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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妈到养成

待王琑走后，肖战迫不及待趴在那一盘白花花的银子前，双目直愣愣：“一宝，好多好多钱啊，我们有钱还给住持了。”

王一博盘点一遍数目，刮肖战鼻子：“是啊，有钱了。只是咱们还有一笔账没跟达慧算。”

“什么？”肖战不解。

王一博拉起肖战的手：“走，咱们去找他。”

两人敲开达慧的门，王一博拿出账单：“之前还你二十两后还欠你本金二百八十两，加上前两天那五两又十五文，再加利息，七七八八共计二百八十五两又二百九十五文。”

达慧点头：“不错——敢问施主——可是要——现付——”

王一博竖起手掌打断：“前两日除妖，我俩忙里忙外跟你演一场，你收的那许多善款，是否该分个账？”

达慧：“……”

王一博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子，算账：“我那徒儿与我说，当日琦玉给你白银二百两，另外两个花街的店主各给你一百两，共计四百两。”王一博以手比划，“我不要你太多，四六分账，你四，我与肖战六。我俩的那二百四十两权作抵债。另我再还四十五两又二百九十五文。”

肖战稀里糊涂听王一博算完，瞠目结舌。

 达慧沉默许久，急道：“不——不——不合——规矩——”

王一博轻拍案，咄咄逼人：“是你耍我在先，你不厚道。”

达慧：“不合——规矩——”

王一博：“你不厚道。”

大呼提醒：“规矩！”

王一博凑上前：“厚道！”

达慧：“……”

王一博：“……”

肖战：“……哇哦……”

僵持半晌，达慧挣扎：“五五——分账——”

“成交。我俩那二百两抵债，另须再还八十五两又二百九十五文。”王一博数了些王琑给的束脩，推给达慧，豪气干云道，“八十六两，不用找零。”

达慧无可奈何，长叹息以掩涕：“罢——”

说罢，乖乖收起那八十六两，平账。账目两清。

二人出了禅房，无债一身轻。肖战兴冲冲悄声问王一博：“一宝，我们还有多少钱呐？”

王一博得意答道：“王琑给的拜师礼，光是白银就有五百两，另有些金银玉器，咱们现下还有白银四百余两，金银玉器若干。”

肖战捂嘴，惊喜：“这么多？”

王一博挑眉：“那是，就算在京城盘一家铺面安居挣钱都够了。”

肖战窃喜，一蹦三尺高：“那我又能吃好多萝卜饼和桂花糕了！”

王一博向他保证：“想吃多少吃多少，管饱。”

肖战兴高采烈小跑：“有钱啦！”

王一博叮嘱：“慢着点，看着脚下路。”

“哦！”肖战倒着跳。

忽听王一博惊呼：“哎！台阶！”

肖战刚想回头，一脚踩空。王一博手指堪堪与他衣角擦过，一阵天旋地转后，肖战叽里咕噜滚下去。

肖战晕头转向摔在台阶下的砖石上。王一博追过来问：“怎样？可有哪里受伤？”

肖战撇嘴：“我的屁股……我的腿……”

王一博横抱着肖战放在床上，找来药膏，卷起他裤腿，给膝盖上的破皮处上药，再搓热手掌给他脚腕涂跌打酒。

肖战眼泪汪汪看王一博伺候自己。

王一博心疼，小心翼翼给他上药揉脚腕，絮叨：“之前在仓巫寺，你那么小一个，从山坡上滚下去都安然无恙，这回怎摔得这么严重？”

肖战摇头：“不知道……”

王一博捏他鼻子：“是不是最近修炼偷懒，法术退步了？”

肖战缩起脖子，委屈：“没有，我练得很认真。”

王一博扶着他后颈亲上额头：“今日就待在床上养伤，别乱跑了。”

“哦。”肖战超前凑了凑，“那你能给我去买点麦芽糖、桂花糕、萝卜饼吗？”

王一博又亲他：“小馋嘴，当然行。等着我，去去就回。”

肖战双目放光，重重点头：“嗯！”

肖战因腿上伤在床上睡了一天，睡得饱足，到晚上翻来覆去也无困意。

王一博搂着他叮嘱：“翻身小心点，别蹭到腿上伤。”

“哦。”肖战又翻身过来，面对王一博，直勾勾盯着王一博。

王一博原本闭眼假寐，知他一直盯自己，睁开眼笑：“怎了？”

肖战将额头拱进王一博胸膛磨蹭，蹭几下，抬头，眼巴巴望他。

王一博揉他脑袋：“怎那么不老实？哪里不舒服？”

肖战又整个往王一博怀里贴，哼哼唧唧，再抬头。

王一博有些了然，似笑非笑：“你该不是……想要？”

肖战不说话，又拿额头蹭王一博下巴，手指覆上王一博喉结抠弄。

王一博捉住他手：“你腿上都是伤，当心弄疼。”

肖战撇嘴，背过身去，抠着枕头闷闷不乐。

王一博在他身后憋笑。

肖战背身烦闷一会子，又转过来，依旧不死心，搂住王一博脖子，窸窸窣窣蹭他脖颈、喉结与胸膛。

王一博也不逗他了，按住他肩膀，让他面朝上躺好，与他鼻尖碰鼻尖。

王一博轻笑：“可以给你，只是你腿上好几处伤，悠着点，我让你怎么动就怎么动，你自己没分寸，别乱动。”

肖战连连点头。

王一博又叮嘱：“小声着些，休扰了佛祖清净。”

肖战扭来扭去，点头催道：“快点呀。”

王一博狠狠亲他嘴角，勾唇：“遵命。”

肖战被亲得高兴，忙闭上眼，迎上王一博第二次吻。王一博吻得缱绻，舌尖勾着他的舌尖缠绵悱恻。

肖战张着口也喘不过气，“呜呜”地喊，待满面通红，才得以放过。

王一博那一双大手滑进他衣裳，描摹他腰线。肖战怕痒，“咯咯”直笑。

王一博咬他鼻尖，轻骂：“妖精。”

肖战眨着那一双瑞凤大眼睛，茫然且无辜道：“我就是妖精啊。”

@盒饭狂人

高铁出发

木床咯吱咯吱作响，床栏上的帷幔晃晃悠悠如春水波浪，穗子不堪摇摆，落到地上。地上两双鞋，东倒西歪，一双压着另一双。

日出时分古钟响，中庭菩提栖鸟雀。

王一博伸个懒腰，翻身去抱肖战，摸来摸去不太对劲，王一博疑惑睁开眼睛。肖战仰面躺在他身侧，睡得正酣，头顶一双兔儿不时抖两抖。

只是……

王一博惊叫一声跳下床。

“嗯？怎么了？一宝？”

肖战迷迷糊糊坐起身，揉着眼睛。

王一博张口结舌，双目圆瞪，指着床上肖战，一句话说不出来。

肖战打个哈欠，肩上中衣滑落，露出半边肩膀。肖战觉得奇怪，中衣怎变这么大。

肖战撑开双臂低头看自己，中衣堪比戏服，长袖垂下。

肖战茫然抬头，与王一博面面相觑。

王一博不禁抱住脑袋，肖战也学他抱住脑袋。

王一博：“你怎突然又变小了？”

肖战：“对啊，我怎么又变小了？”

王一博如遭雷劈，好半天不能回神。昨夜他才和肖战颠鸾倒凤，今日一睁眼，昨夜那个跟他红绡帐暖的人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儿？！

“嘟、嘟、嘟……”

经堂里和尚在敲木鱼念经。住持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面佛打坐，捻动佛珠。

住持身边站着肖战。肖战身穿王一博自寺内向小僧弥处求来的僧衣，那和尚十三四岁，个头要比肖战现在高，僧袍穿在肖战身上依旧有些宽大。

肖战百无聊赖甩袖子。

肖战身边蹲着王一博，王一博满面欲哭无泪：“住持，今早一醒来他就变成这般大小了，你给看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肖战点头：“我醒来就变小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有……”肖战双手摸自己兔耳，“耳朵又收不回去了。”

住持缓缓转头，问道：“昨日——发生——何事——”

王一博如实回答：“早起安王来拜师，而后我去你那算账，出来时他摔了一跤，我便抱他回禅房躺了一天。晚上……晚上吃过饭就睡下了，今早眼睛一睁就变这模样。”

肖战：“不对啊，昨晚吃过饭没有睡，我们还唔……”

王一博捂住肖战嘴。

住持想了想，又问：“安王——拜师——做了——何事——”

王一博答：“奉上拜师礼金，行了跪拜礼，认我为师，我便让他回去了。”

住持缓缓点头，又问：“可有——跪拜——兔施主——”

王一博答：“有，我让他认了师娘。”

“原来——如此——”

“怎么？”

住持笑眯眯回话：“兔施主——妖力——低微——受不得——安王——跪拜——”

王一博不解：“受不得他跪拜？是与他那不能言说的身份有关吗？”

“正是。”

“那他也跪了我，我怎么没事？”

“或是——与你——前尘有关——老衲——也不甚——清楚——”

王一博无可奈何，问住持：“那当如何？上一回他自小长大花了好长时间，我这是又要等了么？”

住持笑容可掬：“只须——潜心——修炼——也许——不必多久——便可——恢复——”

“我若是尽快去宫中或是行宫帮他找回那一魂一魄，他能否快些变回来？”

“阿弥——陀佛——他妖力——不稳——若与你——一道入宫——怕是会——抵挡不住——天子之——真龙气息——”

王一博：“是以必须先帮他稳固法力，才能带他入宫吗？”

住持：“不错——”

菩提树下两只妖，一大一小愁无言。

“唉……”「唉……」

王一博无奈：“今日起我再教你法术，你好好修炼，快些变回来。”

肖战点头，耳朵抖一抖：“好……”

“师父——师父——”

有一人挥着手上扇子跑来，正是王琑。

王一博看着跑到面前的人，疑惑：“不是叫你过两日再来吗？”

王琑答道：“徒儿待在府中实在无事可做，想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学艺当勤奋刻苦，就先来找师父了。”

王琑看见坐在阶上的肖战，大吃一惊：“师娘！你怎变成这样小了？怎还突然多了一对耳朵？”

肖战蹙眉，长吁短叹：“唉……”

小仓巫寺后有片树林，幽径花木深，秋风凉树色。

王琑与肖战盘腿对坐。

王琑挠挠头：“师父，小师娘还能变回来吗？”

王一博双手负后，踱步：“你俩好好修炼，他就能变回来。”

“哦。”

“好好打坐。”王一博道。

肖战睁开眼睛附和：“对，不要偷懒。”

王琑赶忙重新闭上眼睛。

两人打坐约莫一个时辰，王一博问肖战：“现在感觉如何？”

肖战抬起手，念诀施法，一团白光燃起。肖战挥手，将那白光甩出，不远处一棵树，落下一根枝丫。

王一博点点头。

王琑惊叹：“小师娘好本事！”

肖战兔耳朵抖了抖。

王一博叮嘱：“周围这么多树，你便好好练，我去给你拿些果子解渴。”

肖战欣喜：“元悟说寺里树上枣子可甜了，你也摘些来吧。”

“好。”临走前王一博叮嘱王琑，“你就先打坐静心就好，不急着练术法，还有，别乱拜你师娘。”

王琑不敢不从，点头：“徒儿明白。”

王一博走后，肖战不再打坐，起身寻着四周，对着地上落叶施法，打得漫天飞叶。

王琑羡慕不已，悄悄凑过来：“小师娘？”

“嗯？”

肖战指尖一朵白光，回头看王琑。

王琑问：“你能教教我，你这光是怎么来的吗？”

肖战噘嘴：“不知道，我就照着一宝教我的，运转体内灵气，意念操纵，就有了。”

肖战收起光，再张开手掌，手上又有光。

王琑欣羡：“我也能这样吗？”

肖战摇头：“不知道呢，你也好好打坐，找找体内灵气吧。”

王琑依言又去打坐，半晌，什么也感受不到，唉声叹气。

肖战想起王琑给了自己与王一博许多银子帮忙还债，遂热心道：“我倒是有一种法子，能帮你很快拥有灵力。”

“什么？”王琑兴奋问道。

肖战答：“采阳。”

“啊？”王琑歪头。

“手伸出来。”肖战命道。

王琑乖乖伸手。

肖战小手覆在王琑的大手心，闭目传送。

王琑渐觉周身一股暖意，奇经八脉通畅。

肖战收起法力道：“我不能送你太多灵力，要不然我会累。你再试试看呢。”

王琑闭目念诀，依王一博所教，运转灵气，果然指尖有一簇微弱的淡金色光芒。

王琑兴高采烈：“成了！我成了！我也有灵力术法了！”

肖战也高兴：“那你随便找棵树打一打，试试看吧。”

王琑跃跃欲试，跑去周围找满意的树练。

肖战继续练自己的。

王琑想着自己拥有灵力后头一招，该好好显身手，遂十分谨慎，挑了许久的树也不满意。

不知找到第几棵树，王琑听见密林草丛之中窸窸窣窣。

王琑轻步走过去。

密丛之中探出一只野猪的脑袋。

王琑看着野猪，野猪看着王琑。

王琑鬼使神差抬起手。

肖战练了一阵子，有些累有些渴，便席地而坐，想好好歇息，等王一博拿了果子来。

远处王琑忽然往这头跑。

肖战不解，歪了脑袋，耳朵抖了抖。

王琑越跑越近，凄厉大喊：“小师娘！救命啊——”

