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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独/向哨】Dynamite【三】

*是的,向哨。KDJ是哨兵,YJH是向导。不接受请提前避雷。

*其他预警走 【0】



——————————————————————


  “打扰一下。”一个女人朗声叫道,“刘众赫在这里吗?”


  刘众赫抬起头。一个长发的女人正站在教室门口,大臂下夹着文件袋。他摘掉身上搏击用的护具,走到门口。女人简单打量了他几眼,转身示意他跟上,说:“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刘众赫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跟随着女人。他们离开了向导训练楼,走过高楼间阴暗的夹缝,又拐入到门禁森严的试验塔里。经过一层层扫描和消毒,女人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下脚步,眼睛贴在瞳孔扫描器上。门框左右各是两个摄像......

*是的,向哨。KDJ是哨兵,YJH是向导。不接受请提前避雷。

*其他预警走 【0】



——————————————————————


  “打扰一下。”一个女人朗声叫道,“刘众赫在这里吗?”


  刘众赫抬起头。一个长发的女人正站在教室门口,大臂下夹着文件袋。他摘掉身上搏击用的护具,走到门口。女人简单打量了他几眼,转身示意他跟上,说:“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刘众赫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跟随着女人。他们离开了向导训练楼,走过高楼间阴暗的夹缝,又拐入到门禁森严的试验塔里。经过一层层扫描和消毒,女人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下脚步,眼睛贴在瞳孔扫描器上。门框左右各是两个摄像头,红色的光点一明一暗。


  虽然门禁规模宏大,但房间内部比刘众赫预期更狭窄,只有十多平米的。有点像银行里办理业务的柜台,也像电影里家属探访犯人的小隔间。房间被玻璃墙切割为两半。两把椅子面对面摆放,玻璃内侧的那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是个外表看上去比他还年幼的男生,他虚弱,皮肤苍白到病态,瘦削的肩膀几乎挂不住实验服。尖锐的白炽灯光落在他身上,刘众赫甚至能看到他手臂上血管的分布。一本厚实的书放在他面前,而这男生垂着头,额发遮住了他的五官,刘众赫看不清的脸。他一只手扶着桌上的书页,缓慢的翻页,全然没有抬头看屋里的两人一眼。


  “攻击他。”女人说。


  哪怕塔内的军事化管理让刘众赫明白,质疑上层的命令只会唤来训斥,但他还是没忍住皱眉发出了疑问,“什么?”


  “这就是你的任务。”女人说,“攻击他。”


  这不是隔音玻璃,刘众赫能听到里面纸张摩擦的声响。但玻璃对面的人只是无动于衷地将书翻到了下一页,一副什么都没听不到的模样。


  刘众赫最后还是发动了自己的精神攻击。而下一秒,他就被一片纯白色的汪洋吞没了。


  他只接触过几个哨兵的精神世界,大都是一些抽象的图景,因为哨兵很难具象化整理好他们自己的精神。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空白的精神世界。别说攻击,在这人的精神图景里,除了他自己,刘众赫压根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对象。他在里面探寻了好一番,最后也只能收回了精神触须,扭头看向了门口的女人。


  “我和你的老师商量好了,每天下午五点,你需要准时到这里报道。”女人开口,对刘众赫的失败全然不意外,“你的任务,就是寻找他精神屏障的缺口。除此之外,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刘众赫睁开眼睛,眼前是郁郁葱葱的植被,而他头下枕着松软的土地。远处的图景他还没来得及修复,依旧是张牙舞爪的线条,但比起他第一次来时,金独子的精神空间已经稳定了很多了。


  这个哨兵甚至有富余的精力折腾些有的别的了。譬如说,现在,刘众赫能看见,那哨兵正蹲在小马扎上。也不知何时他收集来枯枝落叶,挖了个浅浅的坑,点燃了一小团篝火。他手里握着根新鲜的树枝,正在烧得通红的柴火里,扒拉一团用芭蕉叶裹成球的玩意。没过多久,他将芭蕉叶团挑出来,拍灭上面的火星,拆开上面的细铁丝,从里面滚出几十颗表壳烤得金黄的银杏果。


  金独子捡起一颗,被烫得在左右手间来回捯饬,最后小心剥开壳,抽出果实里苦涩的芽芯,塞进自己嘴里。他一边嚼,一边垂手去捡下一颗,像是突然意识到身后的视线,他扭头,问:“你醒了?这次又想起什么了?”


  说来也奇怪,刘众赫本计划帮这哨兵修复精神空间,并从修复好的图景里获取他所需要的信息。那是一种向导的直觉,他觉得自己追随的真相就埋藏在这纷杂的线条下。但当在完成第一次修复后,当天晚上,刘众赫就梦见了过去。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内容,那时塔还未被摧毁,他刚觉醒不久,便被塔带走,他梦见了当年千篇一律的训练和课程。


  刘众赫不明白,金独子的精神空间,为什么会影响到他的记忆,但就连李雪花都没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猜测这就是高匹配率之间的共感。


  “没什么。”刘众赫说。


  “这都不给我透露一点?”金独子不乐意了,“你这天天跑我精神图景里睡觉,我还没收你住宿费呢。”


  刘众赫懒得理他,只是盯着金独子脸上被烟熏出来的碳灰,想起了现实里这人同样在火灾里滚了几圈的黑脸,“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金独子手顿了顿,茫然地顺着刘众赫的目光,垂头看向自己脚边的小火堆和银杏果,“怎么了?我看那边树下掉了很多。我不会把我自己的精神空间点着的。我还是非常尊重你的劳动成果——”


  “你又差点死了。”


  


  


  刘众赫在被金独子击晕一次——并且是当着韩秀英面被击晕后,他醒来当天就去了训练室,模拟演练了几轮各种场景,确保他下次见到金独子时,晕过去的绝对是那个哨兵。


  但刘众赫没料到的是,之后,除了在精神空间里,他就没见过清醒状态下的金独子。


  第一次,据说,他为了保护人质,高空跌落时被玻璃碎片扎破动脉,被送进公司医院时,他已进入失血过多的休克状态,要不是李雪花提早准备,在金独子还在路上奄奄一息时,就把血型匹配的人肉血包找齐了,他可能真撑不过这一轮。


  第二次,刘众赫依旧不在现场,但听说他连熬了几天夜,在开完一场会后,等其他人散场后,他直接一头扎进面前的茶杯里,昏死了过去,茶杯碎掉的瓷片还扎进了他的手里。郑熙媛气疯了,直接在他输液袋里加了安眠成分,还上了束缚器,硬生生把这人摁在床上躺了三天。


  第三次,是刘众赫唯一在场的一次。他们锁定了暗中给塔余孽提供医疗器械和财务援助的地下组织,假模假样要和对方谈判。为了降低对方的疑心,这混蛋在明知酒里有毒的情况下,依旧一仰头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当刘众赫扛着这人往救援车上跑时,金独子整个人不剩几口气了。黑乎乎的血伴随着他每次虚弱的咳嗽,溅在地上,淌在刘众赫胸前的衣襟上,而这时他居然还有精力开玩笑,说着什么“你不会要我赔衣服吧,要是这样的话我要不还是死了算了。”类废话,气得刘众赫差点抢先毒药一步,干掉这个人。


  “诚实说。”金独子扒拉着炭火堆,有些真诚的疑惑,“我不记得了,这次我不是跑出爆炸范围了吗?为什么我还是差点死了?”


  “……爆炸很剧烈。”刘众赫试图回想当时他远远观望到的荒谬场景,一块飞出的铁板不偏不倚,咣当一声砸在正忙着回消息的金独子头上,“有块铁板砸你后脑勺上了。”


  “……“金独子沉默半响,挠了挠头,说,“没事,我死不了的。”


  “这不是你能说的算的问题。”刘众赫说。


  “你说的对。”金独子耸肩,“你别担心,我至少能活到你调查清楚之前。”


  刘众赫没说话,只是无言地看着金独子。哨兵说得没错,这应该是刘众赫唯一担忧的问题。他本就没有其足点,来关心这个疯子哨兵送死。甚至可以说,如果每次两人见面,金独子都能这么老老实实晕着,那他也不用担忧结合热的问题,可以直接潜入这人的精神世界。


  但刘众赫还是皱起了眉头,他环顾着金独子的精神世界,虽然外界依然混乱,但他至少已经拥有了一片宁静的天地。他想不明白,这人为何生存欲望如此低。


  “为什么?”刘众赫问,他身处金独子的精神领域,如果他想,一点点精神力,他能诱拐着哨兵说出内心更深层的密码,但他只是简单地开了这个口。就算这次真是个意外,但前三次,全都是这人自己的选择。


  “……”


  “你在研究所看到那些孩子了吧?”金独子沉默了一会,最后苦笑着说,“我们已经拖太久了,不能再让这些人体实验进行下去了。”


  


  


  


  “这是答应给你的资料。”韩秀英咬着棒棒糖,将一叠纸质资料递到刘众赫手中,刘众赫伸手去接,却发现这女人捏得死死的,“就这么多了,你之前不在中央部门,我再怎么操作,权限最高也只能到这个水平了。”


   诚实说,刘众赫有些意外,在最初和韩秀英达成协议时,他早做好这个女人要翻脸不认账的准备了。但不知为何,在刘众赫几次将濒死的某位哨兵送回基地后,韩秀英的态度变得越发微妙,有些诡异的同仇敌忾在里面。难道这个公司里有某种“阻拦金独子送死”的同盟会,谁救金独子一次就能攒一些成就点?


  资料已经被韩秀英处理过了,上面大量的医学术语都被替换为了方框,但这也不是刘众赫关切的重点。他找到六年前的记录,视线速度放慢,一行一行阅读着上面的文字。上面记录着哨兵人体实验的摘要,而实验体的名字和代号依旧被刻意屏蔽了。翻到实验记录最后一页,结尾两句话让刘众赫眉头皱了起来。


  “实验体出逃”


  “实验体回收成功。”


  他检查着那个时间,是塔被正式攻破的三天前。


  虽然刘众赫并没有塔被攻破任何记忆。


  他在病床上醒来时,距离塔被推翻,已经有足足一个月了。一切都变了模样,政界正忙着制定新的法律,哨兵和向导正在小心翼翼尝试着重新行走在阳光下,还有一群人忙着通缉不肯投降的塔的余孽。而刘众赫的清醒惊动了七八个医生,他们叽叽喳喳围上来,机关枪似的问题刘众赫大半都听不明白。


  “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塔的几个混蛋在最后删除了所有的实验资料,你还记得多少,能帮忙出庭作证吗?”


  “你应该和几个核心实验员打过交道吧?你还认得他们的脸吗?”


  “你的精神链接还在吗?还能联络到你的哨兵吗?”


  “之前被拽入你精神空间的那个哨兵已经牺牲了,现在只有你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我知道你刚醒,很为难你,但能麻烦你——”


  确认刘众赫并非装聋作哑,而是真的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护士们从别院调来了几个专业的医生,来协助他做记忆康复。但最后,几个德高望重的医者只能叹气摇头,刘众赫皱眉听他们的结论。什么精神力透支,严重的外伤与重度脑震荡,再加上精神结合对象哨兵的死亡,多重打击叠在一块,患者的大脑可能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将所有在塔内的记忆全部删干净了。


  “你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他知道的情报对我们相当关键——”还有几次,几个身穿西装的政员在他病房外焦急地踱步,“那个实验体被销毁了,资料也全被带走了,我们缺乏指控那个研究所的最关键证据。”


  荒唐,莫名其妙,刘众赫想,他不明白眼前的闹剧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一个哨兵,而且那个哨兵还是一个塔的实验品?他为什么会去和这样一个存在进行精神结合?


  但他无法否认,他确实遗忘了什么。


  他的精神世界里多出了一片巨大的空洞,像是一块空间被黑洞连根挖走了,又或者某种被陨石砸出来的天坑,就那么明晃晃横亘在他记忆的中间,提醒他,他失去过什么东西,也许如同那些医生所言,他真的失去过一个哨兵。


  


  

   TBC

  ————————————————


    大概还有两章回忆杀,然后一辆车,然后一章结局。 

  

 sorry最近状态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写了个什么玩意...年纪大了写不了这种费脑子的正剧了OTZ……还是喜剧写起来轻松啊……


 

 


今时吉刻

【众独】春秋

养父子文学

Summary:【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 


0.

金独子一开始没有打算收养这个孩子。事实上,他本来没有收养任何孩子的计划。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他本来只想安分守己地跟随公司完成团建的公益项目,早点下班回家躺着看小说。


就算是社会的底层,是否也会遇到恍若奇遇的机缘?


金独子不敢笃定,只是当他看到孤儿院那个孩子的眼睛时,他想到了他最爱的那本小说里的主角。

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孤独、执拗。

鬼使神差的,金独子询问了院长:“您好,请问那个孩子有收养人吗?”


1.

根据刘众赫的年龄,大家都默认已经没有人会领养他了。

年纪大了,养不熟,更何况他对来......

养父子文学

Summary:【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 


0.

金独子一开始没有打算收养这个孩子。事实上,他本来没有收养任何孩子的计划。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他本来只想安分守己地跟随公司完成团建的公益项目,早点下班回家躺着看小说。


就算是社会的底层,是否也会遇到恍若奇遇的机缘?


金独子不敢笃定,只是当他看到孤儿院那个孩子的眼睛时,他想到了他最爱的那本小说里的主角。

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孤独、执拗。

鬼使神差的,金独子询问了院长:“您好,请问那个孩子有收养人吗?”


1.

根据刘众赫的年龄,大家都默认已经没有人会领养他了。

年纪大了,养不熟,更何况他对来福利院的大人们,从来都不殷切,没有人喜欢一脸冷淡甚至凶悍的孩子。

但是就在这一天,出现了打翻以上认知的人,总而言之,他被人领养了。

院长把消息告诉刘众赫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就连他本人都有些意外。

孩子们的反应大不相同,善良的女孩子们会笑着对他说:“太好了,你有家了。”

而一些向来不对付的讨厌鬼则会说:“谁会看中你这种性格古怪的人,嘿嘿,不会是……想要养来当那个什么,叫禁luan,对就是这个东西,毕竟你也就只有脸能看了。”

应付前者,刘众赫不怎么擅长,但对待后者,可就简单多了。

因此收养人来接他的时候,没有讨人厌的家伙出现,理所当然的,会在这天惹出事端的人都被他揍趴下了。

院长把他交到那个瘦弱的男人手里,这个领养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看上去最多三十岁,苍白的脸上挂着扁平的笑容。

他看着院长和牵着他手的男人脸上虚假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反胃。

就好像他是一个货物,从一个地方转卖到另一个地方,连目的地都不清楚。

但他其实不是很在意,在福利院和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离开福利院后,这个叫“金先生”的男人松开了手,有些抱歉地偏头朝他笑笑:“我没有自己的车,所以我们要坐地铁回家了。”

地铁是什么?这个念头飞快地闪过,刘众赫在轻微的滞涩后点了点头。

很快刘众赫就知道地铁是什么了,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数以千计的人像蚂蚁入巢一样涌入,将盒子塞得满满当当。

刘众赫跟着金独子坐在大盒子里的小格子里,盒子里的人脸上是相似的疲惫神情,跟复制粘贴上去似的。

他悄悄侧目看向身旁的人,金独子低头看着手机,专注得没有注意到身上微弱的视线。

刘众赫转过头盯着车窗,景色没能在视网膜上留下印迹,飞快地从眼前划过,他不知不觉地放空大脑,直到金独子起身提醒他下车。

离开地铁时,刘众赫回头看了一眼这辆钢铁巨兽,很快列车就会重新启动开往前方,经过一个轮回后重新回到原处,刻板、无趣、永不超脱。

刘众赫收回视线,他不喜欢这个怪物,他希望他没有再次登上的机会。


2.

说实话,把小孩领回家的一路,金独子都在发愁,这孩子一看就是不爱讲话的类型,他们真的能打好关系吗?

无所适从又毫无办法的金独子,非常没有出息地在地铁上一头扎进了小说,企图逃避现实。

虽然一路上很安静,但好在并没有金独子想象中尴尬,他们顺利到达了家里,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我给你收拾出了房间,被褥和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再换,然后……”

金独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回头却看到小孩一言不发,不由地想自己是否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的开头。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俯身和这双令他冲动之下带人回家的眼睛对视,微笑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是独子,金独子。你呢,我是说你原本的名字?”

“我叫刘众赫。”

不知道为什么,金独子似乎愣了一下,而后才重新摆出微笑:“啊,真是个好名字。和我最喜欢的小说里面的主角,是同样的名姓呢。”

“那么,众赫,欢迎你的到来,从今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加入金独子的生活后,刘众赫产生了一个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疑问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相处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就能看出金独子的经济条件并没有十分优渥,只是能勉强支撑生活。

这件事从他第一天带刘众赫回家那天就初见端倪。

金独子,二十八岁,单身,上下班还要依赖地铁的社畜,有时忙碌一天下班后甚至顾不上吃饭,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网路小说。

这样一个人,连自己都养不好,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决定收养一个孩子?

如果收养刘众赫的是别人,抑或是金独子收养的是别人,都可以有一个解释——上了年纪后的单身社畜害怕老无所依,所以未雨绸缪,收养一个孩子为未来考虑。

但是金独子看起来并不是这样,最起码他收养刘众赫不是这个目的。

就好像只是心血来潮,他没有询问刘众赫的意见,就擅自改动了刘众赫的人生。


在刘众赫住进金独子的房子不久,金独子便无言替他安排后了日后的生活走向。

“众赫啊,你之前有读过书吗?”

刘众赫不习惯和金独子在一个空间相处,他在福利院时就更喜欢在偏僻的角落独处,搬到金独子家后也是,更常一个人待在房间。

但那天金独子难得拉住了他,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然后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刘众赫下意识观察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很平静、很温和,看不出目的。

他抿了抿唇,回答:“读过一点。”

“那太好了。虽然晚了一点,但下个月起去上学吧?”

为什么呢?刘众赫心里冒出来这个疑问,金独子的神情,简直就像真的想要为他好一样。

金独子坦然的脸呈现在他面前,像一张任人阅读的白纸,却什么也解读不出来。

“……我知道了。”他便在白纸上看见两道弯弯的月牙。


3.

刘众赫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归属感,他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也不知道未来会成为什么人。

他好似游戏里的npc,始终用一种冷漠游离的眼光看待世界。

他融不进福利院的孩子里面,到了学校,他也融不进同学之间。

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回到家里给忙到顾不上吃饭的大人准备晚餐,日子像刻录进录像带里的符号,只要按下按钮就会放映。

金独子回家后,先把西服衬衫换掉,然后一脸疲惫地瘫在沙发上,全然没有一个大人应该有的样子。

早已顾不得维持形象的大人在恢复一点力气后,会朝厨房里的刘众赫露出期待的眼神,询问道:“今晚吃什么呢!”

刘众赫总是懒得回答他,但金独子也不在意,趿拉着拖鞋钻进窄小的厨房,贴在刘众赫背后伸出脖子张望,鼻子轻轻耸动,像仓鼠一样。

“啊——好香,真想快点吃到啊。”

“那就去外面等着,别在这里碍事。”

金独子瘪了瘪嘴:“真无情啊。”

刘众赫不说话,拎着菜刀“铛”地剁在猪骨头上,金独子抖了抖,讪讪地退了出去。

也不怪刘众赫禁止金独子进厨房,上次这人为了研究新菜式差点炸了厨房的事迹两人都还记忆犹新。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众赫啊,你要不考虑以后当个厨师?不然也太浪费了……”金独子把新鲜出炉的虾放进嘴里,尽管每天都能吃到刘众赫做的饭,依旧会为美味流泪。

“我不想给不认识的人做饭。”

金独子眨了眨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金独子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金独子实在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刘众赫完全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和其他人不同,在刘众赫到来以前,吃饭和睡眠像是金独子为了维持生命特征不得不进行的一项任务,他无法从中得到什么乐趣。并且他苍白而瘦弱的体态,时常让人担心他的健康。

“金独子,”刘众赫不止一次说,“你应该多吃点。”

“我有好好吃饭呀。”金独子说。

“还有锻炼……喂,别假装没听见。”

金独子觉得自己像是被拎到太阳底下的浮游生物,不得已学着如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从最基础的饮食开始,他和其他人一样,品尝到了美食的乐趣,还有更深层面的东西。

“谢谢你啦众赫,”金独子站起身,“我吃完了,碗交给我洗吧。”

只不过,他还是习惯把最想说的话藏在最不引人瞩目的地方。


4.

不过与表面不同,刘众赫并没有习惯这种生活。

这种习惯并不指代躯体本能,更像是心灵的防护,保护刘众赫得以和来到这座屋子以前别无二致。

他依旧像是被世界遗弃的游魂,只有金独子孜孜不倦地和他交流,妄图和他建立联系。而离开金独子的身边,他和之前并无两样。

具体体现在待在学校的时间里,因为这是与外界接触时间最长的时候,庞大的时间流笼罩着刘众赫,愈发显得他像人群之外的一块石头,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物种。

他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没有熟悉的朋友,很难叫出班上的同学的名字,也厌倦和他们说话。

和在福利院时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也招来和福利院时一样的乱子。

尽管刘众赫认为自己和所有人都不是同伴,恨不得与所有人拉开关系独自过活,但是他英俊的样貌、特立独行的做事风格,给他引来了许多嫉妒和不满的目光。

“喂,你拽什么啊?一个没爹没娘的杂种,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啊?”

当只敢在背后窃窃私语的言论横档在刘众赫面前时,他不能再装作听不见,对着眼前因为嫉妒不甘而扭曲狰狞的脸,挥了一拳。

“啊——”

尖叫声在耳边炸开,刘众赫忍不住皱了皱眉,甩掉指尖不小心沾上的血,余光落在打斗间砸碎的玻璃窗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好似他那平静没多久的生活。


刘众赫被赶出办公室时,透过缓缓合上的门缝,看见金独子脸上虚假的笑容,和来接他那天一样,宛如纸糊的面具,毫无感情。

“我很抱歉……”门完全合上了,他只听见半句金独子遗落的声音。

刘众赫随意地在走廊上行走,四周围的同学小心又警惕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他目不斜视地路过他们,只想走出教学楼吹风。

远离了人群,他终于能够自如地和自己相处,开始思考矛盾爆发后遗留的烂摊子。

其实没什么可想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学校不开除他,他那位抚养人也不一定愿意继续承担抚养责任。与其想怎么摆平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想想之后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吃喝住行都需要考虑,而最首要的是要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啊,找到了。”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刘众赫抬头看见金独子逆着光走近,他看不清他的神色。

金独子走到离刘众赫一尺外的距离停下,略略仰头——这个距离,刘众赫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简直平静过头,像是一堵不会说话的墙。

“你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呢。”金独子挑了挑眉,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整个人才好似活了过来。

在这句话之前,刘众赫有十足的理由觉得他的抚养人会放弃他,然而当这个人真的说了类似的话时,他反而不担心了。

“解决了吗?”

“当然。你要怎么补偿我?”

刘众赫点了点头,对后半句话充耳不闻,目视前方准备离开。

“啊又不理我——”金独子不满地拖长了尾音,拉住刘众赫的手臂。

“嘶,你干嘛?”嘴角的伤口被戳了一下,刘众赫对始作俑者怒目而视。

金独子没好气地说:“我才要问你干嘛,这么大人了,都不会自己处理伤口吗?”

说着,他翻了翻大衣的口袋,掏出一张创可贴,撕开外包装,小心翼翼地往刘众赫的嘴角贴去。

“你别动。”

刘众赫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现在的距离显然突破了他的底线,金独子凑得极近,瞳孔倒映出他的影子,嘴角因为认真而微微抿着。

看,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距离,许多平时没办法看到的东西展露无遗,从嘴角相贴的一小块肌肤开始,接触的体温悄悄勾出不自在,不依不饶地敲打刘众赫罩在心上的屏障。

“好了。”金独子退后一步,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刘众赫忍住触摸嘴角的冲动,无声瞪着金独子。

金独子被他瞪得莫名,不晓得自己又哪里惹到他,话说他才更应该生气吧?给他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要他收拾。

然而迎着刘众赫的目光,他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5.

金独子想吃炒饭,一路上旁敲侧击都没有得到回应。但是没有关系,他还有最后一招。

他扬言要下厨,勒令刘众赫好好在客厅坐着。只不过没多久,刘众赫就听见厨房传来乒铃乓啷的响声。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把金独子赶了出去。

金独子扒着门框,假惺惺地做最后的努力:“我练习过的,这次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发生事故。”

“就算不会,太难吃了我也不想吃。”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金独子噎住,嘀咕着兔崽子,骂骂咧咧地走出厨房。

一顿饭吃得平常,如果忽视刘众赫始终固定在金独子身上的目光的话。

“你到底想问什么?”金独子终于忍耐不住,放下筷子问。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金独子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对今天的事情完全没有愧疚心呢。”

刘众赫皱眉:“我为什么要愧疚?”

“好吧,反击确实是不需要愧疚。但给你的抚养人造成了麻烦,你真的没有一点点抱歉吗?”

金独子看见刘众赫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终于放弃了继续逗弄的心思,收起笑容,认真说:“放心吧,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的眼瞳黑白分明,情感在其中似乎都无所遁形,坦诚的热意明显。金独子并不是什么坦率的人,但是此刻,刘众赫看着他的眼睛,就像被说服了一样,心窝处燃起一团火,漫漫暖意从心口向四肢蔓延,这感受有些陌生,刘众赫一时无话,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散播。

像是为了打破尴尬,金独子清了清嗓子,道:“那个人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我看他不顺眼。”

啊来了,非常霸道的主角式发言。

“众赫啊,如果你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揍人的坏孩子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领养你了。”

“现在你知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独子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但肯定不是坏孩子。”

刘众赫眉蹙得更深,又是这样,他最讨厌金独子用这种自以为很了解他的语气说话。

金独子毫无察觉,继续说道:“所以我才好奇,他做了什么才让你生气动手?”

“我讨厌别人对我的恶意,所以我反击了,有什么问题?”

出乎刘众赫的意料,金独子在听见这个答案后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

他的抚养人匆匆低头,刘海掩住了眼睛,他只能听见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入耳蜗。

“这没有任何问题。嗯,有问题的是我。”

刘众赫察觉到异样,金独子的说法存在奇怪的地方,就好像……他在否认过去的一些事情,甚至因为太急切而露出往日掩饰很好的缺口。

刘众赫从这短小的缺口触摸到金独子厚重的壁垒,不禁猜测那壁垒下可能存在什么。

是花?是月?是流水?或者是淤泥?是脏水?是污垢?

强烈的好奇心动摇了刘众赫的冷静,他抓住金独子的手腕,直视着那双受惊的眼眸,逼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为什么?”金独子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很多事情没有太多的理由,不是吗?”

刘众赫探究的目光依旧炙热地停留在他身上,金独子呼吸无声地急促,诞生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抱歉众赫,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离开一下。”

随着关门声响起,刘众赫的视野里完全失去了那个卑鄙逃跑的家伙的身影。


6.

但要知道金独子的过往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如果刘众赫用心的话。

“真意外啊,你会找我聊天。”韩秀英喝了一口拿铁,抬头看着对面那个个头窜得很快的高中生,“说吧,有什么事情?哦对了,听说你在学校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

作为金独子少数的朋友之一,韩秀英起初是反对金独子收养刘众赫的。

[你自己都快把自己养死了,怎么会想到再养一个累赘啊?]这是她的原话。

不过显然她的劝阻没有效果,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和刘众赫坐在一起喝咖啡。

刘众赫习惯了韩秀英挖苦的语气,难得没有呛声,平静地回答:“算是吧,跟这个也有一点关系。金独子对这件事的反应有点奇怪,你知道什么吗?”

韩秀英一顿,把咖啡放在桌面,抬眸凝视着对面的人,半晌才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还真敏锐啊,不过那家伙肯定不想你知道。”

“所以我找到了你。”

韩秀英只犹豫了三秒,就把金独子那段蒙着灰与土、汗与血的过往三言两语地告诉了刘众赫。

“我就只知道这些,你要是想知道得更清楚,除了去找他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当然,也得他愿意说出口。”


刘众赫怀揣着金独子的一个秘密回到家。

夜幕降临的时候,秘密原本的主人回到了屋子里,随着开关啪嗒一声按下,灯光终于驱散了黑暗。

金独子看见客厅的人影时,不由地愣了愣:“怎么不开灯?”

金独子知道,他是一个迟钝的人,对情绪和情感的感知都要比旁人更缓慢,但偶尔他也会非常敏锐。

比如现在,他看见刘众赫缓缓抬头,深色的眼眸穿过房子短小的距离与他对望,他在对视的瞬间感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身上有什么东西正让他不安,心脏骤地收缩,出于本能,他几乎想要立刻夺门而逃。

但就在他愣神的几秒中,刘众赫已经大跨步泯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牢牢抓住了他,封锁了他逃跑的路线。

金独子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了?该不会是一个人在家寂寞了吧?”

刘众赫没有答话,垂着眼看他。金独子这时才发现,这孩子长得太快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刘众赫和他差不多高,而今已经高出了他半个头,居高临下看人时充满了压迫感。

金独子被笼罩在刘众赫的身影之下,默默闭上了嘴,沉默着一言不发。

等到金独子彻底安静下来,刘众赫低沉的声音才响起:“金独子,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出乎意料的提问,金独子静静地和刘众赫对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邻居路过的说话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金独子叹了口气:“傻站在玄关干嘛?进去说吧。”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刘众赫给他泡好的热茶,热烘烘地驱散了从外头带回来的寒意。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刘众赫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金独子,这是这个人惯用的伎俩,在他不想回答一些问题的时候,就四两拨千斤地抛回一个问题,企图引开注意力。但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刘众赫才不会再轻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一直以来你都没说过原因,好奇是正常的吧。”

金独子指尖开始摩挲杯子,刘众赫眼尖地看见他咬住了下唇。

他很不安吗?可是为什么?这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吧?

“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说过吧,我和你最喜欢的小说里的主角名字一样。”

金独子把杯子搁置在桌子上,终于抬头看向刘众赫:“是,如果没有那本小说,如果没有遇见‘刘众赫’,那么我可能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我可能就不会遇见你。”


7.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金独子觉得,他的人生一定是读者最不喜欢看的那种类型,无聊乏味,充斥着命运的嘲笑,落满了灰尘,无需走近都能嗅到霉味。

自从父亲死去,母亲离开,他辗转于没有好脸色的亲戚之间,就像每一个可怜的孤儿——虽然他不是孤儿,但那段时间他和孤儿没什么不同,甚至更糟。

恃强凌弱镌刻在恶人的基因上,他们流动的血是粘稠的、黝黑的、恶臭的,向弱小者宣发恶意是本性。出于大脑的保护机制,金独子已经记不太清他们对他做过什么,但一旦开始回想,身体就会自发地颤抖,温度迅速地从手心褪却。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完好的书本、课桌和餐食。

而这不是最糟糕的,有一天,他那在牢中的母亲出版了一本书,细数了人渣父亲的过错以及她作案的细节。自那之后,无论他走到哪里,身上总是扎满形形色色的眼光。


刘众赫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所以你想到了死?”

金独子沉默了漫长的时间,他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他端起杯子,想要借热茶平复一下心情,然而刚刚端起来,杯中的液体就泼洒了出去,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他发抖的手。

刘众赫低头看着金独子的发旋,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清金独子掩埋在阴影下的眼睛时,哑口无言。


如影随形的目光中,不乏可怜和同情。身为母亲,却不顾孩子,擅自把“杀人”这一恶性事件当作热点,为自己揽收钱财,这对年幼的金独子而言无疑是残忍的。

“杀人犯的儿子”这个标签取缔了他在同龄人之中的名姓,他日夜沐浴在如同刀剑一样的议论和凝视中,躲到哪里都没办法逃离。

然而这远远不是最糟糕的。

金独子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时间的被霸凌事件而晕倒后,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医生。医生温柔地安抚他、引导他说出自己的伤痛。当他说到他恨母亲出版了那本书后,医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医生说。

金独子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对正常人来说,将过去的伤痛事无巨细地描述出来,等于是二次创伤,更不要说将伤口揭开给大众看,这种伤害更是难以计数的。不过,我不了解你的母亲,并不清楚她是出于什么心理写下这本书……”

医生后面讲了什么,金独子记不清了,只是这句话莫名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疑窦的种子。

很快,这颗种子就破土而出了,并以惊人的长势长成参天大树,粗壮的枝丫横穿了金独子的心脏。

起因是日常的霸凌者在厕所抓住金独子,他们粗矿的手掌轻易地抓住金独子瘦小的手臂,为首的人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脸,手里拿着马克笔,嘴里念念有词:“我想想我要画些什么……啊,不如就写‘杀人犯的儿子’吧!”

说着,他朝金独子靠近,不顾金独子的挣扎,狠狠掐住他的脸,笔尖在脸蛋上歪歪扭扭地落下“杀人犯”三个字,然后停下了。

他苦恼地瘪嘴:“写不下了呢……不过也没有关系吧,杀人犯的儿子以后说不定也是杀人犯呢。”

“杀人犯”三个字像是一道电流猛地刺痛了金独子的脑神经,他颤了颤,顾不上自己的处境,应激般喊道:“我才不是杀人犯!”

“哈哈哈哈哈哈……”包围着他的几个人大笑起来。

“他说他不是诶,你信吗?”

“我不信,万一他有那种基因怎么办?”

“哎呀你别说得这么吓人。”

“怎么办我们这里有个杀人犯,我好怕呀,我们快走吧~”

这几个人做着各种浮夸的动作,嬉笑着走远了,留下浑身肮脏的金独子倒在厕所的角落,脸上“杀人犯”的字迹仿佛罪人的墨刑。

金独子拼命地用袖子擦着那几个字,墨水晕开,黑乎乎地涂满他整张脸,可依旧能辨别出那三个字。

慢慢地,他停止了动作,塌下肩膀,默默伫立着,阳光费力地从狭小的窗户爬出来,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的脑袋部分恰好卡在墙壁的转角,看上去就好似断头。

刚刚那几人笑闹着说出的“杀人犯”在金独子脑子里横冲直撞,一刻不停地尖声叫嚣,将他这辈子不愿第二次回忆的记忆拖出来,逼他重新阅读,好好看清每一处细节,拼凑出一个荒诞的真相。

他们说得对。他就是个杀人犯。

他推开窗户,阳光一下子变得刺眼夺目,他眯起眼睛,只觉得大脑被太阳烤得迷糊,再做不出思考,于是他踩上窗沿,跳了下去。

好消息是,他忘了他在二楼,所以他没死成。

坏消息是,他还活着。


刘众赫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好,所以他只能沉默。

倒是金独子拍了拍他的手臂,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别这个表情,我这不是好好活到了现在吗?”

因为在金独子万念俱灰的这天,他遇见了《在灭亡的世界存活的三种方法》。

“主角的名字和你一样,就叫刘众赫。我少年时代最大的幻想,就是以为自己是刘众赫。”

金独子说着,抬头笑了一下,只是这次,透明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我在福利院看见你时,很奇怪,我觉得你就是刘众赫。我忍不住想……”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把哭腔压抑下去。

“我忍不住想,我努力活到现在,说不定就是为了在那一天遇见你。”


8.

那天以后,刘众赫能感觉到金独子在躲着他,哪怕同处一个屋檐底下,早晚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为了阻止这种情况持续,刘众赫采取了措施,在一个凌晨的夜里把人堵了个正着。

金独子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老是在玄关进退两难,无奈地尬笑了两声:“众赫啊,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睡眠不足容易长不高哦。”说完,他看了看高他半个头的刘众赫,顿时觉得后半句有些多余。

“你也一样。睡眠不足容易猝死。”

这是在咒我吗?金独子哽了一下,打了个哈哈:“我也不想啊,这不是工作太忙了吗?”

意料之外的,刘众赫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淡淡地抛下一句:“我给你热了牛奶,放在餐桌上了,记得喝。”

就这么放过他了?金独子发愣,有些不敢置信,过了几秒,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探头环视了一圈,竟真的没有看见刘众赫的人影,属于那个家伙的房门紧闭着。

金独子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几秒后,他想起什么,看向餐桌,那里放着一个玻璃杯,乳白的液体在昏暗的环境下似乎在荧荧发亮。

他赤着脚走过去,端起玻璃杯,温度正适宜。他慢慢地喝下,温热的液体顺着食管一路熨帖到胃里,四肢慢慢充盈了暖意。

就在这时,刘众赫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喂,金独子。”

金独子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呛到,捂着嘴巴咳嗽。

刘众赫站在门口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欲言又止,直到金独子缓和下来,他才说:“以后别躲着我了。”

话音刚落,房门又合上了。

金独子来不及反应,站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他低头看着少了三分之一的牛奶,轻轻地笑了。


金独子知道,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抚养人。他不像其他人的父母一样,细心照料、满怀关心,尽职尽责地承担责任。

这么听起来他确实懒散又失职,是个不怎么好的父亲。

他对刘众赫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提供吃住,保证这个孩子能够健康长大成人,充其量还能在刘众赫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忙摆平。

他一直以为他不会有这个机会,因为刘众赫无论自尊还是自立方面都强得出奇。然而当他接到老师的电话,看到垂着头站在办公桌前的刘众赫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再怎么样,现在刘众赫也只是个孩子,是需要作为大人的他出面,挡去风霜的年纪。

尽管这么想不太好,但金独子很享受保护刘众赫的过程。他乐于为刘众赫扫去积雪,就像有人曾经为他做的那样。

他过于沉浸在保护者的姿态里面,以至于没发觉是否过度纵容。

所以当老师第五次把他叫到学校,语重心长地说:“刘同学这样是不行的,已经有家长向我们投诉,害怕班级里的暴力行为会影响到他们了。”

金独子漫不经心地点头,心说如果霸凌事件没有开始,那也不会有后续的暴力事件。但他表面上还是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我会好好教育他,让他学会正确处理矛盾的方法。”紧接着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希望老师也能明察是非,不要纵容污垢潜滋暗长啊。”

老师的眼神变了变,继续说:“我们当老师的当然一心为了学生好。刘同学是个聪明孩子,只是性子特立独行,以后出了社会难免会影响他……您说是吧?”

金独子将“特立独行”含在齿间咀嚼,不知怎么的,在老师饱含深意的眼神中笑了起来。

“咳,抱歉。”他用手掩了掩嘴唇,“不过,无论众赫以后是什么样子我都会支持他的,不劳您费心。”


刘众赫忍不住嗤笑:“耍帅。”

金独子怒目而视:“我是为了谁?”

“我又不需要。”

眼瞅着成年人又开始小声忿忿地抱怨,刘众赫补了一句:“我自己能解决。”

金独子抬眼看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深重的阴影,像蛰伏的蝴蝶。

“众赫啊,我不是说过吗?不用什么都自己扛,偶尔也可以依赖依赖你的抚养人的。”

刘众赫的目光停留在蝴蝶的翅膀上,思索得克萨斯州的狂风是否也席卷了他的内心,使他在金独子清澈的目光中融化。

“已经是了。”

刘众赫留下了一句金独子听不懂的话,离开了他的身边。


9

尽管金独子毫无察觉,而刘众赫又死不承认,但后者对前者的依赖远要比他们想象中更深。

这从韩秀英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金独子相处就能看出来,自从她的好友多了一个养子之后,聚会总会多一个冷冰冰的身影。

“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来啊……要不下次别叫他出来了吧。”

金独子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刘众赫,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众赫会寂寞的吧。”

每到这个时候,韩秀英的表情都会顿时变得五彩纷呈。

不过,今天很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怎么?今天不叫上你家那位小朋友?”

金独子把盘子里装饰用的小番茄挑掉,没有抬头:“这种事就不用叫上他了。”

韩秀英抱着手臂,轻哼了一声。过了几分钟,她才问:“那你现在怎么想的?有做好决定吗?”

金独子挑拣的动作一顿,面露苦恼:“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烦恼啊?”

“我也很奇怪啊,”韩秀英凉凉地说,“我真想不明白谁会觉得你这种人有威胁?又是怎样癖好奇怪的人会看得上你?”

对面苍白瘦弱的年轻人笑了笑,耸了耸肩表达自己的无奈。

“现实总有比小说狗血无趣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韩秀英点头赞同。

哪怕她凭借小说家的想象力,也不会想到金独子有一天会遭遇职场潜规则,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要么忍声吞气,轻则几个月就会被人遗忘,重则可能会丢掉工作;要么他接下赏识他的经理的橄榄枝,出卖色相(如果他有的话),或者谈一场让老板开心充满情绪价值的恋爱。

这剧情实在是无聊又俗套,韩秀英打包票现在的读者根本不爱看。

“我的话,其实更擅长前一种啊。”

韩秀英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闻言挑了挑眉:“放在以前你大可随便选择,但你家里还有个人要考虑呢。”

如果金独子丢了工作,那么就世界上就会多两个人露宿街头。他自己无所谓,刘众赫还在上学,总不能跟着他风餐露宿。

金独子闷不做声,把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泄愤似的用叉子翻来覆去。

看不得他这个样子,韩秀英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金独子静静地听完韩秀英给出的解决方案,内心的吐槽一言难尽,只好拣了最具代表性的说:“这个剧情走向有比前面好吗?一样狗血无聊吧?”

韩秀英不耐地抱起手臂:“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确实没有,金独子垂下眼睑,端起咖啡杯。咖啡已经半凉了,残余的温度透过陶瓷留在金独子指尖。

“那么,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给刘尚雅打电话了。”

韩秀英耐心地等着,直到金独子缓缓点了点头。


刘尚雅来得很快,听完原委,立即微笑着答应下来。

金独子不免有些歉疚:“抱歉啊,尚雅小姐,明明是我的事情却害得你这么麻烦……”

刘尚雅莞尔,摇了摇头:“别这么说,独子先生,我很高兴我能帮上你的忙。”

时间不早,气氛刚好,韩秀英顺水推舟,让金独子送刘尚雅回家,自己则先开车回家。

金独子和刘尚雅漫步在街头,随意地闲聊,路灯在他们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众赫还好吗?”

“嗯?那小子好得很,如果能少惹点事我会更高兴。”

“但是,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独子先生才这么喜爱他吧?”

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他,金独子感到胃收缩了一下,他不由地一顿,在刘尚雅疑惑的目光中轻轻地笑了:“是啊。”

“太好了呢。”

“嗯?”

金独子看着这位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女同事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听见她温言说:“因为以前独子先生看起来总是很孤独,但是现在我能感觉到你心里多了一个人,我很高兴。”

语言中的善意和祝福在冬日里颇具热意,金独子的心在这之下化作静静流淌的流水。

“谢谢你,尚雅小姐。”

刘尚雅与他相视一笑,停住脚步。

“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送我回来,独子先生。”

“不客气。”

金独子目送刘尚雅进了公寓,才折返于自己家,途中思考着得买点东西送给尚雅小姐,感谢她愿意帮自己忙。

鼻尖突然一凉,他不由地停住,眯着眼睛看向半空,路灯下飞舞着细小的如同棉絮的东西。

“下雪了啊……”

驻足了一会儿,他突然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在几个忙音过后,电话接通了。

“喂,众赫,是我……嗯,我很快回去……啊我是想说,你看看窗外……”

几秒后,他听见听筒里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于是抬起头,和出现在窗户前的刘众赫遥遥对望,笑着补完未尽之言。

“下雪了。”


10.

金独子最近似乎很忙。

刘众赫又将那个似乎删去。他的抚养人早出晚归,总带着一身寒意和疲惫回到家里,询问后又只敷衍地给出没什么的回答。

出什么事了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刘众赫决定自己想办法探明。

临近下班时间,他来到金独子公司楼下,天气这几日更冷了,刘众赫把脸埋进围巾,吐出的雾气把世界都氤氲成模糊不清的一团。

刘众赫在被雾气笼罩的视界里,精准找到裹得厚实的金独子,与此同时,他发现了站在他养父身边的女人。

那是一个温婉可人的漂亮女人,无论以哪种视角来看,都是受世人追捧的类型。

刘众赫看见他们的手臂之间不足十厘米,肩并肩笑着面对其他同事,然后一同对其他人挥手道别,最后,金独子护送女人回家。

金独子和那个女人的相处显然很自在,从他放松的肩膀,谈话时眉梢清浅的笑意,还有始终保持在十厘米范围的距离,都能看出来。

刘众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谈话。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最后,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金独子回到家里时,到处都是黑暗,他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灯,灯光倾斜而下的一瞬间,他才发现客厅坐着一个人。

刘众赫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听见玄关的动静也没有变过姿势。

总觉得不太对劲,金独子皱着眉走过去,坐到刘众赫身边。

直到这个距离,金独子才发现刘众赫身上冷得可怕,外衣被雪打湿,沉重地垂落。

“你……!算了先去换衣服。”

金独子把人赶去换衣服,刘众赫出乎预料地配合。

等人从房间出来,金独子端上准备好的姜茶,握着刘众赫的手确认温度。

等到温度回升,他才撤手,慢慢吐出一口气,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地问:“你去哪里了?”

刘众赫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藏着红血丝,看上去疲惫又寂寥,一下子又让金独子心软。

“我明年就十九了。”

金独子嗯了一声表示知情,然而随着时针的转动,他才迟钝地从中品味到一丝刘众赫的心情。

“那又怎么了?”

刘众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抚养人,和第一天来到家里时不同,他知道金独子就是一张白纸,脆弱、易折,纸面上是斑驳的被揉皱的折痕。

“到了明年,你就没有抚养我的责任了。”

哪怕换了衣服,湿冷依旧留在了身上,喝进肚子里的姜茶毫无作用,房间太冷,暖不起两个人的心。

金独子慢慢地自沉默中开口:“所以,是想离开家里了吗?”

“我离开的话,对你更好吧?如果你想要和另一个女人共度余生,我最好不要在这里。”

电光石火间,金独子串联起来了前因后果,瞳孔微微收缩。

“……你看到了?”

他大可以解释,刘尚雅是为了帮他摆脱恼人的上司——他的两个上司是一对欢喜冤家,一个莫名其妙看中了他,另一个因为他被心上人看中而不快。

但是,他了解刘众赫,这不能解决根源。

“你不需要离开。”他苍白地说,还是将一团乱麻的职场事务草草解释。

果然,刘众赫听完,没有改变他的决定。

金独子疲惫地仰倒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遮住了眼睛,薄薄的嘴唇无力地张合:“怎样你才不会离开呢?”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他放在脸上的手臂被人抓住移开,他睁开眼睛,对上刘众赫黑曜石般的眼瞳,看见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想我走?”

“我……”仿佛被利剑钉住,金独子呼吸一滞,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刘众赫就着这个姿势说:“你以后会遇见一个你喜欢的女人,你会结婚,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你不需要一个养子。”

这些情景金独子从未想象过,经由刘众赫的嘴强行灌输进他的大脑,逼他不得不考虑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这令他不快。

“我不需要。”

刘众赫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姑且妥协了:“好吧,假定你不需要,这也不是你想要留下我的原因。”

他和金独子对视,他的养父露出一种可怜的神情,让人心碎又不甘。

金独子想,他说得对,他的确没有留下刘众赫的理由,不止是他,这世间所有父母都是如此,羽翼渐丰的雏鹰总要起飞。

可是……

“我是为了你,才……”

“真的是为了我吗?”刘众赫打断金独子的话,“你收养的,想留下的,是这个‘刘众赫’吗?”

他们靠得如此近,能够在彼此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金独子被刘众赫握着的手腕清晰地传递脉搏,他们如此亲密,呼吸缠绕,动静皆知。

然而,然而。金独子从未觉得他们如此遥远,他望着刘众赫微蹙的眉眼,竟只能无语凝噎。


11.

韩秀英觉得她最近被迫陪金独子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对着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好友又不能真的拒绝。

“哈,”她听完金独子说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嗤笑,“你活该。”

金独子幽幽地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

“刘众赫说得没错,本来就是你一意孤行,也没问过人家的意愿就把人带回家,说不定人家根本不需要人收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要把你自以为好的东西强加给别人。”

“你啊,真是个自私的人。”

金独子的头越来越低:“怎么办……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韩秀英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好友:“但是这种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

你就是一个自私又固执的人,时常气得人牙痒。尽管如此,我们依旧无法放下你。

“我不觉得刘众赫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开你。”

金独子搅拌着咖啡,愁眉苦脸:“可是事实上,他正打算离开我。”

“独子先生有没有跟众赫好好谈过呢?比如向他说明他对你的重要性。”

这时,一道温和的女声插了进来,韩秀英往旁边挪了挪,给刘尚雅让了个位置。

“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吧。”金独子小声嘀咕。

“重要的是心意。我相信众赫肯定也很在意独子先生。”

是吗?金独子不置可否,三言两语把话题引开。

刘尚雅贴心地顺着话题接下去,几人谈天说地,也聊得愉快。

不过和两人分开后,金独子又陷入无措的彷徨中,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

果不其然,家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金独子叹息着打开灯,久违地有点孤独。

啊,有多久没体会到了呢,回家后,狭窄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受。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准备随便煮点泡面凑合一下今晚,但等他走到厨房,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放着做好了的咖喱饭。

金独子默然伫立,脑子里响起刘尚雅那句“我相信众赫肯定也很在意独子先生”,心脏先是因为欢喜而雀跃地鼓动,可紧接着又归于平静,舌苔渐渐蔓延出苦涩。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在意”并不能阻止两个人分道扬镳,人们依旧会为了真正想要的东西走上不同的道路。

可是刘众赫想要什么?他并不明白,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能给得起。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多年,金独子却还是看不穿他养大的孩子的心思。或许刘众赫是对的,他只是将灭活法里的那个“刘众赫”投影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这么想着,金独子舀了一勺咖喱放在嘴里,炖得软糯的咖喱在舌尖化开,唤醒味蕾,舌根自发地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金独子放下勺子,慢慢咀嚼,食物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将空虚和寒冷一并驱除。

与之一起被驱散的,还有始终咽不下的自欺欺人的谎话。

“笨蛋,我怎么可能把你当个替代品啊……”

这个刘众赫,真真切切地陪伴他度过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他看着他从齐目高的孩子长成一棵挺拔的大树,相同的饮食、共有的沐浴露、呼吸的同一片空气延伸出纠缠的红线,将两个人紧紧捆绑,熏陶出极其相似的气质。


打破僵局的是医院的电话,金独子匆匆赶到医院时,刘众赫臭着脸躺在病床上,见着他就别过脸。

金独子悠悠坐到床前,支着下巴问:“怎么搞的?”

“……”

“不理我我也大致了解了。”他耸了耸肩,“我会搞定的。”

“……不需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就算你拼命想和我撇清关系,我现在就是你的监护人,你出了任何事情都要通知我。”

刘众赫愠色地转头看他,金独子跟个计谋得逞似的坏狐狸一样笑眯了眼。

“很遗憾,在你成年之前,都不能摆脱我了。”

事情以一种两人都没预料到的走向行至开阔,金独子半是自嘲半是好笑地离开病房,准备去学校找老师对质,到底是谁把他心爱的孩子推下楼?竟然有本事让刘众赫摔进医院。

但事情离奇的走向还没结束,老师握着手抱歉地坐在对面,对金独子不敢置信的疑问再次重申:“刘同学确实是自己摔下去的。”

为了证明真实性,老师向金独子出示了监控。

画面上,刘众赫和人起了争执,推搡之间,刘众赫后退了一步,然后……踩空了楼梯。

金独子沉默了一阵,半晌笑起来。

好吧,姑且算是天都看不下去,决定帮他一把。


刘众赫出院后,金独子把他接回了家。

金独子先回家收拾,许久没有碰过家里的东西,翻出一堆陈旧的物品,当那些他和刘众赫共有的物品放在眼前,他才真实地感受到有那么多时光从他们之间流逝了。

“咔哒”的细微声响振动空气,金独子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倏地回头,视线抓住了一身黑衣将要融入夜色的刘众赫。

他们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刘众赫犹豫地握上门把手,不知道是离开还是进来。

金独子腾地起身,两三步来到刘众赫面前,手绕过他将门关上。

流动的空气静谧下来,金独子抬眼看着刘众赫初现棱角的轮廓,好笑地发现他们的站位和立场一时都调转过来。

“还舍得回家啊?”他打趣地说。

刘众赫没有说话,但当金独子转身时,他默默跟了上去。

“今晚和我睡吧。”

刘众赫猛地抬头,瞪向前面的人。

“你的房间现在堆满了杂物,等明天收拾出来再搬回去吧。”

金独子淡淡地解释,刘众赫紧盯着他只透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轮廓柔和平淡,像一轮圆月,不得不接受这个迟钝的家伙自以为缓和关系的荒唐举动。

夜晚他们背对背躺在同一张床上,刘众赫数着窗帘上的花纹。房间太暗了,连月亮都似乎不愿意出面,很快他就没法辨认数到哪里了。

后面的呼吸清浅,却拥有惊人的存在感,以至于刘众赫不敢靠近,生怕被灼伤。

房间快要让渡给流动的沉默时,呼吸的节奏骤然急促。

“众赫,你睡了吗?”

