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狭路相逢 03
03
第二天早上,王源和裘鹏在车站见了面,约着一起去吃早点。早餐店里人不少,热气腾腾的,两个人找了空位坐下,旁边是喝馄饨汤的老头老太太。裘鹏点了包子豆浆油条,刚坐下,东西就都端上了桌,王源立刻劈开筷子吃了起来。
“我老家都吃小面,我妈如果有空,早上也能给我做。”王源把油条掰成小段扔进了豆浆里,又在回味他的小面。
裘鹏不关心他早餐吃什么,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事儿你和你妈说了吗?”
“没说。”
“那等期中开家长会的时候她不就知道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王源只顾低着头喝豆浆。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源头也说不清楚,白白让父母担心一趟,也是于事无补。这班长不当也好,反正...
03
第二天早上,王源和裘鹏在车站见了面,约着一起去吃早点。早餐店里人不少,热气腾腾的,两个人找了空位坐下,旁边是喝馄饨汤的老头老太太。裘鹏点了包子豆浆油条,刚坐下,东西就都端上了桌,王源立刻劈开筷子吃了起来。
“我老家都吃小面,我妈如果有空,早上也能给我做。”王源把油条掰成小段扔进了豆浆里,又在回味他的小面。
裘鹏不关心他早餐吃什么,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事儿你和你妈说了吗?”
“没说。”
“那等期中开家长会的时候她不就知道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王源只顾低着头喝豆浆。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源头也说不清楚,白白让父母担心一趟,也是于事无补。这班长不当也好,反正他对管人这件事一直没什么经验,也不想再焦头烂额地处理班级事务了。
“这帮官二代真不要脸,就会欺负人。”裘鹏愤愤不平。
王源反过来安慰:“没事,不就是撤职吗。我觉得老师还是站我这边的,那个王俊凯也帮我说了很多话。”
“要不是因为他,他奶奶会找到学校来吗,装什么好人。”
王源咕咚一口喝下了豆浆,顺着裘鹏的意思说:“哦,那倒是。”他将空碗一推,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催道,“快点吃,要迟到了。”
“着什么急。”裘鹏夹起最后一个小笼包,放在辣椒和醋的小碟子里面搅,“你现在又不用盯早自习。”
王源想想也是,这几天勤奋惯了,像变了个人一样,好久没和裘鹏一起冲校门,和男生们一起去操场上野了。他拨了拨刘海,叹道:“源哥这么帅,被这帮人一搞都憔悴了,怪不得没有女生来跟我表白。”
“滚蛋吧,开学刚几天啊。”裘鹏知道王源在初中混得风生水起,每天放学都有外校女生扒在校门口看他。他爱在球场上炫技,还会弹钢琴,把女生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别的区的小太妹频繁地来钓他,他理都不理,转身就欢腾地去和男生们打球,把小太妹气得不轻,再也没出现过。
裘鹏喝光了最后一口豆浆,两个人付完了钱,走出了早餐铺子。这里离学校很近,一出去就都是五中的学生。王源和裘鹏一边聊天一边走,结伴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饮料。结账的时候,王源看见了昨天等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大嗓门。他顿了一秒,表情冷下来,收好零钱往外走。
徐明明也看见了他,调侃道:“呦,这不是王班长吗,哦我忘了,已经不是班长了。”
王源还没啥反应,裘鹏先火了。
“你早上吃的是屎吗,说话怎么一股屎味。”
“我艹!”徐明明急了,一把扯起了裘鹏的衣领。裘鹏不甘示弱,也狠狠地瞪了回去。徐明明被这一瞪,立即用力勒紧了裘鹏的脖子。小卖部面积不大,学生又多,这么一闹就躁动了起来。老板一边收钱一边劝架,更是吵吵闹闹。
王源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得蹿火,一把拽下徐明明的手,说:“把你爪子放下。”说完他拉着裘鹏就要走。徐明明不放人,又要伸手去抓王源的后领,却被旁边的陆林给挡了下来。
“你有病吧,不能消停会儿吗。”
徐明明被陆林拦着,只得朝着王源的背影喊:“王源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裘鹏气不打一处来,冲王源道:“这人谁啊?有他什么事儿啊?”
“王俊凯的好哥儿们。”王源淡淡地抛出一句,步子越来越快,裘鹏一米八几的个子差点没追上他。裘鹏看他脸色不太好,只得冲着空气艹了一声,不再提了。
楼道里已经有了来来去去的学生,重点校的学习氛围很好,刚开学,大家都还规规矩矩。裘鹏自来熟,跟谁关系都不错,一路上不停地打招呼。王源却像个小气筒,眉头虽然没皱着,但是却冷着一张小脸,生人勿近。他走得快,直接拐进了班里,撞到了人。
冤家路窄,被撞的人是王俊凯。他比王源高半个头,王源不得不抬头看他。对方嘴角处还留有药水的痕迹,头毛有点毛糙,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王俊凯正打算出门上厕所,王源一撞上来,头顶的毛发就抵到了他的鼻子,牛奶的味道顺势钻了进来。王俊凯有点懵,他还是第一次闻到从人身上传来的奶香。再看王源,明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现在却偏偏板起来,平白无故地让人想哄他开心。
王俊凯清醒了大半,短路的脑袋终于接好,说:“早。”
王源心里正窝着火,此刻只想说一句早你爸爸。不过他还是客气地回复了王俊凯的问候,然后绕开他往自己座位走。裘鹏跟在他后面,冲王俊凯翻白眼,心里觉得王俊凯又在装逼。王俊凯被泼了冷水,觉得自讨没趣,只得闷头去上厕所。但王源长得好看,身上那股味儿又好闻,王俊凯免不了对他耐心多一些,所以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包奶糖,一袋薯片。他想起奶奶的嘱托,觉得应该去和王源道个歉。
他很少吃零食,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徐明明,被对方打趣了一番。他不好意思说是给王源的,嗯嗯啊啊地含糊了过去。说到底为什么要给王源买东西,王俊凯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空着手去道歉不太合适,也可能是看他不高兴想哄他开心,两种原因都有,让王俊凯有了一个发泄疼爱的出口。
他拿着吃的去找王源,走到人家面前又犯怂。他把薯片和糖果放在了王源的桌子上,声音不大,除了王源别人听不见他说什么,他问道:“你肚子还疼吗?”
王源正在看书,愣是没想到王俊凯会来慰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心底里不太看得起这些纨绔子弟,觉得他们心术不正,便不想和他们过多接触。他看了看王俊凯,又看了看放在自己桌子上的薯片和奶糖,想着吃人家嘴软,这东西绝对不能要。
“不疼了。”王源不动声色地把吃的往王俊凯的方向推了推。
“之前的事不好意思,是我奶奶太冲动了。”王俊凯又把吃的推了回去。
王源爱吃零食,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薯片。他妈妈以长身体为由不让他吃膨化食品,每到想吃的时候,他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吃,然后再把包装袋折成小块藏进垃圾桶里。王俊凯说了什么王源一点没听见,他只顾着内心煎熬,只求意志力不能败给一包薯片。
“这个你拿走吧,我不要。”王源又拒绝了一次,转过头不敢再看。
王俊凯愣了一下,把吃的又往王源的方向推了推:“我买都买了,你拿着吧。”此刻王俊凯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被自己拒之门外的女生们的心情。捧着买好了的东西,对方却不接受,真是有够尴尬的。
“我不要。”王源连眼睛都没动一下,在王俊凯看来是分外疏离了。
王俊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源坐着,他站着,他还拿热脸去贴了冷屁股。尴尬的处境让王俊凯不知如何自处,于是便恼火了起来。他想着自己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女生排着队给他送情书,男生为了进入他的圈子百般讨好。现在他巴巴地找上门来,对方还开起染坊了。
王俊凯嘴上的伤一直痒,把他的少爷脾气勾了出来。他拿走薯片和糖,低声撂下一句爱要不要,转身走了。路过严靖的座位,他把东西扔在了对方的桌子上,把人吓了一跳。
“切,装什么好人,原形毕露了吧。”裘鹏小声评价了一句。
王源没料到王俊凯这么大反应,不安地回头看了看。这下可好,薯片没得吃,还把人给惹毛了。他不知道他刚才对零食的心灵交战在王俊凯眼里变了味道,只当王俊凯是少爷脾气犯了。
王俊凯一走,王源绷不住了,下巴垫在桌子上小声抱怨道:“搞得我好想吃薯片。”没人理他,他只好又喋喋不休道:“裘总,你说王俊凯是不是在关心我?”
“都是表面功夫,你别上当,他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裘鹏入戏很快,一脸严肃像在拍谍战剧。
“可是他给我买吃的,还问我肚子疼不疼。”
“一袋薯片就把你收买了,你也太没骨气了。”
王源捏了捏自己的骨头,觉得还挺硬的。
“其实我感觉,他也不坏,只是他那些哥儿们太坑爹。”王源自言自语似地为王俊凯开脱,“不过我好像把他惹毛了?”
裘鹏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你还挺关心他?”