王琑身后，一头通体棕黑、獠牙尖利的野猪正狂奔追逐。

肖战登时一蹦三尺高。

野猪追着王琑跑来，肖战也拔腿跑，边跑边问：“它为什么追你？”

王琑跟在肖战身后，答：“因为我打了它。”

肖战又问：“你为什么要打它？”

王琑欲哭无泪：“我只是想试试我的法术，可是它皮太厚，打在它身上毫无作用。”

野猪越追越快，眼看那獠牙要拱到王琑屁股。王琑大喊加快步子。

肖战被他那声喊吓得一激灵，也逃得更猛。

王琑哭喊：“小师娘救命啊——”

肖战自顾不暇，也哭喊：“我怎么救你啊——我才这么点大——”

野猪嗷嗷地嚎，撒欢儿了追。

林中尘叶四起，哀嚎不止。

从小妈到养成

住持入了花楼，由琦玉引路、元悟搀扶，慢慢悠悠自楼下各处转一圈，又至楼上每一间厢房巡查。巡查毕，几人又回一楼大堂。楼内小倌与护院小心翼翼围在四周，窃窃私语、忐忑不安。

门口不乏看客探头来瞧。

琦玉抹泪问道：“达慧大师，如何？”

达慧行佛礼：“阿弥——陀佛——有妖物——两只——”

“对对对！”琦玉连连点头，泪流满面，“两只大妖怪，一只凶过一只，白吃白喝不说，还伤人毁物，瞧瞧瞧瞧，把我这店砸的！还有我这脸，都被砸破相了！大师可有法子为民除害？”

达慧笑眯眯安抚：“施主——稍安——勿躁——待老衲——设坛——作法——”

达慧命元悟摆好法阵，他坐于正中，敲击木鱼念念有词。众人眼巴巴听住持念经，堂内只有木鱼“嘟嘟”与方丈的轻声念诵。

远处不知哪家戏子正在排戏吊嗓子，锣鼓连声飘来。

达慧念了约莫一炷香功夫，蓦地朝前一指，大喝：“妖物现形！”

众人顺着那手指瞧去，只见大堂忽然出现两男子，一戴青色面具，一戴红色面具。众人齐声惊呼。琦玉倒抽一口凉气。

住持合十双掌，缓缓开口：“阿弥——”

话未说完，那红色面具的男子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嚣张至极：“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老秃驴，受死吧！”

住持依旧笑容满面，只是微微侧头，略有茫然。

远处那排戏的秦楼楚馆，西皮快板敲得欢畅，那戏子高吊嗓音唱道：“啊咿呀一叶舟儿忙来到，哪顾得长江波浪高。秃驴妒我恩爱好～”

却原来排的正是一出《白蛇传》，青白二娘子对战法海僧。

住持：“……阿弥——”

“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老秃驴，受死吧！”那红面妖精又笑。

众人窃窃私语：“太嚣张了……”

“是啊，妖孽啊……”

王一博无奈，替肖战接话：“和尚，你唤我二人出来所为何事？”

住持总算能接话：“你二妖——昨夜何故——来此胡闹——”

王一博冷笑：“五湖四海乐逍遥，我等爱去哪去哪，爱如何如何，你管不着。”

住持又劝：“既入——凡尘——当守——大道——无故伤人——是为——”

“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老秃驴，受死吧！”那红面妖精又打断。

远处戏子又悲愤唱道：“啊咿呀~~望金山不由我银牙咬，青儿与我把橹摇。腰间宝剑双出鞘，拿住了秃驴就莫轻饶！”

住持不紧不慢道：“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肖战一听住持此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老秃驴，受死吧！”

远处快板打得更快，戏子又唱：“秃驴！还俺姑爷来呀！”

有人嘀咕：“谁家啊？大早上的唱戏……”

王一博额角冷汗直冒。肖战是只记得这句话了吗？

肖战挥掌攻向住持，住持施以佛法抵挡，王一博跳上前相助，三人缠斗起来，一时间大堂佛光四射、妖风四起。

众人睁不开眼，抱头鼠窜，躲至角落。

三人打斗一阵各自跳开，肖战捂住胸口连连后退，颤动手指：“咳咳咳咳咳……老秃驴，好厉害的佛法！”

躲在角落的琦玉看肖战式微，忙大喊：“大师！快快除妖！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为民除害！”众人附和。

王一博扶着佯装站不稳的肖战，肖战顺势靠他怀里，昏死过去。

远处戏子又凄婉哀绝唱道：“听一言不由我怒发千丈～骂一声老匹夫你细听端详～老匹夫呀～活生生你拆散鸳鸯～”

西皮快板又响。

住持执起法杖，向地上一戳，口中念诀，佛印压来。王一博忙施法抵挡。

肖战歪在王一博怀里装死，忽然想起还有一句词没念，惊醒，断断续续念叨：“我——不——服——”

而后又昏死。

达慧与王一博对峙一阵，各自撤力，向两边跳开。

王一博搂着肖战飞上二楼，居高临下：“秃驴，我二人只是小闹一阵，一未害人性命，更未做甚么伤天害理事，你何苦步步紧逼？”

住持笑眯眯答道：“老衲——替天——行道——”

怀里肖战忽又想起一句词，再度惊醒：“呃——我死了——呃——死了——”

再度昏死。

众人惊骇万分：“大师！他怀里那妖反反复复，能死而复生！”

方丈折了符纸扔来，王一博搂着肖战跳开躲避，翩然落下一楼，向窗户跳去。

恰此时一张肉眼不见的网忽然显形，牢牢捆上二人。元悟也现身，与主持一道施法。

远处戏子婉转花腔：“人世间哪容得害人孽障～这也是菩提心保卫善良～岂不知老僧有青龙禅杖～怎能让妖魔女妄逞刁强？”

王一博搂着肖战滚到地上，在肖战耳边提醒：“变原形。”

“哦。”肖战“嘭”地变成一只白兔。

周围看客惊恐万状：“却原来是一只兔子精啊！”

王一博也待变出原形，好吓一吓周围凡人，也好找回场子，一雪晚节不保的前耻。

不想住持微微一笑忽然一道佛光击来，紧随其后钵盂金光罩下。

王一博蓦地浑身发紧，难以喘息之时，艰难看过去。只见住持笑容诡异，念念有词，一道符纸直飞过来。

王一博顿觉不对。

众人在惊恐不定中围观第二只妖精显形，却原来是一只黄犬大小的香猪。

众人七嘴八舌。

“原来是一只猪妖啊！”

“是啊！难怪白吃白喝！猪嘛！能吃嘛！”

“达慧大师！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好！”

“好！好！好！”

众人齐声喝彩。

琦玉喜极而泣。

达慧合掌弯腰，向四周行佛礼，赢得掌声雷动。

琦玉与另几个花街柳巷的店主围过来，奉上善款，白花花的纹银好几盘。

达慧喜气洋洋、笑容可掬接下，交予元悟捧好。

马车驶过闹市，车里两个和尚、两只妖。王一博双手扶额，兀自沉默。

肖战开口：“一宝……”

王一博竖起手掌止住他：“让我一人静静。”

肖战于是闭嘴。

王一博默然不语好半天，放下手，气息微颤，恶狠狠盯着达慧：“你为何不准我现出原形？为何要暗中使坏，把我变成……变成一只……”

王一博说不出话来。

住持合掌：“阿弥——陀佛——实乃——情非得已——”

“什么情非得已？”王一博质问。

元悟只好帮住持解释：“施主，自古以来狮子都是番邦贡品，我朝每一头狮子都登记在册，收归皇家所有。若是你方才真的在众人面前现出原形，免不得传到官府耳中，惹来朝廷调查，那时就麻烦了。”

王一博咬牙切齿：“哈！只准朝廷有那家养的怂货，不准外头有我们这些野生的么？朝廷又如何？多大的本事？全天下的狮子都归他们管吗？”

元悟安慰道：“施主息怒……”

王一博一想起先前就觉颜面尽失，实在忍无可忍，冲住持喊：“我的老脸啊……你欠我的拿什么还？要不要我立马变个原形给你看啊！”

王一博已然起身，马车晃了晃，元悟忙拉住王一博：“施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住持抬起一双手往下压，安抚道：“要——要——要——”

王一博青筋暴起，怒吼：“好啊！来啊！”

“要不得——”

元悟求饶：“施主消消气啊，马车太小，实在装不下一头狮子……”

马车晃动不止，前头小跑的马匹吓得一个劲嘶鸣。赶车的和尚拽紧缰绳，对车里求道：“几位，别闹了，车要翻了……”

待花街捉妖一事了，王一博赖在小仓巫寺不吃不喝躺了两天。肖战当他病了，求寺里和尚瞧看，可王一博只拎他进屋，大门一关，险些撞歪了外头和尚的鼻子。

直至第三日，安王又来寺里求见，说要拜师学艺。

王一博担忧他一介凡人，与术法无缘，就算自己教了他也学不会，遂去请教达慧。

达慧老僧入定，听完王一博所说种种忧心，笑眯眯合掌：“阿弥——陀佛——此事——无须——忧虑——王爷——仙缘深厚——本就该有——法术神通——”

王一博不解：“可他现在就是凡人一个，肉体凡胎，当真能学我教的妖术吗？”

“或可——一试——也许你与他——自此可有——不解之缘——”

王一博问达慧：“你总说他身份非比寻常，他到底是何人？难不成是仙人转世？”

达慧顾左右而言他：“阿弥——陀佛——”

自达慧那里回来，路上王一博左右思量。听达慧意思，安王身份莫测，往后说不准有天地神通。那他此时收安王为徒，承一份师徒情义，往后有这层干系在，或许许多时候就可便宜行事。

安王正在院中陪肖战捡菩提子，看王一博回来，忙起身躬身：“妖士，敢问今日可否行拜师礼？”

王一博若有所思问道：“你从前可曾练过术法？”

“不曾，从前只在传说、话本里听过术法，从未见过。上次蒙妖士搭救，才头一回见到，自此魂牵梦萦。没想到，再与妖士重逢后，见到术法已成家常便饭，幸甚，幸甚。”

王一博点头：“那好，我收你为徒，能教你的，我尽力去教，学会与否，全看你个人造化。”

“是是是。”

“只是。”王一博拦住他还要继续弯的腰，“我既收你为徒，权且厚着脸皮望你顾念师徒情义，若往后我有事相求，还望你出手相助。”

安王欣喜难耐，双手抱拳，连连躬身：“自然，自然。”

禅房之中，王一博面门而坐，刘恪奉上束脩与拜师礼，纹银财宝闪闪发光，亮瞎了肖战的眼。

肖战捂住嘴抽气。

刘恪为安王放好蒲团，退到一旁。

安王收整仪态姿容，一步一顿走至蒲团前，深吸气，行大礼跪下，叩头于地：“苍天有证。在下，王琑，王安佑，今日拜妖士为师，潜心修习术法，谨遵师父教诲！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等等。”王一博问，“你叫什么？”

安王打得干脆：“徒儿单名琑，字安佑。”

“哪个字？”

安王于是解了腰上玉坠递予王一博看。王一博看那字半天，回想上辈子看过的所有书，也没见过这个字。

王一博疑惑：“有这个字吗？”

王琑答道：“这个字的确难得一见，是当年我出生后，皇祖母欣喜之下，要亲为我起个万中无一的名字。皇祖母遍览典籍杂书偶然寻得此字，万分满意，故而赐名予我。其意取自我高祖父母，即本朝高宗孝武皇帝与其皇后的典故，皇祖母望我既有高祖父的聪颖果决，又有高祖母的慈悲为怀，往后能好生辅佐皇兄，守治江山。”

王琑说完，兀自感念祖母拳拳之心，长长叹息。

王一博仰天失语，一时无言。

肖战抻头看王一博手上那块玉，惊叹：“哎？这是王，这是肖哎！”

王一博交还玉佩，吩咐道：“今日你先回去，待我仔细想想如何教你，你过两日再来。”

王琑起身行礼：“徒儿知道了。”

王琑看肖战，问王一博：“师父，不知这位，徒儿当如何称呼？可是师叔？”

王一博挠鼻子：“叫师娘。”

王琑恍然大悟，转身对着肖战又跪：“师娘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肖战没能躲开，茫然中硬生生受了他这一跪。

PS  今日暂且公布安王的第一层身份。琑儿这一跪，要跪出麻烦来了😂，肖肖受不起。

“哈！只准朝廷有那家养的怂货，不准外头有我们这些野生的么？朝廷又如何？多大的本事？全天下的狮子都归他们管吗？”

“我的老脸啊……你欠我的拿什么还？要不要我立马变个原形给你看啊！”

“好啊！来啊！”

从小妈到养成

安王跟刘恪被门板砸得头昏眼花，旁边琦玉跟赵公子早让门板砸晕。账房里的护院跌跌撞撞爬出来，拖起琦玉跟赵公子，扶住安王与刘恪。

楼下巨响，惊呼此起彼伏。

安王与刘恪探头去看，只见王一博正捏住一人喉咙，楼下桌椅早翻了不知多少，梁柱被砸得支撑不住。

安王与刘恪看清王一博样貌，异口同声：“是他！”「是他！」

两人猛然对视，又异口同声：“你认识？”「你认识？」

二人眨了眨眼，一同指着楼下单手举起桌子砸翻一群护院的王一博：“我见过他！”「我见过他！」

二人傻不愣登着，王一博却已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睛看向楼上二人。

刘恪胆战心惊道：“王爷……他好像在瞪咱们……”