房间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但金独子还是说了下去。

“我不会干扰你的选择,但是成年后再搬走吧。”

“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算了你肯定不会说的。不过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记得告诉我啊,我还是能给你把把关的。”

金独子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说。

床铺传来窸窣的声响,下一刻,金独子的腰被紧紧箍住,火热的吐息喷洒在他后颈上,他一惊,下意识挣了一下,换来更严密的禁锢。

后背紧贴着刘众赫的胸脯,整个人被笼罩于他的身形之下,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脊椎窜上一股麻意,金独子咽了咽口水。

“金独子。”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

离得太近了,刘众赫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吐字都吹拂到金独子的耳背,金独子感到痒,还有一丝不安,就像身后抱着他的是一头狼,正打算咬破他的喉咙。

然后……就像应和金独子的想象,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了他的后颈,他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想要前倾逃离,但身后火热的躯体不依不饶地追上来。

原本箍着他的腰的手,从衣服下摆钻进去,微凉的指尖抚摸过圆圆的肚脐,微凸的肋骨,还有胸前柔软的一点。

这下不能当做没什么了,金独子奋力挣扎起来,哑声喝道:“你干什么?”

刘众赫轻而易举地镇压住他,将他翻了个面,四目相对。

金独子看清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时停止了所有动作,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刻里面蕴含的情绪,愤怒、悲伤、恨意,还有……他不敢认。像海面卷起的暴风,顷刻可以摧毁刘众赫,也能吞噬金独子。

“我到底是你的什么呢?”

刘众赫愤怒地说,他掐住金独子的脖子,在窒息的瘴气蒙住金独子的双眼前,他咬住了他的养父的嘴唇。

金独子的嘴唇不像他表现出来的坚硬,相反很是柔软,刘众赫像咬住一颗棉花糖一样,气愤又怜惜地厮磨。

金独子在刘众赫的手握住他的脖子时就没了声音,诚然喉咙轻微的压迫令人心生恐惧,但更多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抛弃外壳将所有呈现在他面前的刘众赫。

但他要是提早知道刘众赫接下来的动作有多大胆出格,他无论如何都会阻止这个家伙。

可事实上等嘴唇被噙住时,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直以来隐约感知到的东西被粗暴地撕裂展示,比之震惊,他更多的是疼痛。

金独子在刘众赫试图把舌头塞进他口腔时猛然回神,狠狠咬下,他闻到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还以为是心干枯的血迹的气息。

“……你不能这么做。”他呼吸颤抖地说。

刘众赫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因为我是你的……”

喉咙里似乎有肿块,干涩地堵塞住喉管和呼吸道,金独子眼前一片混沌,黑白没有界限,唯有刘众赫炙热的眼睛熠熠生辉。

“你不该收养我。”

韩秀英的话一语成谶,金独子尝到舌根的咸味,铁锈似乎向喉咙里流去了。

“我不想要这种关系。”

金独子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漫长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沉默中,金独子忍耐不住地睁开眼,刘众赫还在看着他,就好像全世界的人消失,就好像天空上所有的星星坠落,他的目光也依然会追随他。

“我想要你。”刘众赫说,他将手从金独子的脖颈移开,放到后者跳动着心脏的位置,“全部的你。”

不希望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希望你有别的孩子,不希望你把我看作谁的投影,只想要你看着真实的我一个人,只想要幼稚、无趣、破碎又完整的你。

金独子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投降给了刘众赫的固执:“你知道吧,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

怀里的人呼吸轻得快要感受不到,刘众赫忍不住将额头贴住了金独子的额头。

金独子微微一愣,不知怎么的,心脏某个地方好似被轻软地碰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刘众赫的头。

灭活法中的刘众赫,他一手养大的刘众赫,交集重叠成眼前这一个。

“这很难办啊,”他苦恼地说,“你想好了吗?这样的话你就一辈子都不能搬走了。”

刘众赫用了些时间理解金独子的话,随之立刻握紧了金独子的手。

金独子轻轻地笑了,坦然地和刘众赫对视。

刘众赫松了口气,笑意跳上他的嘴角,他看着金独子的眼睛,由衷地感慨——


太好了,今天星星也在照拂他。


【end.】









【最古老的梦】注视着这个故事






qwq立秋

【众独】花吐症侯群(五)

ooc预警


存在花吐症私设


尾声剧透预警


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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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众赫在等一个答案。


但是即使场景已经结束,金独子也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个答案,违背了承诺。


金独子是个骗子。


那股焦躁的情绪弥漫在心头,让他越来越无法沉入如今的生活。他甚至还在回想着场景与战斗,用每天的锻炼耗尽自己的精力,努力不让这种无处发泄的烦躁被其他人发现。


他的一切暗示都被这个骗子无视,所有的接触都被这个骗子用微笑掩饰而过,最后在从地铁上走下的第三天时,他不得不在深夜时闯入金独子的房间,在其他人暧昧的表情中狠狠关上门并反锁。


“众赫啊,你有什么事吗?”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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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花吐症私设


尾声剧透预警


6k+


---------


刘众赫在等一个答案。


但是即使场景已经结束,金独子也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个答案,违背了承诺。


金独子是个骗子。


那股焦躁的情绪弥漫在心头,让他越来越无法沉入如今的生活。他甚至还在回想着场景与战斗,用每天的锻炼耗尽自己的精力,努力不让这种无处发泄的烦躁被其他人发现。


他的一切暗示都被这个骗子无视,所有的接触都被这个骗子用微笑掩饰而过,最后在从地铁上走下的第三天时,他不得不在深夜时闯入金独子的房间,在其他人暧昧的表情中狠狠关上门并反锁。


“众赫啊,你有什么事吗?”


金独子倚在墙上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自从最终场景后这个本就体弱的公司代表状态越发糟糕,刘众赫所有弥补的尝试全都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独子像是要消失一样逐渐在世界上模糊起来。


他知道这个老鼠混蛋自始至终只会做同一件事,逃跑与自我牺牲就像是陷阱里的诱饵一样对金独子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他知道。


他用右手将人困在墙壁上,左手伸出来,摊开,里面是永不枯萎的金色花瓣。


“解释,金独子。”


金独子沉默了,他抬眼直直对上刘众赫的目光,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你的手里有什么吗?如果只是来捉弄我的就请不要再打扰我了,”


“我很累。”


金独子抬手又打了个哈欠。


刘众赫脊背发寒。他知道,只是当一直以来小心维持的平衡表象被打破后,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种被揭穿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个房间的。


他成了第一个确认猜疑的人。


他必然不是唯一一个。金独子或许掩饰得很好,但是每一个人都深受欺瞒之苦,每一个人看金独子的微笑都像是在见证最后的诀别,每一个人缠着金独子进行的问答都是自我欺骗。


灾难隐藏在水下,当它浮出水面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刘众赫在做饭时刻意加入了番茄,以前他为了照顾金独子的挑食恶习专门避开了这种酸酸甜甜的蔬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番茄夹入金独子的碗里,金独子毫无芥蒂地吃了下去。


他注意到柳尚雅的动作稍微僵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餐桌的话题;郑熙媛吃了几口之后失去胃口,冷着一张脸匆匆离开;李贤成低着头,似乎对碗里的米饭很感兴趣——气氛只变化了一瞬,然后恢复了平常,但是韩秀英接过了他的行为,往金独子的碗里倒了一整盘的番茄。


“金独子,我知道你最讨厌吃番茄,今天这一碗就是矫正你挑食的坏毛病。”


金独子迟钝地瞪大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金独子说:“好吧。”


被番茄汁液打湿的米饭也是酸的,浸成鲜红的颜色。金独子吃了一口便皱起眉,只是对奇怪味道的品评,看不出来那种赤裸裸的厌恶。


刘众赫从金独子面前抢过了碗,倒掉,又重新盛回一碗新的米饭。他无视了韩秀英近乎抓狂的眼神暗示,安静地坐下吃饭。


他点燃了一颗炸弹的引线。


在它最终爆炸以前——



-



问题在于,刘众赫自己是否有答案。


他是个小说的角色,他脱离角色。读者将他当做一个角色来拯救,被拯救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因为自己在第三轮被读者找到而庆幸,又因为读者想要留在他不在的第一千八百六十三轮而愤怒。他想要抓住金独子大喊:“这里才是你的世界”,然后把这个星座永远捆在自己身上。


或许他当时确实因为《灭活法》而怨愤,为自己的存在被否定成一个文字形象而深感不公,但是读者已经在他的身边了——他的读者,他救下的人,拯救他的人,他生死与共的同伴。


他的。


所以他才看那个自以为是的外神不爽。


那之后呢,深感幸运的主角还能对降临他身边的读者有什么其他的情感吗?


刘众赫不知道,当他看见那些花瓣的时候却有微微的触动,像是隐在厚重云层后的天光,试图向他揭露其后的宇宙。他像是沉在这片海洋里,看不见摸不着身边流动的水,却压抑得他难以呼吸,只有看见金独子的时候才能略感轻松。


如果那时他来得及吻下去,他是不是就能知道了?


金独子爱的是他吗?


他对金独子的感情是爱吗?


他拈着手里的花瓣,鬼使神差地将它贴在嘴唇上。冰凉,柔软,透着淡淡的清香,浅金的颜色让他想起日光,在时间的洗化中褪成月华。


刘众赫想知道。


他问金独子是谁,那个混蛋却拼命地将他越推越远,势要把一个进入金独子生活的刘众赫推开。刘众赫暂时屈服了,按照星座的意思忘记了花吐症的存在,全力去攻克眼前的场景,把那些自私的情绪全都抛开。


那时他以为他们之后的时间足够长,长的足以他慢慢磨掉这层防护壳。


但随着星流的逐步削弱,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叔,明天你陪我们去学校吗?”


刘众赫站在阳台上往下看。金独子和两个孩子站在别院里,申俞胜和李吉勇已经有他胸口那样高了,仍然和以前一样一人抱着一只胳膊死死不放手。


“你在说什么胡话,明明独子哥只是送我,你只是顺带的。”


回归者收起了花瓣,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金独子只是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一定会送两个孩子去学校报道,并且登记为这两个孩子的监护人。


金独子只给公司留下了所有人记忆里的金独子,却带走了外壳下面的隐晦存在。剩下的金独子迎合了所有人的需求,像是随人摆弄的人偶,任由其他人揉圆搓扁。


这个金独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和所有人在一起。


太空了。


金独子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刘众赫熟悉的渴望与罪恶感交织的复杂情绪,没有自毁的冲动,没有极致的压抑。刘众赫看人一向很准,他意识到自己和《灭活法》一起从金独子的世界里消失了,金独子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一样竭力表演着空泛的喜爱。


那也是金独子。


他叹了口气,从二楼的阳台上直接翻了下去,在两个孩子的怒目而视中直接抢走了被过度喜爱的公司代表。


“明天上学,你们应该早点休息。”


他理所当然地带走了金独子,一直牵着那只有些冰凉的手。上楼时,金独子被楼梯绊倒,摔倒在他的背上。


刘众赫回头,发现金独子脸上只有紧张和迷茫。


“抱歉,我只是——”


刘众赫用咳嗽打断了他。回归者合拢手指,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见任何花瓣。



-



刘众赫想起了发生的第0轮。


那个躲在过去的蠢货星座问他:


“你知道花吐症吗?”


于是后来的每一个刘众赫都把这个名字记在心上,在不自觉中搜寻着花吐症的信息。在一千八百六十四轮时,刘众赫终于在金独子身上看见唯一一个真实病例。


于是他死死抓住这唯一一个病例不放。


“那个白痴。”


刘众赫在进行下一次回归的时候想,金独子只是昏迷着,无辜地面对刘众赫的一切疑问。


怀表的秒针滴滴答答地前进,他进行着毫无意义的绕圈;最后在时间又一次倒退的时候,他终于再度踏上前进的路。


他和同伴们为了找回金独子进行了群体回归。


即使再来一次,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好。金独子以前警告过他,刘众赫相信金独子的话,在这一场末日中放弃了回归。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再进行回归了——刘众赫不会放弃,他是世界的主角,而读者必须站在这个结局里。


但是,他们失败了。


金独子公司的所有成员因为这次失败受到了重创,最强大的星云名存实亡。这对于这个团队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灭亡,而名为金独子的存在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因为他们自作主张的救援彻底变成了世界架构的底层碎片。


二十年的时光封存了许多东西,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接受了现实。


那是他们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的方式。




刘众赫在新一年的春天里染上风寒。


首尔的城市重建还没有彻底完成。新的城市以工业园区为中心向外辐射,几十年并不足以完全恢复一个时代的创伤,但是道路两旁新栽的树已经能够遮蔽天空,春天的新芽也已经能够笼罩那层惨绿。


在金独子公司的其他人都开始在新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刘众赫也在尝试从漫无目的地停滞之中迈了出来,找到了一份和他在天启以前从事的工作相同的职业。


当他一如既往地在公园晨跑锻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得了风寒。


天空还没有亮,只有澄澈的微光透过了城市的边缘,更远的地方还是一片废墟。脚底下干净的石板路透着湿意,路旁的绿化新栽的花含苞欲放,没有审美心情的前回归者本来不应该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是在他试图无视这些直接跑过的时候,肺部的刺痛终止了他的走神。他停在了路边上,因为鼻腔的痒意打了一个喷嚏。


说实话这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即使星流已经濒临崩溃,故事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是这仍然不应该会发生在一个从天启里存活的化身的身上,更不要说前首尔最强化身。这太滑稽了,但总不可能现在刘众赫才发现自己对花粉过敏。


他坐在公园的木椅上待到了正式天亮,对着那些美化环境的花卉景观发神。


他见证了春天的第一朵花开,粉嫩的花瓣在他眼里像沾了血一样刺眼,散发着糜烂的甜香和隐藏不住的血腥气。各色的花迅速交织成为光怪陆离的幻觉,公园的清晨沉闷如同那个场景里的永恒黄昏。一个星座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在阴影中看见了扭曲的断肢残躯,掉落的羽毛还有蠕动的触手。


刘众赫知道自己会适应不了末日结束后的生活,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打喷嚏变成了发冷,然后是咳嗽、头晕、胸闷、呼吸困难,他闭上眼睛漫天都是血色,耳里的风声都会变成外神的呓语。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死。


【■■■■■■■■是■■■■】


【■■■■■■】


主角对死亡的预感一向很灵。


他会死,他想,他尝试过了,但是他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


不管怎样,刘众赫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了刚刚获得的新工作,更多一点,是他所有刚刚找寻到的末日后的新生活。他戴着口罩,在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消失在所有监控下。


在最后的影像里,这个最强大的化身脸色有些苍白,不停地咳嗽,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之后匆匆离开。


下一次出现是在两年后,刘众赫是一个抢劫博物馆的恐怖分子。



-



出人意料的是,刘众赫看过很多没有营养的网络言情小说。


他几乎是全程皱着眉头读完的,不知道这种没用的文字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每一篇里都存在着“花吐症”这个名词,这是他愿意屈尊读完这些东西的原因。


金独子以前喜欢看这种东西吗?


“我只是看的书比较多。”


金独子几乎是骄傲地说。


好吧,这在末日开始前绝对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事情,考虑到金独子这个几乎难以说出口的书单。但也是从同样难看且没有营养的《灭活法》里,金独子找到了支撑他活过二十八年的回归者主角,并且拯救了不知还要在地狱里继续轮回多久的刘众赫。


那么为了拯救这个愚蠢的读者,刘众赫自然也可以看书。那些有关花吐症的小说暂且不提,刘众赫到最后也只搞懂了一个毫无根据没有原理,只能靠星流的故事幻想存在的设定。


他开始读那些手稿,里面是一个读者的故事。


宇宙无知无觉,在失去方向的漂泊中阅读可以成为唯一的意义。刘众赫偶尔会想,金独子是否也是因为生存在一个像宇宙一样冰冷的世界,才会把自己完全寄托在一部小说里。


他想起地铁里的那个孩子,最古老的梦想,穿着偏大而陈旧的衣服,脸上布满淤青,瑟缩着闭上眼睛躲避现实,有些脏污的绷带缠在裸露的小腿和手臂上,以及翘了一角的创口贴——刘众赫难以想象金独子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在桥上遇到的金独子只是个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弱上班族,除了对天启良好的适应性,与一个普通人并无不同。


那个孩子说:


“我是刘众赫。”


否认自己姓名的外神恬不知耻在创世神的面前匆忙捡回名字,刘众赫为此几乎要翻一个白眼来表达对这个谋略家的不屑。


此话暂且不提。那个孩子就是金独子,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一直都是同一个存在。《灭活法》的存在确实拯救了读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世界的最后读者也只能旁观。


末日已经结束,主角早已不再是主角,但是这个曾经的主角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突兀地进入一个和平的世界,他接受不了没有被注视的命运。


他要金独子告诉他答案,找回那个他为之存在的根源与意义。


还有花吐症。


当他开始看见那些漂亮且诱惑的幻觉时,没由来地想起了这个病症。那时金独子咳出来的花瓣往往掺着黏稠的血,他便觉得世界上所有的花都是以血肉和生命为肥料孕育而成的。


现在是他的故事和生命。


他在飞船的角落里看见了花瓣,还未拾起便化作了灰烬。那些修复不了的空洞被繁盛的花朵填满,刘众赫自然不会作死地走到那些地方,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在宇宙的真空中多存活几秒。尽管如此,那些生命幻象的出现还是起到了些许慰藉的作用,独自在宇宙漂流的刘众赫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但是,花与这片宇宙格格不入。刘众赫也是。当他去仔细摸索那些幻象时,往往只能触及到冰冷的墙壁。方舟的边界不断地提醒他自己已经被流放到了太空中,而且他没有得到那个该死的病。


花吐症。


刘众赫没有花吐症,他有时会为此恼怒,然后拼命地从金独子的故事里寻找得病的契机,在合上纸页回忆时才开始反思自己不正常的情绪与思想。


这太奇怪了,他甚至希望自己得了花吐症。如果刘众赫是因为这个而死的,那就没有人能指责主角的失职——比起被宇宙吞噬,这无疑是个更好的结局,以及一个呼之欲出的完美答案。


正常人真的会因为一个特定的人而妄想自己会得花吐症吗?


刘众赫的确有继续坚持的原因,某个读者的故事在微弱地支持着他。


最后,他用自己的故事当做燃料,支撑着方舟继续缓慢地航行遥不可及的方向。唯一的坚持者蜷缩在最后一个取暖的狭小房间里,那些花瓣簇拥着他,试图越过他跳入熊熊的火焰。


火舌舔舐着花瓣的边缘,刘众赫伸手,想把它捡出来却差点灼到了手指。


花瓣烧成了一个小小的火花。


刘众赫叹了口气,宇航服已经是他最后的防线了。他不得不收回手指,继续翻阅手稿,读着一个他已经看过许多遍的故事。那些漂亮的花瓣在他身边被不存在的风吹入了火炉,代替他为方舟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燃料。


故事,情愫,末日之下的暗流。


唯有主角拥有有坚定的生存信念。


他说:“我会是出发的那个人。”



-



方舟最后还是回到了正轨。


不可能的故事变得可能,主角和新的鬼怪国王在黑暗断层里搜索着一个又一个世界的坐标,散播着同一个故事。


他们知道每个世界都会有金独子的碎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有的时候,金独子不叫金独子,有的时候,他们只是到的太迟了。


那里恰好是个花吐症真实存在的世界,没有场景和星流,一切都没有发生。刘众赫知道必然有一个碎片会默默注视这个世界,粘附在其上,阅读一个隐秘喜好的世界故事,于是他们在这里做了短暂的停留,在这片时空里进行尝试性的寻找。


【队长,你很想见他。】


刘众赫不可置否,真正为可能性充满期待的不止他一人。


然而,最后他们只找到了一个故事,出现在一本名叫《在灭亡的世界里存活的三种方法》的断更小说的评论区里。


-金读者:作者尼姆,一直以来谢谢你写这本小说。


-金读者:我可能要离开了。


-tls123:你好,读者尼姆,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金读者:我得了花吐症。


-金读者:但是那个人并不存在。


-tls123:……


-tls123:为什么不做手术?它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在花吐症存在的世界里,爱与不爱被划出了明确的界限,如果所爱之人不能给予回应,那么通过手术剜去那些花的根系与记忆就是最好的方法,人并不是失去了对某一个人的爱就会无法生活的动物。


这个世界存在这种手术,而且足够发达。


-金读者:那我就没有办法继续看这本小说。


-金读者:虽然很惭愧,但是我需要这本小说来继续生活。


【该条评论已删除】


【该条评论已删除】


-金读者: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作者尼姆。


-金读者:虽然只有我一个读者仍然继续更新这部小说。


-tls123:……不用道谢。


【此用户不存在】


-tls123:这就是为你写的小说。


【此用户不存在】


-tls123:我就知道这种愚蠢的世界里会发生这种事。


【此用户不存在】


-tls123:你■■的刘众赫,■■■■■白痴


-tls123:这种事情谁爱干谁干吧,反正■■■■■


【账号已注销】


《灭活法》并没有下架,而是中止在第999轮的最终场景。突兀的断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责备,因为唯一的读者已经消失。这个环因此而断裂,天启也就没有降临。


“那个女人的分身来过这里。”


【这并不奇怪,她当时的分身实在是太多了】


“疯女人。”


或者他更该骂的是某个白痴读者。


刘众赫很容易想象那个白痴一边咳着血,一边吐着那些枯萎的花瓣,极为勉强地在电脑的键盘上打字,然后轻易地扔掉了自己的性命。自轻自贱,自我贬值的疯子,满脑子自我牺牲的混蛋——刘众赫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世界线的时候还在骂着碎片,莫比乌斯环的悲剧因一个人的死亡而终止,但亦因此没有发生存在意义的故事。


【队长,你的关注点肯定有问题】


他不是刻意忽略花吐症的。


刘众赫不愿意承认他又一次迟到了。



-tbc-

已开学,无了

估计下一章完结,但是会有个番外


syou

[众独]亲爱的读者

※背景为现代架空,演员刘众赫×(隐性)粉丝金独子

※由于是对角色理解度尚不足的产物,请原谅私设与OOC

※这一行没想好要说什么

 

 

  *

 

  阅读是什么?书对我来说就像种子,阅读则是播种。你不会知道它在什么时候会发芽开花,有的快一些,有的慢一些,也有的种子就像被煮过一样,一辈子都不会开。

 

 

  *

 

  照片,没有问题。

  内容,没有问题。

  账号,也没有问题。

  仔细确认过后,金独子点击了发布。

  这次照片参照的是刘众赫早期杂志的一张写真,随意的坐姿因独特的气质很...

※背景为现代架空,演员刘众赫×(隐性)粉丝金独子

※由于是对角色理解度尚不足的产物,请原谅私设与OOC

※这一行没想好要说什么

 

 

  *

 

  阅读是什么?书对我来说就像种子,阅读则是播种。你不会知道它在什么时候会发芽开花,有的快一些,有的慢一些,也有的种子就像被煮过一样,一辈子都不会开。

 

 

  *

 

  照片,没有问题。

  内容,没有问题。

  账号,也没有问题。

  仔细确认过后,金独子点击了发布。

  这次照片参照的是刘众赫早期杂志的一张写真,随意的坐姿因独特的气质很难模仿,巧于金独子每次都为遮挡面部而费劲心思,让整体构图和氛围都还不赖。原本刘众赫手中随意拿起的书换成了访谈出处的杂志。那是一家小众杂志,加上又是衰落的纸媒,如果不是早期粉丝估计都没有见过实体。

  想到这里,金独子忍不住扬起嘴角,当时买了三本真是正确的选择。不对,应该说还是买少了。

  发布没几分钟,就开始有人点按爱心和评论,看着通知开始跳跃,攀升的数量让激动的心情如往常一样开始平静下来,让金独子的眼睛都拉成了一条线。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刘众赫啊?!

 

  话要说回金独子还是高中生的时候。

  18岁的金独子一直活在一个他编织的谎言之中:自己长得还不错。

  这个结论是偶然在卫生间自拍的时候得出的。虽然不至于沉迷自拍并且公之于众,但是金独子也会好好保存那些自认为的神来之照。这个与年龄相符的自恋行为,在第一次见到刘众赫这个人的时候彻底粉碎。

  刘众赫有过童星经历,要说金独子见过的话,也是他还是个冷脸团子的模样。之后有十余年的时间刘众赫都没有再出现于大众视线。直到近期一个口碑超出预期的小众电视剧,年仅18岁的刘众赫客串一个28岁的成年人,颇具老将风范的演技和惊人的英俊面孔将他从沉默的时间浪潮中推向了网络的前沿。

  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同,刘众赫却一夜之间收获无数赞美与目光;也许是因为同性相斥,刘众赫的形象高大到令人烦躁;也许就是单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这让金独子内心对他有非常复杂的情绪。

  没错,他长得太好看了。金独子第一次看到刘众赫剧照的时候眼睛都快贴在手机屏幕上跳舞。他相信,把哪里的大学教授或者更厉害的人拉过来让他们形容刘众赫的长相,都会无一例外词穷。

  在尝试说服自己一周都无法放下对刘众赫的关注,甚至半夜失眠在被窝里把上锁的自拍相册都删除、第二天恢复、第三天再次删除之后,金独子决定去审判他的演技。

  如果一个人只有皮囊说得过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看完让刘众赫在网络前沿冲浪的那部电视剧之后,金独子跑了十几家书店,买到了刘众赫为朋友帮忙拍摄的读书主题内容的杂志创刊号。三本。

  金独子成为了刘众赫的粉丝。

  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的演技,喜欢他在杂志对谈中说的那句和自己想法一致的话语: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在不断增减自己的厚度。

 

  转眼过了三年,金独子已经成了大三的学生,对于刘众赫的热爱已经不再缺乏理智,更能冷静地为他每一次镜头前的模样加以书签,仔细翻阅,反复回味。只是刘众赫本人的发展,多少……不,是非常让人欲求不满。

  当然,金独子觉得这也是刘众赫可爱的一面。

  刘众赫对于所谓的演艺圈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与定力,18岁时可谓的一夜爆红实际上也只是一时的讨论与点击。刘众赫对于业内抛来的橄榄枝谨慎挑选,以令人不悦的姿态拒绝了不少潜规则,自然也把许多机会拒之门外。

  时间的浪潮再次淹没了刘众赫,与众多籍籍无名的演员相比,他的优势似乎只剩下了“红过”二字。三年来他参演的影视剧屈指可数,也因为明晃晃的打压行为让优秀的口碑化作空气。

  即使如此,刘众赫依旧在演员的路上时隐时现,参与过不错的班底,偶尔也会贡献一些有意义的采访、对谈。说起来他朋友的小众杂志至今也会时不时请刘众赫来做一些分享,大多数书籍推荐,时不时混入近况报告。对粉丝而言,和他那个自己打理的、只会转发工作情报的推特账号比起来有温度得多。

  像金独子这样无法满足的粉丝肯定大有人在,而像金独子这么做的应该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翻到专门存放自拍的相册,划到最开始的一张。

  那是自己刘众赫戒断反应最严重的时候,正大喊着什么“没眼光的家伙们”“刘众赫的脸是瑰宝”“演成XXX那样才该抱歉”就冲上去和网络上刘众赫的黑子们唇枪舌战,突然就气得翻出来最近刘众赫参加的短片路透。

  看着屏幕中刘众赫不怒自威的背侧影,金独子突然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也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刘众赫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们都会保持沉默。可怒火难耐,金独子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背过身,利用镜头与镜子用和最初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自拍了一张。

  他曾经以为自己长得不错,而这张自拍完全遮盖了他的脸,却似乎能够看出他的情绪,和刘众赫一样的情绪。随后,金独子翻出自己曾经想打造成文学少年人设的推特小号,解除锁定,发布了那张照片。

  之后,金独子时不时就会发一些挡脸的“翻拍”,模仿着、体会着照片中的刘众赫。最开始是因为想念,后来在一些粉丝认出来金独子的行为并且友好地开始留言点赞并且稳定下来后,金独子一边心态漂浮,一边改变了自拍的规则。

  如果刘众赫又有什么新动态,就自拍一张奖励自己。

  这么说起来,好像自己自恋破碎和重拾自恋,都是因为刘众赫。

  他没有想要成为刘众赫……也许曾经有过,想要享受他经历的和拥有的。只是现在,他仅仅以这种行为寄托对刘众赫的喜爱。毕竟这个人不红,允许他发泄这种情绪的地方太少了。

  尤其是,金独子在现实生活中竭力隐藏着刘众赫粉丝的身份。自己收藏的关于刘众赫的一切也都老实地躺在书柜里,在生活中找不到痕迹。为此他甚至放弃了大学宿舍,而是在附近租房。

  下课之后拎着小吃回了月租友好的半地下室,确认推特通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竟然还有私信。他的小号有一小部分稳定的受众,许多都是对刘众赫爱屋及乌的粉丝,一般也只会在评论区交流,金独子会出于同好的友情和优越感和他们分享自己身为老粉知道的细节情报。

  打开,金独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刘众赫:做只会模仿别人的小丑还不够?甚至做起了小偷。

 

  什么?

 

 

  *

 

  |刘众赫:最好删掉你发的内容。

 

  金独子看着眼前的私信内容,第一反应是疑惑,第二反应是疯子,第三反应才是点进对方的头像确认常理来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名为“刘众赫”的账号点进去,关注数和粉丝数都是自己熟悉的数字,空白的个人栏,只有转发工作情报的时间线。

  退出,再点进去。

  重复了十几次,确认是刘众赫本人。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金独子意外地发现自己冷静得不像话。是因为太过不真实,反而让他不会当做现实来进行反应了吗?所以此刻,比起“我的偶像在和我私信”的兴奋点,“这个人为什么上来就骂我是小偷?”的愤怒点,在天秤上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The Reader:什么小偷?

  |The Reader:上来前言不搭后语,你在做什么即兴表演吗?

 

  很快出现“已读”标记。金独子咽了咽口水,心跳开始加速,就像他以前在网络上和人骂战一样的生理反应。片刻,对面的消息继续过来了。

 

  |刘众赫:我不想和你废话。

  |刘众赫:拙劣的模仿我不会和你计较。

  |刘众赫:我只要你删掉那条复制来的话。

  |刘众赫:我看了会很不爽。

 

  是我才比较不爽吧?金独子的青筋都笑出来了,手指按在手机上飞快操作,如果是机械键盘估计都能听到要被拆掉的声音。此时此刻,金独子已经忘记刘众赫是自己喜欢的偶像了。

 

  |The Reader:哈,你好像刚学会打字一样,句号都不能缓解生硬断句的尴尬。

  |The Reader:每句话都要强调一下主语,你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吗?

  |The Reader:上来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知不知道点餐的时候要告诉人家点什么?该不会以为站在那里说一句“我要吃饭”对方就能明白你想吃什么吧?

  |The Reader:混小子,说完整的句子和讲礼貌练好一样再来吧!

  |The Reader:还是说要我亲自教你?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倒是不会收费,哈!

 

  连珠炮一样发出去之后,金独子的情绪终于冷却不少。看着一串“已读”,脑子里开始盘桓一句话——众赫啊,你怎么能用个人账号和人私信呢?万一我是你的黑子可怎么办啊?

  内心的话音未落,刘众赫的信息冷冰冰地丢了过来。

 

  |刘众赫:好。

  |刘众赫:时间地点你来定。

 

  金独子没有继续回复。

  他躺在床上放空了一段时间,再次确认自己好像和刘众赫线下约架了,于是打开通贩网站订购了签名板。

 

 

  *

 

  网络环境其实更像一个未被驯化的社会。多少人都会拿着刀在这里巡逻,没错,拿着刀。因为光是看到不顺眼的人上去捅一刀,还是和对面拿着刀走过来的人厮杀,已经不能满足许多人的内心了。就是要拿着刀晃啊晃,让反光都让正常走路的行人避之不及,他们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足够了。匿名是最好的保护色,而群体的划分又让这些人学会了新的战斗方式。无法交流的人是因为放弃了交流,只要任一一方放弃了这份身为人类的矜持,便与野兽无异。尤其当群体越庞大,声量也就越大,他们更认为自己的正义也就更加高贵。接下来介绍的这本书,可以帮你辨别有没有给自己贴上标签,这完全看你在阅读后是拍手叫好还是破口大骂。顺便我必须要承认,在网络这片动物园行走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化身为某种动物,跟着发泄一番。今天可能是在林间荡来荡去的猴子,明天就成了情绪稳定的卡皮巴拉。在遵守和谐与文明的同时,可以利用网络的非直接性适当地宣泄自己。这个世界很大,有能够包容负面情绪的回收站。请不要放弃自己作为动物的权利——只要你在名为社会的世界里能够尊重他人,只要你在名为自己的世界里能够保持自我。

 

——《读者的随笔》

 

 

  *

 

  时隔三年,金独子又因为刘众赫这个人情绪复杂了。

  作为一名粉丝,金独子深知刘众赫的行为是愚蠢的,但是正因为是一名粉丝,他愿意用单纯这个词汇来修饰。金独子也怀疑过刘众赫的个人品性,他们之间现在有什么误会,可上来就语气强势地责问和命令多令人伤心。可是,他单纯啊。

  最让金独子有些不敢相信的是,比起埋怨刘众赫怎么这样,或者惊喜于自己竟然能够见到刘众赫,他更希望刘众赫——哪怕是在网络上、正因为在网络上——不要误会自己。

  也许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刘众赫。这点他是一点没学会,毕竟刘众赫是一个完全不会顾及和在意周围声音的内核坚定的人。

  金独子把时间约在了工作日,刘众赫近期没有工作,自己却是为此请了假。地点是相对市中心偏远又不算冷僻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选择了自助网咖,定的双人房型。再怎么说刘众赫也是演员,万一被人目击传出什么不好的,自己可要比当事人还难过了。

  刘众赫如约而至,对金独子来说已是姗姗来迟。他故意晚说了一个小时,避免他们进包厢之前就遇见。

  只比自己高不足十厘米的男人却有着更高大的气势,他穿着休闲服、戴着口罩,微卷的黑发弧度没让那双深沉的双眸柔和一些。刘众赫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好像晃到了金独子的眼睛。

  刘众赫看了眼包厢内坐在沙发上似乎愣神的金独子:“The Reader?”

  被念网名果然会觉得很奇怪。不过刘众赫的声音也太好听,感觉空气都在震颤。金独子清了清嗓子,“是我,请坐。”

  没有预想中的见面就动手,金独子放心不少,毕竟他定这个房型也是看中了沙发中间横亘的长桌能够保护自己。刘众赫坐在金独子对面,摘下口罩。

  金独子的眼睛差点飞到刘众赫脸上颁奖。他怎么这么……不上镜?毫不夸张地说,刘众赫本人比镜头中更加俊俏,这回就算抓外星人来也不足以形容了!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刘众赫的眼神过于冰冷,让金独子打了个寒颤,冻住乱飞的思绪。

  “……”

  “……”

  两人有些沉默,对视了几秒,见刘众赫要张口,金独子先做了个手势拦下他:“让我先说。”

  刘众赫皱眉,一脸“你真的打算教我做事?”的严肃表情。

  金独子无视,掏出自己的学生证,推到刘众赫面前:“这是我的学生证。我想要证明一下我的身份,我不是故意在网上黑你的奇奇怪怪的人,相反,我是你的粉丝。所以……刘众赫先生,我希望我们能平和友好地谈一谈,你私信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似乎是没想到金独子如此坦诚,刘众赫的目光在金独子的脸上和学生证上扫了几个来回。和私信中给自己的牙尖齿利形象不同,金独子本身虽然纤瘦却没有那些“自拍”看起来阴郁。因为皮肤白皙睫毛又长,倒是清爽的模样。

  在来的路上还在升温的怒火被他浇熄不少。刘众赫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出一条自己加了书签的金独子小号“The Reader”的推文,金独子隔着桌子稍凑过来,刘众赫的声音更近地传来:“这条文字内容,你复制了我的。我不能忍受别人把我说的话据为己有。”

  金独子承认,此刻他看刘众赫那张俊脸,失去了滤镜,只想拽着他的领子问他是不是有病。话虽如此,他只能用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慈爱语气发出无奈的笑声。

  刘众赫:“?”

  金独子:“众赫啊,来,我们看看这条推文的发布时间,好吗?”

  刘众赫不解,却还是锁着眉头看过去,随即他发现了问题所在,眉间皱起的川字层峦叠嶂。

  金独子的心放了下来,他靠回沙发上,语气都轻松不少:“那句话我第一次看到你说是在杂志上,我那条发布的时间可是要比那一期发行要早。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那本的上一期你不是推荐了那本书吗?我正好看过,就把感想随手发了出来。”

  “……”刘众赫保持沉默,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这种巧合,还是为自己的莽撞惭愧。首先排除后项。

  金独子享受地看着他镜头前不会出现的表情,轻声念起与自己所写微妙不同的句子:“‘阅读是一种播种,书就是种子。它会发芽会开花,只不过有的快一些,有的慢一些,也有一辈子都不会开的,这都是到了开花那一刻才会知道的秘密。’”

  “……”

  刘众赫第一次见到金独子的账号,是不悦的,也是不适的。虽然表达对一个人的喜爱或者讨厌有各种形式,也包括自己无法理解的,但是那种似乎要剥夺自己存在的行为是他最为不喜的。尤其账号背后的人有可能是通过这种粗糙的相似,来满足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当看到关联的推文之后,刘众赫才没有确认发布时间,直接就对金独子表现出敌意。他只是厌恶毫不精明的盗版书罢了。

  “我当时真的很开心,每一次和你有一样的语言,都会很开心。”金独子的语气感性起来,因为看着刘众赫,他仿佛看到了刚刚喜欢上他的自己,虽然对方眼中的自己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我刚刚粉上你的时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在不断增减自己的厚度’,我也有过一样的想法,所以那一刻就有一种……啊啊,原来人与人之间,也可以有一样的注脚。”

  说到这里,金独子笑了起来,和他没有表情的时候差别很大。

  刘众赫有一瞬间,觉得时间暂停了。那停顿细微到误以为是世界的错觉。

  “总之,误会解除了。”金独子的声音清朗,充满了安心的满足感,“不过我真的也要说你,如果我不是粉丝怎么办?你啊,以后可别一时冲动做这种事了。啊,如果是那种辱骂你的黑子也别直接和人家对骂,去保留证据做公证,知道了……”

  手摸到自己的学生证往回收,却被刘众赫一把扣住。

  金独子的汗毛倒立,仔细一想,自己私信里说话语气也不太好听,现在还真的在教他做事。他可是刘众赫,不爽的日子比晴天还多,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你是编剧?”刘众赫的目光落在学生证上,手指敲击两下,推还给他。

  “什么编剧啊,”金独子自己都笑了,赶紧把丢人的证件收了起来,“三流大学而已,而且我也没什么才华,完全不是吃这碗饭的材料,等毕业了指不定就去干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了……突然这么现实的话题?”

  刘众赫没有接话。按理说,他应该给金独子一个道歉。

  金独子倒是并不追求他的道歉,但是……

  “刘众赫?”

  “?”

  眼神温度正常,眉毛弧度看起来心情值不错,金独子一不做二不休,把签名板掏了出来:“请给我签个名吧。”

  刘众赫:“……”

 

  金独子在回家的地铁上抱着背包,今天的一切都还显得不太真实。不仅见到了刘众赫,还得到了To签,在说“To Dokja”的时候甚至用疑问句念了自己的名字……很可惜不能让刘众赫签两份,不然就可以装裱一份收藏一份了。

  不过,就像是翻过一页书,过去就过去了。金独子没有太多不舍和遗憾,存于内心的情感都是有幸阅读这一页的刘众赫。

  突然,私信通知又响了起来。是刘众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代码一样的英文字符。

 

  |刘众赫:加。

 

  除此外,再无其他。

  金独子犹豫片刻,添加了那个账号。

  很快,还没给金独子寒暄的时间,刘众赫一言不发地发来了自选赠礼。

  金独子愣了一会儿,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在行驶的声音正好盖过,让他不用向周围零星的乘客致以歉意。

  盯着自选赠礼又笑了一会儿。我们家众赫,道歉是不会道歉的,但是会有这么可爱的行为啊。

 

 

  *

 

  我曾经十分怀疑社交软件的存在意义。因为对于不想社交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和拷问。可能来消息的时段要时刻紧绷着,有谁的消息必须及时回复,有谁的消息可以晚一些但是不能忘记,有谁是看到“已读”需要立刻回复的。尤其是拿着手机看小说的时候,突然弹出的消息提醒就像混进了土豆烧牛肉里的姜块一样,会让人立马忘记原本的滋味。可是当我增加和人面对面的交流之后,我要感谢社交软件,感谢社会的进步,感谢网络的发达。多亏了社交软件,我才不用和更多人直接对视。哪怕是讨厌的人,如果不对视会引来更多麻烦。一个人的品德、修养、家教,都会立马变成掉在地上的圣代,好像它本身就是会被清理的垃圾。而且通过文字交流,经常能见到对方不一样的一面。也许平时沉默寡言的人,在打字的时候会喜欢用颜文字;也许平时开朗外向的人,在对话的时候就没有了语言能力而是表情包连发。也许说不好哪个是对方真正的模样,却又无一例外都是对方的构成部分。

  面对面的交流也有好处,尤其是在喜爱的人面前。无论是亲戚、朋友、恋人、偶像,甚至是偶然遇见的可爱小狗,对方的眼神、表情、情绪、声音都会带来不一样的享受。那一瞬间,你可能会想包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优秀、更好看、更有话聊,可是接着就会发现,在喜爱的人中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卸下全部包袱的人该多美妙。那个瞬间,会立刻想化身成一根萝卜,安心地躺进自己的坑里。

 

——《读者的随笔》

 

 

  *

 

  金独子和刘众赫成为了好友。当然这只是形式上的。

  这件事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兴奋感受,甚至可以说还不如同好评论的一句“你不愧是众赫的老粉”。不过这也确实给他平时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了些许不同。

  金独子不再自拍了。准确地说,是拍了却没有继续上传。一想到这可能会被刘众赫看到他就浑身都是尴尬。取而代之的,就是重拾起这个小号最开始的职能——文学少年的吐槽。

  算不上恶言恶语却依旧有可能和当下的流行相悖,其实就连夸赞一部评价一般的小说,金独子都没有勇气直接以自己的身份为人所知。其实在发自拍之前,金独子就有许多感想会发在这里,刘众赫误会的那句只是其中之一。

  包括选择“The Reader”这个昵称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想为自己朗读,朗读那些因为自己孤独的怯懦而不敢发出的声音。

  手机震动。

 

  |刘众赫:你读书很快。

 

  另一个不同来了。

 

  |金独子:我该说谢谢吗?

 

  刘众赫偶尔会发来消息,金独子已经从开始的受宠若惊平滑过渡到了波澜不惊。刘众赫这个人的本来面目,说实在的,有些无趣。和他在荧幕中、对谈中出现的形象都又有微妙的不同,金独子倒没有因此对他失去热爱,而是将他的每一面都分类收藏。

 

  |刘众赫:你昨天看完的那本,我也看了。

  |刘众赫:很无趣。

  |刘众赫:每个人都只是样板,最后揭晓诡计食之无味,像是木偶开会。

 

  金独子一愣,他不会还在看自己的小号吧?话虽如此,说到这个话题他就来劲了。

 

  |金独子:对吧?

  |金独子:真不知道怎么会在畅销榜里还那么多高分评价

  |金独子:。

  |金独子:最无语的是一本书被评价好看或者难看,有趣或者无聊都很正常,这本我却完全没有评价的欲望。完全就是“啊好的我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剧情了你什么时候继续”这种消极的期待,真没想到看到最后都没有什么值得记下的!

  |刘众赫:你会摘抄?

  |金独子:不会啊。

  |刘众赫:我以为你是摘抄后不断翻阅写感想,再精挑细选发到网上的人。

  |金独子:……

  |金独子:谢谢你啊。

 

  金独子犹豫片刻,还是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他似乎有些,希望刘众赫更了解一些自己。

 

  |金独子:我什么书都会看,不过只看一次,包括喜欢的书也不会重读。

  |刘众赫:?

  |刘众赫:只看一次?

  |金独子:嗯。

  |金独子:你难道不会觉得重要的东西应该记在心里吗?

  |金独子:如果没能记住就说明没那么重要。

  |金独子:有些事就像剧透,一生只有一次。

 

  这次刘众赫很久没有回复。

  金独子皱眉,难道刘众赫不喜欢这种话题?

  又过了一会儿,刘众赫发来一份咖啡。

  金独子:“???”

 

  |刘众赫:人就像一本书。

  |刘众赫:我的意思是可以不断回看,然后增补。

  |刘众赫:从来没有想过也有人不会再去翻第二次。

  |刘众赫:原来一样的文字也会有不同的意思。

 

  所以这是……谢礼吗?

  金独子那天的心情很好,可能因为他真的很喜欢爱看书的刘众赫。刘众赫爱看书的行为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据他本人曾说,看书可以看到更多的人生经历,磨练自己的演技。这家伙,光是靠想象练习就能进步,真是可怕的帅气。

  而自己,在他眼里算是一个有共同爱好的人?即便内在完全不同。

  之后刘众赫没有再说什么,金独子也开始习惯这种突然断联的对话。

  而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刘众赫,是半个月之后。起因很简单,网络上又出现刘众赫的诋毁通稿,针对他近期没有拍戏进行了细致的造谣,甚至连圈外女友和私生子都一并出现。

  金独子气疯了。最近一直疯狂循环观看刘众赫的影视剧,手机里堆积了不少自拍却不敢发,掉粉丝他不在意,一些眼熟的同好给他留言问他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的内心有些愧疚。加上刘众赫是真的,很久没拍戏了,也没有任何周边消息,要不是在现实里见过面,他都要以为刘众赫人间蒸发了。

  一时上头气冲冲地向本人发泄之后,刘众赫的回复让他更加火大。

 

  |刘众赫:书不看第二次,我的作品看无数次?

  |金独子:这完全是两码事。

  |金独子:你多久没拍戏了?

  |刘众赫:你是我的经纪人吗?

  |金独子:我知道你没有经纪人。

  |金独子:你想让我当?

  |刘众赫:……

  |刘众赫: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用文字和说话的时候形象不太统一。

  |金独子:我已经算很统一的了。

  |金独子:你就统一吗?

  |金独子:如果你有戏拍了请记得早点转发工作消息,粉丝知道得比等你转发快。

 

  刘众赫突然发过来一张时间表,完全无视了金独子的话。

 

  |金独子:?

  |刘众赫:你哪天有时间,我有事找你。

  |金独子:??

  |金独子:真要我当经纪人???

  |刘众赫:……

 

  见面地点还是上次的网咖,如果还有第三次金独子敢保证在内心的《独子娱乐周刊》上,自己就会成为刘众赫的绯闻女友。

  之所以同意见面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好想刘众赫,有这种机会为什么要放弃;二是因为刘众赫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找他,而且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好听,也比打字的时候有条理,声音还好听。

  也许因为这一次是刘众赫的邀约,金独子到的时候刘众赫已经在了,坐在自己上次的位置。那种“一打开门我推在里面”的真实感扑面而来,金独子第一时间关上了门,然后再次推门进去。

  刘众赫的眉毛已经起立了。

  “我以为你会晚些来。”

  “是我约的你。”刘众赫没有废话,把一叠合同和笔推到了桌上,“签字。”

  随着他的声音,金独子闻到了隐约的咖啡香气,可是包厢内并没有看见任何包装。想象着刘众赫在路上啜饮着咖啡的模样,金独子的笔差点就签下去了。

  “等等。”金独子嘴角忍不住抽搐,“这是什么?”

  在金独子在合同上寻找答案的时候,刘众赫不紧不慢地盯着他开口:“《The Reader》空出一个随笔专栏,你来写。”

  “……你若无其事地说了什么?”金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The Reader》——自己小号昵称的原因之二——刘众赫朋友创立的小众杂志,主要以推荐分享各类读物为主,也会邀请一些业内人士或者爱读人士进行采访对谈。刘众赫是从创刊号开始出场次数最多的演艺圈人士。

  金独子也算得上这本杂志的老读者,因为很喜欢杂志“爱读,读爱”的理念,所以才借用了人家的杂志名而不是更贴近适合自己的“Reader”。

  “不是有专栏作家吗?那个讲文学史的……不是,你让我写?”

  “你不是编剧吗?应该能写吧。”

  “你不是演员吗?你有戏拍吗?”

  “……”

  金独子有时候是这样的,连自己的偶像都会挨刀。

  刘众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耐着性子从头解释道:“《The Reader》要做电子刊,准确地说是电子刊独占的随笔专栏,会更关注年轻文学与阅读,所以希望内容能够更年轻化。”

  “那我也写不出啊?”

  “你写得出。”刘众赫坚定的语气,让金独子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除了你最近发在小号上内容,我还去翻了你早期更长篇的书评。”

  “你这是什么行为?”有种被人看到婴儿时期光屁股尿尿照片的感觉。

  “……我认为你有《The Reader》想要的素质。不够优秀,不够专业,不够深度,但是通俗易懂而且角度敏锐。”

  金独子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刘众赫的话就像在一边拿鞭子抽自己一边往嘴里塞糖。

  “这份合同是假的,不过我说的是真的,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同意再联系我。”

  刘众赫的语气和措辞,似乎没有考虑过金独子会拒绝。只是这种强硬并不令他觉得讨厌,反而更像是……被狠狠地认可了。然而内心却很清楚,他不是一个“作者”。

  看到刘众赫的眼睛,他更明白自己在这强大的目光之下,渺小到就像一根走丢的睫毛。同时,恐惧感油然而生,仿佛已经预见他的眼神会如何生动地转变成失望。

  “我高中的时候觉得自己会成为未来最伟大的编剧之一。”

  “?”

  金独子的声音很低,很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悄悄看向房间的一角,似乎准备随时出逃。身体将他留在这里,用开始发凉的双手给他勇气。

  “怎么说呢……我那时候就很喜欢看书,能够看很多书,比同龄人看了更多的书。当我熟悉了书本中故事的结构,误以为那是什么天赋的时候,我觉得我一定会成为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

  有些尴尬的笑声,金独子努力直面几年前尚且是个孩子的自己,“可实际上我作文从来没得过高分,最后也只考了个三流大学,那时候我还安慰自己编剧也能够了不起,说不定刘众赫还会演我写的剧本。可是大一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在这个学校、这个专业,不会让我成为编剧,大二的时候我又明白了……”

  金独子的眸色深沉了几分,不知何时盯着那份虚假的合同,它存在于此,却又不存在于此。强努的笑容渐渐放平,他的声音是任命的音色,像是琴弦未断便停止的乐曲。

  “无法成为编剧的,是我。”

  “我根本,没有使用文字的能力。”

  “我,只是一名‘读者’。”

  空气中的咖啡味消散无几,在刘众赫沉默良久要给这气氛续杯的时候,金独子赶紧打着哈哈摆摆手。

  金独子:“不过我很满意自己的‘读者’身份,这是真的。我只要看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早就不再想自己要如何参与到这个世界,因为仅仅是“看”这一切,金独子已经找到了足够的兴趣。读不完的老书和新书,还有眼前这个人,也会被年龄抚上岁月的痕迹,会扩写出更多类型的章节,为更多人阅读品鉴,容自己好好翻阅。

  金独子想,他只是更早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定位,这是好事。就像哪怕刘众赫在肯定他,他依然无法认为自己写的那些有什么价值。

  阅读为自己埋下的种子,并不是花的种子。

  刘众赫听完金独子的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表情显然在思考什么,完全无法想象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金独子在彼此沉默的空闲想象了一下,却发现检索失败。因为刘众赫一直都离自己那么遥远,即使现在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他也依旧不理解这个人。突然,金独子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难道是自己以“读者”的身份和这个世界隔阂?

  一抬头,四目相接,瞬间以为被望见了灵魂。

  刘众赫的声音缓慢悠长,却十分有力量,感觉不到柔和的意味。可是,也没有愤怒或责备。

  刘众赫:“我不否认你自认为的身份定位,甚至是认同。选择你的理由只有一个,是你让我选择了你。”

  金独子:“……?”

  刘众赫:“你写的内容都很简单,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毫无经验的你可以胜任专栏作家。只是从你的内容中,我看到了有距离感的观察力,这是我认为非常难能可贵的资质。你没有成为谁,只是以你自己去看待事物。”

  这听起来确实是很不错的夸赞。金独子疑惑的是,这是什么很难得的能力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刘众赫继续说道:“你可以想象一下,也许你的想法,会有共鸣。”

  这个可能是金独子从未设想过的。他总是在进入某个群体的想法之前就把自己排除在外。他认为人是五花八门的书,也是形形色色的角色,自己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顺应或逆反。共鸣……他的话微不足道,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我不就是吗?”

