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吻荆棘的人1(娜俊/诺俊)
亚撒西
“从社会学角度来说,亲吻代表的含义非常复杂。或者表达安慰,或者表达情欲,这与人类的情感变化息息相关。”
黄仁俊盯着书里的这行字发了半天呆,罗渽民叫了他几声都没听到。
被忽略的人终于受不了,抽走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封面——《亲吻心理学》,“哟”了一声,顾及着两个人还在自习室,笑嘻嘻贴到黄仁俊耳边低语:“想要Kiss吗我们仁俊?”
“要不起!”黄仁俊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窘迫,抢回书,利索地回击:“罗情圣还是去爱洒人间好吧?”
罗渽民知道再逗下去会出事,见好就收,搭着黄仁俊的肩把人拉过来:“别看啦,走走走,吃饭去。”...
亚撒西
“从社会学角度来说,亲吻代表的含义非常复杂。或者表达安慰,或者表达情欲,这与人类的情感变化息息相关。”
黄仁俊盯着书里的这行字发了半天呆,罗渽民叫了他几声都没听到。
被忽略的人终于受不了,抽走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封面——《亲吻心理学》,“哟”了一声,顾及着两个人还在自习室,笑嘻嘻贴到黄仁俊耳边低语:“想要Kiss吗我们仁俊?”
“要不起!”黄仁俊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窘迫,抢回书,利索地回击:“罗情圣还是去爱洒人间好吧?”
罗渽民知道再逗下去会出事,见好就收,搭着黄仁俊的肩把人拉过来:“别看啦,走走走,吃饭去。”
“李帝努呢?”黄仁俊收拾着东西,小声问了一下另外一个朋友的行踪。
罗渽民早就收拾好了,站在旁边等他:“谁知道,发信息给他也不回,实习忙吧。”
边聊边往外走,在教室里呆的久了,出门后不留神被灿烂的阳光晃到,黄仁俊情不自禁地抬手挡了一下,看到道路边樱花树点点洒落的粉,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春天到了啊。”
罗渽民在他旁边双手插兜,被明媚的春光染了一身的风流:“是呀。”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十个春天。
【The First Kiss. Comfort】
【Scene 1】
黄仁俊是在初一的时候跟着家人搬来首尔的。
作为中国人,无论是语言过不过关,在这个整体环境算不上友好的国度,小孩子总是过得不那么顺利。
在第一个学校念了一个学期,父母发现原本活泼爱笑的儿子越发的沉默,在耐心询问下总算知道了孩子遭遇了校园冷暴力的事情,但想着把人送回国也不现实,便尝试着给黄仁俊换了一所好一些的学校。
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背着书包来到新环境,站在讲台上看了一圈,底下的同龄人投来或好奇或淡漠的眼光,他握紧了书包的带子。
如果不开口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听出口音的差别,是不是就不会被排挤呢。
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老师温柔的催促就在耳边,黄仁俊在心里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黄仁俊,我……”
心思百转千回,小朋友咬了咬牙:“我来自中国,请多多关照!”
一个谎话要用百个谎话来圆,黄仁俊还是选择了诚实。
深深地鞠躬后他抬起头,坐在教室中间的一个小男孩举起手:“哇!你将来能带我去长城吗!万里长城!”
黄仁俊眨眨眼,怯怯的:“我,我也没去过。”
“中国很大。”坐在小男孩身后的另外一个同学开了口,黄仁俊拿不准他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迟疑着点点头:“中国很大。”
“仁俊将来可以带我们去!”活泼的男孩子再次举手,站在黄仁俊身后的老师无奈地笑了,推推新来的学生:“渽民看上去很想跟你一起玩,正好他旁边有位置,你坐那里可以吗?”
黄仁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师,又看了一眼一直跟他搭话的孩子:“可,可以吗?”