安王魂不守舍：“本王看见了……”

刘恪又问：“他会来打咱们吗？”

安王凄然答：“已经来了……”

王一博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二楼，质问面前二人和一众鼻青脸肿的护院：“你们，谁，欺负了他？”

众护院拖着琦玉跟赵公子后退。

安王的侍卫赶来，拔刀大喝：“大胆贼人！胆敢行刺！”

肖战坐在木梯旁，揉着屁股待站起，忽见楼上一群侍卫七零八落滚下来。肖战忙翻身躲开。

楼上刘恪护着安王连连后退，刘恪求饶：“壮士，你我曾见过的……”

王一博眯起眼睛：“是见过，上一回见面，你正调戏我家弟弟。”

刘恪：“……”

安王急迫道：“神仙！我们也见过的，你于我有救命之恩……”

王一博冷声：“很不巧，你今日好似恩将仇报，欺负了我家弟弟。”

安王：“……”

刘恪看王一博步步逼近，几欲落泪，护着安王大喊：“我等没有！王爷本也是打算英雄救美，刚过来就被飞来的门板砸个头昏眼花！只看到账房里头东倒西歪一片！壮士请信我！”

王一博又看向几个护院与那满头血的龟公：“是你们干的？”

龟公双腿一软，跪下来，泪流成河，委屈道：“壮士……还求您看看我的脸……我像是欺负了您家弟弟的模样么……”

那龟公泣不成声。

护院跟着他一齐磕头求饶。

王一博找不到始作俑者，怒火中烧，又冲下楼问肖战：“谁欺负了你？是谁弄痛你的？”

王一博咬牙切齿，只待肖战说出名字，他好去剥皮抽筋。

只见肖战可怜兮兮擦去眼角泪水，捧起一只桃子。

王一博：“？”

肖战撇嘴：“它……我踩到它了，屁股摔得疼死了……”

王一博：“……”

肖战擦擦桃子想啃，又觉得脏，只好放下。

王一博犹豫问道：“你屁股疼是摔的？”

肖战点头。

王一博又问：“楼上那些人是你打的吗？”

肖战又点头：“他们要我签什么「卖身契」。”

王一博蹙眉：“你签了吗？”

肖战答：“我按了手印。”

王一博怒火又起。

肖战见王一博又冲上搂去，楼上再度惨叫连连，巨响轰鸣。

一勾月带星，徐徐风弄影。

王一博背着肖战慢慢走。

“你身上还疼吗？”

肖战摇头：“不疼了。”

王一博稍稍放心，又不禁埋怨：“我不在你身边，你怎能跟着别人一道上街？东跑西跑，跑丢了，将我吓个半死。”

肖战愧疚，搂紧王一博的脖子。

王一博咬牙切齿：“你轻易信人，跟着人家上车，还来给我逛窑子。”

肖战问：“什么是逛窑子？”

王一博解释：“就是你今日来这种地方吃喝玩乐。”

肖战不说话。

王一博叮嘱：“往后再不准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听到了没？”

“哦。”肖战鬓发蹭王一博，“一宝不气。”

王一博哼气：“这回暂且放过你，下回再乱跑，看我怎么罚你。”

肖战一个劲蹭他讨好。

王一博心软，将他往上背了背：“安王府今夜是回不去了，先去小仓巫寺避一避吧。”

“好……”

今日清晨天微凉，小仓巫寺内青松凝露，凉了翠色，秋风细细把愁添。

达慧住持的禅房内，文火细烟，小鼎轻茶。

王一博盘腿而坐，与主持隔桌相对。桌上两张纸，一张为账单，一张为请帖。

住持指那账单：“昨夜——老衲卧房——锁与门栓——经堂——锁与门栓——悉数毁坏，计十五文——符咒一张——计五两——敢问——现付亦或——记账——”

王一博扶额：“记账。”

住持笑眯眯提笔记账。而后又指那张请帖：“京中昨夜——有人见——妖物作乱——请老衲——前去作法除妖——”

王一博疑惑：“你去作法就是，此事何必与我说？”

住持慢吞吞举起请帖，指那上头地点予王一博看。王一博看仔细，正是昨晚他有肖战大闹的花街柳巷。

“……”王一博指自己，“是以他们说的妖物作乱，是我？”

住持缓缓点头。

王一博：“……”

肖战自小仓巫寺禅房醒来，没见到王一博在身边，遂出门去找。肖战到处乱窜，恰好碰上两人，正是安王与刘恪。

三人大眼瞪小眼。

安王瞠目结舌，指着肖战：“你……你……你怎会在此？”

肖战拔腿就跑。

安王回过神，紧追其后。

肖战蹿去住持禅房敲门，恰好王一博开门，肖战一头扎进他怀里。

安王与刘恪追来，两人又与王一博面面相觑。

半晌，住持缓缓自门后冒出脑袋：“怎——么——了——”

安王一头雾水，抱紧自己头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禅房花木深，刘恪守在外头，房中几人围坐桌前，一时无言。

还是安王先开口，问王一博：“敢问二位……当真是妖？”

王一博没答话，肖战不敢答。

住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还望王爷——守口如瓶——”

王一博道：“我与肖战从未伤人害命，还望王爷网开一面，勿将我等身份泄露出去。”

安王连忙摇头摆手：“自然自然，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本王万不能恩将仇报。”安王斟酌道，“只是，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王爷请说。”

安王略有局促：“上回得你相救，本王见过你的本事，难以忘怀，敢问妖士可否收本王为徒，传授些法术？本王自小便喜好术法，还望妖士成全。”

王一博疑惑：“你要我一个妖教你法术，不怕我所传授尽是歪门邪道吗？”

安王坦然道：“本王自然有过深思熟虑。妖士你上回搭救我时法术高深，心存善念不轻易杀生。所用法术，虽为妖法却显佛性。本王，欣羡得很。且你既与达慧大师有私交，想来非比寻常。”

王一博忆起达慧说过安王身份莫测，左思右想，应下：“非是不可，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

“何事？”

王一博将住持面前请柬递上：“此事你可否出面撤回？”

安王仔细读那请柬，无奈：“若是本王单独请方丈作法，那好说。可这请柬，乃昨晚楼中客人将你二人之事散布后，其余店家人心惶惶，一齐商议后的结果。本王也阻挡不得。”

王一博叹息。

众人一筹莫展。

住持却慢悠悠举起手来：“诸位——且听——老衲——一言——”

其余三人一齐看他。

住持笑眯眯道：“老衲——或有——一计——”

白日的花街柳巷清冷不少，宿醉风流的风流客步履蹒跚由家丁小厮扶着上马车。门口一些少年送走客人，哈欠连天，匆匆忙忙要回去歇息。

一辆马车悠哉悠哉驶进街巷，停在那座窗牖破碎、梁柱歪斜的楼前。小厮掀开帘子，达慧由元悟扶着，颤巍巍下车。

各处楼阁纷纷有人探头，交头接耳。

“见了鬼了！和尚也来逛花街吗？”

“哎？那不是达慧大师吗？”

“我想起来了，昨夜这里闹妖精，达慧大师该是来除妖的！”

“妖精？这里有妖精吗？”

“你不知道吗？昨夜安王爷的店都被砸了个底儿朝天！这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了！”

“乖乖……”

“据说有两只大妖精，扮作人形，混进店里，骗吃骗喝，吃过喝过原形毕露，然后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

“哎呦……这么可恶？那两只妖精长什么模样？”

“据说青面獠牙，面部可憎。”

“哎呀不是，据说两个都是清秀俊朗，人模人样！”

琦玉泪眼朦胧迎上达慧，行佛礼：“大师，您可算来了！求您救救小人！”

达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休怕——老衲——这便作法——”

后院，一处不起眼房内，肖战、王一博与安王围成一圈坐。

安王手上拿一张图纸，与二人商议流程。

安王指着纸上那和尚登楼小图：“达慧大师进来之后，会先四处巡查，此时你二人揣好达慧大师给的符咒，念诀隐身，静待时机。

安王又指第二幅和尚打坐小图：“之后达慧大师设坛念经，一炷香后，你二人现身。此时须得说——”

王一博扶额不语。

肖战从容接话，依之前所学，叉腰横眉，摇头晃脑：“呔！秃驴！叫爷爷出来，所为何事！”

安王点点头，指第三幅和尚与妖对峙小图：“而后达慧大师劝你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二人须得说——”

王一博换一只手扶额。

肖战昂首挺胸，神色倨傲：“哈、哈、哈、哈、哈，啰里八嗦，爷爷我懒得听！”

安王指第四幅，和尚施法图：“达慧大师看你二人冥顽不灵，便只好施佛法收妖，此时你二人须得——”

王一博双手抱头，沉默不语。

肖战继续叉腰，仰天大笑，而后目露凶光：“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老秃驴，受死吧！”

安王又点点头：“而后你二人与达慧大师斗法，依图上所画，自楼下开始，再打到二楼，而后自此处跳下，再打到这里……”

肖战愁眉苦脸：“我记不住。”

王一博挥挥手：“我记得了，你跟着我就好。”

“哦。”肖战收起脸上苦恼，又变回叉腰怒目之姿。

安王继续指下一幅和尚执杖图：“而后达慧大师会加大法力，压制你俩，你俩须得——”

肖战一手捂住胸口，咳嗽不止：“咳咳咳咳咳……好生厉害的法术……你个秃驴，不简单！”

安王指下一幅妖精逃跑图：“你二人往窗口跑，欲撞破窗户逃窜。此时元悟小师父早有准备，只待你二人自投罗网，收紧缚妖网，将你二人擒住。你二人此时须得——”

肖战向后仰去，仰天长吐，颤巍巍举起右手指天：“噗——噗噗——噗——咳咳咳……我——不——服！”

安王拍手称赞，指下一幅妖怪被缚图：“待你二人被擒，达慧大师乘胜施法，逼你二人现出原形。你二人须得——”

肖战翻起白眼，吐出舌头：“呃——我死了——呃——”肖战恢复神情，兴奋道，“而后变成兔子，对不对？”

安王不禁竖起大拇指：“兄台厉害！”

王一博长叹，无可奈何：“我若也变原形，怕是会吓到众人。”

安王收起图纸：“这倒不必担忧，达慧大师嘱咐过本王，说他自有妙计。”

“什么妙计？”

安王摊手：“大师说，天机不可泄露。”

待几人商量罢，安王交给王一博与肖战一人一只面具，鼓励道：“二位，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从小妈到养成

肖战被那富家公子推进去，即刻有一位浓妆艳抹三十多岁的男人迎上来：“哎呦！赵公子！好久不见！”

那人看到肖战，愣了片刻：“这位是……”

赵公子哈哈一笑：“牛爹爹，这位是我新结交的朋友，肖公子。他一心想寻兔儿爷，我带他来见见世面。”

那男人拿帕子打了赵公子，嗔怪：“别叫我牛爹爹，难听死了，叫我琦玉。”

“是是是。”赵公子赔罪。

肖战看着那位“琦玉”，不禁皱起眉头，疑惑：“你说话为什么这么奇怪。”肖战学他模样翘起兰花指，“手指头为什么要这样？”

琦玉笑，又拿手帕打肖战胸膛：“哎呦，公子不喜我这样娇的么？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

肖战疑惑：“你为什么要打我？你想跟我打架吗？”

琦玉：“……”

赵公子：“……”

琦玉干笑，掩唇：“肖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赵公子，你俩别干站着了，上楼去，我叫人来给你们挑。”

肖战又茫然：“为什么要挑人……”

赵公子急吼吼推着他肩膀上楼：“兄台这话说的，自然是挑美人陪你过夜啊。”

厢房熏香袅袅，纱帘飘飘，妙龄少年站成一排，向肖战与赵公子福身行礼：“二位爷好。”

肖战学他们模样翘兰花指，又竖于胸前。

赵公子忙按下他手，小声：“肖兄，你扮菩萨呐？”

琦玉道：“两位公子，随意挑吧。”

赵公子扫一圈，欣喜：“似是多了几位新人。”

琦玉笑得花枝乱颤：“赵公子，您许久没来，我知您没见过这几个新来的小子，遂特意把他们叫来给您瞧个新鲜。”

赵公子摩拳擦掌，向肖战抱拳：“肖兄见谅，我便厚着脸皮先挑了。”

肖战不懂他的意思，点点头随他去。

赵公子三两下挑好，一手搂一个，迫不及待：“快快，再给我一间厢房，这间留给肖兄了。”

琦玉赶紧命人安排。

赵公子临走前特意嘱咐：“琦玉爹爹，烦您替我照看好我这位朋友，他许多事不懂，您耐心些。”

琦玉欣然应下：“哎呦，哪里话，来者是客，我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待送走赵公子，房里只剩肖战和那一群少年，琦玉扭腰摆臀走过来，朝肖战脸上挥帕子：“肖公子，挑吧。”

肖战看那一排少年，收回目光：“你们这里不是卖兔子的吗？我看他们都不是兔子变的。”

“哎呦，公子若是想玩什么新奇花样，挑好人直接与他说，什么兔儿猫儿，您想玩什么他扮什么。”琦玉笑道。

肖战又问：“阿翠呢？我找阿翠，想跟她一起回去找一宝。”

