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娘名叫欧阳莫菲
“砰!”门被猛地踢开,震得教室里所有人都一惊。一个头扎脏辫的女孩背着一把电吉他,潇洒霸气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紧身牛仔裤显得她身材修长,脚上的马丁靴更增添了几分英气。虽然她个子不高,但那副墨镜和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羁的酷劲。
她的目光径直越过胡强,仿佛他是空气一般,直接朝着小白和阿杰大声吐槽:“我真的服了!今天遇到一个白痴辅导员,我正在追卓耿呢!结果他不看路,还把我的书给撞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电吉他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白低着头,小声说:“莫菲呀,也许人家辅导员是不小心的呢…”他还跟女孩使着眼色,提醒她胡强就在身后。
可女孩一脸不...
“砰!”门被猛地踢开,震得教室里所有人都一惊。一个头扎脏辫的女孩背着一把电吉他,潇洒霸气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紧身牛仔裤显得她身材修长,脚上的马丁靴更增添了几分英气。虽然她个子不高,但那副墨镜和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羁的酷劲。
她的目光径直越过胡强,仿佛他是空气一般,直接朝着小白和阿杰大声吐槽:“我真的服了!今天遇到一个白痴辅导员,我正在追卓耿呢!结果他不看路,还把我的书给撞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电吉他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白低着头,小声说:“莫菲呀,也许人家辅导员是不小心的呢…”他还跟女孩使着眼色,提醒她胡强就在身后。
可女孩一脸不满地说道:“那是他撞到了我好不好?还有,庞小白,你瞪我干什么!”她回头一看,发现了站在身后一脸黑线的胡强,嘲讽道:“哟?小辅导员?是你啊。”
回过头看着小白和阿杰,她不屑地指着胡强道:“这不会就是那个我们的新辅导员吧?”
小白和阿杰没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胡强尴尬地笑了笑,“哈哈…真有个性的孩子,年轻就是好啊,哈哈哈…我是你们的新辅导员胡强。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胡强?你当辅导员之前,不会是糊墙的吧?那真是太!魔!幻!啦!哈!哈!哈!”她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说完,她一边帅气地转身翻过电脑桌,躺到后面的红色软垫长椅上,翘起二郎腿,一边说道:“老娘名叫欧阳莫菲,计算机系的,这个‘破事’部就是我创立的。”她弹了个舌,显得格外得意。
胡强尴尬地笑道:“啊哈哈哈…那我们部门还真是有特色,哈哈…那我们破世部,要打破传统…”
“停!”莫菲不耐烦地打断道,“什么打破传统思维,迎接新世界新社会?你就听他们乱说吧!破事部!破事!哼,平时这个部门就是处理一些学校的破事杂事。我本来是不想来这儿的,但是我想我闲着也是闲着,我才来这的。”
胡强连忙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不对,“到底谁是辅导员谁是学生啊喂!”
莫菲懒洋洋地看了胡强一眼,“辅导员又怎样?在这里,都是平等的,别想摆什么架子。”
胡强只好尴尬地笑笑,“好好,我会注意的。”
莫菲不再理会他,转头对小白和阿杰说道:“你们两个,今天的破事儿干完了吗?没完成就别在这看热闹了,赶紧干活!”
小白和阿杰立刻点头,开始忙碌起来。胡强站在一旁,感到一阵无奈和尴尬。他看看这个奇异的教室,又看看这个性格张扬的女孩,心中暗自叹息,看来这个学期会有不少挑战啊。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先熟悉一下这个所谓的“破世部”吧。教室里的涂鸦、随意摆放的桌椅、死气沉沉的盆栽,都在昭示着这里的与众不同。
胡强继续观察这间教室,试图找到一些突破口,或许能从这里入手,和这些孩子们建立起更好的关系。然而,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和迷茫。他刚迈出一步,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莫菲的那句话:“在这里,都是平等的,别想摆什么架子。”
简直是愚蠢
大力到了柏林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大力一下课就赶紧给张伟回电话,小两口每天都坚持打视频,一是为了能见个面,维持感情,了解互相的情况。二是为了催促张伟睡觉,大力害怕张伟每天熬夜加班不睡觉。
上一次张伟给诸葛大圣整理的文件让她很满意,已经让张伟来当助理了。所以张伟每天的事情也不少。可是大力认为,事情每天都会有,你不是今天做完明天就没了,你只是自己使劲有什么用,你老板早都睡,你还在那当劳模,给谁看啊。可是张伟觉得自己三十七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就算是不干活,也一样睡不着,所以每次大力命令他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嗤之以鼻然后两分钟内睡着。
......
大力到了柏林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大力一下课就赶紧给张伟回电话,小两口每天都坚持打视频,一是为了能见个面,维持感情,了解互相的情况。二是为了催促张伟睡觉,大力害怕张伟每天熬夜加班不睡觉。
上一次张伟给诸葛大圣整理的文件让她很满意,已经让张伟来当助理了。所以张伟每天的事情也不少。可是大力认为,事情每天都会有,你不是今天做完明天就没了,你只是自己使劲有什么用,你老板早都睡,你还在那当劳模,给谁看啊。可是张伟觉得自己三十七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就算是不干活,也一样睡不着,所以每次大力命令他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嗤之以鼻然后两分钟内睡着。
过来一会儿,大力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冰箱里剩下的午饭回来了,“我的男朋友,我回来了,我今天太忙了,我就吃点中午的剩饭,你不会反对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大力轻声细语的说话。因为大力不让张伟吃泡面所以张伟也不让大力吃剩饭。
“要是我不这么任性的话,是不是我就在你身边了,你就不用这么累了。”大力用叉子戳了戳塑料盒里的沙拉,“为什么这么难吃啊,我想吃小笼包。”
过了一会儿,大力在下午三点吃完了自己的晚饭,刷完盘子之后回来就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在打呼噜。大力笑了笑然后关闭了视频通话,大力站起来拉开了身后的窗帘,“加油吧诸葛大力,你为了张伟你也得早点回去。”大力看了看远方的洪堡大学的大门口,今天又得是努力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张伟起来看到自己的手机又没充电,于是赶紧给大力发个早安之后把手机插上充电器,然后就去卫生间洗漱去了。每天为了抢厕所真的是勾心斗角的,不出意外的,不负众望的,不卑不亢的,刚关上门,赵海棠就敲门了。“张律师能不能快一点啊,我真的很急啊。”
张伟:“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海棠:“我快要憋不住了,你想让我来吧,人有三急。”
当张伟出来的时候,突然咖喱酱从旁边窜出来了“女士优先,女士优先。”
海棠:“明明是我先来的吧。张律师你是律师你评评理。”
“作为律师,从法律上来讲,这并不违反法律,在道德上来说,确实有失公允,可是要是作为朋友来说,
菜就多练
✋ 🤚”
张伟嘲笑完赵海棠之后来到了了隔壁,隔壁这几个人都准备要吃早饭了。
子乔:“张伟,你又换西服了。你到底有多少存货啊。”
美嘉:“不能比子乔的还多吧。”
“不能,就这么几件,你们都看到了,主要还是因为昨天下雨了。”
一菲:“不是张伟,你每天穿的那么帅,你不会图谋不轨吧,你可别想瞒过我胡一菲的眼睛。”
“换件衣服,不至于吧,我对大力,日月可鉴,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小贤:“放心吧,一菲,他去工作的地方有大力的妈妈看着呢,他就是真的有那个想法,也会被扼杀在摇篮曲里的。”说着用手比划一个一字斩的动作
一菲:“别玩了吃饭,吃完饭好去电台,今天可是你当上人力部副主任的第一天。”
张伟:“好了,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一菲:“不再吃点了,顺便叫那两个小朋友来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张伟一开门看到了赵海棠和咖喱酱结伴而行“这会好了,不用叫了,他们自己来了。”
咖喱酱:“下次我可不等你了,你太慢了。”
赵海棠:“布什·革门,这能赖我吗?”
张伟给大力发了个“我出门上班去了”就去去挤地铁了,自己的小车还是太不符合律所的调性了,所以就被张伟封存起来了。
张伟到了办公室发现诸葛大圣已经在办公了。张伟的办公室就在诸葛大圣的隔壁,中间用一道门隔着,为的就是方便助理办公的,特意隔出来。
“来的有点晚了。”张伟不好意思的跟诸葛大圣说着。
“没事,我不在乎,之前的助理又来的比你晚的。他家在杭州每天坐高铁来,难道你也一样吗。”
张伟:“公交太堵了。”
“公交?等到时候你们搬家就好了,订好那天搬家了吗?”
张伟:“他们说下周,东西都不少。”
诸葛大圣放下手里的工作:“那简单,下周一正好你就不用来了,要是一天搬不完再跟我说。啊,对了,力力哪有没有什么占地方的书什么的。要不然就放在我这。”
张伟:“没事,我们负责收拾就行。”
“那行,还有,张伟你明白一个助理需要做什么吗?”诸葛大圣一秒钟恢复了工作状态“助理主要的任务就是安排日程,处理邮件,了解各个律师案件的进度。要是有接待任务的话,那就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知道很辛苦,尤其是这种大公司,但是好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去接待最重要的是注意点那群人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公司早晚是力力的,力力这也不在家所以我就只好从头开始教你了。”
张伟:“您不反对我和大力了。”
“反对,我反对有用吗?明天上午十点案件开庭,别迟到,最好早点去。”
张伟:“没问题,保证不会迟到。”
“好,干活吧。”
等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打了就打来了视频。
大力:“早上好啊,男朋友,你这是在哪里啊你租办公室了?”
张伟:“不觉得眼熟吗?这不是你家的办公室吗?”张伟拿着手机转了一圈给大力来看看。
大力:“这是哪个办公室啊。”
张伟:“这不就是你妈妈的办公室吗?你应该最熟悉啊。”
大圣:“怎么,我女儿已经忘了我办公室的样子了,是不是你太长时间没来了。等你回国之后先来我这里,别一下子就去张伟那,张伟你也别太宠她,也得让她意识到她还有个老娘。”
大力:“妈,你别这样,我是个成年人,我能为我的行为负责。”
大圣砸了砸嘴然后从大力的视频里面消失了。
张伟:“怎么样,大力同学有没有欺负你的,有没有因为你是外国人霸凌你的。还有你们教授有没有为老不尊,还有门卫…”
大力:“我的男朋友,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这里的人都很好,没什么对我不好的。别担心了,我准备待会去跑步然后吃早饭,然后就是准备上课了。”
张伟:“注意保暖,我看柏林的温度可不高啊,想在家这边穿的那种,还有出门的时候锁好门。”
于是就这样张伟和大力腻歪了十五分钟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早上,张伟早早的就来到法院的门口等着诸葛大圣,过了一会儿车就来了。诸葛大圣从车上下来了。“过两个小时之后再来接我们。”
大圣:“来的挺早啊。真是的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失窃案,人都抓到了,多简单的一件事啊,非得要找最好的律师,我们都建议了那么多次可是人家不听啊。”
张伟:“真的就这么简单吗?犯人都交代了?那咨询费能给这么多。”
大圣:“谁说不是呢,可是人家很有钱,是韩国大企业总公司的总经理,老家是上海的,这次回来是来祭祖的,结果随身的账本被偷了,小偷是两个韩国人,被抓的时候还用韩语大喊他是中国人呢。”
张伟:“会不会是集团内部内斗。”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只赚咱们自己该挣的钱。别的不归咱们管。”
两个小时过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完事了。张伟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觉得诸葛大圣说的有道理,小部分时间在想中午吃什么。毕竟自己不需要出来说什么,摆烂就好了。
等到从法院出来了,诸葛大圣:“听的挺认真的,学到了什么。”
“气势上一定不能输,还有就是要给他们压力,我看对面律师不止一次擦汗了。”
诸葛大圣:“正常,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啊。”
“诸葛律师。”张伟和诸葛大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两人转过头,原来是刚才案子的委托人许明阳。“诸葛律师,感谢您的帮助,真的太感谢了。没想到您这么厉害,字字珠玑,真的是太久没回来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连外卖都不会点。要不是您的帮忙,真不知道有多麻烦。”
诸葛大圣:“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没什么要感谢的。”
“不,还是要感谢的。”一个年级偏大的声音从许明阳身后传来。诸葛大圣抬头一看,是一位老先生,带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根拐杖,但是看起来腿脚没什么问题,身子骨也很硬朗,一点都不驼背,身后站着好几个小伙子,看着跟保镖一样,老人身旁有一个和许明阳差不多岁数的人,和旁边的老爷子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老话说的站没站相,坐没坐样。
许明阳赶紧上去:“董事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啊,你可是我们家的大管家,和镇林,镇宇,镇雄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说着拉着许明阳的手往前走来到诸葛大圣面前,“真的很感谢您,女士,我代表明阳再次感谢您。”
许明阳:“诸葛律师,我们集团现在在上海有一个大型的工厂,所以能不能和您的律所进行一个合作。”
诸葛大圣:“当然可以了,张伟和许总加个联系方式,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坐下签个合同。”
朴正成:“有时间到韩国游玩一定要联系我们。”
诸葛大圣和张伟坐车走了,许明阳和朴正成就往自己的车那里走了,“明阳啊,这个账本你拿到手了吗?”
“董事长,现在没在我的手里,现在要走司法程序,等到时候他们联系我,我坐飞机过来拿。”
朴镇雄:“老爸,这里又没有外人,说韩语呗。”(韩语)
朴正成:“镇雄啊,有的人是一本书,读一辈子都看不懂,可有的人是一张纸,盯着看也一个字都没有。下次再想抢账本记得找几个聪明人,想这次的这两个傻子,死了都不可惜。下次记得别用我孙子的信用卡转账。走吧明阳,咱们走。”
本来朴正雄打开了车门打算让他爸坐他的车,可是他老爸拉着许明阳的手往下一辆车那走过去。还有说有笑的,本来就不高兴的朴正雄更难受了,对着车门就踹了几脚。“阿西吧!”
“明阳,那个助理我能看到他身上的不同,他居然获得了智慧女王,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这种人要是能被咱们所用就好了。”
小情话
我将繁星比作你,却忘记你是世间仅此一轮的皓月。许多人说,你冷清,你孤僻,你不谙世事,但我只会记起,那时的月光是温暖的。...
我将繁星比作你,却忘记你是世间仅此一轮的皓月。许多人说,你冷清,你孤僻,你不谙世事,但我只会记起,那时的月光是温暖的。
——胡强
我自诩自己是明月,世人却只看到我的冷清,我的孤僻,我的不谙世事,只有你,看到那微不足道的光。可你是否知道,那光来自你啊。你是我的小太阳,即使相隔万千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温暖。什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只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欧阳莫菲
胡强的崛起-002(你好像有点大小眼哎)
万兽集团本部。
莫菲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地杰作。
原本地标语“小螺丝大作为”被她涂改成了“小螺丝,大作死”。
该死的公司还想给员工洗脑,不知道现在可是零零后的天下吗?整顿职场就从我欧阳莫菲开始。
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早,基本不会有人看到她在这边胡搞乱搞。至于摄像头?早就被她黑掉了。屏蔽一台摄像头可比她费力搬过来梯子轻松多了。
“你在干什么!”
突然传来的一声暴喝吓了莫菲一跳。
怎么回事?这个点还有人来这儿,自己这是被抓到现形了?
胡强有点头大。
黄大师说他最近霉运缠身,而头疼就是征兆之一。他显然是不相信的,但是黄大师说要么信他,要么给算命钱80块钱。
他觉得黄大...
万兽集团本部。
莫菲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地杰作。
原本地标语“小螺丝大作为”被她涂改成了“小螺丝,大作死”。
该死的公司还想给员工洗脑,不知道现在可是零零后的天下吗?整顿职场就从我欧阳莫菲开始。
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早,基本不会有人看到她在这边胡搞乱搞。至于摄像头?早就被她黑掉了。屏蔽一台摄像头可比她费力搬过来梯子轻松多了。
“你在干什么!”
突然传来的一声暴喝吓了莫菲一跳。
怎么回事?这个点还有人来这儿,自己这是被抓到现形了?
胡强有点头大。
黄大师说他最近霉运缠身,而头疼就是征兆之一。他显然是不相信的,但是黄大师说要么信他,要么给算命钱80块钱。
他觉得黄大师一定是个神经病。
黄大师说解决凶兆的办法就是早上站在最高处吸收清晨的晨气。
他是不相信的。
但是一大早他还是傻乎乎地5点钟起床跑到集团顶楼吸收所谓的天地精华。这除了让他表现得像个傻瓜,简直毫无作用。
于是,他只能气恼地回去上班打卡。
于是,他就见到了某位正打算整顿职场的女人在给他添堵。
“胡闹,赶快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虽然自己帖的标语被人涂改让他很生气。
但是此刻,胡强更气的是这个女人居然一个人爬那么高的梯子。自己爬梯子贴标语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她不知道害怕吗?她不知道危险吗?
回过神来的莫菲,有点好笑地看着小跑过来的胡强。
这不是那个总被自己恶搞的糊墙哥吗?今天居然被他抓到了?有点意思。
“才不要,略略略。”
看着坐在人字梯上晃着小腿,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女人,胡强忍不住眼皮抽了抽。心里盘算着等下找她的领导狠狠地投诉一番。
但是,没等他想好投诉的台词,年久失修的梯子根本经不住女人的晃荡,随着一根螺丝钉第一个罢工,人字梯瞬间散架。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女人从梯子上摔落。
胡强傻眼了,来不及多想,猛地冲了过去。
一瞬间,脑子突然一痛,又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记忆中,自己好像面对过很多这样的危险时刻,那时候的自己好像很容易就解决了问题?
“能!量!启!动!”没来由的,他喊出了一声令自己尬到脚趾抠出一套别墅的中二台词。虽然尴尬的不行,但是身体却意外熟练地串了出去。
“乒”的一声,莫菲砸到了胡强的怀里,居然没有半点疼痛。但是胡强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电视里经常报道路人徒手接住阳台掉下来的小孩,现在想想那些人果然是了不得,这冲击力是如此的酸爽。
胡强忍着剧痛,努力回复着脑中的眩晕感。
黄大师说的没错,或许这就是倒霉的征兆。
本以为这次要伤筋动骨的莫菲,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自己好像被他接住了?他是怎么做到的。来不及胡思乱想,看着皱紧眉头的胡强,她赶紧起身搀扶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别动…”
静默了一会之后,肿胀感总算是消失了,胡强有点惊讶,自己身体好像比以前强壮了不少。
看着眼前有些失措的女人紧紧盯着自己。他有点尴尬,靠这么近干啥?
胡强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清香,他有点慌张的避开了视线,这种感觉很奇怪。
女人很美,却梳着一头奇怪的脏辫,这固然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她的颜值。但是莫名多出了一股野性的气息。
这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
“现在知道慌了,下次还敢不敢了?”胡强气恼道。
细细观察了一下,见到胡强似乎真的没事,欧阳莫菲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心里的小恶魔又随之苏醒。
“下次还敢!这种反人类的标语,就不应该出现!”
看着蹦蹦跳跳跑开的莫菲,胡强好气又好笑,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年少。不过马上他就后悔了。
“能量启动?这是什么?铠甲勇士还是奥特曼啊,大叔?”
看着莫菲突然回头戏谑的目光,胡强顿时呛在了原地。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lisa,你找我。”
总监办公室,胡强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
以前,他每次都害怕进入这个房间,害怕看见眼前的女人。但是现在他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当然都是陌生记忆的影响,他觉得,只要给自己点时间,那个位置可以是他的。
眼前的女人,看似一脸淡漠,但是一些细节还是暴露出了一些东西。
烈焰般的口红还有指甲油,以及身上淡淡的Serge Lutens香水味。法国香水,有一丝催情的意味。毫无疑问,这是个性欲旺盛的女人。
这些胡强是不懂的,金甲战士也不懂,但是脑海中的记忆里告诉他,有人懂。
戴猛,天才微反应分析专家,来自《猎心者》。
当胡强静静看着lisa的时候,lisa也在看着胡强。毕竟在自己手底下干了十年,不说熟悉,至少胡强是什么人,她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的。
今天的胡强似乎有些变了?
呵,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胡强,你来万兽也有十年了吧,是不是有点厌倦了糊墙的工作。”
看着眼前微笑的领导,胡强眉头一挑,这是有事?
万兽总部大厦2楼,D区夹层,破事部。
庞小白一脸神秘地拉过苏克杰,“你有没有发现莫菲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莫菲一般整完人都会很开心。” 苏克杰白了他一眼,“倒是我比较担心新来的经理,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得了吧,你该担心新来的经理和莫菲好不好相处。”庞小白抿了抿嘴。
“这到也是。”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一旁的莫菲冷冷地瞪了过来,吓得两人连忙禁声,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姑奶奶。
见两人缩了在一边不吱声,莫菲也懒得理他们。手指轻轻拨弄着细碎的脏辫,莫菲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恶作剧简直太失败了,居然从人字梯上摔了下来,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不过多亏了那个大叔,不然自己这次肯定摔得很惨。
想着想着,当时的场景仿若历历在目,大叔无奈苦笑的脸彷佛就在眼前。等等,就在眼前?莫菲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静静打量着破事部的男子就是早上遇到的大叔。
胡强也很意外。今天自己的上司lisa忽然通知他升职了,荣升为特别紧迫事务联席快速反应与处理部的经理。虽然从lisa的细微表情中可以看出来不是什么好差事,迫事部,一听就是破事一堆。但是毕竟还是升迁了不是吗?
现在看起来,破事部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破旧仓库改造的办公场所,乱七八糟的涂鸦,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充斥着压抑的味道。
三个不着调的手下。一个面瘫,一个肥宅,一个刺头。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哼哼,糊墙哥?”见胡强看着自己,欧阳莫菲笑着朝他挑了挑眉毛。
“是你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来的经理胡强。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和睦相处,共同进步。”胡强笑了笑。
“经理你好,我是破事部的设计师苏克杰,英文名杰克苏。”
“经理你好,我是破事部的文案庞小白。”
莫菲可以无视胡强,苏克杰和庞小白不敢,连忙起身介绍自己。
“你们随意,该忙啥忙啥,我先熟悉熟悉环境。”
胡强笑着摆了摆手,目前来看,苏克杰和庞小白还是很好相处的,至于某人…见莫菲无所谓地玩弄着手中的蜥蜴,胡强忽然有点头疼。他没来由有种预感,他和她以后一定写满了故事,不对,事故。
“那么,这位美女…自我介绍一下?”
