。

    在公文后面偷懒的白月险些把玉兆扔出去。他竖起耳朵听旧邸一角的动静，生怕藏匿的星核猎手闻到味儿，喊着「人五代三」冲过来，再用剑劈掉旧邸几扇窗。

    “打扰了。”

    明明是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声音，却是全然不同的人。

    白月拒绝的话语到嘴边，默了半刻改口道：“无妨，不过是些日常琐事。”龙师们拿曾经绊住丹枫的法子把他拘在别院里，堆积如山的公文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至于真正有碍持明实权的决议，韶英长老自会召开龙师议会，不过现任龙尊还未成年，龙师长老们各怀心思，只需白月轻轻点拨，每逢议会必然强聒不舍争执不休。

    眼见事态如愿发展，他便找准时机摸了糕点离开会场。运气好的话还能遇上两三闲适友人，点一份乱斩牛杂，打四圈帝垣琼玉。

    浣纱放下茶盏就回去了。

    空空荡荡的议事厅早已没有往日丹枫在世时的气派，如今只空落落地放着几件桌椅。丹恒看见墙边堆满了书，已然落了灰，有些是他在幽囚狱里看过的。

    他能想象到白月站在书堆里精挑细选的样子。

    只是书籍拿到幽囚狱又是另一种说辞，成了「来的路上随手买的」。

    “听跃渊说，丹恒先生想要见龙女大人。”

    丹恒回到座上，如实说道：“回到罗浮以后，我想起了一些旧事，也有了很多疑惑。我想见持明一族的龙尊，更想见你。”

    白月一愣，蜕生的持明理应忘记前世种种，不存在回忆旧事的可能。

    当年十王司拘捕丹枫以后，龙师们借口「应星之乱」里建木封印松动，需要加固为由请求放还罪人。白月尚且年幼，被留在景元身边，只知道丹枫接受了族内审判不久便「伤重难返」，龙师们把他蜕生的消息呈报六御。

    「倏忽之乱」前，镜流就已经开始出现魔阴身的征兆。

    丹枫的死讯让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再度恶化，曾经的剑首离开寒泉洞天，来到神策府一遍又一遍问景元：「究竟是什么样的重伤，会让丹枫到不得不蜕生的地步？」

    彼时刚刚继任将军之位的景元说不上来。

    “抱歉。你要见龙女大人的事，我暂且不能答应。”

    白月端着茶盏，用杯盖拨动漂浮的茶梗。上好的鳞渊春形似龙鳞，在青碧色的茶汤里浮沉，犹如龙游潜水。龙师风浣每年都会派人送来一罐鳞渊春，可惜比起一两难求的春茶，白月更喜欢双倍糖的仙人快乐茶。

    丹恒神色如常：“其实景元身边的策士青镞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你能忘记前身种种离开仙舟，是件好事。”白月放下茶盏，“我也很想去外面看看，但每次离开罗浮，我都是以云骑骁卫的身份追随仙舟将军，受帝弓司命指引征讨丰饶民。现在成了龙师，去曜青出公差，其他长老们们都要上诉神策府为我推脱。”

    “龙师们为什么不愿看你离开罗浮？”

    白月做出为难的模样，苦思冥想许久回答：“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丹枫。同为龙师，他们担心我遭人行刺，想来实在令我暖心。”

    明明是胡诌的理由，丹恒却征住了，抬眼又仔仔细细看他。

    这下年轻的无名客终于觉察到，他与白月重逢后的异样源自何处。不仅仅是丹枫的仇敌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还有白月与刃极为相像的面孔。

    “你——知道应星吗？”

    白月只觉得言多必失真是一点没错。

    他只好再次胡说八道：“他是谁？前代的持明龙师吗？”

    白月始终记得应星。

    在丹枫道破男人的身份之前，他常夤夜出入别院。

    待人凛若冰霜的丹枫会靠在他怀里，任由男人抚摸长发和龙角。有时白月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男人胸口上，丹枫的尾巴则慵懒地缠绕男人的腰。他们的关系亲密而平淡，丹枫和男人独处的时候，白月只能独自留在庭院里。

    龙师溯光是极少数能在他出生以后进入别院的人。他总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白月，说他是个没有天赋的孩子，无法承担持明一族复兴的希望。

    回想起来，他确实没什么天赋。

    起初丹枫送他去工造司，拜朱明来的匠人为师。

    白月对机巧毫无兴趣，浓云金蟾和灯昼龙鱼又实在相貌可怖。年轻的匠人牵着他在镕金坊通道外眺望造化洪炉，走着走着被新机巧吸引不知踪影。白月迷了路，游走的率从狻猊吓得他只会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入夜后是男人找到了他，笑着调侃说，小子，你比丹枫还会掉珍珠。