琦玉甩手帕：“什么阿翠什么一宝，我们这儿全是绝色美人儿，没那些庸脂俗粉，公子忘了那些翠啊宝的，让我手下这些伺候，保准让您流连忘返。”

肖战摸摸自己肚子，越来越饿，再不吃饭该没力气回去找一宝了，遂道：“我要回去了，我饿了。”

琦玉正得意洋洋盯着自家孩子们，听见肖战说这话，掩唇坏笑：“饿了正好，公子您多挑几个伺候，保准把您喂得饱饱的……”

“咕噜噜……”肖战肚子响。

琦玉顿了顿，忙拍额头：“哎呦呦，公子您真饿了呀，怪我怪我，是我照顾不周，来人～上酒菜～”

肖战惊讶：“你们这儿还管饭吗？”

琦玉那张脸凑上来，胭脂香熏得肖战不禁后仰。

琦玉挥着帕子笑吟吟道：“那当然，我们这儿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温柔乡、销金窟，珍馐美馔、好酒佳人一应俱全，保准啊，把您哪儿哪儿都喂得饱饱的～”

肖战很是费解地问：“你又拿这块布打我了，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打架？”

琦玉：“……”

王一博收工回房，没瞧见肖战，本以为他又生闷气变回原型，可在房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一根兔子毛。

王一博不知肖战去了哪里，心里七上八下去外头院子里找，怎么也找不着肖战。

王一博打算去饭堂问问阿翠，正迎面撞上阿翠。阿翠头发乱糟糟，眼里噙泪，撞见他，带着哭腔开口：“王大哥……”

王一博心中一沉：“怎么了？你可有瞧见我家肖战？”

阿翠哭道：“他丢了……我今日要上街买家兔跟牧草，他说他也懂，我便带他一起去，结果路上跟兔贩子吵架，他被挤丢了……对不起……对不起……”

王一博登时冷汗直下，二话不说冲出去。

肖战这头，琦玉命人将好酒好菜尽数端上桌子，鸡鸭鱼肉牛羊，什么都有。

肖战望着满桌的肉，愁眉苦脸：“没有菜么？我不吃肉。”

琦玉亲自为他夹菜，一少年为他斟酒。

琦玉劝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儿的厨子可是师承大内御厨，手艺可不一般，这菜做的那叫一绝。您尝尝看，兴许自此再不管什么荤腥戒律了呢？”

肖战耸鼻子闻碗里那块肉，顿觉不对，问：“这是什么？”

琦玉道：“川蜀名菜，冷吃兔。”

肖战傻了，一寸一寸扭过脖子，不敢置信：“什么？”

琦玉以为他没听清，凑近又说一遍：“冷、吃、兔。”

琦玉说完，就见肖战双目圆瞪，惊恐万状抱住头颅，继而满面悲愤，控诉道：“小兔子那么可怜，你们为什么要吃小兔子？”

“？……啊……？”琦玉茫然。

斟酒那少年悄悄顿住，房内除肖战外的几人面面相觑。

肖战猛然起身要出去：“你们杀兔子吃兔子，都不是好人，我要去找一宝。”

“哎哎哎哎哎……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来人！撤了撤了全撤了，全换素的！”琦玉手忙脚乱拦住肖战，吆喝房里几个少年，“傻站着干嘛！帮忙撤菜啊！再来几个劝劝！快点快点！”

一屋子人围着肖战团团转，一时间鸡犬不宁。

待半个时辰后，总算再度风平浪静，房内依旧那张桌子，只是换了一桌素的。琦玉擦着冷汗站在一旁，斟酒的少年小心翼翼把一盏酒递到肖战手边。

肖战闻了闻：“一宝不在，我不喝酒。”

琦玉笑呵呵道：“公子息怒，方才是我照顾不周，惹您气恼。要不我自干一杯，权当赔罪。”

肖战看琦玉喝完一杯酒，又给自己斟酒，只好重复：“我说了，一宝不在，我不喝酒。”

琦玉尴尬放下酒壶，暗道这主子太难伺候。

恰巧有龟公来敲门，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琦玉巴不得早走，赶忙拉来两少年，对肖战福身：“公子恕罪，琦玉有要事缠身，先去看看，此处就留这两个孩子伺候，公子但有吩咐尽管开口。”

琦玉匆忙下楼去，楼下进来贵客一位，侍卫随从若干。

琦玉上前迎：“哎呦～王爷～许久不见～”

安王收起折扇，向琦玉欠身。

琦玉忙不迭福身：“不敢不敢，王爷此来可是要听几首曲子？”

安王浅笑：“今晚正好空闲，过来看看你这儿生意如何，可有难处，若是有新歌舞，给我看看也可。”

琦玉又福身：“王爷自当放心，有我在，生意好着呢。新人新歌新舞都有，王爷这便随我来吧。”

王一博那厢冲出安王府，蹿墙越脊到处乱飞，哪里都不见肖战踪影。实在走投无路，王一博只好冲去小仓巫寺敲达慧住持的门。

房内老不见动静，王一博一脚踢开：“达慧！”

达慧正慢吞吞穿鞋，看王一博闯进来，结结巴巴拍胸脯：“吓——吓——吓——吓死——老——”

王一博三步上前拎起他晃：“我知道你法力无边，肖战丢了！你有什么法子能帮我找到吗！你们和尚捉妖追踪时都是用什么法术？”

达慧被晃得晕头转向：“气——气——气——”

“气什么？”

“喘不上——气——”

王一博无奈，只好松开达慧，面色凝重道：“他今日下午在东市走丢的，已过去两个半时辰了，我怕他出事。”

达慧听完缘由，凑来，眯着眼在王一博身上左右看看，自他肩头捏起长发一根，而后慢吞吞要往禅房外走。

王一博被他那一步半寸的速度折磨得生不如死，一把拎起他：“你要去哪，直接说，我带你去。”

“经——经——经堂——”

王一博飞身起去经堂，一脚踹开门，放下达慧，火急火燎点蜡烛。

达慧慢悠悠坐于经案前，铺纸研墨，王一博夺过墨块来研磨。

研墨罢，达慧双手合十闭目念经，执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符，又沾朱砂点了几点，吹一吹，拿起纸，将那根长发折进去，再交予王一博：“这符——或可——给你指引。”

肖战吃饭时候，旁边两个少年一直与他说话，肖战自顾自吃饭不怎么理会。

那两个不灰心，从天南侃到地北，天下奇事说了个遍。

肖战咀嚼着菜叶子，皱眉：“我正在吃饭，没有空与你们说话啊。”

两人面面相觑，左边那个灵光一现：“公子若不想说话，便由我们给公子唱两曲。公子吃着，随意听听就好。”

肖战想这般也不耽误自己吃饭，遂答应。

那两人摆上古琴抱上琵琶，坐在肖战面前，婉转弹唱起来。

肖战吃饱喝足待走，那两个少年提醒：“公子，楼下付账。”

肖战为难：“我没有钱付账。”

“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肖战一本正经道：“我真的没钱。”

账房里，龟公翻着账本，问肖战：“你当真没钱？”

肖战答道：“我没有钱，可是一宝有。我去找一宝来付钱。”

龟公冷笑：“什么一宝，怕是公子你瞎编的吧？我要是一放你出去，你还回来么？有人霸王餐吃到我家，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赵公子自门外赶来，询问过缘由，豪气干云道：“肖兄是我带来的，若是没钱，我先垫上。”

龟公合起账本：“也好，一百五十两，劳烦赵公子先行垫上。”

“一百……五十……”赵公子震惊，问肖战，“肖兄，你怎么玩的？花了这么多银子？”

肖战也被吓到：“我不知道，我只是吃了点饭，怎么要那么多钱？”

龟公帮他算：“公子您点的那两桌酒菜全由本店大厨亲自掌勺，一桌上等全荤，一桌精品全素，每桌各一盅一等一好酒、各一壶一等一好茶。另两位头牌伺候，献歌献舞，一百五十两，已是看在赵公子您的面上给的熟人价了。”

肖战慌张：“菜不是我点的，是那个叫琦玉的人叫人端来的。外头吃饭也不像你们这里这样贵。”

龟公轻嗤：“外头是外头，外头都是什么酒菜？我这里又是什么酒菜？我这可是安王爷的产业，自然万里挑一。”

赵公子也头疼，帮肖战出主意：“我出门也未带够银子，垫不上那一百五十两。不若你们让肖兄赊个账，让他回家去找人来还。”

龟公趾高气昂：“对不住，本店概不赊账，安王爷正巧今日也来消遣，两位还是不要坏了规矩，免得事态闹大惹恼王爷，吃不了兜着走。”

赵公子又道：“我先替他垫上一些，做个担保。”

龟公问：“赵公子，令尊对您的管束我们也是略有耳闻，您当真能垫上吗？”

赵公子哑然。

龟公起身，绕着肖战转一圈，问：“敢问公子可是京城人士？”

“不是。”肖战答。

“那敢问在京中可有熟人亲眷？”龟公打量肖战模样，满意点头。

“有一宝。”

“他是你的谁？”

肖战答：“他是我喜欢的人。”

龟公反身，绕着他转圈：“敢问这位「一宝」做何营生？”

“营生是什么？”

“就是怎么赚钱。”

肖战想了想，答道：“他给人打长工，帮忙盖房子。”

赵公子吃惊：“肖兄，你穿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家中……”

龟公抬手：“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这位肖公子，今日你这账，也不必急着还了，我替你想个抵债的法子。”

“什么？”肖战欣喜。

龟公微微一笑。

龟公放下笔，吹吹墨迹，将身契举给肖战看：“你只须在这张契上签字画押，我便替你平了这一百五十两。”

肖战看不懂卖身契，赵公子看得明白，浑身冒汗，忙拦着龟公：“不好这样，你这叫逼良为娼，不厚道。”

龟公放下身契，冷笑：“我可没逼他，要么，拿钱付账走人，要么签契卖身还钱。随他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他欠的还是安王爷的钱。”

赵公子还想再说，龟公已命人将他架出去。

待房中只剩两人，龟公推肖战到桌边，指着桌上身契：“公子，签吧。凭你的模样，赚钱还债不是难事。”

肖战看着那身契，想起仓巫寺里方丈让他与王一博签的借据。肖战觉得二者应是一样物什。

肖战问：“签完这个我就能还钱了？”

“是。”

肖战于是乖乖按下手印。

龟公看他如此乖巧，欣喜收了身契，拍手喊护院进来要押肖战下去。

肖战疑惑：“我已签了借据，为什么还不能走。”

龟公嗤笑：“签完卖身契还想走，做什么春秋大梦？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此处好好伺候人吧。”

肖战歪头：“一宝说过，我不伺候人，我让他伺候就好。”

龟公哈哈大笑：“说什么梦话？你还想叫人伺候？妖精东西，你就是伺候人的命！”

肖战蹙眉：“你是在骂我吗？”

龟公得意：“骂你又如何？妖精货！”

肖战绷脸：“一宝说过，要是谁骂我我就揍谁。”

龟公觉得可笑：“那我倒要看看，你这身板，能揍谁。”

肖战提醒：“我生气了。”

“哎呀，我好怕呀。”龟公阴阳怪气。

一个护院悄悄拉住龟公袖子：“大哥……他在发光唉……”

“发光？”龟公看过去，缓缓收起嘴角笑意。

面前的肖战，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气流暗涌，通体泛出淡淡白光。

龟公与众护院：“？……”

那厢赵公子急得团团转时忽然想起龟公说安王今夜也在，遂千方百计寻到安王厢房，苦苦求见，祈求相助。

安王听完缘由，想着皇城脚下逼良为娼的确有错，传出去坏他名声，他若出面也是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于是命其与琦玉带路，前来瞧看。

几人刚刚走到账房门口，忽听里头巨响。

几人还在怔愣，只见那账房的门不知被什么冲开，直冲几人飞来。几人随即被那块门板砸个东倒西歪。

安王狼狈自门板下爬出来，身边刘恪惊呼：“王爷！您流鼻血了！”

突然一道白影自账房蹿出，往外飞奔。账房里，龟公和一众护院满地打滚。

肖战冲出账房，往楼下跑，快到楼下时，一只桃子顺着木梯滚到他脚下，他一脚踩上桃子，直直摔坐于地上，尾骨剧痛。

肖战捂着尾骨，疼得眼泪直冒。

楼下客人与小倌只见一年轻公子风风火火冲下楼摔在地上眼泪汪汪。又见门口另一年轻公子冲进来，直奔那摔倒的公子。

王一博总算找到肖战，心落回肚子，箭步冲过来，焦急询问：“肖战！你如何了？可有受伤？”

肖战捂着自己摔得钝痛的屁股，委屈悉数翻涌，泣不成声：“一宝，他们欺负我……我屁股好痛……”

王一博听完肖战的话，登时怒急攻心，冷脸站起身，环视四周，沉声质问：“是谁干的？”

众人茫然：“……”

花街柳巷，玲珑月影下胭脂飘香。有寻花客车驾经过，听见不远处一座楼阁似有雷鸣轰轰。

风流公子纷纷停车驻足，齐齐望去，只见那座楼阁尘烟四起。

众人不约而同惊惧：“怎么了？地震了么？”