  刘众赫的声音像是倾洒的水流,直接和他的内心对话。却也似乎在那个瞬间,他告诉了金独子:你不必开花,因为你是一棵树。

  无论是相似的话语还是感想,刘众赫一直都是自己没有面对的那个可能性。金独子太过将自己摘除,甚至忘记了“我和喜欢的人有一样的话语”这件事不光是他发出的信号,更是有回向的双箭头。

  “一样”——本来就是要两个人才能做到的事,为什么自己之前没能注意到呢?

  就在这一刻,金独子仿佛看了一本能让自己情绪激荡的书。奇妙的是,这本书里不光有刘众赫,也有自己。关于他们的内容,同时写在了两本书里,在彼此的段落。

  “……哈。”

  金独子兴奋地用手遮住嘴巴,他无法形容这种感受。也因为这份专注的激荡,没能看见刘众赫微微扬起的嘴角。

  刘众赫眼前的人,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身的可贵之处。以一往无前的读者之姿纵横三千宇宙,却依旧能够作为自己存在。这是刘众赫在看了不知道多少本书之后才逐渐领会的表演技巧,完全投入和完全抽离都是错误的,要和角色共度一段时光,也要和角色适时地说再见,才能够有下一段旅行。

  而金独子,似乎天生就有这种本领,只是他从未发现。

  “怎么样,要不要给自己一个考虑的机会?”

  这时候抛出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勾引。

  金独子看着刘众赫,他的眼神已经给出答案,他确信只是给自己一个考虑的机会无伤大雅。同时不忘给眼前男人的像素点微笑及时地添上一枚崭新的书签。

 

 

  *

 

  读书的快乐,只要是读过书的人都会遇见。读书是一件非常私人的行为,我想很少有两个人捧着一本书看的时候。无论是看书的方式,还是能够收获的情绪,最初的参照一定是从自身出发的。比如我的阅读习惯是一次只看一本,无论多难看都会看完;而无论多好看的书,我也只会看一遍。朋友告诉我他在听到我这句话之前,从未想过还有不去回顾的选择。因为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才没能回答,其实我想要说:我看一遍只会记住我认为重要的,而有人看一百遍会不断发现自己认为重要的。人与人的相遇,就像书与书之间的脚注,也许在下一页我们就会互相增补。

 

——《读者的随笔》

 

 

  *

 

  上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还是高三。那时候的金独子正遭受现实的攻击,比因为刘众赫意识到自己长得并不算好还要深刻。他认识到了无论是天赋还是学力,都没有降临在他的身上。而他通过看刘众赫维持住了自我,是可望不可及的刘众赫,透过用得都出了划痕的屏幕告诉金独子——你还可以在这里。在你的位置上。

  也许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吧。哪怕无意奔赴,仍旧会改变一个人生活的版图。

  金独子在愿意尝试随笔专栏之后,发现并不像刘众赫表示的好像把他抓过来就能走马上任。因为这个男人什么都能做到,才会给自己这种错误的信号吧。真是了不起啊,众赫。

  金独子和《The Reader》电子刊的主编见面,被刘众赫选择的他,这一次被选择给了机会。“只是随便写写就好”——这句话在考验期的意味很丰富,“不需要你太费心雕琢”“比较想看看你小测的平均成绩啦”。这也成为了金独子第一篇随笔的内容,从自我怀疑到回忆高考时段,话题由此拐到了那时读的小说,最后的落点是“孤独的力量”。

  虽然一开始写得磕磕绊绊,但是当金独子的文字发现他能够从中回忆早就忘却的细枝末节,更是有些值得回味的记忆碎片,他就像写读后感一样,思绪倾泻,源源不断。

  等到金独子正式成为《The Reader》的随笔专栏作家,在烧烤店的庆功宴上主编才说,最开始打动自己的就是金独子所说的“孤独的力量”——人想要存活就必须依附他人,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是虚构的,然而没有人可以否定一个人的孤独。从孤独中获得快乐,这本是在羊水徜徉的梦境中便与生俱来的能力,却随着长大而退化——主编说,他想要从金独子的视野中看到一些被人遗忘的本能。

  “干杯。”

  刘众赫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和金独子碰杯。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小吃摊熙熙攘攘地坐了人。金独子和刘众赫躲在角落,避免被人注意到这个拥有伟大脸庞的男人。金独子其实很奇怪,为什么他们看不到刘众赫?这个男人,一百米开外就该被发现。

  “你很能喝吗?”

  “不太能喝。”金独子摇摇头,他只是太开心了。

  随笔专栏已经连载6期,时间快得让金独子忘记了课业,忘记了季节,不过没有忘记注意刘众赫像是要融进黑夜的微卷发尾长了些许。他的感谢因为种种原因不好意思开口,他还不够坦率,只能用小吃和酒来聊表心意。

  天气比初遇时冷些了,金独子喝过酒的脸倒是红通通。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这种机会……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能够写些什么分享给别人。”

  “你认识了我。”

  “?”

  “我就是你的机会。”

  “……哈。”

  这么想,刘众赫还真是自己亲手把握来的机会。

  摇着头去够酒瓶的手,和同时覆上来的刘众赫的手碰在一起。与脸颊的温度不同,金独子的指尖微凉,被刘众赫的热度灼得收了回来。眼前的景象由于酒精的微妙作用变得不太真切,只给自己续上酒的刘众赫连耳垂的弧度都显得可爱。

  金独子眨眨眼,算是给他的这个模样也加上了书签。刘众赫是属于他人生里的一本书,是他唯一改变了阅读方式的书。想不断地给他添加书签,时不时就去看一看,每一眼又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啊……”金独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好像自己从粉上刘众赫开始,就一直都会心动。只是这鼓动最开始被他的不甘压制,后来被他沉浸的剧情掩盖,发布自拍的谨慎心情其实是想念作祟,哪怕是见到刘众赫本人,紧张也成了合理的借口。包括现在也是,在脑海中清晰可闻的心脏跳动声音,也能以为是喝多了。

  不经意接触的体温自指尖蔓延至心脏,让金独子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耳尖开始燥热。

  原来面对刘众赫,每一次心动都以为是第一次。

  刘众赫自然想不到金独子的脑内又开始打字,把他的酒杯收了起来,“手机。”

  “啊?”

  “手机拿出来。”

  金独子乖乖拿出来。

  刘众赫眉头一挑,似乎对酒后安静些许的金独子有小小的满意。他接过金独子的手机,调转屏幕放在持有者面前。然后拿出自己的,似乎在操作什么。

  金独子的手机屏幕一亮,竟然是小号来了消息。

  发信人是,刘众赫。

  有必要吗?用眼神询问。

  眼前的男人只是给了他一个眼色:看。

  金独子散漫地划开屏幕,来自私信的是一条转发。金独子的阅读速度很快,所以当他打开从标题看到正文内容,再重新确认一次,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抬起头,眼前的男人难掩笑意。

  海外的正午时间,知名作家的原创剧本加强硬的制作班底,已经足够想象会有多大话题和热度的电影官宣了唯一的海外主演——刘众赫——这部必爆作品的主人公。

  这一刻的心动也被激动之情淹没,金独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忍住想要尖叫和大哭的冲动,整个人跨过桌子抱住了刘众赫。刘众赫的脸上出现一时慌张,很快便拧起眉毛,低声凶他。

  “金独子,放开。”

  “众赫,众赫啊!”

  金独子抱着刘众赫摇头,每一下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彼此的呼吸都带着酒气。也许第一次面对面的那天,隔着网咖包厢的那张长桌,他就应该这么做了。

  在刘众赫把金独子笑哈哈的脸往外推的时候,他满脑子里除了刘众赫,还有一个记忆碎片飞了出来。

 

  |金独子:如果你有戏拍了请记得早点转发工作消息,粉丝知道得比等你转发快。

 

  金独子紧紧抱着刘众赫死不松手,不要小看醉汉的力量。他累了一般,把脸埋在刘众赫的肩头,呼吸趋于平稳,像是玩闹够后休息的婴孩。这一次,刘众赫没有再推开他。

 

 

  *

 

  刘众赫参演海外电影并且是主角的消息瞬间席卷各大娱乐头条,与他十八岁时出现在大众面前迎来的讨论度不同,不光是网络发展的声势,几年来他相对沉寂引发的被打压论调也再次浮出视野。时间的浪潮没有拦住刘众赫的脚步,而是成为他乘风破浪的踏板。

  电影从开拍到正式上映相隔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对于金独子来说发生了许多,不是名为事件或情节这种可以具象化的发生,而是无数细微变化集合而成的改变。

  《The Reader》因为刘众赫的再次走红,纸刊和电子刊又迎来了高峰。金独子的随笔专栏《读者的随笔》也为更多人所看到,虽然评价褒贬不一,但是这没有过分影响金独子的心情。因为他不用参与到任何人的人生,在他对一些事物评头论足的时候,也做好了被评价的准备。再说,那些不友好的言论还不如骂刘众赫骂得很。

  金独子也没有继续自拍,所有带着刘众赫影子的照片都被存在同一个相册,上锁加密,他没有删除的打算,也没有再看的想法。金独子终于认识到自己投射在这个行为上的心理,是因为他在通过并不精湛的粗糙模仿,来窥见和想象更新鲜的刘众赫。现在不需要了,这个身份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不过他还是会和同好们一起交流,聊刘众赫的一切,这是他忽视的网络给予自己的最初的善意。

  电影上映之后,金独子回归了单纯的身份,刘众赫的读者。他在影院一遍遍重新放映这一页的刘众赫,将过去能够与之相关的部分摘出、重组,又有了新的认识。金独子不会反复读一本书,却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他的心跟随刘众赫起伏,一起经历、一起快乐、一起悲伤。能够读一个人,是何其幸事。在名为金独子的书籍中,刘众赫占了相当的厚度。

  金独子买了一束花,两杯咖啡,刘众赫现在出门已经知道戴上墨镜了。只是事到如今金独子依旧不明,刘众赫就算裹成木乃伊混在万圣节的队伍里,都应该能被一眼认出吧?

  清晨的公园人还不多,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花束摆在一边,淡淡的香味随风隐现。刘众赫卸下全副武装,和金独子一起对着眼前算不上景色的风景沉默。

  “你拒绝出书了?”先打破沉默的是刘众赫。

  “嗯。”金独子回应,“我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不过还是太早了。”

  金独子其实谦虚了。据刘众赫所知,金独子的随笔意外有人气。也许是他诉说的方式比较亲和却不失礼貌的距离感令人感觉舒适,也可能是从最开始的切入角度能够戳中一些人的内心,上个月刚展开的推荐书目的新版块也有不错的反响。

  “说起来,你是不是又要进组了?”

  “……”

  “先说好,我可不是私生饭,只是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会看。”

  “还要一段时间,在那之前还有别的安排。”一撇眼,就看到金独子强忍兴奋的表情。事到如今刘众赫都不理解金独子对自己的喜爱,不会太狂热,有时候也不理智。给他一种金独子随时可以离开,却还一直在这里的感觉。

  金独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咖啡已经见底,他们都还有自己的日程。金独子马上就要毕业了,他没有选择成为一个编剧,也没选择成为一个作者。他选择继续上学,因为他还想要更多的时间来认识这个世界。话虽如此,对于不太会念书的他来说,考试还是挺难的。

  “对了,众赫。”

  刘众赫微微抬头看他,每次金独子这么叫自己,说明这时候他们的距离是近。

  “我好像一直没和你说过。”

  在写随笔的一年多时间里,金独子开始变得坦率了。因为他发现,用语言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好像并没有那么困难。主要还是看对象。重要的事不光应该记住,也应该传达。不然终究只是淹没在字里行间的墨迹。

  金独子靠近,伸手拿走刘众赫手中的咖啡,继而用自己的手在被咖啡温暖的掌心上盖戳一样啪了一声。

  “好了,给你这个惊讶的表情也加个书签。”金独子笑弯眼的样子有些欠揍,下一秒,又是那个清爽的笑脸,带了几分和煦,“我一直觉得很幸运……能为你添加书签。”

  如果没有遇见,他可能还只是在只有一次的阅读中体会自己多么无能的人。无法享受孤独带给自己的力量,逐渐丧失读者的能力、失去读者的身份,沦为一个没有角色的人,泯于名为自己的蒙尘书架。

  刘众赫望着被金独子拍了一下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金独子冷汗这就下来了,不会是要揍我吧?根据他的观察,刘众赫对于自己适度的肢体接触应该没有抗拒啊?

  缓缓松开拳头,刘众赫和金独子的目光对视。

  “我的书签里也有你。”

  “?”

  就只是单纯的,刘众赫的书里有属于金独子的页码。

  他们都是彼此厚度的一部分。

  金独子愣了一会儿,扬起唇角。

  “我该说谢谢吗?”

 

 

  *

 

  任何概念在被泛化之后,都会被稀释。不觉得现在的人们都很喜欢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吗?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的爱是虚假的,只是爱的成本降低,也让爱的意义变得不那么浓厚了。加了水的酒肯定味道寡淡甚至无味,可是它依旧是酒。对于不擅长喝酒又会为酒精着迷的人来说,这一点点也许同样能解馋又不至于醉倒。我疑惑过,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将爱轻易挂在嘴边,最终得出的答案是:爱的能力降低了。这样的说法有些奇怪吧?爱的能力降低了,却可以随便说出爱了?没错,这就是我的答案。正因为我们爱的能力在萎缩,所以能够投出的爱就像水壶喷出的水花,能够让花朵雨露均沾。这种形式也没有什么不好,关键还是在于当“爱”消化殆尽,你是否还能够认为自己付出过的不留遗憾。我毫无疑问也是受害者之一。爱的能力降低,让我甚至无法清晰地认知爱的形状,也无法直白坦率地表达爱意。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明明把胸口炙热的爱意投出去,可以只是简单的一句——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读者的随笔》

 

 

  *

 

  会议室的工作人员在进行简单的布置,因为涉及拍摄,比以往的环境要更杂乱一些。

  金独子用眼神揶揄刘众赫,后者毫不在意,甚至不给一个眼神。

  忍不住凑过去,恶狠狠地小声咬牙:“你小子,藏得够深的。”

  “如果要藏,你今天走进房间才会知道。”

  “……”

  金独子哼了一声,靠回自己的位置。

  周围安静下来,工作人员凑到两人身边询问。

  “两位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金独子:“可以开始了。”

  刘众赫:“可以。”

  工作人员点点头,朗声道:

 

  “《The Reader》特别对谈:刘众赫×Dokja,现在开始。”

 

 

  End.

 

 

  #《读者的随笔》顺利出版了

  #金独子强塞给刘众赫签名版

  #众独对谈吸引了一批西皮粉

 

 

  *Extra

 

  金独子为考试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获得了与努力相符的回报。以全新的身份从半地下室搬到学校的单间宿舍,唯一的遗憾是空间不大,金独子许多私人物品都无处安放。最终决定借用刘众赫家的一间客房,等他毕业之后再取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难得的休息日,刘众赫要在自家的房间,摆自己的物料。越是码放手上的力量越大,简直要把杂志上自己的脸捏变形。

  “我自己来就好了。”金独子抱着一摞发售不久的写真集走进来,语气着急,把刘众赫赶到一边去,“你不知道我摆的顺序。”

  “……”

  等到金独子忙完已经过了中午,他舒展着四肢毫不客气地靠到沙发上,发出惬意的呻吟。刘众赫扔给他一罐气泡饮料,身上的休闲套衫是某品牌的新款,金独子第一次看就觉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真是谢啦,刘众赫。”金独子喝了一口,这才想起道谢,“宿舍的书柜实在太小了,复数根本就放不下。”

  刘众赫不解:“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刘众赫是真的不理解。就比方说发售不久的写真集,他出于两个人的情谊送了金独子一本。后者虽然开心地接受,不过很快就表示他已经买了十本。理由是什么来着?对,“这是你的初写真,当然要十全十美”。这算什么理由。

  他也曾经问过,“真人”和“作品”的区别,换来的是金独子嫌弃的眼神,那意思就是“你怎么好意思拿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比”。

  就是这么一个讨打的人,刘众赫却和他维持着微妙的关系,转眼已经好几年。这两年他的工作重心回到国内,不再是二十岁仅仅因为性格就被打压到无法抬头的环境。在闲暇之余,除了健身、读书、学习,他还会抽出一些时间和金独子保持联络。

  不得不承认,和金独子在一起的时间会生气,却不会无趣。

  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生动,总是能发现他不好琢磨和定义的新面孔。

  金独子的随笔专栏做得越发成熟,主编还有意让他以采访者的身份与更多领域的人展开对谈企划。他就是这么奇妙,不算客气也不算亲和,可是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和抗拒。从第一次和他说话、和他碰面,刘众赫都有过这种感受。

  “对了,”金独子突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八卦,“你谈对象了吗?”

  没错,就是这种时不时想要揍他又不必担心是陌生人的距离感。

  “如果你指上周无聊的报道……”

  “可是照片是真的吧?”金独子坐直身子,脸上堆满对自家孩子的担忧,“就算地点被打了马赛克,你也的确在某个地方开车徘徊了好几天不是吗?被发现之前还有过长时间的停留,怎么看都是在等人啊。”

  “……”

  “众赫啊,我并不反对你谈恋爱,爱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啊。”金独子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让自己成了一位烦人的长辈,“我只是担心你会被骗,你太单纯……唔。”

  刘众赫一把捏住金独子的脸,把他挤成了一只河豚。多亏了这样的距离,和强迫抬头的动作,金独子清晰地看到刘众赫的青筋在额角绽放。

  “金独子。”他的声音宛若雷神降世,“你最好想起来,你放了我几次鸽子。”

  “……”

  金独子想起来了,自己想要借用刘众赫的客房,提过这个事儿之后他们几次时间都没碰上。主要原因还是金独子因为刚入学不久,经常会被抓去做各种事情。也因此好几次取消与刘众赫的约定,这不,一直拖到今天。

  不过他可没听说刘众赫有等自己啊?这么说刘众赫好几次都是直接去找自己,结果临时被告知有事,又开着车灰溜溜离开了。被马赛克掉的地点,八成就是他们学校后面的小巷。

  真是对不住了,刘众赫。金独子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更有意思的还是另一个念头。

  他挣脱刘众赫的手,揉着脸笑出声:“还真有第三次啊。”

  刘众赫:“什么第三次?”

  金独子:“没什么。”

  刘众赫:“……”

  只见金独子眼神飘忽,不知道转去哪里。刘众赫一眼识破,他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通常就是在脑海里打字,想的是什么不好说,愿意吐露多少真心更不好说。

  只是……今天的表情又有些微妙的不同。难道是因为刚刚的气泡饮料有低酒精含量,才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飘飘然。像是愉悦,更像是满足。

  “嗯。”金独子自己点了点头,突然笑着看过来。

  黑白分明的眼眸,比平时撞过来得更深。

 

  “刘众赫,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Fin.

  

  

  碎碎念:

  补一下成了后续文章惯例环节的碎碎念。

  ①标题《亲爱的读者》来自谐音“亲爱的独子”,也来自凯西·伦岑布林克作家的同名小说《亲爱的读者》,她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因为我第一次具象化地看到一个人是如何爱书的。各种各样的书籍充斥她的人生,改变她的人生,无论是标题还是内容她全都能信手拈来,在重读中一遍遍再次冒险或体悟新生。金独子也是这样将所有的人生与热爱倾注于灭活法的,可是想到人生只有一次,我尝试了完全和他行为相悖的“只阅读一次”来试图理解一个我想象中的他,所以诞生了这样一篇众独,他们因为仅有一次的人生而穿插成为彼此的厚度。同样“亲爱的读者”也表达了为这篇驻足过、喜爱过的你们,亲爱的读者,谢谢你们,我愿意永久保存这片贫瘠雪原上最初的脚印。

  ②这部分是比较私人的话题。这是我写的第一篇众独,写下这篇的时候原作小说才看了3卷,全知的原作小说可以说改变了我这些年的颓废。原作漫画是从开始连载就有一直看的,却没有真的成为我的人生CP。我上一次为人生CP集中、大量地产出已经是快十年前了,期间喜爱过的也都没有写文的冲动。因为一些事情离开前坑,我不仅失去了产出的能力,同时也失去了阅读文字的能力,成为了一个走马观花的看客,哪怕有非常喜欢的西皮也只是在接受,没有干涉的想法。而开始阅读全知,我重新找回了阅读的快乐,直到看完本篇结局,我觉得人生CP在我的头上闪闪发光。我想要去想象属于他们更多的可能性,想象他们在我眼中、在我尝试写出的世界中,又有什么样永不缺席的相爱。虽然《亲爱的读者》写得很忐忑(后来才知道其实还有更忐忑的),也和曾经的写作风格很不一样,加入了许多提示自己、理解人物用的叙述性内容,但是确实我已经用心了,可能之后哪怕对他们更熟悉、更自由、更大胆地想象,也不会有写这篇时候的心情了。希望未来我还能写很久,慢慢找回和重塑自己,投入到这一阶段的人生中。


syou

[众独]Virtual: Loading

※背景为现代架空,游戏玩家刘众赫×NPC金独子

※由于是对角色理解度尚不足的产物,请原谅私设与OOC

※可能会出现不专业的叙述和BUG请见谅

 

  

  *

 

  金独子最后的记忆是车灯照向自己的强光。

 

 

  *

 

  [系统:日常任务已更新。]

  [系统:早餐(0/1)午餐(0/1)晚餐(0/1)饮水(0/8)工作(0/1)睡眠(0/1)+]

  [系统:点击“+”查看详细内容]

 

  金独子睁开眼,系统界面已经弹了出来。

  也许因为并非现实,在睡眠结束的瞬间就能感受到...

※背景为现代架空,游戏玩家刘众赫×NPC金独子

※由于是对角色理解度尚不足的产物,请原谅私设与OOC

※可能会出现不专业的叙述和BUG请见谅

 

  

  *

 

  金独子最后的记忆是车灯照向自己的强光。

 

 

  *

 

  [系统:日常任务已更新。]

  [系统:早餐(0/1)午餐(0/1)晚餐(0/1)饮水(0/8)工作(0/1)睡眠(0/1)+]

  [系统:点击“+”查看详细内容]

 

  金独子睁开眼,系统界面已经弹了出来。

  也许因为并非现实,在睡眠结束的瞬间就能感受到十分清醒。伸手懒洋洋地关闭系统,那些详细内容早就烂熟于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日常任务”简直就是健康作息表,连吃饭要保证营养均衡和睡眠要不低于7小时都写得明明白白。

  象征性地伸了个懒腰,金独子麻利地更衣洗漱。昨天的早餐是以米饭配泡菜和嫩豆腐汤为中心的韩式料理,今天换成了西式。全麦面包和沙拉都十分可口,可以作为甜点品尝的希腊酸奶似乎用的蜂蜜调味,加上坚果碎的点缀,令人十分满足。

  只是就算再逼真的美味,完美太过,终究少了几分厨房特有的火气。

 

  [系统:早餐(1/1)]

 

  换好衣服,戴上帽子,挎上背包。出门,自家门口的大树飘下几片绿叶,比清晨的阳光更早出现的是隔壁的尹奶奶和她那只头顶扎着粉色蝴蝶结名为小圆的小约克夏。四目相接的瞬间,彼此都是一愣。

  “小~圆~啊~”金独子的声调拖着波浪尾巴,伸着双手奔跑过来,对着小圆一顿猛揉,“你怎么这么可爱呀!谁家的小狗怎么这么可爱呀?原来是小圆这么可爱呀!”

  小约克夏兴奋又开心地呜呜,享受金独子的赞美和清晨按摩。

  早上好呀,独子。

  “早上好呀,独子。”尹奶奶笑得脸都快烂了,苍老的手遮在唇边拦不住满足之情。

  金独子手上动作缓了些,“早上好,尹奶奶。”

  今天也这么早?真是辛苦你了。

  “今天也这么早?真是辛苦你了。”

  金独子:“不辛苦,不辛苦。”

  说起来,最近不是有很多外来的人?是游客吗?

  “说起来,最近不是有很多外来的人?是游客吗?”尹奶奶的语气有些担忧,“都是些奇装异服的……会不会危险啊?”

  金独子:“尹奶奶你放心,他们都是有准入许可的。”

  尹奶奶:“那我就放心了。”

  又寒暄几句,尹奶奶以一句“小圆,和独子叔叔说再见”结束了今晨的夸夸时间,金独子也终于松了口气。

  步行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镇上唯一的邮局。金独子从后院直接进入配送室,信件和包裹都已经分类码放整齐。

 

  [系统:投递数量已更新。]

  [系统:信件30。包裹17。+]

  [系统:点击“+”查看详细内容]

 

  金独子检查了一下收件信息,确定好投递路线,打开自己的斜挎包把它们塞进去。远超工作包容量的信件和包裹像是魔法一样收纳其中,全部进入金独子的系统背包。

  接下来是从经过邮局大厅从正门离开,邮局门口有信使专用的自行车,那是金独子这份工作的唯一搭档。系统整理让准备工作十分便捷,唯一有些头疼的就是……

  要寄信吗?

  “要寄信吗?”成熟又欢快的声音来自前台的工作人员,胖胖的笑脸很讨喜,很可惜,他和小镇的几个邮筒区别不大。

  骑上车,金独子习惯性地叮铃铃几下,这段长下坡迎面过耳的风配合车铃声会让他的心情舒畅不少。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早晨。比如,自己要在九点前出门。比如,如果不夸张地夸赞小圆,尹奶奶会一天都横眉冷对。比如,每天都要听邮局的大叔问一句要不要寄信。比如,工作的路上鲜少能看见行人。比如,他们都是NPC。

  比如,自己也是NPC。

 

 

  *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金独子还是慌张的。

  最后的记忆是有一辆车向自己驶来,明晃晃的车灯让他忍不住皱起眼睛无法直视,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那一刻竟然在想:原来这种时候脚真的会动不了。无论是看小说还是影视剧集,他都觉得要被车撞的时候愣在原地的行为很傻来着。

  再醒来,就已经在这个名为星流镇的地方。

  弹出的系统界面和不完成日常任务身体就会自动去跑圈的惩罚行为,金独子花了两天的时间去习惯。从那以后健康作息的每一天,他都消化一点点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死后转生成某游戏的NPC。

  确认自己是NPC并不难。首先,他头上的名字如果不隐藏的话,和其他NPC一样都是白色的,而他见过代表玩家的蓝色。其次,哪里有玩家完全不能离开地图的?金独子尝试过离开星流镇,但是走到透明边界就会强制传送回来。也有的地点虽然能去,可lv.3的史莱姆就能一头把他撞死。没有武器,没有装备,只有一个系统背包。

  金独子只是一个每天要负责送信和投递的NPC。在这个横穿只需要骑行30分钟的小镇。

  更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游戏。游戏内NPC少玩家更是稀少,简直就像个只是在续服务器的游戏坟场。

  接受自己已经死掉和成为NPC两件事之后,金独子就只有星流镇唯一信使这个身份了。

  日子久了倒也没有什么不便,其他NPC的对话样式有限,一旦必须交流也只能硬着头皮寒暄。除此之外,每天都能被人笑脸关心,心情倒也不错。偶尔随机到新对话,都像是单抽出金一样令人激动。

  信使的工作也非常游戏系统化,每天只需要按照路线投递就好,偶尔也会有收信,大多数NPC还是选择邮筒或者邮局前台的工作人员。对于没有网络设定的游戏世界,需要投递的数量不算多,用最闲散的方式最晚到下午两点也就结束了。金独子反而比较好奇,按照星流镇这个人口,怎么会有这么多信件和包裹?

 

  [系统:今日工作已完成。]

  [系统:剩余0。]

  [系统:进入自由时间。]

 

  正准备把骑行车骑回邮局,突然,蓝色的名字映入眼帘。

  真是久违了。金独子不由得想。

  “这里有人!是快递诶!”

  是信使啦。

  金独子冲走向自己的两名玩家端起一个没必要的服务笑容:“欢迎来到星流小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小梦想:“好像也没有任务。”

  大大拥抱:“这个小镇的都没有任务吗?怪不得都没看到其他玩家。”

  确实,金独子也没看到过小镇里发生过什么连锁任务。很多玩家都是闪现,很快便离开了。

  小小梦想和大大拥抱似乎是私聊了几句,之后大大拥抱问金独子:“我想寄材料回主城,可以直接给你吗?”

  金独子笑道:“可以的。”

  确定自己是NPC的最后一个原因——金独子抬手发起了系统提示——他自身拥有一定的系统权限。这一点和其他NPC有明显不同,可他都是个死人了,有点特权也没什么吧。

  大大拥抱邮寄的都是种子,有花卉也有药草,看来他们在主城拥有自己的住宅。这是金独子帮一些玩家邮寄,以及听他们闲聊推出的情报。大多数玩家都生活在主城,除那以外还有各个地区的城镇,玩家可以购买住宅和土地,确实是非常虚拟世界。真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也有健康作息的日常任务。

 

  [系统]:已邮寄。

  [系统]:投递成功。

 

  玩家的道具邮寄比送信要快得多,只要放进系统仓库再提交给目的地就能完成。

  金独子:“好了。”

  “谢谢你哦。”大大拥抱和小小梦想转身离开,不忘冲金独子挥挥手,“相貌平平的快递哥哥。”

  是信使啦。而且相貌平平是什么?

  这句话实在让金独子来气,立马使用自己的权限。

 

  [系统]:信使金独子已完成邮寄。

 

  金独子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隐约还能听到大大小小两个声音。

  “嗯?怎么又提示了一次?”

  “哇,原来这里不叫快递啊。”

 

  回家之前金独子还在繁华街绕了一圈。这里的杂货铺、面包房、蔬菜店等诸如此类的名称,每次都会让他再次感慨不愧是游戏世界,专店专卖,也很方便。

  在这里吃饭有两种解决方式,一种是买成品,不超过24小时就能保证新鲜;另一种就是购买原本的食材,自己制作。金独子在发现自己可以重现一些食谱后就选择后者较多了,这点和现实世界不同,只要掌握操作顺序,自己就能做出合口味的饭菜。要是有想吃的或者懒得做饭也会直接购买,比如今天的早餐和午餐就都是成品套餐。

  买了几样零食,补充了蔬菜和调味品,金独子抱着牛皮纸袋回家。不知道五感系统是怎么做的,味觉和嗅觉都非常出色,老实说比活着的时候吃得还好。痛觉灵敏度不高,被史莱姆撞死的时候都软软的。虽说有可能史莱姆的材质就是会这样温柔地杀死你。

  在脑海中冒出“史莱姆能不能吃”这个从没有过的想法时,成为NPC之后就从没有过的情况出现了。

  金独子缓缓停下脚步,因为有一个陌生人正站在自家门口。

  高高的个子,一席黑色风衣,只是站在那里就压迫感十足。宽大的背影气宇轩昂,无法想象他的正脸不是个美男子。

  似乎是感受到金独子的视线,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双眼幽深,似乎能吞噬星海。

 

  [玩家:刘众赫]

 

  完了,我真是相貌平平。

  金独子如是想。

 

 

  *

 

  请选择合适的回答。

  选项一: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这不太像NPC会说出的话。

  选项二: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么自来熟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选项三:欢迎来到星流小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安全的底牌。可是自己已经下班了,这要如何解释。

  金独子已经无暇去感慨眼前这名陌生人……不,陌生玩家的长相,只要知道实在是英俊得不行就可以了。毕竟这是游戏,玩家的角色形象也可以自定义,只能说刘众赫的审美确实很好。顺带一提,自己的模样和现实中一模一样,倒是也没有比刘众赫这个计量单位相差太多。

  还在纠结要怎么打开话题,名为刘众赫的玩家直直盯着他大步流星地跨步而来。

  等等等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金独子有些慌张,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刘众赫的声音是透过鼓膜似的在脑海中回响,只是说出的台词和他的形象不大相符,“有盐吗?”

  “……什么?”金独子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刚刚搬过来,许多道具还不齐。”刘众赫原本盯着金独子的双眼有些飘忽,像是在说什么很艰难的话题,“我需要盐。”

  金独子眨眨眼睛。

  刚搬来的邻居需要一点调味品,多么正常的交谈,自己没有理由拒绝这举手之劳。可是——为什么玩家会向NPC借盐?!而且怎么会有搬过来这种设定!

  金独子内心咆哮着眼睛一瞥,震撼不已。

  自家围墙的另一侧,明明之前还只是统一建筑模型,此刻俨然是附带花园的二层小楼,顶着“刘众赫的住宅”这样的归属说明。自己正常地上班下班,怎么突然就多了个活生生的邻居?

  惊讶的双眼在刘众赫和他的住宅之间转了好几圈,最终落到刘众赫的脸上。金独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支支吾吾地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罐盐递给他。

  “正好这是新买的……”

  “谢谢。”刘众赫从金独子手上接过盐罐,两人的手指微微触碰,竟然是同样的体温,“我会还给你的。”

  “一罐盐而已不用还了哈哈……”

  “我会还给你的。”语气加强。

  “……”

  “我会还给你的。”语气再次加强。

  “好、好……”有没有必要表情这么吓人。

  和刘众赫道了再见也没有得到正经回应,金独子进家门把东西整理好都还没回过神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在游戏的世界里,选了没有任务迹象的偏僻地区落脚,以及和NPC这样交流,多么不自然和令人怀疑。虽说对方好像觉得这很自然……难道说在主城NPC的交流能力要更流畅?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多得到这方面一点的情报。

  想着这些七零八落的东西,金独子把蔬菜也都归类分好,结束了采购后的整理工作。

  “哈啊……”他的双手撑在流理台上,眼前总是出现刘众赫的眼睛。那双眼眸太过深远,甚至给他一种熟悉的错觉。

  与NPC生活截然不同的对话,让他意外地将埋藏在心底的、不再为人的失落与不安又翻涌上来。可是,也有难以言喻的欣喜。就像他坚持将购买的东西自己抱回来而不是放进系统背包里一样,这种微小却切实的为人感觉,让他仿佛听见自己真实的心跳。

  这是再真实的五感反馈都无法带给自己的。

  也许正因如此,金独子才会期待再次见到刘众赫,或者说,是有些害怕不能再见到他。

  然而墨菲定律不会放过一个有思想的灵魂,哪怕他现在只是由1和0交织而成。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刘众赫都没有出现。

 

  [系统:今日工作已完成。]

  [系统:剩余0。]

  [系统:进入自由时间。]

 

  结束工作的金独子已经不会再焦急回家,寻求见到刘众赫的可能。这种来去匆匆的冲动没有什么不好,如今他没有资格为偶然惊起的涟漪驻足欣赏。也有可能,作为一个NPC,数据已经规定了自己的情绪。事实证明,这几天他如常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不便。

  所以无论是遗憾、失望还是更为复杂的情绪,比如那一点欢欣、兴奋,全部都随着门前大树的叶子一起被卷向远方,失去踪迹。

  可是刘众赫是玩家,只需要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

  “……”

  “……”

  在金独子的家门口,两个人沉默相对。

  先打破沉默的是刘众赫,“我来还盐。”可他的有些痛苦抽搐似的眉毛证明他似乎不太擅长做先开口的那个人,还有紧随其后僵硬的解释,“我最近工作比较忙。”

  金独子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追究,可那一瞬还是觉得安心不少。

  “哈哈都说了不用客气……”金独子笑着伸出手。

  “……”

  “……”

  “……盐呢?”

  “……”刘众赫看着金独子不知该进还是退的手,突然扭头说道,“你还没吃饭吧。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就在家里做,材料我会自备。”

  “……”

  到底谁才是NPC啊?为什么会忽视自己的话直接推进下一环节啊?金独子内心的吐槽无处发泄,手握成拳,做着无意义的动作收回。

  “谢谢你,不过……”

 

  [系统:已触发隐藏任务。+]

  [系统:点击“+”查看详细内容]

 

  嗯?

  不曾预想的情况再次发生。金独子点开详细内容。

 

  +

  <隐藏任务——一段美好友谊的开始>

  分类:支线

  任务内容:与玩家建立友好关系。

  时间限制:无

  奖励:随关系进展开启星流镇周围地图。

  +

 

  金独子震惊。一直以来无法涉足星流镇以外的地图,他都将原因归结为“自己是星流镇的NPC”。没想到竟然还可以通过任务来扩展……仔细一想,自己连日常都是任务,有隐藏任务也不是稀奇的事儿。

  同时,还有一个想法浮上心头。眼前的刘众赫也许同样触发了类似的隐藏任务,才会对自己表现出不自然的友好。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真是没想到,那么多玩家都没找到的任务让这小子触发了。

  考虑到任务奖励的好处,金独子话锋一转,笑道:“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先后进屋,金独子利用系统更换了居家服,无论如何他实在是受不了把班带回家里。因为进入自由时间后他到处转了转,现在距离饭点倒不是一个离谱的时间。

  “我需要做一些准备。”这边刘众赫也更换了服装,更显得身材修长,“借用你的厨房。”

  “请便请便,是我受你照顾。”金独子这么说却不这么想,烹饪系统有什么格外需要准备的吗?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比较重要,“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金独子。”

  “嗯,我知道。”刘众赫沉默片刻,“刘众赫。”

  两个都能看到彼此名字的人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索性都闭了嘴。

  金独子坐在半开放厨房旁的餐桌边,只见刘众赫在空中点了数下,各种各样的材料都出现在眼前。除了看上去就品质不赖的新鲜蔬菜,还有整块的鲜肉、全鸡和面粉,以及各种调味料。同时不忘把一罐未拆封的盐放到金独子厨房的架子上。

  既然促进友好关系是任务,金独子也就不再考虑需要像个NPC一样刻板地说话,非常自然随意地向刘众赫搭话:“这是要做什么?”

  “包子。”

  “包子?”

  “嗯。”

  竟然要自己做吗?金独子有些怀疑,稍微凑近了些探头看刘众赫要如何料理。

  刘众赫的手法非常娴熟,和金独子那种能够根据顺序切菜、做饭的感觉完全不同。一边剁好生肉馅调味放在一边备用,一边把全鸡剖开处理,依次往里塞进了糯米、人参和红枣,上锅开始炖汤。接着,把已经准备好的一个个雪白的的小面团子压平,抹上泛着油亮的肉馅,有节奏地转动着捏合出褶子。

  包子一个个成型,金独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光是能捏出漂亮的褶皱他就已经觉得是魔法了,更别说刘众赫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直到上笼都没能给金独子感慨的空隙。

  刘众赫做饭的时候那种若有似无故意展现得帅气,也令他忍不住想要鼓掌。

  游戏的好处是可以完美地复制做饭的步骤,时间上又不用过分还原。没过多久,这顿晚饭已经出了诱人的香味。

  蒸笼里的包子们都鼓鼓的,蒸汽卷着面食熟后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参鸡汤色泽清亮,点缀其上的葱花翠得诱人。彼此都带着水汽交融,光是想想都是个完美的搭配。自己曾经认为虚拟世界无法还原的火气,在这一刻穿透了认知。

  金独子先试了一口鸡汤,眼睛里迸射出无数的小星星。这种清淡又不寡淡的味道,软嫩鸡肉剥开后浸入汤汁的糯米软烂烂地露出嫩白颗粒,让汤的滋味更加浓郁。

  再尝一口包子,从咬开位置直接窜入口腔的热气带着鲜香,抱成团的肉丸口感湿润,仿佛是一口筋斗的浓汤在唇齿间流连。

  这也太好吃了……金独子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也太好吃了……”他简直快要哭了出来,哪怕是活着的时候都没吃到过如此美味。刘众赫这个人,难不成是个厨子?特级的那种。

  这种味道用他的语言已经不够形容。非要说的话,简直是童年的味道——虽然他很想这么说,但是很可惜,他的童年没有这种味道——非要说的话,好吃到让他觉得熟悉。不似第一次吃到,尽是满足的回味。

  刘众赫不声不响地已经啖了五个包子,看到金独子吃得满脸感动,筷子动得都慢了,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实在是太好吃了……”金独子吃下最后一口,终于不舍地再次评价,“刘众赫,你也太会做饭了。”

  “……我会做饭很奇怪吗?”

  “因为你长得一张只会吃的脸。”

  “……”刘众赫沉默片刻,轻声启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这句话让金独子从美味的陶醉中清醒过来。自己刚刚边吃边嚎好吃难道没能满足任务条件?仔细一想,就像追网文的时候在评论里只会写“大大好厉害”。的确,听起来缺乏诚意。

  和刘众赫对视片刻,金独子突然觉得心跳声好像在加速,鬼使神差地,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小声回应:“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下次还想吃……啊,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

  “呵。”刘众赫轻笑一声。

  金独子一愣。他笑了?

 

  [系统:已满足隐藏任务达成条件。]

  [系统:地图“星流镇周围地区”已开启。]

 

  毫无准备地,隐藏任务竟然达成了。系统提示明明就在眼前,却显得那样不真切。金独子只觉得自己吃了顿好的,怎么就?

  焦急地打开地图确认,以星流镇为中心,有小小的一圈从灰色中点亮。金独子惊讶得说不出话,自己的世界,真的变大了一些。正如他此刻的心跳声,怦怦的声音直抵颅顶。

  他现在就想去看看。他现在就想去确认。他现在就要迎接这份变化。

  好像能看穿他的内心似的,刘众赫的声音沉入耳朵,“要一起去走走吗?”

 

  +

  <隐藏任务——一段美好友谊的开始·续>

  分类:支线

  任务内容:与玩家进一步建立友好关系。

  时间限制:无

  奖励:未知

  +

 

 

  *

 

  金独子和刘众赫的身高其实相差不多,只是不知为何后者的步伐比他更大。只是此刻,因为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金独子的步伐总是先刘众赫一些。

  从星流镇的边界以北,是经常能听到镇上的NPC提及的落星湖。隐藏在森林中的湖泊,每到夜晚满天繁星的倒影犹如洒满珍珠的玉盘,十分美丽。金独子曾经尝试来这里,毕竟是NPC口中的地点,没想到lv.3的史莱姆就将他送了回去。

  刚刚差点又被袭击,金独子老实地跟在刘众赫身后看他一拳一个史莱姆。动作之快,下手之狠,金独子开始想要为史莱姆们哀悼。

  “我看你刚刚一直都在收集史莱姆,是什么材料吗?”

  “可以做吃的。”

  “果然能吃啊?”

  “?”

  “啊,我的意思是……”

  “下次做给你吃。”刘众赫淡淡说道,“史莱姆的烹饪方法有很多,现在这个季节适合做冰品。”

  金独子这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也有四季的划分。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更没有好好去感受过温度的变化,现在已是夏季。

  抵达星落湖时,金独子的眼眸中也缀上了点点繁星。被倒映的星与月点亮的湖泊犹如一匹丝滑的绸缎,柔软地荡漾着,泛着点点钻石般的光芒。向夜晚袭去的水汽,风带来了青草与泥土的芳香,枝叶与树木的阴凉,都在告诉金独子他此刻身处何处。

  金独子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缓缓笑了。快乐与悲伤一同卷起情绪的微波,他那一刻觉得很孤独,又无比满足。他还活着,这一定不是错觉。

  突然,鼻尖有一股清香蔓延开来。

  金独子睁开眼,看到站在身边的刘众赫将一束花送到自己面前。那是小巧的花束,几种不知名的花扎在一起,颜色和谐形状可爱,包装也很精致。金独子一时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见金独子没有接过,刘众赫皱起了眉毛。

  赶紧一把抢过来。

  “谢谢你,没想到我还能收到花。”

  “你没收到过吗?”

  “可能……没有吧。”金独子抱着小小的花束,心情看起来不错,“你是第一次送人花吗?”

  “不是。”

  “哦……”

  一时沉默。金独子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太擅长和人交流。尤其刘众赫这个人,哪怕只有短暂时间的接触,他也理解了这个男人不太会说话。不是不善言辞,而是他总是一副在克制自己不要口出暴言的架势。

  不过,自己还是想和他多说说话,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和自己交流的人吧。增进感情的隐藏任务没有任何奖励他还是跟着来了,就是这个原因。不用担心他说几句话之后,内容又回到第一句。

  成为游戏的NPC之前,金独子其实很羡慕这个职业。没有人招呼就不用说话,哪怕主动开口也都是预设好的台词,能够隐去许多不必要的交流与麻烦。现在真的成为了NPC,却又为这份孤单而偶尔苦恼。

  金独子考虑了一下作为NPC不会显得奇怪、作为人又不会太越界的问题,主动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搬来星流镇?”

  “我有自己的目的。”

  哦哦。

  “……”

  没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正要换一个话题,突然察觉正对着自己的草丛里寒光一闪。

  金独子:“?”

  一只愤怒的史莱姆直冲而来!

  金独子:“刘众赫!”

  刘众赫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把将金独子揽在怀中,反手把史莱姆一巴掌拍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怪叫,史莱姆回归了群星的怀抱。

  “怎么还有攻击性这么强的史莱姆!”金独子抱怨地大喊,准备离开刘众赫的怀抱,却被紧紧勾住,“……嗯?”

  刘众赫的手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宽厚,从抱着的位置下滑,扣在金独子腰间,让他的行动范围被控制在怀中无法挣脱。而刘众赫的双眼,盯着他的脸神色复杂,左眉隐隐跳动。

  金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金独子:“那个,刘众赫……”

  刘众赫的头靠得他更近,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

  他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什么攻略对象了吧?金独子在内心大喊,距离太近,他已经无法看清楚刘众赫的表情。而他的身体越是想要远离,越是被压向男人的怀抱。

  刘众赫似乎还在靠得更近。

  金独子使出了杀手锏。

 

  [系统]:请不要这样做。

 

  刘众赫瞥了一眼弹窗,继续靠近。

  他看见了!他无视了!

 

  [系统]:请不要这样做!

 

  刘众赫停下啧了一声,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因为这一声,金独子能明显感受到刘众赫的呼吸。

  如果发送系统消息是手动的,金独子现在双手已经在键盘上按冒烟了。

 

  [系统]:请不要这样做!

  [系统]:请不要这样做!!

  [系统]:请不要这样做!!!

 

  眼看着,感受着刘众赫越过重重系统弹窗靠近,金独子就像他刚刚拍开史莱姆一样,用手里的花束全力以赴地拍在了刘众赫的脸上。

  “不是让你不要这样做了吗!混小子!”

 

  [系统:隐藏任务已中断。]

 

  金独子来不及管真正的系统界面了,他看不清刘众赫刘海遮盖下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只知道眼前的男人浑身都在释放着愤怒。

  明明自己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人好吗?如果在现实世界,这已经是性骚扰了。

  金独子也想不通刘众赫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总之他们现在并不适合面对面交流。没有留下一句话,金独子打开地图选择传送回家。

  视野变换的瞬间,他似乎隐约听到了刘众赫饱含着失望与悲伤的声音。

 

  “金独子……”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刘众赫叫自己的名字。

  明明应该是这样。

 

 

  *

 

  金独子失眠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可他确实因为想着刘众赫而失眠了。

  刘众赫说不定已经猜到自己不是单纯的NPC,最后的话简直自爆了自身的系统权限。如果他认为这是BUG去反馈,自己会不会被修正,又会不会消失。

  刘众赫的行为背后究竟有什么意义,无论怎么看都已经超过任务内容的范畴。还有最后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怎么好像自己才是什么大恶人?

  因为睡眠时间不足,身体一大清早就进入了惩罚模式。金独子一边绕着星流镇跑圈,一边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索这几件事。

  也许自己回去就会发现隔壁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没有哪个玩家在NPC这里吃了瘪还想和谐友爱地做邻居吧。他消失了也不会有更多影响,就结果而言自己已经赚到了。

  可恶。金独子放缓脚步,内心的声音和想法激烈地争吵。这个男人才出现几天,就让他的心情来来回回比过山车都刺激。如果不做那种奇怪的事,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成为朋友。那样的生活……明明让人期待。

  如果从今天开始,自己要恢复只能和重复那几段对话的NPC对话,那么他估计会受不了。就算可以很快再次适应,他也无法忘记和刘众赫交流过的感受。当你尝过酒的味道,不管喜欢还是讨厌,那个味道都是刻在身上的烙印,无法抹去。

  如果接受了那个吻会怎么样?他不敢想。没有接受的自己如今陷入了纠结,而接受不就是出卖自己吗。不就是利用刘众赫吗。为了能够让自己生活得更安逸。

  等到惩罚结束,金独子已经气喘吁吁,他知道这反应更多来自心理。

  进家门之前,他透过家门前的大树小心张望,刘众赫的住宅还在,只是好像没人。内心的毛团乱糟糟的,金独子决定先回家准备,接下来还有工作。

  “金独子。”

  “!”

  刚刚还没影子的人突然出现在身后,刘众赫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弄得金独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众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金独子面前,却似乎犹豫什么,又向后退了半步。

  这个小小的动作不值得金独子作何感动,不过让他明白,刘众赫并非目中无人。

  “……”刘众赫张了张嘴,沉默,再次开口,“昨天的事我有理由,只是还不能说。”

  金独子意外地接受这个解释,因为能够理解。

  “希望你不要介意,继续保持和我的关系。”刘众赫打量金独子的表情,补充道,“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金独子向刘众赫靠近一步,“我只是希望你能遵守‘系统’的规则。”

 

  [系统]:请不要这样做。

 

  金独子指着面前的系统弹窗:“如果你又因为各种原因要做什么奇怪的事,在出现这个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停止。”

  刘众赫:“我保证。”

  “那么就这么说好了。”金独子撇了撇嘴,“你有不能告诉我的事,我也有不能告诉你的,除此之外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融洽。”

  金独子想,自己还是自私的。他比想象得更怕失去刘众赫这个“活人”。没有任何人会受伤的交往方式,多么令人安心。还有昨天晚上那声“金独子”,蚂蚁爬上心脏一样的难受,他是真的不想再听到了。

  刘众赫似乎没想到金独子这么不计前嫌,微微颌首。

  “刘众赫。”金独子轻声叫他。

  刘众赫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金独子淡淡的微笑,和他平时的模样大不相同。

  “好像忘了说,很高兴认识你。”

 

  [系统:已满足隐藏任务达成条件。]

  [系统:■■■■■■]

 

 

  *

 

  就像之前所说,金独子对于季节的变化没有太过注意。自从成为NPC,他经历过四季轮转,却从未欣赏过这个流速不同世界的风景。刘众赫的出现,就像一个减速装置,让他更清晰地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

  夏末的史莱姆冰品是和好的象征,那之后他们也会经常碰面。两个人彼此都不会过问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算是一种默契。不过相处久了,也算是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刘众赫的工作似乎弹性很大,有时候很久见不到人,有时候又能在游戏里好几天。他们最夸张的一次是随着隐藏任务解除的地图限制,一起去山里野营。金独子依旧没有任何战斗能力,所以都交给了刘众赫。在看到刘众赫和熊的搏斗之后,他决定一定要跟好这个战斗王者。

  根据刘众赫所说,这个世界的一切狩猎和采集都是附属,主要服务的核心还是生活类技能。食谱的丰富程度要远超金独子的认知,自由度也极高,于是刘众赫家的院子还单独开辟了一块耕地,一直都在种植蔬菜和水果,供他逆天的厨力得以发挥。

  再比如刘众赫似乎脑子里的想法比说出来的要多得多,有时候突然说出一句什么话,金独子还要纳闷。可是理解他的思路再去逆推,就能把他想的摸个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他比想象中更爱动手动脚。大多数时候都是下意识的,靠近时候突然拉自己的手啊、扶自己的腰啊,金独子已经从开始气急败坏地发系统弹窗进化到在现在还能加个^_^在句尾了。

  每每此时刘众赫的表现都很有趣。他是生气的,会皱眉,会啧舌,会不情愿却老实地收回手,有时候还会烦躁地跺脚。看多了金独子甚至觉得他是可爱。

  距离刘众赫说一段时间不会上线已经过去一周,金独子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只是心境已大不相同。不再是仅仅接受别人的笑脸,他也开始用笑容去看待周围。

  马上到上班的时间,金独子和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圆打了个照面。

  “早上好,尹奶奶。”金独子笑着打招呼,刚蹲下身子要上演夸张的演技。

  “哎呀。”

  哎呀?

  尹奶奶一脸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声音倒是笑意,“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打招呼呢,独子。”

  金独子揉搓着小圆的手缓缓停了下来,这是他从没触发过的对话。

  原来,问题可能在于自己吗?因为自己把NPC的标签贴得太死,才忘记了人是群体动物,想要收获就也要付出。

  金独子笑着又开始揉小圆,尹奶奶会生气的那些日子,可能不广因为自己没有夸小圆吧。

  “真可爱。”金独子用寻常的语气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下次我也会先打招呼的,尹奶奶。”

  “哎呀,那小圆也会高兴的。小圆,和独子叔叔说再见。”

  “汪!”