王源思索了一下,眨眨眼睛:“可能因为他帅。”
下午的体育课两个班一起上,男女生分开。自由活动的时候,王源和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占了一个篮筐。刚分好队,隔壁班的人就过来说要打比赛。为首的几个王源都不认识,但后面那个大嗓门他认识。徐明明挑衅地看着他,他不穿校服短裤,偏偏要将长裤挽起来,光看打扮就不像好人。
“行啊,比吧。”王源说。
王俊凯坐在操场旁边,本来也要上去玩球,但一听说比赛,就不想玩了。他篮球打得一般,随便玩玩可以,一比赛就担心自己拖后腿。他对着球场观摩了一会儿,发现王源还挺厉害。王源没有体型优势,可是他反应灵敏,动作流畅,篮球在他手里就像活了,听话地往篮筐里钻。徐明明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手都摸不到球。渐渐的女生们也围了过来,她们看不懂球技,但看得懂王源的帅。花痴的议论声传入了王俊凯的耳朵,他不屑地掏出手机刷朋友圈。王俊凯有一个唱歌的爱好,最崇拜的偶像是周杰伦。后者新专辑的曲目上线了,王俊凯从兜里摸出耳机,去当忠实听众了。
将近五分钟的歌听完,王俊凯摘下耳机,才发现操场上一片骚乱——徐明明正在和一个男生扭打,女体育老师在旁边手足无措。
王俊凯走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其他的男生给扯开了。徐明明拉了拉校服,冲王俊凯小声说:“凯哥,我给你报仇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体育老师很生气。
裘鹏正在气头上,张嘴就要骂人,被王源挡了回去:“老师,他们班打球不干净。”
“别血口喷人,怎么不干净了?”隔壁班的男生不乐意了。
“就他!”裘鹏指着徐明明,“打球的时候故意拿肩膀撞我们,用脚踩人,还把他胳膊给抓成这样!”裘鹏扯起王源的小臂,细细白白的皮肉上一道红色的血印,血渗出来一层。伤不重,但是有点触目惊心。
严靖看着那道口子,有些心虚。这伤其实是他抓的,他早就发现了徐明明对王源的动手动脚,便在球场上一边打比赛一边注意着王俊凯,见后者盯着手机屏幕并不制止徐明明的行为,他便大胆地和徐明明同流合污了。他见徐明明变本加厉地为非作歹,便也趁乱抓了一把王源的胳膊。
王俊凯看见那道伤口,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去看徐明明。徐明明摊手,表示冤枉,说这伤真不是他弄的。
体育老师觉得这事就是男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便道:“篮球场上磕磕碰碰很正常,但是还是要注意安全。这同学你去医务室上点药,一会儿咱就下课了。”
老师走了,但人群还没散。王俊凯张了张嘴,对徐明明道:“不是你弄的?”
“我操,真不是我,王俊凯,你信他还是信我?”徐明明手指着王源。
王俊凯语塞,看了王源一眼,又移开了目光。严靖闭嘴装哑巴,不发一言。
王源觉得浑身都疼,徐明明比他高,故意带倒他很多次,他手掌被磨起了皮,火辣辣的,还沾上了一层土。他看了看王俊凯,对方站在他斜对面,沉默着不打算开口的样子。王源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些下三滥的行为,都是在王俊凯的默许下进行的。王俊凯和那些人不一样这点,倒是他想多了。
王源性子有点极端,他心里积压着愤怒、失望、委屈,这些情绪一旦膨胀,便在行为上发泄出来。他忽的把手里的篮球砸向了徐明明,力度不小,对方被砸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掸了掸手上的土,脚跟一转就向操场旁走去,谁都没理。
王俊凯回过神,逮到了王源一个侧面,薄薄的像一片纸,鼻梁和下巴都长得很好,连成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优美线条。王俊凯感受到了对方扑面而来的愤怒,一条细瘦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牵引着王俊凯的眼神和鞋尖。但王俊凯只动了动脚,没有迈开步子。因为这个背影是带着刺和棱角的,轻易不让人接近。在与王俊凯相处时,王源从来没有卸下过防备。王俊凯想起自己从没见过王源柔和的样子,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徐明明在王源身后破口大骂,王源全然不理会,把徐明明衬托得像个神经病。然而王源的愤怒和委屈却变成了无数把手术刀,切割着王俊凯的心脏,让他非常难受。王俊凯被这事搞得很不痛快,耳朵边还充斥着骂骂咧咧,心中更是烦躁。他忍不住吼了一句:“别骂了!”
徐明明见王俊凯黑了脸,立刻噤声。
王源捡起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走到水池旁洗手。他洗完了手心,又沾着水擦洗膝盖,王俊凯这才注意到他膝盖上也有摔倒的痕迹。注意到这点后,王俊凯心头又被叠了一层邪火。
陆林刚刚也在场上打球,跟徐明明一队。他没有参与这下三滥的勾当,但是从义气上讲,他也不能做揭发兄弟的事,于是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王俊凯此刻心里正煎熬着,便走上前在对方耳边小声说道:“我看到了,是严靖弄的。”
陆林的父亲是外交部高官,家教很严,是这些哥们儿里唯一被王俊凯的奶奶所欣赏的。王俊凯知道他靠谱,所以一般重要的事情都跟他商量,听他的看法。陆林又说:“这事就是严靖他们做得不对,你不用顾忌他们。”
这话合了王俊凯心意,就好像他的一意孤行终于得到了附和,干什么都有了底气。之前在校长办公室为王源开脱,是因为王俊凯不想与纨绔子弟同流合污。那现在这股邪火,只能解释为他见不得自己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王源。至于为什么见不得,王俊凯只能归结为自己正义感爆棚。
“等我回来再跟你们算账。”王俊凯指了指徐明明和严靖,后者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找自己算什么账。
王俊凯不理他们,黑着一张脸朝王源走了过去。王源身边的裘鹏先瞅见了他,以为他是来打架的,赶紧撸好了袖子。王俊凯并不看他,在王源面前站定,道:“我陪你去医务室。”
王源就当没听见,直接从王俊凯身边走了过去。
王俊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陪你去上药。”
“放手。”王源面无表情,使劲想要挣脱王俊凯的掌心。他自认为认清了王俊凯的真面目,刚刚还在心里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和王俊凯那一群人有任何接触。结果刚发完誓,王俊凯就跑过来了。
王俊凯死活不放,干脆不再征求王源的同意,直接拉着人就走。他身体长得比王源厚实,王源根本站不住脚,脸上也破了功,露出了惊慌的可爱表情。
“你放手啊,我不去!”王源把身体朝后使力,与王俊凯展开拉锯战。
王俊凯前进缓慢,耐心被磨得所剩无几。他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王源,王源被他这一看,忽然有点怂,力气断了几秒。就这几秒的空隙,王俊凯攥着王源的手腕向前走了好几步。王俊凯的步伐连贯起来,王源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但他依然不肯乖乖听话,一直闹着别扭。
“王源,你再闹我就扛你过去。”王俊凯忽然回过头威胁他。
王源愣了一下,被他这玛丽苏一般的台词震得目瞪口呆。
这人也太霸道了吧。
TBC
狭路相逢 01
- 架空,高干
>>>
01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就像装了马达,每天都加足了马力大肆前行着。人们从夜空中俯瞰全球,会发现雄鸡身上的星群正一点点吞噬着黑暗,无数的城市光点已经在东部交织出了一张发烫的网。每一个光点下都笼罩着一群群匆忙而又独立的人,他们也许坐在轿车里,也许挤在地铁中,但无一例外都与这个国家一起,正飞快地向前奔跑着。
在高速的淘汰频率下,人们只好寄希望于下一代。无数的父母挣扎着将孩子塞进了一个个补习班中,又挣扎着将他们送进了一所所重点中学。赢在起跑线上,几乎成了每一个家庭的座右铭。于是,教育成为了最富有商机的捞金行业。重点校开起了后门,...