“当然。”老师从背后轻轻推了推他,黄仁俊顺着这力量走到那男孩身边,依旧紧紧地捏着书包的带子:“你好……”
那男孩笑得露出两排牙:“你好呀仁俊!我叫罗渽民,渽呢是水……”
“你先把你的东西收拾好让人坐下。”坐在罗渽民身后的男孩子又开口提醒,罗渽民“啊”了一声,急忙把自己堆在隔壁桌的书拖过来,乱七八糟地往桌子里塞,黄仁俊小心地看了一眼后排的男生:“谢谢……”然后又对罗渽民说:“不要紧,慢慢再收就好了,我东西不多的。”
“又不麻烦。”罗渽民把最后一本书丢到桌子里,黄仁俊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他的桌洞,脑海中开始想象出里面的模样,就在这时身后的男生用铅笔敲了敲桌子:“你先坐下,要上课了。”
黄仁俊连声应着,匆忙坐好,把书本从书包里拿出来,顿了一下,听到身后又传来声音:“数学课。”
他把数学书拿出来摊开,转过身,向那男生礼貌地点头致谢:“谢谢您……”
“讲平语就好啦!”罗渽民搭上他的肩,往后一指,“李帝努,我哥们儿~”
“帝努?”黄仁俊小声重复了一遍,没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孩子,谁料到正对上李帝努一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心里一颤,他傻乎乎地又说了声谢谢,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的一天都过得无风无浪,除了罗渽民每次课间休息都会好奇地问他一些有的没的,期间夹杂着李帝努听不下去罗渽民胡言乱语,忍无可忍地“你快闭嘴吧”“仁俊要被你烦死了”之类的话。
黄仁俊完全没有觉得困扰,事实上,有人愿意理他他已经喜出望外了,所以在听到李帝努想为他解围的话,只是笑得弯起眼睛,对李帝努温柔地摇摇头:“没关系呀,我很开心。”
罗渽民回头嘘他:“看吧,最无聊是你!”
李帝努毫不避讳地翻白眼,黄仁俊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识好人心,急忙又补充:“谢谢你帝努。”
“有什么可谢的,他是嫌我烦找你当借口而已,不要被蒙蔽!”罗渽民编排起朋友来一套一套的,李帝努也懒得理他,黄仁俊对看上去沉稳可靠的同学笑笑,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李帝努看着他,就在黄仁俊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男孩子突然笑了:“你老谢什么啊。”
冰川突然融化,生出万物复苏的春天。
黄仁俊愣住,还好上课铃声响起,掩盖了他一瞬间的慌乱。
下午的课上完,黄仁俊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进行新生关怀,无非是对于学校班级同学是不是适应之类的问题,等到交流完,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黄仁俊回到教室打算收拾东西回家,一进门,没想到还有人在:“渽民?帝努?”
看着也在收拾书包的两个人也愣了一下,罗渽民反应过来:“仁俊还没走啊?”
“我被老师叫去聊天了。”简单解释了一下,黄仁俊走到座位前拿起书包,“你们呢?”
“我跟帝努都有训练啦!”也没说是什么训练,罗渽民拎起包,“一起走吗?”
回家的路上黄仁俊才知道原来罗渽民在校短道速滑队,每天下课后有例行训练;而李帝努是年级奥数组的组长,正是备战市比赛的时候,所以这段时间下课后也被留下来冲刺。
三个人骑着车正走着,罗渽民跟黄仁俊科普着呢,李帝努在一个路口停下,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罗渽民停下来看着他,“嗯”了一声,李帝努扫了眼黄仁俊,后者赶紧也乖乖抬手:“明,明天见?”
车把一拐,李帝努进了旁边的路口,罗渽民目送他走远,才想起问黄仁俊:“仁俊你住哪里呀?”
“不远了,在春夏街323号那个小区。”黄仁俊老实地回答,罗渽民眨眨眼:“再前面右拐?”
“对……”黄仁俊点头。
罗渽民笑起来,捋了把头发:“走吧,同小区的朋友。”
“诶?”