  原来连小狗也会和自己打招呼呀。

 

  [系统:投递数量已更新。]

  [系统:信件27。包裹19。+]

  [系统:点击“+”查看详细内容]

 

  金独子叮铃铃地送信,进展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路边两个熟悉的身影。

  大大拥抱和小小梦想。两个人似乎在交谈什么,很快,小小梦想就下线了。

  因为大大拥抱的身影看着太孤单了,金独子在她身边停下。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金独子小心地开口。

  大大拥抱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看到金独子之后扁了扁嘴,语气带着哭腔却还是保持着礼貌,“没有,谢谢你。我要去找众赫哥哥了。”

  众赫哥哥?

  疑问还没成形,大大拥抱也下线了。

  金独子心想,世界这么小吗?不过就这个世界来说,也许就是这么小。

  下午的工作意外出现了诸多不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图拓展还是什么新的资料更新,经常会遇到NPC不在家需要再投递的情况。还有一些老人,年纪已经大了,自从金独子帮忙看过新电器的说明书之后偶尔也会兼职读信。能够看到大家的日常倒是很有趣啦,工作时间也是真的延长。

  等到回家已经临近下午四点,阳光微醺,正开始蓄力为染上糖色做准备。家门口的大树下,刘众赫正仰着头看什么,他的背影和卷落的金黄树叶融成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色。

  才盯了几秒钟,刘众赫就回过头来看他,那是确信他在的眼神。

  “我都没注意,原来树叶都已经变黄了。”伸手,一片树叶落在掌心。

  关于金独子家门口的树,实际上是两棵,他刚定居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两棵树种植得很近,近到无法正常舒展成树木该有的形态。于是大自然的力量便开始作用:两棵树中间的树枝似要触及云端般直直地向上伸展,让彼此和谐地站在一起;两侧则是朝气蓬勃地延展盛放,让两棵树犹如拼合的爱心。是因为长久在一起,为了不打架而自然改变了自身的形状。

  “大自然真是奇妙,”金独子送走掌心的树叶,“不知道人是不是也会这样,在一起久了,也会改变自己的形状。”

  “会的。”

  “?”

  “会的。”刘众赫重复道。

  金独子没敢继续接话,他生怕刘众赫会说出他是如何为了某个人而改变形状。这是他们相处模式下不应该触及的部分。

  “悬铃木。”

  “啊?”话题转变得有些快。

  “这是悬铃木。”刘众赫的手掌贴在树干上,脚下是金色落叶铺满的自然地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长的。”

  金独子点了点头。

  那天开始,金独子的家门口就不再是有两棵树,而是有两棵悬铃木了。

  “对了,差点忘记。”金独子想起路边的大大拥抱,“你知不知道大大拥抱和小小梦想?”

  刘众赫皱眉,看来是认识。

  “送给你的花,是大大拥抱种的。”

  金独子恍然大悟。也想起了曾经帮大大拥抱邮寄种子。

  “刚刚我遇见她们,大大拥抱下线前说要找你。”

  “……我今天要先走了。”

  “嗯,好。”

  刘众赫一句话都没说就下线了。

  突然,又上线了。

  金独子:“?”

  刘众赫:“明天我会再来。”再次下线。

  金独子愣了一会儿,噗哈笑出声。他学着刘众赫刚刚的样子,抚摸着悬铃木的树干,喃喃道:“形状啊……”

 

  说第二天会上线的刘众赫爽约了。

  这不是第一次,也证明事态比想象中严重。又想起大大拥抱和小小梦想两个女孩子的模样,金独子内心不知怎的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一连几天的自由时间都在星流镇打转,终于,在一个邮筒旁边看到了大大拥抱。她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封系统信件,低头呆呆盯着。

  金独子再次像个NPC一样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大大拥抱抬起头,两眼泪盈盈的,双手把信封都捏出了褶,“信使哥哥……”

  金独子:“……”

 

  [系统]:建议寻求NPC的帮助。

  [系统]:信使金独子等待您的求助。

 

  大大拥抱还是没有作出任何行动,金独子也不顾上自己的行为符不符合NPC守则了。他坐到大大拥抱身边,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像是怕打碎了这个哭泣的女孩:“哥哥在这里,别怕。发生了什么?”

  大大拥抱看着金独子,这一次她呜呜着把信递了过来,“这是小小梦想给我寄的,可是我不敢打开……”

  “要我帮你看看吗?我是星流镇的信使,偶尔也会帮助收件人读信哦。”

  “嗯、嗯……”

  金独子接过皱巴巴的信封,似乎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重量。还有莫名的恐惧感在指尖蔓延,他有预感,他可能会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金独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

  “……信使哥哥?”

  金独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轻声念出小小梦想留给大大拥抱的稚嫩文字——

 

  我最喜欢的大大拥抱:

 

  我不敢当面和你说再见,我爸爸不允许我继续治疗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谢谢你送给我的花,我真想把它们带到现实里啊。如果有机会见面,我一定要抱抱你。

 

小小梦想

 

  从第一个字开始就断断续续哭起来的大大拥抱,听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泣不成声。金独子一手拿着信,一手轻轻抱着大大拥抱,除了用虚假的体温给她力量,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大大拥抱拿回那封信,认真地向金独子道谢,然后利落地下线。金独子甚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只是有些害怕,这个世界只留给她悲伤的回忆。

  哪怕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能变得更好,终究不是“现实”。就像不会再上线的小小梦想,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再有玩家,自己会不会就只是一个NPC?如果不再需要NPC,那么自己是否会迎来真正的死亡?仅仅是停止服务器,就能让自己死亡?

  毛骨悚然。金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被煮成了什么样的青蛙。

  还有不容忽视的字眼——治疗。

  突然,眼前的系统界面映出自己严肃的表情。

 

  +

  <隐藏任务——一段美好友谊的开始·?>

  分类:支线

  任务内容:恢复现实的记忆。

  时间限制:无

  奖励:■■■■

  +

 

  金独子说不好此刻的心情。

  每次隐藏任务出现,他都认为是系统针对刘众赫的出现而弹出的。可是仔细想来,每一次都是自己想要和刘众赫有深入的交流——不,应该说是——自己更清晰认识到现实和虚拟的区别时才出现的。

  第一次,是认识到人与人交流的独特性。

  第二次,是渴望更贴近现实的自由世界。

  第三次,是察觉到现实世界才是自己的归处。

  没错。金独子望着系统界面,内心的想法无比坚定。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恐惧,也不再有安逸生活的想法。

  “明明是信使,还是第一次为自己寄信……”金独子如此说着,给刘众赫发送了一封邮件,这个权限明明是以前没有的,不,是他没有想过去尝试的。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NPC,他要在真实的世界活着。

 

 

  *

 

  “我们是恋人。”

  金独子做好了许多准备,没想到刘众赫开场的一句话还是让他的防护墙碎成了渣滓。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比如他那些下意识的亲密动作。可是……还是太难以直面了。

  刘众赫上线的时间很快,甚至是先来见金独子才看到了那封邮件。金独子说想要和刘众赫交换秘密,如果同意就来家里找他。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吃饭的地方,金独子还记得那时候的包子和参鸡汤的味道。而这确实并非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会觉得味道熟悉也不是无中生有。金独子十分确信,刘众赫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

  事实证明,确实很不一般。

  “我要先和你确认一下,目前你的任务是什么?”

  “恢复现实的记忆。”

  刘众赫皱眉,“已经到这个阶段了?这之前你什么都没想起来?”

  金独子听这个语气有些火大,“你这是在责怪我?”

  “对。”

  “???”

  “哈。”刘众赫叹了口气,“在那之前我们先来交换必要情报。”

  “我的秘密算不上秘密。”金独子语气冷冰冰的,眼前的刘众赫比起之前的小心翼翼,还真拿出了一副男朋友的样子,“我不是这个游戏里的NPC。我一直认为我是出了车祸,死亡后转生到这里,可我现在认为我并没有死。”

  刘众赫:“你印象中的车祸是什么样子?”

  金独子:“就是我走在人行横道上,然后一辆车开过来。”

  “不对。”

  “不对?”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且只是险些造成车祸。”刘众赫解释道,“你遭遇的那场车祸是重大事故的连环车祸,你是重伤。就结论而言,因为你手术后没有恢复迹象,于是以半实验的手段将你投入了这个康复程序,试图唤醒你的大脑。”

  康复程序。治疗。健康作息的日常任务。

  金独子对迎面而来的信息吓到了,心中还有些埋怨刘众赫,如果早点说他可能已经恢复记忆了?这个疑问的答案刘众赫很快给出了。

  “由于你没有主动性,无法以玩家身份进入程序,于是将你的意识和原有的NPC进行结合。可是你达到苏醒标准后还是没有醒来,我们这才确认你失去记忆,误认为自己是这里的居民。”

  刘众赫说到这里一脸的不悦,“你失忆完全在预计之外,也许是这种结合行为让你的精神十分脆弱,直接告知你事实可能会造成精神冲击。所以在第一次见面后,通过系统给你设计了精神承受力的任务,当你能够完全认知并承认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界限,真实的记忆便有可能松动。”

  按照刘众赫的说法,他本来不应该失忆而是直接以自己的现实身份进行康复。而且记忆松动,而不是恢复,也就是说记忆复苏的方法还不十分明朗。

  “那你在做什么?”

  “什么?”刘众赫皱眉。

  金独子是真的纳闷,“你不应该做一些手段,帮助我恢复记忆吗?现在我已经进行到最后的精神承受力任务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这不应该都是我来负责吧。”

  刘众赫沉默地定格。

  以为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就能跳过这个话题吗?

  “我有尝试过再现疗法。”刘众赫说得有些不情不愿,“但是毫无作用。”

  “……你该不会指的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和以后发生的事吧?”重音落在后半句,见刘众赫默认,金独子笑出声,“那种蹩脚的方法你是怎么追到我的?”

  “是你追的我。”

  “……”

  “那都是你对我做过的。”

  “…………”

  时间一时沉默。

  不过这种沉默的间隔倒是让金独子很受用。此时此刻,眼前的刘众赫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更加活灵活现,包括生气皱眉的角度也更加可爱。金独子想要快点想起来这个男人在自己眼中的模样,更想快点在现实世界里揉一揉他的脸蛋。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尝试的方法?”

  刘众赫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可以通过我的叙述尝试帮你唤醒记忆。只是……”他咽下了后半句,复又开口,“问题和现在的相似,如果你只是接受记忆的叙述,未必能够融合。”

  就像给不适合的躯壳灌注灵魂,金独子如果没能和自己走失的记忆合二为一,那么那个只是拥有记忆内容的金独子,会是没有失忆的金独子吗?会不会最后连现在的自我都无法保持。

  金独子思考良久,“试试吧。”像是给自己鼓气,他盯着刘众赫,眼神坚定,“试试吧。”

  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他们只点了一根蜡烛,因为是道具所以不会中途熄灭。黑暗中昏黄的烛火摇曳着记忆的边缘,刘众赫轻声向金独子诉说,那个刘众赫眼中的他。

  从一场险些酿成的车祸开始,金独子的形象逐渐浮现。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坏印象。

  他们第一次被设计的约会。

  他们第一次交流彼此的爱好。

  他们第一次的山顶露营遇到了熊。

  他们第一次的接吻是金独子偷袭的。

  他们第一次偶遇家长的剑拔弩张。

  他们最后一次现实中的通话,上一秒还在商量要去哪里吃饭,下一秒却是可怕的撞击声。

  还有多少细枝末节伴随着刘众赫的声音缓缓飘进金独子的耳中。

  一开始,金独子有些害怕。他会害怕刘众赫口中诉说的那个人,害怕听着他的事情就像听到陌生人的故事一样。可是当那些记忆以另一种形式传递给自己,金独子发现它们就像是甘泉流入自身干涸的身体。因为这些水份,自己才能够重新成为一个人,而不是干裂的皮囊。

  渐渐,刘众赫的叙述在自己的脑海内重合、交叠,不知何时开始变为从自己的大脑直接浮现的映像。那些记忆仿佛从未离开,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

  金独子想起了门口的两棵悬铃木,有些单一的形状并不完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拼图,因为刘众赫的咬合,才成为了全新的的完整形状。

  他的心跳逐渐加速,浑身都在发热。

  他想起对刘众赫的一见钟情。

  他想起为了刘众赫鼓起了一辈子的主动和勇气。

  他想起他们交流时的雀跃心情。

  他想起看到熊的时候刘众赫震惊的表情。

  他想起那个吻是因为觉得刘众赫太可爱了。

  他想起母亲和刘众赫的眼神交战。

  还有那么多微末的记忆,它们是自己身体里无数细胞之一,满载生命的活力,与血液一同在体内奔涌。

  金独子是刘众赫记忆中的一部分。

  刘众赫是金独子记忆中的一部分。

  天蒙蒙亮的时候,烛火的光芒不再明亮,金独子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成为NPC之后就再未经历过的梦,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场梦。

 

  [系统:已满足隐藏任务达成条件。]

  [系统:已解锁登出功能。]

 

  熟悉的系统界面上出现了一个游戏中经常能看到的登出按钮。

  刘众赫望着沉默的金独子,一直没有吭声,小心翼翼地观望他的变化。

  金独子轻笑。

  “众赫啊。”

  “!”

  明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却已经用上了更熟悉的调笑的称呼方式。金独子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和现实的触感相差无几,可果然还是更怀念真实的他。

  因为有刘众赫,金独子找回来完整的自己。

  人的形状果然是会改变的。

  “你的形状也改变了啊。”

  不然他们怎么会以这样的身份在这里相遇。

  他想起车祸前他们的通话。

 

  “我去找你吧,已经快到了。那家炒年糕店很好——”

  “金独子?”

  “……”

  “金独子!金独子!”

  “…………”

 

  那种声嘶力竭呼唤自己名字的方式,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了。

 

 

  *

 

  金独子作为信使的最后一天工作,邮局前台胖胖笑脸的大叔还是只说了“要寄信吗?”这句台词。不过金独子记住的不是他的话,而是那成熟又欢乐的声音。

  和每一个自己送过信的住家都好好道了别,说自己以后不干了,不少热情的叔叔阿姨都塞了苹果啊点心啊过来。遇到小圆的时候,金独子狠狠抱了抱她,摸着她的脑袋说了句“要长命百岁呀”,和尹奶奶也说了再见。

  尹奶奶最后和金独子说的话,让金独子哭笑不得。

  “独子啊,你长得不难看。人啊,心灵美最重要。”

  冬天快要来了。

  只是金独子的冬天不在这里了。

  刘众赫正在金灿灿的爱心悬铃木下等自己。

  “都结束了?”

  “嗯。”

  金独子点点头。他和刘众赫相对而立,一同唤出了系统菜单。

  他深吸一口气,心情比想象中轻松——登出。

 

  [Virtual: Loading]

 

  [Vi■t■■l: Loading]

 

  [Reality: Loading]

 

  [系统:已登出。]

 

  [系统:感谢您使用ReVive康复系统。]

  [系统:祝您身体健康。]

 

  End.

 

 

  #一段美好友谊的开始出自电影《卡萨布兰卡》

  #发现金独子失忆的时候刘众赫是真焦躁了

  #和熊战斗是刘众赫故意设计的耍帅环节

 

 

  *碎片1

 

  金独子最后的记忆是车灯照向自己的强光。

  不,这并不是最后的记忆。

  因为加班到夜里走神而闯了红灯,幸好路上唯一的车辆紧急踩了刹车,不然自己肯定非死即伤。

  只见那辆车开到路边,金独子也赶紧过去准备道歉。脑内甚至都模拟好了对方破口大骂的模样和自己要用什么姿势说抱歉,谁知道车窗摇下来,那张愤怒的脸那么俊俏。

  刘众赫刚要张嘴开骂。

  金独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

  那就是刘众赫和金独子的相遇。

 

 

  *碎片2

 

  金独子不是一见钟情派,也不是日久生情派,是随遇而安派。

  所以直到遇到刘众赫,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爱上一个人。刘众赫让他经历了未曾想象的自己,哪怕在一起之后偶尔提起这件事,金独子都会语重心长地说:“众赫啊,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每每此时,刘众赫都能用眼睛给他两刀。

  可是刘众赫在表达爱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去拉他的手,搂他的腰,甚至扛在过肩膀。缺少恋人间的旖旎,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行为的可爱。

 

 

  *碎片3

 

  “看来你妈妈不喜欢我。”

  “没关系,我妈只喜欢我。”

  “……”

 

 

  *碎片?

 

  确定金独子失忆,刘众赫的焦躁比难过更多。

  他设定了自认为完美的再现疗法,却也碰壁失败。

  “金独子……”他咬牙切齿,这个家伙失忆了都还这么气人。

  又叫了几声这个名字,意识到无人回应。

  “……金独子。”

 

 

  *碎片4

 

  金独子醒来恢复行为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刘众赫。

  先是额头相抵,在对方眼睛睁大以示惊讶的瞬间,吧唧就是一口。

  “你知道吗,第一次的时候我没想亲你,只是想逗逗你。”金独子回味着那个时候的刘众赫,“结果你这个惊讶的表情太可爱了……唔。”

  刘众赫炙热的舌头已经冲了进来。

  “金独子先……刘医生!你在做什么!”

 

 

  *碎片4.5

 

  “所以说,是因为对我有特殊NPC保护,我的脸才会模糊?”

  “可以这么理解,就像低画质建模。”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相貌平平。”

  “呵。”

  “???”

 

 

  *碎片5

 

  金独子原先只知道刘众赫是医生,关于ReVive康复系统因为还是保密项目,所以并不知情。刘众赫作为ReVive现在的主要负责人,通过VR游戏与现实复健的疗法还没有得到广大认可,应用案例也尚有限。尤其系统内NPC还需要引进AI技术做到更自然、更真实,目前只能算是完成尚不完善。

  所以不光是医学与技术方向,对于患者与家属的劝导也是重要的工作之一。加上刘众赫并不太会说话,一副“爱治治不治滚”的语气也引发过不少问题。

  小小梦想的家人就是其中之一。即使不用承担费用,她的父亲依旧不赞成这种康复形式。刘众赫为了解决这边的问题据说差点就动了手,当然不是平白无故,而是小小梦想的家人似乎有了骗保的念头,欲采取的行为是不言而喻的邪恶。

  在刘众赫团队这边的介入下,小小梦想——这个还有机会站起来的小女孩已经由警方和保护组织联合保护与接手,据说未来会被母亲那边的亲戚领养。

  “小小梦想说,如果见到大大拥抱想要抱抱她。”

  “她们好像已经约了见面。”

  “那就好。”

  金独子说着,突然抱了抱刘众赫。

 

 

  *碎片6

 

  “我刚看见小圆了?!”

  金独子诉说刚刚在刘众赫家门口看到了小圆——那只头顶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小约克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双手抚摸,小动物特有的味道是虚拟世界中无法体会的。见到金独子小圆十分开心,叫了好几声,围着他打转。

  “你之前来都没有遇见过吗?”刘众赫反而有些吃惊。

  “没有啊。”

  “游戏里一些NPC都是有现实原型的。”刘众赫轻声解释,“基本都是团队里大家熟悉的对象。小圆和尹奶奶就住在隔壁。……尹奶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是她女儿希望和小圆一起在ReVive里出现。”

  听到尹奶奶真实存在又已经去世的消息,金独子一时无言。

  他能在ReVive认识尹奶奶和小圆,说明她们真的活着吧。

 

 

  *1.5

 

  “我是金独子。”

  “我没必要和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交换姓名。”

  “别这么说嘛,大晚上的,路上只有你和我,都能差点撞上。”

  “……”

  “认识一下嘛。咳咳,‘我认为这是一段美好友谊的开始’。”

  “…………”

  “啊,你不看电影的吗?”

  “………………”

 

 

  Fin.

  

  

  

  碎碎念:

  补一下碎碎念环节。

  标题就是模仿了一种系统登入登出的感觉,这篇是先想好了开头的第一句和结尾的登出才开始写的!因为是比较符合我个人性癖的故事安排,所以写得很顺手。本身还想多加入一些金独子作为邮差的日常,后来觉得会比较啰嗦就省去了很多,实际上他还挺忙的。

  现实中的众独,第一次见面还有一点点戏剧性(吹口哨),不过金独子这篇也就是个社畜性格也不那么活跃,对刘众赫可以说是忙大发了脑子也不怎么清醒他又这么好看,于是鼓起勇气用一次外向换来一辈子的对象。刘众赫意外更单纯一些,是高攻低仿的类型,看到有些评论说他呆呆的很可爱,好耶!所以倒追金独子的时候可以说是只学了个形完全不知道内核是什么,后来金独子会经常用这个逗他,更好耶!


syou

[众独]给然性规则

※背景为架空,敌对退休后成为恋人(?)的众独

※由于是对角色理解度尚不足的产物,请原谅私设与OOC

※标题不是错别字(´,,•ω•,,)

※年龄限定仅出现于Extra部分,为非必要内容(不是谦虚)。←此处无本内容

 

 

  ▷

 

  周日,晴。

  观战区内座无虚席,空中的巨型屏幕上天气与温度信息变换为舞台抽取。舞台定格,交战双方的人像也随之出现,兴奋的叫喊声层出不穷,即使隔着透明的保护屏障都如浪潮般淹没这一方境地。

  “哇啊。”

  白色毛球般的鬼怪发出可爱的声音,小小的手向上一挥,半圆形的透明穹幕缓缓向中心闭合。

  ...

※背景为架空,敌对退休后成为恋人(?)的众独

※由于是对角色理解度尚不足的产物,请原谅私设与OOC

※标题不是错别字(´,,•ω•,,)

※年龄限定仅出现于Extra部分,为非必要内容(不是谦虚)。←此处无本内容

 

 

  ▷

 

  周日,晴。

  观战区内座无虚席,空中的巨型屏幕上天气与温度信息变换为舞台抽取。舞台定格,交战双方的人像也随之出现,兴奋的叫喊声层出不穷,即使隔着透明的保护屏障都如浪潮般淹没这一方境地。

  “哇啊。”

  白色毛球般的鬼怪发出可爱的声音,小小的手向上一挥,半圆形的透明穹幕缓缓向中心闭合。

  方才还是蓝天白云的穹顶,瞬间切换了光景:灰暗的高楼鳞次栉比,也有不少断壁残垣,楼层间或爬满绿色植物,是一片货真价实的水泥森林。

  在这半圆体内,就是观战区的全世界。

  “又是‘末日之景’啊,”白衣的男人摸了摸脖子,表情无奈,“希望这次你可别又直接把刀掷过来了。”

  ——独身一人的反派。金独子。

  “那就给你个痛快。”黑衣的男人表情不屑,话也不多。

  ——众人环绕的英雄。刘众赫。

  两人都站在空中的透明平台上,平静对视。随着开始前的倒数,手中幻化出各自的武器,却不着急摆出架势。

  金独子还在笑着对观众挥手,刘众赫则在用手指缓缓抚过刀身。

  倒数化作倒计时的瞬间——犹如离弦之箭冲向对方,回过神来双方的刀剑已经死命相抵,力量的对抗间碰出隐隐火花。

  金独子的力量逊于刘众赫,即便处于弱势一方依旧保持笑意,因为他知道刘众赫讨厌死了他这个表情。

  果不其然,刘众赫眉头又用力几分,力道注入刀身,让金独子在第一轮交手中果断后退。这张地图是他的优势地图,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设定,接下来要做的只有干掉金独子。

  “这么有干劲?我们众赫觉得自己优势满了吧。”金独子握着剑,语气不慌不忙,“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胜率差不多啊。”

  “今天开始就只有‘我的胜率’。”

  “哇哦。”

  “哇啊。”以为是在学自己说话的鬼怪也跟着叫了一声。

  下一刻,再次兵刃相接。

 

  英雄与反派——被设定为世界规则的敌对势力。按照鬼怪的说法,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两者的存在为鬼怪所运营,形成这个世界新的形态。

  人类眼中却有更好理解的说法。英雄与反派——职业。作战资格——简历。作战活动——上班。

  在已广泛存在的英雄与反派之中,只有兼顾实力与人气的少数人可以来到观战区进行每月一次的对战——也就是月工作汇报。

  这一切成为一般群众乐此不疲的娱乐活动。英雄与反派就像全新形式的娱乐圈,掀起地球上不曾存在的新浪潮。

  金独子成为反派,刘众赫成为英雄,两人从第一次交手开始经过的十年六个月零十二天之后,作战经验不再累积,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引退了。

 

  ——<独家>前·最强英雄刘众赫(28)与前·人气反派金独子(28)疑似恋爱同居中。引退后一直低调生活的二人近日多次被目击出入同间公寓,一同外出购物,生活气息满满。一直处于敌对势力的两人究竟是何时开始交往,目前尚未得到本人回复。

 

 

  ▶

 

  同居是真的,恋爱是假的。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因为他们是形式上的伴侣关系。

  不过比起这个话题,当下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

  金独子把扒在自己脑袋上的刘众赫112摘下来扔到一边,再次和自己的仙女教母……不,是类似和魔法少女签约的吉祥物——鬼怪鼻荆——确认刚刚听到的词汇。

  “我是不是听错了?盖然性?”

  “你没听错,就是给然性。”鼻荆悬浮在空中,脚底下还有几个迷你刘众赫在盘算怎么攻击它,“就是你和刘众赫是给的那个给。”

  金独子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现在遍地都是的迷你刘众赫,也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一低头,身上贴着611的迷你刘众赫正在踹自己的小腿,毫无感觉。

  可是不能就这样放弃思考,“那你解释一下你口中的‘给然性’和这一屋子迷你刘众赫有什么关系。”

  鼻荆在空中飘来飘去,优雅踱步,“英雄和反派是绝对对立的存在方式,各自势力给予你们的力量本身就有潜规则,你们两个的过度接触让势力的运行规则出了错,所以给然性反馈到了拥有更强力量的刘众赫身上。”

  看到金独子一脸“什么过度接触”的纳闷表情,鼻荆的眼神冷漠,盯着他冷冷开口:“你们睡过吧?在还没有办离职手续之前。”

  “……竟然用离职这种词。”金独子想要把这个话题遮盖过去,可在鼻荆的目光之下,只能承认,“对,在离职之前。”

  “恢复的方法是什么。”一直站在金独子肩膀上保持沉默的刘众赫低沉开口,他明显也是迷你型号,只是与其他只会嘿哈吼的截然不同,尤其那个凶狠的眉毛,都证明了他就是刘众赫本尊。

  鼻荆被盯得发毛,咳了两声,“刘众赫的情况其实并不算严重,你们已经解除了和势力的契约,现在只是残存力量没有尚未完全消化才会被给然性支配,分裂出这些分身,等都抓回来做一个归档,就能恢复啦。”

  “听上去倒是不难,”金独子顺手把在自己身边捣乱的刘众赫分身们抓起来,“要怎么归档,你不可能空手来的。”

  “啧。”不愧是十余年的老交情,本来还想再制造一点紧张空气。鼻荆老实地从自己毛茸茸的身体里掏出一个巨大的胶囊,大小完全能把现在的刘众赫放进去,蓝白相间的外衣上还有一个小屏幕。

  鼻荆举着胶囊解释道,“这个就是归档装置。先做一个连接,到时候屏幕上就会出现分身的数量,之后打开胶囊把分身扔进去,就会回归刘众赫体内。”

  听着的功夫,刘众赫已经和归档装置做好了关联,看到屏幕上1864这个数字着实让人一惊。金独子急忙开始把手中的刘众赫分身往胶囊里扔。

  “顺便一提,这个归档装置有追踪功能,会自动切换成地图模式。至于刘众赫,要等所有分身都归档,才能恢复本来的模样。”鼻荆走之前坏笑着留下了这句话。

  把家里犄角旮旯的刘众赫分身都归档之后,总数下去了三分之一。金独子靠在沙发上,看刘众赫怀里抱着那个超大的归档装置若有所思。

  金独子一扬嘴角,单手拿走归档胶囊,然后用手轻松地把刘众赫拿了起来。

  哎呀,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光景。

  “金独子。”刘众赫凶狠地喊金独子的名字作为警告,可金独子的手就像控制他的巨型触手,用手指不断摩挲。

  不知是不是错觉,金独子抚摸的方式有些暧昧。轻巧又柔和,带着微妙的力度。平时根本没有体会过的细腻指纹此刻感受得十分清晰,刘众赫只能有限地躲闪,生气地再次喊道,“金独子!”

  金独子又亲了他两口,在手中的小家伙彻底发火前停下动作。认识这么多年,他大概能够摸得清楚刘众赫的底线在哪里。

  “真是难得,我们众赫还有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

  “等我恢复了,就要你的命。”

  “那我岂不是得趁着现在多欺负你?反正已经被判死刑了。”金独子笑着用手指又戳了戳刘众赫的脸颊。

  刘众赫的反击被金独子一根手指就轻松制住:“明天开始去找你的分身吧,按鼻荆说的只是比较麻烦,不会太困难的。”

  换来哼的一声。

  “不过你晚上要怎么睡?”金独子做出夸张的表情,“睡在一起我可能会压死你。啊,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和我……”

  “不用管我,我睡桌子就好。”

  “那我哪里舍得啊——”

  “……”

  最后,金独子用自己的围巾给刘众赫围了一个小窝,和归档胶囊一起就放在床头。

  “接下来就要委屈你几天了。”

  “……”刘众赫没有回应。

  金独子笑着摇摇头。

  在睡着之前的那段时间,金独子想了很多,朦胧间回忆像梦似的袭来。

  从正要亲热的时候刘众赫突然分裂成无数迷你号开始倒带,他们决定同居那天彼此的表情,引退仪式上第一次以相同的身份并肩而立,已经数不过来的交锋和接触,忘记是谁先开始的越界行为,刚成为反派时候受伤的日常……一直到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鼻荆签下契约的那一天。

  十七岁的金独子因为签下了那份契约,才终于彻底和毫无亲情可言的亲戚划清界限,开始一个人的生活。身体基本素质算不上优秀,按照鼻荆的说法,太多人比起反派都更喜欢做英雄,才导致反派增员不够有了空缺。

  即使不会丧命,也不代表不会受伤。金独子在掌握和应用能力之前,受伤是家常便饭。没有胜利就没有收入,空荡荡的屋子,临期的便当,床和墙面一样冷硬。

  直到后来他成了能和刘众赫打个五五开的人气反派,如同学习一样,在掌握结果后一切过程就变得遥远,他已经不记得那些细节是如何填满曾经的自己。

  十七岁的自己变得不再熟悉,成了磨砂玻璃对面那个再也看不清的人。而在另一侧,似乎还有一个人。

  那是十七岁的刘众赫。被称为最强的英雄,先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被赋予身份的少年。那时候的他眉目还没那么凶,眼神也要更清亮一些。对了,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好像也更贴近这个模样,自己都快忘光了。

  倏地,梦境中的刘众赫像一个泡沫炸开,消散在黑暗之中。

  金独子沉入黑甜乡,所以没有看到刚刚刘众赫83悄悄爬进他的被窝,又被刘众赫抓出来进行归档。

  “藏得真深。”看到归档胶囊上的数字又减少一个,刘众赫站在金独子的脸畔,看着这如同巨像的熟悉模样,良久。

  踹了一脚,回到自己的小窝睡觉。

 

 

  ▷

 

  作为反派刚刚崭露头角的金独子最不想碰到的对手就是刘众赫。

  作战活动可以理解为日常作战,英雄和反派的交手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获胜的一方会累积作战经验,等级越高对能力的把控力也就越强。等到经验值不再累积就可以引退,那就是金独子的目标。

  现在自己摆脱吊车尾反派还不久,战绩看起来尚可,经验值却很多都在填补过往的亏空。要是碰到刘众赫肯定又要亏损不少。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金独子的午餐便当刚吃了一半,对战信号便弹了出来,同时交战区域人群疏散。完成的同时,匹配对手浮现在眼前。

  光凭颜值就能俘获大量粉丝的刘众赫。一直在对战直播才能看到……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强大英雄,马上就会与自己交手。

  该死。看来今天的经验值一定会大出血了。

  明明还没见到人影,耳朵微动,似乎已经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数个转播屏幕同时出现,金独子也从上面看到了自己明显紧张的模样。

  日常作战属于随机战斗,在工作日不定期、无规律地划分交战区,由最近的英雄与反派参战。参与人数众多且精彩度低,直播大多也是随机安排,能不能转到精彩的对战全凭运气。

  可是看今天屏幕的布置……只能说不愧是要实力有实力,要颜值有颜值的英雄,根本就是自带镜头。

  金独子看到一袭黑衣的刘众赫缓步走来,甚至手都没有放在刀柄上。反观自己,早早就已经拔出了剑摆好架势。在对方眼里,可能这就是个满身破绽的小喽啰吧。

  刘众赫只是一眼,金独子就忍不住咽了口水,冷汗从额角滑落。

  似乎不是错觉,刘众赫叹了口气,将腰间的刀向后收了收。

  这是对付自己都用不上武器的意思吗?

  金独子没有理解错,那是他第一次对刘众赫的了解加深。刘众赫的体术非常出色,攻势迅猛,如风暴般压来,仅靠拳头就让金独子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金独子并不知晓,他第一次和刘众赫的交手,被打趴下却仍然没有认输这点,虽然没让刘众赫想要了解他是谁,但是却着实附赠了额外的一个飞踢。

  可惜的是那一脚毫不留情地踹肿了金独子的脸,刘众赫哪怕多看他一眼,都没有看出这个人原本是什么模样。

  意外的收获是鼻荆看过那次直播之后觉得自己签约的这个反派太让人心疼,在金独子的讨价还价之下,管了他一周的便当。

 

 

  ▶

 

  “南南东。”

  “东北东。”

  “西南西。”

  刘众赫骑在金独子的头顶,双手抓着他的头发指挥方向。

  “……众赫啊,我看得懂地图。”金独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而且不要老拽我的头发,万一脱发怎么办?”

  “你还会在乎脱发?”

  “我看起来不在乎?”

  “你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又拽了拽。

  “……”

  金独子和刘众赫开始分身归档计划已经一周,正如鼻荆所说,难度不高却麻烦。

  迷你刘众赫们并非没有智力,甚至是正因为有智力的参差,所以归档得越多,剩下的就越难对付。

  一开始他们每天都有大量归档,到了最近还剩下小几百号分身,却已不如初期那样好找了。简而言之,笨笨的刘众赫们已经被逮捕,比较聪明的刘众赫们还在玩躲猫猫,并且越来越擅长这个游戏。

  “西街的包子铺。”

  “?”

  刘众赫语气坚定,“再去找一次。”

  “已经去过三次了!你就算再爱吃包子也不可能还自投罗网吧!”

  最后真的在武林包子铺又抓到几只馋猫刘众赫。

  金独子看着刘众赫抱着包子大口大口吃的模样,提出一个有效建议:“我们干脆在这里守株待刘众赫吧?”

  似乎因为正常体型不可能有这种吃包子的满足感,刘众赫表情看起来心情不差。他的眼睛完全锁定在包子上,用咀嚼的空隙回应道:“没有用了。”

  金独子:“为什么?”

  刘众赫:“我最多只可能分出这么多心思给武林包子。”

  金独子:“……”

  看来刘众赫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归档胶囊的地图并不会直接锁定刘众赫分身的位置,开始只有大致方位,越是靠近才能越准确。目前在逃的刘众赫们都是比较聪明的,未必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给地毯式搜索也会造成误差。

  金独子思考片刻,“刘众赫,如果是你的话,现在会躲在什么地方?”

  刘众赫吃完包子,眼睛终于看向金独子,看来也是他准备进行的话题:“交战区。”

  这个词一出,金独子立马了然。

  每天都有英雄和反派日常作战的区域,刘众赫流出的分身本身也是英雄力量被给然性分解的产物。无论是本身的吸引,还是一旦划分交战区域,内部不会有一般居民,对刘众赫分身们来说都是藏身的好地方。毕竟刘众赫们要躲避的还有大众的目光。

  刘众赫继续下达命令:“接下来主要在划分的交战区排查,哪怕他们再聪明或是有交流,最起码两天内都会有成果。”

  正如刘众赫所说,接下来三天的排查中归档了大量分身。只是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问题。

  “这里怎么会有反派?”

  交战区内,手持长枪的英雄震惊喊道。

  金独子此刻全副武装,不仅罩着兜帽还戴了口罩,这样的遭遇他也不愿意碰到。

  交战区内也会触发团体战,只要保证英雄和反派双方的人数统一,无论是围殴还是车轮战,最后以胜出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即使已经从系统脱离,进入交战区就会有势力显示。可惜刘众赫太小没有被察觉,只有金独子一身可疑的顶着反派身份出现。

  “刚刚972是故意跑到这里的吧。”金独子收起归档胶囊,忍不住叹气,真是最后都不让人省心。

  “别废话,杀了他。”

  “你这个急性子的处理方式啊。”

  金独子嘴上这么抱怨,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在对面的英雄第一时间想要反击的空隙,金独子低下身位避开突刺,迅速拉近与其距离,摆好架势迅速出拳。长柄武器在近身战失去优势,金独子脚下踏出扬尘,拳风烈烈,尽数击中对方要害。最后,一把抢过长枪,直直刺入面前英雄的心脏。

  只见一阵空间扭曲,面前的英雄和他的武器都消失在空中。

  “剩下的就交给鼻荆吧。”这几天遭遇的对象都是这么处理的。

  “……”

  “怎么了?”金独子一边撤离一边问道。

  “你的手法很利落。”刘众赫鲜少有机会以这种视角看金独子杀人,眉头一皱,“而且你用的是我的拳法。”

  金独子咧嘴一笑,“就是第一次交手时候你打死我的那套拳法。哎呀,我只能学个七七八八,真是好用。”

  即使不会丧命,也不代表不会受伤。有些伤在表面,有些伤在心里。

  签约的英雄和反派不会在对战中死亡,是最低限度的保护。轻伤带来的疼痛与恢复还是要自己熬过来,最难办的还是死亡冲击带来的PTSD。每年都有大量不惜毁约也要退出的人在。

  金独子在刚刚成为反派的时候,被杀过不知道多少次。毕竟除了实力不济,还有那种专门以屠杀新手为乐的家伙。据他所知,刘众赫在新人阶段也有过此番经历。

  所以,在面对杀意的时候,以杀意奉还,在金独子看来是最后的礼貌。

  离开交战区,金独子再次确认归档胶囊上的数字。

  “观战区这个月也要开启了,去那里也看看吧。”

  “……”

  “怎么,觉得你不会去?”

  “不。”刘众赫藏在金独子的兜帽中,表情严肃,“在那之前还有个地方要去。”

  “哪里?”

  “就在不远的女子中学。”

  “……”金独子深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刘众赫你……”

  “我妹妹在那里。”

  “?”

  “……”

  “你还有妹妹?”

  金独子脑袋里立马浮现出双马尾刘众赫的模样。

 

 

  ▷

 

  金独子第一次在反抗中起了杀心的时候,他的力量没能允许他这么做。

  经历过与真正死亡咫尺的感觉后,金独子觉得自己的恐惧被寄存在了某个地方。他继续交战,死亡,交战,死亡,像是一场梦醒了又沉沦,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第一次成功击杀对方那一刻,他想到了刘众赫。

  他在直播中见过的那个人。那个彼时还只是被称为最强新人的刘众赫。

  刘众赫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成熟一些,以惊人的气势碾压众人,一路成为超级新星。他手法老练,无论是出拳还是出刀都霸道凌厉,连吐出的呼吸都带着肃杀之气。仿佛他从一开始就能做到杀人不眨眼。

  可是金独子觉得他好像知道,刘众赫一定也有过往。哪怕是和自己截然不同,可是一定也有一段过往。就像是孤独本身,只会为自己收藏。

  “你赢了。”鼻荆不知何时出现在金独子身边。

  金独子大口喘着气,望着鼻荆良久不能言语。

  “喂……”看他这个样子,鼻荆反倒是有些担心,“你没事吧,金独子?”

  金独子摇了摇头。

  “我没事。”他的声音些微嘶哑,喉间带着腥甜血味,混着口水咽下,喘息着再一次强调,“我没事。”

  他握紧了还在颤抖的手。

  那时的金独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用这双手杀死刘众赫,并且不止一次。

  刘众赫第一次被金独子杀到退场的那天,卷着轰鸣雷声的暴雨滂沱,以昏暗的色调笼罩世界。交战区不比观战区,没有高科技的可控穹幕,完全就是自然天气。

  他已经鲜少会被某个人逼入困境,更别说这个家伙前一阵还毫不费力地死在自己手上。

  “你的名字。”刘众赫再次握紧刀柄,冰冷的雨水钻进滚烫的掌心,心跳加速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金独子和他相距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大喊。

  “……”

  刘众赫:“你的名字——”

  金独子一脸嫌弃地指指头顶的信息牌:“金独子——”

  “奇怪的名字。”刘众赫不再和他对着喊,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回道。

  对方不可能不认识自己,他也知道信息牌就有名字,可是那不够表达自己的认真。

  雨滴从刘众赫的刘海滑落,溅到他持于胸前的黑色刀身。

  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

  刘众赫和金独子一黑一白在雨中激烈交锋,彼此的武器泛着寒光挥出冰冷的弧度。

  光说实力,刘众赫打十个金独子都没有问题。但是金独子就像BOSS脚底下的滚刀肉,逃避不可耻也真的有效,力量在未命中面前毫无存在意义。

  屡次空手释放出焦躁的信息,那个瞬间被金独子完美捕捉。

  看到这个在地上滚成了煤球的男人不要命地冲向自己,刘众赫的刀已经劈下——金独子毫不在意,任由锋利的刀刃砍飞自己的一条手臂。

  刘众赫不禁大惊,连连后退躲避。当意识到自己应该进攻时,一切已经晚了。金独子用全身的力量压向刘众赫,让他被自己的刀吻上脖颈。

  鲜血喷出,呼吸困难,渐息的雨声胜过了心脏的鼓动。

  在血幕下,刘众赫看清了那张算不上有记忆点的脸。

  那张笑起来和平时感觉很不相同的脸。

  “金……独子……”

  刘众赫在消失前,恶狠狠地吼出那个名字。

 

 

  ▶

 

  刘美雅刚刚升上中学,小学生的稚嫩模样还没完全褪去。

  正值午休,她叼着棒棒糖和几个同学凑在一起不知道聊着什么,偶尔会笑笑。

  幸好不是刘众赫的脸。金独子发自内心地庆幸道。

  一瞥眼,就看到刘众赫正站在自己的肩膀上遥望刘美雅。表情看不出情绪,安静得让金独子觉得发毛。

  刘众赫的妹妹也许并不是什么很好的称号。因为这个称号意味着荣誉背后的嫉恨,瞩目伴随的危险。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刘众赫很疼爱自己的妹妹这点毋庸置疑。他们在这里归档了大量的刘众赫分身。

  看着归档胶囊上逐渐喜人的数字,金独子还是忍不住吐槽:“不过就连书包里都有在盯梢的,会不会太离谱?”

  潜入女子中学的可是自己,糟糕到想想都冒汗。

  “……”刘众赫毫不犹豫地给了金独子一脚。

  即使变小也威力不减的横眉冷对让金独子熟悉,他急忙换了个谈话方向:“你妹妹和父母住在一起吗?”

  “我父母已经死了。”

  “……”

“你不也没有和父母住一起。”

  “啊,我妈杀了我爸,现在还在里面。”

  “……”

  “不过我一直有去探监啦。”

  “我也有去扫墓。”

  又是一时无言。

  他们认识了十年以上,却从没了解过彼此家庭的半点。明明这些信息也许都在外界流传,却都没未想过通过别人的转述得知。

  这点微妙的距离感令人舒心,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同居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毫无疑问就是恋人关系的进一步,可因为是刘众赫和金独子,似乎算不上是典型的恋爱关系。

  “时间差不多了。”金独子看了眼时间,“确定不要说句话吗?打个电话也好。”

  刘众赫摇摇头,比金独子转身还要决绝,“不必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聊起明天的目的地。观战区的对战一个月只有一次,如果没把握此次机会就要再等上一个月。目前尚未归档的分身数量已经很好掌握,理想的情况下这几天就能结束这场给然性风波。

  两个人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前一刻还安静得以为把刘众赫丢了,下一刻又因为晚饭要不要外卖吵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和平,刘众赫谈及自己分身的出没规律。

  “分身可能不仅仅是残存力量。”

  “那是什么意思?”金独子不解。

  刘众赫被金独子单手捧着,就像托着个精致的玩具。他双手环抱胸前,脑内已经开始解释。

  “你想什么要说出来我才知道啊。”金独子忍不住戳了戳他。

  曾经有一次对战,他们随机到的舞台叫做“心灵风暴”。在犹如星空的密闭空间之中,背景全部都是他们当时心里所想。谁泄露的心声越多,在对抗中也就越不利。那时候金独子第一次知道,刘众赫的OS真的好多。

  “……”刘众赫皱着眉和金独子的手指对抗,“所以现在剩余的分身……”

  “喂,别从心里想的接着说啊。给我从头说。”

  根据刘众赫简短的解释,金独子梳理出了答案。

  金独子:“也就是说,我们所认为的高智力的刘众赫分身们,其实承载了你的记忆或感情?”

  刘众赫:“没错。更可能出现在情绪和记忆的接点。”

  金独子:“确实……非要这么说的话,出现在交战区也可以这么解释。最开始不愿意离开家的那些分身也是……”

  “等对战区解决完,陪我去几个地方。”刘众赫皱眉,“有些地方可能比较远。你负责开车。”

  金独子嘴角抽了两下。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开到刘众赫的车。

  翌日,两人一大早就动身前往观战区。盛况依旧,人山人海。观众们有序入场,还有不少在场外进行应援活动和直播。

  轻车熟路地到了休息区,已经提前和负责的鬼怪打好招呼得到了一间休息室。观战开始后众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对战的英雄和反派身上,届时他们就可以开始回收分身。

  归档胶囊的屏幕上点点闪烁,说明这里也确实潜伏了不少。刚刚来的路上还抓住了几个,正在刘众赫以前的休息室沙发上闭目养神。看到那张沙发,金独子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下手的速度都快了。

  “哇啊啊。”

  一团棉花糖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金独子的怀里。

  “譬喻,好久不见了。”

  “呀啊。”毛茸茸的鬼怪看到金独子心情大好,伸出小手抚摸亲爱之人的脸颊,突然,小眼睛和刘众赫的眼睛四目相对,“哇?”

  金独子抚摸着譬喻,笑意渐浓,“譬喻没见过这样的刘众赫吧?现在可以欺负他哦。”

  刘众赫射来眼刀。突然,就被譬喻的小手抱住,嘴里咿咿呀呀地拉着他转圈。金独子还有节奏地拍手给他们助兴。

  “金独子。”

  金独子看向刘众赫,哎哟,求救信号都写在脸上了。

  “金独子!”你想想办法!

  任由譬喻又折腾了一会儿,金独子才终于出手解救头发都乱了的前任英雄。

  譬喻在金独子怀里打起了奶声奶气的瞌睡,刘众赫则在那团毛茸茸里扎着,他一直都无法理解金独子和鬼怪为什么可以这么要好。

  也许是昨天提起过关于家人的话题,也许是因为他看出刘众赫的好奇,金独子不由得倾吐心声。

  “譬喻是我看着出生的。”

  金独子看着譬喻的睡脸,思绪回到了它还在蛋里的模样。从那枚鬼怪蛋发出光芒到蛋壳出现裂痕,再到小网球一样的毛团子哇啊哇啊的出生,都仿佛在昨天。

  哪怕曾几何时的小毛团早就是对战区的负责人,个头也已经大过了足球,他脑海中的譬喻依旧是那个睁开眼后,瞪着亮晶晶的小豆眼冲自己伸出线头一样小手的模样。

  “所以一直很亲我,我也喜欢它。”

  当自己的手指和譬喻的小手接触的瞬间,金独子想到了生命的奇妙与伟大,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曾经说过,不管他多大,在自己眼中依旧是个孩子。

  尚未为人父母的金独子,因为譬喻而些微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

  这个模样的金独子过于柔和,微妙的不适感却让刘众赫忍不住多看几眼。看多了,也就顺眼了。似乎理所应当地接受了金独子的又一面。

  那天的对战据说是刘众赫引退后少有的精彩一战。分身归档也十分顺利,最后金独子又和譬喻玩耍了一会儿才离开。

  刘众赫能从金独子看似没有变化的脸上,品味出暖洋洋的舒心。

  能够看懂别人的情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及譬喻身上,也有他在金独子身上感受过的温度。

  相识十年,他们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方方面面。

  “要买花吧?”金独子冷不防开口。

  “什么?”

  “扫墓。”

  刘众赫一愣。自己并没有……不,因为提过要去记忆和情绪的接点,自然会有这个地方。

  “啊,买一束吧。”

  “是两束吧。”金独子笑道,“还有我的呢。”

  可是好像也有很多地方,不用直言相告,也能心领神会。

 

 

  ▷

 

  灰暗的高楼鳞次栉比,亦有不少断壁残垣横亘其中,随着时间的摩挲化为残破的风石。楼层间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如同寻求一线生机而用力伸出的无数手臂,蜿蜒着爬满缝隙。在这片货真价实的水泥森林之下,生命是唯一的奢侈。

  对战舞台——末日之景。

  一黑一白两人站在空中的透明平台上,看台传来的尖叫与呐喊声和眼前的光景格格不入。

  金独子主动和刘众赫打招呼:“又见面了,众赫。”

  刘众赫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装熟。

  伴随着倒计时开始,蠢蠢欲动的刀剑双刃相撞,发出清脆铮鸣。接连几轮攻势都无人退缩,两人拉开距离,重新调整进攻方式。

  “老对手就是这点不好。”金独子挥舞两下手中的剑,“你总是在一开始就试图速战速决,没压下去的话,我的胜算就大了。”

  刘众赫不语。

  金独子端起一个陌生的架势,这是他最近才学习的武林剑法。虽说熟练度还有待商榷,但是在和刘众赫的交手中,一切都有可能是突破极限的那一枚针。无需隐藏,亦无需胆怯,只需要把自己全部释放。

  眼前的男人难得扬起一抹轻笑。

  “你以为——”刘众赫手中的刀发出光亮,转眼,一模一样的幻影刀出现在另一只手,刘众赫双手持刀,气势又上了一个台阶,已然摆出进攻的架势,“只有你有新招式吗?”

  “……左右开弓,太犯规了吧。”金独子无奈苦笑。

  奈何,这就是和老对手的乐趣,你永远不知道对方还会拿出什么招式来对付自己。

  金独子以高楼作为掩体,等待刘众赫的破绽。根绝他的观察,幻影刀能力非凡——你看,这家伙竟然把楼给砍了丢碎石过来——更像是有时间限制的强化技能,眼下最好的方法是以防御为主。

  展开防护罩弹开水泥块,硝烟呛得金独子猛咳。他不敢丝毫放松,武林剑法以静制动,只见剑光闪烁,漫天花雨如果深海中游动的鱼群袭向刘众赫将他团团包围。

  刘众赫的刀可斩世间万物,哪怕是触摸不到的幻觉也不在话下。

  十字斩泛着夺目光芒不为所动,将花雨挥尽。刘众赫双刀被黑色火焰缠绕,疾冲向金独子。后者见此势头苦笑着陷入一味防御的境地,残破的高楼间回荡着金属碰撞声,夹杂着两人的呼喝。

  彼此都不遗余力地施展攻击,你追我赶,耳边似是能听见猫和老鼠的背景音乐。周围掩体在交锋中逐渐破碎,漫天烟尘,绿色植物灰突突地跌落望不见的地面。

  金独子的体力率先败下阵来,刘众赫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幻影刀剩余时间不多,是时候清算了。

  他倾尽全力杀向金独子——

  金独子生生扛下刘众赫的全力一击,对面的刀势沉猛,不光是虎口被震得发麻剑险些脱手,连气都差点一口没倒上来。然而浑身都布满了兴奋的枝丫。

  能够接住刘众赫的攻击,是因为金独子本来就是故意诱他攻击,早就把技能集中在剑身,只为换取刘众赫一瞬的震惊。这是金独子屡试不爽的刘众赫应对法,多亏他,自己现在装柔弱的本领越发高强。

  虽说自己的确已经濒临极限,今天比哪一次的对战消耗都要更大。

  可是这一次,刘众赫没有上当。他浓黑的粗眉不见一丝慌乱,反而透出几分得意。

  “……哎呀。”金独子不由得感叹。我们众赫,不好骗了啊。

  “适可而止吧。”

  “那我不就……”金独子咬着牙用力弹开相抵的双刀,随即刺向对方宽厚的胸膛,“输了吗——”

  刘众赫横刀挡下,反手攻击,欲取金独子的咽喉,出刀却发现幻影刀变得更加透明。不由得眉头皱起,喉间发出不悦的嘟哝。

  是时候了。

  金独子没有错过这个绝佳的时机,启动第二方案,驱动脚下疾风转身就跑,同时用剩余的力量攻击最近的大楼。

  “金独子……!”刘众赫大喝一声,险些被轰然倒塌的楼宇砸中。

  一双眼眸化作金色,视线锁定,金独子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影子,眼看就要脱出他的攻击范围。

  刘众赫啧了一声,确认对战时间,果然所剩无几,金独子的打算是拖到平局。

  怎么可能让他称心如意?