    男人送给他一只极为精巧的枘凿六合，说里面藏着神秘的宝藏。从工造司回别院的路上，他都沉迷于能放在掌心把玩的奇巧，然而直到现在，蒙尘的枘凿六合束之高阁，也未曾打开过，更无从知晓暗藏的秘密宝藏。

    蒙学结束，白月按照持明的传统开始习武。

    龙师又对丹枫说，他并不适合学习为龙尊准备的课程。

    倒是剑首镜流来丹鼎司求医问药，听说此事，送了一把景元开蒙用过的剑。旧剑需要双手用力才能握紧，对于初学剑术的孩子来说过于沉重了。而镜流的训练方法更是残酷，她一次一次打掉白月手里的剑，粗糙的剑柄使得稚嫩的掌心遍布伤痕也无妨，反正「让丹枫用云吟术治好就行了」。可云吟法术能治好浮于表面的伤口，不能治愈白月对镜流的恐惧，在恐惧的压迫下他很快学会不让剑离手，又亦步亦趋学会如何挥剑。

    为什么要挥剑呢？

    男人说，练剑以后能保护喜欢的人。

    然而转头就躺在丹枫腿上，要丹枫亲自给他医治胸口的剑伤。

    学完基本的把式，男人依言给白月带来新的短剑。恰好是他惯用的尺寸，剑身出奇的轻，据说是陨星的残片，锋刃流淌着霞光般的异彩。

    丹枫陪男人一起坐在廊外，高墙上是遍洒银霜的冷月，高墙下是挥舞短剑的白月。白月觉得男人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年轻了，头发乌黑大半，眼中浮动若隐若现的红光。那夜他没有久留，丹枫也没有为他动用云吟法术。

    白月玩剑的间隙，看到丹枫用指腹细细抚摸男人伤痕累累的双手。

    他的短剑，是应星漫长余生最后的作品。

    丹枫倾尽全力医不好应星的手，丹鼎司更医不好镜流的恨。剑首自闭于寒泉洞天，景元成为了别院最勤快的客人。年轻的云骑骁卫会带好吃的糕点和蜜饯，有时还会带来金色的团雀和雪白的狸奴。他像是一扇新的门扉，门外是不同于持明禁地的广阔世界。

    听闻丹枫开始教授白月持明枪术和云吟法术，他如获至宝地上门：

    「以后来当云骑军吧。」

    话音刚落，丹枫就冷下面孔，把他赶出去了。

    其实从景元进入别院开始，丹枫都没给过好脸色，或许是他替代寒暄的「应星哥回来过吗」，又或许是他告诉白月的「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但到了需要托福性命交关的人，丹枫唯一的选择也是景元。

    前往神策府的那晚，丹枫把自己的耳坠留给了白月。

    他细语：「真想让应星看看你长大的样子。」

    【待续】

    崽的处世哲学：

    对点刀哥：诚实地讲过去的故事并有问必答，“应星和丹枫在鳞渊境第二次梭哈出个崽，虽然丹枫把对应星的爱都给了我，但我爸爸们真的好爱对方……对吧，大叔，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再讲一遍父母爱情……”

    刃：蓝色大脑旋转.GIF

    对蛋黄老师：每个问题都在打马虎眼但是非要装作不经意透露实情，“持明转世重来是好事，所以你就不要纠结我长得很像你又长得很像应星还学失忆的应星说话还带着丹枫同款耳坠拿着应星打的剑给你买书还送你游龙臂鞲还去幽囚狱探监丹枫蜕生后只能被迫去方壶留学回来还被其他龙师盯着过不自由的生活……”

    丹恒：蓝色大脑旋转.GIF

今天，我二舅来我家串门了。顺便走个亲戚。

这个“走”，很不幸，是“送走”的“走”。

他想送走的亲戚，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二舅妈——丹恒先生。

 

这么听起来，似乎我的家庭关系十分复杂，极度混乱，令人细思恐极。

但为了我舅和我兄弟所剩无几的清誉，我还是要义正词严地声明：

我舅和我兄弟，没有乱伦。

毕竟，我兄弟和我之间，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在茫茫宇宙中，偶然发现了我这个纯捡垃圾吃的未满月新生宝宝，心有不忍，才和我义结金兰，成为了流浪兄弟，啊不，开拓兄弟。

而我二舅和我妈之间，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二舅同样是我妈捞回来的流浪儿童，刚被找到时，几乎是失忆野人状态了。

以此类推，我和我妈之间，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严格来说，有，但不完全有。至于我到底是谁生的，米哈游也没告诉我，只能暂且先按下不表。

经过这些介绍，相信大家都可以看出来：

实际上，我的家庭关系，就是他娘的这么复杂，这么混乱，这么细思恐极。

 