新的校园生活开展得比黄仁俊预期中要顺利的多。
他不得不感谢一开始就给他递出橄榄枝的罗渽民,以及罗渽民的“哥们儿”李帝努。
作为风云人物的罗渽民有意无意地把新来的中国人纳入圈子,李帝努又没有任何意见,班上的其他人自然不会给新同学难堪。
面上一团和气,表层波澜不惊,如同黄仁俊不是个新来的异国人。
黄仁俊领了罗渽民这份情。
第一天一起回家后,两个人发现彼此家里住的不远,索性就约了以后一起上下学,熟悉得飞快。
罗渽民是雷打不动要每天训练,李帝努比赛结束后倒是不用留校,不过因为黄仁俊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学校做作业等他们一起放学,他索性也在教室跟黄仁俊边写作业边等人,然后罗渽民每天回教室都得到小伙伴已经写完作业的噩耗。
最讨厌的是李帝努也不给他抄,也不让黄仁俊给他抄。
罗渽民知道李帝努这人油盐不进,一开始还心怀侥幸,回家路上不甘心地跟黄仁俊撒娇,“仁俊尼”“仁俊尼”地喊半天,但也不知道李帝努到底给小伙伴下了什么药,黄仁俊只是抱歉地说“对不起”,从来不松口。
简直天理难容。
只不过……
罗渽民回到家跟妈妈打了个招呼,进房间把书包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黄仁俊混杂着歉意和不忍的眼神浮现在他脑海里,小兔子一样温柔,边说“对不起”边往他手里塞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乐此不疲逗人玩,骗来的糖攒了一大把。
“把我当八岁小孩子吗。”罗渽民看着手里粉色的糖纸自言自语,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见牙不见眼。
桌上摊着各色漂亮的糖果,罗渽民动了心思想剥开一颗吃,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每个少年都以为日子会像如今这般简单快乐地过下去。
春去冬来,循环往生。
但是生活的无常就在于,它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往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颗石子,激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训练中罗渽民从冰场被撞出去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啊黄仁俊李帝努还等我呢”,没来得及有第二个念头,一阵剧痛传来,他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惨白,他转头看到趴在床边的妈妈,伸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
动作间觉得很不舒服,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从腰部那里开始被绑住了。
慌张地对上妈妈含着泪的双眼,罗渽民张张嘴:“妈妈?”
老师宣布罗渽民因为严重的腰伤要休学时黄仁俊迅速转头去看李帝努,在对方脸上看到和自己一样的震惊。
罗渽民受伤那天他们俩在教室里等到太阳落山,意识到有点不对,两个人跑去速滑队的训练冰场,才知道罗渽民出了意外。
本来想问清楚送去了哪个医院,结果速滑队这边乱成一团,李帝努最终拉着已经焦虑得在咬指甲黄仁俊离开:“去他家里看看。”
被点醒的黄仁俊立即拖着李帝努狂奔去找自行车。
结果到了罗渽民家,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黄仁俊看向李帝努:“怎么办?”
“等等看吧。估计渽民的爸妈在一起陪他。”李帝努也无计可施,看着黄仁俊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有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犹豫着拍了拍黄仁俊的头:“你别怕,我在呢。”
结果就等到了老师在班上宣布罗渽民休学的消息。
说完这件事,老师就当做已经翻了篇,让窃窃私语的孩子们拿出课本。
李帝努看着前面黄仁俊僵硬的肩膀,抿了抿嘴。
他知道,这节课,没有人会真的听讲。
【Scene 2】
麻药劲儿下去后,罗渽民终于感受到了腰伤的酸爽。
“还不如一直没知觉呢。”说了句这样的话,被妈妈一巴掌拍到脑袋上:“呸呸呸!瞎说什么!你是想瘫痪啊?”
“……也不要趁我跑不了的时候打我吧妈妈!”故作姿态地闹着,看到妈妈脸上的忍俊不禁,罗渽民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算是笑了。不枉他被捆在床上还坚持彩衣娱亲。
“你爸今天去学校办了休学手续,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跟罗渽民说学校的事情,罗妈妈看了一眼儿子的表情,见他仿佛还好,小心地透露,“滑冰的话……医生建议可能以后不太适合做了……”
罗渽民抬眼看向妈妈,扯了扯嘴角:“以后不能比赛了吗?”
罗妈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敢看儿子:“恐怕很难……”
“知道了。”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罗妈妈听到儿子听不出情绪的回答,心里有点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去安慰罗渽民,正搜肠刮肚的,病房的门被敲响,伴着罗渽民熟悉的声音:“请问……渽民!”
“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黄仁俊和李帝努,罗渽民有点意外。
而好不容易找到人的小伙伴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进了门,局促地跟罗妈妈打了个招呼,把带来的水果放到桌上,黄仁俊把怀里的保温桶递给了罗妈妈:“阿姨……”
罗妈妈知道这两个孩子,一个是跟罗渽民从小一个学校长起来的竹马,一个是去年刚转学过来的中国孩子,这一年来跟罗渽民形影不离的,早上时常能听到楼下喊她儿子名字的清朗声音。
对于孩子的朋友她带着几分宠溺:“仁俊?”