- 架空,高干
>>>
01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就像装了马达,每天都加足了马力大肆前行着。人们从夜空中俯瞰全球,会发现雄鸡身上的星群正一点点吞噬着黑暗,无数的城市光点已经在东部交织出了一张发烫的网。每一个光点下都笼罩着一群群匆忙而又独立的人,他们也许坐在轿车里,也许挤在地铁中,但无一例外都与这个国家一起,正飞快地向前奔跑着。
在高速的淘汰频率下,人们只好寄希望于下一代。无数的父母挣扎着将孩子塞进了一个个补习班中,又挣扎着将他们送进了一所所重点中学。赢在起跑线上,几乎成了每一个家庭的座右铭。于是,教育成为了最富有商机的捞金行业。重点校开起了后门,以万字为单位向家长们伸手要钱,而很多家长甚至争取不到一个给钱的机会。因为高枕无忧的官二代们,会迅速抢占掉那些有限的名额,分数和金钱都无法撼动他们金贵的屁股,校领导甚至愿意帮他们擦凳子。
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A市重点的五中,自然而然地在开学之际捞到了一大笔钱,以及七八个有权有势的太子和公主。
王源是在副校长充满赞赏的眼神中走进办公室的。他的中考分数好看得不得了,报到注册的时候直接被班主任领着去见了副校长。副校长请他喝了杯茶,又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让他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新生代表演个讲。
王源一惊,他十几年来从没有过这等万众瞩目的体验,吓得差点摔了副校长的陶瓷小茶杯。他不是什么乖乖男,初中三年,他玩了两年,学了一年。都说男生脑子灵光,只要用心学,成绩马上就能上来。王源充分验证了这句话,他在初三那年忽然开了窍,如同醍醐灌顶般开始努力学习。篮球不打了,CF也扔了,单词便签和数学题占据了他的人生。
临考前,他压力大得能自爆,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其他人已经坐在考场里检查着自己的文具,他却跑到厕所哇哇大吐。吐完了,他心情舒畅,忽然就看开了。管他呢,都已经尽最大努力了,开心就好。王源就以这种任他排山倒海我自岿然不动的心态结束了他的中考,并且在漫长的假期里将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
后来班主任主动打电话给他妈妈,满腔激动,哽咽难耐:“我一直很看好王源这孩子!怎么着,您看看这成绩!只要他用功,一定没问题!他考得好,我脸上都添光……”
班主任的话匣子关也关不住,于是王源妈妈带着他不断地请各种老师吃饭,忙活了小半个月。王源看着分数,想起自己一学期没长过的身高,觉得不值。再过几天,五中的录取通知书就寄到了他家里,“王源”两个字是手写的,异常光荣。
五中很优秀,师资雄厚环境优美,能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演讲,还是挺长面儿的一件事。王源在主席台上讲话,声音在操场上空绕了一周,都是车轱辘的陈词滥调。他讲完话,老师和同学都给他鼓掌,三年份的压力就这样淹没了他。所有人都摁着他的头让他继续当学霸,他的篮球,他的CF,都得排在练习题后面。
王源在开学典礼过后又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副校长和颜悦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源觉得他拍得真重,一下一下全是寄托。“王源,我们都很看好你,好好学,将来为校争光!”副校长的嗓门有点大,王源勉强点了点头。
校长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两声敲门声打断。
“请进。”
一个男生推开门走了进来。王源闻声望过去,见来人身形纤长,窄腰长腿,也是巴掌脸,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校长,您找我?”男生一张嘴,声音也干净。
“哎呀,来来,快坐。”副校长笑得像招财猫,殷勤地请那男生坐到了沙发上。他一边沏茶一边转过头对王源说:“这样吧,王源你先回去,我们有时间再聊。”
王源求之不得,马上打了招呼逃之夭夭。临走前他好奇地看了那男生一眼,碰巧对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噼里啪啦。王源觉得那男生长得跟娃娃一样好看,看完一眼还想看第二眼。至于帅气的程度,勉强可以和自己并列吧。
王源收回目光,离开了办公室。
一个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级里总能遇见几个认识的初中同学。王源的初中好哥们就隔了个过道坐他旁边,大名裘鹏,王源管他叫裘总。裘总身高一米八,光荣地担任了体育委员一职,而王源比他官大,是班长。其实王源不做班长很多年,他的官路在小学五年级时就终止了,之后就乐得当个闲散户。
高中的班长不再是过家家,刚开学,王源就忙得不可开交。发新书、制作座位表、收集同学信息、开班委会,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他完成得还挺漂亮,于是班主任变本加厉,彻底撒手不管了。王源只好把工作分担给了小组长,小组长们新官上任,一腔热血无处释放,被差遣得心甘情愿。
课间,小组长拿着信息表来找王源,一副可怜兮兮被欺负了的样子。王源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小组长哼唧着说:“班长,我们组有两个人不写住址和联系方式。”
“为什么不写?”
“他们不说,就是不写。”
王源拿过信息表一看,确实有两个人只填了父母姓名,而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都空着。他觉得小组长有点小题大做,但两人关系不熟也不好说什么。他拍了拍组长的胳膊,说:“我去问问。”
他刚起身,却又尴尬地转过身来小声问:“王俊凯是哪个?”
小组长觉得有人撑腰了,兴奋得指着人家说:“就那个就那个,倒数第二个。”
王源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一个男生正坐在位子上低着头玩手机,肩膀不宽,挺瘦的。他的后桌正跟他说着话,他眼睛盯着屏幕,嘴角却在笑。王源觉得这人眼熟,高挺的鼻梁像洋娃娃。他马上想起来了,这是他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个帅哥。
王源知道这人八成家里有钱,财大气粗。但这种富二代在他初中班里也不是没有,大家该打打该闹闹,没人会特别在意。
王源走过去,把纸放在他桌子上,道:“王俊凯。”
王俊凯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瞅着他,眼角却刀子一般凌厉,好像满眶柔情似水都被冻成了冰。王源忽然有点怂,抿了抿嘴唇才开口:“你把住址和家长联系方式填一下。”
“不用填,你直接交老师吧,没事。”王俊凯说话的时候倒不显得那么高冷,虽然听不出语气,但还算温和。
王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诶班长,你是不是开学典礼上演讲那个?”
叫他的是坐在王俊凯后面的男生,跟王俊凯一样,信息填得不全,名字是严靖。
提起这事王源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我根本不会演讲,以前从来没搞过。”
严靖不怀好意地问他:“你中考多少分啊?”
王源报了分数,严靖夸张地吹了个口哨。
“干嘛?”王源懵懵的。
严靖笑得很大声:“牛逼,我整整比你低一百分,结果跟你同班,笑死我了。”
严靖笑得很欠揍,王源简直想一巴掌呼上去。但他一贯好脾气,又正好赶上开学,便不想跟这群公子哥结下梁子。他小声地切了一下,没搭理严靖,拿着表格转身就走。可严靖不乐意了,从小到大都没人敢当面无视他,更别提给他白眼了。他忽得站起来,大声道:“你他妈切谁呢!”
王源要被他气死了,嘴一快:“切你啊。”
王俊凯不得不再次抬起头,两个人剑拔弩张,全班都被严靖的大嗓门惊到了。王俊凯放下手机,扯了扯严靖的胳膊:“好好说话,喊什么喊。”
严靖看王源还了嘴,气不打一处来,他能感觉到王源是看不起他的。他越想越火冒三丈,便挣脱开王俊凯的手去揪王源的衣服,骂道:“你个矬子瞎逼逼什么啊!”
头可断,血可流,身高不能提。王源本就对压力太大长不了个这事儿耿耿于怀,想他头悬梁锥刺股苦苦一年才有了现在的成绩,连最宝贵的身高都牺牲了,结果还要被只考了四百来分的人揪着衣领骂。
王源也急了,他抓住严靖的衣领,骂了回去:“你个坑爹货瞎逼逼什么!”
坑爹货这词一骂出来,班里其他人都被逗笑了。严靖彻底被惹火了,他凭借力道上的优势,拽着王源的领子把人往旁边的课桌上甩,发出了咣当很大一声。王源被课桌边沿嗑着了肚子,倒抽了一口气。
班里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了,谁也没想到两个人还真打起来了。王俊凯头都大了,他把严靖向后推了一把,骂道:“你他妈吃错药了,至于吗!”
王源从桌子上爬起来,气得毫无理智,直接拿起课桌上的笔袋朝严靖的方向扔了过去。笔袋拉链还开着,笔尺子橡皮呼啦啦地全甩了出来,直冲王俊凯的面门飞去。事情发生的太快,当女生开始尖叫的时候,王俊凯的嘴角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红口子。
稀里哗啦,文具洒了一地,在沉默的气氛里,战火奇迹般地熄灭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王俊凯和他那一伙弟兄结伴去推自行车。他的伤有一半开在嘴唇上,用不了创口贴,只好在空气里晾着。他相熟的几个男生也来了五中,算上严靖,一共四个人作伴。隔壁班的徐明明跟王俊凯从小认识,就是名字取得不太走心,人也没个正形,现在正叼着棒棒糖过烟瘾。
“哎呦凯哥,你怎么开学第一天就破相了!”徐明明指着王俊凯嘴角的伤,笑得毫不收敛。
王俊凯剐了严靖一眼,道:“别提了,今天人品不好。”
严靖心虚地反驳:“……我只是间接行凶。”
陆林推好了自己的车,淡淡地道:“你先想想回家以后怎么跟你奶奶说吧。”
陆林说的是正事,王俊凯也犯了愁。几个人推着自行车一边聊天一边走到了街口,几辆私家车正横横竖竖地摆着。徐明明和严靖是车接车送的,他们上了各自的车,一溜烟开跑了。陆林则住在外交部大院,跟王俊凯顺路,两人结伴骑了一段才各自分开。陆林给王俊凯出了不少注意,王俊凯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把脸上的伤搪塞过去。这么想着,就骑到了家。
他家住在本区一个大院里,离学校不远,门口站岗的兵老远就看见了他,乐呵呵地帮他打开了铁门。进了大院便全是树荫了,王俊凯松开了车把,骑得飞快。路上碰见了警卫连连长,把人家吓得不轻,直接喊出来:“小凯别这么骑车,小心摔着!”