从小妈到养成

王一博跑出去，瞧见肖战抱膝面墙蹲在角落，蔫了吧唧。

王一博走过去想拽，被肖战躲开。王一博不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王一博又伸手要摸肖战额头。

肖战猛然跳开躲避：“不要碰我！”

王一博可没见过肖战这般发脾气，着实一头雾水：“好好，我先不碰，你告诉我怎么了？”

肖战盯着王一博那双手重又蹲下，抠脚边砖石：“你手上有味道。”

“嗯？什么味道？”王一博闻了闻。

不闻倒好，他一闻，肖战更不忿，撇嘴：“有兔子味！”肖战指着阿翠所在那屋，委屈道，“你抱了旁的兔子！旁的兔子！旁的！兔子！你身上有它们的味道！”

王一博怔愣。

埋怨完，肖战眼眶泛红，又转了身，背对王一博蹲着，颤声道：“你不是只有我一只兔子！你还有其他兔子！其他！兔子！”

王一博一听他肆无忌惮喊自己是兔子，赶忙上前要捂他嘴，又惹得肖战炸毛。

肖战龇出两颗门牙吓唬王一博。

王一博懵然，赶紧举起双手，小声解释：“没有，不是，我就是，它不是，我就是帮阿翠的忙，它们不是我的兔子。”

肖战眼泪终于落下来，泪似断线珠：“可是你抱它们……你不只抱我一只兔子，你还抱其他兔子！不止一只！”

肖战垂头，使劲抠自己手指，委屈泣诉：“你看到兔子就养，看到兔子就抱，你除了我一只兔子，以后还会有旁的兔子，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兔子，有兔子就会喜欢了……”

王一博压低嗓门：“小祖宗，可别说你是兔子，叫别人听见麻烦。”

肖战眼泪汪汪瞪他：“你不准我当兔子了？我不当兔子你就不能像喜欢兔子那样喜欢我了。”

王一博哭笑不得，举着两只手蹲在肖战身边看他抹眼泪，听他满嘴“兔子兔子”“旁的兔子”。

半晌，王一博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肖战被他这声笑惊到，不可思议问：“你笑什么？”

王一博忍俊不禁：“瞧你这吃醋样。”

肖战气恼：“你抱了旁的兔子，你还笑我！”

王一博憋住笑，连声哄：“哎哎，我不是笑你，我是高兴，高兴你吃醋。”

肖战问：“什么叫吃醋？”

王一博解释：“就是这样，我碰其他兔子你会生气。”

肖战听明白过来，抠手指：“哦，那我是吃醋。”

“哈哈哈哈哈……”

“你又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别生气，我只是帮阿翠的忙，没想到这一茬，以后我不抱了，也不帮阿翠养了。”

“你只能有我一只兔子！”

“对对对对，祖宗，可别再说你是兔子了，真不能让人听见……”

肖战埋着头，瞥王一博一眼：“你去外头打水洗手，要洗得很干净很干净。”

王一博连连点头：“洗洗洗洗洗，我这就去洗，你回房等着，我洗完再去认错赔罪。”

“胳膊也要洗，衣服上也有味道。”肖战又道。

王一博点头似捣蒜：“对对对对对，胳膊也洗，使劲洗，衣服我不要了。”

王一博把外衫也随意卷卷扔了，匆匆去井边打水洗手洗胳膊，待洗干净，又回卧房找肖战。

推开房门，却不见肖战。王一博喊了几声无人应答，王一博去床上翻被褥，三张床翻遍了也没找到兔子。王一博担心肖战回房路上迷路，暗道不好，忙要出门去找。

反身要锁门时，忽然看见床底下有半个兔子屁股，一小截兔尾巴还往里缩了缩。

王一博了然，轻手轻脚又推开门，唉声叹气坐在桌前：“唉……兔子找不到了，怎么办……”

似是左思右想许久，王一博拍案：“没办法，只能问阿翠再要一只来养了。”

王一博起身刚要走，忽听身后有异。

回头，肖战撑着床站起来，指着王一博鼻子恼怒质问：“你不是说只要我一只兔子吗！”

王一博憋笑。

肖战风风火火走到他面前，哽咽道：“你骗人的，你就是骗人的，刚说过就要我一只，又要去养旁的兔子！”

肖战哭得凶，只哭几下便开始抽抽。

王一博握拳遮在唇前，硬生生憋住笑，拇指给肖战擦眼泪：“啊哟哟哟……哭鼻子了啊……”

肖战气恼挥他手，没挥开。王一博趁机握住他两只手腕扣至他身后，继续给他擦泪。

“啊呀，看我们家傻兔子，哭得抽抽了……”

肖战抽噎：“你养阿翠的兔子去，不要再养我了，我不给你养了，我往后自己挣钱买菜叶子跟萝卜饼。”

王一博额头贴上肖战额头蹭：“不养不养，我不养其他兔子，只养你。”

“你方才还说要问阿翠再要一只。”

“我唬你呢，谁要养外头的野兔子，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王一博捏住肖战下巴逮着他唇亲，边亲边含含糊糊哄，“嗯，我才不要外头的兔子，哪一只能有我家这只好？又好看又乖巧，通灵性，还能陪我睡觉。”

肖战犟嘴：“我不陪你睡觉了，以后都不陪了。”

“好好好，我陪你睡，我陪你睡。”王一博咬他唇角。

肖战咳嗽，落泪道：“我说不过你，你欺负我。”

王一博皱眉：“谁？谁欺负你了？哪个敢欺负我们家兔子？”

肖战不说话，光是哭。

王一博抓住肖战手，轻轻往自己脸上打：“谁敢欺负你，就给我揍他，揍！”

打完自己脸，王一博又佯装痛呼：“哎呦呦，疼死了，我们家兔子打人了……”

肖战抽回手，转身坐回桌前，擦眼泪：“一宝，我怎么觉着你在耍我玩儿呢？”

王一博自他身后拥住他：“谁耍你了？我疼你还来不及，怎舍得耍你？”

王一博轻轻啮咬肖战耳尖，调笑：“瞧瞧，耳朵都气红了。”

肖战想躲，王一博偏不让他躲，舌尖挤进耳廓刷：“不气了，不气了，想气就骂我出气。我替你骂，王一宝大混蛋，王一宝不是人……”

肖战被舔得痒，又缩不回脖颈，笑出声。

王一博看他笑，乘胜追击，挠他痒痒：“还气不气？气不气？”

肖战怕痒得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挠了，我痒……”

王一博耍个够，抱着肖战轻晃：“啧，我的确该罚。你说怎么罚我好呢？”

肖战皱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给你出主意。”王一博若有所思，“罚我伺候你一场吧，怎么弄全听你的，随你舒服来。”

肖战不解：“一宝，我怎么觉得，这不是罚你呢？”

“怎么不是？”王一博单膝跪在肖战面前，“咱们肖公子多金尊玉贵，躺着别动，随意支使小的就好。小的，任打任罚。”

王一博扛起肖战往床上去。肖战趴在王一博肩头，依旧想不明白，被放在床上时仍是茫然：“一宝，这真是罚你吗？”

王一博火急火燎解他衣裳，急吼吼道：“是是是，就是在罚我呢，待会儿记得多骂骂我。”

肖战晕晕乎乎被扒干净，未来及细想，便被王一博拽入温柔乡，沉沉浮浮，再无清醒。

夜间王一博睡不着，撑着头借月光端量肖战睡颜。肖战窝在被褥里睡得酣沉，不时咬住被角磨牙。

王一博自他口中抽出被角，轻笑：“傻子，学会吃醋了。”

从前的肖战哪有过这般灵动的喜怒哀乐，只知道整日把自己的心思藏在宠辱不惊之下，叫人捉摸不透、心绪不宁。

王一博叹息，吻肖战额角：“以后记得，在我面前，别有那么多遮掩，该笑该闹，随性而为，别再拘束自己了。”

肖战醒来时已是午后，昨晚也没吃什么直接睡着，现下腹内空空，于是去饭堂找阿翠。

阿翠端来菜粥和萝卜饼。

肖战吃得正香，阿翠忽然问他话。

“不知王大哥今日下午有空没有么，我想跟我爹说，让他随我一起去街上逛逛，买些好牧草和几只家兔。”

肖战登时不吃了：“买兔子？”

阿翠坐在肖战身边剥花生，答道：“对啊，我看那几只小兔孤单得很，且野兔又怕生。于是我想买几只性子柔和的家兔陪陪它们，还能改改它们的脾性。最好寻一只刚生产的母兔，有奶水。”

“那为什么要叫一宝去？”肖战放下瓷勺。

阿翠笑：“因为王大哥懂兔子啊，我求他跟我一起去买，帮我挑上等的牧草还有良种的兔子。”

肖战忙道：“他没空，他干活比别人多，累得很，回来要歇息。”

阿翠吹去手上花生皮：“那我跟我爹说，让他今日下午别上工了呗。”

肖战蹙着眉心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现：“我跟你一起去买吧，我也懂兔子。”

“你也会养兔子？”阿翠惊讶。

肖战用力点头：“懂的，兔子爱吃什么我都知道，兔子的脾气，我都能看出来。”

阿翠半信半疑。

肖战双手撑脸，双目炯炯：“我去吧，我帮你买。”

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街市人潮涌动，摩肩接踵。阿翠嘱咐：“回头到了地方你直接挑牧草和兔子，咱们买完直接回府里去。”

肖战欣然应下，亦步亦趋跟着阿翠。

“哎！螃蟹！新鲜的大闸蟹！黄肥膏白，重阳节吃正好啊！”

肖战凑过去看，一只螃蟹举起前螯吐泡，肖战被吓一跳，连连后退。

阿翠被逗笑：“你没见过螃蟹啊？”

肖战摇头：“我没见过活的……”

他只见过王一博点过的蒸熟的。

阿翠拽住肖战袖子道：“我瞧你跟孩子似的，许多事都不懂，你千万跟紧我，快到重阳节了，街上人多，你别丢了。”

肖战茫然，由阿翠拽着袖子。

两人到了地方，阿翠逛一圈，挑中一家卖兔子的，问摊主：“老板，你这兔子怎么卖？”

老板笑嘻嘻：“上等的白兔，五十文一只。”

“这么贵啊。”

老板打开兔笼，拎出一只给阿翠看：“姑娘，我家兔子品种好啊，耗尽心血培育，你瞧瞧，多乖多懂事。”

阿翠问肖战：“你看呢，这兔子怎样？”

肖战看那兔子由摊主拎着耳朵，一动不动，于是接过抱在怀里，与兔子头对着头，嘀嘀咕咕。

阿翠跟摊主有些莫名其妙。

肖战嘀咕过，抱着兔子，对摊主道：“它们不是你花心血培育的，是你从山里掏兔子窝捉来的，你打了它们，还不好好喂，它们不仅身上伤没好，还病了，是没力气了才不动弹的，不是因为乖。”

那摊主一听便不乐意了：“哎小兄弟，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啊，你瞧瞧它们这毛色，哪里像病了？”

肖战执拗：“我就是知道，它们毛色好是因为它们通了灵性，吸取日月精华修炼来的。”

摊主冷笑：“好嘛！不仅睁眼说瞎话，还脑子有毛病，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修炼都出来了，怎么地，难不成它们成精啦！”

肖战抱紧兔子：“现在还不能成精，但是如果没被你抓住，往后它们是能成精的。”

摊主忍无可忍，要去抢兔子：“少胡说八道了！不买拉倒！别坏我生意！”

阿翠赶忙拦在肖战面前，怒瞪摊主：“干什么！光天化日皇城脚下，想打人呐！”

摊主指着阿翠鼻子吼：“是你跟这个缺心眼儿的小子先来砸我生意！准你们闹事不准我说啊！”

肖战怀里兔子瞅准时机跳下他怀抱，三两下蹿了个没影。

摊主恼羞成怒，抄起手边小凳就要砸。阿翠也不怯懦，冲上前揪着摊主耳朵就扇他耳光，边打边骂：“狗娘养的，敢跟本姑娘动手！也不看看自己骨头几两重！有那力气吗！老娘我在主子家挑水劈柴扛大米的力气不是白练的！”

那摊主被阿翠扇得哎哎叫唤，让这虎里虎气的姑娘吓住，直嚷嚷：“你再打我我报官了啊！”

“你报官啊！是你骗人在先，看谁怕谁！”

周围摊主店家原本还想看热闹，一瞧打得不可开交，赶忙挤过来拉架。

这一挤倒好，肖战被三五一群源源不断的拉架看客一点点挤出了人群，等站稳步子，面前早已不是原来街巷。

肖战茫然失措许久，抬头看天。

日色已落，太阳西斜，该到晚饭时候了。肖战有些饿，想赶紧回王府，又不放心阿翠，于是寻着记忆往先前摊位找。

可是此处街巷纵横，七拐八绕，肖战不一会子便晕头转向。

找不到路，那便问路吧，肖战拦住一位预备收摊的老伯：“敢问……”肖战学着王一博从前问路的口吻，“哪里有卖兔子？”

老伯挠头：“小兄弟，街上卖东西都是随处摆摊，你要想买兔子，自己逛一逛找一找吧。”

肖战只好问第二人，是个挑担子卖馄饨的男人，那男人也不知，直摇头：“我见那些卖兔儿猫儿的都是到处跑的，这会子该收摊了吧，要不你明日再来找。”