“老娘名叫欧阳莫菲,破事部的程序员,请指教。”莫菲微微一笑,顺便将手上的蜥蜴卓耿伸到了他的眼前。“来,卓耿,和糊墙哥打声招呼。”
胡强无语,他看出来了,她绝对是故意的,想用蜥蜴吓唬自己。
可惜了,金甲战士什么奇形怪状没见过。
“你这蜥蜴有点丑…哎,你发现没有,你有点大小眼!”胡强装作有点惊奇地说道。
“!!!”
丑蜥蜴?!还有大小眼?!
看着一脸震惊,羞恼的莫菲,庞小白和苏克杰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新来的经理居然这么刚,他电脑里的小电影做好备份了吗?私密照藏好了吗?网盘里面的种子还打算要吗?
【莫菲日记】
今天部门来了个*******的经理。
他很好,很*******。
优点基本没有,缺点就是还活着。
对了,他好像还救过自己?好说,明年给他多烧一吨纸。
小通知
啊啊啊可恶,我二十二号就要开学了,所以估计要鸽小半个月了。
不过放心,我在学校会抽时间写好然后在放假时发上来。
下次更新可能在一天后,两天后,也有可能在中秋了。所以也不要太难过噢o(*≧▽≦)ツ
说点题外话,最近我见过很多人说破事精英要凉,胡作菲为要凉,我其实无所谓。胡作菲为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兴趣的拓展,无论是火是凉,我都会写下去,直到我灵感枯竭的那一天。破事同人圈从来都不是我想要混钱的地方,就算为爱发电,我也会输出十万伏特。后面也会看情况开新坑的(比如伟大)。
好,话就说到这里。
祝各位学生开学快乐,祝各位工作人士事业有成。也感谢一直以来关注我的人,谢谢你们!!!
啊啊啊可恶,我二十二号就要开学了,所以估计要鸽小半个月了。
不过放心,我在学校会抽时间写好然后在放假时发上来。
下次更新可能在一天后,两天后,也有可能在中秋了。所以也不要太难过噢o(*≧▽≦)ツ
说点题外话,最近我见过很多人说破事精英要凉,胡作菲为要凉,我其实无所谓。胡作菲为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兴趣的拓展,无论是火是凉,我都会写下去,直到我灵感枯竭的那一天。破事同人圈从来都不是我想要混钱的地方,就算为爱发电,我也会输出十万伏特。后面也会看情况开新坑的(比如伟大)。
好,话就说到这里。
祝各位学生开学快乐,祝各位工作人士事业有成。也感谢一直以来关注我的人,谢谢你们!!!
没事玩神马梗
又一次到了新的一周。阳光撒在房间里,现在的莫菲对早起有多么难受,那就对周末的晚睡有多么后悔。她已经胡强给弄醒不止一次了。第一次是醒了之后躺在床上过了没一分钟就又睡着了。第二次被叫醒了,坐在床上,没两分钟就又躺下了。
胡强终于是忍不下去了,于是把莫菲给拽起来了。
胡强:“小姐姐,快起来吧。再晚点儿就要迟到了。”
莫菲:“嗯,知道了。”
胡强:“别光说啊。快走吧。”胡强拉着莫菲就往卫生间走。看着莫菲洗漱,穿衣服然后去坐车了。
车上好不容易莫菲弄到了一个座位,还没等能休息一下呢。就到公司了。
莫菲:“为什么今天一点好事都没有啊。”
胡强:“到公司趁着早上趴一会儿。”
莫菲:“好吧。”......
又一次到了新的一周。阳光撒在房间里,现在的莫菲对早起有多么难受,那就对周末的晚睡有多么后悔。她已经胡强给弄醒不止一次了。第一次是醒了之后躺在床上过了没一分钟就又睡着了。第二次被叫醒了,坐在床上,没两分钟就又躺下了。
胡强终于是忍不下去了,于是把莫菲给拽起来了。
胡强:“小姐姐,快起来吧。再晚点儿就要迟到了。”
莫菲:“嗯,知道了。”
胡强:“别光说啊。快走吧。”胡强拉着莫菲就往卫生间走。看着莫菲洗漱,穿衣服然后去坐车了。
车上好不容易莫菲弄到了一个座位,还没等能休息一下呢。就到公司了。
莫菲:“为什么今天一点好事都没有啊。”
胡强:“到公司趁着早上趴一会儿。”
莫菲:“好吧。”
两人打完卡之后来到了破事部。
莫菲在桌子上趴一会儿。胡强给她披一件衣服就去办公室了。
胡强来到办公室,刚坐下突然他的钉钉乐的眼睛亮了亮,Lisa来电话了。
Lisa:Jiang,待会儿有一位重要的领导要来。咱们公司陆总的亲儿子来接替陆总的工作。
胡强:“啊,陆总来接替陆总的工作是吧。”
Lisa:对,所以我需要你们来接待。
胡强:“好啊,我们来接待陆总。”
Lisa:不是让你们接待陆总。陆总怎么能让你们来呢。是让你们来接待咱们的合作伙伴。
胡强:“哦~明白了。那合作的公司老总叫什么。”
Lisa:路总。
胡强:“啊?”
Lisa:是另一个路。你就八点的时候去接待就行。
胡强:“明白了。”
胡强出门来到了大家的面前。
胡强先是轻轻的摇醒莫菲。
莫菲:“怎么了。”
胡强:“莫菲该醒醒了。要上班了。”
莫菲:“真是的,什么公司真是压榨员工价值啊。要是我有钱了我一定辞职。”
胡强:“好了,别吐槽了。清醒一下吧。”
其他人在微信的讨论组里面
若愚:他们两个怎么能这么腻啊。
阿杰:感觉他们不会烦。
小白:他们也不会累。也不会管旁边有多少人。
乐乐:但是感觉这个方式好棒啊。
海星:你们不应该认真工作吗?(bushi)
若愚:如果你下次再发出怎么不合群的言论你就会失去成为群友的机会。
胡强把莫菲给带到桌子上。
莫菲趴下桌子上。胡强:“莫菲。”
莫菲:“我在听,我在想,我没睡。你说吧。”
胡强:“那行吧,我说一下。咱们今天要接待……”
乐乐:“接待路总是吧。”
胡强:“你们怎么知道啊。”
乐乐:“若愚老师是咱们公司的三大情报网里面的王牌情报员,人称世一瓜。这些事情我们上周五就知道啦。”
胡强:“就我不知道是吗。”
若愚:“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和莫菲的周末时光吗。”
胡强:“这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我,诶~”胡强脸都沉下来了。若愚:“胡经理,你别生气了。我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
过了一会儿,破事部所有人都来到了门口等着。
莫菲坐在本口的接待台上。
胡强看到了之后赶紧给抱下来了。
胡强:“小祖宗啊。你这成何体统啊。”
莫菲:“我能站在这里接待他就很不容易了。他还想要什么啊。”
胡强:“你这让人家老板怎么想。”
莫菲:“你这让人家老板怎么想。他又不给你钱你着什么急。”
胡强:“人家快来了。快接待吧。就算给我一个面子。”
莫菲:“嗯,知道了。”
过一会儿,一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胡强他们赶紧上前。
胡强:“您好,您是陆总吗?”
陆总:“我是。”
胡强:“您好,陆总,今天是我来接待您。”
陆帝:你好,我叫陆帝。我今天来的有点早,没想到你们来的怎么早。
胡强:“我们知道您来了之后就一直很期待,再说了我们来的也不早。刚来没多大一会儿。”
陆帝:“您的工作态度很热情啊。”
胡强:“感谢您的鼓励。不好意思,陆总我们公司的规定要先登记一下。”
陆帝:“应该的。”
他去接待处前签了个字。签完了字还向旁边的莫菲微微点了点头。莫菲看到之后感觉很懵,但是还是回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陆帝:“不好意思,亲问一下你是哪个部门的。”
胡强:“我是破事部的经理,我叫胡强。”
陆帝:“你好胡经理。咱们先去公司里面参观一下吧。”
胡强:“诶,好,我就让我们部门口才最好的唐海星来给给您介绍一下这里。海星,给陆总带路。”
海星在前面带路,胡强在后面和若愚说:“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参观上了呢。”
若愚:“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反正咱们接待好了就行呗。”
莫菲突然拿着一张a4纸过来了。
莫菲:“来,老胡你看看。”莫菲拿来了登记表。
胡强:“什么陆帝。不是路总什么。woc咱们好像闯大祸了。”
就在胡强他们刚走的时候,Lisa他们所有的部门负责人,领导都来到了大厅,准备接待陆总,可他们那里知道,陆总已经被接待走了。
过了两分钟,一位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出现在大厅了。
Lisa:“您是陆总吗。”
“啊,我是姓路。怎么了。”
Lisa:“欢迎欢迎。您这一路太辛苦啊。”
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后面还有耍狮子的。
这好像是过年了一般。
路总都快哭了。这个公司真是太好了。这么热情的接待我,他真的我哭死。
而另一边
陆总在视察着公司的一切。
突然他说了一句。
陆帝:“怎么,大早上的每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在那里。”
胡强:“他们在开早会呢。”
陆帝:“据我所知,早会一般啊,都在八点钟结束,这都九点了。他们在哪里。”
陆总来了一招偷梁换柱,使得各个负责人深入火海。胡强会怎么化险为夷,之后的故事也会怎么样。请于明天的同一时间,锁定哥们的房间。咱们下回再聊。
转发
0
评论
0
暖帐
( 注:依旧是Rose福利回,无大力出场。)
不知道你们大家跟自己对象的相处方式是怎么样的哈。
我家这个……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不是不好的意思,所以如果你们见到她的话,千万千万不能乱说啊。
我家里的那个小娃娃啊……我有时候会这么喊她,角色扮演游戏这种事,我只在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过,记忆远的都有些模糊了,没想到,我都三十多了又重新捡起了这门手艺。
实在是一言难尽……我家那个小娃娃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小姑娘,在家里,每周的头三天她都会给我一份新的剧本,然后给我一天时间做准备,剩下的三天,她会随机抽一个时间来让我陪她玩耍。
真的是非...
( 注:依旧是Rose福利回,无大力出场。)
不知道你们大家跟自己对象的相处方式是怎么样的哈。
我家这个……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不是不好的意思,所以如果你们见到她的话,千万千万不能乱说啊。
我家里的那个小娃娃啊……我有时候会这么喊她,角色扮演游戏这种事,我只在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过,记忆远的都有些模糊了,没想到,我都三十多了又重新捡起了这门手艺。
实在是一言难尽……我家那个小娃娃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小姑娘,在家里,每周的头三天她都会给我一份新的剧本,然后给我一天时间做准备,剩下的三天,她会随机抽一个时间来让我陪她玩耍。
真的是非常随机的时间……之前有一次的剧本是落难公主与山野樵夫的美妙爱情故事,美妙这两个字不是我说的,小娃娃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你有没有试过,在你刚刚放了一半热水的浴缸里躺下,正准备享受这舒舒服服的浴室时光时,浴室门突然被拉来,然后你就看见一个打扮得贵重异常的人冲进水蒸气里,用她冷冰冰的手抓住你的胳膊,大喊着让你救救她?
我试过。
她的手是真的非常非常冷……我把她的手按在浴缸里快二十秒才觉得她的手暖和些,然后我就被迫从浴缸里起身裹着浴巾装成刚刚砍完柴的樵夫,把她护在身后对着一无所有的浴室门外大喊:“别怕!公主!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说被迫有些过了,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有趣的,我没享受过什么家庭生活,现在这样每天和她吵吵闹闹的,我觉得也挺好。
就是有些剧情我实在是不怎么能接受,比如这个,青楼花魁跟仗剑才子的风流孽缘。
刚看到这个标题时,我是挺开心的,还想着说自家傻媳妇终于开窍了,开始着手夫妻床笫之间的剧情了。
直到我看到花魁后面的括号里是我的名字为止,一切都还是挺美好的。
有一天晚上,我坐在床上玩手机,她敲了三下卧室门,我还以为是自己把门锁上了,一开门就看到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一身潇洒布衣,手里拿着她喜爱的宝剑,一脸的轻佻。
那才子用剑鞘顶住我的下巴,轻飘飘丢出一句让我很是无语的“美人”,我真的猛掐自己大腿才不至于把她抱着扔到床上去,毕竟是自家媳妇,还得宠着不是?于是我扯了毛巾包住头发,又用毛巾被裹在身上装作长裙,用我能发出的最尖细的声音说了一声:“公子不要。”
你猜怎么着?那才子哈哈哈笑得软在我身上,我做了这么大牺牲她竟然还不领情?更过分的是还笑成这副模样!明明是你自己写的剧情!我气得顺水推舟把她丢到床上,公子不要是吧?今天我偏要让你喊花魁姐姐不要!
本来的剧情其实应该是才子搂着花魁,他们互诉衷情,讲了一大堆甜腻腻的情话,然后第二天才子进京追求功名,而花魁独自相思。
至于风流……小娃娃的解释是,青楼拥美人,长谈至天明,这等似色非色的事,乃是正经八百的一等风流。
我本来就觉得这个风流的想法不太对劲,好在,在我的努力之下,她最终还是懂得了风流的真正含义,狂风暴雨过后,才子在花魁怀里默默流泪,这才是一等风流呢。
说来好笑,这个月来她所给我设定的角色无一不是软弱之人,比如说我有一个角色是见到突然出现在房中的女子吓得跪下抱大腿的听起来就蛮丢人实际上也很丢人的丢人玩意,这是她起了小小的坏心思,变着法报复我那晚上太粗鲁呢。
既然知道了我自然是全心全意去配合她了,本以为她会看在我积极配合的份上让我后来的角色多多少少更有种一些,她却像是尝到了甜头一样,我在她的笔下越来越柔弱无力,就我昨天刚拿到的这个剧本啊,什么少侠与女魔头的故事……你见过哪个少侠见到女魔头是会施展无上轻功就为了飞到女魔头跟前大声求爱的?还什么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唯有一死!
还唯有一死呢……那可不么?我要真是少侠,被女魔头迷住心智的那一刻我就肯定把自己捅个明明白白了,小娃娃,咱这江湖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跟我看过的都不一样啊喂!
我拿着剧本跟她据理力争,她说很高兴我可以跟她谈论剧情,非常感动我可以认真去看她写出来的剧本,然后拒绝了我提出的要求。
我只是想……好歹少侠不能那么不顾及颜面吧?你说你设定得我有一身腱子肉一丹田的浑厚真气,结果我这一身的绝世武功只是为了飞到人面前大喊一句我爱你?这位少侠,我肯请你不要这么卑微!好歹放几句狠话我跟你魔教不共戴天什么的啊……
小娃娃跟我生气了,她在晚饭后告诉我我被开除了,她说我质疑她的剧本并且再三顶撞导演,所以这个剧情不要跟我玩了。
这丫头……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呢?挺大一人了就是没什么脾气,你看看,我跟她,绝配!
小娃娃生气归生气,平日里手上的家务还是一样没落下,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做家务来着,今天我想着扫个地什么的,她提着宝剑就把我捅进卧室里了。想来是气急了,怎么看我都不顺眼了吧?
我看着床上放着的两套她准备好的衣服,暗红色的裙子整整齐齐叠在床上,而男士的那套……被她套在了我的枕头上。
这姑娘……把我开除了新找的演员就是这?怎么个意思?本大老公还比不上一个绣花枕头了不是?岂有此理!
我强迫那枕头脱下它的衣服,然后当着它的面穿得整整齐齐,抢我的活儿?一边玩去!
我打开门,门外的小娃娃已经打扫完客厅,站在客厅中央杵着扫把哼来哼去,真是位任性的导演啊……
我深吸口气,用力一跳蹦到她背后,她把地板打扫的有些太过干净,我差点没站稳。
“Rose!”我从背后搂住她,她被我吓得浑身一震,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可爱,“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已经深深爱上了你!我不在乎你是正是邪!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带我走吧!我爱你!如果不能得到你!那我唯有一死!”
“噗……”女魔头脸上笑眯眯,嘻嘻笑着挣脱我的怀抱,蹦蹦跳跳跑进卧室里。
卧室门再开,小娃娃穿上了暗红色的长裙,为了更像女魔头,她甚至画上了夸张的黑色眼影。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女魔头莲步轻移,慢慢走到我的面前,她伸出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戳在我的左胸膛,指向我的心。
“你若是真心喜欢我,你就去把现在的武林盟主给杀了,再把他的心取来给我看,这样一来,天下就再也没人可以阻止你我结合。”
“好!我这就去!”少侠看着女魔头的眼神是火热热的痴迷,少侠觉得,自家女魔头打扮成什么样都很好看。
……
“Rose,为什么女魔头一定要是黑眼影黑指甲?”
“大概是某种约定俗成吧?哎呀你别打岔!你快帮我想想我们下一次是玩青梅竹马负心郎还是玩侠盗遇见侠盗比较好!”
“……我觉得我们可以玩点其他的。”
“什么呀?”
“就是花魁跟才子的风流故事呀~”
“什么!不!不行!放开我……讨厌!”
“乖~”
山鬼
(注:Rose福利篇,无大力出场。)
见鬼了。
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唯物主义好青年见鬼了。
在自家的阳台上,悄无声息出现了一白衣女子。
那女子发长垂腰,发髻无钗,着上纱白长裙更是显得清素淡雅,端的是说不尽的好看。
可是,好看就能私闯家宅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本在厨房做菜,今日菜单,西红柿炒鸡蛋,简单又解馋,还便宜。
可能是这西红柿炒得太香了些,连月下的精怪都被吸引,可惜,被这精怪吓得全撒在地上了,造孽啊……
所以……这不声不响站在自家阳台上晒月亮的,是个什么生物?
唯物主义好青年左手举着锅盖,右手握着菜刀,一步一停,一停一步,勾着身子走出厨房...
(注:Rose福利篇,无大力出场。)
见鬼了。
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唯物主义好青年见鬼了。
在自家的阳台上,悄无声息出现了一白衣女子。
那女子发长垂腰,发髻无钗,着上纱白长裙更是显得清素淡雅,端的是说不尽的好看。
可是,好看就能私闯家宅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本在厨房做菜,今日菜单,西红柿炒鸡蛋,简单又解馋,还便宜。
可能是这西红柿炒得太香了些,连月下的精怪都被吸引,可惜,被这精怪吓得全撒在地上了,造孽啊……
所以……这不声不响站在自家阳台上晒月亮的,是个什么生物?
唯物主义好青年左手举着锅盖,右手握着菜刀,一步一停,一停一步,勾着身子走出厨房,连身上的绿围裙都没有取下,沾染了烟火气的发丝有些油腻。
“哎!”男人用菜刀轻敲锅盖。
三五米开外的人形生物不理会,只是茫然打量着身边的环境。
“哎!干什么的!小……小偷!我可告诉你,这小区有监控!你别乱来!”男人发声警告,神色犹犹豫豫,似乎这些话可以给他添几分胆气。开什么玩笑,一陌生人大晚上穿成这样站你家阳台上,换谁谁不害怕?
那白衣女子仍不答,只是抬头看着窗外明月。月色如水,一圈一圈的光晕从云端漾开,女子目光亦如水,水满眼池,眼看着便要滴落星屑。
这可不好,男子喉头滚动,干咽了口唾沫,这可真是不好,大晚上的,一姑娘在你阳台上哭,将我名节置于何处?若是被人看去了,还怎么在律师界混下去?还赚不赚钱了?
“哎!那女的!听不听得到!”畏畏缩缩终于是来到女子身边,用手中菜刀刀背轻敲女子手臂,那女子反应似被石打的狐狸,咿呀叫着跳开,吓得男人后撤三大步,好在,滢滢眼波终究是平息。
“公子……”女子双手交叠腰侧,膝盖微曲,低头诺诺,竟是对着他行了万福,女子眼中水汽尚存,躲闪着偷偷抬眼望他。
这啥玩意啊……还公子,公子倒是不必了,倒不如喊我胜天半子,好让自己打起官司来更有把握。
男人心头萦绕着怪异思虑,自己真是见到了鬼怪了吧?亲娘咧,三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超自然事件,我该怎么办?用菜刀砍过去还是转身逃跑?
“别套近乎啊我告诉你!快说!你从哪进来的!再不走我报警了啊!”许是因为那女子模样柔柔,男人不再如先前那般紧张,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说道。
“敢问公子,奴家身处何地?奴家知公子大能,便是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公子切莫责怪奴家……”白衣女子声音软糯,听在心上便是说不出的怜惜,哎哟……马克思保佑,助我降妖除魔……
“你还好意思问!你擅自闯入我家!到底有什么目的!什么就大能神仙的,我可告诉你!我是一名优秀的律师!你嘴巴再甜我也会依据法律行事!老实交代!干嘛呢!”这妖怪说话听得人头大,都啥跟啥,建国后不许成精知不知道?建国后……那这玩意儿不得最少两百多岁了?那她这法力无边的……男人再度弯下身子举着锅盖挡在自己胸前。
“公子……奴家既已被你挟至此地,那便再无逃脱之意,公子何苦咄咄逼人……不肯告知奴家真相?”精怪声音愈发委屈,说着说着眼里泪水又盈满眼眶,看得人好不心疼,就是这话……别胡说八道!自己一光明磊落大律师,怎会行此等龌龊之事!咦?怎么自己心里话都变这般模样了?保不齐便是这女子施了法术!恩格斯保佑!护我灵台清静!我去……没完了?
“你别瞎说啊!谁挟持你了……你到底是谁啊……”被吓一跳就算了,还被乱七八糟污蔑一通,这是要讹我啊?那哪行!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毛爷爷啊!帮我粉碎敌人的阴谋诡计吧!
“嗯……奴家姓罗,名丝,公子可唤奴家丝儿……公子,奴家已如实告知,还望公子可怜,告诉奴家身处何地……好让奴家可以给家中爹娘寄信……”
寄信?咋?妖精之间联系方式这么淳朴吗?
“……我不说了这是我家吗……你家在哪?不远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说话,我听着好累……”看她不像是坏妖精的样子,模样还挺漂亮,可能是法术不成熟跑错地方了吧……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切牛鬼蛇神都是鬼扯!
“奴家家在姑苏城内……无姊无妹,无长兄幼弟,家中唯有爹娘二老,爹娘要是找我不着,定会失了魂,伤了身子骨……公子,您就行行好,送奴家回去吧……”女子以袖掩面,双肩不住地耸动,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这怎么还哭了?该哭的是谁啊?大律师欲哭无泪,这要是被人看见,还真解释不清……
“姑……你耍我呢?我还能给你从苏州绑过来不成?”