“知道啦!”王俊凯大声回了一句。
他父辈都不是本地人,他只听说家乡山好水好人也好,可却一点儿没印象。王俊凯记事起,就长在大院里,父母见不到几回,爷爷奶奶管着他,玩乐时就和一群兵哥哥打交道。不过王俊凯的性子倒没被这大院困住,漫画、流行音乐、篮球,串子们玩得他都玩。大院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见了面不管熟不熟的都叫他小凯,王俊凯也不在意,每次都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于是大家提到王俊凯都是夸,说我们小凯啊,模样好,性子好,家世好,哪家姑娘能有这个福气呢。可惜过了初中三年,王俊凯从未带姑娘进过大院,每次都是一辆自行车来去匆匆。他说大院里的车都是挂白牌的,停在学校门口太招摇,于是便一直骑车上下学。
他一路骑到了被层层隔离开的将军楼,三层洋房,带个花园,装潢非常精致,那是他的家。进了门,他们家的勤务兵正在做饭,听见响动就放下了手头的活出来接他。勤务兵姓张,干了好几年了,也不求升职,就踏踏实实地做警卫员。王俊凯跟他亲近,叫他张哥。
“小凯回来啦。”小张接过他的书包,“高中怎么样,还习惯……你嘴那块怎么了?”
王俊凯摸摸嘴角,已经结痂了。他摆摆手道:“不小心磕的。”过了会儿又问,“我奶奶呢?”
小张知道他在瞎说,也没刨根问底,只答道:“阿姨和老首长出去看电影了,就快回来了。你要不要上点药?”
“不用。”王俊凯窜进了厕所,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帅脸。红红得一块戳在嘴角上,还是挺明显的,他本来唇色就淡,这么一来倒跟他被打了似的。王源看上去瘦瘦小小,力气却不小,看来是真被严靖气着了,却白白拉了他躺枪。王俊凯生平第一次被人往脸上扔了东西,而且被扔过来的铅笔袋还是他自己的,那个委屈啊。
而罪魁祸首王源同学的大脑却在当时当机了,一动不动,就只眼巴巴地看着他。王俊凯想发作,却又生生给忍回去了。他发誓他十几年来从没这么憋屈过,王源也是很牛逼了。
王俊凯的爷爷奶奶是踩着饭点回来的,老首长与老首长夫人年过七十,身体却硬朗,热衷于做慈善。大院里的人都说好人有好报,老首长夫妻俩一定长命百岁。王俊凯的随性继承了他爷爷,老首长进了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直说饿,催促着小张快些开饭。
小张麻利地摆好了碗筷,却迟迟不见王俊凯下来。他奶奶一向疼他疼得厉害,直接上楼去喊人,王俊凯应着,一边捂嘴一边下楼。
到了餐桌上,便不能再捂嘴了。王俊凯吃饭吃得小心翼翼,牵扯到了伤口就是一阵呲牙咧嘴,他奶奶马上就发现了。
老夫人立即放下筷子,惊道:“小凯,你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的,已经没事了。”
他奶奶不信,想她孙子一张帅脸,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开学第一天就挂了彩。她越想越心疼,道:“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王俊凯坚决否认:“没有,我就是自己不小心伤着了。”
“差不多得了。”他爷爷插嘴道,“男孩子小打小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夫人眼睛一瞪:“学校是什么地方?是用来打闹的吗?”他奶奶是搞教育的,说教的姿态一旦摆出来,谁也拿她没辙。“小张啊,吃完饭你帮他上点药,别留疤。”说完,狠狠地拍了王俊凯的手背一下。
王俊凯的手背红了一片,只得默默低头吃饭,不敢再言语。
TBC
春晓(已完结)
万字短篇已完结不用怀疑,我就是勤劳的小蜜蜂
傻白甜不用怀疑,我就是可爱的男孩子
/////////
《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我把结局留在了一开始】
<衰老>
王俊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镜子前面,用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擦脸上的皮肤,松弛下来,皱巴巴的,一咧嘴笑,就是整整齐齐的假牙。
他探头进去一点,侧头看自己脖颈的皮肤,枯燥又褶皱,摸起来就像挂着一层软软的死皮。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量已经很少了,勉强使它看起来蓬松不那么少,发鬓是银白的,所以能够看出来,一头乌丝都是被侵染的,本色不该如此。
看着看着他就笑起来,浑浊的瞳孔爬上血丝,身后的门突然响起来,有节奏的敲打声。
他从镜子里看着后背的门把,然后传来一...
万字短篇已完结不用怀疑,我就是勤劳的小蜜蜂
傻白甜不用怀疑,我就是可爱的男孩子
/////////
《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我把结局留在了一开始】
<衰老>
王俊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镜子前面,用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擦脸上的皮肤,松弛下来,皱巴巴的,一咧嘴笑,就是整整齐齐的假牙。
他探头进去一点,侧头看自己脖颈的皮肤,枯燥又褶皱,摸起来就像挂着一层软软的死皮。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量已经很少了,勉强使它看起来蓬松不那么少,发鬓是银白的,所以能够看出来,一头乌丝都是被侵染的,本色不该如此。
看着看着他就笑起来,浑浊的瞳孔爬上血丝,身后的门突然响起来,有节奏的敲打声。
他从镜子里看着后背的门把,然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清亮亮,干干净净,他叫了一声,老王啊。
<王俊凯>
这样一个梦,于常人而言,是可怕且惶恐的。
但是对于王俊凯而言,是美好且遥远的。
他的生命是有限短暂的沙漏,没有人能知道,这样的延续能到什么时候。
明年?下个月?下一周?明天?亦或者就是下一秒。
他的沙漏岌岌可危,悬挂在那棵扎根于悬崖峭壁的古木上,已经死亡的树木,枝桠干枯易折。
也许下一场大雨,把它泡的脆弱,有些份量的隼类只要稍作停留,它就落下万丈深渊。
也许一只南飞的麻雀用他尖小的嘴喙就能让它至此杳无音信。
就是这样的比喻,简直不堪一击。
他希望老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看华发青丝,看岁月变幻莫测。
他生命放大的声音,就是墙上过渡的钟表,每一声转动的机械。
就是经常会莫名尖叫的器械,以及乌泱泱鱼贯而入的白大褂,他们的皮鞋和光洁的大理石敲打。
就是带上输氧面罩和渐渐模糊不清的视线,他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耳边都是沉重的呼吸。
他每天都会想,无期徒刑的折磨啊,为什么不让我一死了之。
这种病,用王俊凯的话说,就是指着后脑勺,拇指与食指拉出一段距离:“这里面,长了一个东西。”
这种病,用医生的话说:“脑内肿瘤,脑干胶质瘤,间变性星形细胞瘤。”
“听不懂,良性还是恶性的。”
“恶性。”
“那我还有多久好活。”
“我们会尽力治疗,尽力控制病情,你要平稳心态,配合我们。”
第二天,几个好友在飞机场把背着简易背包,穿着牛仔外套的王俊凯半路拦下,一路连拖带骂,连捆带绑的把人丢进医院。
几个人对着他又打又骂,红着眼眶,恶狠狠的说:“你他妈再敢跑,我们就把你爹妈找来!”
于是王俊凯的那些豪言壮语,那些少年时代的梦想就此搁浅,他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就你们小题大做,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我会好的,我都二十七了都还没祸害一家黄花大闺女,这么就死翘翘了,显然不能够啊。”
他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这一张遮掩情绪的面具,却在每一个清晨掉落在雪白棉被的一把黑发里,渐渐碎裂。
<王源>
王俊凯的那个梦是被吵醒的,梦里敲门声变成落地的重物声,挪动的椅子,滚动的苹果,男生女生挤满病房的喧闹。
他半眯着眼,颇为不耐的把两张病床前之间的布帘一把拉开,面色不善,空气从沸腾到冷却,短短一秒。
他只看到坐在对面病床的男生,穿着浅灰的针织衫,内里是白色的衬衣领,软软的刘海下,那双眼睛在发亮,就像圈养了夜里的星空。
本来是一肚子火气,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声:“麻烦声音小一点。”背过身去打算继续入睡。
他很想看看门背后的人是哪一个。
那个男生连连道歉,然后踹了周围的谁一脚,带笑带骂:“闭嘴。”
可惜全无睡意,耳里听见的都是那些小孩对对床病人的劝慰。
“王源你放心,就是医院事情多,爱没事搞哪门子复查,你明明那么健康。”然后发出的笑声不怀好意,很明显另有所指,在讲一个行与不行事情。
“你去死吧。”话音刚落,就是女生捂嘴偷笑,嘻嘻哈哈,银铃一样。
“对啊,医院都是危言耸听的人,巴不得你在这住一辈子,你忍忍,检查完了,我请你吃一顿火锅,重辣加冰啤。”
重辣加冰啤。
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是王源说的,他换上病号服,坐在床上上下弹了弹试试软度,他想了想问对面的病友。
“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以后头发都会掉吗?我也是吗?”