肖战问完好些人都无甚头绪，恰此时一驾马车停在路边，小厮自车辕上下来，跑去街边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车上一富家公子掀开帘子往外瞧。

肖战想，有钱人见多识广，或许知道的多，于是上前去。

那公子正发呆，忽然一年轻人过来，站在车窗下问：“敢问……你知不知道专卖兔子的地方在哪里？”

富家公子左右看看，指自己：“你问我？”

肖战点头。

富家公子疑惑：“专卖兔子的地儿？”

“对。”

富家公子若有所思：“你要找，专卖兔子的地儿？”

肖战点头。

“你要找兔子？”

肖战思量片刻，又点头。

富家公子上下打量肖战，了然：“懂！懂！哈哈哈哈，兄台同道中人啊！不若这样，上车上车，我带你去！”

肖战歪头，不解：“你告诉我在哪就行，我自己去。”

富家子弟拍大腿：“哎呀，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再说，那地儿离这儿远着呢，你自己两条腿走到什么时候！上车！”

肖战看天色的确不早，自己再不赶快找到阿翠一起回府，王一博该担心了，于是上了车。

华灯初上，此处楼阁美轮美奂，梁柱泥金彩漆，小廊回合曲阑斜，衣香鬓影羞倚栏。楼内弦馆新声腾沸，舞袖飘雪。

门口两少年，涂脂抹粉，绣帕招招：“爷可要进来坐坐？”

肖战看呆了，茫然问身边公子：“这里卖兔子？”

公子甩开折扇，跃跃欲试：“是啊，你瞧瞧那楼上门口，全是兔爷。”

肖战抻头看门里来来往往的男子，莫不是两两成对。

肖战更费解，又问富家公子：“他们……都是，兔子？”

富家公子收了折扇，迫不及待推着肖战肩膀进去：“是是是，都是，兄台赶紧进去吧，头牌台柱，想点哪个点那个，应有尽有，今夜够你耍了！”

差不多下一章，安王与啵子汇合，开始找魂魄。

PS    你抱了旁的兔子！

从小妈到养成

王一博带肖战出了小仓巫寺，已经两袖空空，身无分文。

王一博牵着肖战的手走，琢磨怎么再去挣一笔钱。肖战知道王一博没了钱，于是盘算道：“一宝，我以后不吃桂花糕跟萝卜饼了，麦芽糖也不吃了。”

王一博捏他脸：“瞎说，该吃还是吃，我去山里挖两颗人参来就有钱了。”

“哦……”肖战勾住王一博大拇指，“这样一宝好累啊。”

王一博安慰道：“累什么？我挣钱你花钱，天经地义。你花得越畅快，我越高兴。不管我挣钱累不累，只消你晚上一帐温柔乡，我浑身力气就又回来了。”

肖战哆嗦：“昨晚那样不行，我害怕。”

王一博失笑：“好了好了，不怕，我以后不把你欺负这么狠了。”

肖战纠结片刻，又说：“可是，如果昨晚那样能让一宝力气回来得更多更快，也是可以的，我躺两三天，再吃一次萝卜饼就好了。”

王一博仰天笑，把肖战笑糊涂了。

笑过，王一博刮肖战鼻子：“你现在怎这么乖啊。”

肖战觉得不好意思：“我就想听一宝的话。”

王一博忍不住捏他腰：“小妖精。”

肖战被捏，怕痒躲开，看王一博还想挠赶紧小跑逃脱。

王一博便在后头追：“跑那么快作甚么？别跑丢了。”

肖战边跑边回头喊：“我不跑你又要挠我，我怕痒得很。”

两人就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穿过人群旁若无人打闹，惹来几个出游的姑娘掩唇偷笑。

两人追追打打，跑过闹市，转过街角，看见街角有一处摆了摊子招长工。

王一博本也没在意，正要走时看见摊子上小小一只布旗，上书“安定王府”。

王一博止住脚步，拉着肖战挤过人群，问那摊主：“敢问，可是安王爷府上招长工？”

摊位前老百姓挤来挤去，七嘴八舌问话，家丁与摊主一团乱麻，被吵得头昏脑涨。摊主实在听不清王一博的话，扯着嗓门问：“你说什么？”

王一博又问一遍。

摊主无奈，举起旗子高喊：“诸位！别再问了！我再说一遍！是安王府上，近来翻修王府，工部忙不过来，须得招长工数十帮忙。不卖身，只签工契！一年起签！工钱月付！每月一两纹银！吃住全包！只要那健硕力大，能帮着搬运木料砖石的汉子！”

王一博忙道：“我签！”

不料摊主上下打量他，哼气：“不要。”

“不要？为何？”王一博费解。

摊主指着刚刚画押完手印的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我们只要这样的，力气大，能干活。小兄弟，你这细皮嫩肉的，咱们还真招不起。”

摆摊半天，摊主让家丁收摊，他先带着人契单子回王府。牛车经过街巷时，忽然被人拦住。

摊主掀开帘子，就看见拉着肖战的王一博。

摊主唉声叹气：“小兄弟啊，你别犟成不成？我招人是进府里帮忙干活的，不是当闲人养着，就您这身子板～哎哎哎～？”

王一博单手抬起车辕，牛车向后倒，前面老牛被吓得“哞哞”长鸣，车夫不得不后仰，反手扒着车门不敢动弹。摊主直接跌回车里。

王一博又松手，拱手赔罪，问：“敢问，这个力气，够吗？”

牛车被王一博单手摆好，摊主扶着冠帽，惊魂甫定，连连点头：“够！够！”

王一博道：“我一个人可做两三人活计，还是只要一两，只是……”

王一博拉过傻乎乎的肖战：“我要把他带上，你只须给他一日三餐即可。”

安王爷为当朝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得皇兄皇嫂恩宠，安王府自然也大气磅礴、富丽堂皇。就连下人住的院子也有青松怪石、碧竹小池。天风乍起，池上劲松翠竹与池水相涵更绿。颇有却寻虞信小园中，闲对数竿心自足的雅致。

管家领王一博和肖战来到一处厢房，打开房门交予钥匙，道：“你俩好运气，这间房本来该住三人，只是另外那人家里媳妇生产，遂解了契回家照看。是以这间房如今只你两人住了。”

王一博接过钥匙道谢。

管家叮嘱：“你俩就在这院子里，除却干活去前院，平日里别乱跑，休要扰了王爷清净。”

“是。”王一博应下。

“每日早饭去饭堂，也可领了回房吃。午饭会有人送去工地，晚饭大伙儿一起在饭堂。”

王一博替肖战问：“那我家这个弟弟呢？他吃得不多，也不吃荤腥，只须一日三顿备些素食粥米就好。”

管家觉得肖战吃的这些也不值什么钱，大方安排：“既如此，我家女儿就在饭堂做事，我叫她每天三顿单独备好一份粥米蔬菜，你家弟弟直接去找她拿就行。”

王一博又道谢。

管家走后，肖战在房中新奇四顾。下人厢房自然简陋些，三张床、一张桌、三架木柜，几只木盆，便也没有其他。

王一博拉过肖战，心疼道：“这里破得很，得委屈你一段日子了。”

肖战倒是很开心：“一宝，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不破！不破！还跟一宝住一起，我就很开心！”

王一博浅笑，把肖战搂进怀里，两人晃啊晃，晃着走到床边。王一博把下巴放在肖战肩上，叹气：“怎么不委屈？你看这床多小，晚上跟我一起挤肯定不如以前大床舒坦。”

肖战惊讶：“不是三张床吗？咱俩一人一张不挤的。”

王一博挑眉，捏肖战脸，嗔怪：“都跟我住一间房，还想着自己一张床？当我是死的吗？”

肖战疑惑：“不行吗？这个床小，一人一张刚刚好，两人睡一张挤呀。”

王一博耍赖：“不行。就要睡一张，再挤你都得跟我睡一张床。只要我在，你别想单独睡。”

肖战撇嘴：“好吧，挤就挤一点，一宝在就好。”

王一博盯着肖战瞧，直把肖战盯到一头雾水。

肖战揉着自己脸，茫然问：“一宝，怎么了？”

王一博挑眉，道：“咱俩在大床上、桌子上、椅子上、地上、墙上都试过，还真没在这么小的床上试过，今晚来试一试，是什么滋味。”

肖战挠头，为难：“可是一宝，你每回弄的时候，力气都大得很，咱俩没办法停在一个地方。这个床，你会不会把我弄得跌到地上去？”

肖战如今在王一博面前提及床帏秘事也不拘束，自在得很。

王一博吮他唇，笑：“傻兔子，我有分寸。你要是不放心，干脆扯了另外两张床的被子铺在两边地上，要是摔下地，就直接在地上继续来。”

肖战想了想，不是不可，遂咧嘴笑，高兴应下：“好！我听一宝的。”

晚上王一博在小床上按着肖战耍弄时，肖战怕掉下去，不敢乱动，乖乖开着腿一动不动随王一博戳弄。

王一博就着这一个姿势下足了劲来，也很是舒爽。

肖战得趣了，没把住牙关，声音泄出唇缝。王一博赶忙替他捂住：“嘘——小点儿声——”

肖战不解，也不由得压低嗓门问：“为什么呀？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出声吗？”

王一博气笑了：“那是以前寝房能隔着声音。这间破房子，什么声都挡不住，我不想叫隔壁听见你声音。”

“哦。”肖战忙捂住自己嘴，在王一博的作弄下，只喘气不出声。

王一博拉开他手：“自己捂什么？不是还有我么？”

说罢，吻上肖战唇，堵回他的声音，再不松开。

第二日肖战醒来，王一博已不在房中，房里有王一博给他备好的洗脸漱口水，桌上还有从饭堂拿来的萝卜与馒头。

肖战洗漱过，吃了饭，在房中发呆半天，了无意趣，遂出门想去找王一博。

安王府太大，肖战不知去哪找，就去了饭堂找管家说的那女儿阿翠询问。

阿翠姑娘是个豪爽人，很是喜欢肖战长相，一见他来眉开眼笑招呼。恰已备好中午饭菜，她便带着肖战去找干活的长工们。

长工们在前院翻修一处名为“猫房”之所，据说为安王爷养猫之处。一屋子金贵的猫二爷们早早被下人小心翼翼挪出去，长工须将此处屋瓦房梁全换了。

午间歇息，众长工看管家千金领一少年来。待看清肖战模样，众人齐声惊叹起哄。

王一博挠挠头，拉他来身边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肖战乖乖贴紧他坐着，笑嘻嘻：“我想你了！”

王一博另一边坐着的一个长工，名唤「阿壮」，正住王一博隔壁，听肖战这么说，吃着馒头，直调侃：“哟哟，才一早上不见就想成这样？太黏糊了。”

周围长工纷纷起哄。

王一博一上午功夫早与他们打成一片，锤了阿壮胸口一拳：“啧，少贫嘴。”

阿壮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哎哎，我这胸口好疼啊，晚上晚上被你们俩气，白天白天还要被你打，胸口不能好了，要炸了。”

肖战不解：“我们晚上没气你啊。”

阿壮唉声叹气：“哎呦呦，你俩晚上那动静，折腾得我半夜睡不着，一大早起来头昏脑涨，就这你家一博哥哥还忍心打我呢……”

肖战赶忙回想昨晚，贴近王一博耳朵问：“一宝，我昨晚没叫啊？他怎么会听到呢？”

阿壮耳尖，接话：“弟弟啊，跟你无关，是你俩那床，嘎吱嘎吱太吵了，唉唉……”

周围长工哈哈大笑，骂阿壮：“你个流氓啊！没事听人家墙根作甚！既然羡慕那自个儿回家娶个媳妇就是！”

阿壮摇头：“我可没一博哥哥那么好的福气，娶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王一博胳膊夹住阿壮脖子，逮着他脑袋揍。

阿翠被一群大老爷们的荤话气到，护住肖战，给那几个调侃的一人一脑门儿上一个栗子，叉腰：“少说话，多吃饭，认真干活！再敢乱说闲话不好好干活，我告诉我爹去！”

肖战听不太懂他们调侃，双手撑住下巴，一个劲跟着笑。

众人打闹得开心，有小丫鬟来找阿翠。

原来是王爷在京郊游玩，遇到一群失了母亲的小野兔，善心起，带它们回来养。可府中未曾有下人养过兔子，管家不放心交给旁人，遂叫自家女儿去看看。

阿翠直皱眉头：“我也不会养兔子啊？要是养出个好坏我不倒大霉了么？”

王一博忽然有了想法，自告奋勇：“我养过兔子，我说不定能帮忙。”

阿翠惊喜：“你养过兔子？”

肖战双目放光，脱口欲出：“对啊，我就唔……”

王一博捂住肖战嘴，答道：“养过，养了好久，养得还很好，也读过许多关乎养兔子的杂书。”

阿翠大喜过望，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有你这个老手在就好，回头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怎么养，你教教我。”

临晚时分，阿翠来喊王一博去看兔子，肖战也兴致勃勃跟着。

阿翠将那一窝兔子安置于自己卧房隔壁，房中摆上一张小木床，铺上被褥，兔子放在被褥上，又盖上薄毯生怕冻着。

王一博看见那盖得严严实实的薄毯，忙拽下来查看，好在几只兔子都还有气。

王一博道：“天还不冷，不能盖这么严实，当心把兔子捂死了。”