  刘众赫没有选择追击金独子,而是顺着高楼急速奔驰。借助向上蔓延的地面,瞬步比飞行能力要更迅速。颜色浅淡的幻影刀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对战也进入倒计时。

  另一边,金独子跑出刘众赫的攻击范围,他喘息着在楼层夹缝驻足休息。抬头确认,快到时候了。

  突然——如同被食物链的天敌锁定般的冷意自脊柱窜上头顶。

  金独子惊讶转身,明明什么都没有。不对,在上面——

  抬起头,遥远的空中隐约可见刘众赫那双满是怒意的金色眼瞳紧锁自己,他以投掷的姿势持着黑色长刀,躯体用力,蓄势待发。

  “哈哈。”金独子简直笑出声,刀剑映在眼中,无所遁逃,“竟然用掷的……真是个疯子。”

  他是猎物,而对面未必就是猎人。

  余光瞥见倒数,还没有结束。

  世界的速度随着金独子尚存的冷静一同进入慢速。

  还有机会。自己的计划还没失败。

  金独子顾不上手上的剑,选择继续逃跑。

  不过——

  如果自己不在意对战的结果,他们继续打下去的话,刘众赫还有怎样的招式?自己没选择平局收尾的话,他们能打到什么地步?

  今天真的是太累了,从没打得这么累过,背心完全湿透,双腿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可是觉得异常满足。好想继续,直至有一个正经的结果。

  要结束了,却开始觉得不舍,又不是最后一次。矛盾的心情让心跳加快,太阳穴都突突的跳起来。

  刘众赫感觉全身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他瞄准移动中的金独子,要准确,更要迅速。

  喝啊——他长啸一声,从不离身的长刀燃着黑色的焰火,划破眼前的空间,直冲向那个熟悉的背影。

  本来是想杀了他的。就像以前那样,你杀死我,而我也会杀死你。

  可是今天——

  事已至此——

  只是不想以平局来作为结尾了。

  两个人心里的声音在那个瞬间重叠,金独子突然停下脚步。

  一阵旋着风的冲击刺入后背,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金独子口中喷出鲜血。眼看刘众赫的刀要穿破自己身体——突然消失了。

  随即,血淋淋的伤口也愈合许多——无论是死亡还是伤口,只要脱离对战,就会一定程度上为盖然性所修补。

  急忙去看对战区空中的巨型屏幕,倒计时已然结束。

  “哇啊!”

  譬喻从空中出现,小手一挥,重放了金独子被刀刺中的慢速视频。然后哇哇啊啊的不知道说了什么,最终定格在刀穿过金独子身体造成致命伤之前,对战便已经结束。

  那一瞬快到金独子本人都没注意到,原来刀已经穿过了自己。

  看向空中那人,刘众赫回到了初始位置。两人四目相接,情绪都有些复杂。

  金独子有一瞬,感觉刘众赫的手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这一次,其实是他输了。

  平局。

  明明之前也有过数次这种局面,可是今天总觉得有些不够尽兴。身体的某处还在叫嚣着什么,像是一种别样的欲求不满。

  金独子的目光扫见刘众赫手上绷起的青筋,看来对方也是一样。

 

 

  ▶

 

  归档胶囊上的数字只又一个1。

  也就是说还剩下最后一个分身,刘众赫就可以恢复那个迷倒无数人的本来面目。

  可是这个1已经让金独子和刘众赫头疼了好几天。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金独子嘴里叼着泡面,拿出手机确认这几天的路线图,“怎么就找不到最后一个?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刘众赫端正地坐在方向盘上,浑身的肌肉都跟着一起思考。这几天几乎把他的人生轨迹都跑了一遍,就连幼儿园也去过了。可恶,又想起金独子那个“你还上过幼儿园?”的表情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再去一次?”

  “我想起一个地方。”刘众赫的语气有些犹豫。

  “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吗?”金独子好奇。

  “……”刘众赫没有搭理这个话茬,老实讲自己并拿不准,“我是在那个地方签下英雄契约的。可当时只是路过,才一直没有纳入考虑。”

  刘众赫自身不认为那里有关联性的话确实不好说。不过签约也算一件大事,未必不是正确答案。

  “总之先去看看吧。”

  刘众赫点头,说出了一个地址。

  金独子的手有一瞬停顿,发动,踩下油门。一句轻飘飘的“不会吧”从脑海中划过。

  然而当刘众赫指挥的路线越发靠近记忆中的地方,不过三层高的出租屋就这么出现在眼前,金独子实在忍不住说一句真是巧啊。

  “就是这里。”刘众赫在车窗前遥遥指着出租屋的天台,转头说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签约的。”

  两颗脑袋一齐看向归档胶囊,还是毫无反应。

  “落空了吗。”

  “看来是。”

  刘众赫气得一脚跺在喇叭上。

  “别生气。”金独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在刘众赫提出离开的时候,他望着出租屋,“我们过去看看吧。”

  刘众赫:“有什么好看……”

  金独子:“我在这里住了三年。”

  刘众赫:“?”

  金独子停好车,把刘众赫放到领口,带着归档胶囊上了天台。

  来到这里开车花了几个小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过了黄昏特有的暖色。空气也跟着变冷,仅仅是踩着石制楼梯,触摸到通往天台的门把手,记忆中的寒意就在脑海中蔓延。

  十七岁最后的一个冬天,金独子在地下室和鼻荆签约。

  当时是什么情况来着?

  ——“就算反派缺人,也不能什么人都要吧?这个体格也太弱了,光是治疗就得浪费多少盖然性。”

  ——“不和我签约你会后悔的。”

  ——“啊?你在说什么胡……”

  ——“英雄势力不是才签下一个实力新人?和我一样大。”

  ——“你说那个怪物啊……你觉得自己是下一个刘众赫?”

  ——“没错,我是。因为……”

  ——我会成为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反派。

  他就是在这里开始一切的。

  虽然真正以势均力敌的姿态走到刘众赫的面前,他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我记得你是先觉醒了力量,才签约的?”金独子问他,实在不明白刘众赫怎么会在这里签约。

  刘众赫的记忆回到被反派察觉到漏洞,却执意要袭击自己的那一天。奇怪的是面对体型差异很大的对手,他从未想过逃跑。

  就像学会了呼吸,学会了吃饭,学会了喝水一样自然。刘众赫追着对方一路杀到处于交战区边缘的此处,之后被好几个鬼怪拦住兴奋地与他签约。

  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一个人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不曾设想,这条路上会有其他存在。

  “嗯,当时我被卷入了交战区域。系统错判我为英雄。”

  “这么大的BUG?”

  金独子突然想起,这里因为偏远,经常会划分为低等级的交战区域。他也习惯了撤离,好歹还有补偿,看来和刘众赫的擦肩也在那无数次中的一次。

  刘众赫从金独子身上跃下,站在天台边沿。一阵冷风袭来,他急忙抬手遮挡,以防被吹跑。金独子笑着靠近,用身子从风中保护他。

  “你为什么没有选择英雄。”

  “因为英雄就像铁饭碗,太不好抢了。”金独子无奈摇头,“那你呢,没想过成为反派吗?”

  “……”

  刘众赫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望向远方的双眸,又似乎是在思考答案。

  杀伐果断,甚至对英雄势力的同伴都发生过暴力冲突的刘众赫,若不是英雄这个称谓的光环,看起来简直就像个不好对付的最终BOSS。

  可是在金独子眼里,对那些配不上称为英雄的人刀剑相向,对自己满是杀意的敌人毫不留情,看似独行却在团战中从未让任何同伴牺牲过。

  刘众赫的内心比想象中温柔,是英雄中的英雄。

  放到自己身上说就是……嗯,他从来不会享受虐杀自己的过程,而是如同丘比特的一弦,每次都能精准得让自己毙命,醒来还要赞叹他太厉害。

  刘众赫看向似乎在回味什么的金独子,意识到自己很少能够看到这样的他。金独子最近收敛许多,说“你现在这样我也没什么胜负欲”。想了想,如果今天被给然性影响的是金独子,自己也可能也会这样。

  “你……”话音飘忽,却已经无法撤回。

  “怎么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罕见地盯着金独子开口:“住在这里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金独子表情如常,想了想,回答道:“只想着快点搬去别处吧。”

  他知道刘众赫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并且单方面认为这是他们内心更进一步的证明。

  “是吗。”陈述句的尾音,刘众赫轻声续道,“我也想过成为反派。”

  如果是以前的刘众赫,应该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吧。

  被称为众人环绕的英雄的人,却没有一个朋友。被称为独身一人的反派的人,却因此获得自由。他们都在属于人生中的一段漫长时间里,拥抱着孤独,又被孤独拥抱。然后如此奇妙的,他们在诸多的不可能中相遇。

  “后来就打消了。要和你做同伴还是算了。”

  说到这里,刘众赫甚至冷笑一声,“就算是同伴,你的后背也没什么价值。”

  如果是以前的刘众赫,不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题吧。

  只有瞄准心脏,才能看到彼此的模样。在既往只有战斗的生活里,他们不曾有过其他答案。

  “刘众赫。”

  “?”

  金独子抓着刘众赫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露出了些许肚皮,对面低沉“喂”了一声,火气开始燃烧,前者却依旧没有放下的意思。

  以前的刘众赫,估计根本不会考虑自己身边还有别人这个可能。就像他怎么能想到,在自己签约的那个寒冷的地下室的天台,刘众赫竟然也出现过。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现在甚至更近。

  刘众赫一直孤身一人的话,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认知。换言之,他身上的确已经出现全新的自我。

  可能人本身就是无数的分身构成的。不断地更写迭代,从时间的分秒中成为推动一个人的力量。他们都是浸透了彼此才走到今天,也会继续走向未来。

  刘众赫正要继续发火,金独子的笑给了他不好的预感。

  “你又在打算什么。”

  “没有啊。”眉毛搞搞挑起。

  “你、有。”

  金独子打着哈哈,把刘众赫扔进归档胶囊,啪嗒就给扣上了。随即,乱码一样的奇怪字符在空中书写,旋即形成比金独子高大的人形。

  “真的成功了?看来是鼻荆故意没说,怪不得当时笑得那么奇怪……刘众赫?”

  刘众赫额角的青筋几乎要冲出来暴打金独子。

  “我不是不信任你,”金独子连连摆手,“只是,哎呀,无论如何都想看一下你惊讶的表情。”

  “你觉得我会惊讶?”

  “?”

  “你的小把戏有什么好惊讶的。”

  “……哈哈。”

  刘众赫叹气,转身就走。

  金独子跟上,好像他们只是出来玩儿了一趟。

  “回去的时候你开车吧,我累了。”

  “你的体格应该多锻炼。跑回去吧。”

  “你在开玩笑吗?”

  远方的天空泛着红紫色,夜幕缓缓笼罩。月亮开始散发吸收的淡淡光芒,星子明亮地、明亮地闪烁起来。

 

 

  ▷

 

  同居是刘众赫先提出来的。

  金独子张大嘴巴,刘众赫眉间成川。

  “难道我每次还要去找你吗。”当他拧着眉毛这么说的时候,金独子了然了。

  懂了,他需要一个方便的伴侣。

  之所以能够跳跃到这个结论,是因为金独子和刘众赫已经保持了好几年的肉体关系。只是引退之前他们在交战中经常能碰到,现在各回各家反而不方便了。

  “房租多少?”

  “不需要。”

  “我要做饭吗?”

  “不需要。”

  “家务呢?”

  “不需要。”

  “哈哈,那我本人要到吗?”

  “不……”住嘴,怒目而视。

  “开玩笑的。”金独子急忙进入正题,他倒是有个很在意的问题,“我要以什么身份住进来?引退之后也难免被媒体关注。”

  刘众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金独子,满脸都是“这个蠢蛋在问什么愚蠢的问题”。

  哇,莫名其妙就被骂了一顿的感觉。

  “当然是伴侣。”

  非常严谨的措辞,毫无破绽的伪装。金独子和刘众赫又聊了聊,最终两人决定开始同居。

  金独子现在的住处一个人住太大,买下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以后母亲出狱可以共同生活。刘众赫那里也大得夸张,可是两个人好歹不会显得太空。不然简直怀疑刘众赫一个人在家说话都有回声。

  刚住进来的金独子还像个拘谨的房客,彼此也没什么交流,更不会有冲突。可当他习惯并标记这是自己的住处,生活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开始有大大小小的摩擦。

  比如冰箱的使用。

  金独子:“你怎么冰箱里都是水?我的酒要放在哪里?”

  刘众赫:“你的酒量那么差为什么还买那么多?”

  比如吃饭的时间。

  金独子:“你不吃饭吗?”

  刘众赫:“我要先锻炼。”

  比如洗浴的时间。

  刘众赫:“我刚刚说了我要用浴室。”

  金独子:“我也说了我先。我洗得快。”

  刘众赫冷笑:“我同意了吗?而且你对快的概念有误解。不仅要冲澡还要养护头发和脸,我要等你到后半夜吗?”

  比如装饰品的意见。

  刘众赫:“客厅的画是你买的?”

  金独子正在整理买来的花束:“是啊,你这里装修风格就像个仓库,还是有点点缀比较好。”

  第二天刘众赫买回来一个木雕试图加入金独子的布置,被高呼好丑。

  还比如睡觉的习惯。

  以前两个人事后会睡在一起,同居之后干脆也决定一起睡。开始的时候金独子并不习惯身边睡个大活人还无事发生,刘众赫在睡着之前也会身体僵硬不知道手放哪里。

  然后就是睡到半夜你的枕头被我抱在怀里;你往左我向右被子中间还能再躺个人;被冻醒还是好的偶尔还会被踹到地上。

  即使在梦中都维持着防御的两个人,疑似晚上经常会无意识地大打出手。

  金独子的一场高烧,不知道算不算转折的契机。

  “你吃火炉了吗?”刘众赫看着体温计皱眉。

  “……”

  金独子已经烧到迷糊,哼哼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刘众赫给他做了好消化的粥品和小菜,家里有他住进来之后就备好的常用药,吃下后很快便生效。金独子看起来舒服了一些,呼吸更加平稳舒缓。

  刘众赫就这么照顾了他半个晚上。

  虽然说他们平时话也不多,偶尔一两句话都能带来不一样的色彩。但是这种寂静,让刘众赫开始不适。

  环视自己的家,以前应该只能说是房子。在金独子的张罗下,如同仓库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日常用品,开始变得热闹拥挤。

  好笑的是金独子其实也没什么审美,两个人都是看着不错就买再摸索着布置,最后发现非常糟糕又从头返工。在不断地试错中,这里终于初具家的模样。

  两个人的手机,两个人的水杯,两个人的餐具,两个人的日用品。不同喜好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两个人的味道就这样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中。

  半夜的时候,金独子醒过来,看到刘众赫正在窗边隔着玻璃仰望天空。

  身体清爽很多,也不觉得饥饿或者无力行动。他窸窸窣窣地起身,穿上长外套,往刘众赫的方向走。

  “你应该再睡一会儿。”刘众赫这么说着,已经伸手扶住他,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睡得身上好累,起来还好一些。”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接过递来的水杯,是温度正好的柠檬水,“……辛苦你了。”

  金独子不太好意思承情。刘众赫没有回应。

  因为还没有彻底恢复,金独子暴露出的自我比平时更加柔软,他抬头顺着刘众赫的方向看去。

  “真好。”

  刘众赫一愣,看身边的男人。

  金独子的皮肤本就白皙,因为病态更加憔悴一些。在月光下,他透出一种洁白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又是和印象中不一样的模样。

  刘众赫不由得想问,什么真好?生病有人照顾真好?还是和自己同居真好?又或者,是认识自己真好?

  可是尚未出口的疑问,被金独子有些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刘众赫你看,那两颗星星好亮啊。而且好近啊。”

 

 

  End.

 

 

  #本直播由鬼怪频道赞助与星星直播无关#

  #至引退为止刘众赫胜率还是高过金独子#

  #最近两个人开始思考未来要做些什么比如整顿一下这个系统#

 

  

  碎碎念:

  补充一下碎碎念。

  这篇是纯为了小推车补全了前面(【再次提示】Extra62459536此处不更新。为非必要内容。),有一点恶搞性质的标题“给然性”也是从最开始就确定的。意外的如果只考虑“盖然性规则”的话,会有一种原本不可能化作可能的感觉,于是想到了靠近的星星,于是也加入了一点。另外在写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可以增加一点不一样地方的时候,就选择了战斗描写。如果有机会还想要多写点有战斗的故事,虽然不精彩可是我就是爱看我家西皮因为打架缠在一起的样子!(爽朗的微笑

  


🖤🤍

【众独】临时契约 03

*哨向AU,黑狼x黑曼巴蛇,夹杂大量个人私设
*非典型先婚后爱+契约恋爱

  
  金独子很快就没有心情考虑那么多了,S级哨兵的吻霸道又凶猛,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拽入对方精神图景的失重感——刘众赫的精神图景是一片城市的废墟,无尽的星流自遥远处不断陨落,映亮了城市的残垣。
  
  分明是末日一般冷酷的图景,却也因为这些柔和的微光而显得异常宁和。
  
  哨兵与向导的契合度素来被视为两人是否是良配的第一指标,而对于这样的普遍信念,金独子向来是抱持着不屑一顾的态度的。因为契合度高就成为伴侣与在春天受荷尔蒙的影响而发情交配的动物没什么不同,而缔结伴侣关系显然需要有比这种生理激素更加深厚的情感基础为依据才对。

  ——......

*哨向AU,黑狼x黑曼巴蛇,夹杂大量个人私设
*非典型先婚后爱+契约恋爱

  
  金独子很快就没有心情考虑那么多了,S级哨兵的吻霸道又凶猛,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拽入对方精神图景的失重感——刘众赫的精神图景是一片城市的废墟,无尽的星流自遥远处不断陨落,映亮了城市的残垣。
  
  分明是末日一般冷酷的图景,却也因为这些柔和的微光而显得异常宁和。
  
  哨兵与向导的契合度素来被视为两人是否是良配的第一指标,而对于这样的普遍信念,金独子向来是抱持着不屑一顾的态度的。因为契合度高就成为伴侣与在春天受荷尔蒙的影响而发情交配的动物没什么不同,而缔结伴侣关系显然需要有比这种生理激素更加深厚的情感基础为依据才对。

  ——他曾经是这样认为的。

  但事实上,与一个高契合度的同伴建立精神联结,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对双方都有好处。金独子狼狈地接受着来自哨兵的亲吻,能够感受到双方细流般交汇的精神力逐渐在互相包裹与融合中凝结成为一股更加坚韧的力量,而在交融过程中散发出来的温暖亲切的荷尔蒙激素,则确实意外地拥有令人沉迷的神奇魔力,这甚至让原本有些抗拒亲密接触的金独子也逐渐放弃了抵抗,转而开始全身心地接受这次联结。
  
  大概三分钟后,刘众赫先一步主动撤开了一些距离。
  
  唇上的柔软触感与精神力上附着的暖洋洋的感受被瞬间抽离,这让金独子几乎在瞬间便重归清醒。嘴唇上残存的湿润感有些羞耻,他扯过纸巾仔细地擦了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哨兵正在用一种复杂的、审视的目光凝视着他。
  
  搞什么?亲完嘴不就是得擦擦吗?难道是觉得我嫌弃他了?可他要亲之前也没提前说啊?我没一巴掌扇开他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不好?思想老派的大龄处男向导对哨兵异样的沉默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刘众赫仍然紧盯着他,像在戒备什么,许久后才缓慢地开口道:“……你能看到我的精神图景吗?”
  
  “当然。”金独子的表情好像在质疑哨兵的课业水平,“塔的手册第147条:在建立精神联结的过程中,哨兵与向导双方会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联结建立完成后,精神图景会根据联结深度产生相应程度的情景融合。”
  
  “你有精神屏障类技能?或者身上有相关的道具?”刘众赫的右手闪电般掐住了向导的脖子,眼神中的警惕越来越浓,“那种技能和道具的级别一定很高,B级向导不可能有这种东西。金独子,你在故意隐藏什么?”
  
  哨兵的锁喉不留水分,他的手劲极大,几乎是差点要将金独子从沙发上提起来,从金独子的角度,甚至能看清手背上曲张膨胀的静脉。而那头黑狼也不知什么时候悄声绕到了哨兵的腿边,鎏金色的兽瞳同样不加收敛地落在向导的脖颈血管上,一副随时蓄势待发的模样。
  
  啊,妈的,果然S级哨兵都是一群精神变态。金独子被刘众赫的突然发难掐得近乎窒息。这个疯子,前一秒还在跟自己缠绵缱绻地互相亲吻,后一秒就要不由分说地置人于死地?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这个狗崽子翻脸翻得更快的人吗?
  
  “刘众赫……咳咳……他妈的,放手……!你搞什么鬼?!”
  
  金独子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向导们都是格外脆弱的生物,虽然金独子因为外勤任务频繁的缘故,已经算是向导中间格外抗造的类型了,但在S级哨兵的绝对力量之下,也只不过是一件随随便便就能打碎的玻璃器皿罢了。
  
  而正如哨兵的黑狼早已虎视眈眈一般,他的那条黑曼巴蛇也已不知何时从墙角游至金独子的身上,冰凉细腻的蛇身攀附在他的手臂和肩膀上——冷血动物一动不动,连恐吓的“嘶嘶”声都不再发出,只是安静地曲着身子游走在向导上半身的皮肤间,时而吐着黑色的信,如同一枝格外鬼魅的枯叶。
  
  在这场冰冷漫长的对峙下,刘众赫选择率先松开了力道——但只是一点点,他的五指仍然牢牢卡在金独子的脖颈上,仿佛只要金独子敢当着他的面胡说一个字,他就完全可以把自己这个今天刚认领的“临时伴侣”就地杀死,还是完全不带犹豫的那种。
  
  金独子差点脱力跌倒在地,好在刘众赫的右手此刻代替钳制他的功能,成为了及时扶住他的工具。他努力地深呼吸,才勉强将自己差点脱壳而出的三魂七魄抓回来——如果现在给他一面镜子,他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脖子上的指印会有多么吓人。
  
  “你是不是看不见我的精神图景?”金独子很轻地“啧”了一声,坦荡地直视着他,“不用怀疑。我也看不到。”
  
  他看了一眼哨兵不置可否的表情,耸耸肩继续说:“我在年幼觉醒时没有第一时间由中央塔介入接管处理,所以精神力在早期发育上存在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具体表现为我没有一片完整的精神图景——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看不到,没有任何东西,一片漆黑,就是这样。”
  
  刘众赫仍然紧盯着他,目光中仍有怀疑:“你的精神图景有所损伤,但你的精神体却没有相应的异样。这不符合常理。”
  
  黑曼巴蛇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与黑狼的竖瞳对视,细长的蛇身缠绕在金独子的手臂上,蛇尾在金独子的手背上不易察觉地轻轻摆动着——这是一种戒备的进攻信号,金独子能够通过它的肢体动作来判断。
  
  “关于精神体,这是我的隐私。我们并不是纯正的伴侣关系,我想我并不用向你解释太多,哨兵先生。”向导安抚性地拍了拍精神体棺型的蛇头,冷酷地答道。
  
  刘众赫并不买账,他的黑狼在主人的示意下向前逼近了一步,喉咙中发出警告的低吼。
  
  “我们虽然不是伴侣关系,但在这段时间内仍然需要配合作战。”哨兵深沉的黑眸中积淀着冷漠的寒霜,“我无法信任一个我不了解的向导,更不可能由他来负责我后续的精神疏导工作。”
  
  S级哨兵并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对象,而对于未来的合作伙伴,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敏感多疑。
  
  麻烦的狗崽子,人与人之间多一点信任有那么难吗?金独子暗骂一声,颇为烦躁地开口坦白道:“算是也有一点吧,外人看不出来的那种,你不用试探了。”
  
  刘众赫追问:“什么问题?”
  
  金独子炸了,如果不是客观来说他确实干不过这小子,他恨不得立刻掏枪崩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深吸一口气,硬是用劲掰掉了哨兵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几根手指,然后瞬间暴起将他压在沙发下面,比出一个枪击的手势,以食中二指抵在他心口的位置,凉飕飕地威胁道:“你搞清楚一点。你,和我,两个人三个小时之前才刚见过第一面,懂?你要是担心我想害你,大可不必,我跟你原本就八竿子打不着,更没那闲工夫折腾一个陌生人。你要是担心我精神力上的毛病拖你后腿,那我建议你立刻去接一个任务,我们两个出去实战一下检验得更快。”
  
  “我从十三岁入塔以来,从来没有在塔面前刻意隐瞒过我精神力的缺陷。”金独子冷笑着,一字一句地总结道,“如果你当真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查,我绝不阻止。但你想用这态度从我身上问出点什么别的,我实话告诉你,还是做梦更快。”
  
  刘众赫被向导反制在沙发上,却也没有急着起来,只是皱着眉,像是在判断他这些话的可靠程度。
  
  “介绍人让你去找韩秀英做检查是因为你的精神力吗?”
  
  靠,前一句话刚说完让他别问了,下一句话还他妈是疑问句,这个狗崽子哨兵难不成是故意的吗?金独子气得有些恍惚。
  
  “……是。她负责精神力修复工作。”金独子咬牙回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撤走了压制在他身上的姿势。他看了眼哨兵微张的口型,飞快地截住了他的话头,警告道:“不许再问了。”
  
  刘众赫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居然也没有继续再同他固执地僵持下去,只是冷冷地点头,也算是各退了一步。
  
  这样闹了一通,搞得金独子肚子都有些饿了。他看了一眼回到卧室继续整理生活用品的未来同居对象——想来也不必指望这个傲慢的疯子有什么普通人类应该具有的生活技能了——叹了一口气进了厨房,下了两碗拉面。
  
  他煮饭的能力不能说好,不过也还凑合。拉面出锅的热气使金独子疲惫的心脏感到了些许熨帖,他从便携空间口袋中调出两袋韩秀英给的营养补剂加到面汤里,便开始进食。
  
  金独子在嗦面的间隙,余光忍不住在对面摆放整齐的那一小碗拉面,以及拉面边上的空座位上看了又看,又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把原本端端正正摆好的筷子搅乱成随手一扔的效果。
  
  于是刘众赫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碗即将放凉的汤面,一副乱七八糟的筷子,不翼而飞的同居对象,以及他的那条徒有凶狠外表,却不具备合格威胁能力的毒蛇精神体。
  
  虽然他很想跟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向导说,他不吃别人做的东西,但现在人不在,这话也就不知道该告诫谁了。刘众赫缓慢地走到桌椅边,凝视着那一晚普普通通的拉面——金独子做饭的卖相不怎么好,汤太少了,面也有些坨了,鸡蛋散里居然还有一枚明显的蛋壳,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故意加进去的。
  
  刘众赫坐下简单吃了两口,得出了这个向导并不是特别会做饭的结论。
  
  而金独子处理好今天剩下的工作,再带着自己新订的一床被子和枕头回到屋内的时候,哨兵已经洗漱干净躺上床了——如他所料,这个傲慢自大的混蛋卷走了唯一的床上用品,完全没有给他留哪怕一个被角。
  
  怀着恶劣的报复心思,金独子把他的那套床具一股脑地往上一砸,并且如愿地精准砸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刘众赫的身上。
  
  哨兵睁开眼,对自己身上的新一套床具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
  
  “让开点。”金独子往他的方向毫不客气地指了指,“别睡在正中间。”
  
  刘众赫瞥了他一眼,倒是当真让开了,只是嘴上吐出来的话依旧是让人火大:“我以为你准备打地铺。”
  
  金独子颇为荒谬地指了指自己:“好好的床不睡,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打地铺?”
  
  好吧,其实坦白说,金独子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并没有很高。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在树上挂一夜、在水里泡一夜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万一真有什么需要让他打地铺的话,他倒也并不会嫌弃,更谈不上委屈。
  
  只是这么宽敞柔软的双人床,他下去打地铺了,那这么一张豪华大床岂不是让这个狗崽子当单人床睡了?
  
  虽然他确实对两个相看两厌的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有点微微的膈应,但他可没有受苦癖,更没有当舍己为人的圣人的想法,才不要便宜了这小子。
  
  刘众赫只是冷哼一声,往旁边挪了挪。于是金独子抱着他的被子挤上床,安稳地躺在了另一侧。
  
  房间内的感应灯应时而熄,卧室中阒静无声,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轻微交错的呼吸声,有节奏地此起彼伏着。
  
  大概过了几秒,刘众赫恼怒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你的精神体是睡在床上的?它贴到我身上来了,让它下去。”
  
  “哦,不好意思,小黑是靠热成像判断物体的,可能认错人了。”金独子尴尬地小声道歉,大着胆子往边上摸索了一阵,把自家傻里傻气的精神体拽回了自己这边。
  
  于是房间内再次归于沉寂,如水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飘落进来,呼吸声再次沉静下来。
  
  大概又过了几秒,这回是金独子烦躁的声音响起来:“刘众赫,你没必要让自家精神体在大晚上的时候也要站在床头监视我吧?我又不会夜游杀人?你至于吗?”
  
  刘众赫坐了起来,与跪趴在金独子那侧的精神体面面相觑,半晌才咬牙道:“不是我让它去的。”
  
  于是最终,两位并不那么听话的精神体被齐齐赶出了卧室。在两道楚楚可怜的目光下,房门被无情地关上了。
  
  终于能睡觉了。金独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与哨兵进行精神联结、并在之后并不愉快的对峙都极大地消耗了他本就不充裕的精神力储备,他现在只觉得身心俱疲,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进入梦乡。
  
  但世事并没有如他所愿。哨兵可恨的声音适时响起,击碎了金独子的昏昏欲睡。
  
  刘众赫在大半夜忽然口齿清晰地说:“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实战检验一下。”
  
  金独子恶狠狠地向边上瞪去,只见刘众赫又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眼底清明一片,而他的眼前竖着一道浅蓝色的电子光屏,显示着塔的任务接取界面。
  
  “清扫布达姆蚁虫的巢穴,任务级别A-,用时七天。”哨兵的目光转向他,“怎么样,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tbc


上一秒打啵下一秒打架,上一秒打架下一秒睡一张床。

这,就是先婚后爱!

谢墨(本子余量请私信)

【all洁】生而为王 10

预警请见第一章。

身为Alpha的洁出生在了普通人的世界.Ver

 

——

 

确认了,那股玫瑰气味确实是来自于面前这个家伙的信息素。

 

要是天赋是在足球上就好了。

 

洁世一在心里默默念叨,能在压抑自身天赋的情况下被他感知到的信息素一般弱不到哪里去,但就算是给人穿上了运动鞋,也感受不到那种信息素解放激增的味道,多半是不是运动相关的天赋……算了,只是个实验而已,失败了也没所谓。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绘心带他参观国内知名俱乐部时,那两兄弟中没有踢球的那一个,同样是引起他兴趣的浓烈信息素——名字什么的,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预警请见第一章。

身为Alpha的洁出生在了普通人的世界.Ver

 

——

 

确认了,那股玫瑰气味确实是来自于面前这个家伙的信息素。

 

要是天赋是在足球上就好了。

 

洁世一在心里默默念叨,能在压抑自身天赋的情况下被他感知到的信息素一般弱不到哪里去,但就算是给人穿上了运动鞋,也感受不到那种信息素解放激增的味道,多半是不是运动相关的天赋……算了,只是个实验而已,失败了也没所谓。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绘心带他参观国内知名俱乐部时,那两兄弟中没有踢球的那一个,同样是引起他兴趣的浓烈信息素——名字什么的,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记忆里只剩下当时一闪而过的、诡谲浓烈的不知名信息素与足以淡化这份不适的茉莉花香。

 

啊,想起来就好烦。

 

男孩挠了挠头,松开手站了起来,金发男孩还是保持着那个和姿势没有动弹,估计是担心自己中途后悔,所以尽可能展示自己的乖巧与可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能屈能伸的。

 

“你的名字。”

“凯撒,米歇尔·凯撒。”

 

洁世一将袋子里的东西递过去,不甚在意地道:“这些是你的了,凯撒。”

 

收下这些东西,就算是买断自己伸出去的手表达的善意,如果凯撒刚刚的信息素能有一丝变化的话,他倒是能做做对方的「救世主」,没有的话,他可不想干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只会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对着任何人都会释放满腔善意的傻子了。

 

“买了那么多牛奶,你偷偷藏起来分开给也能撑些天吧,别告诉我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洁世一不觉得凯撒选择逆来顺受是什么错误的选择,就算是他惹到同样有运动经验的教练也只有挨揍的份,更别说从天赋上来看完全是普通人的凯撒了,幼崽就是幼崽,男孩比任何人都要早领悟弱小时需要蛰伏的道理,见凯撒点头,他才站起来想要离开,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凯撒的鞋带还散着,洁世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金发男孩面前蹲了下来。

 

“记住我的动作,我不会做第二遍。”

 

只是因为给人买了其实并不必要的鞋子,所以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洁世一这么告诉自己,他既然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对着对方的天赋做了试探,就必须要为自己的私欲付出相应的代价。

 

凯撒学得很快,洁世一给他系好了左脚的鞋带,他有样学样地在右脚复刻了出来,看到黑发男孩眼中划过的满意神色,凯撒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嘴角微勾,露出了个不伦不类的笑。

 

搞什么,心情好的时候味道还不错啊。

 

洁世一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他连询问对方名字也只是一时兴起加上说话不带上称呼不舒服而已,在他心里,两个人未来应该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了。

 

没成想才过去几个月,他就收到了前队友的联络。

 

洁世一就算加入了「拜塔·慕尼黑」,也没有更换自己的联系方式,但他是出于信任才将自己的手机号与邮箱告知了那些人,在看到麦克的来电时,男孩还以为是对方出了什么急事,非常迅速地接起了电话。

 

“最近一直有个小孩在打听你的事情,以撒。”

 

如果不是必要的话,麦克也不会专门来找当事人确认,洁世一稍微想想就知道麦克说的是谁了,随意地让对方不用管,麦克也只是通知一声,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行,他们现在尽管没有将踢球作为自己的主业,却也偶尔会踢几场比赛赚外快,不然也不会碰见话里话外跟老观众试探以撒消息的金发男孩了。

 

“你之前的比赛都有影像记录,我看到他去影音店了,估计是想买你的比赛录像、呃,就是方式不太对。”麦克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脑袋,停住了话头。

 

可洁世一却领悟了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他不是想买,是想偷吧。”

 

“对,你知道啊,哈哈……”电话对面的少年有些尴尬地笑笑,又迅速补充道:“不过我已经帮你搞定了,就是,嗯……方式也不是很对。”

 

他们这种贫民窟出身的孩子最清楚一个人想做坏事的眼神是什么样的,麦克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想做什么了,因为他们当中也有人做过这种事。

 

好在以撒本就在这一片都相当出名,知道对方加入「拜塔·慕尼黑」之后直接被誉为一代传奇,还有人特地跑到慕尼黑想看以撒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然后兴致勃勃地回来说那群人包括教练都在围着对方打转,这让男孩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影音店的录像几度售空,时常处于脱销状态,被老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作为宣传。

 

想要偷到这玩意可不容易,更别说那家影音店的老板看着和气,要是真有人偷东西被他捉住,挨顿揍都是轻的。

 

所以在看到打听完以撒消息的男孩看着影音店露出坚定的眼神时,麦克率先一步冲了进去,高声喊着让老板将以撒的录像带都给他来一份,老板发现买家是他时还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说托以撒的福他们这些前队友的录像带也卖得不错,麦克无视身边灼热的眼神憨厚地和老板聊了一会儿,随后提着一袋子录像揪住金发男孩的后衣领把人一起提溜出了影音店。

 

“我把和你有关的录像带都送给他了,抱歉。”

 

麦克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尴尬,这也是他专程跟对方打电话告知的原因,万一给以撒造成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洁世一倒是没怎么在意,说实在的他都不觉得这件事能大到需要麦克打电话跟自己说,因为好奇买自己录像带的人不少,好意或恶意其实都不重要,重点是他还没有正式出道就已经具备了一定量的粉丝,向俱乐部展示出了自己的商业价值,这种行为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在对方没展示出自己足球方面的天赋之前,凯撒所做的一切事情洁世一都不关心,就像男孩从来不关注观众喜爱或是厌恶他一样。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

 

只是简单寒暄两句之后,麦克便挂断了电话,他在洁世一面前扮演的一直都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角色,其实在遇见对方之前他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后面和男孩相处久了之后,慢慢也体会到了照顾一个乖巧孩子的快乐,或者说洁世一的表现就很难不让人去照顾他,总觉得对方那张冷脸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如若不然,又该怎么解释本该天真烂漫肆意欢笑的年纪的以撒,会独自一人来到贫民窟选中他们,不顾一切往上爬呢。

 

希望以撒说的没事是真没事吧,他向来是一有什么事就会往自己身上抗的类型。

 

麦克放下手机,瘫坐在租房自带的沙发上,喃喃自语:“随便抱怨点什么也好,我们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啊,臭小子。”

 

“阿嚏!”

 

洁世一面不改色地揉了揉鼻子:麦克那家伙,估计在心里骂他吧。

 

“怎么了以撒,是感冒了吗?”听到声音的队友急吼吼地冲过来献殷勤,面色极尽关心与讨好,“需不需要去医院?我帮你去跟教练请假!”

 

忘了说,现在的洁世一已经是「拜塔·慕尼黑」的正式青训生了。

 

“不用,应该只是灰尘,我鼻子比一般人灵敏一点。”

 

男孩跟身边的人解释,手背擦了下脸颊滑落的汗珠,另一边虎视眈眈的青训生看准时机送上毛巾,他们刚结束一天的训练,本来他刚刚就要把毛巾递过去了,奈何洁世一的电话突然响起,对方一向不喜欢做某件事时被人打扰,所以他也就没敢将毛巾递过去,现在想想其实完全是他多虑了,以撒还没有不通人情到这地步。

 

“谢谢。”

至少对方还有着基本的礼仪与人情往来的能力。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就此蹬鼻子上脸,只是惶恐地摇头:“没事,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这次同队机会本就是他放下尊严求来的,对方也如他所愿同队让他蹭到了个助攻,至少这次数值评分他不会跌到需要被赶出青训营的地步了,目的达成,自然是得感谢功臣。不然的话,没有人比留在这个青训营已有半年之久的他更了解面前这个魔鬼的本性,无论是之前在训练营,还是进入青训营,他基本上都是借助了这孩子的东风。

 

洁世一就是那种有办法把你捧起来,就有本事让你摔回去的典型案例,而且帮不帮忙还纯看心情。

 

不了解男孩丰功伟绩的老成员只觉得和天才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而他则正好相反:必须要时刻保持恭敬的态度才行,哪怕是恐惧也无妨,绝对不能产生一丝一毫逾矩的想法——不然的话,绝对会像之前在训练营时的那个白痴一样,被毫不留情地丢掉的……!!

 

洁世一看向坐在他旁边和他套近乎的高个男生的眼神,和当初看那个弃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少年想提醒那个完全没点眼色还不自知的家伙,又怕惹火上身,只希望那家伙作的死能少一点,洁世一的怒火能烧得小一点,千万千万别迁怒到他这种普通球员身上。

 

你自己想死,别带上我啊!

 

“格拉克。”

“啊?啊、啊……我在!”

 

被喊到名字的时候,格拉克还有点没回神,发现喊他的是以撒本人后,立马站直回应了对方的喊话,心中紧张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不够重视,没想到以撒只是眼角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食指竖在了嘴唇中间。

 

——嘘。

 

——


彩蛋可用粮票解锁,是小凯撒视角番外。

个人理解是九岁的凯撒依旧渴望有人爱他,原作属于到那个年龄放弃希望了(?),现在还是小孩,有救。

番外充满个人看法与编造,每个人对角色的理解不同,如不喜欢文内的凯撒请勿解锁彩蛋。

 

喜欢评论,偷窥评论👁️👁️不发评论还白嫖的我会永远看着你👁️👁️永远永远…👁️👁️


谢墨(本子余量请私信)

【all洁】生而为王 08

预警请见第一章。

身为Alpha的洁出生在了普通人的世界.Ver

 

——

 

得知洁世一要参加下个月的正式专业选拔测试时,常和对方组队的几个人展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慌,有强颜欢笑鼓励洁世一说如果是以撒一定行的,有情绪激动跟教练质问为什么不提前说的,也有强装镇定询问教练是否有些为时过早的,现在他们和以撒的配合才堪堪磨合完,现在把人丢到新的陌生环境对小孩不好,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洁世一不能走。

 

教练的回复倒是很坚决:一切等洁世一参加完选拔再说。

 

教练的路子走不通,自然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当事人本人身上,一时间,本来总是孤身一人的洁世一身边...

预警请见第一章。

身为Alpha的洁出生在了普通人的世界.Ver

 

——

 

得知洁世一要参加下个月的正式专业选拔测试时,常和对方组队的几个人展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慌,有强颜欢笑鼓励洁世一说如果是以撒一定行的,有情绪激动跟教练质问为什么不提前说的,也有强装镇定询问教练是否有些为时过早的,现在他们和以撒的配合才堪堪磨合完,现在把人丢到新的陌生环境对小孩不好,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洁世一不能走。

 

教练的回复倒是很坚决:一切等洁世一参加完选拔再说。

 

教练的路子走不通,自然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当事人本人身上,一时间,本来总是孤身一人的洁世一身边总是会围绕着一群谄媚讨好的年长者,他们大部分都比洁世一大了不知道多少岁,只是天资不高,至今未能进入「拜塔·慕尼黑」的正式青训营。

 

现在的洁世一让他们看见了入选的希望,这群人又怎么甘愿止步于此。

 

不过这些都与洁世一无关。

 

因为不想和临时选用现已放弃的工具人纠缠,他直接告假舒舒服服地躺在了雷·达克给他安排的医院,身边是理疗师在与对方沟通,他的经纪人因为被教练告知他总是超负荷训练担心他身体担心得要命,生怕摇钱树在生钱之前就枯萎了,连夜预约好了医院做全身检查。

 

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洁世一的身体非常好,甚至有点好过头了。

 

“这孩子的细胞代谢也很快,哪怕是现在有些劳损也能迅速恢复,不用太过担心。”理疗师跟一旁的雷解释,他有些惊叹地道:“从各项指标来看,他应该在饮食方面也是有所控制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锻炼也很有分寸,不然也不会有一个这么健康的身体了。”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心里有数,你就别瞎凑合了。

 

雷·达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是一时情急,毕竟洁世一的野心摆在明面上,又是个实打实的小孩,他担心对方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既然洁世一自己能控制好自己,雷还是愿意放养的。

 

照顾这种完全不用多加操心、只需要供给正常吃喝未来就能收获数不尽回报的球员,可是多少经纪人想盼都盼不到的好差事呢。

 

“以防万一,之后你还是定时做下检查,可以吗?”

 

雷·达克一边跟医院缴费一边和洁世一打着商量,男孩的各项数值现在已经直逼十几岁的少年人了,除去相当具有迷惑性的年龄与跟年龄符合的外表,他在球场上能发挥的作用已经和普通青训营的球员没什么两样,他的发育状态异于常人,每份上天赐予的天赋都会伴随着未知的副作用,雷·达克不清楚这种天赋对洁世一来说是好是坏,多做防范总归是没有错的。

 

洁世一不置可否,反正他周末基本也只是训练和做比赛复盘,做个检查也碍不了什么事。

 

雷·达克本来还是想让他做点心理测试的,只是这次把人拖过来检查就已是极限,临时多加项目恐怕会引起男孩的不满,只能作罢。洁世一看出经纪人的隐忧,之后空闲时间也会学着俱乐部以及之前的队友一样在周末逛街了,虽然也没买什么,但好歹糊弄过去了。

 

而且,偶尔看下熟人也没什么不好。

 

“好久不见,世一!”

 

几个成年男人将只有他们一半高的男孩团团围住,对着他身上的制服新奇地左摸摸右摸摸,有人笑着和洁世一解释:“其实你踢街足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只是怕打扰你……”

 

和他们这种被青训营踢出来的失败品厮混在一起,对对方的名声没好处,顾忌着男孩恐怕也不想和他们再扯上关系,哪怕知道之前跟在他们身后的世一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以撒时,几人也没想着去与对方见面,只是一如既往地演出,就像对方从未来过一样——至少保留住对彼此的美好回忆吧。他们原本是这么想的,没想到洁世一居然主动找上门了,还带着礼物一起。

 

“今天临时决定过来的,我在超市买了点东西,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

“要的,要的!世一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要!”

 

男孩递过来的礼物被几人抱在怀里,随即被冰了个踉跄,洁世一嘴角弯起,笑眯眯地道:“忘了说了,我买的雪糕和冰棍。”

 

大热天的,当然是买这个做礼物最合适。

 

之前相处就对男孩性子里偶尔会冒头的恶劣因子深有感触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奈地笑笑,他们还以为洁世一这次过来是打算和他们彻底道别,买的礼物恐怕也是那种需要珍视的贵重物品,想着识相点干脆利落地把礼物收下了,也好过闹得两边都不体面。

 

现在看着,反倒像是他们不识好人心了……虽然是对方故意诱导的。

 

成功将成年人整蛊到的男孩熟稔地坐到了他们的舞台旁边,不知道是受到了绘心的影响还是深刻过往的阴影未能消退,洁世一在面对年长自己许多的成年人时反而能更加放松,他时间卡得很准,正好在几个人准备中午去吃午饭的时候,周围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老粉丝,看到洁世一身上属于「拜塔·慕尼黑」的队服也只是稍作感叹,就没有后续了。

 

洁世一从袋子里掏出一根冰棍,自己先吃了起来:“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和平时差不多,你不在虽然少了很多乐趣,但也比之前好很多了。”

 

跟洁世一聊完之后,他们都坚定了自己的理想,表演时也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观众以一种稳定的趋势上升着,只是吃喝是不用愁了……说起这点,他们只有感谢这个孩子的份。

 

“我们最近决定运营一个自媒体账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把你列为我们的编外成员。”说话的人还摆了摆手,生怕洁世一误会,“就是挂个名字的那种,不会真让你做什么的,就当做纪念了。”

 

“我倒是无所谓……”洁世一想了想,掏出了手机道:“等下,我问问我的经纪人。”

 

果然已经变成大人物了啊,连经纪人都有了。

 

街足的几名成员有些艳羡,想当初他们一直到被青训营踢出来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经纪人呢,大部分球员都是正式成为职业球星的时候才会考虑经纪人的事情,要么就花钱请职业经纪人,要么就直接让亲人兼职了,洁世一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得了某位职业经纪人的青眼,一个好的经纪人,足以将一个天资不足的球员营销成稳打稳扎的攀登者,更何况是洁世一这样的鬼才。

 

“他说我们可以当普通关系好的朋友,因为已经和拜塔那边签好合同了,偶尔出镜一下应该没问题。”

 

洁世一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仅剩的纸币递出去:“不知道这些钱还够不够你们表演一场,我之后可能没什么时间过来了。”这次也只是临时起意。

 

不过这话就不用告诉他们了。

 

几个人没有看面额,只是随意地往自己的背包里一放,抓起一旁的足球就给洁世一重新表演了起来,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像是要把毕生所学都交给男孩一样,洁世一安静地看着足球在几个人的脚下起舞,就好像他只是单纯来看场表演一样。

 

“我得走了,之后还有检查要做。”洁世一这么跟他们说着,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根冰棍,“虽然我买得挺多,但这么热的天气,再不快点吃也是会化掉的。”

 

男孩蹦蹦跳跳地远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和他们开玩笑。

 

“记得是一个人两份,可别弄错了,小心吃坏肚子!”

“知道啦。”

 

几个大人就这么看着他耍宝,面对这个好不容易活泼了一点的小孩,他们也提不起生气的心思,只能任由对方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直到完全看不见男孩的影子,他们吃着洁世一买来的雪糕随意地聊着天,估计是怕雪糕中途就化掉,塑料袋里也铺了厚厚的冰块,也是他们刚刚太心急没能注意到,才被冻了个哆嗦。

 

“喂!弗兰克,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成员发现了端倪,指着塑料袋深处、被层层叠叠的冰块和雪糕包装盖住的发光物品,这不可能是属于冰淇淋范畴的玩意,几个人将冒着冷气的冰块拨开,就发现了洁世一真正要送给他们的东西。

 

原来,真的是告别啊。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有了一种自己和对方真的不在一个世界的实感,要怪就怪洁世一伸缩自如的距离感,莫名其妙就和他们亲近起来,又突然自顾自地和他们划清了界限,连告别都要用这么委婉的方式,本意大概是不想让他们太伤心,结果却不尽人意。

 

“太过分了……”

 

如果告别都那么温柔的话,不就是在说:我并没有完全放下你们,过来纠缠吧,有可趁之机——吗?但是,他们才不是这样的家伙啊。

 

“我们、我们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啊!!”有人恨恨出声,“那个臭小鬼,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哪怕是直说也好,至少,至少——”

 

至少和他们说一句「下次见」吧。

 

不然的话,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到死皮赖脸地跟在对方身后,心甘情愿成为对方的垫脚石呢。

 

——我知道。

 

洁世一在心里回复,因为他们都是好人,他才要和这些家伙划清界限,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在人群背后跟着众人一起欢呼的声音,哪怕和其他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对洁世一来说是同样醒目。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家伙发现了“世一就是以撒”这件事的事实。

 

这群人会有和他完全不一样但同样光明的未来,一群技术高超的街足团体,对一个还没有正式加入青训营甚至一点成绩都没有的黄种人小孩推崇至极——听起来在外人脑子里该多荒谬,洁世一还有的是时间要熬,而他们的事业才刚正式起步,现在划清界限,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不要再跟过来了。

 

洁世一在心里对街足的几人这么说着,将手中的冰棍轻轻一抛,丢到了一个看上去没比他大多少岁、警惕地望着他的金发男孩手里。

 

“还算不错。”

 

洁世一轻声嘟囔了一句,就当是他日行一善好了,毕竟刚刚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可是看着对方被如何自己的亲生父亲胁迫着偷盗的,男孩对别人的家事向来敬而远之,当然也没有帮助对方的想法。

 

一个完全没有开发出自己天赋的孩子,还不值得他花费心思。

 

——

 

彩蛋可用粮票解锁,是观影体

本章以凯撒洁,凛洁,绘心洁为主,稍微带了点冴洁。

因为观影内容和弹幕都是自创所以不希望被说水字数什么的……要想办法脑补出一个手书然后将他们表现出来,还不能忘记加上原作的反应,对我来说有点过难了,而且还有大纲剧透,下次还是当成番外写好了🥲



Ki

【凯撒洁】致命错误①

5k+,写于三月的连载

年龄差巨大,一个叛逆小凯和大人洁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



头晕目眩,混沌的色块在眼眶打转,头顶是灰白色的天花板,缝隙里有细微的灰尘。他的视网膜神经并未出现差错,只不过四肢有些酸涩。僵硬的脖颈动弹不得,好像久病在床的重症患者,尤其是后脑勺的地方,疼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事呢?他脑海里腾空而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自己是谁。


闭上眼睛,飞驰舞动、如人生走马灯的闪回,几个肯定是属于他生命中特殊的片段一晃而过。


其中无一例外,有着一个人的身影,准确来说,是背影,像是某种执念而求之不得的事物,无论如何也无法纳入掌心的存在,他痛恨的、憎恶的,日夜思念的——可以......

5k+,写于三月的连载

年龄差巨大,一个叛逆小凯和大人洁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



头晕目眩,混沌的色块在眼眶打转,头顶是灰白色的天花板,缝隙里有细微的灰尘。他的视网膜神经并未出现差错,只不过四肢有些酸涩。僵硬的脖颈动弹不得,好像久病在床的重症患者,尤其是后脑勺的地方,疼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事呢?他脑海里腾空而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自己是谁。


闭上眼睛,飞驰舞动、如人生走马灯的闪回,几个肯定是属于他生命中特殊的片段一晃而过。


其中无一例外,有着一个人的身影,准确来说,是背影,像是某种执念而求之不得的事物,无论如何也无法纳入掌心的存在,他痛恨的、憎恶的,日夜思念的——可以称呼为一个谜题,最优秀的大脑也不能解开,只能徒劳地错过答案,等待那个背影消失。


于是,第二个疑问,姗姗来迟。


我是谁呢?