至于我的兄弟，为何又凭空长了一辈，荣膺我的二舅妈，为何二舅要追杀二舅妈，就更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我二舅和丹恒的纠葛故事，源远流长，横跨两世，可以从起点连载到晋江，再从晋江连载到海棠。往后的章节，太黄太暴力，狗血洒遍银河系，只能挂外链去AO3继续看了。而且，感谢米忽悠的严防死守，仙舟主线都要打完了，我们还是至今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啥。

所以，我二舅突然闪现在列车门口时，我们都很茫然，很惊慌，很莫名其妙。刚好，姬子阿姨和杨叔都有事下车去了，车上只剩我们弱小无助的三个崽，如何抵抗仙舟女鬼的堂堂入侵？

 

作为倒霉外甥，我义不容辞地一马当先，迎上前去，挡住二舅，同时在背后比划示意，让三月七掩护丹恒快逃。

二舅高大的身影笼罩之下，我打个哈哈，勉强笑道：

“巧啊，二舅，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面对大外甥的热情问候，我二舅置若罔闻，两眼鳏鳏，口中自顾自地念念有词。我侧耳细听，翻来覆去，只是偏执地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饮月、饮月、饮月……”

哦，看来是“饮月君含量不足，急需充能”。这副失魂落魄的惨样，很像快吃满大保底还没抽到【丹恒·饮月】的我。我不禁有些同病相怜。

显然，此刻，我二舅精神不太正常。像是刚刚亲口服用了八百毫升的苏打豆汁儿，已经离开了普通人类的视角，升华到了一种痛苦、癫狂而清醒的神奇境界。

按理来说，我们不应该放任一位明显精神失常的乘客登上列车。但我二舅情况特殊，精神失常对他来说才是精神正常。而且，仙舟风波之后，某种意义上，星核猎手和我们列车也算签订了合作协议，不好强行拒之门外。所以，我们还是让他上了车。

 

果不其然，刃一进来，就目标明确地直扑丹恒。

我和三月七抄起武器，拉满架势，准备开打。

我高擎棒球棍，勇猛大喊：

“就算你是我舅也不行！丹恒老师是我们列车的不动产，你敢动他？！”

话音刚落，我们列车的不动产，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丹恒老师竟自投罗网，将长枪击云抛掷身后，主动朝着刃的方向走了过来。刃脚步踉跄，张开臂膀，将我们如花似玉的丹恒老师当场扑倒在了地上。我正要动手阻拦，却见丹恒似乎并没有太多抵抗的意思，几乎是自暴自弃地任由刃扑倒。

太奇怪了。两人在地上纠缠扭打，双方皆未持兵刃，纯粹肉搏，力道又不大。刃甚至没有挥拳，而是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撕扯着丹恒老师的衣襟。

就很暧昧。让人不知是该敦请他们“要打去练舞室打”，还是该冲他们怒吼一声“开门，千岩军扫黄！”

我和三月七提着武器，面面相觑，都感到自己非常多余。

三月七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袖子，压低声量，发起队内语音：

“喂，开拓者，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我沉痛地点点头：

“当然发现了——只要刃一出场，丹恒老师的衣裳总会迎【刃】而解。”

三月七惊恐万状地看着我：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接纳了上一世「饮月君」所遗存的力量，继承了更多的过往，丹恒老师对刃的态度，似乎柔和了许多？”

我呆滞片刻，反复回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我们解决仙舟风波，离开罗浮之后，刃也在车上闪现过几回。但都没有像以往那样闹得鸡飞狗跳，大动干戈。

 

此时，一声电波响动，虚影闪过，我们抬头看去。

只见，卡芙卡女士，所有开拓者的英雄母亲，撑着一把极富逼格的圆伞，终于姗姗来迟，步入列车包厢。一看就是我的小姨，宇宙天才骇客银狼的手笔。

虽然只有投影，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如蒙大赦，热泪盈眶：

“妈，你倒是管管啊，二舅他又……”

卡芙卡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教我噤声。她撑着伞，缓缓走到那纠缠扭打的两人面前，不慌不忙地开口：

“阿刃，听我说——别闹。”

效果立竿见影。刃居然真的收手了。他松开了丹恒，眨眨眼睛，定定地望着身下的面孔，眉眼间流露出古怪的迷茫、痛苦与……悲伤？

 

我终于松了口气。有我妈的言灵控制术，至少可以确保二舅不会在这里暴走，掀起什么大乱子来。

我如见救星，拉着我妈的衣角，竹筒倒豆般将二舅来访的经过统统讲了出来。卡芙卡不动声色地听完，淡淡一笑，只是建议我不要掺和到他俩的破事中去。试看那些狗血小说，霸道总裁一声令下，反复全家陪葬的，往往都是我们这样的无辜群众。

