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起十八
白敬一眼都没分给许桐,他盯着李书意的眼睛,迫着李书意也只看他,“我不喜欢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行。”
说完,也不管呆愣原地的许桐,拽着李书意转手就走。
一进屋,白敬反手就给门上了锁,又一把抢过李书意手里的文件夹,把他围在屋里蔽塞的角落里,他举起手里的文件,“林城,又是林城,你准备去多久,准备跟谁一起去,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你不要我了,你放弃我了?!!”...
白敬一眼都没分给许桐,他盯着李书意的眼睛,迫着李书意也只看他,“我不喜欢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行。”
说完,也不管呆愣原地的许桐,拽着李书意转手就走。
一进屋,白敬反手就给门上了锁,又一把抢过李书意手里的文件夹,把他围在屋里蔽塞的角落里,他举起手里的文件,“林城,又是林城,你准备去多久,准备跟谁一起去,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你不要我了,你放弃我了?!!”
“李书意…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找不到你,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
他抱着李书意,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靠着墙角整个人都往下滑落, 却还是不放手,半跪在地上也紧紧缠着李书意的腰。
“起来,白敬!”李书意实在不懂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又怕他情绪一激动再出点什么事,手上使了劲儿要把他捞上来。
白敬却纠缠着,怎么都不放手…
李书意无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蹲下去,他身上哪里还找得到从前那个叱咤金海城的白总的影子…
从前无论多么颓唐失败,也不曾掉过一滴泪的人,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能自已。
从前总是高不可攀,要翻山越岭才能勉强够上一够的人,跌坐在这里,困在往事中苦苦挣扎。
李书意问自己,真的有意义吗?
爱之一字,要造成这么多困苦悲痛,真的有意义吗?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许久,李书意却不想由着他这样僵持下去…
“白敬,我也会厌倦的。”他用尽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白敬完全跌坐在地上。
李书意蹲下去,指腹绕过他的鬓角,温柔地拂去眼尾的泪水,说的话,却像是宣判。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白敬,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句话来。
白敬的眼泪从顺着眼角无意识地落下来,“好…”
李书意知道这是一场很长的对话,到底是不忍心,他拉着白敬回了卧室,给他盖好了被子。犹豫了一会儿,自己也换了睡衣,上了床。
李书意这个人有多温柔呢?名义上是审问,还舍不得他有一点难受。白敬心内一片灰败,自厌情绪再次蔓延开。
厌恶自我的同时,又被直觉拉扯着,要去贴近李书意,好像只有在李书意身边,他才有自己尚存于世的真实感。
他们盖着一条被子,房间被调到很舒服的温度,白敬一点点挪过去,感觉到李书意并不抵触,才慢慢将头靠上李书意心脏的位置,耳边满溢的,都是他的心跳声。
一、二、三、四…
听得人沉迷。
“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李书意很久没说话,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白敬发尾。
房里只有嘀嗒嘀嗒的时钟声。
“这三年,你对我这么好,有求必应,是因为愧疚吗?”他终是选择了问出这句话。
“不是,是我想珍惜每一天能够跟你呆在一起的日子,我想让你过得好。”他声音不似之前那样慌乱,异常冷静。白敬清楚,这是李书意给他的,最后的机会。
是犯规也是求饶,他凑上去,在李书意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只是稍一触碰,又老老实实地,再度贴回之前的位置。
“为什么帮我杀了江曼青?”
“我恨她,恨她作为你的至亲却那样对你,我不想你留下她,让她继续成为你的噩梦。”
“为什么后来…那么怕我走?”
白敬这次没有立马回答,许久,他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整个人忽地一抖,抱李书意抱得更紧。
“好好回答,轻一点,你勒到我了。”
他闻声手上力道轻了许多。
“因为,当初你跟我说再见,我回国以后,却再也找不见你。知道你…死了以后,我连梦都梦不到你。可能是那段日子过得太痛苦,每天醒了都想,自己怎么还不去死,是不是死了就能见到你…所以我一直有阴影,对你可能会离开我这件事。”
他尽量克制着,把每一个“死”字都咬得极轻。
“上辈子,我死之后,你后来怎么样了?”