王俊凯决定吓一吓他:“是啊,如果复查是有问题的话,就会变光头了。”
王源的脑回路显然和王俊凯不是一挂的,他只是皱着想了一会:“你这个帽子哪里买的,到时候我也想搞一顶。”
<痛>
王俊凯知道了自己年长王源七岁。
七,是一个好数字。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第七日为安息,在启示录中上帝列举了七个教会,代表整个时期的所有教会,在圣经里,七,代表完美。
在等待复查结果的这半个月里,那张轻飘飘的纸张挂在所有人头上,唯独王源,丝毫不在意,他觉得自己非常健康,而这半个月,只是让他换了一个睡觉的地方。
“并且我有理由名正言顺的睡大觉了,不需要早起的感觉啊,太他妈久违了,你能想象吗?哪个大学,还有早自习这种逆天的玩意。”
“能啊,你咯。”
然后王源一边吃着王俊凯床头的那一大串香蕉翻白眼。
他们直接的关系浅尝即止,病友,并非朋友。
就是那种能笑能闹,两个无聊的人搭伙着一起找乐子,可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程度非常狭小。
仅限于名字,年龄,性别。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没必要太过于了解,反正都是大人,以消耗日子为目的,彼此迁就,彼此作伴。
以不走近对方的世界为前提,不咸不淡的相处,心照不宣。
“王俊凯。”
“凯歌。”
然后那个二十有七的男人笑的在床上打滚,看不清瞳孔,只有尖锐的小虎牙抵在下唇。
他们在玩词语接龙,王俊凯拿自己的名字起头,王源顺口而已,对方却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王俊凯啊,你这样的人……”没有后话,剩下的都是笑,有点苦,有点无可奈何,有点放任自流。
王俊凯盘腿坐起来,挥了挥手说继续,你起头。
“王源。”
“圆满。”
“满足。”
“足够。”
“构成。”
“成就。”
“就事论事。”
“是……是谁!”
“旺旺小小酥!”
这倒是非常默契。
王源拿结果那天,是王俊凯陪着他去的,学校在上课,他不乐意告诉爸妈,主治医生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把人领到了办公室。
王源穿着拖鞋,脚尖勾着毛茸茸的鞋背,露出白皙的后跟及脚踝,宽大的蓝白条纹松松垮在身上,单薄的不得了。
王俊凯靠在门把手边,他也说不准自己的期望,其实他觉得王源很好玩的,如果他能一直留下来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至少陪着自己到死掉吧,这样才没那么寂寞。
可是他又希望王源什么事都没有,复查是因为误诊,他可以赶快离开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回到他青草离离的大学校园,过他伊甸园里最浪漫的生活。
牵最漂亮的女孩子,交最义气的好哥们,有最善良的辅导员,过最顺利的下辈子。
医生把手里的文件夹来回翻看了好几次,金丝边的小眼镜架在鼻梁,王俊凯有些忍不住直接从他手里抢过去,翻看确诊。
走廊有着来去匆匆的医生和护士,他们肢体生硬,面色冷漠,王源只知道这家医院每几天都有人去世,死在病床,死在手术室,死在亮起的红灯里,死在各种仪器的尖叫里,死在清晨,死在深夜,死在春暖花开,死在大雪纷飞。
可他不知道,除了偶尔听见家属的抽噎,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有那么一点动容,他们好像失去对生命苦痛的怜悯,他们好像不知道什么叫难过。
“他们是不是因为从事这个职业太久了,久病成医,麻木不仁,心脏结了茧子,所以一点都不晓得痛苦。”王源是这么问他的,那是他和王俊凯第一次离开病房,他们并肩坐在楼下花坛上,王俊凯给他买了一杯红枣桂圆茶,烫呼呼的,冒着热气。
王俊凯喝了一大口黑咖啡,皱着眉头,味觉无比灵敏,他说:“并不是这样,只是每一天活在痛苦里的人太多了,多的源源不断,他们如果每一个都去怜悯,怎么忙的过来。”
王源捧着纸杯偷偷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小声重复:“源源不断。”
医生用签字笔敲打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节奏分明:“得尽快开始治疗,这种情况通常转移几率很大,很可能直接蔓延到附近的胰腺,肝脏,横结肠,也可以经过淋巴转移到胃周围的淋巴结,甚至可以通过血液循环转移到肝,肺,脑。这些不可预见,你需要尽快安排治疗方案,关于手术,得把你家里人叫来。”
王源没太明白,他不太能够接受医生用一种近乎于冷淡的语气宣判他,这让人有一种任人鱼肉的错觉:“所以?”
“胃癌,你该早点来。”
然后王俊凯把诊断书放在他面前,食指指在病因,白纸黑字。
一路尾随着王源回病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王源是害怕的,怕死了,怕的不得了,这件事情,他感同身受。
现在真的算得上是‘病友’。
王源回到房间站在厕所门口,终于开口说话了:“啧,王俊凯,一个马桶,够咱两吐吗。”
<不痛>
像哭丧一样,简直烦死了。
王源班上的同学得知了消息一窝蜂大包小包提着往医院赶,各种花束堆满了病房里的座椅,女生看着他就开始掉眼泪。
哭的好像王源明天就要死掉了一样,他嫌烦,佯装不舒服把人给赶走,其实他想的是王俊凯去做骨髓穿刺了,那个人每次什么治疗回来就像死过了一次一样。
王源不希望吵到他,至少给他一个清静的环境可以好好睡一觉。
没有意外的,他趴在床上,眼眸垂的很紧,额发被汗液沾湿了些许,鬓角偏长的耳发,挂在耳骨。
王源下床走过去:“你痛吗?”
王俊凯没有睁眼,气息很弱,失去血色的唇瓣轻轻开阖:“废话。”
王源伸手到他腰间:“给你按摩按摩?”
他摇摇头,撇着嘴角,很委屈:“我饿了,想吃火锅。”
王源忍住想给他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
王源最后在深夜还是起床换了自己的衣服。
王俊凯摩拳擦掌,熟门熟路。
王源穿着套头的墨绿色毛衣,坐在副驾驶座上,圆头的棕色短马丁不安分的四处敲敲打打。
出发之后,他找王俊凯要来手机,很久没开车的人有些手生,把手机递过去,是有些好奇王源要干嘛。
那个人把手机按下关机键,恶作剧得逞一样,抬手把手机丢到后座。
最后王俊凯还是把车停到了一家养生粥馆,店铺很小,并且老旧,招牌早就丧失了原本的颜色。
王源表示怀疑,王俊凯说这是他读高中的时候,就有了的粥馆,老板两口子做了很多年的手艺,反正他是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粥了。
王源问他,你不是说要吃火锅吗。
王俊凯伸手拍了拍他多上腹,就你这小破胃?
老板娘有些微胖,带着的围裙和袖套都有了些年头,洗的发白,焦黄的污渍牢固,嵌入了廉价的布料。
虽然看起来是上了年纪了,头发是老式的短卷发,鬓角斑白,却精神状态很好,她很熟稔叫王俊凯小王。
王俊凯推着王源说:“这是小小王。”
一瓦香菇鸡丝粥,一瓦冰糖雪梨粥。
装在小小的陶瓦罐里,深棕色的,有着小巧的瓶颈,圆滚滚的瓶身,满满一罐子,是暖洋洋的香气。
王源一手扯了几张纸巾擦桌面,一手递给王俊凯一些,王俊凯笑他女孩子似的爱讲究。
王源把纸巾翻了一面,油渍和灰尘依附在纸面上,他放到王俊凯面前:“是你太糙了。”
这顿饭还算是不错的,至少王源是很满意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不浓不稠,米粒很香甜,他不太懂得如何评价一种美食,他的确实反映就是,把瓦罐吃了个底朝天,烫的红艳艳的舌尖把嘴唇留下的米汤舔了一遍又一遍。
王俊凯把纸巾塞给他,哭笑不得。
王源说我还想吃,对方摇头拒绝,理由是太晚了。
他说你真小气,说着开始掏钱包。
却发现口袋空空,除了留在王俊凯后座的那个手机,浑身上下真的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迂回战术,笑嘻嘻的拉着王俊凯的小臂:“老王~凯哥~借我点呗。”
难得端出点哥哥的样子:“你胃不好,现在太晚了,等以后你好了,想吃多少我再带你来吃。”
等你以后好了,我再带你来吃。
这句话里,出现的字眼,平凡却又不平凡,等你以后好了,这样一个时间概念,以后,等你以后,好了,病好了。
我再带你来吃,是我,带着你。
这样一段关系好像又有了新的定位,有以后,有下次,有未来,好像王俊凯已经伸出手,开始敲打王源的家门。
小孩愣住了,下意识点头:“好啊,说话算话。”
夜里有风,偏冷。
王俊凯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火星明明灭灭,他的手肘搁在河边石头垒砌护栏上,弹了弹烟灰,挪动的肘关节处,藏色的反绒大衣沾上了细碎的石子,蒙上一层薄灰。
石栏左手边并排着几罐开口的空酒罐,手指擒住易拉罐口,堪堪掉在护栏边上。王源不说话,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久没出医院了,都没发现入冬了。”王俊凯斜睨着眼淡淡一瞥,没搭话。
“好冷啊。”小孩的目光游到王俊凯手里的啤酒罐,猛的探身去抢:“给我喝点,暖暖。”
酒罐掉进长河里,夜里视觉并不灵敏,看不清它是如何被翻腾的河水卷入波涛,王源就听见王俊凯说:“你暖个屁。”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不经过思考,劈手夺下王俊凯往唇边送去的香烟,甩在脚底,狠狠碾灭:“你抽个屁。”
王俊凯逗他:“你知道多少钱吗?”