“公子大能……便是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哇,妖怪竟然还会装哭。
“你……你再夸一遍也没用,我哪有那本事,倒是你,好好的当你的妖怪不好吗……非要跑出来吓人干什么……”这人……不是神经病就真是妖怪了……妈妈呀……哪一个都好吓人啊!而且她还赖着不走!男人手上家伙叮呤当啷掉在地上弹开,猛地双腿跪地闭眼合手,面无表情,口中嚅嚅:“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公子……”
“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公子……?”
“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公子!”
“观音菩……啊啊啊啊啊啊你别碰我啊!!”
那女子见他不理会,似是有些气恼,用素白手指轻戳男人胸膛。
“妖怪……不!神仙!神仙姐姐我求求你别玩我了您从哪来回哪去成不成……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几只猫要养活啊呜呜呜呜呜……”男人抱着女子双腿呜哇哇大哭,也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头,竟只是干嚎,眼底却是比沙漠还干燥。
“……公子,真不是您把奴家捉到此地的?”
“真不是啊神仙姐姐……您行行好回家吧我求您了!我保证以后我肯定每天都为您上香祈福让您早日升仙!您别耍我了……”男人松开女子双腿,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不真诚……被吃了找谁说理去?列宁都没办法改生死簿啊……他跟咱都不是一个地区的……
“公子……如您所言不假,此地不是仙境?”
“不是啊姐姐……这是我家啊……”
“……奴家再问公子,今夕……是何夕?”
“啥玩意……新中国都成立七十多年了啊……你们修炼不记时间的啊?”
“新中国……我大宋安在?”
“……”好嘛,还说人就两百岁,千年老妖!老天爷你玩我呢吧?新手村都没出就整个终极boss来让我攻略?啊?
“姐姐……不,祖宗……宋朝……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啊……”她能不能恼羞成怒杀了我?不能吧?不能吧??
“爹……娘……女儿不孝……”
头顶被液体打湿,男人抬头,那女子竟一副断魂模样,摇摇晃晃向后倒去,男人慌忙起身搂住女子腰身,扶着她走向沙发。
……
“公子……奴家命怎么这么苦啊……”女子双目通红,抱着腿怯怯缩在沙发中间,小小一团,像是被人遗弃路边的小猫。
“你说,你跟你娘在河边洗衣服,然后你掉了下去?”
“嗯……奶奶跟我说,未出嫁的女子不要去河边,会被河伯抓走……我见娘亲辛苦,才偷偷跟了过去,没想到,会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说起娘亲,女子目光呆滞,脸上的沉痛让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化解。
“然后你就出现在我的阳台上了?”
“嗯……我见此地尽是我未曾见过的物件,便心想已被河伯捉了……”
“那你衣服怎么不是湿的……呃,说多了对不起……”
“那要不这样?你先在我家休息一晚上,也许,明天就回去了呢?”男人右手悬在女子肩头上方五寸,犹豫着要不要用行动安慰她。
“公子……”那女子本就令人怜惜,此刻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秀气的眉毛微蹙,只让人觉得哪怕是令她不安都是一种罪过。
女子目光紧惕,却又透着绝望,被大灰狼围在墙角的小白兔也不过如此紧张了吧?
“公子……纵使奴家不能归家,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请公子自重!”
“你别这么看我,我睡沙发。”悬起的手终究还是捂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头疼哦……
……
昨夜,不知道那女子睡得好不好,也不知道,那女子还在不在。
推开房门,入眼的是身着淡雅睡袍的妻子。
“呼……”太好了,那女子走了,再多待一天的话,不知道他还受不受得了。
“呀!老公!你起来啦!”穿着睡袍的姑娘蹦蹦跳跳扎进男人怀里,怕她摔着,男人用手将她搂紧。
“啊,宝贝啊,沙发真的不好睡……咱以后能不能换个不睡沙发的剧情?”
“我觉得挺好玩的嘛……你想呀,一个单身男子,突然有一天!在家里发现一个漂亮的古代女孩!然后男子悉心照顾,最终他们之间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怀里的姑娘说得起了兴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好浪漫哦~~~”
“浪漫不浪漫我不知道,就是挺浪费的……”
唉……她的剧本上写的为什么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凉白开多好啊……
“唔……那我们下次可以改一点的!”
“哦!那我下次要男人一点!哪能一被吓到就跪地求饶啊?太没种了也……”
“可是!可是这样更有反差感嘛!”怀里的姑娘抗议,小脑袋顶在他的胸口,轻轻用力。
“什么反差……我的腰倒是差了,要不咱换个软一点的沙发?”
“嘻嘻嘻……老公啊~我昨晚上演得好不好?”
“那还用说!我的宝贝简直就是真的从古代穿越来的仙女啊!可是Rose啊……那些心理活动我真的需要记得那么清楚吗……”
“当然啦!不然怎么入戏嘛!好啦~辛苦你啦~来!奖励一个亲亲!mua!”
“嗯!这奖励好!我喜欢!”
“那我们下次玩什么!啊!我们下次玩少侠和女魔头的故事怎么样!好带感哦!”
“噗……都好,听你的。”
“嘿嘿嘿……老公啊~”
“啊?怎么了?”
“谢谢你~”
“嗨,跟老公客气啥!好啦,快去穿好衣服,我去给你做早餐咯!”
“老公最好啦!muamuamua!”
“噗……你哟。”
情歌(原)
男人对年轻姑娘的智商肯定程度在几天之内又有了不小的提升,以往自己需要彻夜来整理收集的资料,在年轻姑娘的手上却似乎比砍瓜切菜还要来得更加容易,眼看着她从一开始只能跟在自己身边旁听到现在可以跟客户对谈如流,男人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张伟律师事务所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需要改名。
虽然他知道,这姑娘的目的并不在此。
“大力啊……如果这案子有些困难的话,那不如我们先放一放,我带你出去吃个宵夜?”年轻姑娘坐着他的办公椅,手上捏的是曾经用来记录他们之间聊天内容的那支笔,低着头在置于办公桌中间的客户信息上勾勾画画。
那位置……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觉得这姑娘坐在那里更加合适。
男人...
男人对年轻姑娘的智商肯定程度在几天之内又有了不小的提升,以往自己需要彻夜来整理收集的资料,在年轻姑娘的手上却似乎比砍瓜切菜还要来得更加容易,眼看着她从一开始只能跟在自己身边旁听到现在可以跟客户对谈如流,男人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张伟律师事务所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需要改名。
虽然他知道,这姑娘的目的并不在此。
“大力啊……如果这案子有些困难的话,那不如我们先放一放,我带你出去吃个宵夜?”年轻姑娘坐着他的办公椅,手上捏的是曾经用来记录他们之间聊天内容的那支笔,低着头在置于办公桌中间的客户信息上勾勾画画。
那位置……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觉得这姑娘坐在那里更加合适。
男人靠在用于接待客人的木椅上,那姑娘背后挂着的张伟律师事务所招牌和自己收到的锦旗一直在吸引张伟律师的注意,还是没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将一口闷气吐在手掌并成的缝隙里。
这姑娘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无地自容这个词说的是不是他现在的状况?除了挂个名字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这跟他一开始想好的完全不一样……他明明是希望可以让这姑娘看到他在工作中的专业模样来着,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难搞哦……
实际上,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男人确实可以从年轻姑娘赞许又带着些许钦佩的眼神中得到莫大的满足,可是随着后来年轻姑娘对于工作的认真态度逐渐失去控制……男人已经头疼了有一段时间了。
“不难,马上就好,”年轻姑娘用握笔的手捏住下巴,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布满她笔迹的资料,在男人就快想出以后这家事务所该改成什么名字更好的时候终于将资料收起,抬起了头,“张伟,我们下次最好再问问李先生他的详细情况,他提供的资料上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我觉得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好一位专业的……实习生……现在到底该笑还是该哭,男人心情复杂非常。
“好,我明天就让他再过来一趟,到时候问一下好了。”男人伸手拿过年轻姑娘右手边的水杯,将里面还剩一半的凉水用热水倒满,自从这姑娘毛遂自荐要帮他以来,这是他做过的最多的动作,男人觉得自己现在甚至闭着眼睛都可以知道她的水杯里的水还剩多少。
优秀的姑娘跟着他越来越像样,而自己却摸索出了这么个让人无语的技能,虽然年轻的姑娘用两只小手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的模样挺可爱是没错,但男人还是不由得想要嘲笑自己。
“嗯,我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都已经标注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年轻姑娘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递到男人手中,又用双手握着杯子将最后的液体一饮而尽,原本有些寒冷的双手也已经吸收到了足够的热量,看了眼正在认真浏览文件的男人,年轻姑娘坐在他的椅子上盯着仍然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空杯子发呆。
男人给她买的杯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被她用两手握得圆满,男人接的水温度也不高不低,刚刚好可以直接温柔流过她的咽喉,这是男人不做声色的体贴,有心人才会发现。
“完美得我都快要怀疑你以前是不是干过这一行了,”男人用两毫米厚的资料卷成圆筒拍打手心,“没什么要加的,连我没发现有问题的问题你都发现了,该怎么说,不愧是你啊大力。”
“能帮上你的忙就好啦。”年轻姑娘莞尔,将手中的杯子小心放在特意去买的杯垫上,起身背上随身小包,走到男人身边将那份被捏得纸张弯曲的资料接过随手扔在桌子上,“走呀,你说要请我吃宵夜的,从我工资里扣就行。”
“你这话说的,我能是那种无良老板吗?”男人一时间分辨不出身旁的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笑话,虽然他知道这姑娘是为了让他在工作时没那么枯燥……但实际上为了能做出配得上她那些笑话的反应男人的大脑每日都在保持高速运转,有些时候男人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爆了。
“也是,最近客户那么多,大老板应该不缺钱,我还真有些饿了。”年轻姑娘推开门,迎着走廊上的灯光走向电梯,男人看着姑娘脚下的小小影子偷偷叹气,最近客户那么多……可谈不上是他的功劳。
本以为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可以与她并驾齐驱……奈何聪明人不会只在一个地方聪明,而且聪明人还这么年轻……男人最近总觉得自己满头黑发里落了几片雪,每日都要早早起来对着镜子翻找一番,直到确认头上的毛发依旧茂盛且葱郁才可以安心出门。
“张伟,电梯快来了,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你在还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都是张大律师教得好。”
“……总说这种话多让人害羞!”
“我认真的,电梯来了,你快点。”
……
在实习的第四个月,年轻姑娘已经可以独自处理一些稍显复杂的案子,这本就是个销售法律专业知识的职业,眼看着姑娘的专业知识已经快要赶上自己,男人发现,她跟自己的差别,也不过就只是一张证件而已。
回想起昨日客户对着年轻姑娘喊张律师的模样,男人就觉得有些好笑,那个客户可还是自己以往的委托人介绍来的呢。
唉,男人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在自己的事务所里的存在意义是什么,男人有时会想,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但他这个徒弟又实打实的是为了喂饱他这个师傅……男人自己也知道,他这是上辈子救了银河系,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可这样一来……差距不就越来越大了嘛……男人锁着眉头思考关于龟兔赛跑的问题,顺手给年轻姑娘添上水。
“张伟!漫出来了!”年轻姑娘慌忙将自己的本子抱在怀里,这本子上有她所有的实习记录,对于自己决定做的事,她从来不会敷衍。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哎哟哟没弄到你身上吧大力?”男人小跑着取来挂在门背后的毛巾将桌上的水擦干,然后拉扯着年轻姑娘的双手,好看清她究竟有没有被自己的失误波及。
“我没事,你别担心,”年轻姑娘将本子重新放回桌面,用手背贴在男人额头,“嗯……体温不高,张伟,你最近总是发呆,是不是没休息好?”
“呃……”原来自己最近总是发呆吗?男人不希望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最近是有些累,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肯定会忙得饭都吃不上。”
“都是因为张律师最近帮人胜诉得太多,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客户。”男人被年轻姑娘拉着重新坐在椅子上,心情愈发复杂。
年轻姑娘希望用实际行动来告诉自己自己很棒,不需要过度在意过去,为此还说了不少她以往从未说过的奉承话,他打心眼里感激年轻姑娘为他做的一切。刚开始确实有用,至少男人是这么认为的,那段时间,他连阴天都觉得乌云挺别致。
可随着年轻姑娘的成长,后来的夸奖男人越听越觉得奇怪,明明他都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年轻姑娘却还是会夸奖他,直到现在,他开始会因为年轻姑娘夸奖的话而觉得不自在。
……
“大力,我昨晚上总是做了个不好的梦,醒了以后都还觉得累得要死,你做过心理咨询师,你帮我看看我这梦是什么意思?”男人将自己缩在椅子上,歪头望着早已空无一物的白色墙壁,神情疲倦。
那里本来有一幅彩色油画。
“虽然我不会解梦,但简单分析你的心理状况没什么问题。”年轻姑娘放下手中的钢笔,和过去男人进行心理咨询时相仿的话题让她很有兴趣。
“我梦见我变成了初中时的模样,但是我又坐在这里,周围都是来找我咨询的人,”男人挠挠脑门,对着桌子那边的姑娘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个梦我真的觉得挺吓人的。”
“嗯……”年轻姑娘沉吟不语,用钢笔笔帽在脸颊轻戳,半晌后她开口,冷静的声音传入男人耳中,驱散几丝伴随了他一整夜的困倦。
“我觉得,应该是你最近工作量太大,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梦跟我们本身并没有什么联系。”年轻姑娘神情认真,是男人再熟悉不过的认真,第一次走进她的咨询室里她就是这副模样,男人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亲切。
“你会觉得难受,是因为在梦里很少有人能够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境。”
“睡醒了就好了,醒了以后你还是张大律师,我建议你可以在睡前喝一杯热牛奶,会比较容易放松身体。”年轻姑娘安抚着带着困意趴在桌子上的男人,男人开始做与过去弱小的自己有关的梦,这不是个好的信号,她不想让他想得太多,“挺有趣的梦,还有其他的话,我也想听听。”
“原来是这样,确实挺真实的,天亮的时候我还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神呢,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啊,我还琢磨着会不会是我想回到小时候呢。”男人脸上带着憨气嘿嘿笑着,“我不怎么做梦,最近也就这一个了。”
“我睡一下,昨晚上真没睡好,困死我了,有人来的话叫醒我啊。”男人将外套脱下,裹成一团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两分钟后从男人的鼻子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年轻姑娘小心伸出食指拇指捏住男人翘起的头发,男人的发丝在她指尖来回滚动,他确实没睡好。
那么,让他感到不安的原因是什么?
男人睡得不安稳,熟睡后眉心在无意识间纠成一团,年轻姑娘用左手托住下巴,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男人的眉心,睡着的男人感受到了她的触碰,哼哼几声后砸吧着嘴在外套上蹭蹭,然后睡得更加安静。
一个梦而已,说明不了太多东西,年轻姑娘摇摇头笑自己想得太多,然后拿起钢笔,继续将金色笔尖抵在白纸上。
是不是……因为这个?
手中的钢笔似乎有些沉重,压得人手腕发酸,年轻姑娘将钢笔合上放在一旁,轻轻甩着有些无力的手。
若真是因为这个……嗯,也工作挺长时间了,跟男人请个假休息几天也好。
剩下的工作她没有继续处理,年轻姑娘将事务所的门关上,坐到了男人身边,趴在桌子上将小脑袋靠在手臂上,看了身旁熟睡的男人好一会儿后也闭上了眼睛,虽然没有科学证据表示人与人的梦境可以连通,但确实是有过大家同时做同一个梦的案例,或许,他们的脑电波会在此刻缠绕在一起呢?
醒来已经是正午,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和窗外的刺眼太阳,年轻姑娘猛地起身,男人的外套落在地上。
“醒啦?”男人走到她身边将她拉着坐在柔软的办公椅上,用大手盖住她的脑袋侧面,仔细理顺她被手臂压得卷翘的短发,然后弯腰将自己的外套捡起,拍打着掸去灰尘。
灰尘洋洋洒洒从他的衣服上飘散到空气中,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你也困了怎么不告诉我?身体累坏了怎么办,这么合格的助理要是生病了,我可舍不得。”入耳的埋怨话语并不会让人心生不快,深蓝色薄衣在男人身上显得尤为得体,他拿着水壶,在她的杯子里放下几粒干茶叶,水汽升腾,叶片在杯子中舒展。
“……嗯……最近确实工作量有些大。”年轻姑娘在口味上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不怎么喜欢喝茶,更何况男人有的都是些苦得让人忍不住吐舌头的提神苦茶。
客椅上的男人一手拿着本应由她来处理的资料,一手捏着杯把,对着杯子里的茶水吹一吹后就着热气喝下一小口,杯子里的液体并没有被吹得凉快些,烫得男人急急吸了几口凉气。
年轻姑娘不记得喝了多少杯他的茶,但还记得第一次喝的时候那种苦得连晚上吃饭都觉得味蕾发苦的感觉,那一杯茶她没有喝完,男人就将它倒到他的杯子里帮她喝完。
慢慢习惯了这种苦味后,虽然还是喜欢不起来,但倒也不至于无法下咽。
将杯子用两只手端起,今天温度不冷,但刚刚好的水温在手里也依然是舒服的,年轻姑娘将杯子凑到嘴边,吹一吹后试探着用嘴唇轻触杯沿,小小沾湿后伸出舌头舔去唇上的茶水,吐了吐小舌头,杯子里的茶还是苦得一如既往。
好的是,习惯了苦味后,便是喝白开水也都是甜的,男人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的这种茶叶,年轻姑娘没问。
“张伟。”年轻姑娘再小小喝下一口茶水,不急着咽下,只是用口腔将茶水包裹,用舌头细细品味后才让液体顺着喉咙流下。
“我想请几天假,可以吗?”
“啊?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男人将手中资料放下,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以及一部分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
“没,我就是觉得这几天工作得有点累了,想请假休息几天,而且也已经好久没有去学校看过了,我想去看看。”年轻姑娘知道男人总在担心她会在某一天里悄无声息的离开,她不想他会有这样的顾虑。
“哦,原来是这样。”男人松了口气的模样过于明显,明显得年轻姑娘忍不住觉得好笑,眼前的男人可实在是个喜形于色的大人。
“没事,也该去学校看看了,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就行。”男人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修改着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得力助手不在了,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所有进度都得后延几天。
“好,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了,张大律师。”
年轻姑娘冲着男人眨眨眼,难得的俏皮模样看的人心情极好,顺手再给姑娘打去她这个月的工资,虽然她不是缺钱的人,但对男人来说,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奖励。
“什么话,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让你来处理已经有些过意不去了。”男人将手机放下,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弧度柔软,“好好休息,我等你回来。”
“好。”年轻姑娘也端起杯子,对着男人轻轻一挑,男人会意,将自己的杯子凑上前,轻轻一碰后同时喝下一口,同时苦得眯着眼睛。
回来的时候男人的梦应该就会消失,年轻姑娘希望如此,她将最后一口茶水含在嘴里,皱着鼻子将茶水喝下。男人的茶,实在是苦得可以。
……
年轻姑娘已经休息了一个星期,突如其来的巨大工作量,让男人反而有些不习惯。
虽然工作依旧顺利,也没人会再叫错张律师,可是男人却并没有觉得过得更充实一些,为什么呢?男人知道,是因为那个姑娘不在身边。
她在身边的话,他不能工作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真的是个优秀的律师。
她不在身边的话,他照样不能工作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一个人也还行。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后,男人决定,将事务所关门一段时间,他也需要休息休息,顺便,想清楚他到底希望和她成为什么样的关系,那个落在她家里的东西……总归是该有个结果的。
……
男人失联的第三天,年轻姑娘还是没有找到他。
她听说事务所关门后便急匆匆跑到他的家里敲门,用力到男人的邻居都被敲门声震得出门询问,可是,男人并没有开门。
会不会是自己靠得太近?让男人敏感的内心又一次受到了伤害?年轻姑娘不确定……那个男人向来不是个不屑于逃跑的人,相反的,他热衷于逃避一切不适应。
可她明明已经说了不会离开,所以,变成了他选择离开?但是,他也说过要等她回来啊……
连埃玛都说不知道他去了那里,正火急火燎的托关系找人,埃玛说,她早就担心男人有一天会突然人间蒸发,顺带着,年轻姑娘也开始感到担心。
年轻姑娘跑了他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一遍遍拨打着男人的手机,就像他在公园里喝醉的那次一样,直到男人的手机彻底没电以后,彻底断了音讯。
张伟……你到底去了哪里?
听着手机上的关机提示音,年轻姑娘默然不语。
……
年轻姑娘在第四天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从凌晨三点打来的她未曾见过号码的电话里。
“大力,我在……”
年轻姑娘告诉了埃玛她知道了男人在哪里,好一阵沉默后,埃玛让她一个人去,她说,去了她就知道了。
今夜星宿灿烂,月亮亦不害羞,俏生生站在星辰中间,照着她前进的路。
寻着男人给的地址,年轻姑娘一路来到远离市区的郊外。
她见到了男人,男人站在一所破旧的孤儿院里,大开着铁门,向她招手。
原来,男人给的地址就是这里,难怪埃玛说来了她就知道了。
年轻姑娘想,这里,应该就是他曾经度过悲惨童年的地方。
见到男人的那一刻,年轻姑娘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想要冲进他怀里的失而复得。
男人站在月光下向她招手,整个孤儿院静悄悄,只有门卫室里还亮着灯。
“张伟!”
年轻姑娘大喊,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回荡,惊醒了远方楼道的声控灯,男人将手指竖在唇前。
男人走出孤儿院,来到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领着她穿过不大的铁门。
夜深天凉,男人的手掌暖呵呵。
“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我大晚上把你叫过来,没有打扰你吧?”男人在月光下牵住她的手,顺着操场的边缘漫步。
“休息得一点也不好。”
年轻姑娘扯住他的胳膊站在原地,如水月光潺潺在她眼眸里流淌,年轻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孤独,所以她和他交心,他自卑,所以她给他夸奖,他退缩,所以她主动上门,可他呢?明明说了等她回来,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啥?休息这么久还没休息好啊?大力呀,不能这么懒哦。”男人柔柔笑着用空着的手点在她的脑门,天真得就好像他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一样。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这几天心急如焚?年轻姑娘甩开男人的大手,板着脸死死盯住他那双茫然的眼睛。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可能?
男人伸手挠挠后脑勺,看了眼被她甩开的手,皱着脸的模样有些委屈,他委屈什么?年轻姑娘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气笑了。
“吵到你睡觉是我不对……我道歉嘛……不要这么生气啦。”
“还有呢。”年轻姑娘依旧眼神冰冷,若他还在装傻,她保证自己转身就走。
“还有?还有什么?呃……我给你补偿加班费?”男人的模样愈发迷惑,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生气。
“你这三天去哪了。”年轻姑娘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男人,难怪埃玛是那么一副脾气,看样子这傻男人脱不开干系。
“啊?我一直在这啊,我跟你说啊,我肯定是上了年纪了,手机都能忘在家里。”男人苦笑着摇摇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慢慢将脑袋摇回,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三天的?”