我略加思考，分析一下，认为这倒不至于。因为我二舅毕竟是我二舅，如果要我全家陪葬，他自己不也葬了？然后，我们全家就可以组成【葬爱家族】，堂堂出道，黄泉路上热热闹闹。

我妈沉默了，不是很想加入这个葬爱家族的样子。

她难得有耐心地向我作出解释：

“年年如此，每到今天这个日子，阿刃都会格外痛苦而躁动……唉，明明经历了千百次死亡，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却了，却还记得这个日子。他们之间的故事，太过复杂，并非外人可以评断。”

我这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感觉天地骤变明朗：

“啊，这就说得通了，一切皆可用【米哈游男铜都是这副逼样】来解释！……所以，我二舅是弯的？”

卡芙卡神色平和，语调轻柔，说出的话却让我如遭雷击：

“你二舅弯了，都是因为你……”

 

听得此言，我冷汗湿衣，飞速想起：

因为仙舟人都说“正月里剃头死舅舅”，为了不让我二舅如愿以偿地英年早逝，今年春节，我特意反其道而行之，去做了一次植发。可店长说我的头发比他的腿毛还茂盛，实在没有必要再做植发。我想着不白来一趟，就顺便在他们店里烫了个头，卷了个发。

舅舅变弯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

正月里剃头死舅舅，正月里烫头弯舅舅？！

我当时害怕极了。那么，我妈这是来兴师问罪，因为我这不孝子强行扭曲二舅的性取向，打算把我扔回垃圾桶自生自灭吗？妈，别啊，我起初当真只有希望舅舅长命百岁的一片孝心！

随着这番心理活动，我脸上神色疯狂变换，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好在，卡芙卡看着刃和丹恒的方向，没有注意我表情的异常，自顾自地叹了口气，终于补完了这句话：

“都是因为你……们车上的丹恒。或者说，丹恒的前世饮月君。”

妈，求求你，说话不要大喘气。我都差点准备跳车逃命了。

 

在我们交谈的当口，二舅已经完全放开了丹恒，踉跄着起身，一个站不稳，向后倒在了列车包厢的沙发上，再勉强坐正。他的表情依旧神游物外，混合着迷茫、痛苦和悲伤。丹恒跟着从地上爬起，喘着粗气，整理衣袍，居然也坐在了对面。他摇摇头，眉目低垂，似乎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疲倦。

我望着二舅失魂落魄的样子，与我妈窃窃私语：

“话说，饮月君当年看上了我舅哪一点？良好的精神状态吗？”

卡芙卡还没回答，丹恒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我、我妈和三月七都被深深震撼了。

卡芙卡玩味地扫视了一圈丹恒和二舅，不断旋转手中的圆伞。而后，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好，既然，现在阿刃安静下来了……那我不打扰了，你们尽情叙旧吧。就是收着点，别闹出人命。”

不，妈，你等等——

我的惨叫还没出声，我妈又一次极富逼格地飘然离开，把不满一岁的宝宝抛在了人间漩涡的中心。

 

我痛定思痛。这么一想，我二舅的条件其实……蛮不错的？

论身家，我二舅当真称得上资本雄厚，家财万贯。光他本人就净值八十一亿三千万，简直是行走的巨型次元扑满，装着我捡破烂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海量信用点。

论外貌，我二舅魔阴身不发作的时候，还是人模狗样的一位大好青年。身材修长，眉目锋锐，沉郁而英俊。就是气质上，呃，实在阴森了些许。深更半夜，突然在床头看见这样一张脸，就像跟爬出电视的贞子深情对望。难怪丹恒老师要做噩梦。

论说话，我二舅根本就没长嘴——啊不，别看我二舅现在每天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台词本中充斥着精神失常的哈哈狂笑，想当年也是一位会讲茶言茶语的情话高手。

比如：“哎呀，哥哥带我来这儿，如果哥哥的族人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好可怕哦哥哥的族人~~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论德行，我二舅最值得夸奖的品质就是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给他一颗战技豆，他能小心翼翼掰成四个回合吃。太懂事了，实在是让人感动流泪。反观饮月，就知道“我踏马吃吃吃吃吃”，一回合能吃三颗豆，可谓无敌吃豆王，吃得整个队伍嗷嗷待哺，吃得山穷水尽疑无路。

这么一想，从组队搭配的角度来看，我二舅也确实适合跟饮月凑一起：他省豆，他吃豆，才可保证饮月能放心地吃，大胆地吃，吃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论才华，我二舅曾经是罗浮工造司的百冶之首，精通锻造，灵感四溢，创制无数神兵利器。手艺人的优良传统，即使失忆，我二舅也没有抛下。