浑浑噩噩地挣扎着。


挣扎着……但,想不起来了。


明明很重要,是绝对不能忘记的……自我。


太糟糕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会忘掉,到底是什么家伙才会可悲的失去名为“我”的存在。


更无法原谅的是,即便连“我”的概念都需要谁来提醒,来解释,可是眼前的背影又是什么该死的东西。可恶,光是想想都生气,像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用一生去否定、厌恶。那道模糊的影子,他确信是他死也不想忘的执念,肯定是极为珍重的、久久无法忘怀的未知存在。


是谁?


你是谁呢?


想要以悬浮在半空的第三人视角去俯瞰之时,那个人转身了。男人有着亚洲人的脸庞,十分年轻,下颚有着成年人的棱角,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生硬地撇开视线,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半晌,他叹了口气,仿佛有种纵容的意思,朝着眼前人伸出了手,复杂的情绪里似乎是惋惜、怜悯。可真正看过去,他的眼神却是平静的,掀不起一丝的涟漪。


他说,凯撒,你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记忆里的“我”反驳道,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好。


我知道的,他想要伸手,却缓缓落下,他说,如果需要的话,请随时联系我,是的,这是一段很难熬的时间,你不想任何人靠近。但是,凯撒是需要的,某个倾诉的对象,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不是你的朋友,现在也不是你的敌人,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可我们又的确熟悉彼此。我深知你痛苦的那一面,那糟糕透顶的日子,我……一定要用某个情绪来形容,我惋惜,可是你该振作一点,最起码学会面对一些事。


也许我没有立场对你说这样的话,他深深地凝望过来,即便是直面那张脸庞,也想不起来是谁。那是一段回忆,像是某种征兆,愤怒点燃了神经线,躯干抽搐着想要喊出闭嘴。


他再次地伸出手,这一次凑得更近了。


我理解你,所以只要你愿意,请随时联系我,不管多久,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语气里的诚恳仿佛日月可鉴,他甚至不断地点头,试图加深这个说法。


该死的——你以为你是谁?潜意识里搜刮出的声音。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这种施舍,你以为你是胜利者吗?像是救助一只街边的流浪狗,只要你愿意抚摸,就会摇尾乞怜的可怜动物。不,永远不,从我的世界里滚开,我从来不需要你。


我发誓!


缓缓吐出这个词,明显感觉意识回归到身体,他好多了。


凯撒眯起眼睛,脑海目前是一片空白,他吸气,然后呼吸。思索道,有什么未曾预料过的事情发生了。他一无所知,转动脖颈时,疼痛猝不及防入侵了他的脊椎,仿佛四肢百骸幻觉性抽痛,曾经遭受过剧烈的打击。这具驱壳的意志力算是顽强,但在足够碾碎骨骼的伤势下,不堪一击。昏昏沉沉,凯撒努力想些东西,名字、过往、目的……而更多的内容物是缺了口的海绵块,柔软却失去了韧性,只记得是很温暖的回忆。


“你还好吗?”左手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一点也不好。”凯撒转着眼珠子,面无表情地瞥向那个人。


“想来也是,你昏迷了两周,中度脑震荡,神经损伤,意识错乱……”一口气说了不知道多少危言耸听的话,他动作迅速,摁下病床边的呼叫铃,“别动你脆弱的颈椎,骨折不过是你身上最轻的伤,如果不想更疼的话,哦,是不是说得有点晚了。”


“早点说会死吗?可恶,好痛,医生还没来吗?”凯撒皱着眉,颈椎后仰,以不那么疼的姿势,把脑袋重新埋进枕头。


“你该长记性了,横穿足球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说过不下十遍。”他语气淡淡地说,“在我说第十一遍之前,足球击中了你的颈椎以及更上的位置。我队伍里的小伙子哭着跪在地上,求你别死,四五个人抬着凯撒进了市中心的医院,情况不容乐观,你的心跳一度猝停,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年轻人,乞求着上天的怜悯,十五个小时不敢闭眼睛。感谢如今的医疗技术吧,换做是十年前,你现在还在ICU里躺着。即便是完成手术,你清醒不过来,谁也不知道下半生会不会直接成植物人。”


“当然了,医生说会有些缺失记忆的后遗症。”未卜先知般,他敏锐地察觉到凯撒的茫然无措,简直像是纯生的小鹿般颤颤巍巍地走路,那种不曾被世俗洗礼过纯净的眼神,冷漠又傲慢,却如同一面镜子般好懂。比人到中年,整天笑里藏刀黑心肠的商业大亨,干净了不止几个等级。


“所以,你是谁?”凯撒翻了个白眼,鼻子里闷哼了一声,“我可以应景地说一下这句话,实际上我不在乎我到底忘记了多少,那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医生来,管他是肾上腺素,还是止疼药,只要不是过量的玛咖,有麻醉效果的针剂,我立刻、马上就要。”


“那很重要。”他停顿了一下,安抚似地摸了一下凯撒的额头,就像是抚摸一只不听话的猫咪,只差说着,可怜,可怜。他独断道:“看来是忘记了很多事。我名字是洁世一,日本人,你曾经的队友,目前退役在做一名足球教练。”


“曾经。”凯撒咀嚼着词汇,为一种可能性嘶哑了喉咙,不再年轻的身体,也在告知他现实。


“是的,欢迎来到未来。”洁惊奇的目光似乎在看濒临灭绝的珍稀生物,保存进博物馆令人瞻仰的收藏品,“医学上是很罕见的例子,全世界一定有很多医生想要研究凯撒的大脑了。”


“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很糟糕。”


甫一说出口,洁挑起眉梢:“不,以大众的眼光来看,我们关系不错,甚至称得上对彼此重要的人。”


“看不出来啊,大叔。”心理年龄十七岁的凯撒毫不心虚地说。


并未因称呼而动怒,相反洁露出一个成熟的微笑,历经岁月沉淀,千帆过尽,不由外物动摇:“米歇尔,你以后就知道了。”


伴随对话结束,白大褂的医生姗姗来迟,他带着一整个医疗团队,守在单人病房的门口,等待时机进入室内。相应科室的主治医师鱼贯而入,无数项检查静待病人消耗精神。洁的手掌心出现了厚厚一沓检查报告单,凯撒觉得,自己也在那其中,字面意义上成为了这个人的掌中小人。而后,洁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掏出万宝龙的签字笔,一张张签下姓名。


看他熟练的姿态,凯撒心里一阵发麻,什么关系下,一个人的检查报告需要另一个人签字。


“我的监护人……”他挣扎地说。


“预计今晚的航班到达,我已经通知过了。”洁头也不抬地回复他,“好了,别任性,乖乖去检查吧。米歇尔,我姑且认为你有常识性,即便年轻,也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了。”


哪种责任?凯撒的眼睛有惊恐的情绪。


下一秒,陷入一团慌乱的场面。本就疲惫不堪的躯壳,疼痛难忍,将他的意识拖拽进广阔无垠的深层思绪,留下了本能行为,接着不省人事。


等他恢复意识,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洁世一在病床前削着苹果,汁水四溢的果肉甜腻地黏在指尖,他舔了几下,确定很甜,摆进白瓷的水果盘里,是个漂亮的展示品。


生着病,开不了口,确定吃不下任何东西的凯撒,他憔悴地凝视天花板的缝隙,恨不得再昏厥过去。嘴唇是一片湿润,照顾他的人体贴又细心,除了提醒他双腿没有瘫痪的疼痛,他一切安好,整体卫生情况极佳。头皮瘙痒,后背生疮,下腋恶臭,可以想象到的因疏忽管理造成的问题都没有出现,连中年人下巴的胡茬都剃得清爽。他有些纠结,能做到这一步,可见自己对眼前人挺重要。


如果他们的关系如凯撒所想的话,他应该去道谢……但如果不是,那么他将面临更可怕的未知状态,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凯撒的脸色青白交接,他欲言而止。


“哦,大部分照顾你的工作是护工做的,毕竟我很忙。”像是看穿他的所思所想,洁如此说道,“米歇尔,你的心理负担看来几十年如一日般沉重,有话直说。”


“不,我不好奇。”凯撒嘴硬道。


洁咳嗽了两声,吃下一枚苹果瓣清嗓子:“咳咳,从你昏倒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你的监护人在你沉睡期间来看望过,他们很关心你。不巧的是两小时前坐早间航班离开,临走前让我代表他们向你致歉。”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无所谓地说,这次没有一丝逞强,眼神里是刻骨铭心的薄凉感,仿佛能残忍地随手捏死冬日的蝉蛹,“时间就是金钱,哪怕我的忌日,在我的墓碑前献花都会交给助理,说不定连下葬时埋入棺木的第一铲子土都不会亲自动手。”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报告的结果比预期中美好很多,你离死亡还很遥远。我会照顾好你的,不久后米歇尔就能出院,反正他们把你交给了我。”无视了凯撒的自艾自怜,洁撅起嘴唇,旁人看有些恶俗的幼稚,放在他身上却刚刚好,时间留给他的痕迹并不多,怎么说不算偏爱的馈赠。


“所以,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不管米歇尔愿不愿意照做。”


“会的,我会的。”凯撒冷漠的眼神像盯着死人,“毕竟我无家可归。”


洁摇头,他以公式化的口吻说:“你家财万贯,名下不动产价值数亿,古董、字画、瓷器、珠宝足足堆满十个足球场的展览馆;你有忠诚的朋友,一个电话就能让其出生入死,知道你醒来后,无数的球迷为你感动到落泪,去教堂祈福;平时三个助理分别负责你的私人生活、商务对接以及出行安全,十余人的保镖团队,是一支带替补的足球队,两家上市公司自你昏迷后股价暴跌,目前堪堪回暖。如果这也能算无家可归,大概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乞丐了。”


“听起来是个成功人士。”他警惕的目光很明显没有被安慰到。


“失去了一些的同时,凯撒拼了命得到了更多。”洁的眼神有些恍惚,怔住了片刻,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奖励,可以满心自豪地收下。”


“那与我无关!”尖锐的嗓音突兀回荡在室内,察觉到自身的失态,凯撒动了动嘴唇,吞咽下许多脏话,“我遇见你是什么时候?现在又是那一年、那一天?”他在确定自己失去了多少记忆。


“2019年2月12日。所以,你的记忆停留在多久之前?”洁反问,他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凯撒,“从那天起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了……这对你是很残忍的事情,但米歇尔,你需要冷静,至少发脾气要等到身体能正常运行。”


“按照目前的恢复状态,还有更多的复建训练在等你,别任性。”施施然说出口,洁对猛然起身的凯撒不做进一步的约束和提醒,即便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下一秒就会从床边滚下来,他也不阻止。相反,洁推了下可移动的床脚,以免他撞上其他地方。


虚弱地撑起上半身,肌肉因长时间不曾移动有些畏缩,但整体是可以动的,并没有出现医生书面警告里最坏的发展方向。


几乎是跪坐在地板上,凯撒怒视着,颤抖着嘴唇说:“你以为你是谁?”


“唔,”洁斟酌着语气,不确定的口吻说,“监护对象。”


“谁规定的,我法律上的母亲吗?哈,真是让人发笑,滚开。”


颤抖的肩膀无力地抖动,像是一只张牙舞爪又无比可怜的猫咪,因陌生的环境而应激,如果不好好看着他,也许立刻会爬进床底,消失不见。洁尝试性地探出一只手,立刻被恶狠狠地拍掉,手背通红,可见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拒绝。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至少要到米歇尔你能独自正常地生活。”洁循循善诱地说,他的话语里不存在引诱的含义,基本像是在说,日常生活必备的法则,是成年人沟通交流的一种手段。


因过于熟稔,并未把凯撒放在眼前的语气。


虽然不像是在对待一个平等的人,可那种态度不是居高临下的,是设身处地为他在思考,也许这个家伙是那种会在最危难之际伸出援手,而非剪掉救命绳索的人。


是……可以相信的人。忍耐着心头不可言明的烦躁,凯撒咋舌,不太想道歉。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他,洁世一也不在乎他的恶劣言论,是习惯或者是其他东西,大概接下来的日子,他可以得到答案。


一切都像是一个未解之谜。


权衡利弊以后,凯撒低下头:“我知道了。”


洁对此,露出了一个微笑。


美丽得像一束盛开的百合,带着露珠,散发致命的香味。


“请多指教。”


这一次他伸出的手,凯撒握住了。




tbc



下次更新是下一次x因为中间出现了凯撒老师的回忆杀,导致了剧情大纲改动……这就是写得太慢的下场!


冬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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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战》








以上,如果还看不够,等我之后有时间出第二部分整理,有好文也可以评论区推荐,请多支持文手太太哦






谢墨(本子余量请私信)

【凯撒洁/R】不要在精神病院找男朋友

 

爱空洁闪堂夹心暂停,让凯撒洁插个队,熟悉的dom和sub世界观,启动!


为了凯撒自己掐自己脖子那张图写了一篇文……


时间线是凯撒洁在一起很久之后,走双王组合,不记得的请重温非自愿支配凯撒线《凯撒大少爷想让我告白》,米歇尔·凯撒终究还是为他早期过分逗弄洁世一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警告:本篇内容通篇ooc,请做好超级无比恐怖级阳间凯撒洁关系好到怀疑人生的准备,想写点偏执狂攻。

 

这位凯撒是真的洁哥敢和他分手他第二天就会吊死在洁哥家门口(…

 

内含致死量作者个人过激XP放出,请凯撒洁only人与嗑这对但偏凯...

 

爱空洁闪堂夹心暂停,让凯撒洁插个队,熟悉的dom和sub世界观,启动!


为了凯撒自己掐自己脖子那张图写了一篇文……


时间线是凯撒洁在一起很久之后,走双王组合,不记得的请重温非自愿支配凯撒线《凯撒大少爷想让我告白》,米歇尔·凯撒终究还是为他早期过分逗弄洁世一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警告:本篇内容通篇ooc,请做好超级无比恐怖级阳间凯撒洁关系好到怀疑人生的准备,想写点偏执狂攻。

 

这位凯撒是真的洁哥敢和他分手他第二天就会吊死在洁哥家门口(…

 

内含致死量作者个人过激XP放出,请凯撒洁only人与嗑这对但偏凯撒的孩子火速退散,你看完这篇文会后悔一辈子。


有轻微的内斯洁描写。

 

全文2.5w+,祝食用愉快。

 

——

 

慕尼黑有两大特产。

一是啤酒,二是「拜塔·慕尼黑」俱乐部。

 

“嘿!世一,这边!”球场上,洁世一带球被两人盯防,凯撒出现在死角朝深蓝色短发的青年比了一个飞吻,“这球是我的咯~”

 

“你故意的吧混蛋凯撒!!”

“哈哈哈哈哈——世一终于反应过来了?”

 

以洁世一自身的能力当然是无法在这两人的严防死守下突破的,但是按照正常情况下凯撒肯定会分担走一部分的火力,少年脚底板踩球,足球从敌方一名后卫的裆下穿过,磨蹭着草地来到凯撒的脚下,洁世一也趁机从另一人的身侧转身突破,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弃自己进球的可能性。

 

很可惜的是,凯撒冲击从没令他失望。

要是这球没进洁世一可能还要怀疑是凯撒今天状态不行了。

 

哨声响起,拜塔·慕尼黑以3-0的压倒性优势获胜,凯撒踢进绝杀球,全场欢呼。

 

“很好的助攻,差一点这球就是你的了呢世一。”

 

凯撒笑眯眯地抱了过去,洁世一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对着进球功臣翻白眼,只能动作上推搡两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没事,前面两球是我进的就行。”

 

要以进球数量决胜负的话,洁世一可是稳赢。

 

“不可以在球场上吵架哦,凯撒,世一。”

“知道啦。”X2

 

如果要谈论起这个俱乐部,就不得不提及这个俱乐部最重要的两个支柱,拜塔的王牌前锋组合,米歇尔·凯撒和洁世一,作为近年来各大赛事包揽一大半最佳射门的组合,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他们看上去关系差在球场上却仿佛心有灵犀的默契,而是两人作为dom和sub之间的绑定关系。

 

怎么看,作为sub的一方都该是洁世一才对吧?

 

当官方公布两人的绑定关系时,其实大家都没有太意外,毕竟凯撒洁的默契程度大家有目共睹,倒不如说这个消息一出来,他们甚至还松了口气:太好了,不是我们家的球员不行,是对面的开挂了啊!

 

但真要说开挂也不尽然,一对有着绑定关系的dom和sub居然能以双前锋的身份站在同一个赛场上,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体现了。

 

最令人惊讶的应该是官方公布出来的消息里,洁世一才是dom,而凯撒则是少年的绑定sub这一消息吧。

 

【怎么看都是世一选手是sub吧!?】

【不,光看球场上的话,两位选手都很dom诶,我之前就以为他们两个是双dom来着……】

【凯撒选手是sub?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

【从两人的交流上来看完全看不出来啊……话说他们两个怎么绑定到一块去的!?】

【凯撒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了,瞧这小子得意的样子。】

【骗到的,牛逼。】

【世一选手在旁边捂脸的样子好狼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理解他俩关系为什么不好了,明明是绑定的sub却总是不听话哪个dom能受得了啊,甚至绑定都是被骗着绑定的……就算是世一选手也不行吧,要知道首位sub对dom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那dom对sub来说也很重要啊,有些毒唯不要只觉得是自己家正主吃亏了好吗?】

【真正的毒唯出现了,你猜猜为什么这段关系凯撒得意洋洋洁世一宛若哑巴,你推有个精神稳定不找其他sub也不在球场上对自己sub使用命令的dom你就偷着乐吧,真当绑定关系的影响力是吃素的,迄今为止能在一个球场上出现的绑定ds伴侣都只有他们两个,你要是敢说是凯撒的功劳我真的会笑。】

【正主都亲口承认是自己骗到手的dom某些批皮毒唯洁黑就不要嘴硬了……你正主都知道占了大便宜,以洁的条件什么sub找不到,偏偏绑定了个在球场上和自己对着干的,你说遭罪不遭罪?】

【不过世一选手是真的……我以我三年觉醒sub的身份发誓真的是梦中情dom,尊重sub的职业喜好不加干涉,没有任何特殊癖好还情绪稳定从不出轨,天杀的一想到我们公司那几个甚至会强行试图绑定sub的傻逼我就难受:)】

【兄弟听得出来你也蛮惨的。】

【不过世一选手在球场上还稍微有些dom的样子,凯撒选手是sub这件事才是最惊悚的吧……我要把它列为我的年度恐怖故事了。】

【确实。】

【完全想象不出两个人play的样子啊……】

 

别说是大众了,就算是洁世一也想象不出来,他们第一次绑定时的过程就有够不伦不类的,中间还经历了漫长的磨合期,基本上都是在日常中用命令和夸奖来获取经验,要真说起真正意义上的play,都是两人确定恋人关系的好几年之后了。

 

洁世一也曾吐槽过,凯撒完全没有sub的样子,比起他刻板印象中乖巧柔弱版的sub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球技很好,对于强度党的他来说,凯撒在足球上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对方弥补性格上的问题,少年此前一直在纠结自己脑子里只有足球这件事会不会被伴侣嫌弃,但如果是凯撒的话就完全不用考虑这个了。

 

多方考虑之下,凯撒确实是个不错的绑定对象。

 

凯撒在这段关系的外在展示中永远是游刃有余的,他明白洁世一对比赛公平性的执着,他们能够在一个赛场上出现当然是经过俱乐部教练主席多方审核的。

 

凯撒此前作为无主sub不需要任何临时标记就能够在dom和sub频出的赛场上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恐怖的意志力和坚定的自我是饱受认可的,而洁世一作为他的绑定dom,在比赛中也展现出了完全不属于dom的冷静思维,从来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去命令自己的sub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日常生活中对凯撒的包容也是有目共睹,让人不得不感叹这才是优质dom应该具有的特质。

 

无论是能对sub在自己工作上进行压制这件事接受良好并且与对方公平竞争的洁世一,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喜欢挑衅对方看上去压dom一头的凯撒,都给人一种身份转换的感觉:这两个人,真的没有属性错位吗?

 

洁世一最开始对凯撒忍让只是接受的教育如此,父母美满的家庭让他也学会了如何包容伴侣,之后的话,其实也带着些人生地不熟、德国他只认识凯撒的雏鸟情结,他承认在这方面他对这个人是有所依赖的,毕竟在他没学会德语之前很多时候洁世一想要表达的话语都要依靠凯撒来传达。

 

在足球战术方面凯撒靠谱到了一种离谱的地步,他们作为搭档意外的契合度很高,每当洁世一提出一个观点,凯撒都能迅速跟上少年的节奏,反之亦然,这让他们惊喜不已。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能看见对方眼中所看到的事物,实现彼此脑海中的愿景。

 

但正如众人所说,这只能证明他们是一对很好的拍档,作为伴侣而言,无论是洁世一还是凯撒,他们都不能说是完美的,甚至可能连合格都算不上,只是说同样碰见了将事业看得比家庭还重的对方,这点瑕疵才没有完全暴露出来。

 

倘若他们一直如此各取所需,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当其中任何一个人对另一方产生情感需求的时候,这块短板就会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

 

“喂,世一……”

 

有着绮丽容颜的家伙紧贴着少年的后背,有些不满地道:“你要看那个该死的录像看多久?”

 

“你如果困了就去睡觉,凯撒。”洁世一理所当然地赶人,倒也没忘记补充说明,“我基础比你差太多了,教练说我可以先从别的地方补齐。”

 

脑子好用当然得多用。

 

凯撒嘁了一声,将平板从对方手中抽走,不等洁世一发火,凯撒在少年的嘴唇印下一吻,洁世一惊讶地瞪大双眼,凯撒却没有停下,他做事可不像世一那么保守,要亲就伸舌头,天天跟着人吃素总该尝点荤的了吧。

 

凯撒嘬了两口少年的下唇,把人吻得气喘吁吁后挑了挑眉,轻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放着自己的sub独守空房吗?”

 

独守空房这个词,怎么看都和眼前的家伙不搭边吧。

 

洁世一坐在床上,他们作为绑定伴侣本身就是住在一起的,洁世一前段时间也满二十成年了,两个人慕尼黑的富人区买了一套独栋别墅,周围很多选手都在这里买了房子,偶尔也会串门,只是凯撒在生活中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洁世一也没外向到会和别人积极接触,因此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窝在家里看其他队伍的比赛录像。

 

少年都不想回忆他们第一次凯撒那种理所当然要在上面的表情,他一直认为凯撒作为他的sub,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对方未来肯定会成为自己的「妻子」,除非凯撒本人不乐意。

 

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这个作得要死还喜欢犯贱的家伙要当的是「丈夫」呢!?

 

早知今日洁世一绝对不会在最开始忍耐凯撒那么多回,以至于现在他那该死的超凡适应力都给忍出了习惯,凯撒贴过来说两句好话亲几下洁世一就真的躺下了……怎么看都是这家伙算计好的吧。

 

初体验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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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凯撒出事的话,洁世一猜他们可能会维持那种状态直到生命尽头。

 

打破日常的是凯撒与一位无主sub起了争执,洁世一记得那个人,之前也来找他献过殷勤,收到洁世一明确的拒绝后也没有放弃纠缠,偏生这家伙在青训营又是一个相当受教练喜爱的选手,天赋不错自身也算勤奋刻苦,要不是上头一直有凯撒压着,可能还真有人会来劝洁世一和对方绑定吧,奈何洁世一是独属于凯撒的dom,自己也发展成了一线队不可或缺的一员猛将,俱乐部说什么也不会为了一个青训生和两人闹掰。

 

但同时,也不会在两人没有明确的要求下将人赶走。

 

洁世一确实是dom中相当好脾气的类型,对方除了最开始的邀请就没有在明面上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偶尔也会有口头上的暗示,但如果郑重去说又会显得自己过于在意了,而且也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所以除了最开始对方想要和自己绑定的事情洁世一跟凯撒报备过以外,他就没再管过这件事了。

 

在洁世一眼里,与其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做几项训练提升有意义。

 

当时洁世一和凯撒的配合已经非常默契了,主帅将他们分开培养与其他球员的默契度,两人的信息出现断层,明明洁世一才是dom,作为sub的凯撒控制欲却比他强多了,无法随时确认洁世一的情况,让凯撒在训练中难得焦躁了许多,即使他将这份情绪压制得很好,也骗不过与他有着DS链接的洁世一。

 

那位青训生倒霉蛋就是在这个时候撞上了凯撒的枪口。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dom有多么受欢迎,凯撒自信洁世一不会去找其他sub,少年有着很多美好的品质,善良、忠贞、体贴……这不妨碍他喜欢去逗弄对方,也不是别人用来插足他们关系的借口。

 

暂且不说为什么青训生为什么今天提早下训和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明明看见了凯撒和洁世一坐在一块“你侬我侬”,有眼色的家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凑上来当电灯泡吧?有着棕色卷毛的小孩在他们坐下的时候洁世一就在心里如此腹诽,他能理解有些无主sub在不想绑定人的时候会伪造出一种自己有心仪dom的现象,但也要稍微有个度吧。

 

好在洁世一和凯撒都不是会因为这件事直接发脾气的人,凯撒挑食得很,自己那份正餐解决完后就把餐后甜点和饮料都留给了洁世一解决,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耽搁了时间,和面前这家伙撞了个正着,凯撒见到这人坐过来也没在意,洁世一早就和他说过对方想要和自家dom绑定且被拒绝的事情,怎么看都是一个失败者,按他的说法,他巴不得人家在他面前汪汪犬吠然后看对方狠狠丢脸的样子,只是现在在食堂,主教练也在吃饭,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得装乖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就有了典型的一个人在专心吃饭,一个人在玩手机,还有一个人在疯狂找话题试图打扰人吃饭的白学场面,凯撒也不是当初那个别人和自己的dom说两句话就要语言警告队友的小年轻了,看到对方试图找洁世一感兴趣的地方疯狂切换话题而自家dom脑子里只有足球所以一直在认真但敷衍地回话的样子,凯撒都有些绷不住想笑了:这什么段位,比他当时拐人还菜好不好?

 

不知道是洁世一之前没有彻底毁掉他念想的缘故还是因为凯撒轻视的态度,对方话题陡然间切换到了凯撒和洁世一的DS从属关系上,说了很多自己对未来绑定dom的美好幻想。

 

洁世一有些尴尬,他和凯撒两个人简直就是dom和sub中的两大刺头,从青训时代到现在,他都不记得有多少个人真心询问他和凯撒到底谁才是dom了。

 

凯撒也不是别人说到头上来还不还嘴的类型,金发男人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邪笑,洁世一心里清楚这是对方想亲自收拾人的样子,所以听到两个人打起嘴仗来也没有去管,毕竟他该做的都做了,那孩子听不听都是对方的事,他从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的sub占有欲很强,对方再纠缠下去只会被凯撒狠狠收拾一顿,说到这种地步还敢凑上来的家伙洁世一默认找死。

 

没有人能在拜塔挑战凯撒与洁世一的地位。

 

当对方说出“你作为sub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dom”时,洁世一就知道坏事了,他想过凯撒可能会阴阳怪气地嘴毒、或者得意洋洋地宣示主权,却没想到有着瑰丽蓝色挑染的金发少年罕见地沉默下来,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洁世一刚想喊人确认一下对方的状态,凯撒却突然站起来低声骂了脏话,是一句德国俚语,凯撒情绪暴躁起来的时候经常会用到,洁世一和他相处久了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

 

已经成长了许多的青年迅速跟着对方的动作站起来,他追过去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架不住凯撒铁了心要给人一个教训,足球运动员从来不是一个只会用嘴吵架的理智派,一场比赛中球场上能打起来的次数大概比双方射门的次数加起来还多,凯撒作为前锋更是个中翘楚,洁世一在心中怀疑过很多次主教练把队长袖标递给自己想让他管管凯撒的原因是不是占了一大半。

 

就算那孩子是青训生中最优秀的选手又怎样,就算他是一名潜力巨大的无主sub又怎样,凯撒正值事业鼎盛期,自己只是一个才刚刚半只脚踏入职业体育的青训生而已,怎么敢去激怒一名成名已久的足球巨星,洁世一很好奇他怎么有胆子去挑衅的,就算这次是凯撒先动的手,真要把惩罚落到实处,你看俱乐部是偏着哪边吧。

 

洁世一拉了两下凯撒都没能拉住,顶着绑定dom的命令也要揍人,饶是洁世一也不得不感叹凯撒这次确实气得不轻。

 

明明之前有过做得更过分的,也没见对方发这么大火呀。

 

好在这时几个队友和青训生也赶过来了,明明凯撒才是打人的一方,脸色看上去却比那个青训生还要狼狈,洁世一猜测可能是他作为sub连续抵抗了好几次命令的缘故,身体也会产生应激的生理反应。

 

主教练赶了过来,他果然没有训斥凯撒,为了一个青训生和球队支柱闹掰显然是不理智的,他让洁世一赶紧把人带走,这边他来处理,青年点点头,他扭头去看凯撒,对方的表情根本称不上好,甚至难看到了极点,这也推翻了洁世一心中对方可能是因为抵抗命令而难受的推测,转而变成了一种更糟糕的猜想。

 

不会吧?

这可是凯撒啊。

 

洁世一在心中不可置信,要知道他们相处也快有五六年了,这家伙居然能瞒得这么死!?

 

心中有所猜测,洁世一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柔和劝阻变得强硬起来,凯撒似乎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洁世一喊了好几声都没见人回神,只能伸出手捧着对方的脸强行掰向自己,一字一顿道:“看着我,凯撒。”

 

相似的蓝眸互相对视着,凯撒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洁世一露出笑容,夸奖道:“好孩子,回神了吗?”

 

“……嗯。”

 

属于绑定dom的安抚情绪传递过来,洁世一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的精神稳定性,这在很大程度上能够让他的sub不受过激情绪的影响,还可能被安抚冷静下来,凯撒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即使已经恢复了理智,凯撒也并不是完全没事了,看着地上和主教练哭诉的青训生,嗤笑一声软脚虾便没了后续,以洁世一的经验来看这是完全不合常理的,凯撒别的不说,报复心是一等一的强,以他的记仇程度,哪怕是上一轮欧冠惹过他被他现场报复回去的职业选手,在第二次遇见也会被狠狠针对,可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意骂两下就好像这件事过去了一样。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直接说出口,不然反而显得他好像在期待事态变得更加过火了一样,只是抓住了自家sub的手,低声道:“跟我走。”

 

难得没有受到凯撒的抗拒与调侃,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就这么被他牵回了宿舍。

 

“你有好好听话呢,今天是个好男孩。”

 

洁世一坐在床上,背靠在床头,两条腿分开让凯撒不至于直接趴他腿上,男人两只手搂着洁世一的后腰,脑袋枕在自家dom的肚子上,也不吭声,洁世一作为伴侣不合格不代表他作为dom不合格,洁世一一只手放在对方璀璨的金发上轻轻揉弄,一只手按在男人后背抚摸平缓心情。

 

通过DS链接,洁世一能清楚地感受到凯撒的心情在回温。

 

他其实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自己的sub,但难得见到凯撒这么弱势的一面,洁世一过高的同理心也让他问不出你是不是患有PTSD之类的心理疾病,相处那么多年其实他也不是对凯撒完全没有感情,或者说如果他对对方没感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和他上床了吧,更不至于到现在还和对方同吃同住宛若爱侣。

 

心里的联想逐渐发散,洁世一手上安抚的动作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不过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技术活,只是他注意力没放在动作上,所以等回神时,看见凯撒已经开始脱衣解扣才会惊慌起来,“等等、凯撒!?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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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要闹别扭,这次是我做得不好,你不要总跟自己过不去。”

 

洁世一抱住sub的后腰,凯撒本来还死死抓着床单的手迅速回抱住了他,仿佛成了对方的大型挂件一般,洁世一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洁世一估摸着这次对凯撒的刺激估计不轻,也就不在计较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了。

 

预约了钟点工将剩下的垃圾处理并顺便打扫卫生,洁世一就领着自己的sub坐到了客厅干净的沙发上,洁世一习惯性地点开了体育频道,凯撒坐在沙发上,臂弯牢牢地箍在洁世一的腰间,似乎生怕人跑了一样,洁世一在心里嘀咕是不是玩得太过头了,伸手摸着男人浅金色的发顶。

 

“好点了吗,凯撒?”

“嗯……”

 

这无精打采的回答,看来是没好到哪去,凯撒语十级的世一选手有些尴尬地笑笑,知道这个时候直白询问只会踩对方的雷,凯撒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家伙,从以前开始他就只喜欢将强大且美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看,偶尔流露出脆弱的神态也是因为洁世一喜欢,真正精神崩溃的一面,除了那次之外还从来没有在洁世一面前暴露出第二次过。

 

“这次我玩得很开心哦。”

这种时候,只要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这次play的满意程度就可以了。

 

“我提出了很多过分的命令呢,没想到凯撒真的全做到了,很了不起哦,很乖也很厉害,应该说不愧是凯撒吗?”

 

这是dom对sub能力与专业度的一种认可,洁世一五感灵敏,捕捉到了来自sub几不可闻的低笑声,扭头去和对方接吻,一吻结束凯撒就着这个动作亲吻着青年的脖颈、锁骨……洁世一摸着男人的脑袋,无声地纵容了对方越来越过分的动作。

 

“我为世一牺牲那么大,就没有什么补偿给你亲爱的sub吗?”

“哈?我现在不就是在补偿你吗?”

“这点怎么够,世一把我当成什么很好打发的人了?”

“我看你这么精神的样子要什么补偿,啧!”

 

所以才说凯撒是一个非常神奇的sub。

 

本来只以为是个高傲的天之骄子,意外的会有很多可爱的一面,心理疾病居然都能瞒着朝夕相处的人五六年,并且外部似乎也没人知道他有这种情况,这大概和他能快速将状态调整回来脱不了关系,和洁世一绑定之前是足坛唯一一个可以凭借无绑定dom身份出场的sub,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自己的绑定dom出现在同一个赛场的sub。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米歇尔·凯撒这个人身上都充满了传奇色彩。

 

洁世一欣赏着对方的能力,沉醉于对方带来的快乐,在感受到凯撒沉重的感情时,豪不抗拒地接受了下来。

 

只要你还有价值之前,就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洁世一在心里对凯撒如此说:你也对我看重你的踢球能力这点心知肚明吧,好好地保护好自己吧,好好地爱护自己吧,哪怕是为了我也好,将一切都奉献给我吧,我会一点一点将其吞噬殆尽。

 

将米歇尔·凯撒的一切都吃干抹净。

 

——

 

最终还是给了很多补偿给遭遇了巨大冲击的sub,难得地缺席了训练呢世一选手。


打不开的请仔细阅读爱发电置顶,这边并无将饭喂到嘴边的义务,一切不看置顶胡乱发电私信的人一律拉黑。

看完请将评论留在这里,那边不想炸第三次号了请大家体谅。


环游世界的旅行家

他俩终于见面了!!!

我感觉我都等了两个月了

就等着看伊莱的追妻火葬场 它终于要来了!

伊莱是真疯 放火烧山不怕伤到老婆

(漫画情节有点那啥……纯爱战神应该看不了)

泰义的肌肉我真的斯哈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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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

【凯撒洁】抗议变心

感谢金主约稿!

推荐阅读的BGM:《It doesn't have to be that way》

标题来源于粤语翻唱版本,全文1w+,平安夜快乐ww




“算了,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凯撒就一个人去过圣诞节吧!反正对日本人来说,圣诞不过是十二月的情人节,意义不大。以前年年腻歪在一起,圣诞特辑的访谈都不用特地拍双人版,还老是被队友笑话……今年我也厌烦了,再见!”


甩了门,一眨眼跑得不见踪影。


窝在单人沙发上的凯撒没来得及伸出手,起码拽住衣角,绊住洁的脚步,给他一点点缓冲的时间。明明交往了这么久,洁世一还是跟养不熟的猫咪一样,时不时挠他一爪子,不开心地摆出“我就听听反正你也......

感谢金主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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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来源于粤语翻唱版本,全文1w+,平安夜快乐ww




“算了,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凯撒就一个人去过圣诞节吧!反正对日本人来说,圣诞不过是十二月的情人节,意义不大。以前年年腻歪在一起,圣诞特辑的访谈都不用特地拍双人版,还老是被队友笑话……今年我也厌烦了,再见!”


甩了门,一眨眼跑得不见踪影。


窝在单人沙发上的凯撒没来得及伸出手,起码拽住衣角,绊住洁的脚步,给他一点点缓冲的时间。明明交往了这么久,洁世一还是跟养不熟的猫咪一样,时不时挠他一爪子,不开心地摆出“我就听听反正你也没好话说出口”的神情。这次反抗得格外激烈,连听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了。凯撒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摩擦了一下手掌,只觉得天寒地冻,冷得人直哆嗦。


十分钟前,洁还乖乖待在他怀里,蜷缩地坐在凯撒的膝盖位置,盯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录像带,是今年上半赛季的进球锦集。他穿了一件大地色的高领毛衣,衣领往下翻折,遮住纤细的后颈。这件毛衣于他来说有点大,过长的袖子盖住手背,堪堪露出指尖,视觉上类似萌袖的效果。


随着他移动指尖在空中划出轨迹的动作,凯撒歪了歪头,感觉有点可爱。注意力丝毫没有分给大屏幕,哪怕里面有不少他的镜头。洁看得很认真,嘴巴上念叨着是哪场比赛产生的球,当时的人员配置是怎样的。


“那个角度,那个位置,真不愧是你,非常出色。”他喃喃自语,“如果换做是我会怎么样?”


哦,拜托了,现在可是休息日,我不想听工作上的事情。心中的腹诽自然不能说给洁听,哪怕凯撒就是这么想的,但他自恃平日里与恋人相处是“善解人意”的那类人。抛去种种阴暗的想法,真正用心,讨洁世一这种没见识的纯情青年欢心,是再容易不过的小事了。


斟酌片刻,看洁晃悠着手臂,指尖在袖子里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神动摇,颇有些绝对领域味道。凯撒还是认为拨开这层阻碍,将那双手牢牢地握进掌心,更符合他此刻心里的想法。


客厅布置整体挑高,出风口高悬在远处,室内空调制热一会儿开,一会停,维持在二十八度左右,体感上不算特别暖和。凯撒低着头有事没事捏着洁的手指,揉搓着指关节,像把玩一件掌中玩具,暧昧的气息仿若体感温度进一步升高,两人的双手交换着彼此体温。气氛正佳,洁在凯撒翻动毛衣袖口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因为动作不过分,没有朝其他地方动手动脚,就干脆放任了。


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许接下来他们会交换许多个吻,度过迷人的夜晚。


事情是从这里急转直下。


轮到那个球,背景是冬歇期倒数第二轮,拜塔.慕尼黑对阵多特蒙德。下半场开场十五分钟,主场落后的拜塔抓住空隙,由洁主导一次长途奔袭,扳平比分的进球。而后,吹起反击的狼烟,一波波精彩的攻势打得多特球门失手,比分最后定格在4:2。豪取三分的拜塔,之后客场迎战德甲联赛的一支升马班,毋庸置疑的胜利,最后一轮带着四连胜结束了上半赛季的征程,不管怎样看起来都很顺利。


现在想起来,就是罪魁祸首的进球。


“下个赛季感觉有好多事情要做,虽然联赛方面比去年的开局要好,但是我们德国杯输掉了。今年欧冠倒是一帆风顺,跟分组的形式不算严峻有关系……冬歇期的末尾,要不要提早去俱乐部报道?当然我知道体检报告不会有问题,全当做预演。今年我待在德国过年也有调整状态的想法,毕竟德国杯又输掉了,”洁重复了一遍,一副相当很介意的样子,“球队方面要继续加油,从欧冠十六强、八强,一路走下去,赢下每场比赛,直到拿到优胜。话说回来,凯撒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呢。”凯撒说,“但明年的事情世一要不要明年再考虑,假期好好休息,负担不会过重。”


这是第一个错误。他应该附和一下洁世一的话,至少发表关于本赛季比赛的感想。因为洁是站在队友的角度跟他在说话,轻飘飘得仿佛头顶冒出粉红花朵的环境使凯撒的警惕性放松了,没有调整好自身的定位。


“唔,”洁鼓起脸颊,不甘心地说,“有道理,过犹不及我还是知道的。”


神色愉悦地摸了摸他的头,凯撒笑着说:“那我们聊一下节假日的行程,怎么样?我有想带世一去看我熟悉的景色。不是慕尼黑,回柏林我的家里。当然了,我的父母去拜访亲戚友人,也许世一还没有见他们的想法,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是第二个错误。虽然他暂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算是东亚与欧洲之间家庭观念的差距吗?本以为洁世一那种shy boy对见家长的行为会有排斥的想法,没想到乖乖牌似乎完全不在意。


而当洁表示,可以陪他回家,拜访父母的时候。


当即立断说了拒绝的话语的凯撒,在洁心里的位置是不是瞬间掉到草履虫不如的地位。


事情从此逆转了方向。不仅是开始指责对方没想公开这段关系,更是将凯撒心中隐藏多时的怒意彻底点燃。导火索自然是上半年就有的一件事,来自某次媒体采访,记者问到洁有没有恋人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果断地回答没有。


怎么平时采访,不见他有如此自然的口才。


虽然隐瞒交往现状是凯撒默许的,但是啊,洁想都不想,考虑都不考虑,那声斩钉截铁的“没有”。令凯撒的心情跌入谷底,变得非常糟糕,被队友形容,脸色阴沉得下一秒要挑选一个幸运观众宰了处刑,那几天他的头顶遍布乌云,周身气势宛如一场席卷世界的特大暴风雨。


联赛方面日益艰难的多线作战,让他不得不忘掉短暂的不快,投身于赛场。可如今想起来,洁世一也好意思说是他没想进一步发展。简直是颠倒是非!


接着,最大的错误降临了。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重话,翻旧账,扯了彼此在生活中的缺陷,将一些矛盾无限制地放大,夸张地演绎了什么叫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是为什么想要和你这种家伙交往。


凯撒坚决认定是洁变心了,他不爱了,所以才会说出绝情的话,想要伤透自己的心。


洁则冷笑了一声,说谁不爱了,凯撒要是不想继续下去,直说啊,受够了整天一堆绯闻骚扰到自己正常的朋友圈。


事情闹大了就想起来有个恋人,需要一个靠谱的队友帮忙挡枪;事情不大,就装作无事发生,悄悄看洁对这件事的反应。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都成为凯撒想要铭记于心的表情,一而再,再而三,像是不知深浅的小孩子一次次踏入泳池的危险区域,迟早有一天迎来意外身亡。


吵到足球上,他们的逻辑还算清晰,没有无理取闹。


但吵到冰箱里昨天那个布丁是谁吃掉了,便显得幼稚。


因为没人承认,在两个人的家里,无端一个布丁消失不见。没人当做是灵异事件,纷纷讽刺另外一个人,连吃甜食都不肯分享,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考虑。


“世一不就是爱惜风评吗?不想让粉丝知道你有一个号称是最厌恶的死敌,但的确是恋人的存在。所以说,当时同意交往的世一,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想法, 你要玩弄我的感情到什么时候,太过分了!”


“哈,凯撒,你在说笑话吧。谁玩弄谁的感情,你传绯闻的对象从德国开始数能排到日本了,恨不得是个看得过眼的人形生物都要你散发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对吧!跟你比起来,我的恋爱履历清白无暇,你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


“是吧,会这么想的世一,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了!”凯撒低声说,“但是我……”


就是很喜欢你。


打断了最后几个字眼的洁,抬高了音量:“那你跟我交往,跟我谈恋爱?既然不喜欢,很讨厌的话,快点让我消失不就好了。或者你怎么不消失啊!!我是要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等到退役,等到你我干脆都死掉了。”


“喜欢上你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被这句话怔到了的凯撒,听着洁劈头盖脸的一顿冷嘲热讽,留下“再见”,结束了对话。


“……”凯撒皱着眉,“这算什么事啊,它不应该是这样的。”



寒冷冬日,窗外雪花飘飘,室内冷风穿堂,仿佛刹那间降到零度以下。在冷战了好几小时之后,如同在冰天雪地的世界争斗不休,用冻得死的冷酷目光相互厮杀。期间并非未迎来转机,至少空调运作良好,持续不断来带热意,奈何但凡谈到敏感话题,一拍两散,不然只会更惹对方生气。


身处于同一个屋檐,属于是吵架还得睡同一个房间,盖同一床羽绒被。


夜晚人静,他们扭头躺进床的两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等来了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圣诞节。


值得庆祝的节日气息半月前已经在酝酿,居民区家家户户进行着圣诞装饰。简单一点,在阳台缠绕几串小彩灯,挂着红绿相间的条纹袜,门口有松果铃铛的挂件。不少是手工自制的,德国人木工技术一向精湛。而复杂多了的,例如凯撒,他想到的和洁和好的方式比较朴素,起重机吊了一颗高达十五米的巨型圣诞树,屹立在家门口不远的十字路口正中央。


裹满银霜的树梢,飘带系上枝头垂挂着各色包装盒,装点出绚丽多彩的颜色,与普通装饰物不同的一点,里面含有货真价实的昂贵礼物,从有价无市的收藏品到当季热门的奢侈品,足够使所有清楚其价值的人动心。


虽然他讨好的对象是洁世一,一个不解风趣的足球笨蛋,即便如此,凯撒仍然有对付洁的杀手锏。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与人身高平齐的高度侧面最不起眼的礼品盒,里面有诺阿赢下18年世界杯决赛的那颗足球,签了当时法国队全员的签名。


怎么从诺阿手里拿到手,自有凯撒的方法。没吵架的时候,就已经包装好的礼物,准备放到洁的枕头底下,依照一贯的作息习惯,很快能拆开来目睹全貌。不过吵完架之后,他准备了别的“礼物”,换了更小的包装盒,容得下很小的一个物件。有时候,凯撒都不知道是想看到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还是说,更乐意见到他不服输、倔强的神色。


太阳底下,他的眼睛总是闪闪发光,有一种动人心弦的纯真。


想到这里,凯撒烦躁地啧了一声,不太承认这份礼物可能更能讨洁的欢心。明明加入一线队后,新秀首赛,值得纪念的第一个进球,凯撒没遇见洁前,想好了要保存下来,留进私人博物馆展览,为他伟大的征途画上漂亮的起点。


但那时不知出于竞争心理,还是高人一等的征服欲。总之,随手把那颗足球扔进洁怀里,抽出油漆笔签上姓名的凯撒,他傲慢得不可一世,说着:“送给世一,当然,我等着你什么时候还给我相似的一颗球。也许,下场比赛?”