“……”
年轻姑娘满腔怒火瞬间泄了一半,跟一个傻子生气,不值得。
年轻姑娘瞥了眼一脸你肯定有超能力的惊讶表情的男人,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这大傻子。
“我跟埃玛找了你三天。”年轻姑娘将小手背在身后,这男人老想牵她的手,可她还没消气。
“呃……这个……”怪不得她这么生气,男人恍然大悟。
“我觉得你还要再休息几天……就想给自己也放几天假来着……这可真是……”男人讪笑着将两只手合在一起,“太巧了吧……你刚好就回来了……”
巧什么?还不是她一直在留意事务所的状况!
头顶上的月光笼上薄纱,原本还算明亮的操场此刻仅靠着门卫处的暗淡灯光幽幽照亮,总归还是黑,年轻姑娘下意识向男人靠近。
“大力呀……不要生气啦,我真不是故意把手机放屋里的!”男人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年轻姑娘身上,在他身上得体的衣裳在小小的身子上显得有些长,男人为了防止过于宽大的衣服从她肩膀上滑落,将外套的手袖在姑娘胸前打了个结。
“这不是觉得平常也没人会联系我啥的,就没回去取嘛,这样,你说要我做什么!我尽力满足!不要生气啦,好不好?笑一笑嘛,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为了给他独处的时间,几天内除了准时的早安晚安以外,年轻姑娘确实没有和男人联系过,男人说得可怜,伸手从她身后把她的小手找出来握在手中,大大的手刚好把她的手包住,年轻姑娘轻轻挣扎后作罢。
实际上,她并不想挣开。
“以后不能这样,你得保证。”年轻姑娘抬着头望着他,想要在黑夜中看清他的脸,可黑夜太黑,她只看见了他那双映着远处微弱灯光的眼。
那双眼看着她,温柔如此,乞求如此,她说不出更重的话。
“好,我保证。”
男人紧了紧她胸口的结,让他的大衣可以更贴身地包裹她的身体,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远离身后灯光,走向建筑深处。
男人牵着她的手,在黑暗中走过食堂,走过宿舍,走过他记忆中的教室,月亮藏得深,她看不清路,也看不清身旁的男人。
男人也看不清路,他不需要看清,他只是牵着她的手,每走到一个地方,就告诉她,他们现在在哪儿。
男人告诉她,原本他以为这个地方很大很大,大到他要花上浑身力气才能跑到大门口。
男人又告诉她,原来这个地方很小很小,小到慢慢走这么一圈,甚至不需要花上十三分钟。
“大力,你说人生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男人拉着她在操场旗台前的台阶上坐下,他直直看着孤儿院的铁门,那里本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前往的地方,可现在他明明已经出去了,却又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我小时候就总喜欢想这种问题。”男人说的话不是在对年轻姑娘的提问,他只是,想说给她听,“人生来是为了什么,我生来又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总觉得吧,既然生下来会被人欺负,那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要在世间诞生一个我?”
男人看着铁门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脸冲着她笑着努努嘴,“你看,我这么想就不对了,要是世上没有我,那我就遇不上埃玛,更遇不上你。”
“我生来是为了什么,我觉得吧,大概就是为了跟你们相遇。”
“这么说也不对,谁生来都只是为了自己罢了。”男人攥紧她的手,“大力,生来就是要为了自己的。”
“得多为了自己。”
男人今夜所有话语都如风轻柔,将年轻姑娘小手温暖的温度是一缕温热的烟,缠绕着她的手一路攀升到她的耳边,又顺着她的耳蜗进入她的脑海,那烟与风便在海上汇成了云,雨点随风洒落,飘着落在海面点出圈圈涟漪,雨水穿过涟漪沉入海底,再不分你我。
“上次其实我没说实话。”男人舔了舔干燥得有些破皮的嘴唇,“我其实经常做梦。”
“我经常做梦,梦里我孤零零的站在这个操场上。”
男人心里的榕叶该如何清理?男人不知道,但总不能就这样让它过去,让它继续留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淤成烂泥。
所以,男人选择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被榕叶堆满的地方,他在尝试,尝试着在这里烧一把火,把所有破碎的生长的残留不去的统统烧个干净。
“你说过梦只是梦,我却觉得,因为它是梦,所以才让我痛苦。”
男人用左手将她的左手拉过,又伸出右手,与她掌心相贴,十指交叉。
“这个梦在告诉我,这个操场是我藏在我心里最深的东西……”
“这个操场在我梦里,也在这里。”
“睡醒了它依然还在,我所有的恐惧和经受的挫折都不会消失。”
“所以,我回到了这里,新院长允许我在这里和孩子们一起住几天。”
男人转头看着经过翻新的高楼,透过窗户还可以看得清楼里的崭新黑板。
“因为我是老住户了。”
“他们现在过得可比我那时候好多了。”
男人笑得满足,那笑容在姑娘心里,远比完成赚钱的大案子时要好看一万倍。
“大力。”
男人拉着年轻姑娘站起,被他握住手的年轻姑娘站在两节台阶上,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我来找你治病。”
总在寻找月亮的踪影,为何不多看看前方?被远远天际的稚嫩朝阳照亮的蓝色天空,也同样美丽。
“如果你遇见了我的恐惧和挫折。”
“帮我杀了他。”
“如果你遇见了那个鬼。”
“帮我杀了我。”
男人拉着她的手,后退一步。
橘色的光从她身后升起,越发明亮,系在小小身子上的大衣下摆随风摆动,成了一件合适的披风,明明是那么小的身子,明明是那么远的超人,此刻,却已是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年轻姑娘将他拉入怀里,秀气的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她将红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
“好。”
男人在她怀里抬头,满是血丝的瞳里透着明晃晃的光,那光亮得喜人,年轻姑娘爱看。
“那我们把事务所的名字改成伟大律师事务所你说好不好?”
年轻姑娘笑出了声,伸手揉搓他的发丝,才发现,原来他的发丝如此茂密葱郁。
“好。”
情歌
我叫张伟,我是一名律师。
至于能不能称得上优秀的律师,我不知道。
至少,我希望那个把我叫做好律师的老头不会有一天见到我而感到失望。
我打过很多官司。
因为我想要钱。
我想要多到可以让我脱离这个社会的钱。
所以不管是大客户小客户,我都会接受。
我做过昧良心的事。
也做过还对得起这份职业的事。
每一天,我都活得很累。
这与他人无关,只是我给我自己的累。
看着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就想跟它说,你天天都起这么早,累不累?
回头想想有些好笑,曾经我说过,我想要匡扶正义。
和我一起的姑娘,说她要嫁给古天乐一样的帅哥。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匡扶到正义,她也没有嫁给古天乐一样...
我叫张伟,我是一名律师。
至于能不能称得上优秀的律师,我不知道。
至少,我希望那个把我叫做好律师的老头不会有一天见到我而感到失望。
我打过很多官司。
因为我想要钱。
我想要多到可以让我脱离这个社会的钱。
所以不管是大客户小客户,我都会接受。
我做过昧良心的事。
也做过还对得起这份职业的事。
每一天,我都活得很累。
这与他人无关,只是我给我自己的累。
看着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就想跟它说,你天天都起这么早,累不累?
回头想想有些好笑,曾经我说过,我想要匡扶正义。
和我一起的姑娘,说她要嫁给古天乐一样的帅哥。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匡扶到正义,她也没有嫁给古天乐一样的帅哥。
我想,我这辈子应该就是如此。
我会朝着看不见未来的未来一直走下去。
有时候觉得啊,我的未来是这个样子,那我的过去是怎么样,那还有什么关系。
我的未来是这个样子,那我的现在是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我用笑脸相迎我的客人,我的同事。
每一天,我都笑得很累。
可一个人的时候又哭不出来,哭了也没人看。
都这么大了,还撒什么娇呢。
丑不丑啊?
太丑了。
我没什么朋友,我害怕。
我总害怕在我刚刚和人家要好时,人家就走了。
又不是没有过。
没有什么人会一直陪着你,哪怕你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六年的时光。
六年啊……当真称得上昼夜不离了。
可想走的不还是留不住。
和人打交道累。
和自己打交道也累。
我知道自己毛病不少,可我不愿细想。
想了有什么用?能好吗?
但自己想总好过别人想。
不是没人和我说过我是个没有意思的人。
我当然知道自己没意思,还用你们说?
废话真多。
你看,就这么点批评我都接受不了。
多玻璃心啊?真让人恶心。
玻璃心的人是当不了律师的。
可我偏偏想当。
律师总是可以比其他人多一些手段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
我废了那么大力气才让这个世界接受我一点呢。
总不能再因为自己不接受这个世界就甘愿被人欺负吧?
我真的以为自己习惯了孤单来着。
原来我没有啊。
那姑娘一开始总是会让我想到埃玛。
这么说有点太看得起那个女人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我真的觉得她的笑脸很熟悉。
我本来接受了孤独的。
要是埃玛没有出现过的话。
我本来可以摆脱孤独的。
要是埃玛没有走的话。
说她说太多了。
被她知道了她又得笑我想她。
那个年轻的小姑娘。
真的很聪明。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就什么都懂了。
我给她说了几个小故事,不是什么好故事,就是那种我自己听了都不是很舒服的故事。
可她好像不觉得,她想和我做朋友。
我怀疑,她可能是喜欢听故事罢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嘛。
万万没想到,她那么聪明。
她可能比埃玛还聪明。
她啥都明白。
说得我无地自容。
然后我就恼羞成怒地逃跑了。
她说的都是我不想面对的。
唉……毕竟哪个男孩子,能不喜欢埃玛啊?
哪个男孩子在她面前不会自卑啊?
事实上还挺多的。
只是我自卑罢了。
我把自己锁在房子里谁都不想见,埃玛非要找我喝酒,我不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可能只是借口,可能,我只是想和埃玛说说话,也可能,我是想喝酒。
埃玛说我喜欢人家,人家又说我喜欢埃玛。
聪明人怎么总是这么胡说八道?
但是她们又还没说错。
喜不喜欢不知道,反正和那姑娘待在一起我不会觉得难受。
如果她不说那些我不想听的东西的话。
那姑娘找了大半个晚上把我带到她家里的时候。
我真的觉得难受。
她是很好的人。
我却说了过分的话。
她却不在意我说的那些过分的话。
她跟我说,没关系。
她告诉我,我心里的东西不该就这样过去。
它们该有个结果。
我又在她面前哭,我怎么老在她面前哭。
埃玛又走了,她上次走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这次走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点寂寞。
那姑娘把我带到孤儿院。
我在孤儿院看到了我的名字。
其实,她早就已经帮我和自己和解了。
就在那个早上,就在她的家里。
我会不会怕?
还是会怕。
会怕这姑娘有一天也从我身边离开。
然后我又变成一个人。
我会不会怕又变得孤孤单单?
不会了。
如果我再变得孤孤单单,我就跑着去找她。
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
我能想到的也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陪伴着她而已,因为这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吧,你说它好,它也算不上好,它总会让一些没那么好的事来烦扰你,一些没那么好的人来欺负你。
你说它不好,倒也不至于,你看,我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到现在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这姑娘是什么呢。
嗯,她是一首情歌。
一首世界写给我的,只有我才听得到的情歌。
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想和你们炫耀一下,毕竟我也没什么别的可以告诉你们了。
我叫张伟,我是一名律师。
我的故事这就结束了。
各位再见。
我们
“这就走啦?”
“啊,不然还能留在这儿不成?老娘的公司上市在即,离不开我这平平无奇的商业小天才啊。”
“这才待了多久?我还以为你回来就不走了呢。”
“说的什么话!大把的美元在向我招手,是你你要不要。”
“那你这一趟是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
“来看我的乖儿子长大没呗~”
“行了,不用送了。”
“这点行李我拎得动。”
“张伟,你还真长大了。”
“你也别难过,又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小小一个埃玛。”
“就是一个路边的送行者。”
“你看见了她,她看见了你。”
“我们挥挥手就过去了。”
“再往前就是更有意义的生活。”
“走了。”
男人反复咀嚼女子话里的意思。...
“这就走啦?”
“啊,不然还能留在这儿不成?老娘的公司上市在即,离不开我这平平无奇的商业小天才啊。”
“这才待了多久?我还以为你回来就不走了呢。”
“说的什么话!大把的美元在向我招手,是你你要不要。”
“那你这一趟是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
“来看我的乖儿子长大没呗~”
“行了,不用送了。”
“这点行李我拎得动。”
“张伟,你还真长大了。”
“你也别难过,又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小小一个埃玛。”
“就是一个路边的送行者。”
“你看见了她,她看见了你。”
“我们挥挥手就过去了。”
“再往前就是更有意义的生活。”
“走了。”
男人反复咀嚼女子话里的意思。
明明他才是送行者。
更有意义的生活啊……
他已经许久未对明天这件事有过期待。
男人终于圆了少年时的梦。他终于亲眼看着那女子上了飞机。明明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可一直都是她在说。这样也好,由他来开口,气氛只会悲伤许多。
那女子总是如此善解他意。
男人深吸口气,胸膛将西装顶得饱满,对着玻璃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转身走出机场,身后白鸽振翅,不声不响飞向天际。
机场外的车群中有一辆白色小轿车,不是什么名贵的豪车,它不显眼,它只是在众多绚丽的车当中泛着白光,暖洋洋的,看得舒服。
男人走到白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驾驶座上的是他的曾经的心理咨询师,现在的朋友,这位朋友实在是年轻得有些过分,男人仔细思考过,他们这能不能称得上是忘年交?
每次有这种想法男人就会笑着摇摇头,还忘年交呢,咱可称不上老。
“你出来得这么快?埃玛走了?”他的朋友开口,略微皱起的眉头看得出她本以为他们会聊很久,男人笑了笑伸出手按在她的眉心。
“什么表情,走了啊,又没那么多话要说。”
“比我想的是要快不少。”朋友点头,让他系好安全带,“为什么会让我开车送你过来?你自己有车的。”
“我那辆都老得快跑不动了,我怕他见不得别离,就没让他来。”男人手机震动,他侧着身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后笑得眯住了眼。
男人将手机举在手上向朋友展示,那是一位坐在头等舱里的漂亮女子,在和过道对面的面生帅哥一起向着镜头打招呼,照片上面有女子用手指写上的雅气小字,“羡不羡慕”。
“羡不羡慕,嗨,这臭女人啥都没有,就是桃花运好得离谱,你看,刚上飞机就遇到一大帅哥。”
“那你是羡慕还是不羡慕?”开着车的朋友斜着眼睛瞟得身边男人身体僵硬,男人举起手机按下录音,一字一句凶狠说道:“我——不——羡——慕——”
“这么浮夸?我看你还是羡慕。”朋友勾起唇角,看着前方道路对他揶揄,连日来的云雨天气终于是追着风离去,今天的天气好得人心头舒服。
“大力……”男人拖长尾音,柔柔软软向朋友表达委屈,“你这就误会我了,她旁边的帅哥好看,我旁边的小姑娘就差了?你说对不对。”
“那你觉得差还是不差?”朋友眼里笑意更浓,云雨过后的晴天,总是美。
“我觉得啊?听真话还是假话?”男人收起手机,电话那头没有回音,想来那女人被空姐发现偷偷玩手机,被强迫关机了吧。
“都听听好了,我不赶时间。”
“真话就是,你要好上一千万倍。”
“假话呢?”
“假话就是我在撒谎,好了大力你今天要不要上课?”男人伸手拉扯西装下摆,好不容易打扮的人模狗样,可不要在细节处失了风度。
朋友撇嘴笑着摇了摇头:“油嘴滑舌。”
“不用,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认识朋友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带男人去什么地方,男人来了兴趣,脸上露出不合年龄的兴奋,“好啊!咱去哪?”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朋友不再说话,男人只能带着疑惑顺着道路往远方看去,那路直直延伸到城市深处,他猜不到终点。
白色小车停在了熟悉的巷子口。
这里是他曾经的家——那小时候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男人望着工工整整的巷子,巷子旁房屋陈旧,早已见惯了高楼的男人才突然发现,原来曾经看着那么高的灰色楼房,竟然是如此矮小。
“我调查过二十年前的孤儿院,那时候孤儿院不多,不难查到你住在哪里。”年轻姑娘关上车门,走到男人身边。
“可是……所有孤儿院里的张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身边的姑娘总是有办法让男人惊讶,男人甚至开始觉得她有一天突然说她是外星人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嗯,可是从孤儿院里出来又考上了重点高中的张伟,可没几个。”年轻姑娘向男人挑眉,似乎是对他质疑自己的智商有些不满,“更何况,埃玛告诉过我你们一起读过的学校。”
“这真是……”男人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来了又去潇洒如风的女子,总是在说一些无聊的废话。
“这埃玛……哈哈……”你说你啊,走就走了,把这些告诉人家干什么?
“我知道你说过你不想回来,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来这里看看。”年轻姑娘走在他的前头,淡黄色的小外套在色调灰暗的巷子里漂亮得像是一朵花。
“我想你可能偶尔会想念这里。”年轻姑娘回头,笑容干净,“虽然你的故事里没说过它的好话。”
年轻姑娘步履轻巧,白色的运动鞋在铺着薄泥的石板路上踩出一串小小的清晰的脚印。
她越走越远,然后她又回头,她走得太远,男人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她在看着他的眼睛,她的晶亮眼眸,一定,一定清澈透底。
年轻姑娘冲他大喊,她的声音穿过窄窄小巷,顺着他曾经逃离过无数次的石板路,飞着跑着进到他的耳朵里。
“张伟!其实!它也一直在为你!感到骄傲!”
男人看着石板路上的小小脚印,试探着将自己的脚踩上去。
他的脚印很大,刚刚好将年轻姑娘的脚印覆盖。
男人踩着姑娘的脚印慢慢走进巷子,一步又一步,直到姑娘的脚印消失在巷子里。
男人慢慢加速,慢慢跑了起来,踩着姑娘的脚印,泥水溅在他的裤腿上,溅在他的西装上,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跑得再快一点,快到可以马上看清楚她的脸。
年轻姑娘看他向自己跑来,歪了歪脑袋抬手指向自己身边墙上的宽大木板。
男人跑过了所有泥土,穿着布满泥泞的衣服来到她的身边。
他看见,那木板上,刻着好多名字。
用来纪念曾经从这家孤儿院出去的,优秀的孩子们。
顺着姑娘的手指,他看去。
那是一个很早就存在的,加深了一遍又一遍的,直到线条粗到有些模糊的名字。
那是他的名字。
男人呆呆看着那个名字,伸出手指沿着它的纹路,写了一遍又一遍。
这木板近来应该是没人打理,名字的浅浅沟壑中间积满尘土,尘土被男人用指尖扫去,手指摩擦木板沙沙作响,男人转头回望长长小巷,这才意识到,这以往总是有孩子们哭笑的巷子,如今是如此安静。
“这里还有几天就要被拆除,他们会在这里盖一间学校。”
“如果我再早几个月带你来的话,或许你还可以见到一些熟悉的人。”
“对不起。”
男人将自己的名字打扫干净,又继续帮其他孩子的名字扫去灰尘,这些长长短短的名字摩得他指尖发红,他不觉得疼。
两米长的木板上有近两百个名字,男人只是默默地从头扫到尾,年轻姑娘默默地看着他。
男人终于清理干净最后一个名字,他后退看着自己的杰作,面无表情,年轻姑娘看不出他的悲喜,只看得见他藏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在偷偷颤抖,他肯定很疼。
“说什么对不起。”这是她等了好久的回应。
“要不是你带我来,我永远都见不到它最后一面。”
男人双手叉腰,挺起胸膛,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自豪模样。
男人看着木板上的一个个名字,看得认真,顺着深深浅浅的笔画,一直看到木板顶上的几个大字。
“所有孩子们都有着光明未来”
男人的嘴角慢慢勾起,眼角的皱纹是岁月带给他的赠礼,是他对这世界温柔以待的证明,男人看着这些字,眼里的光是否与他年幼时渴望的世界一样?年轻姑娘想,肯定是的。
男孩站的地方本来给了他自卑。
男人站的地方现在给了他自信。
那木板上所有的名字似乎都在闪闪发光,一个个小小的字从木板上跳下,小小的字成了小小的人,小小的人手牵着手,手牵着手将他围在中间。
他们说。
张伟,我们以你为骄傲。
男人转过身,他的手在衣服上擦拭,可是他的衣服上也满是泥土,他的手越擦越脏,男人有些难受,这么脏的手,要怎么伸向她?
年轻姑娘走近,用干净暖和的手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本就不惧烂泥。
那姑娘向他微笑,看着他的眼,她的眸子是世间最亮的水晶,这世间是否还有其他东西可以比这更加美丽?男人想,肯定没有的。
“谢谢,大力。”
谢谢你走向我,毫无保留,没有迟疑,不带畏惧。
谢谢你走向我,走得那么快,那么急,那么坚定。
那日,年轻姑娘的手机上写了十八个他的名字。
今日,他想还她十八个名字。
小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块带尖的石头,牵着她的手来木板前,将石头抵在他的名字上方,那姑娘拉住他的手,将那石头放到他的名字旁边。
那姑娘踮着脚凑到他耳边,此刻无风,天空亦安静,虫不鸣,鸟不语,我的话只想给你听。
“我想在这里。”
男人手指用力,一笔一划,认真无比。
一笔一划,那木板上所有的名字围绕着他,跟他说。
张伟,恭喜你。
恭喜你终于成了想要的自己。
你看你,现在笑得多么开心。
一笔一划,浅浅的“张伟”旁边,刻下了深深的“诸葛大力”。
一笔一划,每一笔都更认真,每一划都更仔细。
十八个名字他终于送给了她。
他用自己的十八个名字,来向她交换她的十八个姓名。
“大力。”
男人握紧她的手,紧到指尖的泥土化在他的手心,他们的手似乎融在一起。
“你说,在原野上找一面墙,是不是很难?”
“还好,我找到了。”
“接下来我想要在工整的巷子里找一个家。”
“你说,我能不能找到?”