“这个是……我妈妈听说渽民受伤了……炖的汤,补身体的。”黄仁俊脸微微发红,罗妈妈温柔地笑着:“谢谢仁俊妈妈的心意。啊,我去外面接点水,你们聊。”
体贴的母亲给儿子和同龄人创造了一片独处的空间,看着门被关上,罗渽民脸上才露出几分落寞。
黄仁俊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在自己口袋里掏了一把糖出来,拉着罗渽民的手,塞到对方手心里:“疼吗……”
罗渽民看着对方皱成一团的脸,“扑哧”笑了:“怎么仁俊看上去比我还疼呢。”
“你别笑了,多难受啊,动不了。”
罗渽民垂下眼,瞥见手里的五颜六色,又闻到黄仁俊带来的汤的香味儿,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说,什么时候能吃到正宗的中国料理……以后去中国参加比赛是不可能了,不过吃仁俊妈妈做的饭也算是了却心愿吧。”
黄仁俊还没反应过来,李帝努闷闷地问:“你滑不了冰了?”
罗渽民“嗯”了一声,黄仁俊脸上更纠结了,原本心情还有点沉重的罗渽民被黄仁俊的表情逗得有点想笑:“别这个样子,又不是只能靠滑冰活。”
“可是……”
“仁俊。”李帝努打断了黄仁俊的话,他知道这位竹马的自尊心有多强,怕是不太想听到安慰。
罗渽民眼神飘向他:“喂,李帝努。”
“懂点事,对你哥语气好点。”
“我要休学啦,这段时间你多看着点人,别让人欺负仁俊啊。”罗渽民半真半假地托付,黄仁俊只当他在开玩笑,在那跟小伙伴表决心:“你好好休息最重要,我常来看你。”
罗渽民没当真,眼睛还挂在竹马身上。
李帝努知道他在说什么。
黄仁俊不在的时候李帝努其实问过罗渽民为什么对一个新来的转校生这么好来着。
按照他对罗渽民的了解,这人不是什么热情善良的小男孩,突然搞起天真好客这一套他也不懂,只是习惯性配合罢了。
罗渽民当时是说纯属无聊闲的,加上队里的前辈说中国菜很好吃,他想着搞好关系方便以后去别人家蹭饭。
李帝努对这种理由也是无语凝噎,但是罗渽民交友的第一步也迈出去了,再推拉搞事显得他们像神经病,李帝努从小习惯了给罗渽民收拾烂摊子,这么一步一步地也走到了现在的关系。
人心都是肉长的。黄仁俊对于得来不易的朋友是用尽了全力去珍惜,李帝努有时候都看不下去罗渽民装乖耍赖,反而黄仁俊耐受力强的很,虽然也一脸不忍直视,但是罗渽民一委屈他就退让。
李帝努看着都觉得黄仁俊早晚要被罗渽民卖掉。
也说不清看到黄仁俊偷偷给罗渽民塞糖时心里那点情绪是怎么回事。
他有几次想问黄仁俊“我怎么没有”,但是实在说不出这句话,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仁俊说帝努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有一天罗渽民私下跟他这么说,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李帝努一巴掌拍过去:“笑死你呢!”
下课做作业等罗渽民时,看着对他小心翼翼的黄仁俊又气不打一处来:“这题不是做过吗?选C!”
黄仁俊“哦哦”地应着改答案,李帝努看着他头发一颤一颤,忍不住反省,为什么要受罗渽民的话影响。认了命又凑过去:“知道为什么选C吗?”
黄仁俊傻乎乎地:“不,不知道。”
然后缩着脖子等着被弹脑袋,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睁开眼李帝努拿着草稿纸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他:“好好听。”
“仁俊说帝努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罗渽民又在私下说有的没的,李帝努冷哼一声。
罗渽民误会了,难得直接地劝了几句:“仁俊真的人很好,你多照顾照顾呗。”
“你一个就够我照顾了。”李帝努怼的利索,罗渽民也就把这句话当成了小伙伴并不愿意完全接纳新朋友的信号。
其实李帝努只是有点纳闷,也不知道黄仁俊整天都在跟罗渽民编排他什么,搞得他好像真的从来不管黄仁俊死活似的。
此刻看着病床上罗渽民托付的眼神,李帝努心情复杂:“他总不会在我面前被人欺负。”
黄仁俊“哎呀”一声:“我哪有那么弱啊!”