模棱两可的态度,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厌恶,洁挑了挑眉头:“好吧,我收下了。”不久后,首发登场,下半场还给了凯撒同样的进球。比赛结束时,他有想学样签下签名,以提交礼物的方式,双手抱住足球,完完整整地交接到另一个人掌心。


“要好好珍惜哦。”洁认真地说,“起码我可是有用心收藏凯撒给我的那颗足球。”


“收进了老家橱柜里也算用心?”凯撒嘲讽道,“至少单独准备房间吧,算了,不对世一贫瘠的审美发表评论。”


“喜欢对人评头论足的毛病改改多好,迟早想要哪天让你永远闭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洁顿了顿,他展露微笑,“还有哦,凯撒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放在单人房间里呢。”


“透明的展示盒,摆放在床头柜,感到荣幸吧,是离我最近的一等席。”


“为什么?”凯撒有些惊讶,“本来以为世一回塞进布满灰尘的储物间,不见天日的阴沉角落。一两年,好几年都不会打扫的房间。”


“喂,我似乎不是小心眼的人吧。虽然要是凯撒个人自传之类的,我会用来垫桌脚。”洁相当冷淡地说,除了名字,他往旁边补上额外的日期,“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重要的进球,真正进入职业的舞台前,不管多少成果也不是每个人认同的实绩,充其量不过装饰物。”


“那算是凯撒的存在证明,所以,我会保存下来的,有朝一日,还给你。”


直视着正前方,与那双眼眸对视,他捕捉到一丝奇怪的情绪。既深邃又复杂,无法轻易辨别,像一道解不开的谜题,需要耐心花费时间去研读的书,晦涩难懂。


是什么东西呢?洁陷入深思,眼底闪烁着明晃晃的好奇。


“不用。”恢复了以往漫不经心的表情,凯撒随意地说,“就当是无聊的一时兴起。”


于是来自竞争对手的第一个进球,成为代替品,不由分说进入他职业生涯展览的博物馆里。足够保存到退役,甚至更远的将来,直到存在于世界的痕迹一一消失。也许百年过去,想要探索历史的人看着那枚特殊的足球,说不定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


脑海有着奇妙预感的凯撒,与洁交往以后,却一次也不曾说给过他。要论理由的话,比起没有必要——掩饰性的谎言,更多的是,丢人。


有种输给洁世一的感觉,好似一头热扎进爱情陷阱,难为情的肉麻话脱口而出,心里清楚洁听到后,肯定会很开心,但又不想白白便宜了他,无端暴露出真心话。优异聪慧的大脑在恋爱期间停摆,精于算计人心的才能失去作用,凯撒无法抑制地想,麻烦死了。


“顺利和好,一定要让世一承认……”越说越轻的几个字眼,吞咽进喉咙深处。


万事俱备,只等制造意外的时机。


唯独有一点是凯撒没想到的,他找不到洁了,似乎从家里消失有段时间。以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记录,就在凯撒安排专业工作人员施工,兴致冲冲地布置惊喜礼物树的间歇。洁从庭院的侧门出走,临走前看了一眼镜头,口型说着,去买东西,等会就回来。


有够理解凯撒糟糕的性格,知道他宁愿费时间检查监控。换做旁人,要么不放在心上,哪怕着急需要联系,肯定是打电话、发消息,或者在周边找找。而凯撒更务实,必须亲眼所见,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说好听,叫做不为外物所动,不好听的话,他是个控制狂。


“唔,有点想知道是什么,如果能立刻拿到世一的圣诞节礼物,想想该怎么办好了。”凯撒的指尖轻点脸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抚摸了一下颈侧的纹身,突如其来的瘙痒,如同挠了下心脏,空落落得慢了一拍。人类在常规情况不可能触碰到心脏,那感到窒息的理由,除了疾病,只有痛心才能解释。


指甲抠挖着那块皮肤,不会儿满是通红,即便是疼痛,凯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冷漠地擦去指缝里的皮屑,好似毁灭犯罪证据那般,去浴室洗干净双手。


望着镜子面前的身影,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个疯狂的灵魂。凯撒挑眉,镜中人跟着挑起一边眉梢,长久以来他的笑容一直是肆意张扬的,尤其是强烈的个人标签,给世人带来的印象。高傲自大,优秀的天赋是才能汇聚的结晶,迟早能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


实际上他不喜欢笑,对他人情绪持有顿感,无法感同身受。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为了向观众表演,会画上独特的妆容,逐渐变成一个形象,一个符号。


纹身,刺青,发梢染上渐变的蓝,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饰演出一个理想中的自己。


虽然从某一天某一时刻开始,那面倒映着虚假身影的镜子,被人打碎了。


像是落魄的失败者,从诸多碎片中拼凑出一个曾经的样子,终究是不太一样。他重塑了自我,即使本质没有发生变化,但加入了狂热的恋心的部分,比以前更加偏执,也更有耐心了。


蜘蛛编织着蛛网如同构筑爱的巢穴。


他神情恍惚,脸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可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却陷入自我审问的疯狂,能给他答案的人也不在此处。


“如果能将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变得值得,世一要付出什么呢?”凯撒自言自语,“爱,承诺,奉献,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迟早会从世界上消失。想要一个人永远地留在身边,想要一种关系永远不会发生改变。是妄想,就像三流的童话故事。”


“真正重要的是我从你那里夺走了什么,还是说,需要世一心甘情愿地为我付出什么呢?好像两种都不错的样子。”


他吐露出心底的欲念,似广阔无垠的深海,将人拖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明明是世一把我变成这样的,难得我好心想要很快和好。真是的,要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事,我自己也不知道。”凯撒涣散的眼瞳微张,嘴角扬起一个甜蜜又温柔的微笑。



与此同时,一大早走出家门的洁,来到附近的商店街,目的是买一束赔礼道歉的鲜花。没错,事情跟凯撒想象中有很大的偏差,其实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洁早就准备好了,很没新意地放在衣柜没上锁的抽屉里。因为凯撒是个没礼貌的、会拆别人礼物包装盒的人,通常情况,这里的别人,只有洁世一。


以他的脑回路,放在身边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当然有随意处置的权利。


要是凯撒先一步拆了包装,只能当做命中注定。礼物本身的价值不会改变,可能失去了一点氛围感,那样洁还能教训凯撒,谁叫他不讲规矩,擅自动手。


那天吵架,看似是冷战,没过几小时,洁的良心上线,没事便老是想东想西,是不是话说得过头,情绪激动时,口不择言。即便是凯撒,他又不是石头做的,相反是玉琉璃、玛瑙、珍珠,流光溢彩的宝石,有坚硬不易破坏的表面,也有不耐腐蚀、脆弱容易受损的弱点。


很多相处的瞬间,洁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是受伤了,还是故意装出那副用情至深的模样。惹得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有多喜欢、多爱洁世一,神魂颠倒,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变得敏感、多疑,嫉妒心与病态的恋心共存,成为年少时他讲述过的没用的失败者。


反正,是不健全的关系性,不纯洁的同性交往。


这点,洁很有自知之明。


倒不是担心足球生涯有影响,他向来秉承着胜负留在赛场之上,以实力一决高下,不在乎媒体的捕风捉影,那不可能影响他的竞技状态。很多年前,洁还是面对镜头手足无措的少年,但经历了足坛的洗礼,将负面的新闻摒弃,留下正向的、积极的,支持着他前进的那些球迷的感谢,俱乐部工作人员的付出,教练组的教导……遇见的队手,收获的朋友,新的劲敌,太多值得他在意的事物,占据了一颗心的大半。


糟心的恋爱对象——凯撒时常指责洁博爱,似乎只留给恋人一点点,指甲盖那么大的热情。而凯撒表现出来的,对洁的关注度以百分制,可能有百分之七十多,这个数值看似没那么高,实则以凯撒薄情的性格,能有这个数已经很可怕了。


再高一点,洁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人生安全。


面对人际关系,他们是截然相反的。可能在追求足球的道路上,把所有人当垫脚石的轻狂是共同点,称作“同类”。但就跟历史上留存无数功绩的国王,有残虐无道的暴君,也有谦和仁爱的君主,洁的手段比较温和,更被人接受,凯撒是典型反例,精神控制他人的方式多年来不改,仍然效果绝佳。


工作外的私生活,洁是个礼貌友善的正常人,同情心还在标准线以上。但跟凯撒认识以后,随着认知逐渐加深,可谓是跟狗躺在一起,起来身上就会有虱子,可见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小觑。某些方面,他被凯撒影响颇深,自然用独特的、不怎么友好得待人的方法,对待着教会他做坏事的恶人。


比如若即若离,话说一半,让人忍不住先追问;还比如必要时无理取闹,也不要担心名誉受损,关键时候脸皮必须厚,赢得眼前的嘴仗;又或者,找不到想说的话,先玩人间消失,逃避可耻却有用,只要逃走战略性撤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考虑问题。


买花的中途,洁心平气和地跟店员聊天。


即便他的思绪一刻不停得高速转动,面上不动声色,问着圣诞节送哪些花更好。店员介绍着手捧的那束红白玫瑰,娇嫩欲滴的花朵坠着露珠,有松果、针叶的配饰,手柄处挂着金色的铃铛。


十一朵,寓意明显。


见客人缓缓开口:“有没有玫瑰以外的选择。”


一片红掌为主要支撑,色调整体是红色,精致又小巧可爱的覆盆子,数朵株态典雅悄然绽开的青绿色洋桔梗,花瓣褶皱有浓郁香气淡粉色的康乃馨,一株点缀用的风信子,佛焰苞形状幼态的天堂鸟,已成熟花梗是金黄色得似鸟般飞舞。


抱着这样一束鲜花走出店门,洁低头凝望,不太确定凯撒会不会喜欢。


“我想想啊,一般节日凯撒准备的东西,花,蛋糕,酒?”语气有些心虚,被某人控诉不解风趣的洁,这时意识到,的确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


他很少考虑花费心血,准备礼物以外的东西。就像是吃一顿法餐,除去主食外,有前菜、汤,甜品,佐餐的调料,餐前、餐后酒……有额外价值的附加产物构成一次完美的体验,凯撒在这些地方,是极有仪式感的人。字面意义上的精致主义者,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品。


要是能学习到他的审美,领会到一星半点,即使投身于艺术行业,也能以此为生。感叹到凯撒是个厉害的人,洁揉了揉脸颊,振作心神,火速掏出手机搜索,依赖网络搞定现在的困境。


街上张灯结彩,到处是节日的气氛。附近玻璃橱窗的射灯打在街边,红绿配色的丝带包裹着精美商品,水晶球里有芭蕾舞裙的少女缓慢地旋转,八音盒悠然响起音乐,头顶麋鹿发卡的店员在发放金灿灿的贺卡。


黏糊糊的小情侣挨着肩膀,一脚深,一脚浅,踩出雪地的脚印,在店铺前槲寄生做成圣诞花环旁接吻。天空降下小雪,而后肉眼可见大地霜白一片,稀稀落落融化成雨水。凝结的水汽被冰晶吸附,小冰晶相互碰撞,形成的六边形晶体。零下六度的天气,雪是针状与柱状的,更像传统的雪花。


优秀的动态视力,看到这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洁呼出冷空气,看着白雾飘散在半空,缩了缩脖颈。他忘记带围巾和手套,花店里有暖气待久了还不觉得很冷。一出店门,暖和的掌心失去温度,又因抱着花束,不能插进羽绒服口袋取暖。


会提醒洁注意天气,并每季度往衣柜里勤奋添加衣物,倒是凯撒难得的加分点。虽然洁认为,他在享受着摆弄自己的快乐,饲养活人BJD的恶趣味。但是照顾人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好像凯撒自己曾经就像个毫无常识的大少爷,真亏能活到长大。可能是发觉影响个人形象,他一改曾经的我行我素,在镜头前是个完美无缺的偶像。


他活得注重形象,必然不允许洁随随便便。从日常穿着打扮,到艺术鉴赏能力,品味提高的同时,更致力于用金钱迷昏人的心智。质朴少年见识到成年人的花花世界,宛如掉入大染缸的一只白鸟,羽毛渐渐染成纯黑。


不过,凯撒低估了洁的承受能力。每次觉得坚持不下去或者是感到沮丧的时候,看着凯撒的脸立刻就会生气,然后感觉是自己太不中用了,进而更努力一点,变得更强大一些。


他的世界黑白分明,是大多数普通的善人组成的,无伤大雅的缺陷,或多或少的愚蠢。洁习以为常,他不曾拥有远超常人的智慧与身体素质,不被称为“天才”,他的才能一度被消磨、泯灭,但再次选择前进,追求理想的身姿,他耀眼的灵魂,坚定的信念,纯粹的热爱。


即使凯撒不想承认,为之雀跃、为之动心,只在一瞬间。


那么,洁世一,他是怎么想的?


望着橱窗里造型别致的八音盒出神,转眼间,洁被店员塞了一张贺卡,请进店里。又过了十分钟,他手上多了好几个包装盒,决心再这么下去,今天别想回家了!要克制!


“蛋糕选什么好呢?话说,酒也是……价格高的酒这边卖得到吗?”一脸苦恼的洁,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果然只有感到麻烦的时候,才觉得凯撒比我理解上的更了不起。”


精心挑选了姜糖饼干的圣诞小屋蛋糕,又提了一瓶柏图斯的红酒,想着如此一来肯定能堵住凯撒的嘴巴。不过目前,洁更希望凯撒能找过来,救一下岌岌可危的状态,虽保持了巧妙的平衡,带着如此多东西也能走路,但不知何时,这座城堡要塌陷了。


没有检讨是不是自己东西买多了,一定要按照凯撒平时的习惯采购,算是洁沾染上的坏毛病!


只能说恋爱,从来是两个人的沦陷,才一发不可收拾的。



姗姗来迟的凯撒,目睹的光景是洁用礼物盒把自己埋了起来,看起来又凄惨又好笑。


跟在洁身后,眼睁睁看他像乌龟般缓慢地挪动,一走一停。凯撒的肩膀一抖一抖,总算是忍住,没噗嗤笑出声:“我能来直接拿自己的圣诞节礼物吗,世一?”


“请。”简明扼要的一个字。


“都是给我的礼物,不会还有吧。”


“明知故问!全部拿走,当然还有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凯撒是不是早就拆过衣柜里那份了。”洁冷静说,“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凯撒弯起眼眉,往他的脖颈处披了厚实的羊绒围巾,又脱下贴身的手套递给他,随之语气柔和地说:“世一在说什么,我不懂哦。”接过一半的负重,他们肩膀挨着肩膀,靠得很近。


嘴唇轻轻碰上,像吻过一片花瓣般,柔软的触感。


即使没有槲寄生,想要亲吻的时候,凯撒再次低头,吻了吻洁的脸侧。


“稍等……”洁捂住了胸口,他小声说,“稍等一下,对心脏不太好。”


温柔,跟凯撒形象完全不相符的温柔!以前一直没意识到的,但是凯撒原来是很看重细节之处,有体贴人的那一面,他作为恋人竟然是完全合格的,还是非常优秀的。即便小环节有问题,但人无完人,更何况那是凯撒!整天以恶意对人,喜欢说些阴阳怪气、或者很过分的话。


在这一刻,洁开始怀疑事情的对错。长期以来,难不成是因为洁对凯撒怀有不敬的想法,揣度、质疑他,认为他别有心机,索求无度。蒙蔽了自身具有的善意的天性,其实应该像凯撒一样更温柔地对待他?


“回家吧,我给世一准备了很多礼物,你会喜欢的。”凯撒轻声说,“抱歉,是我没给世一安全感,但是我很生气,不仅是对世一,还有对自己的。甚至开始讨厌起这个世界了,你是我的恋人,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知道。所以,我该耐心一点,我会等的。”


等一下,凯撒是掌握了以退为进,委曲求全的手段。太,这也太可怕,招架不住。


“不,如果说有错,那么两个人都有。”洁撇开视线,他掩饰性地亲了下凯撒的嘴角,“对不起,之前的话说得太过分了。”


有时候一时的败北不过社交礼仪,只要最后是赢家就一切OK,突兀地闪过一句话,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话了。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逐步进展到方方面面,有关于明年联赛的,也有关于拜访家人的。直到徒步走回家放下那么多的东西,这段交谈还未停止。


许许多多平时不会交流的话,在特别的环境下,竟然都能开口。


谈到公开恋情,洁直言:“可以哦,我不介意在大众眼里跟凯撒绑定,但是对凯撒影响很大吧。你的品牌代言以及签字费、肖像权,要是大幅度下滑,俱乐部方面,还有你的经纪人都会发疯的。而且这么一想,不知情的粉丝真可怜。”


“世一,完全没有自觉性呢。”凯撒说,“世界会地震的,是谁比较可怜呢。”


不过多解释,他遗憾似地摇摇头,感叹到洁的迟钝。


切开姜饼小屋,一人吃了一块暖身,酒暂时没碰,凯撒带着洁去往那颗巨型圣诞树前。


入夜,照亮夜空的灯火,让一切显得梦幻,不可思议。


完全看不出之前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凯撒率先拿下了最可能得到洁喜欢的包装盒。他神情自如,夸耀般诉说着每件礼物,就像在玩一场农家乐的游戏,往树上不断采摘着甜美的果实——一个个散发奢靡味道的礼物。


“圣诞快乐。”真正到了送出手,凯撒的语调低沉,双手握住将礼物给到洁的掌心。


光是感受重量,洁眼睛一亮:“是足球?”


“嗯,是对世一来说,很有价值的东西。”果然,肯定会喜欢的。


“不会是把我送给凯撒的那个球又送回来了?”洁说着,“唔,应该不是。”


“本赛季凯撒的最佳进球,进球锦集里排名第一的那个?还是说,比较有意义,你第一次踢球的足球,感觉凯撒有收藏。”得到否定的答复,洁想了想,“U20世青赛决赛那个球?也不对的话,拜塔全队的签名?”


“有点接近了。”凯撒说,“18年诺阿赢下世界杯的球,有当时法国全队所有人的签名。绝版,珍贵,独一无二,最好的圣诞节礼物。”


“啊?”洁惊讶地说,“为什么?那个我以为诺阿先生会一直带在身上的,我不知道该说……说什么了,厉害,怎么做到的。”


撕开包装,如同果实滴下汁水。


将这件礼物展示在两人眼前。


“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这可是我的收藏品,作为道歉的礼物,为了和好才拿出来的。”再次看到这个球,凯撒露出有点可惜的表情,“好好保存吧,都可以放在床头柜每天观赏了。”


“不要,”洁开口就是拒绝,“那个位置我用来摆凯撒送给我的足球。”


“差不多嘛,也算我送给世一的。”凯撒试探性地问道,“要论起来,价值相差甚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现在感觉,凯撒你是个笨拙的家伙了。”扭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洁抱着礼物堆回到温暖的家里,冬日仍然不觉寒冷,除了性能优越的空调,也只有家能做到吧。


总是喜欢用价值衡量一件事值不值得,迫切地证明自身在意的米歇尔.凯撒,他不理解世界上有纯洁无瑕,不求回报的爱,也不相信他人给予的,一心只为你一人的喜欢。过溢的关怀,从来不是凯撒是温柔的人,而是他想要证明他可以做到洁世一需要的温柔。


他不懂爱,却有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去施与。


看起来都有点可爱,洁保证不是错觉,真心实意想着,如此认为着。


“有件事我忘记说了。”洁转身,灿烂地微笑着,“你唯一的错误就是话太多了,只需要说一句,我喜欢你,圣诞快乐。”


“很多事情,我会原谅你的。”


“又这么简单吗?”凯撒诧异地问。


“有哦——”洁说,“因为我将回复凯撒同样的话。”


无关贫穷与财富,就算你破产了,我也会喜欢你。


下次找机会,说给他听吧。




FIN




到了晚上生物钟就寝的时间,洁一摸枕头底,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盒子。


“还有礼物啊,准备得太充分……这是什么……别开玩笑了。”


里面躺了一枚古董对戒,男女款式,久经风霜却熠熠生辉,保养得完美。


“祖传戒指,父母给的,我提前几个月找人改了尺寸。”凯撒摸了摸下巴,“世一戴上去试试,应该刚刚好。”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早说!你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洁立刻把首饰盒关上,准备等下放进保险箱。


凯撒不以为然地说:“是嘛,倒是世一衣柜里那本相簿,是把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都复制了一份。该说是朴素呢,还是不起眼呢,作为圣诞礼物倒是很合适,当然世一小时候挺可爱的。”


“是我爸爸妈妈的建议……”洁捂住脸,“都说了很丢人的,尤其是以前,大部分在哭。”


“我很喜欢哦。”


“不会认为挺没有价值吗?跟这个比起来。”


“没有。”凯撒果断道,“不可能还给世一的,我要摆进我的战利品,咳,博物馆展示柜。”


“刚刚是说有战利品吧!”


“世一听错了。”


“……”洁长出一口气,“凯撒,你真是太糟糕了!“


“我的荣幸。”




天凉好个秋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什么都嗑,只会让我更快乐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什么都嗑,只会让我更快乐

blessssss

【众独】偶像光环 (零)

*恋综,喜欢请响铃AU  前职业玩家&现主播YJH x 独立游戏开发者&粉转黑边缘的KDJ。 

*独立游戏照搬原作,所以仍涉及极多的551后剧透。

*不会有太多的场外react,懒得写(?)

*已修



序章


  “所以?”金独子摊开手,满脸难以置信,“为了宣发新游戏,你的策略,就是让负责开发的程序员去参加恋综?”


  “对。”


  韩秀英的回复来得太利落,金独子感觉像被人扣了一盘面糊在脸上,嘴张了闭了几个来回,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槽。最后还是被气笑了,说:“那为什么你不去?”


  “很不幸,我还要跑几个发布展会,”韩秀英叼...

*恋综,喜欢请响铃AU  前职业玩家&现主播YJH x 独立游戏开发者&粉转黑边缘的KDJ。 

*独立游戏照搬原作,所以仍涉及极多的551后剧透。

*不会有太多的场外react,懒得写(?)

*已修



序章


  “所以?”金独子摊开手,满脸难以置信,“为了宣发新游戏,你的策略,就是让负责开发的程序员去参加恋综?”


  “对。”


  韩秀英的回复来得太利落,金独子感觉像被人扣了一盘面糊在脸上,嘴张了闭了几个来回,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槽。最后还是被气笑了,说:“那为什么你不去?”


  “很不幸,我还要跑几个发布展会,”韩秀英叼着棒棒糖,斜眼乜他,“还有几个主播答应了帮我们无偿推广,我怎么都得去请别人吃个饭——”


  “听上去,我们的推广已经非常充足了。”金独子打断她,“你确定不是找了个理由看我出糗吗?”


  “怎么会呢?”韩秀英虽嘴上这么说,嘴角却翘了起来,金独子打了个寒战,“我是真诚地希望我们能延续之前的辉煌。”


  


  

  当金独子坐在化妆间室,他脑子里装着上百个飞旋的问号。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比如一艘四次元飞船撞歪了他们的时间轴,比如外星人改造了他们的世界树……金独子心里思绪纷杂,同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宛如喷泉广场上争食的鸽子般,绕着他飞的化妆师们。还有一个穿着高腰喇叭裤的男人拎着几套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着。


  “格子是不是太符合程序员的刻板印象了?无趣。”服装师一手举着衬衫,一手浮夸地点着嘴唇,他随即又换上一套机能风的宽松外套,“嗯……这个倒是挺有反差感,还能帮这小身板撑一撑,但和脸不太搭。”


  “我觉得衬衫挺好的……”金独子干巴巴笑着提议,但服装师跟没听到似的,继续把花里胡哨的衣服往他身上招呼。


  金独子只能回归冥想状态,继续思考,他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答应了韩秀英?


  他承认他欠韩秀英很大一笔债没还。在一个月前的试玩会上,某个正直播的主播触发了一个恶性bug,直接导致游戏死档那种。面对不少的质疑,韩秀英的完美主义发作,几乎两天没睡,一边在运维账户上自嘲调侃,一边用小号重拳出击骂骂咧咧。


  当金独子修好Bug,确认好回归测试结果,发现对面桌的韩秀英脸压在键盘上,睡得眉心紧皱。金独子提着她的领子,把键盘抽出来,看见她脸上一排方方正正的键盘格子印。


  金独子非常愧疚,在测试用例里加了十几个额外的场景。但是,这也不足以让他一个连发布会都只会缩在台下鼓掌的人去参加恋综。



  

  最后,服装师给他挑了一套印有少量格子,又附带街头元素的宽松衣服。运动外套松垮垮搭在他肩头,镜子里的他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金独子从未穿过这类张扬的服饰,站起身,不太适应地走了几步,袖口和腰带上垂下的布条拍打着其他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按照本来的安排,在他做完妆造后,需要去做个前采,但工作人员说,因为某个嘉宾不太配合,导致耽误了时间。金独子听闻,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表示没事,他可以等录制完之后再补。


  但没事干让他有些坐立难安,他正绕着自己的准备间打转,尝试缓和自己的紧张,正绕着,导演走了进来。


  “金独子先生,我们了解,你是一个内敛的人。”导演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正是需要不同性格的嘉宾,才请您来的,所以,您没有必要强行表现得活泼或者外向,做您自己就好。”


  “谢谢。”金独子说,他很感激,但言语很难安抚他那颗不停往喉咙里跳的心脏。他有一搭没一搭和导演聊了会,直到工作人员赶来,提醒他准备上场。他被引到一个不算宽敞的后台,面前一面厚实的窗帘布。隐隐约约,他听到有后面的对话,好像是主持人在互相调侃,还有嘉宾不太清晰的声音。没过多久,他耳麦里响起声音,问他准备好了吗。


  金独子点头,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掀开窗帘布,走进那光线灼目的录制室内。


  当他脚落上地板的瞬间,通道亮了起来,浮夸的光影特效让金独子有些想笑。


      他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但他还是选择签下了合同。虽然很难亲口承认,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

  


  


  “真的不感兴趣?“韩秀英挑起眉头,”就算你能在节目里遇到你宿命的老仇人?”


  “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非常荣幸你给了我一个如此高的头衔。”韩秀英翻了个白眼,“但我没兴趣和你在相亲节目里见面。我说的是另一个人,你曾经的偶像。”


  金独子反应了两秒,随即瞪向韩秀英,脸部抽搐了两下,说:“他不是我偶像。”


  “第一,当我提到‘偶像’,你只想起了这个人,就证明你的反驳非常虚伪。”韩秀英面无表情,竖起两根手指,“第二,你的重点错了,重点在于为什么那个混蛋会去参加恋综。”


  金独子噎住了,一时间无法反驳,只能听韩秀英继续说下去:“我打探过了,听说,他是被公司强迫塞进去的,他的合同快到期了,又不打算续约,所以公司想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你真的不想见见他们,面对面欣赏下他的臭脸吗?”韩秀英笑得阴恻恻的,“而且,我问过导演了,为了噱头,他们并不介意来些同性的要素,你完全可以恶心恶心他。”


  


  金独子深吸一口气,走向亮蓝色的圆形舞台。


  摄像机正对的方向是两位主持人,而舞台两侧,分别有几个半封闭的隔间,已经登场的嘉宾正站在隔间里,如同橱柜里展示的模特。


  在其中,金独子看见了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熟人,刘众赫双手抱胸,表情臭得像被熊孩子踹了八百脚。如同韩秀英所说,他绝对是被强迫来的。他气得真情实感,哪怕黑洞洞的镜头也不能让他收敛半点。


  刘众赫还是那个样子,金独子想,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起三年前在直播间里发生的事情。  


  那是金独子做出的第一款游戏。


  他把大学三年都砸在了里面。他废寝忘食,连夜连夜得不睡觉,然后在教室里靠打盹续命。他没钱请美术,更不认识文案校对,游戏测试或者音乐设计,只能咬牙接作业代写和自己省衣缩食,才拜托到美术专业和文学专业的人。要不是韩秀英的接济,他怀疑自己只有两条路,要不饿死,要不心肌梗死。


  也依旧是韩秀英,她虽嘟嘟囔囔抱怨个没完,但却用了她运营已久,略有粉丝积累的博主账号,发布了游戏的推广。


  游戏发布后,虽然现在不想承认,但金独子带上几本书,找了个没信号的小山村缩了起来,直到被韩秀英揪回城。路上经过县城里一个破破烂烂的网咖,她便让司机停车,把金独子推进网吧,摁在座位上,又给他扣上了耳机。


  “——你干什么!”金独子挣扎。


  “你隐藏的结局被触发了。”韩秀英说,“还是个大主播,猜猜看,是谁?”


  金独子不想被韩秀英牵着鼻子走,干脆不理她。韩秀英见状,啧了一声,俯下身,埋头操作鼠标,打开了直播平台,径直点进了榜首的直播间。画面挑出来,是金独子再熟悉不过的游戏界面,以及右下角更熟悉的脸。金独子呼吸一滞。


  “你真的不想看你偶像通关你绞尽脑汁设计的真结局吗?”韩秀英站起身,抱着胸口,挑衅地问。


  “他不是我偶像。”


  “随便你怎么说。”


  意识到在这点上和韩秀英争吵早已没有价值,金独子扭头看向屏幕,问:“他触发了所有真结局要素?”


  “是啊,真不容易,”韩秀英哼了声,“居然真有人费尽心思,把你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碎剧情全找齐了。”


  那是金独子任性的设计,游戏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提到这个真结局的存在:没有可供收集的碎片,没有隐藏成就提示,他甚至把那部分的代码都半加密藏了起来。只有当玩家跟随着文本提示,收集齐主角过往的点点滴滴,设身处地代入角色的心路历程,并且通过几组暗藏在对话里的性格测试,才能抵达这个真正的结局。


  在正常结局里,战胜千难万险的主角团走下地铁,他们聊着未来,走向光明,玩家会收获结局CG,一群人勾肩搭背,笑得明媚,照片融解进光芒里,轻快的音乐里,stuff名单出现。


  而在真结局里,一切对话照旧,但主角的立绘将首次出现在玩家面前,仿佛游戏突然切换了视角,不再从主角的第一人称,而是从第三人称角度观看整个故事。主角团继续着同样的聊天,同样走下车门,而他们远去的背影逐渐缩小,玩家视角依旧停留在地铁上。地铁门随着提示音关上,一只手缓慢地搭在车窗玻璃上,又无力地滑了下去。


  只有在这个真结局里,玩家才会知道,主角并未真正地走下列车,并且,他将永生永世地被困在这里。


  他再次用自我牺牲换得了其他人的未来,而这次,甚至不再有人知晓他的牺牲。


  在画面陷入黑暗,大提琴的悲鸣伴随着地铁行驶的杂音响起时,整个直播间都陷入了沉默。十秒钟,“啊??”“这是什么结局??”“呜呜呜什么”“我不接受!?”“好刀,好大一把刀”的弹幕疯狂滚过屏幕。而刘众赫也仿佛陷入了静止,他双手搭在键盘上,如果不是他缓慢塌下的眉心,和胸口伴随着深呼吸而起伏的弧度,金独子甚至会以为他直播卡顿了。


  他会被感动到吗?金独子心跳不自主地加速。刘众赫的直播一直走硬核路线,所有游戏对他来说都只是待迈过去的坎。他很好奇,这个游戏,这个他几乎燃烧了自己来创作的作品,会打动刘众赫吗?


  刘众赫突然动了,他没等stuff名单播完,便直接强退了游戏,打开了他日常直播的MOBA游戏。满屏都是观众的“??”。稍许,又有观众反应过来,调侃着问:“主播不会是要哭了在转移注意力吧?”


  “哇真的假的霸王哭了?”“我放大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了!”“呜呜呜呜可是这个结局真的很好哭我的魔王呜呜呜”


  “无聊。”


  当刘众赫的声音响起时,金独子感觉心脏被人轰了一拳。


  “什么意思?”“什么无聊?”“难道霸王害羞了吗哈哈哈”“霸王你想哭就哭要哭得痛快”弹幕紧随而至。


  “我说这个游戏。”刘众赫一字一顿地强调说,语气里竟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金独子很久没在直播里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模样了。他清楚,刘众赫并不是因为感伤被揭穿,而是货真价实地为这个游戏生气了,这人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无聊。”


  仿佛玩这个游戏浪费了他的时间一般。


  金独子愣了很久,他坐在闹哄哄的网吧里,烟味,泡面味,还有灰尘在阴暗角落发酵的酸臭味,这些气味组成了一块布,结结实实堵住了他的呼吸。


  从很久以前,甚至可以说从刘众赫开始直播起,金独子就开始关注他的直播间了。除了这几天当缩头乌龟的日子,他从未错过刘众赫任何的直播。甚至就在他通宵红着眼敲代码时,他也习惯性把直播间挂在旁边。刘众赫的话不多,大多是游戏里自带的音效,但这让金独子感觉很好,很安静,但是又不孤独。


        他从未见过刘众赫为一个游戏如此愤怒过。


  “什么?——不是,靠!这个混蛋!”韩秀英在他身边急得上蹿下跳,一巴掌拍灭了主机开关,但金独子还是死死盯着显示器,韩秀英把自己手机屏幕塞到金独子面前,“你看看评价!上线一周,两千多个好评!绝对的好评如潮!销量前十,还有,还有这个,这个主播你肯定认识吧,百万大主播,他写了一千字的小作文夸这个游戏,而且还是在没发现隐藏真结局的情况下,还有这几个测评号,我发誓我没有买通他们,你看——等下你不会……靠刘众赫那个混蛋!!”


  韩秀英还挣扎了一会,但很快,她也累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去前台买了一包纸巾,揉进金独子怀里。她拖来旁边的电脑椅,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嘟囔道:“就这还说不是偶像呢。”



  


  


  金独子注视着刘众赫的臭脸,看了三秒,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收了回来,耳麦里,导演提醒他给大家打个招呼。他笑了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多灿烂,朝着主持人和已经到场的嘉宾颔首,微微鞠了一躬,说:“大家好。”


  


  TBC


  ————————————————


  诚实说,《喜欢请响铃》这是我这辈子看过的唯一一部恋综(被茉莉x白玫瑰的剪辑骗进去杀(但是美女姐姐cp真的很好磕呜呜呜)),如果有对恋综理解不足请谅解……

  就虐一点点,一点点,老刘当然不是不喜欢小金做的游戏啦,他只是生气lol



谢墨(本子余量请私信)

【all洁】倒带 03

除了洁以外全员重生,避雷请看第一章。

 

——

 

洁世一觉得绘心甚八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或者说,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

 

“你这家伙,在球场上就跟换人了一样,原来是早有……”

 

在训练完之后总是会说一些他根本无法理解的话,不过这种没有把他当小孩看的态度洁世一非常受用,他这个年纪正是最喜欢装小大人的时候,绘心的态度让他狠狠过了一把被尊重的瘾。

 

男孩偶尔也会把这件事告诉绘心,这时候男人往往会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然后狠狠揉一把他的脑袋说不用管,背地里又会说敏锐的小鬼……洁世一都听见了。

 ...

除了洁以外全员重生,避雷请看第一章。

 

——

 

洁世一觉得绘心甚八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或者说,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

 

“你这家伙,在球场上就跟换人了一样,原来是早有……”

 

在训练完之后总是会说一些他根本无法理解的话,不过这种没有把他当小孩看的态度洁世一非常受用,他这个年纪正是最喜欢装小大人的时候,绘心的态度让他狠狠过了一把被尊重的瘾。

 

男孩偶尔也会把这件事告诉绘心,这时候男人往往会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然后狠狠揉一把他的脑袋说不用管,背地里又会说敏锐的小鬼……洁世一都听见了。

 

不过洁世一对这方面并不在意,他白天正常上学,放学不再前往足球培训班,而是跟着绘心训练,男人会准时准点过来接他放学,然后带他去训练场地。

 

这里离洁世一的家并不远,父母有时候想看孩子也可以随时过来,绘心向洁夫妇说明了这座建筑是由他私人租借,暂时只招收了洁世一作为训练生,夫妻两人并不在意这个,他们只是想看下洁世一的训练状态,确认孩子在这里玩得开心就行了,具体是否进步他们不懂球,也看不出来。

 

只是见到洁世一在这里训练确实比在之前那家兴趣班训练快乐许多,他们就放心了。

 

绘心也觉得小时候的洁世一和自己想象中的差距过大,并不是说这点不好,而是……他原以为洁世一小时候应当是和自己最开始记忆中那个腼腆的、为球队服务的内向少年所重合的,是他改变了未来、提早给人灌输利己主义的代价吗?面前这个喜欢蹬鼻子上脸的臭小鬼是谁!?

 

用更加严谨一些的话来说,就是他已经过了男孩的考察期,被划分到了可以肆意招惹的「自己人」行列吧。

 

连绘心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在洁世一稍微过分些的时候,他嘴上说着麻烦,心情却不像话语说得那般差,洁世一从小就擅于观察周边人的情绪,察觉到绘心并不排斥自己的各类任性要求之后,他便开始放心地和男人更进一步沟通了。

 

在这种诡异的相处中,洁世一度过了非常快乐的小学时光。

 

“绘心——”

 

以往只是父母专属的飞扑早已换了对象,重新配好眼镜的男人环抱住已经有大半个他这么高的洁世一,无奈道:“你都多大了,我才配的眼镜,上次是谁把它给甩飞了?”

 

“嗯……是谁——呢?我不知道诶。”

 

少年哼哼两声,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自下而上地望着表情无语的男人,眨了两下,洁世一用略带诱哄的语气道:“反正不是我,对吧。”

 

绘心的手几次举起来,又放下去,欲言又止,最终扶额叹了口气。

 

“对对对,赶紧的从我身上下去。”

 

洁世一这招之前都不知道使多少回了,百试百灵,绘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要纵着他,心里想着不能再娇惯小孩了,嘴和身体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六年时间,足够洁世一与他建立充分的信任关系了,少年这段时间技术和体格提升了许多,性格却娇气了不少。

 

自三年级开始,绘心就会在训练的时候额外增设英文的文化课,正常学生基本上要等到初中才会开设英语课,除非是所谓的一些高级小学或贵族学校,洁世一只是个正常工薪家庭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在普通小学上课。

 

如此急躁也有一些别的、不能告诉洁世一的原因在。

 

三年前,诺埃尔·诺阿受法国国家队征召,踏上了争夺大力神杯的征途,绘心不知道自己的离开有没有带动什么蝴蝶效应,所以对老友的新闻还是会有所关注。

 

他几乎已经接受了只有自己重生了的事实,洁世一的进步速度很快,展现出来的潜力也很惊人,在一点一点雕琢这块璞玉的过程中,绘心对比着自己的记忆,更进一步地感受到了原来日本足球对这个小天才的影响有多大。

 

没关系的,这一次你会成为毫无争议的世界第一前锋。

 

绘心如此相信着,除去并不经常和真实的活人对练,光是利用全息投影,洁世一已经不输于自身年龄阶段乃至往上两岁的AI模拟了。

 

那一年的世界杯是两人一起坐在训练建筑的影音室看的,诺阿的足球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理性却带着浓浓的进攻意味,对敌方的球门三番四次地产生威胁,差点就要把对面后卫气得往他的脚放铲了。

 

这种独自突破的能力与快乐,就是洁世一所追求的「哲理」啊。

 

在听完诺阿的赛后采访,洁世一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了同样对他说出过这句话的绘心。

 

“你们认识?”

“……嗯,以前是一个青训营的。”

 

绘心如此回复,他有些魂飞天外,许久才反应过来洁世一和他说了什么,扭头看向支着脑袋看投影的男孩,洁世一已经重新沉浸在新一轮的比赛直播当中了。

 

他好像抢走了属于老友的一些东西。

但既然这些东西一开始就不属于诺阿,被人捷足先登也不会被人发觉,便不叫抢了。

 

——绘心本来是这么想的。

 

冬歇期在日本看到属于法国的金球先生候补是正常的吗?

 

诺阿看到他开门,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位置,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洁世一呢?他今天不训练?”

 

留着锅盖头的黑发男人心头一紧,他不确定诺阿是否已经找到了洁世一的学校和家庭住址,但从对方直接找上他公寓来看,大抵对男孩的具体情况是一无所知的……他当时会日本的行动太急躁了,确认诺阿没有未来记忆之后他就对这家伙放松了警惕,现在看来,对方只是比他晚一步回来罢了。

 

“那是谁?”

 

绘心面不改色地反问:“你大费周章从法国飞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

 

他对洁世一的培养计划中当然也有诺阿的身影,但那是还没有未来记忆的诺阿,如果是和他有着相同记忆的家伙,无论怎么样,绘心都不会允许两人过早接触的,他自信自己在接触没有过往记忆的洁世一时可以做到公平公正,诺阿却是个实打实的不确定因素。

 

再说了,这家伙前世就对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图谋不轨,还有蓝色监狱的那几个家伙也是,在绘心的构想中,这群人的胡来可拖慢了不少进度,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斩断一切可能对洁世一的成长产生阻碍的因素。

 

看着绘心坚决的表情,作为和他认识了快有十几年的宿敌兼挚友的诺阿就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把洁世一的情况透露给他了。

 

诺阿也不是第一时间就来找了绘心,而是先循着记忆去了洁世一曾经跟他介绍过的住宅,现在还是一座普通的商业酒店,诺阿才恍然反应过来他当时是受邀参加对方的搬迁宴,现在的洁世一,应当还住在当时青年聊天时说到的琦玉的老家。

 

他在这里唯一的人脉就是绘心了,男人的公寓还是挑的老地方,随便问以前的熟人就能够确认,真正在公寓门口逮到人之后,诺阿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出意外的话,绘心做出有别于前世的、提早回国的行动,很可能早于他获得了关于未来的记忆。

 

诺阿能在日本停留的时间不长,绘心不想告诉他地址,在他询问完之后肯定会更加隐秘地将人藏起来,加上刚回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早做准备,短期内大概是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你藏不住他的。”

 

诺阿如此对绘心说道:“既然你和我都有了未来的记忆,就不可能只有我找过来,你只是最早的那一个而已。”

 

还不一定。

 

毕竟其他记忆中和洁世一相关的家伙们,现在也是和男孩一样没有行动能力的稚童罢了。

 

不过这点不需要诺阿明说,只要绘心有脑子自己就能想得到,从他们获得记忆的顺序和契机来看,所有的一切都和洁世一有关,但是男孩自己却没有这份记忆,宛如命运的捉弄一般。

 

就好比磁带,包装的外壳本身没有变化,想要更改里面的内容,只需要将之前记录好的内容洗掉,然后倒带重来就可以了,从外表上看来,他依旧是一个和其他贩售件没有区别的普通磁带而已。

 

洁世一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过去却因为周边人的重生产生了偏差,他们带来的蝴蝶效应,便是将少年最开始被埋没的过去洗掉,重新添加上辉煌的坦途。

 

不过这只是他们这两个作为导师的内心想法而已,至于其他人……不重要。

 

无论是想打压也好,重新和男孩发展感情也好,绘心都会像修剪大树不完美的枝丫一样,一点一点、将这点小瑕疵修剪掉。

 

“哈啊……等时机成熟,我会联系你的。”

 

绘心有些无奈地回复,这也是明示了洁世一现在确实跟着他训练这件事,诺阿早有预料,也没有太惊讶,只是听完会心的话皱了皱眉,“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时机成熟,一直到你开展蓝色监狱吗?”

 

“倒也没到那个时候,五年吧,至少五年之内,我会联系你的。”绘心对诺阿如此承诺,“你,还有其他几个家伙,对洁世一的影响都太大了,太早接触你这种人对他没有好处。”

 

是对洁世一没好处,还是对绘心的教育没好处。

 

诺阿想要反驳他,后面也只是沉默下来,就前世的记忆而言,绘心确实是真真正正做到了公平公正直到最后的人,涉及少年的训练他就能宛若机器一样,完全不掺杂一点私心。

 

而洁世一也确实成为了世界第一前锋,「蓝色监狱」的代言人。

 

单纯就是以导师的身份来争论,诺阿是无法理直气壮地对绘心甚八说出这种话的,而且站在对方的角度,诺阿并不觉得自己能做得比绘心更好。

 

“我知道了。”

 

诺阿听到自己如此回答:“就按你说的做吧。”

 

——


复健,前期可能处理得不是很好,抱歉。


希望能看到大家的评论呜呜呜,评论饭饭我吃吃吃!!


夜梦深秋(休个半年)

【凯撒洁】戒断反应

#咒术pa,特级咒灵凯撒×特级术师洁

#全文:6.2k

#又名《分离焦虑症》

#前文看合集



咒术高专开设食堂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雰围,以黑名为首,内斯缺席的教师团队聚餐正在进行中,马狼早在半小时前就想离开,但是被二子和我牙丸按在了座位上。

难得的日子,没有麻烦的任务,悠闲的礼拜六下午他们聚在一起,是因为最近比冬日大学更加严酷的气候,那名为“洁世一的低气压”正义缓慢的速度侵蚀他们的身心。

具体情况要从五天前说起,凯撒家出了一点事故,诺阿从德国飞到日本亲自来将凯撒带回家中协助处理,同行者仅有内斯,毕竟日本承受不住把洁世一放到德国的风险,将他们分开至少还能留住凯撒仅存的......

#咒术pa,特级咒灵凯撒×特级术师洁

#全文:6.2k

#又名《分离焦虑症》

#前文看合集



咒术高专开设食堂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雰围,以黑名为首,内斯缺席的教师团队聚餐正在进行中,马狼早在半小时前就想离开,但是被二子和我牙丸按在了座位上。

难得的日子,没有麻烦的任务,悠闲的礼拜六下午他们聚在一起,是因为最近比冬日大学更加严酷的气候,那名为“洁世一的低气压”正义缓慢的速度侵蚀他们的身心。

具体情况要从五天前说起,凯撒家出了一点事故,诺阿从德国飞到日本亲自来将凯撒带回家中协助处理,同行者仅有内斯,毕竟日本承受不住把洁世一放到德国的风险,将他们分开至少还能留住凯撒仅存的人性。

想当然的凯撒并不会同意跟着诺阿回到德国,洁世一也拒绝与凯撒长时间分开,但凡感受不到凯撒都会让他疯狂,更遑论是十天半个月不见面。

然而现实还是让他们屈服,诺阿让凯撒家里与凯撒通话,具体聊了什么洁世一不晓得,只知道谈了一个多小时后凯撒就屈服了。

临走之前凯撒将自己的气息沾染在洁世一身上,像是安抚,又像是给华丽的锁加上一道保险,然而这道保险就在凯撒离开的十二小时后隐约冒出松动的痕迹。

最一开始感觉到不对劲的是玲王,那天他们班在考随堂测验,起初洁世一还象征性的巡视一圈,之后就坐在讲台上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还是下课铃响才堪堪让洁世一回过神来。

这可是前所未见,这绝对不是因为洁世一心无旁骛,就是因为凯撒不在。

玲王是这么下定论的,转头他就去和黑名说了这件事,但是黑名并没有在意,哪怕凯撒在身边洁世一也很常发呆,算不上是大事。

再来觉得奇怪的人是一年级们,作为老师的洁世一授课的内容虽然枯燥乏味,但是上课方式有趣,不会让学生感到晦涩难懂。所以今日当洁世一用着平板的语气念着教材上的文字,课堂上为之一震。

他们推派出七星去和黑名报告,黑名这才觉得得好好观察一下洁世一,于是他拉上在校师生们集体对昔日同学今日同事的洁世一做出关爱之举。

还好洁世一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再状态里,随即去和绘心请假,等凯撒什么时后回来,他就什么时后继续上班,这就苦了黑名,被迫出了几天个单人任务。

“话说回来,洁怎么没来吃饭?”吉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把眼镜拿下擦了擦,“他不在学校里?”

我牙丸摇了摇头,“在宿舍,就是不想出门。”

二子拿了张纸巾给我牙丸递了过去,“凯撒什么时后回来?”

“谁晓得,总之他再不回来洁能把自己憋死在宿舍里。”马狼就不明白了,既然都这么担心洁世一,怎么不过去宿舍看看呢?

黑名摆手,无所谓道:“其实洁也没出什么事,大不了等一下让凪过去看看,这孩子挺有那继承洁的衣钵的模样。”

闻言二子不由得翻了白眼,只是他的蓬松浏海挡住了大家欣赏,“什么衣钵?正论学到最后成为最大反派那种?”

“这话扎心了。”穿着白大褂的吉良走向他们这桌,手里还拿着学生们的体检报告,“也就趁着洁不在,你们才敢在背后这么说他。”

“辛苦了,吃牛排吗?”二子把今日的食堂菜单给了过去,“猪排套餐也不错,甜点附了布丁。”

“那就吃这个。”吉良把各班的学生体检给了他们,接着去买饭的功夫顺便要了几个饭团,“你们还吃吗?”

“给我一个,谢谢。”我牙丸要了一个梅子馅的,“过两天我带着学生要去一趟北海道,你们要买什么土特产吗?”

“上次吃到一个牛奶饼干还不错,回去我把包装拍给你。”黑名也不客气的跟吉良要了个饭团,“马狼不是还有课吗?再不去操场要迟到了。”

“我半小时前说要走的时候怎么不让我走。”马狼随口发一句,等收拾完餐盘回来那资料的时候没忍住的多嘴,“先别管洁了,你们还不如担心一下小鬼们的考试,绘心可是说了这次考试不过,元旦假期取消,我可不想留下来给小鬼们辅导。”

这话让在座三人陷入沉思,隶属于医疗室的吉良就没有这个烦恼了,还颇有兴致的给他们出主意,“你们觉得把学生们打包去京都校给爱空,如何?”

二子听了直摇头,“这个行不通,洁的班上可是有两个御三家的孩子,那群老头子如果知道了肯定会从中截胡,到时候洁就该单枪匹马杀过去要人了。”

我牙丸边吃边听他们聊了这么一会儿,等到他都吃完之后才拍拍肚子提醒,“话说回来,我们本来不是不再说凯撒什么时后回来吗?这话题偏的太远了。”

二子和吉良看了看彼此,有默契得将视线给到黑名。

作为洁世一的搭档,黑名无奈叹气,“我等一下去给他送吃的。”


安静的能听见水龙头低下的水声,紧紧拉上到窗帘将冬日难得的阳光挡在门外,这让没有开暖气的房间更显阴暗生冷。

洁世一坐在榻榻米上背靠着床,拿着酒罐的手搭在曲着的腿上,矮桌上还有未开过的啤酒,喝完的铝罐都在一个箱子里,只见他摇了摇罐子,没了声响便轻轻一捏,手腕一使力,箱子里又多了个被压扁的铝罐。

单人床上的双人寝具,洗漱池边成双成对的牙刷和漱口杯,衣帽间里风格迥异的款式,以及电视柜上那插满了蓝玫瑰的花瓶,处处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除了这开的冶豔妖异的蓝玫瑰,处处都透着浓厚死气。

五天之前洁世一如同往日一样去给学生上课,那天要教授的内容略微困难,以至于原本和羽早川约了一点在校门口见面他迟到。

这天到任务并不棘手,而且黑名也在,然而洁世一在祓除诅咒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不对劲,直到诅咒祓除,搭上回学校的车,洁世一闭目养神了一路也没找到不对劲的点在哪里,然而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

第二天这样的感觉明显比第一天严重,严重到他时常望着同一个方向发呆,原本教师的工作也被他给搞砸了,这让他赶紧去找绘心请假,他想试着去把自己的状态找回来,这次一向难搞的绘心斯毫不犹豫到同意了。

这有点对不起黑名,但是洁世一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任务中发生意外,只能将原本定下的双人认为转给二子和我牙丸,然后让黑名最近先出单人任务。

换上便服之后洁世一到了外面,世界本该是富含着丰富的色彩,可是此刻在他眼里就和灰色白色没什么两样,哪怕看到了之前认为有趣的事物,双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欲言又止。

了无生趣的回到宿舍,冰箱里什么都有,这让洁世一能短暂的窝居在宿舍不出门,为了压下心头的烦躁,他找了许多事来做,烦躁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就在当晚,洁世一罕见的做了一场不算恶梦的恶梦。

梦里的他是一个人,夜晚的公路上依靠着路灯维持光线,他的左手边是漆黑的树林,右手边是岩石峭壁,奇怪的是公路上竟然一辆车没有。

洁世一在路上走了很久,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首古怪的童谣,转头去看,丑陋的咒灵正在唱歌,没有眼白的瞳孔紧紧盯着他,就在他想开启领域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无咒力的普通人,权衡利弊之下他往树林了跑,为的就是让自己隐匿于其中,不让之咒灵那么容易就找到他。

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快的咒灵就跟了上来,他这时才听清咒灵唱的什么童谣,语气说是童谣,更像乡野民间的小曲,它在唱女子的丈夫因为被诬陷入狱,最后惨死刑场,唱女子相思断肠哭坏了双眼,唱歌女子为了报复不公化为妖魔鬼怪,向那些坏人复仇。

洁世一躲的很狼狈,他最后跑进了山林里到空木屋,背靠着门板喘息,咒灵没有给他太多的休息时间,强而有力的风朝着木屋狂吹,似是要吹破那扇门。

就在门板松动,扯开了一丝缝隙,洁世一忽然感受到一股未知的力量,那股力量在他身后,被黑雾形成的手轻轻往门板上一按,外头的咒灵就停止攻势,恢复宁静。

只是当他要回头去看黑雾岛的人,一声巨响将他拉回现实,原来是他的手机掉下床了。

自那个梦过后洁世一就开始浑浑噩噩的不过日子,冰箱里的酒是一瓶又一瓶的减少,将自己封闭在宿舍之内谁都不见,他的心上空了一块,疼的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肺好像被人攒在手心里,一呼吸就疼,酒精只能短暂的脉搏,而他却在清醒时像个疯子似的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的目光看向左手无名指,镶着蓝钻的戒指黯淡无光,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打破这个困境,然而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让集结好的千军万马溃败。

洁世一在回忆里寻找,找了许多天终于找到了相似的片段,那是浑身染血毫无心跳的,是彻底剥夺他生命的,濒临崩溃的打开领域,他将自己包裹在领域内,不让自己做出无挽回的后果,然而他的咒力像是回到高中时期,领域维持不了多久便溃败的一蹋糊涂。

洁世一恨不得将自己绑在床上,用布条塞住嘴巴进行无声呐喊和肆意挣扎,他又起身寻找,浴室没有,衣橱里没有,房价就这么一点大,为什么还是找不到?

是谁抢走了他的安全?

是谁拿走了他的精神?

是谁抢走了他的心脏?

是谁偷走了他的灵魂?


不太妙。

黑名看着将自己搞得气若游丝的洁世一,果断走到外头拿出手机联系内斯,然而机械女声想起他才反应过来,内斯离开前说过不要联系,就算联系了也联系不上,留下个七天内回来之后就离开。

现在的洁世一就像药吃太多的瘾君子,时而精神紧绷,时而眼神涣散,拿着酒瓶的手抖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喝放到了桌上。

其实黑名每天都有过来,毕竟他就住在隔壁,总不能对搭档视而不见,而他知道不能放任洁世一这么下去,但是对方似乎自我封闭了听不见他说话,而且第二天的时候他就想问了,凯撒走之前不是给洁世一留了一道防线,怎么才第二天就完全感受不到?

这可真是太不妙了。


德国和日本的距离太过遥远,在跟着内斯登机的那一刻凯撒就后悔了。

这一年和洁世一经历太多次短暂的分离,这让凯撒快要生出诅咒版的ptsd,更何况这次离开不是半天一天,而且事情没有结束前不能回日本,想到这里凯撒的怨气化为实体,折磨着家中每一个人。

万幸没有被国王陛下坏心情牵连的内斯就成了沟通的桥梁,为了能早日回到日本,凯撒哪怕不高兴也会尽力配合那些在他听来无理的要求。

只不过内斯发现凯撒自打第三天开始,无形的烦躁化为有型,就差把“归心似箭”刻在脸上,话变得越来越少,总是望着日本的方向脸色沉重。

虽然身在异地,凯撒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留在洁世一身上的防线消息,当力量回归体内,凯撒第一个想的是洁世一碰上棘手的咒灵,可如果真的出事高专那边不会一点消息没有,哪怕就连这段期间内斯都无法和日本那边沟通,但是高专能找到诺阿,他依然有办法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没有消息就代表着洁世一是安全的,可是凯撒研究放心不下来,他总有个洁世一需要他的感觉。

而且他的野玫瑰并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作为一个成年人,并且是全日本顶尖的特级咒术师之一,凯撒完全相信洁世一能控制好自己,但是他不相信洁世一会用温和的方式去度过这几天。

烦躁攀升,凯撒特别想将他的宝贝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坚强的后背,用一句句的“Ich liebe dich”去安抚。

早在电话打到日本的时候凯撒就持着拒绝道态度,他知道要长期离开洁世一会出现问题,虽然洁世一嘴上不说,可是相处十多年以来他再感觉不到就是一个失职的爱人。

因为死过一次,洁世一将他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总会在午夜中惊醒,一遍遍触碰他冰冷的连结和双手,确认自己还在他的身边,哪怕吃成为了特级过怨咒灵都无法打消爱人不安,这让凯撒一直以来都很自责于自己当年的冒失,所以这些年总会在不经意间说出带着暗示意味的话去巩固爱人的安全感,可是失去过一次的滋味太过刻骨铭心,那就是一根冻死在洁世一心脏上的刺。

所以凯撒才不愿意跟着内斯回到日本,但是电话里德国那边说要将他的生前不动产转为可活用资产,有些东西需要他本人过目,这一趟必须回,不然这些不动产及就会归回家族,这么一说自然是要将这笔钱拿走并转到洁世一名下,然而这是其中一件事。

第二件事情对凯撒的影响也不小,养育他的母亲在家中病逝,当中牵扯了大家族的阴谋论,诱人的利益太多,导致他的母亲沦为长辈斗争下的牺牲品,所以他得将凶手找出来才行。这就是凯撒必须回德国,且不与外界联系的原因之一,虽然他在家中地位及高,可是面对腐朽的规矩也只有遵从的份。

“凯撒,可以出发了。”内斯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倚在窗边的凯撒,这几天下来只要闲着的时候凯撒就是这样,望着远方出神。

听到内斯的话,凯撒丝毫不带犹豫的离开,用了六天的时间解决完所有事情,母亲也在下午到时候落墓园安葬,这下子总算能回到日本。

内斯上车之后把隔板升起,“诺阿刚刚和我说了,黑名希望你早点回去。”

“我这次给父亲挑了几个得力助手,该处理的一个都不会留下。”带着点不满,凯撒的声音传入内斯耳里,“下次就算回来我也会带着世一。”

内斯笑而不语,洁世一肯定是愿意跟着凯撒,但日本的咒术界高层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希望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时,他们的学生们已经渗透高层,获得绝对话语权。


“你们看到了没?”

“黑名老师说了是今天啊……”

“不是吧,都要晚上了怎么还没看到人?”