王源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回答:“一根烟又不是赔不起。”
“蒙特一号,一条。”举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这个数。”
王源不抽烟,也不懂烟,但他还是有点诧异,试探性的询问:“两千。”
口型从紧闭到成O型缓慢张开,单位是万。
“我靠,万恶的资本主义,中国的贫富差距为什么那么大?都是你们这种人给造成的,说!这一包烟里有多少黑心钱。”
真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把兜里剩下的半包丢给王源:“现在资本主义就是你了,小王同志跟我走一趟吧。”
<围困>
如果说人的生命是在童年就定下了一种基调,那么王源的部分一定是一个太过于美好的大花园,参天大树,百花齐放,数以千计的各色蝴蝶,叫声可以奏成乐章的鸟雀鸣叫。
这个花园很美,美到让人无法呼吸,美到让人不敢带进一丁点血腥气,这种美,到最后变的病态,变的不属于王源。
比如小时候的时候,偷偷骑自行车,摔破了膝盖,他悄悄买药,挡住伤口,一瘸一拐的回家,却在开门的时候变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多疼呢,他自己才知道。
如今的王源,浑身带着腥野的湿气,就像陷在雨林里濒临死亡的困兽,伤口正在腐烂,潮湿的空气,凝固的血液,他无法拖着一身伤病去践踏花园的草木,怕一滴血就万物枯萎。
他坐在车里,揉了揉酸痛说眼睛,看着窗外恰逢路过的大桥,上面琉璃灯火,像辉煌的缎带:“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跟我爸妈讲了吧。”
“我真的不想毁了他们心里那个王源。”
“你说,我们算不算同病相连?”
王源大概在这件事情上,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那片围困住他的沼泽,刚好旁边陷了一个王俊凯。
他朝对面挥了挥手:“嗨,真巧。”
<如果可以>
换上病号服的王源很苍白,是没有什么生气的,这让王俊凯第一次开始好奇,他突然想看看其他模样的王源。
穿着白T恤的王源,或者是夏季的汗衫,旧衣服有汗液的味道,他在篮球场,手掌是棕色的篮球,拍向橡胶的彩色球场,烈日下暴晒,如果收割后的植被,年轻的生命,辛辣浓烈。
小臂夹着课本在教学楼里狂奔,嘴边叼着袋装的牛奶,他也许会躲在立起的课本后面偷偷解决一顿早餐。
他挺想听王源唱首歌的,他说话声音太好听了,那么唱歌也一定特别好听。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如果王源放学,他能开车去学校门口接他就更好了,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问他下午想吃点什么。
“王源儿。”
“嗯?”
带了一个儿化音,连名带姓,却不显的生疏,有点嘻皮笑脸,有点吊儿郎当,又有点一本正经,有点与众不同。
“你出院之后想吃点什么,我带你去吃。”
他偏头想了想,说话慢腾腾,好像脑袋无法跟上节奏,反映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可的确是存心戏虐,他看起来懒惰散漫:“你…猜…啊。”
“我认真在问你,请你吃饭还磨磨唧唧。”
“那就把现在不能吃不能喝的都吃一个遍好啦。”
“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慢慢吃嘛,反正一天四顿吧,能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你不怕倾家荡产,我能吃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前提是,如果可以活下来。
后来,王源去做化疗那天,王俊凯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做手术。
医生说:“凡事都有风险性。”
“我要做手术。”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活下去,他曾经以为,他大概是最不恐惧死亡的人,他觉得世事都有因果,不必要太过于强求,都是有定数的,只需要等待结果。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想要挣扎的时候,也会因为某一个原因变成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大概这个原因很负累,很小家子气。
他双手插进衣兜,步履轻快,就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是想到了,以后也许就能请那个人吃到海枯死烂,地老天荒。
来吧,倾家荡产也不怕。
<恐惧>
王源的头发还是掉光了,也说不上掉光,到最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软发贴在头顶,王俊凯看不过去了,把人扯到厕所去,拿刮胡机,呼啦啦的给王源把脑袋剃了个干净。
随即取下自己的帽子给小孩套上,他在背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露出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给他看,然后指着镜子里的人:“光头才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对方哇的一声给哭出来,王俊凯简直措手不及,不晓得他是心疼头发还是怎么样,连安慰都无从开始,拙劣的不得了,想替他擦眼泪可手到一半又停下来,隔着帽子揉他脑袋,毛线的触感在手心,他才想起自己就草率的爸人头发给剃了,被烫了手一样快速收回来。
王源一笑,冒出鼻涕泡,有些尴尬,抬手挡住,他眉眼弯弯,睫毛还沾着眼泪糊在一起。王俊凯见他不哭了,才从洗面台抽了些面巾纸递给他。
塞在他手指和脸颊的缝隙里:“哭什么哭,还舍不得几根头发了?”
他像是喝了很多烧酒,脸颊通红,连眼皮都红了,是才想起来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纸巾卡在眼睑两边,滑稽,像小翅膀,他捂住鼻头轻轻发笑。
他低声告诉他:“我只是很感动,王俊凯,真的是很感动,如果遇不上你,大概现在我会忍不住让爸妈来陪我,那我所面临的就是在床头哭的不行的父母,他们反倒需要我来安慰,那我会很累,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你让我在这样的困境里都能每一天都过的那么愉快,真的是感动,就算是掉光了头发,你说一句‘很帅’我也就不难过了。”
“如果我能在更早的时候遇见你,在你没有生病,我没有生病的时候遇见你。”
对王源来讲,恐惧是什么。
是微弱的脉搏,是渐慢的心跳,是消失的呼吸,是一个本来还跟自己谈笑风声的人,轰然瓦解,他还有想说的话没说完,对方却已经听不到了。
视线变的模糊,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就连后脑撞上马桶的痛觉都丧失了,只有缓慢延长的撞击声越来越小,就像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失重的,黑暗的,被抛弃的。
王源吓蒙了,弯下腰把王俊凯上半身提起来,双手反扣住他的肩头把人往外拖,突然气血翻涌,黏腻的液体卡在喉头,腥甜的,像铁锈一样,反胃到呕吐,嘴里包不住的污血顺着王俊凯的脖颈流进领口,浅色的外衣被血液侵染的四处蔓延。
小孩来不及擦嘴,连滚带爬去床头按铃,殷红的血液挂在嘴角,就这么看着王俊凯被抬上病床带走。
他们要去哪里呢,要干嘛呢,他全然不知,他被堵在门口,上了年纪的护士长看着他,一字一顿:“你该休息了。”
“你们怎么救他?!”
“你是家属吗。”
这就是最大的恐惧,最大的鸿沟,最大的无能为力。
万幸的是,有了出路,他一夜未归,他一夜不眠,他反复在深夜奔波于病房与护士站,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王俊凯呢?
年轻的护士给他一杯热茶,让他睡不着就一起聊聊,他裹着厚厚的外衣等待消息,小护士把烤炉往他的方向送了送,他摆摆手说不用。
王俊凯呀?
王俊凯呢?
王俊凯吧。
层层盘剥,逐一推断:“你们什么关系,你这么上心?”
这是小女生的打趣,闲来开他玩笑。
突然就陷入被动的局面,被拉入了混战,他犹豫迟疑,在心里绕上了百十来个转,碰撞斗争,不罢休,不妥协,非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却偏偏把‘喜欢’放在了不合适,那注定是没有结果。
四点五十,夜色垂落,几个年轻人在护士站昏昏欲睡,空荡荡的走廊有急促的脚步声,王源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
每一步,都是悬挂在头顶的刀刃。
“那个……那个……特别帅的,住快半年的那个脑内肿瘤那个。”指了指王源,大口换气,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一个病房的,王什么来着。”
“王俊凯!”
“你快说啊!”
“对对对,王俊凯,手术成功了,已经在加护病房,不出意外,三天。”她一手支撑着台面,一手比出‘OK’的手势,“救了一条命。”
万幸万幸
<不恐惧>
大概真的是有庇佑这一种说法,王俊凯醒的很快,他睁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透明玻璃外的王源,他手里捧着饭盒,不晓得在吃什么,很香的模样。
随后,他举着筷子对着自己,嘴里包着饭,对身边的小护士说醒了醒了,他醒了!!!
当然,王俊凯听不见的,他只是看口型。
他能看见眼里发光的小孩,小孩打横嘴,用衣袖把嘴擦了干净,饭盒塞给护士,三两下贴上间隔的玻璃,那是光还是眼泪呢,他怎么那么伤心的样子。
这个问题好困扰,困扰的王俊凯都忘记了疼痛,冰冷的仪器,流动的液体,都灌入他的体内。
王源张了张嘴,雾气糊住了玻璃,他问他,你怕吗?