拿我小姨的案例来说吧。众所周知，银狼小姐是个网瘾少女，天天窝在家里打电动，废寝忘食到我二舅都看不下去。正好，我妈给二舅发了一款学习机的广告链接，为了保证孩子的健康成长，我二舅亲自大排长队买到了最新发售的【思维驰学习机】，回来送给我小姨。

银狼从此洗心革面，发奋向学，日日抱着思维驰学习机上网课，九门功课同步学。其中，林老师主讲的《王国之泪》手工课比较深奥，有些不懂的难点，银狼就向我二舅请教。我二舅拿过思维驰学习机，扫了几眼，就熟练开始组装五花八门的佐纳乌装置：组合排列，旋转粘贴，直接引发了海拉鲁大陆的第三次科技革命！给他一个风扇，他能吹死盖侬！手搓高达，脚踩拖拉机，身骑MK2小电驴！没有他捏不出，只有你想不到，人称“塞尔达手工耿”！

 

综上所述，就算邀请美利坚合众国头号名嘴麦克阿瑟将军来评论一下，以我二舅这般齐全的优越条件，也未必就配不上我们如花似玉的丹恒老师。

远远望去，丹恒和刃虽然难得地和平坐在一起，仍是相对无言。我心中考量：有无必要去设法介入，给他们创造一个对话的契机？就算是作为便宜外甥，略尽孝道。

 

我深陷沉思，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三月七已经离开又重返。

她从两人对坐的沙发那边走回来，手里托着一只空茶盘。粉发女孩的神情十分自豪，仿佛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我看他们半天不张嘴，给这两人送了咖啡，润润嗓子好说话。”

不愧是我们可靠的美少女同伙！我击节赞赏——而后，突然想起：

“等等，车上的○巢速溶咖啡不是用完了吗？你端过去的是什么？”

三月七很无辜地看着我：

“姬子阿姨今天做的手磨咖啡。”

我大惊失色。在我们星穹列车上，一般用以待客的饮品，都是开水现冲的○巢速溶拿铁。似乎非常敷衍。但正是这种敷衍，代表了我们对客人的善意与呵护。如果端出姬子阿姨现做的新鲜手磨咖啡，往往就意味着话不投机，“端茶送客”。送走的“送”。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沙发那边，我二舅就已经端起了杯子。

哦不。我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噗——”

 我二舅一口机油咖啡喷上天花板的英姿，大概很像那座绚烂蓬勃的斯大林喷泉雕塑。还有几滴，误伤旁人，洒在了对面丹恒的衣襟上。

二舅沉默了，看着丹恒。

丹恒沉默了，看着二舅。

不了解二舅和丹恒的普通人，此刻，可能会被这一幕吓得尿裤。

而像我这样不普通的，对二舅和丹恒都知根知底的人，此刻，会被这一幕吓得尿血。

丹恒的前世，可是货真价实的水龙王啊！虽然比不上隔壁枫丹的大审判官，没有哭哭就下雨的神奇体质，但也是御水驾浪的一代龙尊。我真害怕丹恒一怒之下，控制水体，掀起杯中的机油咖啡，直接蒙上二舅的口鼻，让他窒息而死。

或者更糟，如果丹恒也含上一口机油咖啡，同态复仇，直接朝二舅脸上喷过去……接着，他俩就会顺理成章开始对着喷水，滋滋滋滋，就像斯大林和赫鲁晓夫的喷泉雕像那样。最后，水淹列车，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吃瓜的无辜群众，活活溺亡在机油咖啡的深渊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全星穹铁道真正的话事人，我们唯一的老大，英勇的帕姆列车长，冲了出来！

它手举抹布，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禁止污染列车包厢的卫生环境，不管是地板，还是天花板，都不可以帕！”

 

可能是列车长的威严起了作用，二舅居然没有发怒，质问我是不是想用机油毒杀亲舅。他只是沉默地放下了咖啡杯。

丹恒也没有将咖啡喷回二舅脸上，竟还主动给他递上了手帕，方便他擦拭嘴角的咖啡污渍。

车厢里的大家都很安静，敬畏地看着他们。喝下姬子咖啡的二舅，居然还能正常端坐，维持生命体征，甚至显得比之前更理智，更清醒，更有个人样一些。丰饶祝福，恐怖如斯。

压抑的气氛中，帕姆再度打破了沉寂，叉腰道：

“丹恒乘客，这是你的长枪吧？车厢环境需要大家爱护，请勿随地乱扔武器帕！”

我们同时看去。原来是丹恒的长枪击云，刃扑来时他自己扔了，现在还被遗忘在车厢的地板上。灯光映射之下，翠色枪身闪烁着凛然寒芒，一望可知造作上乘。

见状，刃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是罕见的平和：

“……你还带着这把枪。”

 

在我们列车的闲谈中，丹恒曾经提及：长枪击云从不离身，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其他人的。