男人看着身旁那仰着年轻小脸的姑娘,眼角皱纹消不去。
“我说,我们能找到。”
“嗯,我们一起。”
“谢谢你。”
山海
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宿醉让我头疼欲裂。
这床算不上软和,比我家里的要差上不少。
不过还好,它还是温暖的。
耳边传来别人的呼吸。
我吓得扯着被子裹住自己,抬腿往旁边踹去。
“哎哟……谁打我……谁……嗯……”
然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衣服穿得整齐。
这人是谁?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
这人是谁?他背对着我,已经让我如此安心。
哦,我想起来了。
他是张伟。
他喜欢我。
这么说不太好,他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追着我的小男孩了。
那我换个说法。
我喜欢他。
我曾经,很喜欢他。
“张伟,你醒了吗?”
开门的是我见过的那位年轻姑娘。
她的名字是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
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宿醉让我头疼欲裂。
这床算不上软和,比我家里的要差上不少。
不过还好,它还是温暖的。
耳边传来别人的呼吸。
我吓得扯着被子裹住自己,抬腿往旁边踹去。
“哎哟……谁打我……谁……嗯……”
然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衣服穿得整齐。
这人是谁?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
这人是谁?他背对着我,已经让我如此安心。
哦,我想起来了。
他是张伟。
他喜欢我。
这么说不太好,他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追着我的小男孩了。
那我换个说法。
我喜欢他。
我曾经,很喜欢他。
“张伟,你醒了吗?”
开门的是我见过的那位年轻姑娘。
她的名字是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
诸葛大力。
这就是他现在追逐的人。
我该如何面对她?
我不知道。
所以我选择闭上眼睛。
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还会只是它们自己。
“张伟?”
那年轻女子伸手摇晃我身旁男人的身体。
那个小男孩,竟然不知不觉就从我的身边溜走。
不知不觉成长的如此结实。
不知不觉吗……
嗯,“不知不觉”。
“奇怪,刚刚明明有声音啊。”
“张伟?”
“嗯……嗯?我在我在,张伟律师事务所为您服务,请您说明您要咨询的情况。”
男人依旧迷迷糊糊,口齿不清。
“张伟,你醒醒,你没在工作。”
“哦……哦?大……诸葛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张伟,这是我家。”
“什么?!”
男人从床上弹起,他的膝盖顶到了我的肋骨。
张伟,我要你的命……
“你……我?!我怎么在这里?!”
张伟……你真笨得可以……
“我……她?!这女人怎么也在这?!”
什么叫这女人……张伟,你别想得到特赦。
“不是,大力,你等我想想,我觉得我有点头绪。”
你能有什么头绪?你那小小的猪脑子能想出个屁!
“哦……哦……我昨晚上,被埃玛拉出去喝酒。”
嗯,张伟,你没刮胡子的样子真丑。
“喝醉了她说要醒酒,就把我拉到公园吹风。”
胡扯,明明是你自己要去发疯。
“哦……哦……我昨晚上喝醉了,睡在公园,对……是这样。”
?我昨晚上睡在公园的地上?
张伟……真有你的啊……
“我怎么来这里的?”男人从混乱的脑海中翻找出了关于昨夜的记忆,可惜,他没有记到最后一刻。
“大……诸葛小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会真有超能力吧??”年轻的姑娘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自己的通话记录向男人展示。
男人从姑娘手里接过有些温热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男人很轻松就翻到了通话记录的底部。
年轻姑娘的通话记录干净得不像年轻姑娘该有的通话记录。
年轻姑娘与家人的通话之间也隔着不短的时日。
男人很轻易地在记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小的玻璃上,整整齐齐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庆幸,自己叫这个名字。
从三点二十二分,他所打出的那个电话起。
年轻姑娘每隔十分钟就拨一次他的号码。
最后的拨通时间,是早上六点十二分。
这十八个电话,这短短的三个小时,已经占据年轻姑娘所有通话记录里的一半空间。
这十八个名字。
这十八个密密麻麻的名字。
都在告诉男人,这个年轻姑娘,有着他没有理解的认真。
男人明白了这姑娘是如何找到他的。
这姑娘只是傻傻的跑了她知道的他会去的所有地方。
一遍又一遍,寻着他的电话铃声。
一分又一分,寻着他的孑然身影。
男人不说话。
男人咬住下唇握着手机说不出话。
男人将拇指死死按在屏幕上,用力到拇指下的屏幕出现黑影。
黑影映出他那张满是胡须的窝囊丑脸。
他却从黑影里看到了年轻姑娘的匆匆身影。
那小小的影子穿过事务所,穿过咨询室,穿过幼儿园,穿过饭店,穿过长长的公园石道,穿过所有他曾经畏惧的刀山火海,直直向他走来。
她一直是这么向他走来。
她的心澄澈如此。
是他没看清。
她一直是如此义无反顾。
是他在退缩。
小小的影子撞穿了另一面墙。
她是另一道光。
另一道他怕被灼伤,却又渴望沐浴的光。
男人突然有些难受。
这姑娘明明有这么这么好。
他却对她那么那么不好。
他把她当什么了?
是他主动进入她的世界,然后又自顾自地抱头离去。
他把她当什么了……
“诸……”男人犹豫着是否要喊出姑娘的名字。
他还配不配喊她的名字?
若他喊出了姑娘的名字。
那这一次,他又该怎么离开?
他又怎么会想要离开。
男人吸吸鼻子,压下鼻根的酸涩。
他开口。
他终于开口。
他终于用他颤抖的唇舌,喊出了她的名字。
“大力……”
年轻姑娘看着眼前的狼狈男人。
只是笑。
这些聪明人啊……真是让人讨厌。
他明明还没有说出对不起啊……
“大力……”男人放下年轻姑娘的手机,双手垂下,他的颤栗传到身边仍在沉睡的女子身上。
他看不见,那女子长发底下的潮湿枕巾。
“对不起……”
“没事,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年轻姑娘的小手伸向他。
男人下意识向后退缩,想要躲开她的手。
他好脏,他的胡子好久没刮,头发好久没洗,他脏得身上快要可以生出跳蚤。
那女子的手却没有停留,就那样缓慢又坚定地打破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女子的柔软小手,轻轻摸在他的头上。
轻轻地摸着,轻轻地揉着,一点一点帮他理顺他脑袋上的所有杂乱发丝。
她说。
“张伟,你做得很棒,我为你骄傲。”
鼻根的酸是男孩心里一片咸咸的海。
眼底的涩是男人心里一座沉沉的山。
姑娘的话成了翻山倒海的锤。
敲翻了那沉沉的山,敲倒了那咸咸的海。
此刻山崩海啸。
小男孩泣不成声。
“我为你骄傲……”
小男孩喃喃自语。
黑色果实种成的巨大榕树上结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在顷刻间被山石覆盖,被海水淹没。
巨大榕树于山海交汇的烂泥里抽出新芽,新芽在空中编织成一个茧,嫩绿的木茧寸寸裂开,榕叶纷飞后,站在中间的,只有她。
只有她。
喂。
听到没?
那个叫我哥哥的小男孩。
有人会为我骄傲。
喂。
听到没?
那个想抢我玻璃瓶子的小男孩。
有人会为我骄傲。
喂。
听到没?
那群扔掉我书包的小男孩。
有人会为我骄傲。
喂。
听到没?
那个躲在被子里站在厕所里坐在椅子上流着眼泪的小男孩。
有人在为你骄傲。
听到了。
嘿。
男人在姑娘身上倾泻了自己所有的孤独和所有的自卑。
男人带着他的伤疤和他的眼泪。
带着所有岁月的不温柔和他的愤怒。
带着所有的仅有的温柔和爱。
用身子将姑娘包裹。
紧到她可以亲眼看到他的痛苦挣扎。
男人的伤疤挣扎着不愿从他的心头离开。
姑娘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张伟,不用抱这么紧。”
“我不会丢下你。”
张伟……真有你的啊……
这么快就有了新的故事。
原来闭上双眼。
所有的一切也都不会还是它们自己。
天真的一直是我自己。
我不曾告诉你。
其实,我还在憧憬,下一个故事里,还会有我和你。
可惜,我还是不敢给你回应。
我们为何至此?我知道原因。
因为我没有勇气。
你也没有勇气。
我想你也明白,你想要的……我给不起。
只要你还在我心里。
我就给不起。
我给不起你痛快淋漓的一场手术。
她可以。
她有勇气,为了你越过刀山火海。
我不行。
我会怕,在刀山火海以后,你已经遍体鳞伤。
张伟,她有勇气为你越过山海。
你也一定要有勇气,带着山海走向她。
你肯定不会记得高一开学典礼的那个午后。
在那个我们还会有未来的过去。
我听见你自言自语。
我听见你说。
我听见那个少年说。
虽然我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当然你拒绝也没关系。
我这生人再也没听过如此卑微的告白。
你肯定不会知道我早早就听过了你的告白。
我想过,我们之间会有美好结局。
老实说,我渴望过那个结局。
在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以后。
可惜,你如果要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我就不能继续在你身旁。
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我是你的黑洞,我成为不了你的太阳。
我天真地想过,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你会丢掉压在你心里的所有过去,丢掉那个看见你在厕所里哭泣的我。
可惜。
直到我离去,你也没有成为想要的自己。
如果我可以再勇敢一点。
就那么一点点。
我们就会有我渴望的美好的结局
对不起。
我没有帮到你。
张伟。
带着你的山海向她走去。
不要停。
不要怕。
她会一直都在。
在
埃玛突然的出现,跟她那年突然的走有多相似?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在她突然说走的那天又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好的是,她走得快,上午说了要离开,下午就已经在太平洋上空了,所以她没有看到他长大后的狼狈模样。
不然,她肯定又要笑得快趴在地上了。
这么多年来,男人成长了许多。
他不是没想过越过所有的山川湖海去她的身边,但最终还是只能作罢。
他去干嘛呢?人家在那边吃得好穿得美,交的男朋友也一个比一个帅。
他去干嘛呢?还当跑腿小弟呢?贱不贱啊?
他肯同意跟那女人结婚,不过也是想要有个家,有家了的话,不管孤不孤独,至少不会还是一个人。
他试过尽力...
埃玛突然的出现,跟她那年突然的走有多相似?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在她突然说走的那天又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好的是,她走得快,上午说了要离开,下午就已经在太平洋上空了,所以她没有看到他长大后的狼狈模样。
不然,她肯定又要笑得快趴在地上了。
这么多年来,男人成长了许多。
他不是没想过越过所有的山川湖海去她的身边,但最终还是只能作罢。
他去干嘛呢?人家在那边吃得好穿得美,交的男朋友也一个比一个帅。
他去干嘛呢?还当跑腿小弟呢?贱不贱啊?
他肯同意跟那女人结婚,不过也是想要有个家,有家了的话,不管孤不孤独,至少不会还是一个人。
他试过尽力去爱那个女人,真的,他试过了,他甚至删掉了他手机里关于她的所有照片,断了跟她的所有联系。
结果就是,她通过她自己的关系,知道了这个消息,给他打了无数个骚扰电话,逼得他与世隔绝了近两个月,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生意。
结果就是,他没爱上那个女人,连埃玛也从他的心里消失,发现的那一刻他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孤独。
他没办法爱上别人,心里也装不住别人。
最后那女人逃婚,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不起她和她的家人,但他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他都已经做好打算孤独终老了,他想在他四五十岁的时候养一只狗,说不好那狗就可以跟他一起在地下作伴。
后来他又觉得,自己的命还挺大,从小到大那么多磨难都没给自己整崩溃,岁月还能在五六十岁时蹉跎死他不成?
然后他想,要不还是不养狗了吧,养只王八。
没钱吃饭的时候还能宰了煲汤,多好。
他还想,攒几十年的钱,老了就到远离城市的地方买一块地,一块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地,他就在那里盖一间房子,农村地也不贵,他要盖好一点的,盖成别墅一样的,然后在别墅前面开一块田,瓜果蔬菜有什么种什么。
这样他就可以辞掉事务所的工作,靠自己的手跟种的作物维生。
如果这个时候,旁边再有几只会叽叽喳喳叫的麻雀飞来他每天午后晒太阳的摇椅扶手上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可惜啊,他所有的打算都没保持到几十年后。
连十几年后都没保持到。
他在去公园的路灯下见到了那个姑娘。
那姑娘给他发了一张她所就职的咨询室的传单,顺带着给了他一张名片。
她是一个心理咨询师。
名片上她笑得自信。
像埃玛一样自信。
只是看了这个姑娘一眼,他就彻底打消了所有孤独终老的念头,那些念头在他脑袋里一边打着漩涡一边不断回头大骂他是个背信弃义的渣男,然后被他揉捏成一颗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最后在他眼里烟消云散。
孤独终老啊……要是自己真的再孤独终老的话,那不就是从小就开始孤零零了?百年孤独应该由他来写才对,该死的,被前人抢了。
他孤单得太久了,仅仅只是一个与过去那不孤独的时光有关的微笑,他就已经忍不住心驰神往。
心理咨询师吗……刚好,我有点问题。
第一次去,他只是觉得也不贵,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顺便还可以看看这个自信的年轻姑娘,到底干得怎么样。
他没想到,自己倒了一番苦水后在人家的咨询室里睡着了。
丢人可丢大了。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不体面的事,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带着别人名字的衣裳。
她让他再去,他也怕自己真的心理问题严重,所以他去了。
或许是她的咨询室里灯光太过柔和,柔和得他的心门发软,连带着牙关都咬不结实,噼里啪啦地就给人讲了两个没那么好的故事。
唉,希望那两个故事不会给这个年轻的咨询师造成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她依然坚持他需要去,男人喜欢所有尽职尽责从一而终专心致志的人,所以他没有拒绝。
你看吧,你就不是个会让人开心的人,好好的话,说着说着就把人说哭了,讨不讨厌?太讨厌了。
把她带到幼儿园,自己去那里总是可以开开心心,希望那个年轻姑娘也可以开开心心,可最后还是麻烦了人家。那么年轻的人啊,平时学校里面对的都是年轻的容颜,一直对着他那张醉醺醺的老脸,还把他带回家里休息,这事儿干得更不体面。
男人打心眼里不喜欢聪明人。
埃玛也聪明,她也聪明。
他都不喜欢。
她们总是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总是以为她们都懂他,更可气的是,她们还就真的懂。
他讨厌这种赤裸裸的感觉,他把漂亮玻璃瓶子砸碎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赤裸裸的。
心理咨询,咨询个鬼。
再咨询,没病都得有病了。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该冲人家恼羞成怒的生气啊。
更何况,那姑娘是真的关心他,是真的想要和他交朋友。
但又或许,这样的离开更好些呢?
他本就不是个会让人开心的人。
埃玛的回来,他是真没想到。
要不是她的话,自己应该还在每周稳定的接受心理疏导中吧?
唉……这臭女人,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把他当什么了?
那他呢?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甚至没给人一个正式的道别,把她当什么了?
把她当什么了。
再见到埃玛的那天,他真的开心。
他嘴硬不肯说埃玛是他的朋友,可事实上,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一个他高攀不起的朋友。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朋友。
叫做诸葛大力。
他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着关于这个新朋友的一切,他是那个拿了一颗糖,还偏要把这颗糖拿给有很多糖的小女孩看一看的的小男孩,他要告诉她,你看,我过得可好啦!我有其他糖啦!
可惜最后,他还是没抓住那颗糖,就像他抓不住那个玻璃瓶。
他最近一直躲在屋子里,关着门关着灯,饿了就吃方便面,也不泡,就干嚼,滋味不好,但死不掉就还行。
他确实对那个年轻姑娘彻底掀开他的心事感到愤怒。
愤怒她怎么可以这么伤害自己,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去不让她担心。
更愤怒,他怎么会因为心底的秘密被揭穿而愤怒,还被这年轻姑娘看得彻底,像一个不体面的愣头愣脑的毛孩子。
男人成长了什么?不还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卑小男孩。
唉……聪明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魔鬼,总是能让他一丝不挂。
男人近期第一次出门,是因为被那臭女人的闪光灯晃了眼,他要去找她算账。
男人许久没照过镜子,但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肯定比流浪汉好不了多少。
那臭女人又指着他哈哈大笑,气得他肝疼,你笑个屁啊笑?还不是因为你。
臭女人把他拉到酒吧,她搂着小帅哥的胳膊和男人干杯,然后咕嘟咕嘟把酒喝下后让小帅哥搀着到厕所吐。
臭女人想让他过得好一些。
男人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承认?
夜深人静,两个醉鬼在公园里相互搭着肩在路上摇摇晃晃,比谁的直线走得更弯。
“张伟!你个小兔崽子……你当年怎么就不敢跟老娘告白啊!你要是告白了,老娘孩子都给你生了!生两个!你个废物!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埃玛甩着脑袋后面的长长马尾,一鞭又一鞭打在男人身上。
“你……别胡扯……告白什么告白?谁他妈喜欢你!我就记得你跟那姓谢的……还是姓刘的小王八羔子在我面前甜甜蜜蜜……你还给他喂面包,恶不恶心?啊?!恶不恶心!”
男人一手撑着墙,一手护着她,舌头在嘴里打结。
“就你!就你他妈喜欢老娘!”
女子一巴掌拍在男人手臂上,伸出细长手指指着男人的鼻子,又耐不住浑身发软,歪歪扭扭靠在男人身上。
“老娘……那是看你老盯着老娘又不敢告白的怂样,就帮你打消这个念头!反正……你告白了老娘也不答应!”
“你爱答应不答应……反正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
醉醺醺的女子高高举着右手。
“诸葛大力!对不对?!就叫诸葛大力!”
“对……不对……”
男人没了力气,拉着女子仰倒在路灯下。
“你小子我还不知道?谁对你好一点巴不得把心都给人家……更何况……人家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嘿嘿嘿……张伟吃嫩草……嘿嘿嘿……老牛哦老牛~”
女子在男人旁边躺得四仰八叉,右手捂在男人脸上捏来捏去。
“我也知道你喜欢谁!我也知道!”
男人费劲掰开女人的手,女人捏他鼻子捏得用力,差点喘不过气。
“你喜欢……那个姓谢的!不对!姓黄的!对不对!”
“哈哈哈对!他们都是大帅哥!”
“那姓……什么玩意的跟你告白的时候,还说要给你一片花海!你还喊人家老公……呕!恶不恶心恶不恶心!”
男人捂着肚子冲着女子假装呕吐,却差一点真的吐出来,闭上嘴躺下继续醉眼观星,今天的星星……怎么大得离谱?
“放你的屁!老娘有没有那么恶心!我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你记错了张伟!”
女子用尽全力翻了个身,吐着酒气的唇凑到男人耳边,左手软绵无力地敲在男人的胸膛上。
“那你……是怎么说的?”
女子的吐息让男人耳朵痒痒,痒得他不得不顶着肩膀磨蹭耳朵。
“老娘说的明明就是……去你妈的花海!嘿嘿嘿……去你妈的!花海!”
“你怎么……说……脏话……嘿嘿嘿……不过你这么说有点帅……我也要说……”
男人试图坐起来,但酒精的作用让他只能再次躺倒在地,男人无奈,只能扯着嗓子大喊。
“去你妈的!花海!”
“张伟……张伟……”
女子终于敌不过醉意,模模糊糊喊着男人的名字,便要睡去,她的眼睛合上,又努力睁开,她还不想睡去。
“张伟……你别怕……欺负你的都是坏人!我们要把他们都打败……”
“你别怕……你别怕……我会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一直都……”
“呼噜……”
“埃玛……”
“埃玛……你怎么就睡着了?”
男人拍打着女子的脸。
“你又骗我……你在个锤子在……你这就睡着了……”
男人的醉意被凉风吹散一些,他抱着路灯柱子站了起来,又伸手将女子拉起,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男人再抬头看,原来先前观的不是星,是一颗硕大的路灯啊……嘿嘿嘿……
“臭女人……我还以为醉成这个样子……好歹能把我看成古天乐,说个我爱你啥的啊……”
“你睡个屁……快给我起来!起来说你爱我!”
“埃玛!埃玛!臭女人……”
路灯照得醉中客人影狭长。
狭长人影长长延伸。
在灯光追不上的黑暗处。
狭长人影终究还是错过,不会相交。
在灯光追不上的黑暗处。
男人终于失了所有力气。
跌跌撞撞将女子安稳放在公园的长椅,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
男人掏出手机,播出了那个想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电话。
“喂?张伟?”
“大力……大力……对不起……呕……”
男人再也忍不住来自肠胃深处的冲动,甩开手机冲到湖边扶着石栏吐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他的手机掉在睡在长椅的女子肚子上,砸的女子哼哼几声后翻了个身,电话掉在地上弹到踉跄走回的男人脚边,屏幕上的名字散发着莹莹微光。
电话里传来那年轻姑娘的声音。
“张伟,你别动,我马上就到。”
男人回答不了。
男人倒在了栽着大树的草坪上,一动不动。
鬼
“你就是诸葛大力?张伟的新朋友?”
那姑娘双手藏于后背,一步一点向她走来。女子似从画中来,本该三十的年纪,却依旧是一朵娇艳水仙。
她比照片上好看。
诸葛小姐看着她不时从身后探头的马尾辫,实在是权衡不好该如何称呼。
埃玛女士……还是埃玛小姐?
女子知道她在为什么苦恼,便主动开了口。
“叫我埃玛就好。”
诸葛小姐依旧在疑惑,那女子就又开了口,“张伟不想见你,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他不知道。”
张伟说得不错,她确实是个聪明人。
“……埃玛。”
诸葛小姐心里有挺多话想要告诉她。
她想跟她说,她是张伟的朋友。
她想跟她说,她对她早闻...
“你就是诸葛大力?张伟的新朋友?”
那姑娘双手藏于后背,一步一点向她走来。女子似从画中来,本该三十的年纪,却依旧是一朵娇艳水仙。
她比照片上好看。
诸葛小姐看着她不时从身后探头的马尾辫,实在是权衡不好该如何称呼。
埃玛女士……还是埃玛小姐?
女子知道她在为什么苦恼,便主动开了口。
“叫我埃玛就好。”
诸葛小姐依旧在疑惑,那女子就又开了口,“张伟不想见你,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他不知道。”
张伟说得不错,她确实是个聪明人。
“……埃玛。”
诸葛小姐心里有挺多话想要告诉她。
她想跟她说,她是张伟的朋友。
她想跟她说,她对她早闻大名。
她想跟她说,她是张伟的伤口。
她也想跟她说,她很感谢她照顾过她的朋友。
可是,她跟男人认识的时间有那么早。
有那么早。
她说不出口。
她也是聪明人,自己知道的,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会比自己明白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大力小姐,其实我对你了解的应该比你了解我要多一点点。”
“毕竟……成功人士在某些方面总是有特权的,我把自己叫成功人士,希望你不要反感。”女子双手依旧藏在身后,探着身子冲她眨眨眼,勾着唇彩的漂亮嘴角调皮上翘。
这分明应该是个与她差不多年岁的姑娘。
“诸葛大力,两千年生人,从小到大从来不缺鲜花掌声,嗯……要是有人把你称为天才,我觉得丝毫不过分。”
女子迈着长腿围着她走了一圈,矮跟的小皮靴在她脚上合适得过分,似乎连踩出来的脚步声都比别人要好听些。
女子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就让她感觉,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可是,这里明明是她家楼下啊……
这就是他自卑的源头,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吗?