阿翠心有余悸：“阿弥陀佛，幸好都还活着，我再不敢盖这么严实了。”阿翠摸着兔子问，“我该给它们吃什么？今日我喂了一些草，可它们似是不喜欢。”

王一博道：“兔子吃草很挑，喂食草的话，要喂新鲜牧草，再稍稍喂些水。”

肖战蹲在小床旁边，扒着床栏，提醒：“菜叶！菜叶！萝卜！萝卜！”

“对，也可喂菜叶和萝卜，但刚喂食过新鲜菜叶最好别再喂水，会闹肚子。且现在这些兔子还小，最好不要着急喂菜叶和萝卜，还是先喂牧草为好。菜叶和萝卜等到它们六个月大以后再喂。”

阿翠一一记下，又问：“那我一天该喂几次？该喂多少呢？”

“幼兔不知饱饿，你不能由着它们吃，少给勤添，尤其夜间不能不喂。”

“记得了，记得了。”阿翠絮絮念叨，“少给勤添，少给勤添，夜里也喂，夜里也喂。”

念叨完，阿翠又疑惑：“王大哥，你说他们现在要吃草，可我之前就喂过了，它们不肯吃啊。你看这床上，全是。”

“兔子胆小，乍然被带回来，惊骇过度，难眠食欲不振。“王一博摸摸兔子身下被褥，“你铺的这褥子让草汁弄潮了，兔子不喜潮湿，你给它们换一块被褥吧。”

“啊，那我拿新的小被子，王大哥你搭把手。”

肖战蹲在小木床边上，就听王一博侃侃而谈，又见王一博伸手去摸那几只野兔身下的被褥。

肖战渐渐收起嘴角笑意和眼中兴奋。

阿翠从柜子里找出一块新褥子，走过来：“王大哥，烦你帮我把这几只兔子挪一下。”

王一博伸手，小心翼翼把几只小野兔拨到一起，一把捞出来，捧在怀里。

阿翠卷起脏了的旧褥子，铺新褥子。

肖战目光随那几只野兔停在王一博胳膊上，眉心渐渐蹙起。

那几只小野兔突然被抱起，惊魂不定，一只一只都拱进王一博怀里瑟瑟发抖。王一博胳膊轻轻颠，念念有词哄：“啊，不怕不怕……”

有一只兔子前爪扒住王一博胳膊往他脖颈间爬，鼻子凑上去闻。

王一博被弄痒，摸着兔子背把它拎下来，又放回怀里。

肖战紧紧盯着几只兔子，又瞧王一博，眉心越皱越紧。

阿翠被褥铺好。王一博轻轻将几只兔子放上去。

身边肖战猛地站起来，火急火燎就跑出去。

阿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怎么了？”

王一博也不明白，忙丢下阿翠和那几只兔子，追出去：“我先去看看。”

配图：垮起个兔脸

从小妈到养成

王一博盯着账单，沉默良久，问达慧：“我若不还，会怎样？”

住持没有听清，向王一博探头：“嗯——？”又看向元悟。

元悟凑到达慧耳边，扯着嗓子喊：“施主是问，他不还钱，会怎样？”

达慧听明白过来，眯着眼，慢悠悠抬起手，摆手：“不——不——不行。前账不清——后面——不作法——”

王一博语塞半晌，咬牙切齿问：“你当真是出家人吗？”

达慧这句没听见，自顾自又读一遍账目，安慰王一博：“若——还不上——也可——分作几次——只须——稍付——薄利——只是——今日当还上——第一笔——”

王一博：“……”

赖账不得，王一博只好乖乖掏出腰包数银子，倒空了钱袋子也总共只有二十两，就算全给达慧也不够零头。

“我只有这么多。”王一博无奈。

达慧笑眯眯将二十两碎银扒拉到自己面前，慢吞吞清点，点完，清账：“碎银——二十两——还清——第一笔，尚余——二百八十两——次笔起——每笔——本息须还——二十两又二十钱。”

肖战可怜巴巴望着达慧把银子收起来，心疼：“一宝，我们好多钱没有了……”

王一博握住他手，小声安慰：“无事，没钱再挣。”

肖战委屈，闷闷不乐趴在桌上不言不语，任王一博有一下无一下给他抚顺长发。

达慧收好银子，一步一顿走过来，重新坐在王一博对面，手执佛珠捻动：“施主——可是要问——找回魂魄——之事？”

既然说到正事，王一博正襟危坐：“是，我来小仓巫寺便是为了求住持帮忙，看如何找回他的一魂一魄。”

达慧缓缓点头，招呼元悟：“你且——带这位——好模样的——呃——”

达慧又忘了如何称呼。

元悟在他耳边提醒：“兔施主。”

“哦——”达慧继续说，“兔施主——出去等着——我与这位——王是猪——施主——有要事相谈——”

王一博按住肖战手背：“不必，我没什么事须瞒他，他就待在这儿。”

达慧摇头：“不成——天机不可——泄露——他在——老衲不说——”

王一博无法，只好让肖战随元悟出去，在肖战走前拉住他手叮嘱千万别走远。

肖战欣然应下，跟元悟出去。

两人在禅房外等，肖战百无聊赖，跑去树下捡菩提子玩。元悟就蹲在肖战身边静静看他捡菩提子。

捡了一阵菩提子，元悟抬头看见一四五十岁的老和尚背着布囊走过。元悟起身喊他：“达照师叔。”

那位叫达照的和尚听见元悟叫他，回身，笑呵呵走来：“元悟，你在这里干站着作甚？”

元悟答道：“有故人自仓巫山来找师父，正在禅房说话，我替那位施主代为看顾这位兔施主。”

大照和尚低头看蹲在地上眼巴巴瞧他的肖战，诧异：“这位好似并非是……”

元悟竖起手指在唇前：“师叔小声些，兔施主的身份不好叫旁人知晓。”

“哦哦。”达照顿觉惊奇，“达慧师兄竟有这等故人么？果真佛缘佛法不是我能比的。”

元悟问达照：“师叔这是要去哪里？”

达照指背上行囊：“我去佛堂补个签，而后在那里给来上香的香客们解签。”

元悟念及自己与肖战、王一博二人交情，于是跟达照求：“正巧了，相逢即是有缘。达照师叔，你今日第一签，能否给兔施主算一算？”

元悟又跟肖战解释：“兔施主，达照师叔每日第一签向来算无遗策，准得很。”

达照爽快得很，欣然答应，放下布囊，抽出一只经筒，查验里头的签，递给肖战：“施主，你便摇一支签吧。”

肖战不懂，茫然问：“怎么摇？”

元悟教他：“就抱着签筒，随便晃，晃出来哪一支就是哪一支。”

肖战依言接过。

“闭上眼，兔施主。”元悟叮嘱。

肖战闭上眼摇签筒。签筒哗啦啦响半天，掉出来一支。

达照捡起签，看了看，“啧”了一声。

“怎么了？师叔？”元悟问。

达照问肖战：“施主方才摇签时是在求什么？”

肖战摇摇头：“我没求什么呀，我乱摇的。”

元悟观达照面色，问：“师叔，可是签相不好？”

达照是个直性子，有话就说，于是直言道：“下签，佛曰：山穷路尽，于无量劫数，受地狱苦。施主，无论你所求为何，恐怕前路都不易。”

元悟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兔施主与王施主一路好好的，怎会要受地狱苦呢？”

达照叹曰：“所谓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有果则有报，有报则成债，有债则生孽。万事冤债有主，善恶得报，因果循环，难逃命数。”

肖战懵懂，不知什么意思。

达照不想叫肖战难过，于是忙又道：“不急，待我先看看判词，为你解签。”

达照依着签找到批语，打开读，眉目又舒展：“还好还好，下签中的上上签，不幸中的万幸。”

元悟问解语如何。

达照对照签与批语，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施主若是行善事、结善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必当逢凶化吉，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签语虽好，却仍为下签，施主依旧不可掉以轻心，一切还看机缘。”

肖战听不懂达照云山雾绕的话，挠头：“我听不明白，我叫一宝出来，你说给他听。”

元悟忙拉住肖战：“兔施主，我师父与王施主说的话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能让你知道。你与达照师叔说的话，也是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能让王施主知道。还有，你虽听不懂签语，可王施主能懂，这一签若是让他知道他会难过。”

肖战一听王一博会难过，忙退回来：“那我不说了。”

达照还要去大殿补签，于是重又背上布囊与二人道别。

肖战问元悟：“元悟，住持叫达慧，你这师叔叫达照，他们名字好像。你跟元觉名字也像。”

元悟解释：“寺中僧人，每一辈分都取一字放于法号之中，这一辈人都以该字认身份。”

肖战又问：“那方丈叫什么呀？我从来没听过别人叫他的名字。”

也是，肖战与王一博在仓巫山的大仓巫寺时，寺中老僧只方丈一人，其余僧侣全要尊他为师叔，是以无人称他法号。

“呃……”元悟欲言又止。

恰此时，达照在远处转身又喊：“哎！元悟！达达什么时候来京城啊？怎这几年都是达慧来讲经，他倒好，躲在山里总也不露面啊！达慧讲经能活活把人讲睡过去啊，我受不住，还是达达呛人好玩儿。你回仓巫山后给达达传个话，要他明年来京城住一住吧！”

肖战眨巴着自己的一双瑞凤眼，茫然问：“元悟，达达是谁啊？”

元悟不言语。

肖战便在这一阵沉默里琢磨过来，轻轻捂住嘴，闷声道：“「达达」不会就是……”

元悟赶忙合十双手，向肖战行佛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望兔施主切勿声张，也千万别说是自我这里知晓的。”

肖战偷笑点头，自言自语：“达达，达达。达达？达达！”

千里之外的仓巫山，有一老僧盘腿于殿前石阶啃萝卜，不知为何忽然打起喷嚏。

王一博这头，达慧拿出方才那封信的第一张纸，再度用水晶透镜放大了一个字一个字看，不时“唔——”一声。

看完，住持道：“他少了——觉魂爽灵——和第七魄——伏矢——失了神识——感受——记忆——且其余六魄——不稳——”

王一博耐心听他说完，点头：“是。我已有猜想，少了的这一魂一魄或许就在我与他前世的结缘处，或是皇宫，或是行宫。只是找回来后，还需住持你帮忙作法，使他元神归位。”

住持问：“他现在——对你如何——”

“什么意思？”王一博没听明白。

住持又问：“他不记得——你——那可——喜欢你——？”

王一博不由自主扬唇：“当然。这一世他回来，虽诸事忘却，可偏偏很黏我。”

住持嘀咕：“奇怪——”

“怎么？”

住持眯着眼睛，缓缓竖起两根手指：“奇怪——有二——”

“哪两样？”

住持收起一根手指：“其一——他少了——爽灵一魂——与伏矢一魄——按理不会——再有情爱——”又竖起第二指，“其二——他当年——助你逃脱——地狱酷刑——扰乱——地府法纪——按理说——地府鬼差——当追捕捉拿——你俩——可却迟迟——没有动静——”

王一博不禁皱紧蹙眉头：“地府会捉拿追捕我们？”

住持慢悠悠抬起手，安抚：“理当追捕——但却没有——”

王一博之前从未想过这一层，如今听住持说起，不觉后怕：“那住持可知，地府放过我俩该是为何？”

达慧慢慢摊开双手，摇头：“老衲——不知——”

王一博心里七上八下，请教道：“既有隐患在此，我该当如何？”

达慧眯着眼睛，半晌：“老衲——给你——指一人——或可——”

“谁？”王一博迫不及待追问。

达慧被噎住，顿了顿，又道：“当朝——安王——你之——玄孙——”

“他？他怎么帮我？”

达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他与——仙界——地府——皆有渊源——你可去——找他——待时机成熟——求他——相助——但切记——天机——不可泄露——老衲与你所言——万不可——告知安王——本人——”

王一博震惊：“他与仙界、地府皆有渊源？究竟什么身份这么厉害？”

达慧讳莫如深，不肯再谈：“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今日新雨后，安王兴起，来京郊散心垂钓。京郊桥溪烟水朦胧，点点青山隔雾，粒粒远村可数，渺渺迷津渡。

安王在桥上摆竹凳一只，安心坐着，悬饵垂钓。

刘恪等在一旁，盯着那鱼线。

云散日开，刘恪忙打开折扇替安王挡太阳。安王故作老成推开他：“不必，钓鱼就是要静心，这点日头都受不住，鱼儿也不会上钩。”

刘恪有些着急：“殿下，您在这儿都坐了两个时辰了，一条鱼也没来，这里该是没有鱼，要不咱换一处地方？”

安王老神在在摇头：“是你不懂。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铦钩。既钓不上来，便是证明此处的鱼很聪明，能抵挡口腹之欲。越聪明的鱼，我与它们越是斗得有趣，看谁耗得过谁。”

刘恪又问：“那，王爷，若是咱们一直钓不着鱼怎么办？”

“啧，别叫我王爷，我此次为微服出巡，微服。你别泄露我的身份。”

刘恪只好闭嘴。

安王又撵他：“你休要再留在这里多嘴多舌，吵得我的鱼儿不过来。你去别处走走，看看有什么美景，回来禀报。回头我钓过鱼，就去你找到的好地方玩。”

刘恪忙接下号令，去别处采点。安王遣走刘恪，继续钓鱼。

有一鹤发老翁，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挑一担子柴，步伐矫健路过。樵夫踏上木桥，桥面窄，被安王与其侍卫挡了路。