王俊凯看不清楚,隔着面罩,却还是低低的叫了一声,王源儿。
看得见摸不着的眼泪啊,就像沸腾的开水,从眼眶低落,砸在王俊凯的胸口,又烫又疼。
好像都彼此接受了这样的靠近,趋向融合,心照不宣,那个谈到过的‘以后’终于开始勾勒基本的形状。
他们也终于相逢于轨道交叉处。
王俊凯回去占着王源身边的那一方床位,朋友准备的party,他挥挥手表示暂时别忙,等几个月他带一个人一起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他发出一声叹息,从后背环抱住他,双臂缠绕,交错着把人困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
瘦弱又单薄,他闹他,用下颌骨在他的肩骨用力挪动,又疼又痒,王源笑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房间里暖色的灯光明亮,堆满了盛开的鲜花,床头有洗净的水果,香甜可口,被窝里暖洋洋的,王俊凯的手脚像是午后和煦的日光,小孩在他怀里滚来滚去笑,他就看着他滚来滚去笑。
眼里是花好月圆,天大地大。
王源在笑,没完没了,像是永远笑不完,王俊凯沉默良久之后,轻声说:“宝宝,我有一种终于遇见你的感觉,好像说命中注定太矫情,可我就是觉得好像就该是你,其他人永远多一分或者少一分。”
王俊凯觉得词穷,说不出来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焦躁的不得了,手心放在王源的腹部,使劲摩擦,嘴里还不如意的直哼哼,生怕是感觉不出来他有多少喜欢说不出来。
王源揪着他的衣领,吻了吻他的下巴,有着青色的胡渣,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明早,我帮你刮胡子吧。”
王俊凯逗他,用刺人的胡渣去磨王源的脸颊。
王源说:“我们做爱吧。”
那双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王俊凯吻过去,力道很凶狠,片刻移开又看着怀里的人,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王源又说:“入冬了,万一……”
然后剩下的,意料之中的话,都被吞进肚子里,王俊凯咬着他的下唇,虎牙摩挲着他的唇瓣,声音很低:“你敢说,我就打……”
打死你。
“王源儿,你相信我,你会好的,像我一样,你还没有吃的我倾家荡产啊。”
印着麋鹿的小毛毯被他们踢到床角,匀称的腰身和背肌上下起伏,纠缠在一起的肉体在狭小的床铺上蠕动,泼洒的光辉把白皙的胸膛涂成蜜色,某种声音在胸腔里酝酿,窜出喉咙,抹在空气里暧昧又充盈。
以最真实赤裸的模样相对,彼此成为归属,甘心情愿的占有,皮肤渐起一层细密的薄汗,耳边是低沉的呼吸,像在波涛里,起起伏伏。
有微弱的哭泣,有灼热的火焰,血肉滚烫,渗透机理,没有蔽体的棉被,连枕头都被丢远,没有死亡,没有恐惧,没有折磨,没有病痛。
只有交付与情欲。
王源的手脚缠绕在对方的肢体,冲撞显得鲁莽又迫不及待,贯穿身体,极致的渴望,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真实的存在过。
他把王俊凯的刘海撩起来,他此刻的样子真的不算好看,太急色,却耐看,拇指轻轻描摹他的轮廓和眉眼。
“王俊凯。”
“王俊凯。”
<深冬>
你以为,否极泰来了吗?
一朵雪花在暮色飘落,轻轻落在窗台,这里的第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冬天,正要开始。
<本能>
王源开始频繁的呕吐,基本靠输液维持营养,有时候王俊凯只是出门抽支烟的功夫,回来王源就趴在马桶吐的昏天黑地,明明胃里什么都没有了,却没完没了的反胃干呕。
王俊凯偶尔会去粥馆端一罐粥回来放在他面前,王源摸了摸肚子说我不饿啊,能不能不吃啊。
【腹部饱胀感,厌食,消瘦】
见王俊凯不说话,王源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真的吃不下。”
眼下青黑,皮肤苍白的不得了,整个人开始以日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王俊凯想抱他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就那么一用劲,他就会哪儿疼了痛了。
“我真的吃不下。”
然后王俊凯端起那晚还冒着水汽的粥就往自己嘴里送,沿着碗口咕噜噜直往喉咙口里倒。
王源去拉他,说烫,用了蛮力,粥撒了一床铺,小孩连忙站起来,却一阵晕眩,扶着床沿良久缓不过来气。
【贫血,乏力】
王俊凯赶回去扶他,转而用手臂穿过他的膝盖窝,把人打横抱起,他本来以为是得花点力气的,却不想那个人就像纸页一样轻飘飘在他怀里,一点该有的份量都没有。
后来,王源摸着自己上腹有的肿块,坚硬,结节状,他呼吸就会上下移动,觉得好玩,伸手去拉王俊凯的手来摸,他还在笑:“你摸摸,他能在我肚子里面动。”
那一次,王俊凯险些对他发了脾气。
是有征兆的,一场大雪铺天盖地整整好几夜,空气凝滞,寒冷刺骨,王俊凯明令禁止王源走出病房哪怕半步。
他去买了上好的蚕丝被把王源裹的严严实实,廉价的地板铺上了羊毛的地毯,呼啸的寒风和雪花都在另一个世界。
“王俊凯,你想过吗,我们的关系要怎么告诉父母,他们不答应怎么办?”
他的身体还有熟悉的气息,还有尚未消亡的热度,王俊凯把王源手指破裂的皮肤放在唇边轻轻舔舐。
然后那好几个时辰,他们就着‘出柜’这个问题讨论的没完没了,王源倒是意外的性质盎然,他们有了好多的假设。
皆大欢喜的,死不放手的,再不济,还有我带你走的。
“好啊,实在不行,你就带我走吧。”接着,王源沉沉入眠,王俊凯也强迫自己入睡,他其实是害怕的,他不敢看睡着的王源,那么的了无生气,他会控制不住去探他的鼻息,听他的心跳,吻他的脉搏。
他害怕下一秒,一切都静止。
还好,熬过了冬天。
初春那日,王俊凯叫王源起床喝水,小孩混混沌沌的睁开双眼,王俊凯。
杏眼猛然睁大,王俊凯。
对方好像愣住了,他很勉强的勾了勾嘴角:“王源儿,你说话,你别逗我!”
软软的抓住他放在自己唇畔的手指,王俊凯。
“王源!我真的生气了!”
然后床上的人连嘴都不再张开,他叫了三声,王俊凯,却只有微弱的气音,还不敌走廊推车滚动的声音。
【患者到后期会不能再发声】
王俊凯趴在床边,很久没有抬头,王源伸手揉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很多了,硬硬的,有些刺手。
“我一直想听你给我唱歌,我还没听你唱歌啊。”
<最后>
很多年后,王俊凯依然记忆犹新的是在那一场大雪里,他构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春天给一个少年。
他们彼此依偎着讨论着以后的生活,少年说要吃的他倾家荡产,要吃到海枯死烂,地老天荒。
他许了一个沉重的诺言,他讲了这辈子最多的情话。
王源带给他的情感,是引线的火光,噼里啪啦点燃生命,炸了满天绚烂的烟花。
熄灭在远方,那里落败又荒凉。
少年以肩头做扶梯,终于把王俊凯搭救。
后来,年迈的王俊凯做了一个梦,他在房间一身黑衣不晓得要去参加谁的葬礼,有人敲门叫他老王。
房门拉开,穿着绿色毛衣的王源,他的头发浓密松软,他好像胖了,红红的苹果肌,脸颊胖嘟嘟的,手里是王俊凯那包蒙特一号,他还是那一口天赐的好嗓音,他说:“王俊凯,我来唱歌给你听啊。”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
专业学医的别来计较专业知识啦(🙏
用七书的话讲,白嫖的点不开以后的外链(什么是外链,你懂呀
《以深情方式偷窃》十九
十九
46.
王源万万没想到,王俊凯竟然成功从家里逃出来了。
王俊凯长腿几步跨到他面前,又习惯性地蹙起了眉,手插着裤袋十足酷霸狂拽炫,脸上写着满满的不爽倒是真把他吓得一怔。然而王源寻思了半天没想到怎么开口,王俊凯就已然采取先发制人的温情系列,解下自己的围巾往他脖颈上绕了几圈。
“王源儿,让我住你家一晚上吧。”
王俊凯淡淡地挑起了个很没营养的话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发展到最后,王源儿还是闷闷地妥协了。
没办法,源哥就是太善良了。
如此自恋地在心中感慨了半天,王源抬眼再瞄了眼烟花就打算走。谁知身后一个怯怯的女孩儿提起声音打断了他,准确来说是打断了王俊凯,“...
十九
46.
王源万万没想到,王俊凯竟然成功从家里逃出来了。
王俊凯长腿几步跨到他面前,又习惯性地蹙起了眉,手插着裤袋十足酷霸狂拽炫,脸上写着满满的不爽倒是真把他吓得一怔。然而王源寻思了半天没想到怎么开口,王俊凯就已然采取先发制人的温情系列,解下自己的围巾往他脖颈上绕了几圈。
“王源儿,让我住你家一晚上吧。”
王俊凯淡淡地挑起了个很没营养的话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发展到最后,王源儿还是闷闷地妥协了。
没办法,源哥就是太善良了。
如此自恋地在心中感慨了半天,王源抬眼再瞄了眼烟花就打算走。谁知身后一个怯怯的女孩儿提起声音打断了他,准确来说是打断了王俊凯,“小,小凯……”
王俊凯头皮一麻,都没回头就扯着王源的手臂往人潮外挤。
王源一怔,回过头去,却看见一个穿着滚绒棒球衣的长发女孩子抠着指甲望着他们,一旁烟花仍放得热烈,她孤身一人的样子,十足凄凉可怜。
“她…是不是你那个未婚妻?”