实在是……耀眼。
诸葛小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用这种词来形容别人。
“大学时期曾经住校,后来又选择搬出来一个人住。”女子在她面前站定,双手在胸前环抱,轻轻点头,“用各种比赛积累起来的奖金置办了自己的第一处房产……你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我猜猜,你选择搬出来,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跟她们相处不来,对吧?”
女子笑容自信,比她还要自信。
“也别奇怪我为什么会猜中,谁没有住过校呢,被人针对的感觉,虽然不痛不痒,但总是难受的。”
女子模样夸张地叹着气,身后马尾被她甩得左右乱晃。
“就像有蚂蚁在你的皮肉上撕咬,开始只觉得痒,后来就会觉得疼。”
“嗯,确实不好受,所以我就把蚂蚁赶走了。”
“而你呢,选择远离蚂蚁。”
“怪不得张伟会和你成为朋友……还讲了一些我都不知道的故事。”
“说不定,你的朋友,比他还少呢。”
女子伸出手,伸到她面前。
刚才她的动作……是在评估自己吗……
诸葛小姐觉得不是。
她只不过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罢了。
明明初次见面,却好像已经相处良久,似有故人来,而这故人却要比新人还要再新一些。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埃玛,张伟的……好朋友。”女子笑得好看,见面以来,她一直笑得这么好看。
“诸葛大力,二十岁,张伟的心理咨询师。”
在埃玛的面前,诸葛小姐对自己究竟能不能称得上张伟的朋友心存怀疑,虽然男人说过,他与埃玛算不上朋友。
“什么话!”女子用双手握住她的手,亲昵得像是在迎接久离方归的家人,这种太过自来熟的人……诸葛小姐应付不来。
“张伟跟我说的可是,你是他的好朋友,比我还要好一些。”女子打量着这被自己握住手的姑娘,眼里的狐疑愈发明显,“他说的比我还要好一些到底指的是什么?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你不会跟他……嗯?”
“你想多了。”诸葛小姐强忍住把手抽出的冲动,她突然理解了张伟为何要将她从家中赶走。
这女子……似乎有某种天生的本能,可以惹人发疯。
“嗯,我知道,就是逗逗你,看你这么严肃的模样。”女子嬉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这么好看的年轻小脸蛋老冷着多不好?该多笑笑。”
这话,他是不是也说过?
“请我上去坐坐?好歹我也是替张伟来的。”女子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要是你乐意,把我当张伟也行!”
“……不必了,请进。”
“大力真是有品味的姑娘,你看家里这……草养的,多漂亮!”女子瞧见窗边的花架,径直上前,屋内的一切她都不感兴趣,偏偏注意了那株绿植。
她竟能如此准确地寻着与他有关的物件?
“……那是文竹,张伟帮我打理的。”
“啧,怪不得一股子怂味,过几天我送你几盆大气的,把这玩意儿扔了!”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一脸的嫌弃模样。
“不对啊,张伟帮你打理的?他啥时候懂花花草草了?他连鸡蛋饭都做不好还会这些?”
诸葛小姐不答,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花架旁的女子。
“张伟还真没说错,你还真是个认真的姑娘。”
埃玛坐到她的旁边,她也曾跟张伟坐在一起,可从未离得这么近过,这女子,才跟她见面不过半小时。
“咱俩能聊些什么,还不就是张伟那小子,唉,没啥意思,但是在这之前,我先有个问题要问你。”女子从茶几上端起自己给她倒的温热茶水,小小喝了一口。
“你说。”
“就是,张伟告诉过你的没告诉过我的故事,是啥?”女子眯着眼睛的模样也很好看,这就是男人喜欢的模样吗……
“……事关客户隐私,容我保密。”
“咱俩都是他的好朋友也不告诉?”女子又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
“嗯。”
“哦好吧,那我们开始无聊的话题好了。”女子放弃追问,仰倒在沙发上的模样和男人如出一辙,一样的懒洋洋。
“埃玛,你……”
“对了你说要是张伟知道两个大美女在私下谈论他,他能不能心里面美得冒泡泡?”女子突然来了精神,看着她双眸发亮。
“……应该不会。”
“我也觉着不会,那怂货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好的事。”
“他吧,总觉得自己啥都不配。”
女子取下束缚住青丝的发圈,微卷的长发披散,少了几分骄傲,添了几丝柔软,阳光照到厅内,将她的长发照得发红。
男人在男厕所里见到的,应该就是这幅模样。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哪里见到我的?”
诸葛小姐点点头,本来应该是她来主导的聊天,就这么被女子领着展开。
“这都说了,那他没告诉我的,应该就是再之前的事了吧?”
“我就知道他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告诉过我。”
诸葛小姐明白男人的心思,本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光,男人怎么可能让她知道自己流过的更多眼泪。
“他竟然肯告诉你。”
“咱俩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你很聪明,我也不笨。”
“你照顾他,我比你照顾他更多。”
“嗯,想不明白啊。”
女子愤愤不平地看着她,噘着小嘴,手指捏住发梢在自己的脸上轻扫,感到痒痒又松开头发用手掌揉揉脸,活泼得有些过头了。
“你想不明白吗?”诸葛小姐皱眉,紧紧盯住女子的双眼,那双眼和男人没有丝毫的相似,却又总是让她想到那个男人。
三秒后,女子嘻嘻傻笑。
“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一些。”
“我当然明白啊,只是有些时候,你不觉得不明白要更好一些吗?”
不明白更好吗?
诸葛小姐从来不这么认为。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不明白”,才在男人身上划出了畸形的伤,那伤伴着他一路成长至今,而她,还是“不明白”。
“你不如我。”诸葛小姐摇摇头。
原来,这女子不是男人自卑的源头,而是他保持孤独的源头。
这女子是催化剂,催着男人的自卑与孤独结成一颗黑色果实。
咽下这黑色果实,男人应是心甘情愿的。
渴了太久的沙漠旅人在偶然间遇到了可以解渴的液体,哪还想得了太多?谁都不知道,自己喝下的是毒药,还是仙草。
那男人只是……喉咙烧了太久。
那女子看着她,目光一寸一寸挪移,像是要看清她的每一分轮廓。
她咬了咬下唇,松开后,不复天真。
“我不如你。”女子面容依旧年轻,年轻如少女,可那眼里是她远远不及的成熟,时间总会给聪明人留下更深的烙印,在灵魂的深处。
“我做不到去揭露他的心,只要他还能对着我笑,我就没办法去让他痛苦,哪怕只是一时的痛苦……可万一,他受不了怎么办?我抗拒这个万一。”
“虽然我总在让他痛苦,但那不是我希望的。”
“我也做不到去揭露自己的心。”
“你应该知道,他算不上什么大好人。”
“他只是……温柔得有些笨。”
“我明不明白,我当然明白,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
“他心里有我。”
“可我又太明白,明白过了头。”
“所以我更明白,他心里不该有我。”
那女子看着她,看着她年轻的脸,看着她稚气未脱的眸,她看着她,就好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如果我和你一样勇敢,那应该会是另一个结局。”
“他给你讲的故事里,我是因为打赌才遇见的他,对不对?”
诸葛小姐点头,埃玛的性子让她对此没有丝毫怀疑。
“那我也给你讲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小时候,我成绩总是班上的第一名。”埃玛给她讲故事,这与男人的回忆不同,她只是讲故事,仿佛这个故事与她无关。
“说总是有些过于谦虚,我一直都是第一名。”
“努力重不重要?当然重要,可是,总有人靠的是天分。”女子顿了顿,笑容无奈,“惹人嫉妒的天分。”
“你也有过那种随便学一学就可以做出别人做不了的题的感觉。”
“老师们总是更关照我们这些孩子,大家也或多或少理解。”
“但总有人不能接受,他们觉得,你不如我努力,不如我刻苦,就比我聪明一点,凭什么拿比我好的成绩?凭什么被老师关心?”
“所以,那时候,我也被人欺负。”
“我的橡皮总是不见。”
“我的笔总是不见。”
“我的墨水总是不见。”
“我的作业本上,总会被涂得一片黑。”
“我比大部分人要更早明白这个世界。”
“老师帮不了我,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我本以为,慢慢的他们都会成熟起来,就会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多幼稚。”
“可后来我发现,我不想等他们成熟。”
“他们拉着我的衣服,推着我的背,把我扔进了男厕所。”
“我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他。”
埃玛的故事已经结束,她也沉入了回忆中。
埃玛的眼神柔柔,她伸出手,摸在了年轻姑娘的短发上。
“小姑娘啊……真是羡慕你啊。”
“他在男厕所里,瞪着门发抖,我进去后,他又瞪着我发抖,鼻涕眼泪都在脸上,恶心得不行。”
女子想起厕所里的狼狈男孩,一时间笑得直不起腰,笑够了后,她吸了口气,继续讲述与男人不同的回忆。
“也可怜得不行。”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知道他是谁,他一直想要跟其他的小男孩们玩在一起。”
“可是他总是在失败。”
“他跑不过别人,说不过别人。”
“买的玩具枪,也比别人差。”
“可是他还是想和他们一起玩,下面的话你别告诉他。”
“我那时候觉得,他是个脑残,明明人家和他一起玩只是因为他好笑,他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再后来,他们说他是孤儿,他们说得全校的孩子们都知道。”
“老师们问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说,不需要。”
“这本就不应该是个问题。”
“他被那群男孩欺负,放学后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但是隔天又会干干净净。”
“我知道他那时候过得很难,我只庆幸,我没有把那个觉得说出口,又感到自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然后我在男厕所里见到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他。”
“那是某种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怜,我突然就一下子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定是从小就过得不好,所以才会那么想得到别人的温暖。”
“我指着他哈哈大笑,我想,我笑了的话,他就听不到自己的哭声,可能也会跟我一起笑。”
“后来他才告诉我,他一直在期待我笑得摔倒。”
“这男人多可恨?一点都不懂女人心。”
“我又骗他,我跟人打了赌,赌了五块钱。”
“五块钱……”那女子觉得有趣,笑得捂嘴的掌心都粘上了唇印,“我那时候一天的零花钱都不止五十,也就他会相信。”
“后来的三天,我请假去找了我的父亲,我家里算得上富裕,学校很重视,三天之后,没人再敢欺负我,顺带着,也没人再敢欺负他。”
“他的身子弱,我就让他每天跑步给我去买牛奶。”
“他成绩不好,可我不会教,一看就可以看懂的东西,怎么教?”
“我跑到二手书店收了一套辅导书,新的他十有八九不会要。”
“他呀,总是在一些不该坚持的地方坚持,连我让他买的牛奶他都不肯喝一口。”
“慢慢的,他就陪了我六年。”
这是他们之间的故事。
是她口中的故事。
诸葛小姐只能想象,而她却可以回忆出当初那个男孩脸上的眼泪,奔跑的腿。
真令人羡慕啊……
诸葛小姐从来就没有那么多故事。
她只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今天,没人欺负她,她也不欺负别人。
她只是因为不习惯就搬了出来,不是因为什么蚂蚁撕咬。
“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我为什么羡慕你?”
“因为你在他好的时候遇见了他。”
“因为你敢帮他修复被所有人弄坏的心。”
“我做不到。”
“我不敢。”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喜欢我?”
诸葛小姐点点头,“他说他曾经喜欢你。”
埃玛小姐眨眨眼,笑得甜蜜:“区区张伟,懂个锤子爱情。”
“他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在男厕所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我没办法跟他说,我也喜欢他。”
“我怕他会觉得他不配,然后自卑更深。”
“我也没办法跟他说,我不喜欢他。”
“因为我不想对他撒谎。”
“还好,他已经不喜欢我了,他的眼神已经不会再停在我身上。”女子手上的水已经凉透,顺着喉咙凉到胃里。
“我选择出国,是因为我不能再在他心里留下更多的阴影,他在我身边,总要承受他给自己的痛苦,你也可以当成我是在逃跑。”
“我让他替我送无数情书,可他还是会看着我发呆。”
“他会想我。”
“我也会想他啊……”
“我给他那么多的照片。”
“就是让他知道,我过得很好,你别想我,你多为自己考虑。”
“他当时说他要结婚,我差点就回来了,真的,我机票都退了五遍。”
“没想到,他没结得成。”
“他那个未婚妻,也是个爱给人送情书的人。”
“入赘的人,在家里又怎么会有地位,谁会尊重他?谁会对他好?”
“我替他难过,又替他高兴。”
“真是没眼光的女人,他那么好。”
“也还好是个没眼光的女人。”
“我好不容易决定回来,就是想说,还能不能有机会?弥补我过去十几年来的所有懦弱。”
“没想到他遇见了你。”
“没想到他先遇见了你。”
“还说他呢,我也怂。”
“我比他还怂。”
“他还敢一直跟着我呢。”
“我呢?连看都不敢多看他,就怕他又多想。”
“人啊,太聪明也不好。”
“所以说,大力,有些时候,还是笨点好。”
“我当初要是笨一点,勇敢一点,想的再少一点,就没你什么事了。”
埃玛的眼底是冰雪融化一般的落寞,她无法开解的落寞。
没我什么事了吗……诸葛小姐知道这个男人的故事,她全都知道,他不知道的她也知道。
而男人跟她会不会有故事。
不是已经有了吗?
他来到她的面前。
她懂了他的伤悲。
他带她逛了公园。
她为他留下眼泪。
他领她去幼儿园。
她看他喝得晕醉。
他来到她的家里。
她揭开他的虚伪。
这些故事,够不够?
够了。
会不会有其他故事?
会的。
“大力,那个怂货不想见你,我会说他。”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不想见他。”
“他真的非常害怕孤单。”
“最后一次咨询结束了。”
“下次再和他见面的话,你得用朋友的身份。”
“我该走了,我还约了小帅哥吃饭的。”
“哪能把时间都给那狗男人?呸!他不配!”
“再见。”
女子打着电话笑着离开,和她口中的小帅哥相谈甚欢。
尘埃里的玛瑙,有着如此温柔的纹理。
……
“喂,张二狗,是你吗?”
“……神经病?”
“是我是我,我是你隔壁邻居家的二姨夫的老婆,是这样,我得了癌症,需要三千块钱。”
“……你到底要干嘛?”
“唉,没意思。”
“有事说事!”
“张伟,我其实是你爹。”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张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他娘的才是个好人!我忍你很久了啊一来就给我发好人卡!你到底要干嘛!再不说我挂电话了啊!”
“看窗外。”
手机还贴在男人脸上,男人看向楼下的草坪。
那是一个开着闪光灯的人。
是给他打电话的人。
电话里传来那人的声音,男人从未听过她的语气如此认真。
“……我知道你从来没想伤害谁。”
“我也知道,你对她说的一切你都会感到抱歉。”
“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的自卑就是个混蛋,它杀死了所有爱你的后,你就只留下了他。”
“你已经把我给杀死了。”
“你还想杀死谁?”
她手中的闪光灯就像是曾经的她。
一闪一闪的,都是天上的星辰。
“张伟,不要总是关着灯在房里笑人心太黑,你已经有权力决定要和谁做朋友,那些坏人就让他们全都去死。”
“早就已经没有人会跟你作对。”
“不要当一个孤独的人。”
“更不要当一只孤独的鬼。”
“把所有人都杀死后。”
“鬼要怎么办?”
“没有人,能杀死鬼。”
等
“大力,这是我第几次的心理咨询了?第七次还是第八次?”男人拿着浇花壶,给她房里的绿植浇水。
女子屋里植物展现出不随季节的葱绿,街道上已经开始堆积落叶,她屋里的几盆绿植却依然叶面油亮。
诸葛小姐其实并不怎么照顾屋内的植物,兴起时就浇浇水,课题任务繁重的时候,就更是任它们自生自灭,好在,它们倔强的活了下来。
它们能长成现在这幅模样,还得多谢这个男人。
“第七次,上一次是在一周前。”
“哦,那就是我刚出差回来的时候吧?你也真是够狠的……我刚回来就被你叫来心理疏导了,三更半夜的,我回去的时候遇上警察办案,差点被警察当逃犯抓了。”
“然后半路上我车子没油,还是人警察叔...
“大力,这是我第几次的心理咨询了?第七次还是第八次?”男人拿着浇花壶,给她房里的绿植浇水。
女子屋里植物展现出不随季节的葱绿,街道上已经开始堆积落叶,她屋里的几盆绿植却依然叶面油亮。
诸葛小姐其实并不怎么照顾屋内的植物,兴起时就浇浇水,课题任务繁重的时候,就更是任它们自生自灭,好在,它们倔强的活了下来。
它们能长成现在这幅模样,还得多谢这个男人。
“第七次,上一次是在一周前。”
“哦,那就是我刚出差回来的时候吧?你也真是够狠的……我刚回来就被你叫来心理疏导了,三更半夜的,我回去的时候遇上警察办案,差点被警察当逃犯抓了。”
“然后半路上我车子没油,还是人警察叔叔人好给我匀了一矿泉水瓶的,让我可以开到最近的加油站。”
“其实我记得,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差点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壶嘴的水流越来越小,是气压有些不够,男人将小壶放在腿上加压,吭哧吭哧几声后,水柱从细细的壶嘴喷出,冲得小花盆里的泥土四处溅射,飞着沾上了她的笔记本。
“哇哇哇!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握着衣袖擦在她的笔记本上,那一页上原本有字,泥土被他用衣袖揉开,晕满整张纸。
“……谢谢你的帮忙,张伟,但是不用了。”
诸葛小姐无言将那一页纸撕开,纸张的分裂处平平整整,看不出这本子曾经被污泥沾染过。
“你差点被警察抓了,我的本子却是真的受伤了,咱俩扯平了。”诸葛小姐将本子合上,又将那一页脏了的纸对折两次,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男人欲说还休,他其实很想问一问,他的人身安全跟笔记本,怎么划分到同一个等级的?但毕竟是自己的错,男人没好意思问出口。
男人的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几次的咨询下来,诸葛小姐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倒霉。
她本以为,他小时候交的朋友们已经花光了他的所有霉运,没想到,现在他的运气也依然不好。
之前那件被面汤弄脏的衬衫,在干洗时因为新员工的失误被洗得皱成一团,邋遢到用西装都没办法盖住。
再后来他开车来这里,路上遇到下暴雨,暴雨折断了他的雨刮器,他顶着挡人视线暴雨硬生生来到了她的楼下,据他说,差点开到树上。
就在刚才,她又知道了他上次回家时差点被抓,现在,他又因为浇花弄脏了自己的本子。
实在是个有够倒霉的孩子。
但他的运气又还不错。
他小时候遇到不好的人,也遇到了那两个女孩子。
他的衬衫被洗坏了,干洗店赔了他一件新的。
他的雨刮器断了,刚好维修店做活动,帮他免费矫正了仪表盘,还给他装了个便宜的行车记录仪。
他遇上了警察,又得到了警察的帮助可以安稳到家。
他弄脏了自己的笔记本,而本子上的那一页,写的全都是她所分析的他性格上的缺陷。
诸葛小姐有些不懂。
他身上有好多看似老天补偿的事,难道,真的有神明相助不成?
可是就算事后给了他补偿,当初造成的伤害难道就不在了?诸葛小姐并不这么想。
伤害就是伤害,不是用糖果可以修补的。
诸葛小姐拍拍手,这让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在用浇花壶喷自己的衣袖,试图洗去上面的泥渍。
“大力啊,这就开始了?”
“那不然呢?你还想帮我打扫打扫卫生?”
“也行啊,我可擅长了。”男人捞起衣袖,衣袖在手臂上折出两个布环。
“我也擅长,好了,你上次跟我说,你见到了埃玛,在你家楼下?你当时只是提了一下,我想知道得更具体一点。”
说到埃玛,这个名字让诸葛小姐回想起未被泥土遮掩之前,她在本子上用无数个圈圈起来的“自卑”。
张伟,她在你心里,也许也是一个伤疤,是那种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却又没办法去治疗的,在阴雨天会感到疼痛的,跗骨隐疾。
“啊,对啊,具体的……没法具体啊,就是遇见了她然后请她上楼喝茶然后她就走了啊,没别的了。”
男人对她有所隐瞒,他说的要是真的,那就不会如此草草了事,人总是善于对自己要隐瞒的事模棱两可。
是他遇到的埃玛,还是埃玛等的他?
是他请的埃玛上楼,还是埃玛非要上楼?
是埃玛主动走的,还是他所强迫的?
男人不说,聪明的姑娘却已经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若他肯说实话。
“埃玛为什么找你?”
“不说了吗……遇见的。”
“在哪里遇见的,又是几点。”
“我家楼下,晚上八点左右吧?”男人微笑着直视她的双眼,空洞洞的真诚,并不能让她信服。
“埃玛找你做什么?”
“呃……可能她没事干无聊吧?”
“你不是说你是偶然遇见她的吗?为什么同意她找你这个说法。”
“……大力啊,咱能不能不要这么聊天……”男人吐出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委屈,他的手还在衣袖上轻轻搓着,却没有消除残留的污渍哪怕一分。
“现在,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我并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跟你聊天。”诸葛小姐自小时候起就是个理智的人。
“啊……这种感觉让我不是很舒服……要不,我下次再跟你说?”男人口中说着略带乞求的话,这让她有一瞬间的于心不忍,前辈曾经告诉过她,和患者交朋友,好,也不好,她终于明白,这好也不好,都在哪里?
都在这里。
她有她的判断,埃玛的出现让男人开始撒谎,这不是个好的信息,她好不容易才让他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她就想让他活得开心一些。
骨髓里的顽疾,得靠刮骨来医。
割开血肉剜去脓疮,然后才能活得浑身舒坦。
诸葛小姐想让自己的朋友活得舒坦,活得心里没有石头,活得水晶裂隙得到填补,活得,开心。
“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是偶然遇见的埃玛?”
“唉……大力啊……是跟不是,有没有那么重要啊……非要这么严肃吗……”男人脸上的痛苦要比以往更浓烈,诸葛小姐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总归要做的。
诸葛小姐跟张先生喝下了同一批豆子榨出来的咖啡,诸葛小姐的杯子里是一整杯的苦水,张先生的杯子里,有半杯辣人喉咙的咖啡渣。
眼前的女子认真得有些陌生,男人在心中叹气,跟聪明人打交道,还真是累。
“啊,是她来找我的。”男人将脸上的苦咽下,回味出来的,是与女子一般无二的认真。
“也是她要上楼的?”