“到处找不见你,后来,魏泽跟我说你生病了,就跳海了。”
寥寥几笔,成了那段荒诞故事的结尾。
李书意觉得很困,很累,可仍不舍得闭眼,他威胁着说如果白敬回答不上来,就再也不给他机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怕回忆起这段故事的每一个画面。
所以犹豫不决,迟迟不问出他真正要问的问题,可他下了决心,便不会留退路,哪怕是对自己。
“若是…真像你说的这样,你这么在乎我,为什么,十年之久,我都没能走进你的世界,偏偏要等我死了,才来爱我?”
“白敬,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这才是真正,困住他和白敬的事情。
“因为我犯蠢,还眼瞎。不肯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没能早点认识到自己伤你有多深。我不敢求你原谅,书意,我只求你,绝不要为了我这样一个废人,折磨自己。”
李书意恢复记忆之后,想过很多种答案,曾猜测过白敬不爱他,只是因为愧疚才呆在自己身边,但终究不相信自己真的那样失败,付出两生的时间,也得不到一个人的真心。
他想问白敬,预料中以为白敬会找各种理由辩驳,比如从前本来就是他强迫威胁,比如上辈子是李书意太过偏激。
想来想去,却没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李书意,从前我不明白什么是爱一个人,现在我却能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爱你,从很早之前开始,到我生命结束。”
李书意什么都没说,手绕到另一侧,把他的右手握住,过了一会儿,又展开。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是他带给白敬的。
白敬的胸口,还有可怖的枪伤,是为了保护他。
这辈子,所有因果仿佛都重现,可他们的缘分,还被他握在手心里。李书意竟不知怎的,对这份感情绝不会成为指间流沙,有了充足的自信。
他们用了十年相知相怨,又用了三年相知相爱。
“白敬,上辈子,很多话,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底气跟你说。接下来的事情,你接受也好,反驳也好,我要你认真听我说,能做到吗?”
白敬把他抱得更紧,李书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好。”
“上辈子,你是我的贵人,救我、助我,我感激你,感激到随时随地,你要我的命我也会二话不说地给你。但也是那个你,从没给过我什么希望,甚至真的起了对我下死手的念想。”
翻看残破的过往,太沉重,他凝神,看了一会儿窗外摇曳的花影,那里每一束藤萝,都是白敬亲手栽种的。
“后来,你把宁越接回家,你威胁我,伤他一分,就让我还十分。在花房那次,我就站在后面,像个贼一样,看着主人家亲近。”
他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白敬凑过去吻他,李书意没抵抗。
他接着说:“你知道吗?从那天开始,我对你的期望就一点点沉下去,渐渐的,也就没了期望。”
“是我错…我太幼稚,你那么痛苦,我却只想着要跟你争个输赢,是我不懂你的感情…”
“李书意…我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李书意抚着他发梢,“那我给你个结论,如果真如你所言,你那时爱我,我明确告诉你,我也没办法原谅你。”
要把自己拆开,一片片剖给对方看,这个过程漫长又艰难。
“白敬…”
重刑犯终究要被宣判刑罚,白敬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三年,你没还完。”
白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茫然地抬起头。
李书意在这一刻,才觉得自己真的从那个名为“白敬”的牢笼里挣脱了出来。
过去无法原谅,可经生历死几遭,他们早已不是过去的人。
他懂得了柔和地爱他人,而白敬,在一片荒芜的愧疚心里,学会了爱李书意。
想及此,他顺势倒在白敬怀里,拒绝让他再听自己的心跳声。他牵过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动了。
“我困了,要睡觉,睡醒了我要听故事,你要负责给我讲得生动些、有趣些,能做到吗?”
白敬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茫然又艰难地点头,他望着怀里的人,一时不解。
李书意看他眼里都是疑惑,撑起最后一点力气,想吻他,却只触到了他的喉结处。
“白敬,你要把我看好,我醒了,第一个就要看见你。明白了吗?”
“好…”
楚天在上,白敬在心中发誓,他会一生守在李书意身边。
三年还不够,他就还一辈子。
人生如迢迢不断的江水,一程一程,有望不尽的晓山青云。
与其困在过往沉疴中,不如从头来过。
不如春深时节,一觉睡醒,发现眼前人,恰是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