罗渽民老母亲样地拍拍他的手,叹口气,故作老成:“人心可险恶着呢。”
【Scene 3】
原本以为黄仁俊只是戏言,谁知道罗渽民出院后,这孩子真的几乎每天报到。
从医院回到家,换了个地方躺着的罗渽民过了几天吃饭睡觉玩游戏的神仙日子,却开始思念天天被老师念的生活。
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躺出病了,罗渽民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着呆,房间的门被妈妈打开:“渽民,你看谁来了?”
扭着脖子看向门口,黄仁俊的脑袋从门框那边探出来:“渽民!”
这次也带了据说是妈妈做的补身汤。
罗渽民边喝边听黄仁俊念叨出了院也不知道通知一下,他今天去扑了个空才知道已经出院了之类的抱怨,大概寂寞久了,这种无意义的唠叨他听起来觉得是天籁。
眼见着一罐汤水见了底,黄仁俊把保温瓶送了出去,抱着书包进来,骄傲地宣布:“从今天起我要给渽民补课啦!”
罗渽民一脸见鬼:“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哎、咦、呀!”黄仁俊拖着板凳坐到床前,“你闲着也是闲着嘛,难道休学回去真的要去跟下一届一起呀?反正我们也隔得近,现在也不用等你放学,我每天下课回来都给你补课嘛,到时候你就直接回去,也不耽误什么。”
罗渽民依然一脸见鬼:“你?给我补?”
黄仁俊总算听出来这人的弦外之音,叉着腰跳起来:“你还嫌弃起来了!我现在可比你学的多!”
说完总算还要脸,扭捏着坐下:“帝努有空我会拖着帝努一起来的,如果他要准备比赛什么的,你就跟我凑合凑合学吧,我们共同进步嘛!”
罗渽民眨眨眼,假装勉为其难:“行吧,那我勉强配合一下你的进度。”
实则心里的花破土而出,旋转着炸出一片繁花似锦。
黄仁俊可能也是第一次当别人老师,承担起这样的责任,还有点兴奋,给罗渽民先简单讲了最近学习的内容,然后像模像样的布置任务:“你白天没事的话,就看看课本预习,我晚上回来帮你解答不明白的问题。”
“好的仁俊老师,我会努力跟上您的水平的。”罗渽民笑嘻嘻的,黄仁俊想了一会儿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在说好话还是坏话,索性当好话听了。
一起学了一会儿,时间也不早了,黄仁俊把书包整理好,跟罗渽民打了招呼准备回家去。罗渽民目送他走出卧室门,刚消失了不到两秒钟,又颠颠儿地跑回来,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忘记把这个给你啦!”
躺在床上的人有点迷惑,却见黄仁俊熟悉的掏口袋的动作,笑了。
果不其然,手上都多了一块缤纷的玻璃纸包裹的糖。
黄仁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次真走了,我明天再来哦!”
罗渽民点点头,听到他大声地跟母亲告别的声音,露出一个微笑来。
之后休学养伤的日子就变得不是那么难熬。
黄仁俊做到了他的承诺,每天跑来给他补课,有时李帝努会一起,但大部分时间是“没什么活动所以很闲的”他自己。
一开始李帝努来,罗渽民还挺开心的。毕竟论起补课学习,自己这位竹马是要比黄仁俊专业的多,只是后来他越发地不太喜欢李帝努一起来。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李帝努补课太专业了。
本来黄仁俊来陪他,两个人一起学习最新的内容,是有些疑问,不过有商有量的也算气氛融洽,学习效果也没说是多差。
但是李帝努一来吧,两个人一旦犯什么错,就会看到李帝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
他不说罗渽民,大概觉得病号有特权;但是对黄仁俊从来都不客气,“这题白天不是例题吗?”
“换了个数字就不会了?”诸如此类的批评张口就来,黄仁俊算是脾气好,或者是认了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李帝努说他就听着,偶尔合掌求饶,李帝努也就闭嘴讲课。
但是罗渽民听着就莫名刺耳。
不过竹马过来给他补课是好心,来陪他是好意,他也不能开口说“你别来”,只是在某些他准备比赛不能过来的日子,心情尤其好一点罢了。
这天天气不好,下了暴雨。罗渽民满心觉得黄仁俊不会来了,扶着稍微好转了点的腰在家里溜达了一圈,满头大汗地刚打算回去继续躺着,听到门铃响。
他和妈妈对视一眼,罗妈妈过去开了门。
黄仁俊抱着个书包,虽然撑着把伞还是淋湿了半边的肩膀,瑟瑟发抖地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渽民你站起来啦!”