“嗯,也是她要上楼的。”男人表情冷,冷得她心里生出畏惧,可她是他的心理咨询师,她不能畏惧自己的病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问我过得好不好。”男人脸上的冷意散去,还是平时一样的温柔表情。
“你撒谎。”诸葛小姐不去看他,看了他,心就软了,男人在她的面前,她的眼里却是那个叫埃玛的女子。
埃玛……你会跟他聊些什么?
“说了那么多,我当然不记得啦,怎么会是撒谎……”男人又露出了一副委屈表情,挤着眉头眼角下弯,像是一只求饶的小狗。
“你记得的,张伟,我知道。”她不确定他是否记得,但她确定,他依旧有所隐瞒。
“唉……大力,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只是现在是咨询与被咨询者的交易关系,你也知道,你花了钱的。”
“我花钱……就是想找人聊聊天……你要不乐意,我找其他人也行……”男人又在撒谎,他甚至焦躁得右腿不停抖动。
“我是你的朋友,你想的话,我甚至可以不收钱,但是,我想帮你。”
“我知道你想帮我,大力……”男人伸手捏住眼窝,手指在鼻梁上揉捏个不停。
“但是我真的已经好很多了,我把不开心的事都告诉你,就已经很开心了。”男人闭上眼睛,手指颤抖着捏得鼻梁处的皮肤失去血色。
“不够的,张伟。”
“我觉得够了……”
“不够的。”
“我说,够了。”男人用鼻腔缓慢地深深吸入空气,让他的肺部得到片刻的充盈,然后那些气体急匆匆地掠过他的唇齿,这让他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男人睁眼,眼里是她没见过的狰狞,她突然意识到,埃玛或许不是伤疤,而是这个男人心底的怒火,她刚想要治好这个伤疤,他的怒火就从眼里喷出。
“我真的不是很乐意想起她……你很想知道?”
“……嗯。”她的朋友也不多,她的朋友也聪明,她的朋友不会依靠她,他会。
“那好,我告诉你。”眨眼间,男人眼里的怒火已经熄灭,她甚至有种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的荒唐想法,但她明白,男人眼里的火没有熄灭,只是回到了他的心里,在那里激烈的,安静的,永恒的,燃烧。
“埃玛来,她说我过得不好,不开心,她想让我开心,她说,她能让我过得很好。”
“她做得到,她从来都有那么厉害。”
“她当年出国的时候,说她可以玩的开心,吃的开心,赚钱也赚的开心,她都做到了。”
“让我这个跑腿小弟过得好,对她来说实在是简单得还不如养一窝蚂蚁。”
“她还问我,有没有想她。”
“我跟她说没有。”
“我有,我承认。”
“她走了,我把她赶走的。”
“我不知道她再多留几分钟,我会不会发疯。”
“就这样。”
就这样。
男人说得轻松,就好像在跟她聊,昨天他晒了太阳,然后在太阳底下看到了一行大雁,那行大雁飞着飞着飞近了,他才突然发现,哦,原来不是大雁,是麻雀一样的轻松。
可是,她又听得清楚,那火,分明都快要将他烧成灰了。
他的火烧不了欺负他的男孩,烧不了保护他的女孩,烧不了所有其他人,除了他自己。
他依旧在克制,克制着那火从他的眼里跳出来,克制着那火,烧到她。
“你在怕她?”如果可以用自己的一半成灰来换他的一半完整,她愿意。
他是她的朋友。
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是依赖着她的朋友。
他也是……她能帮助的朋友。
若这世界不给你善意,我会给你。
所以别怕,有我在。
我等你,燃烧,连我一起。
“怕她?!我会怕她?!”男人像是被踩了脚的野猫,猛地站直了身子,俯着视线直面她的眼。
他眼里的火再次跳跃。
真好。
“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聪明人到底知道什么?!”男人胸膛起伏,裹着他温度的气流打在她的脸上,烧得她的眼火辣辣的疼。
“你们到底以为我是谁?!我是张伟!我是一名律师!一名优秀的律师!”
“我没有那么多问题需要你们来帮助!”
“如果有,那就是我实在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得!是我脑袋有问题!”
“我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你们在一旁指指点点!”
“我过得很好!我一个人!活得!很好!”
“诸葛大力,你想听是吗?”
“那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吗?!!”
“她可以让我生活更好?你也可以让我生活更好?你们都很厉害很厉害,但是算我求求你们,别老觉得没你们厉害的都是可怜人行不行??”
“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你们这么想要插手我的人生,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啊!我不愿意啊!”
“我已经很好,不能再好!”
“我找你,只是因为我无聊,因为我想找个人聊天,就算不是你诸葛大力,也会是欧阳大力东方大力!”
“你听懂了吗?!!”
“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啊!”
男人在她的客厅重重踱步。
每一次转身,都是一句曾经被他压在心底的怨言。
诸葛小姐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歇斯底里。
静谧如雾的黑色雨云,在失去平衡的一刻,便是雷电轰鸣,滂沱大雨,直到最后,雷电平息,雨水蒸发,再然后,雨云支离破碎。
至少,她不能让他支离破碎。
男人心底的苦涩她好像懂。
他只是生出了在尘埃之中不该有的过于强烈的自尊。
“你喜欢她?”
“我……诸葛大力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只是不想要你们的可怜!”
男人拉着凳子坐在她年轻,近得可以听到他的呼吸。
诸葛小姐不理会他的辩解,自顾自说着男人不愿说出的话。
“你喜欢她。”
“那个普通的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叛逆小姑娘,救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男孩的俗套故事,我帮你填完整。”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
“那个看上去不好惹的叛逆小姑娘,在柔柔弱弱的小男孩心里捅了一个窟窿。”
“从此,那个小男孩拥有了一束光。”
“只是那束光离得太远,那是来自于亿万光年外的梦境投影。”
“小男孩太过渺小,渺小到只是看着这束光,都觉得是种恩赐。”
“小男孩太过自卑,自卑到不敢露出丝毫心迹,他怕一旦被那女孩知道他的心事后,那女孩会连唯一的光也收回。”
“小男孩又太过自尊,自尊到没办法像其他男孩一般去向她讨好,他怕一旦和他们一样,他就没有资格和她平等相处。”
“小男孩感谢与她的相遇,又痛恨他们的相遇。”
“小男孩心里有火,他一直在愤怒。”
“愤怒在最坏的时候,遇见了太好的人。”
“愤怒在她随意进出他的世界,他却生不出丝毫怨言。”
“也愤怒在她突然抛下自己,让他又孤身一人。”
“我说得对不对?小男孩?”
诸葛小姐终于说完了这一串让自己心脏抽疼的话。
她终于是直面了他鲜血淋漓的骨下隐疾。
“啪……啪……啪……”
男人双掌通红。
男人从她说到一半就开始笑。
慢慢地笑得越来越开怀。
慢慢地,他笑得停不下来。
慢慢地,他笑得没心没肺。
慢慢地,他笑出了眼泪。
“真是聪明人啊……大力。”
“我就搞不清楚,我是不是在你们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我明明什么都没告诉你,你却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这算什么?超能力?读心术?”
诸葛小姐摇摇头。
“我只是对你……比较上心。”
“比较上心吗?”男人用衣袖擦去眼角泪水,泥渍随着他的动作涂在他的脸上,刚才怎么也搓不去的泥,此刻竟是如此容易的就离开了他的袖口。
“我确实是喜欢她,至少,曾经喜欢过她。”
“我也确实在自卑,我刻意不去想的,但你已经说出来了。”
“那你再猜猜,我还没告诉你什么?”
“还有吗?”诸葛小姐皱眉,她想不出来。
“这就想不出来啦?”
男人冲着她嘻嘻一笑,真是好久不见的笑脸——他又在笑她。
“我的衬衫洗坏了,洗衣店给了我三百块的补偿,然后开除了那个新员工,我没法抓着不放。”
“我的衬衫,是我自己重新花钱买的。”
“我的雨刮器断了,修好后还装了行车记录仪。”
“是我自己装的,从来没有什么活动。”
“我上次回家被抓了,是真的被抓了……没什么差点。”
“他们用了半小时查清楚我是无关人士,我又走了一个小时,拿着加油站的汽油,好让我回到家还能吃顿早餐。
“你是不是觉得,我运气又好,又不好?”
“哼哼~”男人哼着骄傲的鼻音,他在说,我也很聪明。
“我说的这些,只是想让你觉得我过得没那么糟。”
“只是想让你放下心理咨询师的包袱,认认真真和我交朋友。”
“可惜啊……你还是心理咨询师,而我,还只是找你咨询的人。”
“无不无聊啊?聪明人?”
“诸葛小姐,朋友游戏到此结束。”
“再见。”
“下周还有最后一次咨询吧?”
“我可能不会来,你可以用那点时间,去关心关心你真正的朋友。”
“我会在楼下等你。”
“哦,忘了告诉你,那一天我的车抛锚,我也不会来。”
“那我就等那辆抛锚的车,那个不会来的人。”
“……诸葛小姐,你真倔。”
“你也一样,张伟。”
诸葛小姐目光柔和,或许,她此生都没有如此温柔的看过一个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居高临下的,我真的用不着你们同情。”
“你知道的,张伟,我没这个想法。”
“……再见,对不起。”
“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
“嗨咯,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在等的车呢?是不是抛锚了?”
“你在等的人呢?是不是不来了?”
“但是没关系,你等到了我。”
“你就不用等啦,等不到的。”
“……我什么也没在等。”
这个女子她见过,在张伟的手机上。
埃玛……我竟然等到了你。
埃玛
“诸葛小姐……”
“怎么了呢?张 先 生?”
“……大力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坐在旁边看着我?”
“你昨晚上好像也不是这么叫的。”
“有吗?我不记得了,哎哟哟,头疼头疼,喝多了喝多了,我再睡一会儿啊!”
“张伟,这是我家。”
“啊是吗?哎哟哟头疼头疼,起不来起不来!”男人拉扯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
男人醒的早,多年来的生物钟不是几杯酒就可以扳倒的,天刚蒙蒙亮,他便穿了鞋偷偷摸摸准备离开。
没想到的是,诸葛小姐也醒的挺早,甚至比他还要早,男人看见她时,她正穿着贴身的衣物在客厅的瑜伽垫上扭曲自己的身体。
为了避免尴尬,...
“诸葛小姐……”
“怎么了呢?张 先 生?”
“……大力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坐在旁边看着我?”
“你昨晚上好像也不是这么叫的。”
“有吗?我不记得了,哎哟哟,头疼头疼,喝多了喝多了,我再睡一会儿啊!”
“张伟,这是我家。”
“啊是吗?哎哟哟头疼头疼,起不来起不来!”男人拉扯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
男人醒的早,多年来的生物钟不是几杯酒就可以扳倒的,天刚蒙蒙亮,他便穿了鞋偷偷摸摸准备离开。
没想到的是,诸葛小姐也醒的挺早,甚至比他还要早,男人看见她时,她正穿着贴身的衣物在客厅的瑜伽垫上扭曲自己的身体。
为了避免尴尬,他装着梦游翻着白眼一点点倒退,然后倒在还留着他体温的被子上。
他是个律师,逻辑思维并不差。
他明白现在是什么个状况。
昨夜他喝得太多,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喝得烂醉……可能还说了些不得体的话。
这些所有的不体面,都像一根根尖锐小刺,扎得他背部又痒又疼。
他本想趁着天色开溜。
不是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赖床的习惯吗……今天又不是工作日……
唉,这可咋办?
男人在被子里愁眉苦脸。
“哎,张伟!”
“你听到了吗?”
“张伟!”
诸葛小姐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棉被,男人双手捂住自己的敏感部位,惊恐地看着她。
“大力小姐……早上好啊!”
男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如果十二点四十三分算是早上的话。”
“……大力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我给你接了温水洗脸,一次性牙刷在洗脸池旁边的柜子里,你自己找一下。”诸葛小姐仔细观察了他的面容,脸色还好,并没有酒精中毒的迹象。
“哦……哦……”男人盘腿在床上坐起,看向客房内的卫生间,目光呆滞,下意识开口:“真是太谢谢了大力小姐,有机会我一定请你吃饭。”
“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还是说,你确实没把我当朋友?”女子挑眉的模样一如既往的自信,正是当初吸引他走进她的咨询室的那个模样。
“哎,习惯了习惯了,别介意。”男人脸上狗腿一般的笑容让她觉得好笑,这男人昨晚上可还告诉了她一些大道理呢。
“大力小姐真是个优秀的姑娘啊,接的热水都刚刚好是我喜欢的温度。”男人说着无伤大雅的奉承,在女子耳朵里却不是那么舒心,他有些客气过头了。
“张伟,你没必要这样,我带你来我家也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你可以随意一点。”
“这个……我没怎么去过别人家里……所以就……嗯,你知道的。”
“那你以后可以在我这里慢慢习惯。”
“啊……啊?我还能来吗?”
“当然。”女子看着他,红润的小嘴说得是那么自然,“如果你乐意的话,你觉得不适应的话,可以先把这当成我的第二个心理咨询室就好。”
“……大力小姐真是体贴,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总往年轻姑娘家里跑,会被人说闲话的。”
“没事,我不介意。”她向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的,有那时间的话,她都可以再写三万字了。
“我是说我……”
“……张先生真是个爱惜羽毛的人。”
“没办法嘛……律师这一行就是这样,私生活有瑕疵的话,客户也不会信任你。”男人看上去很是为难,为难得她有些不爽,自己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倒是在乎了,你真在乎,昨晚上喝成那样?都是借口。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不接受这个说法。”诸葛小姐拢了拢自己脑袋后面的短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扎成一个小揪揪。
“以后你的心理咨询,都在这里进行,顺便说一句,我不会留你过夜。”
“哦……应该的应该的……能再来已经很好了,过夜就不用了。”男人松口气松得如此明显。
“你现在说很好了?刚才谁说怕被人说闲话的?”以往都是他在取笑她,她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
“大力小姐饿了吧?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厨房借我一下!”
男人背影匆匆,这种善于调笑别人不善被人调笑的性子可实在是说不上好。
诸葛小姐在男人的视角盲区取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敲下一些字。
“
张伟,疏导步骤:
一、倾听他的内心
二、以友情陪伴的手段干预
三、……
”
第三点她没有继续敲下去,她听见了男人的动作。那是碗筷碰撞,是鸡蛋裂壳,是水开浮泡,是刀切蔬菜。
是男人在轻轻吹着口哨。
哨声婉转,在她耳根绕来绕去。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手机,撇了撇嘴。
手指在新增的文本上停留,然后上移一寸。
“删除。”
自己说了要当他的朋友。
这可不在心理疏导的范围之内。
诸葛小姐只是,想要让这个男人得到一些他该得到的东西。
比如说来自他人的友情与善意。
“大力啊,我觉得你该买底高一些的碗。”男人端着两个大碗急匆匆走进客厅,“底高一些,就没那么容易烫手了。”
男人将两碗面放下,缩着手猛揉自己的耳垂。
“嗯,你昨晚上就是这么喊的。”
“啊?大力小姐你在说什么?”男人的双手还捏在耳垂上,双眼被茫然二字填满。
没事,已经算有进步,往后会更好。诸葛小姐点点头。
男人的手艺不坏,如果没那么挑剔的话,他甚至可以去开一间红火的早餐店。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以前打工时候学的?”
“那倒不是,以前个子那么小,拿着锅盖都盖不到锅上,能学到啥。”男人呼噜呼噜吃着面,面尾的汤汁溅到他的衬衫上,男人抽出一张纸擦拭,嘴里急急念了好几遍倒霉。
“唉……看样子得送去干洗了。”男人愁眉苦脸,这一次,她看得见,“算了,反正西装一盖谁也不知道。”
男人将面条小心翼翼绞成一团,够着脖子将面条送入嘴里。
“煮面条吧,也有技巧的,放几分钟的面,烧几分钟的水,打多少蛋,凉面的水温度要在多少,下多少盐放几滴油,都有学问。”
“你这儿材料不够,不然我还能弄得再好一点。”男人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被烫到后吐着舌头用手扇风。
“我这技术,就是刚工作时没啥钱买菜,又想让自己吃好一点,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其他人可学不来。”
“哦……宿醉后的热面,我的最爱。”男人揉着肚子,舒服地虚闭着眼。
“我也吃好了。”诸葛小姐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嘴,男人的手艺比她开始觉得的还要好一些,吃到后来汤汁浸透面条,那面的滋味才真正向她显露出来。
“好嘞,我去收拾收拾,刚吃饱起来活动活动,别一直坐着。”男人越来越自如,自如得她觉得这里是他的家,孤独的人一旦寻到可以不孤独的方法,便会更加容易依赖,总是有道理的。
“好了,大力小姐,厨房我已经收拾好了,这也两点多了,我该走了,和你相处很愉快,我很期待下一次的心理辅导。”男人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放在右臂上,微笑着就要抽身离去。
“谁说你能走了?”
“呃……今天也有心理辅导?昨天不都辅导过一次了吗?”男人苦着脸的模样很是有趣,扯着右脸的苹果肌,苦得明明白白。
“不是心理辅导,只是你昨天答应了要说那个女孩的故事,我可等了一上午了。”
怪不得她会一直坐在床边,男人捂脸,他还以为自己酒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龌龊事。
“大力小姐记性真好……”男人自暴自弃将外套甩到沙发上,脸色更苦,比吃了苦瓜还苦。
“你开个电视,太安静的话,我讲不出来……”
诸葛小姐拉上窗帘,坐在侧边的沙发上,客厅黑漆漆,只有电视上的综艺节目散发着微弱的变换的光。
“这其实也没啥特别的。”男人挠挠下巴,他觉得胡子会在喝酒后疯长,每次醉后,第二天都觉得自己的下巴发痒,就好像他的胡须在磨蹭着他的血肉,倔强地偏要长出来。
“就是一个普通的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叛逆小姑娘,救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男孩的俗套故事。”
“俗套也好,我也想知道。”诸葛小姐看着他脸上光影变换,他的表情没有悲伤,倒是有些无语。
“我跟她算不上什么朋友,硬要说的话,她其实也欺负我,只是欺负得没那么厉害,我当了她好一段时间跑腿小弟,直到高中毕业……鬼晓得她平时都不学习的样子,怎么和我考到一个高中的,你们这些聪明人啊,有时候也太打击我了。”男人轻轻摇着头抱怨,那语气又不像是抱怨,是某种奇怪的理所应当。
“我还在厕所里哭嚎的时候,那姑娘突然就开了门,那时候眼泪花了眼睛,她的头发我都看成了披风,我还说超人来救我了呢。你说,男厕所,那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啊?”
“她还就真进去了,她说她跟人打赌,赌她敢不敢进男厕所,然后她就进来了,后来她用赢的五块钱买了十根雪糕,吃完后请了三天的假。”
“我那时候鼻涕眼泪还都在脸上,因为踢门体力消耗过度,还时不时抖一抖,可给她笑坏了。”
“她笑得差点趴在男厕所地上,我那时候心想啊,要是她真趴男厕所地上的话,我也笑她,也笑得趴在男厕所地上。”男人将电视里的女子看成了那姑娘的模样,眼里散发着幽幽怨气,“可惜她没有,唉,真是可惜。”
“后来我不跟那群男孩玩了,他们也不再捉弄我玩,算是相安无事。”
“没想到又惹上了她。”
“她说,我要是不每天帮她抢小卖部的第一杯热牛奶,她就要把我在男厕所哭的事说给女生们都知道。”
“哪个男孩子在青春期不希望被异姓多看几眼啊?可要是人家看我的那几眼里三眼是嫌弃两眼是恶心,我还有没有脸,做不做人了?”
“唉……你说那小卖部也是,非要大中午的时候卖热牛奶,搞得我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也多亏这几年的跑腿,我后来在高中时运动会拿过高二短跑冠军呢。”这是男人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讲起来眉飞色舞,就好像捧起奖杯就在刚才,诸葛小姐打心眼里啧啧称奇。
“她是个聪明人,我刚才也说过,她真的很厉害,学啥都一下子就可以学会,我见她平时也没啥特别的朋友,就想说,能不能去跟她请教不会的问题,她拒绝就算了,还笑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说气不气人?我那是想吃天鹅肉吗?我就是馋她的作业本。”男人实在气不过,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疼得扯着嘴角用手揉捏。
“我没办法,本来跑腿的时间就是我用来看书的时间,这下只能一边跑一边看书。”
“有一次算题太入迷,撞到了人,被绊倒摔得鼻青脸肿。”
“那臭女人又笑我,笑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然后她给了我一套旧辅导书。”
“这姑娘吧,你说她是个好人,我接受不了,可你要说她是个坏人,我更接受不了。”
“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好人。”诸葛小姐鼓着嘴托着腮帮子想了会儿得出结论,别的不说,单从聪明这一点上她就对那个故事里的姑娘生不出什么恶感,很何况她还给了这男人一套辅导书。
“我不接受!”男人耍着性子,狠狠瞪了她一眼,甩头不看她,三十多岁的人,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诸葛小姐摇头叹气。
“再然后呢?你上了高中她也让你跑腿?”
“啊!那可不!她甚至让我同时给四五个人送过情书,她仗着自己长得还行,玩弄别人感情,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她是个可渣可渣的渣女。”
“你既然觉得她在欺负你,为什么不反抗?高中的话,没多少人认识你,你只要咬定她在撒谎,她的威胁就不成立了吧?”她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他只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知不知道。
“那……咳咳,那不还是怕被小姑娘们看不起嘛……我那时候还想谈一次恋爱来着,结果到大学毕业都没谈过。”男人又是懊恼又是惋惜,诸葛小姐不明白这种懊恼与惋惜从何处而来,高中……不就是用来学习的吗?还能做什么?
“再往后呢?就是到了大学,你跟她还有联系吗?”
“偶尔吧?她后来出国留学,有时候会给我发一些照片,要么是她又去哪玩了,要么是她又吃大餐了,要么是她又找了帅气的男人了,然后她就一个劲问我羡不羡慕羡不羡慕羡不羡慕。”男人揉着太阳穴,他觉得,再回忆自己就要被气炸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半天,然后将手机递给她。
“我真是羡慕得快把舌头吞掉了……唉……可惜啊……人聪明能赚大钱,我到现在才勉强算小康呢。”
照片上的姑娘穿着深橘色和服,右手握住的竹签上是一大团白色棉花糖,微卷的长发在头上束成团子,歪着身子单脚跳跃,人来人往里,她的身影是黑夜里唯一的光。
“张伟,你觉得,她好不好看?”