说实话，如果他要咨询我的意见，我会热情地建议：

“兄弟，真想达到让跟踪狂远离自己的安全目标，不如换个武器——拖把沾屎，吕布再世，绝没有人敢靠近你身前一米。”

但丹恒没有咨询我的意见。显然，在长久的并肩同行之中，他早已磨炼出了对我的深厚信赖——这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而且，以他飘然出尘的仙男之姿，跟这种恐怖画风的武器也不太匹配。

也幸好丹恒没有咨询我的意见。直到此刻，我这才猛然醒悟：丹恒这把从不离身的击云，就是出自罗浮百冶之手的神兵利器，云上五骁独享的限量版专武。

如果二舅知道，便宜外甥曾扬言沾屎拖把都胜过他的旷代奇作，我可能真的活不到我的一岁生日了。

 

大家惊愕的目光之中，刃起身，从地板上拾起了击云。

而后，这把长枪，被再度交还。从它的创造者手中，流转到它的归属者手中。就像它初铸的那一天。

丹恒沉默地接过长枪。

但刃并没有收回伸出的手。他将手掌缓缓按在黑发龙裔的心口，没有怒意，也无欲求，只是问了一个破空而来的奇异问题：

“……你疼不疼？”

他的目光恍惚，不知究竟在看谁，在问谁。

 

为啥这么问？我们都很茫然。丹恒明明没有受伤啊？

今天二舅来串门走亲戚，虽然行为粗暴了一些，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狠下杀手，真的想送走丹恒。要说伤害，可能二舅喝下的那口咖啡，对他的身体健康伤害更巨大一些。希望星核猎手不要借机起诉我们。

丹恒抬起眼睛，神情讶然，而后似乎立刻悟到了什么。

他伸手，覆上那缠满绷带的手背，平静而温和地回答：

“不疼了。”

刃依然直直地盯着他青色的眼瞳，仿佛想看见另一个人，又仿佛只是想确定他仍然站立此处。

丹恒轻轻拍了拍刃的手背，好像在安抚一个懵懂的孩童，款款道：

“也许曾经是很疼很疼的，但现在……都过去了。我们都过去了。我们都还在这里。”

 

然后，二舅就这么离开了。

唰地一下，很快啊。踏着六亲不认的潇洒步伐，一句话都没给他的大外甥解释，为何今天来串门。

把我们列车当成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如流水去如风。真不愧是星核猎手，不是一家人，不撬一家门，全他妈这个德行。

于是，吃瓜群众们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纷纷转向丹恒老师。

我真诚请教：

“话说，二舅今天来串门，到底是为啥啊？”

丹恒显然很清楚我们的好奇。他叹了口气，只是简短地陈述道：

“数百年前，饮月君丹枫被处蜕鳞轮回之刑，身消道灭，正是今日。”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两世为人，五道流转，生死成坏，无明缠缚。*

隐忍的爱，沉默的恨，无穷的遗憾，绵延数百年的痛楚。

他再度站在他的面前，可能是想杀了他，可能是想抓住他，也可能只是想回到那一日，问他：

“你疼不疼？”

 

 

END

 

*《大悲经-梵天品》：

五道流转，生死成坏。所有众生，无明覆盖，与爱结相应，驰走流转，始终难知，及未来生死流转，不断其处。人、天、若魔、若梵、沙门、婆罗门，此等世间，如乱丝缠缚，常驰流转，彼此往来。此诸众生，于流转中，不知求出。

彩蛋——我妈告诉我的一桩陈年秘辛，让我彻底放弃了干涉二舅和丹恒婚事的想法。

 

 

※万事不决，奇物背锅

※是收不回本相和龙尾巴的大青龙

※开拓者是星

※刃恒only，其他cb

※刃恒已交往

※文笔差ooc注意

话说，自从万能的丹恒老师被刃一剑捅成了大青龙还实机了之后，变得更加万能的丹恒一路拳打脚踢，在开拓者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踹开血条蹦迪的二舅直接上位，成了星心中仅次于卡夫卡妈咪的top2。

——虽然原本地位就挺高的。

小青龙变大青龙，星是恨不得把丹恒给摁死在自己的开拓队伍里，不论是秘技那自带特效一路开创的快速赶路法，还是丹恒·饮月无愧于命途的战斗力，只需三个战技点，饮月牌琉璃大炮下众生平等，突突突三连炮口下更是无人生还，用过都说好。

身为如此强悍的一个版本大C，星当然是带着丹恒在模拟宇宙忘却之庭等地杀进杀出疯狂开炮，硬生生把模拟宇宙出故障的概率上拉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分点，并不负众望的中招了。

丹恒变不回去了。

  