什么话啊。又不是真残废了。
罗渽民在心里吐着槽,但是自己都不知道,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
当天晚上因为风雨实在太大,罗妈妈盛情邀请黄仁俊在家里住,借了罗家的电话给妈妈报了个平安,黄仁俊不好意思地借用了朋友家的洗手间,洗漱后穿着罗渽民的睡衣睡到了罗渽民的床上。
本来他还怕罗渽民不方便,但对方信誓旦旦地表示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在复健,过程也很顺利,才犹豫着躺好,给罗渽民让出了巨大的一片空间。
罗渽民啼笑皆非:“干嘛呀!”
“你还需要恢复呢!”黄仁俊把床边的台灯关上,“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再纠结了:“快睡快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明明有些疲惫,罗渽民却半天睡不着。
努力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弃地睁开眼睛:“仁俊。”
“嗯?”
“你还没睡啊。”
“我怕挤到你,睡不着。”
“……你放轻松一点啦!”罗渽民伸手去捞朋友的胳膊,黄仁俊也不敢挣扎:“你有个卧病在床的样子好不好!别拽!”
罗渽民叹了口气:“仁俊。”
“醒着呢。”
“你说,如果我真的回去上学了……我也不能滑冰了,我将来能做什么呢?”
在窗外狂风骤雨的背景声下,一直假装坚强的少年,终于在黑暗的掩护中,吐露了自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的困惑。
“从小到大,我的人生,好像就是为了进国家队在努力的。”
“嗯。”
“如果我不能滑冰了,我将来要做什么呢?”
黄仁俊打开了台灯。
罗渽民微微偏着头,看着黄仁俊。
脸上是在光线下无法隐藏的困惑,他看着黄仁俊慢慢挪到他的身边,眼睛真挚地望着他,甚至有种错觉能感受到对方“扑通扑通”的心跳。
黄仁俊无比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罗渽民,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一起。”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罗渽民还是会想起来,在暖黄色的光线下,那双看着他的漂亮眼睛,那句支撑着他度过很多艰难时刻的宣言。
“罗渽民,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一起。”
【Scene 4】
李帝努是在消防楼梯间找到黄仁俊的。
常年无人涉足的地方有一种不见天日的灰尘味道,他一步一步走到缩在墙角里的黄仁俊身边,安静地坐下。
看着黄仁俊的肩膀在微不可见的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抬起手,犹豫了半天,搭到朋友肩上,低声叹息:“对不起。”
他是发自肺腑的觉得抱歉。
这段时间他忙得团团转,在准备国家级的奥林匹克数学比赛,每天行色匆匆的,连正常的课程都很少参与。
因此也并不知晓近来班上的动静,直到他今天比赛完,他惊觉已经很久没有跟黄仁俊一起吃饭回家了,于是放弃了下午的假期,想去学校找黄仁俊。
到学校时正值上课时间,他进教室后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看了一眼课程安排发现是体育,于是跑去体育馆找人。
结果戴上眼镜也没在自由活动的同学里找到黄仁俊,倒是被班上的妹子们发现了,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帝努你回来啦!”
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倒是心情还可以,跟同学搭话:“黄仁俊呢?”
跟他搭话的女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李帝努向来神经比较粗,也没关注到,听对方说“不知道”也就罢了,想说难道在洗手间,也就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边去了。
走到体育馆的洗手间附近,他刚想喊黄仁俊的名字,结果听到有人在里面提起朋友。
他停下了继续前行的脚步。
“黄仁俊那小子不会跟老师告状的吧?”