樵夫侧身走：“让让，让让，几位让让。”

几个侍卫忙侧身躲避。

安王挪了挪凳子让出点路，没回头。樵夫担子上柴火撞到他后背，险些把他撞进河里。

侍卫赶忙拽住安王后领子，回头怒瞪樵夫：“干嘛呢！走路不看路啊！”

樵夫也委屈：“我都说了让让。这么窄的桥，你们一大帮子人堵在这里本就不对，荒郊野岭的，欺负人啊！”

安王半悬在水面上，上不来下不去，拎他的那侍卫只顾跟樵夫理论，忘了将他拽回来。

安王被勒得不能喘息，摆手求饶：“救……救命……”

侍卫这才想起他来，忙把他拽回来站好，抱拳请罪：“王……公子，您没事吧？”

安王理好自己衣裳，向那老翁赔罪：“对不住，我家手下脾气爆，冲撞老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翁也缓和了脾气，问：“公子，你们都堵在这里作甚？”

安王答：“钓鱼。”

“钓鱼？”樵夫摇头，“这里没鱼。”

“这么好的景，这么好的水，怎会没鱼？”

樵夫无奈，好心解释：“公子你瞧瞧这段河的水，水流太急，鱼经过此处来不及停留便都被冲走了，哪里还会有鱼给你钓？”

安王眨了眨眼，一时无言。

刘恪提着衣摆匆匆忙忙赶回来，发现安王早收了鱼竿坐在河边。

刘恪上前来，问道：“王……公子，您不钓了啊？”

安王哈哈一笑，豪放挥手：“我想了想，此处鱼儿既然聪明，那便是已然有了灵性，不好再夺他们性命，故而放他们一马。”

刘恪夸道：“公子菩萨心肠。”

安王干笑，问刘恪：“你寻到什么好玩的去处没？”

刘恪答道：“有！有！前面不远有一处凉亭，凉亭旁还有一座土地庙。”

“那便去看看吧。”安王一本正经，负手而行。

身后刘恪与侍卫跟上。

此处土地庙该是民间穷苦人所建，五步长五步宽的地基，上有半人高的小土庙，土地公公庙中坐，身上彩漆早褪色。

庙前一堆乱石，也无贡品。

安王叫侍卫清了乱石再拿来瓜果，他亲自摆在土地老爷面前，后退一步，高举双手欲拜。

刚一屈膝跪下，几块砖石滚落脚边。

安王觉得奇怪，尚未能来及抬起头看，面前土地庙已哗啦啦倒了一半。

众人面面相觑。

安王着实怔愣半天，吓一大跳，连连叩头：“神仙勿怪，神仙勿怪……”

土地庙那剩余的断壁残垣又哗啦啦倒个稀碎，砸毁了里头土地公公像，土地像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安王膝盖旁。

安王：“……”

众侍卫：“……”

刘恪擦擦脑门的汗：“王……公子？”

安王颓然瘫坐于地上，魂不守舍道：“娘喂……我是要倒大霉了么……”

PS   我可以提前解释，土地庙塌掉是因为土地公不敢受安王跪拜，他受不起。🤓可是安王这个铁憨憨不知道他自己的厉害。

从小妈到养成

肖战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三天才恢复力气，终于能下床自如行走，王一博替他梳妆穿戴，带他去小仓巫寺。

小仓巫寺不似仓巫山那座大仓巫寺古朴沉静。寺中不见时光流转划刻的斑驳，处处富丽堂皇、灿然一新，院中达官显贵人来人往，金鼎香炉中烟火缭绕。

濛濛秋雨后，寺里砖石湿润色深，菩提树碧绿堪染，树下菩提子落了几颗，有小僧弥洒扫。

肖战被王一博半扶着牵来寺里。面前一处台阶，肖战抬腿跨步，又随即收回脚，皱眉：“一宝，我实在腿酸。”

王一博弯腰：“不想走就让我背你。”

肖战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趴上王一博后背，双腿盘上来，由王一博两手捧住。

王一博背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上台阶。肖战搂住他脖子，趴在他肩上：“一宝，我们来寺里也是要上香吗？”

王一博看着脚下，答道：“这回不是单为上香，更要紧的是求见达慧大师。”

“达慧大师，那是谁？”

“仓巫寺的住持，来京城讲经，住在这里。”王一博跨上最后一级台阶，也未放下肖战，继续背住他走。

肖战也不想下来，晃着脚问：“我们找他干什么？”

“我们找他帮忙，帮你找回丢了的一魂一魄，让你能想起从前。”王一博答道。

“哦，那样我就能想起一宝从前是什么样子了吗？”肖战嘴唇靠在王一博耳边，好奇问。

王一博叹气：“是呀。”

肖战下定决心：“那就找他帮忙吧，我想记起一宝从前。”

王一博又忍不住想逗弄肖战，问他：“你为何想要记起我啊？”

肖战努嘴，有些闷闷不乐：“你总跟我讲以前，讲着讲着就难过起来。可我不知你为何难过，放你一人难过，我不好受，要难过，我也想陪你一起。”

王一博心里酸甜不堪，苦笑：“傻子，我才不想你跟我一起难过。我只舍得你跟我一起开心。要是难过，我宁愿我一个人受。”

肖战将脸颊靠在王一博肩上，指尖把玩王一博的长发，怏怏不乐道：“可我也不想一宝难过呀，要是一宝非要难过，那就我来替一宝难过，一宝开心就好。”

王一博半晌没吱声。肖战疑惑，又唤他：“一宝？”

王一博把他往上背了背，长叹，涩然笑：“缺心眼儿的傻兔子，你还是一点没变啊。你光知道替我难过，殊不知你越是想替我受着，我才越难过。”

肖战这下听不懂了：“我都替你难过了，你怎么还会难过呢？”

王一博埋怨道：“你当然不懂其中道理，你要是懂这个，当年就舍不得魂飞魄散了。”

肖战越听越糊涂，嘟囔：“你又说我不记得的事情了。”

王一博不再扯前尘，转了话锋：“行了，别说这些，好好趴着，我带你，上佛寺，见大师。”

两人一路上来，周围都有香客看见，有一位老者，看他俩腻腻歪歪，直皱眉嫌弃，远远嘀咕：“佛门清净地，太不成体统。”

王一博耳朵微动，捕捉到这一句，停下脚步，稍稍侧身，眼瞳直刺过去。那骂人的老者被刺得一愣，局促偏过头，不敢再看过来。

肖战也听见那句坏话，但没明白，问王一博：“一宝，体统是什么？”

王一博背着他继续走，冷笑：“是啊，体统是个什么东西？你记住，往后再有人在你跟前胡说八道，尽管揍上去，莫惯着他，谁也不能欺负你，懂了吗？”

肖战现在一听王一博说“懂了吗”“明白了吗”“记住了吗”就发憷，忙连连点头：“懂了懂了，记住了。”

王一博背肖战绕过大殿，拦下一位僧弥，求他代为通传，求见达慧大师。不想拿僧弥斩钉截铁拒绝，直说大师速来不见客。

王一博说破嘴皮子面前小僧也油盐不进，王一博无可奈何，甚至想着干脆打上一架闯进去算了。

恰此时不远处又过来一个小僧弥，喊王一博面前的小和尚：“戒苦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寺里的猪没食了，等你去挑呢？哎？王施主，兔施主？你们到京城了啊。”

来人正是元悟。老熟人一个。

肖战趴在王一博背上惊呼：“元悟！”

王一博也惊讶万分：“元悟？你怎会在这小仓巫寺？”

元悟双手合十行佛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好久不见。两位施主离开仓巫寺不久，方丈大师就遣小僧日夜兼程赶来京城，给住持师父送信，恰好住持近来身子有些不适，小僧便留下照顾。”

王一博放肖战下来，求元悟帮忙：“元悟，我与肖战想求见达慧住持，看能否帮他找回魂魄，你能不能帮个忙，通传一下。”

元悟欣然答应：“能啊，两位施主这便随我来吧。”

元悟在前头引路，在王一博向他道谢时浅笑合掌：“施主言重，都是熟人，出门在外互相照应，应该的，不必言谢。”

小仓巫寺几乎比大仓巫寺还大，元悟领两人走过高塔经堂、经阁梵殿，来到寺后禅房，敲敲门。

门里没有动静，元悟也不在意，推门进去。

有一老僧背门打坐，对佛龛念经，并未理会开门进来的几人。

元悟走上前，在住持耳边弯腰：“师父，有位姓王的施主找。”

王一博跟肖战站在后头，不见那住持回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那住持慢悠悠拖着腔调：“嗯——？有位——姓王的——吃猪草？”

王一博一时失言。肖战歪了歪脑袋。

元悟好似习以为常，竖起手掌挡在达慧住持耳边，提高嗓门：“师父！我是说——有位姓王的施主——施主！找！”

那住持又不回话，再半晌，慢吞吞向元悟微微转头，耳朵靠过来：“嗯——？你说——有位姓王的——是猪——吃猪、草——？”

元悟：“……”

肖战眨眨眼睛，疑惑：“……”

王一博：“……”

元悟不厌其烦：“王施主不是猪，是王施主找！”

又又半晌，达慧好似终于明白，眯眼笑，笑声迟缓轻慢：“呵呵——呵呵——哦——哦——王是猪不吃猪，吃猪草！”

王一博闭目，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

元悟微笑转身，合十手掌，鞠躬：“施主，师父素有耳疾，听不太清声音，勿怪。”

王一博干笑：“明白。”

元悟干脆拖着达慧身下的蒲团，把他整个人转过来。

达慧下巴须髯花白，眯起一双眼睛，嘴角含笑，面目慈善，手上捻动佛珠，慢悠悠抬起头，眯着眼睛细细端量王一博，又慢吞吞转动脖子，再眯着一双眼睛，细细端量肖战。

好半天，达慧咧开嘴角：“敢问——可是——”达慧好似想不起来，问元悟，“那什么——来着——？你师叔——信里——说过——”

元悟答：“便是那位王施主。”

达慧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王是猪——”

“……”王一博无奈，问元悟，“敢问，你家住持耳朵不好，听不清「王施主」三个字，信里既也写了，他还弄错吗？”

元悟解释：“师父他也有眼疾，眼睛也不好。”

“……”王一博语塞半晌，问，“那敢问他哪里是好的？”

元悟答：“鼻子灵，能闻；牙口好，能吃。”

“……”王一博扶额，再度深深吸气，重重吐纳。

一张梨花木桌，桌上一封信。王一博与肖战坐这头，达慧与元悟坐那头。

四双眼睛一齐盯着桌上信。四厢无言。

只见住持慢慢吞吞伸出手，不紧不慢拿起信，悠悠然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徐徐展开。而后住持自怀里掏出一只水晶透镜，举在信纸上，一字一字放大查看。

住持在三人注目之下，一字一顿看完信，又翻到第二张，依旧一字一顿看得极慢。

看完，住持将第二张纸放于王一博面前，眯眼笑：“施主——过目——此为——你欠我寺之——账目——还望——尽早——还清——”

王一博低头看桌上那张纸，密密麻麻列满账目，全为他与肖战在寺中一应花销。

方丈追债追到了京城。

王一博看一眼总账，登时震惊：“三……三百两？”王一博拿起账单细看，不敢置信，“回魂作法一场要一百五十两？不是五十两吗？”

住持缓缓举起手，缓缓往下压，安抚王一博的怒火，笑眯眯答：“五十两——乃——仓巫山之——价目——如今——施主人在——京城——应按——京城价目——来算。且——施主来此——找老衲——定是——还有——其他法事——须——老衲——帮忙——理应——先付——定金——”

达慧住持一句三断，一气三喘，肖战没见过如此说话之人，不禁拧着眉毛，眉峰随住持语调起落而起落，恨不能暗暗帮住持使劲。

王一博耐住性子等他说完，敲着那张纸，连珠炮似地质问：“就算如此，那剩余一百五十两是怎么回事？我与肖战那些天在仓巫山粗茶淡饭不见油水，怎么就吃得了一百五十两？我上辈子在宫中，吃个御膳也没见这么贵。”

达慧缓缓抬起两只手，再度慢悠悠向下压，又一次试图安抚王一博：“莫——莫——莫——”

“莫什么莫？”王一博气结。

“莫急——”达慧道。

元悟解释：“施主别急，慢些说，我师父一着急就好结巴。”

王一博：“……”

肖战被达慧的魔音贯耳，一开口也忍不住拖腔结巴：“一、一宝——他——他怎么——这样——说话？”

住持从王一博手上一点点抽回那张纸，一条一条缓慢指给王一博：“树——我寺中——树——瓦——屋顶瓦——我师弟——罐子——百年——罐子——”

住持向元悟打手势。

元悟心领神会，忙去柜中翻找，拿来一只黄铜小算盘。住持慢吞吞接过，放于桌上，指一条目账，拨一下算盘。

住持在即将把王一博逼至绝境时，终于算好，把账目跟算盘一起推给王一博，急迫道：“过——过——过——过目——”

“……”王一博实在忍不住，问元悟，“他当真是，你们仓巫寺的，当家住持吗？”

好家伙，王一博说话也不禁一句三断起来。

元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切莫见怪，如假包换，确实是。”

王一博：“……”

达慧形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