更准确的来说，是变不回原本巡猎命途穿着保守恨不得遮住身上每一寸皮肤的男德班班长小青龙，只能保持饮月君那副露肩露腰露后背，镂空花纹奶窗大开令人鼻血狂喷三尺的龙尊形态，甚至连龙尾巴都收不回去了。

针对星在抽到丹恒·饮月后疯狂斯哈斯哈甚至一度放弃了自己挚爱的垃圾桶的行为，丹恒很难不怀疑这次的奇物影响是不是星故意干的。

“你要相信我啊丹恒老师！”面对丹恒的怀疑，星双指合并尾声发颤字字啼血，“我对天发誓虽然我确实对饮月这副装扮疯狂心动能裤子一跳窜天猴甚至能忍住一星期不去翻垃圾桶，但这次奇物问题真的没有我在从中作祟！”

“是啊丹恒老师！”另一边的三月七为星辩解，“我能作证，除了做日常任务以外，星她就没去过贝洛伯格了！”

“……那是因为她把贝洛伯格的垃圾桶都翻完了，改翻仙舟的快递箱去了。”丹恒扶额。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丹恒发问，面前的两个同伴虽是一副诚恳道歉乖巧不作妖的模样，眼珠子却是一刻不停地到处乱转，一看就是在想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咳，是这样的丹恒。”星激动地搓搓手，“我去问过黑塔了这奇物的影响不算太大，放在那边一个星期内就会失效，你看反正就这么点时间，你龙尾又收不回去，我和三月能不能……”

星和三月七盯着丹恒背后左摇右摇的龙尾，那意味不言而喻。

丹恒叹一口气，持明族只有历代龙尊拥有龙角龙尾，这两个部位作为力量的象征和武器外，更是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触碰，前世丹枫的龙尾也只给昔日云上五骁另外四人碰过，龙角更是只给应星触碰过。

不过以他们列车三人组的关系，碰一碰也不是不行。

丹恒这样想着，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立刻收获了星和三月七那宛如饿狼般的眼神。

三月七和星激动地伸出咸猪手。

只见那冷面大青龙的龙尾修长，介乎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片片龙鳞青翠剔透，犹如上好的翠玉，带着一股清凉之感。尾上的龙鬃繁密柔顺，随着微风和动作轻轻摆动，让人止不住想象被那毛发拂过的触感。

眼看两位少女的手就要碰上那条细细长长的龙尾，原本悠哉悠哉在丹恒背后晃悠的尾巴突然极为人性化的一僵，下一刻，仿佛遇上什么洪水猛兽般的飞速逃离的星和三月七的触碰。

这次僵住的人轮到了星和三月七。

三月七像是被欺骗了感情一样控诉的看着丹恒：“丹恒老师，说好的给我们摸摸尾巴呢？”

星在一旁附和似的疯狂点头，几个月大的星核宝宝脸上写满了委屈。

“不是我不想给你们摸。”

丹恒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尾巴。尾巴在一开始还算得上乖巧的任由自己的主人摆布，但当丹恒将尾巴绕至前方，直接送到星和三月七任其抚摸时，那条尾巴瞬间开始疯狂挣扎，抽开丹恒的手飞速蜷缩到身后，活的像个差点被玷污的黄花大闺女。

“看。”丹恒无奈地一摊手，“我也没有办法。”

前世的云上五骁另外三人也都是各自凭借其本领神通才能摸的着龙尾的呢。

见到这一幕的三月七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和猫狗尾巴和猫狗是两种生物一样的情况嘛！”

“……三月，你是指丹恒是猫猫狗狗？”

三月七：“……”不，她没有这个意思。

  

总之，在确定龙尾巴实在是不受丹恒本人控制、甚至还会暴露丹恒自身情绪后，列车组只能去掉丹恒任务里与人交往的部分，更多的让丹恒待在列车里，等到奇物的效果消失。

而接下来的几天，丹恒充分向列车组展现了龙尾的各种用法，上至充当武器把丰饶孽物反物质军团抽的皮开肉绽当场飞出360度螺旋抛物线，下至作为工具一条尾巴上挂着百八十个购物袋，龙尾一卷书籍不见，本人双手工作，尾巴充当助理，那工作效率，着实让列车组众人大开眼界。

这安安稳稳等待奇物效果过去的日子终止在了星核猎手来列车上的时候。

  

彼时的列车组和星核猎手共同经历了仙舟事件，再加上星抽到各位后时不时带着大伙儿一起出任务打模拟宇宙干翻隧洞，双方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倒也算的上相安无事合作有方。

这次星核猎手来造访，帕姆已经熟练的准备好了待客用品，星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从仙舟的快递箱堆里把自己拔了出来，宛如小蝌蚪找妈妈一样眼泪狂飙高呼“妈咪贴贴”地扑进了卡芙卡怀里。