“他才不会说呢,锯嘴葫芦似的。你看之前我们扔他东西什么的哪次出过事?再说不就是一点小口角,这有什么。别说老师了,他跟李帝努都不会说。”
“说不定是跟李帝努说李帝努也不会管呢,要不是之前抱着罗渽民的大腿,他好日子能过那么久啊……”
李帝努心里一惊。
听到里面的人打开水龙头,应该是要出来了,李帝努闪身躲到旁边。
三四个男生从洗手间出来,边走边还说着什么。
“我最讨厌中国人了,我妈说中国人特别不讲卫生,每天坐他边上我都觉得空气被污染……”
“你先闻闻自己身上烟味呢?”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远,李帝努躲在走廊拐角,想着最近几次见面黄仁俊祝他考试成功的笑容,怎么回忆怎么觉得里面有点欲言又止的成分。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的迟钝,他敲了下脑袋,又四处找起黄仁俊的身影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体育课下课之前,他终于是在教学楼的消防楼梯里找到了躲起来的人。
听到他说话黄仁俊仿佛骤然清醒,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李帝努之后难掩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比赛?”
然后又紧接着问:“比赛不顺利吗?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帝努不知道先回答他的哪一个问题,索性哪个都不回答,严肃地看着黄仁俊还沾着眼泪的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黄仁俊没反应过来:“什么?”
“有人欺负你的事情。”
黄仁俊“啊”了一声,才意识到李帝努仿佛知道了些什么,急忙摆摆手:“哎呀,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特别要跟你说的必要……”
一边说眼泪一边扑簌簌地往下掉,他又急着解释:“我是真的控制不住……你不要看我哭其实我没事我很好……”
语无伦次地跟李帝努解释,眼泪却流的越来越多,黄仁俊伸手擦也擦不完,又气又烦:“你不要看我我好蠢现在……妈的我怎么还在哭……”
索性自暴自弃了:“算了等眼泪不想流了就好了你快走。”
而其实李帝努也手足无措得很。
黄仁俊碎碎念的样子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但是看着他眼泪不断地掉下来,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他又忍不住心酸得要命。
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你别哭了”这种话饶是他粗神经到这个地步也知道不能说。
他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搂过正在擦眼泪的黄仁俊,嘴唇温柔地印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黄仁俊愣住了。
取代眼泪的是脑海中的一团乱麻。
妈妈的办法真的很有用。李帝努看黄仁俊终于不哭了,给擅长安慰人的母亲在心里点了个赞。
“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可跟你说的,”冷静下来之后黄仁俊和李帝努坐在楼梯上聊天,“我转学来之前遇到的问题要比这个严重的多……”
李帝努一脸不赞成的表情:“你不能把这种事当理所应当。”
“我没有当成理所应当,我只是想靠自己解决,”黄仁俊辩解,“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一直靠你们照顾啊。渽民在养伤已经很惨啦,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这点小事我都要去跟你们抱怨,我还算男人吗?”
李帝努皱皱眉,打量了下这位“男人”的小身板:“我答应过渽民要照顾好你,你这样我很难办。”
黄仁俊听了这句笑起来:“放心啦,我不会在渽民讲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帝努心想。
“渽民呢,就好好休息养伤,等他回来跟我们一起上高中上大学;你呢,就好好学习,做我的大腿带我飞。剩下的事情,相信我自己可以消化解决好不好?”黄仁俊依然对他笑着,露着他的小虎牙,如果不是眼睛还是红的,李帝努甚至都要忘记他刚才哭得有多惨。
想了想,李帝努摇摇头:“我可以帮你一起。”
“你……”
“我们是朋友。”
黄仁俊先是愣住,然后笑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我们是朋友。”
“你可以多麻烦我一点,也可以多跟我说一些困扰,”李帝努难得多说了几句,“帮你解决问题,和看着你哭相比,我选择前者。”
“……这不是什么必选题啊,”黄仁俊无奈地看着李帝努,“还有啊,下次看人哭能不能别上来就亲啊,多亏是我,不然别人你要被打的。”
李帝努一挑眉:“有效不是吗?”
终于被李帝努的逻辑打败,黄仁俊挠了挠头:“行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上课。
推开通道大门之前,黄仁俊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李帝努叮嘱:“这件事不要告诉渽民。”
哪件事?李帝努脸上写着这三个字,黄仁俊恨不能翻白眼:“他们扔我东西的事情。”
“算我们之间的秘密咯。”李帝努去推开门,黄仁俊走出去:“对,为这些人费心,不值得的。”
李帝努应着,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一起坐过的楼梯。
在那里,他给了哭泣的黄仁俊第一个吻。
他关上了门。
——to be continued
这是一个我本来以为只会写一万五千字的故事。
结果呢。
下次更新不确定什么时候。
是尾号三。人到中年为什么要写中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