校门口聚集了一群学生,内斯在登机之前告诉黑名他们要回来了,黑名又把这消息告诉学生们,现在这一个个的脖子伸长的看着林荫大道的尽头。

结果内斯没看到,倒是看见了刚出完任务回来的千切和国神,前者的手上还拿着顺路买回来的泡芙。

国神实在很不想让学弟们在冬天的冷风里继续等,其气象遇到还说了晚上会下雪,总不能让他们冻到生病,“你们如果在等内斯老师,他刚刚才从你们身边经过。”

内斯可是有魔术师之称,和黑名一样能升特级却一直待在一级的位置上,要躲过学生们进校门是再容易不过,而他之所以知道只是因为他们下车的时候碰见了。

千切点头,并把泡芙给了在看热闹的蜂乐廻,看了眼时间顺便问:“一起吃火锅吗?”

一年级里最快反应过来的是七星,他还举手赞同,“我给乙夜发消息,让他快点回来。

“那就走吧,玲王好不容易借到食堂,大家一起吃比较有雰围。”蜂乐廻说着还不忘看了走在前方的糸师凛,“你可别逃跑啊,黑名老师说了不去的元旦假期取消。”

“黑名老师有说过吗?”七星一脸信以为真,为了求证来小声的问了和自己走在一起的冰织。

“……”完全没有。

冰织略微和蔼的拍了拍七星的肩膀,他这个同期有点傻,怎么可能因为不去吃火锅就取消假期呢。


凯撒一回到高专就赶紧回到宿舍,然而他并没有立马推门而入,而是一点一点的释放自己的咒力让里头的人感知道他已经回来。

然而那扇门迟迟未开,凯撒有些心急了,穿门而入寒意袭来,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黑名要他早点回来。

他的衣物散落一地,洁世一的手上还攒着一件他的丝绸睡衣,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世一。”凯撒不敢就这么上前,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试探,直至他的爱人有了反应,从衣服堆里坐起来。

像是不确定般的回头看了看他,洁世一无神的双眼逐渐染上色彩,眨一下都舍不得,就怕闭眼的那一瞬眼前人就消息不见。

“世一,宝贝,我回来了。”凯撒笑着朝人伸手,下一秒怀里落入世间温暖,几日不见整个人瘦了不少,凯撒缩紧双臂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洁世一没有说话,而是埋在凯撒的怀里汲取咒灵身上的味道,将自己重新浸染。

凯撒就这么抱着洁世一坐在地上,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洁世一缓过神来,他抬头看着凯撒,“太慢了,我感觉不到你……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离的太远了。”凯撒也很无奈,抬手抚摸上洁世一的脸颊,凑上前在唇上轻落一吻,“加上你状态不对,我留下到不足以填补。”

“没有下次。”洁世一靠在凯撒的肩上,几天下来没怎么睡觉的他在看见凯撒之后精神一下子放松,取而代之的是睡意涌上。

对洁世一来说,凯撒是最好的药,能抑制他所有的病,也能让他回归宁静;却也是最致命的毒药,一旦沾染上了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汲取,哪怕理智告诉他要克制,最后还是会遵从本性的去贪婪吞食。

凯撒是他午夜梦回定心神的安全,是支撑他往前到精神支柱,是他用肉体骨血去包裹爱护的心脏,也是他费尽心思去供养的灵魂。

他是洁世一以自身贪婪的爱意为祭品,供养着浴血重生的强大爱人。

直至洁世一在怀中熟睡,凯撒抱着爱人到手也没有丝毫松懈,“不会有下次,不然……疯的就是我……”

做出的承诺只有他听见,却是永不违背的誓约。

凯撒是洁世一的瘾,反过来洁世一就是凯撒的瘾,不仅戒不了,还心甘情愿的被对方掌握在手中。

饮鸩如水,他们就是彼此的鸩。



感谢大家喜欢这个系列!我本来只想写个3k的小短篇,事实证明想跟写完全是两回事!还好今天不上班,不然就通宵不了

大家早安,大家晚安,我先去睡觉了

谢墨(本子余量请私信)

【all洁】倒带 02

除了洁以外全员重生,避雷请看第一章。

 

——

 

说服家长不再参加专业的足球培训班,转而跟着一个前职业选手,甚至还是个青训生进行训练,这种苦差事当然不能交给还只有六岁的洁世一来做,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绘心的脑袋上。

 

绘心甚八本来是抱着洁世一可能也重生了的心态去找人的,现在吃了个哑巴亏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确实舍不得世一锋在自己手下绽放的诱惑,只能在和洁世一一起等待家长来接的时间里疯狂在心里组织语言来向对方父母保证自己不是人贩子。

 

好在他前世就经常和对方的父母打交道,对两位家长的性格也算是有所了解。

 

如果是有着前世记......

除了洁以外全员重生,避雷请看第一章。

 

——

 

说服家长不再参加专业的足球培训班,转而跟着一个前职业选手,甚至还是个青训生进行训练,这种苦差事当然不能交给还只有六岁的洁世一来做,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绘心的脑袋上。

 

绘心甚八本来是抱着洁世一可能也重生了的心态去找人的,现在吃了个哑巴亏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确实舍不得世一锋在自己手下绽放的诱惑,只能在和洁世一一起等待家长来接的时间里疯狂在心里组织语言来向对方父母保证自己不是人贩子。

 

好在他前世就经常和对方的父母打交道,对两位家长的性格也算是有所了解。

 

如果是有着前世记忆的洁世一,绘心和对方稍微打打配合就可以了,如果是已经读中学的洁世一,他也有信心说服对方跟着自己训练,但他现在准备带走的是一个货真价实、无论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还只有六岁的稚童,而且现在的洁世一展现出来的天赋在一众所谓的“足球天才”里算不得出众,突然有个陌生人蹦出来说我很欣赏你儿子的天赋,让他跟着我训练吧,这不是找死吗?

 

年龄太小了啊。

 

已经是享誉世界的教练兼蓝色监狱总指挥官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露出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堪称头疼的表情。

 

而且他刚刚引诱洁世一的话也被这个训练班的老师给听了个完全,要不是他前外国青训生的身份是货真价实的,对方又刚好认识自己,说不定现在的他已经坐在审讯室的的凳子上做笔录了。

 

洁世一的父母来得很准时,没有让小洁世一等太久,在绘心还在准备措辞的时候,拥有超强五感的洁世一已经看到了父母的身影,男孩双眼一亮从凳子上跳下来,直直往门口跑去。

 

“爸爸妈妈!”

“小世!”

 

绘心不得不怀疑这一幕在这里是不是每天都要重复一遍,看洁世一扑向父母怀抱和洁父洁母接人的熟练度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不过这不是他该在意的重点,绘心捏住自己头顶的呆毛,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捻了捻发丝,思索了一下,还是主动走上前去——再不搭话早就已经把他抛在脑后的洁世一恐怕就要跟着两个大人走人了。

 

“你是……?”

 

洁伊世有些不解地看着向他们走近的少年,对方的面容很年轻,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所以他们也没有多加防备,能够生出洁世一这样天赋异禀的孩子,父母的基因也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两位家长都是很擅长辨别他人善意与恶意的轻直觉系,活得足够通透,也不会光从一个人的年龄去判断对方的能力。

 

想通这一点后,绘心决定和小孩的父母实话实说,不过具体说多少,可就得看他自己的判断了。

 

“您好,我叫绘心甚八,是一名退役运动员,这是我的名片。”

 

在这个国家,自我介绍光用一个单独的口头介绍显然是不够的,如果只是单纯作为朋友还好,他这次过来是要把人带走,必须要展现出自己靠谱的一面才行,名片就是最好的定心丸。

 

果不其然,收下名片确认无误的洁父洁母放松了不少,听闻他是退役远动员后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儿子,大概已经猜出一些绘心搭话的原因了。

 

“令郎在足球上的天赋很高……”

 

以这句话作为开头,绘心与洁世一的父母攀谈起来,说自己看中了男孩的潜力,自己恰好也有退役之后做教练的想法,想要招收他们的孩子做学生,洁父也不是刚入职场的小年轻,他察觉出了对方话术下的真实意图,皱了皱眉。

 

“你是说,让世一跟着你进行单独的训练吗?”

 

洁一生并不是排斥这件事,他也不想把人想太坏,只是绘心来的时间太凑巧,而且之前也没见过这个人,他不自觉就升起了警惕心,如果是那种颇负盛名的老教练来说,他肯定会十分欣喜的立马答应吧,绘心看着就太年轻了,让他实在是无法放心将孩子交付出去。

 

“是的,我知道两位不是很放心我的身份和年龄,我这边有根据洁世一现在的能力单独制作的训练菜单和后续发展计划,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回去看一下。”

 

绘心感觉自己就像是某种上门推销员,拿着传单让户主关照一下自己的生意,这也没办法,毕竟他这回确实太急躁了,打听到琦玉真的有一个刚开始名为洁世一并且参加了足球培训班的孩子后,他一刻也没能忍耐住,直愣愣地就往对方所在的培训班赶来了。

 

这些计划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毕竟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身体素质都差不多,哪怕没有见过真人,绘心也能事先指定好一些计划,之后再根据对方的真实情况做调整,但总体来说,已经是一份非常详细且具体的计划书了。

 

洁一生粗略看了一些,他虽然不懂足球,但其他方面还是看得懂的,除去他完全看不懂的训练部分,就洁世一未来职业发展而言,这无疑是一份非常优秀的方案。

 

如果自家孩子未来准备以踢足球作为主业的话。

 

“谢谢你对世一的赏识,不过这件事我想我们家还需要再商量一下,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洁一生礼貌地询问,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复后也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对方是认真的,且洁世一也有作为职业选手的意向的话,这确实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犹豫错失孩子本来可以获得的美好未来。

 

绘心本来就是为了洁世一来的,今天也只是来见见人,两位家长慎重一些并没有错,绘心确认自己对未来的记忆是真实的之后也放心了不少,互相礼貌道别了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在回家的路上,父母不可避免地和洁世一聊起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是教练认出了那位绘心先生的身份是吗?”

 

确认对方是货真价实的运动员之后,洁一生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他手里还拿着绘心递给他的文档,对方的说辞是哪怕不接受也请收下这份方案,对洁世一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坏处。

 

话说到这份上,洁一生也不好再拒绝了,只能收下这份珍贵的礼物。

 

无论如何,绘心表达的诚意两位父母都切实感受到了。

 

“小世未来想要一直踢球吗?”洁伊世的性格偏柔和一些,比起孩子未来能否有一个大的成就,她更在意洁世一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不是作为爱好,而是把它当成一份职业,一直、一直踢下去。”

 

洁世一牵着父母的手往前走,皱着小脸思考了很久,犹豫地道:“我也不知道……”

 

工作这个词对现在的洁世一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并不是说他不想,而是他完全不能理解大人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懂了。

 

“但是,如果能一直踢球的话,我一定会很开心吧。”洁世一朝父母这样道,笑容灿烂。

 

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足球已经是「洁世一」人生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了啊。

 

一家三口一起买了菜回家,洁世一照例蹲守在体育频道看比赛,他们一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开饭的时候父母就开始试探起孩子的态度,洁世一当然没有什么抗拒的心理,或者说他本人其实是倾向于跟着那个人训练的。

 

跟着懂得自己踢球意义的人训练,本身对洁世一的帮助也很大。

 

洁父母当然看出了儿子的心动,绘心给他们的方案洁一生也找懂行的朋友看过了,且不说那些后续的职业发展计划是否能像计划书写的那样顺利,训练方面是绝对没问题的。

 

两位家长对视一眼,点点头,决定应下这份邀请。

 

“虽然你们一家的心大程度我之前就见识过,但能直接把人送过来也真是厉害。”

 

这就是乐天派吗?

 

绘心抱着乖巧坐在他臂弯里的小孩,得亏他现在还处于青壮年时期,抱个小孩根本不成问题,洁世一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过于活泼,他比一般的孩子内敛许多,只有在球场上才会变得不一样,这是绘心后面在男孩所在的培训班打听到的。

 

“平时的话,世一其实都是不太想和其他人起冲突的类型呢,有人稍微过分一点也会避让,自己也不说,导致我们这边都很担心会出什么事,就经常会注意照看一下。”

 

这样一个腼腆的孩子居然选择了踢足球这种有着强对抗需求的竞技运动,也是所有人无法理解的。

 

“别看那孩子怕生的样子,其实内心可是很坚强的,我们的训练可不比那些俱乐部的青训生轻松,只有他从进来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

 

这种对足球的热爱,很大程度上也感染了他身边的孩子。

 

毫不心虚地说,他们已经成为了这周边口碑最好的足球培训班了,这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洁世一,他就像是风暴眼,将所有人都卷进了内卷的漩涡——无论是老师和学生,都在追逐着那孩子努力的背影。

 

对自己这方面完全没有自觉的洁世一靠在男人宽阔的臂弯里,有些疑惑地听绘心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绘心也不指望自己的话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听懂,也正因为洁世一只有六岁,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一些在外人听起来很危险的话,毕竟小孩子忘性大得很,哪怕是未来强如洁世一,在学业上也是会抓狂补课的孩子而已。

 

“说太多你也听不懂,小鬼,先去看看你未来训练的地方吧。”

 

绘心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确定这样洁世一不会不舒服或者摔倒后,就放心地大步走向了一栋圆形建筑,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得到日本足协提供的场地和资金支持,只能自己掏钱自己干了。

 

虽然比不得未来的高科技训练器材,作为现在这孩子的训练场地也是足够了。

 

“你可要好好训练啊。”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钱包在燃烧的绘心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前世他将所有的时间和金钱都花在的理论研究和实验认证上,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花销,前期积累起来的财富完全能保证他后半生无忧,一直等帝襟杏里找上门,他才重新启用自己的小金库。

 

但现在,如果想要保证一个有着世一锋潜力的小孩能有一个完美的成长环境的话,这点钱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

 

他不会要因为养孩子重新开始打工吧?绘心有些不确定地在心里想。

 

——

 

彩蛋可用粮票解锁,是诺阿线。

新坑的力量是伟大的,我爱开坑,新坑万岁!开始码字复健!

我的精神状态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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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独】向黑夜干杯

还是551后if,一些细碎的生活,还是hurt & comfort 。

能凹三建议直接走凹三,账号名和lof一样,多两截放不上来的小车,不过不影响剧情

全文1w6


 

————————————————————————

  


  “金独子。”韩秀英撑着脑袋,说,“你要是再在大家面前说那种蠢话,明天你就会被关在塔顶上。”


  “要不你提前蓄点头发,演一出莴苣姑娘,”想了想,她补充说,“说不定刘众赫还能通过头发爬上塔顶去救你。”


  “我……”金独子尝试辩解,但他的手无力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选择转移话题,“这和刘众赫有什么关系?”


  韩秀英...

还是551后if,一些细碎的生活,还是hurt & comfort 。

能凹三建议直接走凹三,账号名和lof一样,多两截放不上来的小车,不过不影响剧情

全文1w6


 

————————————————————————

  


  “金独子。”韩秀英撑着脑袋,说,“你要是再在大家面前说那种蠢话,明天你就会被关在塔顶上。”


  “要不你提前蓄点头发,演一出莴苣姑娘,”想了想,她补充说,“说不定刘众赫还能通过头发爬上塔顶去救你。”


  “我……”金独子尝试辩解,但他的手无力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选择转移话题,“这和刘众赫有什么关系?”


  韩秀英翻了个白眼,心想她当时就该在方舟里面塞个摄像头,无死角拍下刘众赫去散播故事的模样。但她明白目前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她把话题拧回去,冷酷地断言说:“不管怎么说,你就安心在家当你的废物吧。”


  


  事情得从金独子苏醒后说起。


  康复和复建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虽然他的身体由故事组成,但这些故事本分地遵守了物理学和生物学法则。当金独子恢复知觉,他雄心勃勃要下地去活动僵硬的四肢,呼吸新鲜空气,可待他双脚一落地,两根骨头跟橡皮糖似的,一撅就弯了。


  他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他对着电脑前正咔咔码字的韩秀英,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韩秀英正沉浸于灵感爆发,被这动静吓得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嘴角抽了三抽,“我知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但是也不必行此大礼吧。”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她还是立马把疼得龇牙咧嘴的金独子跟拔葱一样从地上提起来,扔回了床上,随后出去找了李雪花,为金独子领回来一套复建课程大礼包。


  复建过程很痛苦,他身上没几块肌肉还听他使唤,稍微一点刺激就跟针扎似的痛。这让金独子不禁回想起他初中重伤后的那次康复训练,只是陪伴他的人换了,他们不再是那些公事公办的护士,而是轮番上阵的金独子公司成员。


  每个人的看护方式都截然不同,有温柔鼓励型,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型,有严苛不放水类型,还有夫妻双打型——最后一种金独子实在没忍住,当着两位公司成员的面说出了口,李贤诚手忙脚乱,慌着要解释,结果一巴掌糊在金独子背上,直接把他给扇倒了。


  在金独子彻底晕过去前,他听到两人慌张地争吵,似乎有人在说,“被刘众赫知道你就死定了”。


  


  两个月后,金独子可算能出院了。他换上柳尚雅为他带来的衣服,是套浅色为主的休闲服,颜色有点过于年轻了,柳尚雅发觉他目光里的迟疑,立马笑着解释说:“你现在太瘦了,得穿点浅色的,不然不好看。”


  “等刘众赫回来,让他多做点好吃的。”她又笑眯眯地补充说。


  又是刘众赫,金独子想,所有人都在他面前反反复复地提刘众赫,从他们嘴里,金独子也得以拼凑出这三年多发生的事情。每晚他躺在床上,望向窗外,就会不由想象,套着宇航服的刘众赫是如何漂泊在宇宙中,一边阅读着那个故事,一边将故事传播到遥远的世界线里。每当思及此处,金独子都会觉得喉头发紧。


  但诚实说,在他醒来后,也就和刘众赫寥寥见了两次,一次他刚醒来,刘众赫给了他一个拥抱。第二次刘众赫来得突然,金独子正躺在床上,遵从李雪花的医嘱,手里拿着两个乒乓球,笨拙地在手里盘着转,从而恢复手指灵活度。刘众赫无视金独子愕然的目光,坐在他床边。


  金独子因为惊吓,没握住球,乒乓滚下床,在地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响,刘众赫瞪他,但又无言地帮他捡了回来。


  金独子看着刘众赫捡球的模样,不知道为何,他想起了公园里帮主人捡球的狗狗。


  要是让刘众赫知道这个念头,那他就死定了。金独子尝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挑起了些话题,他问刘众赫最近在做什么,可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句淡淡的“我不知道”。


  对了,金独子想,刘众赫是被韩秀英为灭活法,为年幼的他创建出来的人物,现在一切回归和平,那刘众赫又该做什么呢?


  “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吗?”金独子问。


  刘众赫的目光奇怪地在金独子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又移开了,他说:“现在没有了。”


  现在没有了?金独子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表达,也就是说他以前有想做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刘众赫的目光很透露着危险,金独子不想贸然提问。


  “你要去外面走走看吗?”金独子说,他也不确定,但他想让刘众赫无顾虑地感受世界本身的模样,“也许你会发现什么新的爱好。滑雪,冲浪,潜水,跳伞,反正你应该什么都做得好。”


  刘众赫点了点头,再次弯腰捡起掉下去的乒乓球,起身,离开了房间。


  金独子回想起这次相遇,这才意识到柳尚雅回答里的关键词,他问:“回来?他去哪了?”


  “他说他要出去走走。”柳尚雅说,“你不知道吗?他还让我暂时照顾美雅。”


  


  金独子被众人接进了那栋大别墅里。当金独子站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前时,他真诚地感到了恐慌,他问:“你们哪来的钱?”


  “我们——”


  “是这样的。”韩秀英打断李贤诚说,翻出手机,打开一则之前的新闻,金独子盯着标题和图片,眼珠子差点没滚出来,“某人为了实现你的梦想,去抢了银行,虽然他现在自称是出去走走,但其实是逃离法律的制裁——”


  “韩秀英。”柳尚雅又好气又好笑。


  “我就开个玩笑。”韩秀英说,“你别紧张,这张图我p的,你不觉得很配他那张脸吗?”


  金独子半信半疑,总觉得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但他首先要应对房间选择的问题,二楼,两个孩子中间有个空房间,门口贴了个大大的封条,明摆了就是留给他的。四楼还有个,但四楼似乎已经成了女生专属楼层,而韩秀英也警惕地看着他,问:“我劝你不要对我们的桌游房有所图谋。”


  “那这个呢?”金独子来到三楼,没人给他说这间,但门上分明没有门牌,他说,“这是谁的房间?”


  “这是刘众赫的。”韩秀英说,脸上闪现过一丝揶揄的笑容,“那混蛋就没住过,怎么?你想住吗?”


  金独子摇头,他搬去了二楼孩子们中间的房子,李吉永和申流承从学校回来后,看见封条被揭下,而金独子正在里面收拾东西,高兴地一左一右挂了上来。

  


  

一个月后,金独子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他依旧在跑步机上坚持不了十分钟,但诚实说,这和他本身的体质差距不大。于是,在一次全员到齐的餐桌上,他说:“我想去找个工作。”


  整张桌子安静了足足十秒钟,韩秀英先开了口:“你要不当我编辑?”


  “你会给我开工资吗?”


  “你能提前看到我的小说就是荣幸了,你还想要工资?”


  “我猜也是。”金独子耸耸肩。


  “大叔为什么突然想找个工作?”李吉永问,“是家里不好吗?”


  是挺好的,他感觉自己完全活成了金屋藏娇里的那个娇,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众人可能怕他无聊会脑子抽筋犯傻,日程表还给他安排的丰富多彩,唯一需要耗费一点精力的任务,就是帮两个孩子检查作业,外加检查韩秀英新作品的错别字。


  但这日子也太悠闲了,悠闲得他有点难受。


  “你们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养着我吧?”金独子尝试给自己找个独立的理由,“你们会厌倦的。”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那天晚上是柳尚雅负责做饭,她最近沉迷一些异国他乡的食谱,前一天就在群里预告,说自己要挑战西班牙海鲜饭,下午,家里就开始飘起咖喱的香气。金独子下楼时,看见柳尚雅正站在一大锅黄澄澄的米饭前,哼着英语小曲,搅拌着她的杰作。而当金独子扭转视线,他在餐桌上看到一盘鲜艳的糖渍番茄,正正巧巧放在他的座位前方。


  金独子木然地坐在了自己位置上,看柳尚雅端着一盘满得快溢出来的西班牙海鲜饭,放在坐他旁边的申流承前,面对金独子的目光,她笑得温柔可亲,“因为我厌倦了。”


  所有人都对金独子求助的眼光视而不见。金独子只能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拿起筷子,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夹了一片番茄,正准备吃,却见整张桌子又陷入了死寂,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愤怒地注视他。


  “……”


  金独子放下筷子,反应过来自己又触发了众人的pstd。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申流承一把夺走了他面前的番茄,将自己的海鲜饭推到他面前。她几乎是将那碗番茄揽进自己怀里,生怕金独子抢一般,眼眶泛红地看着他,那视线狠狠刺痛了金独子。


  “对不……”


  “刘众赫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韩秀英气得拍桌,打断了金独子的抱歉,她叫道,“谁能联系到他?能不能让他赶紧回来收拾一下这个蠢货?!”



  

  金独子之后又尝试了几次,试图让公司众人意识到,一个成年的家里蹲,是会很容易产生对自我价值的质疑的。几个人半信半疑,但也慢慢承认,这好像是个问题。最后,几人订下条约,只要金独子体力恢复正常,能够在跑步机跑个两公里,他就能出去找工作,在此之前,他只能在家里帮帮忙,而且需要在有他人监督的情况下。


  金独子接受了,这也算是一大步了。


  他最常干的,就是等两个孩子放学,然后去附近的超市或者商店买东西。当一屋子里住了太多人了,这事就成了个技术活,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能一次性买齐所有物件。


  这别墅的地段挑的很好,附近基本上什么都有,直到有一次又轮到柳尚雅掌勺,她打算挑战希腊菜,需要做鹰嘴豆泥和饼,金独子在超市逛了两圈,也没找到清单上的几样东西。


  “大叔。”李吉永说,向他展示手机上查询的结果,“说这家超市有卖的。”


  “这超市在哪?”


  “不太远,一站地铁就到了。”


  “那我们走?”


  诚实说,金独子还很好奇,听说这地铁也修起来没多久。他每次看到面前生机勃勃的城市,就会想起他和刘众赫在楼顶俯视时,那满是疮痍的首尔。现在,创伤的痕迹已经快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了,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变好——


  金独子踏入地铁,不是高峰期,地铁上没什么人,无人抓握的把手在空中摇晃,窗外面是广告屏幕,绚烂的色彩人物闪烁。金独子望向地铁另一头的方向,像是一眼望不到头。就像他被困在车厢里的日子一样,他望向未来,他看不见尽头。


  他还会被永永远远地困在这里。


  金独子猛地捂住了头,他像是被记忆的洪水淹没,面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他听见李吉永在他身边激动地说着什么,但他无力回应,他尝试努力站稳身体,但当他看见地铁大门在他面前关闭,他心口像是被利刃劈开,烧灼般尖锐地疼痛。他无力地朝门口伸出手,他想,不行,他已经不想再……


  “大叔!!”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带他去地铁?!你为什么要带他回到那种地方!!”


  “我们只是去买菜……我只是……我想起了之前大叔第一次救我的时候……”


  “你们别吵了。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挑些附近能买到的东西。”


  “尚雅姐姐你不要帮他说话!都是他的错!你个蠢货!!”


  金独子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身边孩子间的指责和柳尚雅的阻拦。他睁开眼睛,看见再熟悉不过的医院天花板,他抬手,碰了碰身边正一边抹眼泪,一边将拳头砸在男孩身上的申流承,说:“我没事,不怪他。”


  申流承猛地扭头,抬手用校服袖子狠狠抹了两把眼泪,但最后泪水还是决了堤,全糊在了金独子身上。金独子抚摸着她的头,他想起餐桌上那次,她抱着番茄,恐慌不安的眼神,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说:“我没事。”


  

  

  但他并不是没事。


  在那次醒来后,金独子开始做一样的梦。


  在醒来后,金独子其实并不太记得他变成【最古老的梦】后的事了,除了一些早期的事情,像是第零轮,或者tls123的真实身份。时间再往后,记忆却模糊了,他没有刻意去追寻,他想,那也许是大脑一种自我保护的功能。


  但在他踏入地铁后,那些记忆像是某种寄生植物,突然受到了光照,开始蓬勃地生长,两万年的记忆,在每次梦里都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


  在每个梦境里,他都被反复拖入那节车厢中,他漂浮在漫长的时光里,被缓慢地蚕食。他反复试图取出过去的记忆,咀嚼,回味,来竭力修补自己的存在,他甚至取出了那些痛苦的,悲恸的回忆,可它们依旧被上万年的时光稀释。在万年的时间跨度下,没有什么事情还算得上重要。


  最后,金独子感觉自己只剩下视线本身,他阅读故事,而故事反来构成他。但他本身,已经快消失了。


  他每天从这样的梦境里醒来,天旋地转,好像所有都不再是真实的。他以为他会逐渐熟悉这种感觉,或者噩梦会消失,可后来,他状态却越来越糟糕,他需要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将零碎的自己拼凑起来,然后撑着刚重组好的意识下楼去。


  有天早上,金独子突然想,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无法再拼出一个完整的自己。而当这个想法生成,他便无法再安心睡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韩秀英凑上前,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那气味熏得金独子有些反胃,但他没表露出来,“你看上去才是那个被截稿日折磨得三天没睡的作家。”


  “我没事,只是最近总做噩梦。”金独子说,“没太睡好。”


  “……什么噩梦?”韩秀英警惕地问,“听说你之前又昏迷了一次,你没事吧?”


  “我没事。”金独子看向韩秀英,“所以?你稿子写完了?”


  韩秀英骂了一声,顶着两个熊猫眼跑回了自己房间,而金独子刚叹了口气,想着下次该怎么糊弄过去,犹豫着要不回房间,看能不能在被噩梦吞没前,打个短暂的盹。可这时,房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消失了足足四个月的刘众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背包。比起上次见面,他似乎瘦了点,还被晒黑了点,金独子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缺乏睡眠,产生了幻觉。


  “你最近是没睡觉吗?”刘众赫看向他,问。在金独子愕然的目光里,他泰然地进屋,仿佛他只是短暂地出门了一下。


  “我……我……”金独子嘴张了又合,在刘众赫没耐心的瞪视里,他还是选择先回答了问题,“我最近做噩梦没太睡好,你都去哪了?”


  “你之前建议我去其他地方走走。”刘众赫说,“我去了很多地方。”


  金独子眨了眨眼睛,他说:“然后呢?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刘众赫说。


  是金独子预料中的答案,他也只能耸了耸肩,所为建议的提出者,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愧疚。


  “你再去睡会。”刘众赫说,“你看上去跟快死了一样。”


  “有这么糟吗?”金独子说,摸了摸自己的脸,但还是朝楼上走去,“那我去睡会,你联系美雅了吗?”


  “等会我联系她。”


  “嗯。”


  等金独子走回楼上,他心想,这是什么对话?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和刘众赫说,但每次他们的对话都这么草草结尾。但他太累了,也不想再在刘众赫面前硬撑。他半蜷在座椅上,定了个二十分钟的闹钟,刚闭眼就睡了过去。虽然没有做梦,但是强行从缺眠状态里醒来,他心脏难受得紧。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再订了个同样的闹钟。


  他就这么断断续续睡了一个多小时,站起身时,觉得天旋地转,他去洗了把脸,在脸上拍了拍,努力给自己拍出点血色来,然后出门,按照计划和申流承一起去买菜。


  客厅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人,围着刘众赫,为首的是理应在赶稿子的韩秀英,也不知道在控诉些什么。金独子没理他们,他感觉好像有一道视线焊死在自己背上,金独子回过头,却没找到视线的源头。


  外面冰冷的空气让金独子的肺瑟缩了一下,但他佯装没事,迎着申流承担忧的目光,笑了笑。




  

晚上,众人把刘众赫摁到餐桌上,试图展开盘问,但刘众赫完全不理会,只是挑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回答。而吃完晚饭,他提起自己的背包,朝三楼的房间走去,韩秀英问:“你要住这?”


  “对。”


  “你怎么突然要住这了?”


  “我出钱了。”


  “……我问的是这个吗?”韩秀英无语。


  “我等会有问题有问题要问你。”刘众赫说。


  “真难得,还有通知。”韩秀英说,“你是去哪个庙里被净化了吗?你不该直接一脚踢开门把我拎出去吗?”


  金独子上楼的路上听着两人的对话,有种历史总会循环上演的错觉,但也好奇这两人要聊些什么,也许他明天可以问问韩秀英。他想着,自己推门进屋,倒在床上,面朝屋顶上灼目的灯光,感到头疼欲绝,只能双手捂住眼睛,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在脑内构思着办法,不知道何时,就失去了意识。等被砸门的声音吓醒的时候,他一个咕噜翻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抓起手机看了眼,他可能也就睡了一个小时,万幸,梦境刚开始不久。他坐在床上整理好呼吸,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去开门。这暴力的砸门,他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你在干什么?”门口果然站着黑脸的刘众赫,“为什么这么久不开门。”


  “我不小心睡着了。”金独子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说了,这几天我没睡太好,怎么了?”


  刘众赫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不相信。他警惕地上下扫视着他,并无视金独子,直接走进屋内,目光在房间里搜寻。这阵仗怎么搞得跟他屋里藏了情人一样?金独子心里嘀咕,但只是继续打了个哈欠,双手抱胸,靠在墙上,说:“你怎么了?你和韩秀英聊什么了?”


  刘众赫没理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探头往下看去。金独子觉得有些荒唐了,问:“你俩不会怀疑我半夜跑出房间了吧?你们刚才讨论的就是这个?”


  看刘众赫的表情,他还真猜对了,金独子无语了,问:“我为什么要半夜不睡觉跑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有睡觉,我只是最近看了些恐怖小说做噩梦。”金独子叹气,“我刚才不正在睡吗?多亏某人把我吵醒了。”


  “……”刘众赫质疑的视线仍在房间里游走,但可能确实又没找到任何可疑的证据,他点了点头说,“那你继续睡吧。”


  “我谢谢你。”金独子没好气地说,躺会到床上,躺进被窝里,看刘众赫还站在门口不挪窝,他也不想硬撑着继续维持这个对话,只是侧过身,背朝这人,用被子半盖住了头。

  

  “要帮你把灯带上吗?”


  “好,谢谢。”  


  金独子听着刘众赫远去的脚步声,在关门前,刘众赫果然关掉了房间里的灯。黑暗骤然而至,金独子像是瞬间落入深海,幽暗的记忆从不可见的地方朝他伸出怀抱。他下意识撑着身子坐起来,对着刘众赫离去的方向张开了嘴。但他晚了一步,刘众赫已经带上了门。


  金独子听见胸膛里砰砰跳动的声音,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咬了咬牙,将身体往床头挪了挪,将后背靠在床头,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黑暗激起了他的恐惧,却同样让他感到疲惫。他感觉只要自己闭上眼睛,他就会歪头睡过去,然后重新跌回那个无休止的噩梦中。


  可他真的很累,和刘众赫这般对峙让他更疲惫,他听见自己大脑嘎吱嘎吱地抗议,像是许久没润滑过的齿轮。他放任自己的身体朝下滑,滑入没有暖意的被窝里,他正要放下双手,突然听见几声脚步,旋即,有人跟破门而入似得,猛地推开了门。


  “——”


  金独子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背着走廊里的灯光,大踏步迈进屋内,杀到他床头,一把准确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摁在床板上。


  “刘众赫?”这体验可太熟悉了,金独子根本不用看清面前的脸,愕然发问,“你发什么——”


  “你刚才想说什么?”刘众赫凶狠地说,“你是不是又打算自己干点什么?”


  金独子大脑宕机了一秒,缓慢眨了眨眼,他突然有些想笑。他想象刘众赫离开自己房间,在外面咬牙切齿揣摩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杀进来质问他的模样。黑暗里他看不清刘众赫的表情,但他觉得那一定很有趣。


  “金独子?”刘众赫唤他。


  金独子觉得喉咙处的钳制松了些,那双手只是搭在他的脖子上,他感觉到对方大拇指顺着他脖颈滑动,最后轻轻压在他跳动的颈动脉上,像是在验证他的存在。这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动作,可金独子并没从刘众赫身上感受到杀意。甚至一切正好相反,刘众赫近乎是温柔的。皮肤间的摩挲,担忧的语气,以及将一切都遮掩住的黑暗,金独子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个陷阱面前,他只要往前走一步,他就会落入其中。


  刘众赫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又靠近了些,坐在床边。他一只手撑在被子上,借力想往前探,却刚巧搭在金独子缩在被子里的手上。金独子下意识想抽走,但却被刘众赫隔着被子握住。他握得很用力,把厚厚一层鸭绒全压瘪了,手掌箍在金独子手腕上。


  “金独子?”刘众赫再次唤他。


  天杀的。金独子想,这有点过了。这不是陷阱,这是在他脚下放了口棺材,摁着他往里面躺。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专门挑在这种他最脆弱的时刻?他心跳在加速,耳膜后的血管砰砰跳,依旧被刘众赫压住的颈动脉也在呼应。他猛地吸了口气,抬手搭在对方手腕上。他挪开视线,哪怕知道黑夜里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能……”金独子开口,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软弱,但却反倒让声音干瘪得像是泄了气的轮胎,“在这待一会吗?”


  “……“刘众赫沉默了很短暂的时间,他问,”这是你刚才想说的?”


  金独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又意识到黑暗中的刘众赫并看不到。他从喉咙里挤出模糊的声音,当是承认了。


  


  金独子维持着半靠坐在床上的姿势。刘众赫去关上了门,又摸黑折了回来,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微弱的夜色里,金独子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但却让他有些莫名的安心。


  刘众赫没有开口。金独子知道他在等他决定话题,他想了一会,问:“你在宇宙里……待了多久?”


  “……你到底在那个车厢里待了多久?”刘众赫迅速反问。


  很好,金独子想,刘众赫还是一如既往,直接跳过了他短时间酝酿出的周旋,他抓住床单,干笑地说:“车上没有具体时间的观念,我也不太确定,可能也就十几年?”


  “金独子。”


  “额,几,几百年?”


  “金独子。”刘众赫再次叫他。


  “我……我算算,我把1863次都看了一遍,也就……几千年?”


  这次刘众赫没再说话,但金独子能听到他越发粗重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实话,他可能会被刘众赫连床带人丢出窗外。


  “……两万年。我猜。”金独子说出口的瞬间,自己都觉得荒谬,又试图找补了一句,“可能也没那么长……只是,我感觉。”


  这次,他听见刘众赫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秒。他在想什么?金独子猜测,也许是怜悯,同情,或者是刘众赫对待万事万物最常用的情绪,愤怒?可不管这份情绪是什么,他都对此感到抱歉。他本不该把刘众赫拽入这些负面情绪之中。


  他听到床垫弹簧响了声,刘众赫往他这边挪了一步的距离。


  “你都在做什么?”刘众赫问,声音意外很平静,“你一直在看那个故事?”


  那个故事,金独子咀嚼着这个词,听上去那上千次轮回和他无关似的,他不得不开口纠正:“那是你的故事。不是‘那个’故事。”


  “我不记得。”刘众赫干脆地说。


  “但——”


  “这不是重点。”刘众赫说,“那个故事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这是什么问题?金独子想,诚实说,哪怕是刘众赫本人说出来,这套说辞对他来说有些冒犯了。他无数次,无数次地靠这个故事活下来,否定这个故事,和否定他本身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金独子再次纠正,“那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他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房间瞬间坠入死寂。他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他想,他自己一定是困晕了,才会当着刘众赫面前说出这种话。他闭上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被刘众赫揍晕可能换来一夜无梦的好觉。


  “那是以前。”刘众赫明显在遏制怒气,但语气竟然还算得上温柔,“那不是你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知道。”金独子沙哑地说,所有人都在试图向他证明这一点,甚至恨不得举着扩音喇叭在他耳朵旁边嚷嚷,“我知道,但时间太长了,我……”


  他们心知肚明,他们身边太多的例子,41轮次的申流承,1863的刘众赫,时间像锉刀般,一点点将他们的意志磨成了灰。金独子想,他分明已经熬过来了,他扛过了漫长的漂泊,扛过了无尽的孤独,他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面前是他爱慕的的主角。但他依旧快被记忆吞噬。


  可他不能。他已经阅读了所有的故事,他已经知晓了所有的牺牲,就算为了那些人,他也必须撑着活下去。虽然他内心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那个声音在他阅读完灭活法的尾声后,一直顽固地,执拗地,蜷居在他内心的角落里。它问,为什么?为了我这样的人?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他说不出后面的话,只是垂着视线,幻想着被子下自己的手掌。他又听到床垫响了声,刘众赫的身影又朝他靠近了些,有双温暖粗糙的手突兀地落在他的锁骨上,金独子没躲,他想,刘众赫想掐就掐吧,反正也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


  可那只手却顺着他的脖子往上移,越过他的下颌骨,仿佛在寻找什么般,滑到了他的嘴唇旁,茧和干燥的嘴皮摩擦,有些轻微的疼。黑影朝他俯身,金独子似乎在黑暗中找到了刘众赫的瞳孔,微弱的月色为他镀上了层银光


  “不想的话就推开。”刘众赫轻声说。


  随即,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金独子脑子里嗡的一声轻响,像是远处有人敲响了寺庙里的钟,震得他心脏跟着共鸣。


  那是个带着距离感的吻, 只是嘴唇贴着嘴唇,仿佛中间还隔着一张纸页。一切结束得也很快,刘众赫向后退开一拳远,在黑暗里,如同一只即将发起捕猎的野兽。


  “我不记得1863回的事情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从那个轮次回来的。”刘众赫说,他们靠得很近,词句温暖地一个个落在金独子脸上,“但如果是这样的……”


  “那我就是为了找到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线的。”刘众赫宣布。


  


  金独子愣住了,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浪潮的声音拍打着他的耳膜,刘众赫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是手窸窸窣窣地在被子上翻山越岭,直到他找到了金独子的手臂,刘众赫顺着摸索下去,再次隔着被单,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金独子。”刘众赫又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是个什么魔咒一般。


  “那是因为你不记得了,”金独子虚弱地抵抗,“如果你记得的话……”


  “你不是认识一个记得的人吗。”


  该死,金独子想起年幼的自己被【隐秘的谋略家】抱起的画面,闭上了嘴。


  在他被困在车厢里的日夜里,他阅读着那个故事。


  他看着刘众赫一次次迈入车厢,看着他的剑刃刺穿别人的心脏,也看着他沐血一次次倒下,有很多次,刘众赫的死亡是凄惨的,甚至是折磨的。而金独子只是看着,只要他想,他可以凑近,看刘众赫的眉心是怎么皱成一团。看他只能看着,无数次地看着。一次他看着刘众赫被波塞冬的三叉戟贯穿,故事从他伤口剥落,而刘众赫仰头望向夜空,绝望而愤怒的视线穿透了金独子的身体,看向布满视线的星空。


  那时,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窜上金独子的脑子,他突然想开口,问早已伤痕累累的刘众赫,你快乐吗?


  你还能像第【0】轮一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你很快乐吗?


  也许是他发出了一声呜咽,刘众赫的手离开被子,抚上了他的脸庞,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但他哭得太厉害了,刘众赫充其量只是把泪水糊得他满脸都是。最后,刘众赫叹了口气。


  “已经结束了。”刘众赫说,“金独子,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多稀罕,金独子想,一个用空洞的言语,来安慰别人的刘众赫。看他却真实地存在于自己面前,可以被触碰到。


  当他无数次在车厢中醒来,看着自己逐渐缩小的身体,他会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回忆。他母亲牵着他的手,在大街小巷穿梭,她的体温偏低,尤其在冬季,冰冷得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金独子只能努力地回握住她,想将自己的体温或多或少传过去一些。


  但在他母亲入狱后,除去那些暴力,他便很少和他人有肢体接触,甚至可以说,他竭力逃避任何碰触,他也觉得自己不需要。


  可当他躺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上时,他突然渴望肉体的接触,什么形式的接触都好,肩膀的碰撞,双手的交握,甚至哪怕是施加疼痛的拳脚。他飘荡在上千次故事线里,视线穿越过他,肢体挥舞过他,他想,他真的还存在着吗?


  在金独子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前,他已经撑起身体,抱住了刘众赫,将两人拉近了。在他来得及做什么前,刘众赫直接将他压倒了。金独子被压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更别提一个凶狠的吻吞噬着他。


  这似乎才是他最了解的刘众赫。金独子被死死地钳制住,哪怕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刘众赫啃咬着他的嘴唇,掠夺着他的呼吸,一只滚烫的手托住他的脸颊,制止他往枕头里陷下去,另一只手眷恋地扶在他腰上,一半手掌贴在皮肤上。


  金独子紧紧搂着刘众赫的肩膀,主动加深这个吻。他从未如此贪恋肉体的相贴,从未如此执着于别人的体温。最后是刘众赫拉着他的后领子,将金独子从他身上撕了下来。他开口,声音带着些轻微的嘶哑:“你需要睡觉。”


 金独子的手指探入刘众赫的头发里,他看不见,但他记得其中几缕灰发。他勾住刘众赫的脖子,轻笑着说。虽然声音带着他并不希望的颤抖:“怎么,有人老了,不行了?”


  “众赫……哥?”


  


  也许他不该挑衅的。金独子意识模糊地想,但天杀的,谁知道三年过去了,刘众赫脸皮反倒变薄了?


  他瘫倒在床上,累得睁不开眼睛,全身散架般疼,而刘众赫也躺倒在他身边,将他圈进怀里,威胁说:“赶紧睡。”


    第一次是他自找,但后面两次是谁不让谁睡?金独子想,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争辩了,他甚至没力气调整姿态,枕着那过分硬的胳膊,沉沉睡去。

  


  

    他很久没睡这么沉了,整个深度睡眠的过程里,他感觉自己跟死了般,大脑全部门罢工,别说梦魇,他还记得呼吸也算是个奇迹。虽然,梦魇在清晨,还是找上了他,他再次回到了那个车厢,那些短暂的,明媚的记忆被迅速稀释,如同滴入海洋的墨水。当他挣扎着醒来时,他全身大汗,痛苦地喘息,直到被箍进一个怀抱中。


  有人拍打着他的后背,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金独子拥抱回去,将头埋在刘众赫肩膀上,艰难地拾起自己的呼吸。


  “我没事了。”过了一会,金独子说。


  这是真的,他感觉好多了,刘众赫的怀抱像是将组成他的碎片全圈在小小的天地里,他轻松地将自己拾了回来。唯一的不适来源于自己的身体,他像被人打了一顿,哪里都疼。但也不知道刘众赫晚上做了什么,他周周正正穿着睡衣睡裤。


  “嗯。”刘众赫没说什么,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松开怀抱,下了床,说,“你再睡会,我去弄早饭。”  


  金独子迷糊应了声,他很久没睡过完整的觉了,情绪稳定下来,他又困了。他缩回被子里,下意识挪向留有刘众赫体温的半边床,他用被子罩住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温存的味道。他闭上眼,打算睡个回笼觉。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金独子揉着眼睛,听到门外韩秀英的声音。他看了眼钟,他好像也就睡了半个小时。他张嘴想回应,却被自己干哑的嗓子吓了一大跳,赶紧抓起床头的水杯灌了半杯,咳了几声,听到门口敲门声越来越急,又从旁边的衣架上随便抓了件外套,拉链直接拉到头,盖住身上乱七八糟的印子,这才去开了门。


  “怎么了?”金独子问,揉着眼睛,看着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的韩秀英。她张口,似乎本来要说什么,但又被什么镇住了。她尖锐的视线从上到下将金独子扫视了一遍,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金独子不得不再次开口问。


  “没什么。”韩秀英干脆地说,将手里的袋子塞给金独子,说,“柳尚雅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一些助眠的保健品。”


  “哦。”金独子还是觉得韩秀英的目光十分可疑,“谢谢,也帮我谢谢她。”


  韩秀英摆了摆手,作势要走,但走出几步,又欲言又止地扭头,最后还是站在距离门口四五米的地方,张开了口。


  “金独子,你知道吗?”韩秀英神色复杂,“早起穿错男友外套这个梗,真的很俗。”  


  金独子垂头,看向身上过于宽松的黑色外套,脑子嗡一声。该死,他想,那群人给他塞了太多衣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哪些衣服。这混蛋为什么要把外套挂在最外面?


  “这只是——”金独子下意识说。


  “行了。”韩秀英无情地打断他,“你要是真想解释,就把外套拉链拉下来,虽然我也不是很想看到。”


  金独子选择闭嘴,他感觉自己耳根子有些烫。


  “虽然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韩秀英说,她语气一如既往带着嘲讽,“但是还是恭喜你们。”


  


  最后,金独子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而基于他目前的状态,众人终于选择了同意。


  是柳尚雅帮他内推的工作。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由于近两年天灾频繁,又有些人将历史翻出来,甚至还有教派借此宣扬反人类教义。政府里正在重建档案库,想整理出一份完整且真实的历史记录,从而制止市场上过多浮夸的虚构文学作品。


  他们缺少一个负责审核和校对的领导,而这似乎没有比金独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在签下合同的时候,金独子面前被拍了另外一张合同,比起政府开出的,足足有三十页的装订合同。那张合同就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上面不仅有四五个错别字,还有铅笔字被擦去的痕迹,一看就是临时抓了张稿纸打印的。


  “……”金独子看向闯入会议室,正抱胸站在他旁边韩秀英,签下了他的名字,说,“我就这么没信誉了吗?”


  “确实。”韩秀英满意地抓走了那张纸,扬手离开,说,“晚上我把稿子发给你,意见起码得是两百字以上,别用你要加班的理由糊弄我。”


  “如果我觉得没意见呢?”


  “那就说明我写得太完美了,你也得夸个两百字。”


  金独子无奈地笑笑,朝韩秀英挥手道别,转头去应付政府派来的员工。


  他迅速投入了工作,工作比他想的要繁重,尤其是当他面对自己那部分内容时,一半的精力都在和自己的羞耻心做斗争。他尝试提出意见,让撰写员少描述些关于他自己的内容,但差点没引起一场内部小规模的抗议。


  最后金独子只能选择放弃。


  就算上班能从他身上撕掉半层皮,但他还是每天遵守和韩秀英的合同,看完新的章节,然后绞尽脑汁写两百字的评价。往往这些评价不是工作的结束,根据评论内容,韩秀英会给他发消息,或直接一脚踹开他的房间门,然后两人再辩上半个小时。


  


  他挺喜欢这样充实的生活,充实到让他没注意怒气正在某个人身上积攒。有一天,金独子在点评里,表达了自己对一段感情戏合理性的质疑,韩秀英不到半分钟就冲了过来。两人正在屋里吵得不可开交,完成游戏直播的刘众赫回来了,他抱着胸,斜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看着闯入者,但金独子太沉浸于胜负,选择暂时无视了他,而韩秀英因为背对着门,压根就没注意到。


  “我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感情戏?”金独子据理力争,“他们一共就见了几面,而且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彼此身上——”


  “那说明你根本就没认真看前面的内容,他们已经注意到对方了。”


  “原因就是因为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金独子觉得荒谬,“你确定读者喜欢这种基于外貌的感情戏吗?能不能有点深度的碰撞——”


  “你确定你该说这话吗?”韩秀英说,“你只要一盯着刘众赫的脸,你的表情都像个变态一样。他长得再好看,你也该看腻了吧——”


  “……韩秀英!!”


  可能也意识到金独子咬牙切齿的状态不太对,韩秀英后知后觉回过头,这才看见刘众赫已经满脸黑线站在她身后。


  “我这是在夸你——哎!”韩秀英被扔出了房间,她在门口叫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你们两个都是!”


  “她写了个什么故事?”刘众赫问,同时朝着金独子走去。


  “一个科幻故事。”金独子嘀咕,他还没想通韩秀英刚才说的话,他怎么就像个变态了?“设定很有趣,剧情也很吸引人,但主角是个混蛋,而且感情线一塌糊涂……唔。”


  他后半句话被吞进一个吻里。


  


  因为一系列事件,金独子不得不又清理了一遍身体,万幸这次,某人没在旁边看热闹。他疲惫地倒在床上,揉着眼睛,打了个哈切,正要说晚安,却听到刘众赫唤他。


  “怎么了?”金独子不得不撑起精神回应。


  “我之前说过,”刘众赫说,“前几个月,我去了很多地方。”


  “嗯,你说都没什么意思。”金独子笑了,“你都干什么了?”


  “滑雪,冲浪,跳伞,潜水,还有一些其他的。”刘众赫说,金独子留意到,这些都是他提到过的,他那时只是随机从脑子里挑选出了一些他从未有机会体验过的活动,但现在想起来,这些极限运动,对于早已体验过生死的刘众赫来说,也并不算刺激。他并不是个什么称职的人生导师。


  “很无聊。”刘众赫说,“我一直想回来。”


  “那你怎么还在外面待了四个月?”金独子调笑着,感觉有人在被窝里握住了他的手,拨弄他的手指,他并不在意这样亲密的小动作,便任着刘众赫折腾他。


  “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刘众赫说。


  “……什么事?”


  金独子清晰地认识到,这样一句一顿的说话方式很不刘众赫。这人是故意这样,用一个一个的问题,铺开通往陷阱的红毯,但金独子还是义无反顾迈了上去。管他的呢。金独子想,反正他踏入的陷阱也不止这一个了。


  他的手被刘众赫从被窝里提了出来,两人的手指随意地纠缠在一块,金独子轻轻笑了笑,也用指肚触碰刘众赫手掌上遍布的疤痕。但当刘众赫不知从哪里摸出枚戒指时,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刘众赫握着他手,干脆直接地将戒指给他套在了无名指上。


  “……这种事情真的不需要先征求同意吗?”金独子怔怔地问。


  “那你同意吗?”


  他们分明就这样随意地躺在床上,可刘众赫望向他的眼神真挚热烈,仿佛他们身在礼堂的中央,白鸽在空中拍打翅膀,钟声敲响,牧师身穿白衣,念诵着誓词: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


  两万年,那是漫长的,无垠的岁月,金独子已经不再畏惧他的噩梦,但他依然清晰地明白,他一生无法从这噩梦中摆脱。他的寿命相较于两万年,不过是海里的一瓢水,无足轻重。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他战胜这骇人的时间跨度。


  但现在,有人向他许诺永远的爱。


  “我想带你去看看。”刘众赫低声说,在他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去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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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真的只想写个几千字各种小碎片……回过神的时候已经1w3了,所以再次失去耐心掠过了一些情节。这爆字数的破毛病真的几年了也治不好(发疯)

  

  以及,是的,真的很喜欢kdj叫众赫哥,上次受道德限制不能动手,这次挽起袖子开车


       诚实说不太了解现在国内还能怎么发车……如果实在看不到,求指导……


       最后,写的时候哭得很惨,希望大家能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