受着奇物影响的丹恒一转头，就看见了一旁抱着支离剑站在那里的刃。

丹恒心中暗暗叫苦。

他倒不是怕刃突然魔阴身发作扭着他打打杀杀，有卡芙卡在场，这类事根本不会发生，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至少，到现在为止，列车组的成员都不知道，他和刃已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若是在正常时期丹恒当然不会怕自己和刃相处时露馅，但此时自己多了条无法收回无法控制，简直不是他自己的龙尾巴，这就很致命了。

感受着自己背后那条见到刃格外激动的龙尾巴，丹恒直觉这次会面要出事。

然而就像星每次抽卡都吃满大保底一个样，越想什么事不发生，它就越会实现。

那厢的星瞅见犹疑不决的丹恒，有着卡芙卡妈咪在场兴奋加持buff的她立刻社牛十足地挥手高呼:“丹恒老师！来这坐啊！”

……我谢谢你，星。

卡芙卡笑着看了眼面色僵硬的丹恒，轻轻摸了摸星的头，“很少看见你这位丹恒朋友维持持明本相呢……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方才还神游天外的刃缓缓将目光凝聚到丹恒身上。

“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啦。”面对自己最亲爱的妈咪的提问和爱抚，星当场就丢了脑子张口回答，“之前去打模拟宇宙的时候丹恒老师中了一个奇物的效果，暂时只能保持持明本相，不过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是这样的。”

丹恒面无表情的回答，同时顶着刃能把人戳出洞来的炙热目光缓缓后退，拼命控制自己那条龙尾不在众人面前当场发疯。

一步，两步，三步……

很好，就这样，就这样坐到瓦尔特先生旁边……

下一秒，丹恒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措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在摔倒前，丹恒看见了那个绊倒他的罪魁祸首。

——那是星前几天回贝洛伯格时带回来的金色传说大垃圾。

……这一周他都不会再陪星去打任何副本了，一定。

摔倒的那一刻，丹恒这样想。

然而有两样东西比他摔倒的速度更快，原本像一根木头一样驻在那里的刃一个箭步闪现到了丹恒面前，伸手就要去接；而另一个则是丹恒那条收不回去的龙尾，它几乎是迫不及待又无比丝滑地缠在了刃的腰间，带着龙鬃的尾尖甚至还沿着刃的身躯上下浮动，完全没有先前拒绝星和三月七时那副黄花大闺女的模样，那叫一个迫不及待欣喜若狂，一看就没少缠。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银狼的游戏音效还在响。

丹恒和刃现在的姿势实在古怪，丹恒的尾巴紧紧缠住刃的腰身，刃一手揽腰一手托住丹恒大腿，介于两个过大的体相差，丹恒整个人像是直接挂在刃身上似的，暧昧至极。

红晕迅速爬满了丹恒的整张脸。

“你……放开我。”

丹恒说着，尝试着从刃身上下来，但别说他的尾巴不肯放人，就连刃抱着他的手也更紧了些。刃将手放到丹恒的龙尾上，非常熟练地往下一撸。

持明龙尊的龙尾强健有力龙鳞尖锐锋利，是天然的优质武器，但同时也敏感无比，酥麻战栗的感觉一寸一寸地顺着龙尾爬满丹恒全身。

之前他每次和刃做，做的狠的时候龙角和龙尾总是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刃就会咬着他的龙角摸着他的龙尾换个姿势继续冲撞，有时候还会坏心眼的逆着鳞片抚摸，让他不自觉的夹的更紧。

现在被刃这么一摸，丹恒瞬间软了腿，整个人的体重压在刃的身上，刃就势一带，两人跌倒在了列车的沙发上。

受重力的作用，丹恒呈跪坐姿势的坐在刃跨间，无力的身躯与底下的刃紧紧相贴，双眼相对鼻尖相抵，呼吸时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吐息声拍打在脸颊。
……很好，比之前的姿势更暧昧了。

还好现在是跌在列车的沙发上，丹恒思绪紊乱地想，要是直接倒在地上，估计受的罪更多。

……等等！这里是列车！

  
丹恒急忙起身一看，差点两眼一黑当场昏过去。

星核猎手那边，卡芙卡姿态依旧优雅，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银狼对发生了什么毫不在意，依然专心致志地攻克着游戏关卡。

列车这边，姬子手上的咖啡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咖啡洒满了帕姆精心打扫的列车地板；瓦尔特握着手杖的手微微颤抖，看上去下一秒就能扔出一个伊甸之星；三月七你看我我看你，眼睛已经转成了蚊香；而年龄最小的星，则双目放光面色潮红，活生生扭曲成了《呐喊》的模样。

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到一岁的星核宝宝勇敢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所以，丹恒，你是我二舅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