王源声音凉凉的,语气有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垂头思量很久才干巴巴地吐出这句话,看得出他有些踌躇。
王俊凯停了停,说:“我不喜欢她。”
“…也没说你喜欢她呀。”王源一顿,“但把人家姑娘一个人甩在那儿总归不好。”
“哦。”
王源看着自己裸露的手腕,它被王俊凯大大手掌毫不吝惜地握住,温热到他有点儿恍惚。可脚步还是没停,王俊凯哦完了也没个结果,依旧很浪很不羁地带着他一阵疯跑。
脚步声在夜色里化为清晰刻印,王源脸上有些发烧,感觉王俊凯这样子怎么像带着他私奔一样。
“…其实,她也还不算我未婚妻的。”
“……?”
从江边跑到了人烟稀少的街道,跑着跑着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王源垂下眼没吭声,其实他并不太愿意将这个归功于王俊凯圈住他脖子的那根围巾。
“因为还没订婚过。我就算是被塞进麻袋里,强迫性地送到订婚现场…”
王俊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寒风拂起他的刘海,目光中透出些许柔情,“我也会躺在麻袋里,装死。”
“……”
王源觉得自己就不该期待这崽子能说出多高深的话。
两人竟然跑跑停停就这么耗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王源扁嘴嚷着冷才抬手叫了辆车,其实是真没力气了,何况两人还维持着牵手的姿势,一路来称得上极为扭曲。上了车王俊凯还不愿意松手,好像掌心跟王源儿的手腕用强力胶固定住了一样,王源有些不爽地去掰他手指,没想到他握得更紧,还变本加厉地用指腹在他光滑的手腕上摩挲。
…眼见已经厚脸皮至此,王源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回到家,王源依旧很不客气地蹬蹬蹬跑去房间,抱了床被子扔在沙发上。见缺个枕头就拿了个骨头形状的抱枕替代,旋即转过身来豪气万丈道,“最近几个晚上你就睡这儿了,不客气。”
“……”
王俊凯彻底沉默了。
王源儿闷在房间里,又捣鼓了会儿那个给少女品牌设计的LOGO。眼见成稿差不多快要完成,王源伸了个懒腰,由衷地感慨自己的画风简直能屈能伸、能汉子能少女,再联想了一下自己这张迷倒万千男女的脸,实在堪称极品。
想到这里他多半还有几分得意,正乐滋滋地切换界面打开博客准备写篇日记赞叹自己的帅气,一阵阴翳忽然笼上肩头。
王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王俊凯,于是手一抖马上切换到桌面,假装看风景。
“…借件睡衣。”
王源身形一歪,记得自己也借过王俊凯的睡衣,还是一件感觉很高级的T恤。沉吟了一会儿,他忍住从心底里如火舌般蹿出的羞耻感,幽幽道,“哦,那个啊,你要兔子图案的,还是熊猫图案的…”
王俊凯愣住了。
但他愣的不仅仅是王源挑选睡衣的品味竟然如此令人伤感,还有王源的电脑桌面,竟然是他前两天随手传上朋友圈的一张酷炫自拍。王源显然也是愣住了,循着王俊凯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桌面,陡然蹭地烧红了脸。
“…王俊凯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
“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了!”
“本来就,不想做朋友。”
王俊凯啧啧摇头,砰地合上了王源儿的笔记本电脑,俯下身暧昧地与他咬耳朵,“耿直点儿,嗯?”
王源感觉不知不觉地耳根发红,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凄凉了,尽管前两天因为生着闷气,随手把桌面改成王俊凯自拍的事情仍历历在目。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耳廓上热度未褪,撩人不已的水花声从浴室里传出。王源握着笔的手颤得不知不觉,他愤愤地打开电脑将桌面改回了邓紫棋握着麦深情唱歌的图片,不断深呼吸在心中给自己洗脑,尖尖女神我还是最爱你。
以至于在王俊凯穿着熊猫睡衣从浴室里十分沉稳地走过来时,王源硬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王俊凯皱眉低着头,看着自己肚子位置一只大大的熊猫脸,犹豫道,“…不可爱吗?”
王源清了清嗓子,“它很可爱,你不可爱。”
王俊凯:“……”
“哦。…既然我不可爱,干嘛还要把我做桌面呢。”
王俊凯显然是打不垮的,勾唇笑了笑蹭到他背后,手臂撑着他的肩膀,唇畔凑近发红的耳朵。
“我们源源还真是,不耿直,呢。”
47.
说实话,王源有点惆怅。
平时王俊凯皱眉或者面瘫的冰山面容,常常给他一种这人智商挺高的,错觉。
譬如今天王俊凯在他耳边放了句低音炮,满意地看着平时还算冷静的王源儿突然蹭地红了脸——耳朵更是如同火烧,垂下眼帘咬着下唇作势不理他,握着笔的指尖却泛了白。
于是王俊凯便以为自己有了把柄就能肆无忌惮地撒野了,在王源软乎乎的床上打了个滚,神色满足得两颗小虎牙都跑出来兜风。然而王源修完稿子后关了电脑,揉揉眼睛低哼了两声,抱着兔子图案的睡衣磨蹭去浴室。
王俊凯盯着他的背影与纤细幼白的脚踝,不由得想起上回王源跨坐在他身上的美好情景,心说自己上次也太傻了,竟然就这么白白地放了一只撞晕在树上的兔子。
…不过王源儿洗澡也太慢了。
苦苦守候半个小时后,王俊凯表示自己根本无心等待,于是在浴室门口用低音炮扔了句,“需要免费SPA么。”
“……”
门内起初没什么动静,旋即被打开一条小缝,透出些许混杂沐浴露香气的氤氲雾气来。王俊凯一怔,只觉得自己心跳陡然加快,如一阵电流贯穿躯体般酥麻。
却没想到下一秒一只拖鞋倏地飞出,啪,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脑门儿上。
多年以后,王俊凯回忆起这个情景仍觉得心有余悸。
王源啧啧地摇头,“谁叫你那时候不识相,源少我很给你面子了。”
……
王源洗完澡又是二十分钟以后,在浴室闷了太久也快要褪层皮。
然而一回到房间里便看见王俊凯躺在他床上,长腿交叠在一起玩儿手机,就连此时也都微微蹙着眉,房间暖黄的光在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洗完了?”
王俊凯听见了脚步声,抬眼瞄了他下,翻开被子跳下床抄着拖鞋去客厅,“那我也去睡了。”未了还回过身来用桃花眼放了个电,王源愣怔地望着他,旋即很不争气地脸颊一烧。
被子里还有王俊凯残留的体温,他家沐浴露熟悉的味道。王源抱着被子将脑袋埋进去,只留下无意识间烧红的耳根露在外面。
…什么嘛。
然而王俊凯只是在等待一个王源毫无戒心毫无还手之力的时间,耐心地缩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他一边吃王源放桌上的威化饼干一边设想接下来的计划,不免啧啧摇头。
王源儿,太傻。
等到时针指向十二点,王俊凯才抱着那个骨头形状的抱枕,堪堪摸进了王源卧室。
里面果不其然已经漆黑一片,只有王源放在枕边的手机散发出萤萤之亮。轻轻帮他手机锁定了,王俊凯光明正大地撩开被子一角蜷在小兔子身边,手臂自然地勾住他精瘦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黑暗中王源背对着王俊凯,愣怔地睁了睁眼,旋即又恍然地沉沉闭眼。
等王俊凯耐不住地将那只搂住他腰的手一路下滑,王源像是只鲜活的虾子猛然一蜷,随后弹了起来。王俊凯犹自一怔,直起身来看着王源抬手啪地开了床头灯,在抽屉里摸索了些什么,忽然转过身来直直地望向他。
松软的头发有点散乱,杏仁眼因为困倦而蒙上一层水汽,兔子图案的睡衣略显松垮地耷拉在身上。王源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刘海,最后膝盖抵着床垫向前挪动了些许,一手笼着王俊凯的身体撑上床板。
王俊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壁咚,而且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壁咚,更没想到是在床上被壁咚。
眼见王源殷红的唇畔开始靠近,如鲜美樱桃般的色调在昏黄灯光下显得不太真实。王俊凯的喉结燥热地滚动,不知不觉闭上了双勾人的桃花眼,在以为温热即将触碰到唇角的时候,手腕陡然一凉。
王俊凯一愣,睁开眼便发现王源开始抱着肚子哈哈哈地笑,笑得眼角都带眼泪。双手手腕似是被固定了,王俊凯伸出手指描摹金属冰凉的轮廓,不用猜都知道那是手铐。
“我爸最近寄了个快递给我,里面就是这个,手铐。”
王源笑得累了,还趴在王俊凯的腿上笑了会儿。
“……”
王俊凯只觉得下身热热的,却无法抽手将这只小兔子按在床上乱啃,抑或做任何动作。一时间只得非常沉默地垂眼盯着王源的发旋,眉目间笼上一层令人胆战心惊的阴霾,王俊凯,心情不好。
王源却似乎浑然不知似的,甚至将脑袋埋在王俊凯的腹部,手臂一伸,呢喃的声音宛若呓语,“叫你别偷偷摸摸地爬到我床上睡觉啦…我的床有这么舒服嘛…要不然明晚我睡沙发你睡床也无所谓……”越说声音越低,王俊凯才发现,王源竟然就以这个恼人的姿势睡了过去。
【我喜欢的人现在趴在我腿上睡觉,脸对着我很关键的一个部位,而且我还被他用手铐锁住了,没有办法为所欲为,请问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tbc.
手铐Play[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