“一般般吧,她当年在男厕所哈哈哈的样子我能记一辈子,拉低了她的印象分。”
“那你为什么觉得,你跟她不是朋友?”
“嗯……为什么呢。”男人捏着下巴思考,“不能说不是朋友吧,只是我觉得她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朋友……嗯……我配不上吧,我就一跑腿小弟。”
“可是我觉得,她把你当朋友了的。”诸葛小姐将手机还给他,手机上的姑娘笑得神气,就好像是在问你,羡不羡慕。
“这……有时间我问问她好了。”男人没有认真回答。
“你看这,讲着讲着都快四点了,我真得走了啊,再次感谢大力小姐的招待,有失礼的地方,我道歉。”
“张伟,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哈哈,行,以后一定不客气。”
“张伟。”
“嗯?”男人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
“你说的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埃玛。”
门关上,诸葛小姐拉开窗帘,窗外光线依旧明亮,突然的强光让她感到眼睛酸痛。
张伟啊……
孤独与自卑,是一对孪生兄弟。
孤独拉着男人的左手,自卑握着男人的右手。
这个埃玛……是自卑的另外一个名字吗?
诸葛大力不知道。
……
今天工作顺利,不用加班。
男人开着黑色旧车回到自己的小区,在楼下见到了那个久居国外的姑娘。
他的车里放着声音醇厚的英文歌,旧车隔音不好,传到了车外的姑娘耳朵里。
他刚打开车门,就被那女子拉扯着站在她面前。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行为恶劣,他明明可以自己走出来站在她面前的。
“唉,张伟,可以啊!几年不见,差点都结婚了!”
姑娘拍着他的肩膀,他翻着白眼。
“你才可以,几年不见怎么都混回国内了。”
“嗨,这不想你嘛。”女子再拍他的肩嘿嘿笑着,然后将身子探进他的驾驶座,拔出钥匙。
“这么老的歌,我不跟你说不要再听了嘛?没啥深度。”
女子把钥匙装进他的兜里,拍了拍他的口袋,确认有好好装进去。
“不请我上去坐坐?”
“你都自己来了还要我请啥……走吧,尊敬的埃玛女士。”男人翻的白眼已经超过了前几个月的总和,他嘴角的笑意被他藏在阴影中,不肯示人。
“唉!小伟子!扶本宫回宫!”
“德行!还不快走,慢了把你锁外边。”男人推开女子搭在他手臂上的白嫩小手,打开防盗门。
“你有多久没回国了?”男人给瘫坐在沙发上的姑娘倒了杯茶,这客人,可真是一点也不像客人。
“不知道!四年?五年?六年七年八年?哎呀,你想几年就几年啦,闪开点我要看电视。”
“……这是我家!”男人苦笑。
“啊,我知道啊,怎么了吗?”
“……没事。”女子沉迷于模样剧中男主角帅脸的花痴模样,真是令他感到嫌弃!
“哎。”女子开口。
“咱以前说过的话,还记得不?”
“啥?你让我帮你给谢大帅哥写情书时的恶心话?别恶心我啊!我不想回忆起来!”
“你个混蛋,谁说这个了!我也不想回忆起来!给我去死!”女子伸长细腿踢在他的侧腰。
“咱以前,不是高中毕业后说交换梦想吗?忘啦?”
“那哪能呢……”男人看着电视剧上的无聊对白,喃喃答道,女子揪着他的领口逼着他编也要编一个梦想出来的理由是,她已经先说了自己的。
“你那时候说的啥来着?”
“……那时候想象的未来的画面是不负责任的,有啥好说的。”男人又笑,笑得无奈。
“那我先说,我的梦想是,要找一个比古天乐还帅的老公!”
“……你后来不找挺多了。”
“不行啊……”女子摇摇头,嘟着下唇眉头紧锁,“都没有古天乐的性格。”
“轮到你了,快说!”
“行行行,别踢我啊倒是……我的梦想是,想做一个可以匡扶正义的大英雄。”
“你也差不多啦!大律师可也是匡扶正义的大英雄!”女子将他的背拍得啪啪作响。
“匡扶正义啊……哪有那么容易……”男人被拍得说话都一震一震的,听起来莫名喜感。
“张伟啊。”
“嗯?”男人回头。
“你现在的生活快乐吗?”
“还行啊,不愁吃喝的。”
“我觉得你不太快乐,我这都见你几分钟了,你都没咋笑过。”女子伸手捏住他的脸。
“扯淡,我那是见了你才笑不出来。”男人挣脱她的手,“再说了,我明明笑得挺多了。”
“你这才是扯淡。”
“如果你觉得不快乐的话,可以考虑换个生活,要不,继续跟我混,我保你富贵到入土!”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现在笑得丑死了?虚伪得不行。”
女子嘻嘻笑着,又伸手捏住他的脸,拉着往上扯。
“我随便拉都比你自己笑得好看。”
“我真过得挺好的,是你自己想多了。”拍开女子的手,男人捂住脸颊揉搓,这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嗯,就当这样好了。”
“那这几年你有没有想我?”女子脚心相对,手掌放在膝盖上,大张着腿坐在沙发上直面他。
“……我想你个大头鬼。快走快走!别在我这捣乱!我等下还要工作!”男人拉着女子走到玄关,督促她穿上靴子。
“好你个畜生,都敢撵人走了!”
“那也得撵的是人啊。”男人伸出小指掏掏耳朵,然后对门外女子一弹,惹得女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我真走啦?”女子累了,喘着粗气瞪着男人。
“走吧走吧。”男人撇着嘴甩甩手,像是一秒也不想再看到她。
“唉……你也变化太大了……”女子装模作样叹气,假得像个恶劣的三流演员。
“张伟啊。”
“还有什么事!快说!”
“以后别老撒那种太假的谎。”
“那些谎别说明天,连今天都活不过。”
“你明明有想我~”女子贱兮兮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趁他还没发火转身就跑。
“废话真多……”男人关上门。
男人坐在女子刚才坐的地方——那里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沙发的中央,正对着电视。
男人捂着脸,心情好也不好。
见到埃玛,他开心。
跟埃玛聊天,他不开心。
男人起身开灯,天色有些晚了。
这世界上聪明人很多。
自认自己聪明的人也很多。
自己到底是聪明还是自认聪明?
在大力小姐跟埃玛的面前,自己十有八九是自认聪明。
“唉……”
男人揉了揉自己的脸。
埃玛啊……我真的没那么可怜……
哦,他忘了问她,她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了。
大风吹
男人带她来到了一所巷子深处的幼儿园。
这是他的第四次心理咨询。
她渐渐有些分不清,做心理咨询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他。
他说他的心丑,可诸葛小姐却始终觉得,他的心像一颗布满裂痕的澄明水晶,漂亮得快要一触即碎。
“张先生,你知道现在并不属于我的工作时间,你把我叫出来,得加钱。”今天也确实不是诸葛小姐的工作日,有课的日子,她跟普通的学子们一样,坐在教室中学习,虽然老师们教的知识也许在她初中时就已经有所涉猎,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于知识精益求精的渴望。
闻言男人脚步一滑,险些在幼儿园门前不远处的斑马线上摔倒。
“真的假的啊诸葛小姐,就我们这交情,谈加钱就有些过了吧?”男人脸...
男人带她来到了一所巷子深处的幼儿园。
这是他的第四次心理咨询。
她渐渐有些分不清,做心理咨询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他。
他说他的心丑,可诸葛小姐却始终觉得,他的心像一颗布满裂痕的澄明水晶,漂亮得快要一触即碎。
“张先生,你知道现在并不属于我的工作时间,你把我叫出来,得加钱。”今天也确实不是诸葛小姐的工作日,有课的日子,她跟普通的学子们一样,坐在教室中学习,虽然老师们教的知识也许在她初中时就已经有所涉猎,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于知识精益求精的渴望。
闻言男人脚步一滑,险些在幼儿园门前不远处的斑马线上摔倒。
“真的假的啊诸葛小姐,就我们这交情,谈加钱就有些过了吧?”男人脸上笑容讨好,被黑眼圈包围的双眼里左眼写着“真”,右眼写着“诚”,仔细看去,分明是左眼写着“抠”,右眼写着“门”。
诸葛小姐看得好笑,板着脸直视那双“抠门”:“张先生,你知道我还是个学生,兼职虽然只是兴趣,但我的劳动所得是我应该得到的报酬,现在这样,算加班。”
“成成成,加钱嘛,兑现成请你吃饭成不成?你看那边,街角那边的西餐厅,我有优惠券。”男人略显头疼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伸手向她身后指去。
“也行,我同意。”这是他第二次邀请她一起吃饭,她没理由拒绝。女子轻轻点头,板着的小脸刹那间春暖花开,笑得像一朵娇俏的兰花。
“一顿饭可以看诸葛小姐的笑脸,是我赚了。”男人松了口气,他并不是没钱,只是习惯了节省罢了,“诸葛小姐你该多笑笑,整天冷着脸,看上去都不像二十岁的小姑娘了。”
“哦?那像几岁?”
“十八岁。好了我们快走,我和幼儿园的老师们说好的时间马上到了,晚了的话我们可能只能看孩子们在小床上玩耍着午睡了。”男人加快脚步,丝毫没有为刚才的戏言感到一丝难为情,或许他习惯了调笑其他女子吧?诸葛小姐没法不这样去想。
“诸葛小姐,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幼儿园而不是孤儿院吗?”男人走在前边,她才发现他其实不矮,只是他习惯于佝偻着背脊。
“为什么?”
“嘿,你好歹猜一下啊,算了,我就直接说了吧。”对她的回答并不是那么满意,男人转头斜着眼睛睨着她。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没爹没妈的,我去了的话,可能会给他们造成我会领养他们的假象,所以从我离开孤儿院起,就没有再回去过,只是托人帮我将东西捐过去罢了。”
他行走在太阳底下,而这阳光究竟照了他几分?她不知道。
“我知道那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了,小时候,我每一次都会期待有人把我带走,期待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我至少,不想成为那种给孩子们梦幻泡影的人。”
“而这幼儿园,里面的孩子也大多是留守儿童,实际上和孤儿院差不了太多,只是他们一定会有再见到父母的时候。”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想多陪陪这些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
“我哪有那么伟大。”男人轻笑着将手上的大袋零食再抓紧了几分,“我只是想让他们多陪陪我罢了。”
从建筑的风化程度来看,这所幼儿园应该已经存在很多年,墙上彩漆斑驳,看不出原来画的是什么图案,奇怪的是,明明是这副模样,却有着让她难以言喻的童趣存在于其中。
她从未发现过,繁华的大都市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看上去实在算不上光鲜的地方。
孩子们隔着铁栏门瞧见他,舍弃了正在播放的欢快音乐,一张张太阳般的小小笑脸挤在栏隙间,伸出手想要更快摸在他的衣服上。
“是张伟!”
“张伟来啦!”
“张伟你怎么才来!”
“哦!张伟来啦!有好吃的啦!”
“叫叔叔!”男人口里严厉纠正孩子们对他的称呼,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喜悦,原来,这个男人也会从心里感到高兴。
“张先生,常来?”诸葛小姐面带好奇,在她的想象中,这个男人平日里该是一个热爱宅在家里,避讳与无关人士见面的阴暗形象。
“不算常来吧,忙起来两三个月来不了一次,最近生意不怎么好,一闲下来就想来这里看看。”
“嘿!那小胖!说你呢!这么肉了还爬门上呢?你看看你脚下的铁管都被你压弯了!”
“你胡说!小孩子是不能把铁栏杆弄坏的!你要是站上来肯定就断了!”
“喂!那小瘦猴!干嘛呢?再钻?再钻就真出来了!到时候幼儿园不要你,我可管不着。”
“你……你就会吓唬人!”
“好啦,往后退一点,你们的张叔叔要进门啦!有哪个可爱的小朋友愿意帮张叔叔开下门?张叔叔有奖励哦~”男人从提着的白色塑料袋中用两指夹出一颗棒棒糖,在孩子们面前摇晃。
“我!”
“我来开!”
“我给张伟开!”
男人与小朋友的互动让诸葛小姐在一旁看得新鲜,她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笑得像少年郎的男子跟之前讲故事给她听的男人联系起来。
她悄悄走到男人的身边,踮着脚凑近男人的右耳,孩子们的声音有些太大,她不靠近一些的话男人也许就听不见她的话。
“张先生,我也觉得你该多笑笑。”
男人转头张着嘴看她,他的惊讶竟如此容易显露在脸上,这是不是也是他的生活技巧?
“我明明每天都在笑的好吗?你哪次见我我没笑。”男人没有收回那双惊讶的眼,它们好像在向她大喊着,小姑娘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我不是蠢人,你也不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嗨,说这话。”男人微笑着敛去眼中的惊讶,挥了挥手示意再议,他在稚嫩的欢迎声中走进了太阳丛中。
“今天谁最乖?有听老师的话?”
“我!”
“是我!”
“张伟是我是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张叔叔决定给每个最乖的小朋友都发一颗牛奶糖!”男人剥开一颗糖纸,将乳白色的圆球扔进自己口中。
“今天谁有认真学习?有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我我!我有!”
“张伟看这里!我才是!”
“张伟张伟!我有答对三十七加八是多少!是四十五!”
“嗯!看来大家表现得都不错!每个人再奖一条小果冻!”
男人被无数小太阳围绕,他身上的活力不知道平日里沉睡在了哪里,此刻竟只是看着他都觉得是那么让人开心。
男人高举着装满零食的塑料袋,向诸葛小姐扬扬下巴,他的意思是,该你提问了。
诸葛小姐从小就没怎么和孩子友好相处过,现在,她竟是从男人的身上找到了和他们相处的兴趣。
“小朋友们!”
“我叫诸葛大力,是你们的新朋友,你们也可以叫我大力姐姐。”
“大力姐姐好!”
“大力姐姐你好漂亮!”
“大力姐姐你是不是张伟的女朋友!”
“你们会亲亲吗!我亲过张伟哦!”
“现在!谁能回答我!”
“今天谁有想过张伟叔叔?有谁一直都在想张伟叔叔?”
男人没想过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又一次看着她掉着下巴。
沉默。
伴随着欢快歌曲的沉默。
一个小女孩举起了手。
又一个小男孩举起了手。
小太阳茁壮成长,这所老旧的幼儿园里,突然间生出一片太阳林。
孩子们羞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们同样也不会拒绝表达。
男人拍了拍身前男孩的脑袋,然后向她走去,慢慢的,他在太阳林中走出了一条路。
“你啊,这什么问题啊?”
男人似笑非笑,眼神里的喜悦却藏不住。
男人对着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转身面对着孩子们,举着零食大声问道。
“大家说,大力姐姐好不好看?”
“好!看!”孩子们的热情原来如此容易令人心满意足。
“大力姐姐问得好不好?”
“不好!”
“好!”
羞于表达的孩子与希望表达的孩子们闹作一团,一张张小脸红彤彤,不时偷看那个举着零食的男人。
“那我们应不应该给大力姐姐奖励?”
“应该!”
“好!所有人都可以拿到一份巧克力!巧克力我已经让你们的老师准备好了,现在快回教室安静坐好等老师,吃完后我们在旗杆下面集合,张叔叔带你们玩游戏。好不好!”
“哦!张伟真好!”
一个个小太阳在小小的操场上蹦跑起来,操场上只剩他们两人。
“诸葛小姐,刚刚人多没好意思说,但是真的谢谢,这帮小兔崽子还是第一次说想我。”如果感谢的表情有比赛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可以打进前三吧。诸葛小姐点点头。
“和这群孩子们玩耍确实有益于身心健康,怪不得你会带我来这里。”
“诸葛小姐也觉得他们不错呢?”男人嘿嘿一笑,却是比自己被夸要高兴许多。
“咱不说过了,叫张先生就生分了,我也不用年龄占你便宜,叫张伟就行。”
“我也说过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大力的。”
“呃……大力……小姐还挺倔……”
“张先生也是啊。”
诸葛小姐脸上的认真让男人找不出其他话语,他甚至生不出调笑她的想法。
“张伟张伟!”
“我们吃完啦!现在我们玩什么!”
“还能玩什么!我一直带你们玩的那个,就是那个,你们都挺喜欢的那个!”
“哦!大风吹哦!”
和孩子们聊天的时候,男人总会用上不适合他的俏皮语气,真的不适合他,如果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的话,那自己肯定转身就跑。诸葛小姐看着男人眨眨眼。
“好,现在!十个人一组,围成一个圈!”
小小的鞋子在地上踩出纷乱节奏,孩子们对于找玩伴这件事总是得心应手。大概吧?诸葛小姐看着男人又眨眨眼睛。
“你看啥呢?你也去啊。”
“啊?我就不用了吧?”
“什么话,哪位小朋友要跟大力姐姐玩的?举手!”
“我我我!”
“我要跟大力姐姐玩!”
“大力姐姐来这里呀!”
绑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拉住她的手,将她从男人的身边带离。
“咳咳!现在!谁要跟我一组!举手!”
“……”
“张伟他说他想跟你玩!”
“你乱讲!你才要跟张伟玩!”
“嚯?你们竟然都这么想跟我一起,那咱就一起玩好了,不要跟叔叔客气!”
这些孩子明明很喜欢张伟,可是好像确实不想跟他一起玩的样子?为什么?
诸葛小姐很快得到了答案。
张伟这个男人……是个即使面对小孩子,也毫不留情的狠人。
“大风吹!吹……穿黑衣服的人!”
男人飞奔着抢到了小胖子的座位。
“小风吹!吹长头发的人!”
男人又抢了小胖子的座位。
“大……大风吹!吹叫张伟的人!”
小胖子当了三次鬼,输得眼泛泪花。
“呜哇!!!张伟欺负人!!!张伟跑得比我快好多!我不要跟张伟一起玩啦!”
“这就哭啦?小胖啊,不太行啊?我没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你跑得好像比以前慢了点啊?”
男人让小朋友坐在自己的左臂弯上,右手擦去男孩的泪水。
“男孩子哪能这么哭,来!这次我当鬼!快去坐好!”
“哦!!快跑!”
“大风吹……”
半小时的游戏时间过去,孩子们被老师带去午休,一朵朵小太阳问男人是不是他们醒来他还会在,男人只是认真告诉他们,他们睡着后,他就会离开。
这个男人,即使让孩子们失望,也不会去给他们无谓的希望。
诸葛小姐突然想到刚才游戏时小姑娘凑到她耳边跟她说的话。
她说,其实大家玩这个游戏都有些腻啦,他们只是在陪张伟玩,张伟喜欢这个游戏。
这个男人喜欢的游戏,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她想知道,恨不得马上就知道。
“诸葛小姐,别愣着啊,快吃,这牛排老贵了。”
“张先生,如果你觉得喊我大力不好的话,至少也可以叫我大力小姐,总是叫诸葛小姐,难不成张先生没有把我当朋友?”
“哪能呢,诸……大力小姐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可以和我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嗯,能和你成为朋友,也是我的荣幸,张伟。”
“哈哈哈,那可是我荣幸之上的荣幸了。”男人说着客套的话,仰头饮下半杯红酒。
“诸葛……哎呀,这习惯了突然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大力小姐觉得今天如何?”
“嗯?还行啊?孩子们都挺可爱的。”
“我是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应该没必要再进行心理咨询了吧?说实话吧,我去你那,也只是同事说我应该去,我真没觉得自己心里有啥问题。”
男人说自己心丑,说别人心也不美,赚了她的眼泪后把她带到小太阳中间,这一次的心理咨询,对她而言可还没开始。
“你如果说觉得我的要价太高的话,我可以少一点。”
“没这回事,大力小姐是的非常合格的心理咨询师,说起来有些害羞,在你面前我总是藏不住事。”男人笑得腼腆,低头用叉子绞着意大利面来将自己的不好意思带过。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说不想来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去,就是……怎么说,觉得我再去的话不太好。”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你是我接受的第一单长期工作,我不想半途而废。”
“什么半途而废,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自己做得好不好,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评判了?
“张先生,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做朋友比较好。”
“嗯……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的话,我可以接受。”男人笑容苦涩,又带着某种解脱,他将绞成一团的意大利面塞进嘴中,慢慢咀嚼。
“张先生!”她提高声音,用严肃的语气喊他,她有些生气,又对于自己生气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曾经的室友说她理智得像一台机器,会生气的话,那自己应该就不再是机器人了吧。
诸葛小姐总是可以将脑袋里想的东西与肉体分离处理。
“哎好好好,你小声点,你看周围人都在瞪我们……对不起对不起,一点小矛盾,没事,用餐愉快!”男人为她的失态向邻桌道歉,对方回以理解的眼神。
“大力小姐,你真是倔……”
“你也是啊,张伟。”
似曾相识的对话。
“唉……我不喜欢把别人惹哭。”
“什么?”诸葛小姐愣住,他把谁惹哭了?
“上次我就把你惹哭了。”诸葛小姐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像两只蝴蝶。
“就因为这个?”
“嗯。”
“我不介意,我还是一样的想法,希望你继续来找我进行心理辅导,至少,你可以把我当做宣泄的一个途径。”
“什么叫宣泄的途径。”男人不住摇头,“我是真把你当朋友。”
“那就这么说定了,干杯?”
“……干杯。”男人又一次皱着眉头对她微笑,就好像他的心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
“张伟,是朋友的话,是不是该给我奖励?”
“什么?请你吃饭还不够?”男人今天惊讶的次数太多,几分真几分假,她并不在乎。
“你说你朋友不多,而我现在成了你的朋友,你该不该给我奖励?”
“你这说法……好吧,那你想要什么?先说好,你要是要lv的包,那我不如把自己的肾割了给你。”
“我想要你的故事,你的心事。”
“……心理辅导现在才开始吗。”
“收了加班费的。”
诸葛小姐从挎包里取出她的小本子,向服务员要了一只圆珠笔,原本廉价的蓝色圆珠笔在她的手里似乎要比它本身要名贵许多。
“一个小姑娘告诉我,你很喜欢大风吹这个游戏?”
“谈不上喜欢。”男人苦闷着脸,举起刚刚给自己倒了红酒的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那小姑娘说,你只玩这个游戏。”
“啊……啥都往外说……”男人用左手食指挠着脑门,嘀嘀咕咕。
“我小时候的事也跟你说了一部分,我也不瞒你,我不是喜欢这个游戏,我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嗯……弥补一下我的童年。”男人将手肘抵在蜜色木桌上,左手成拳,撑住侧脸,右手拿着不锈钢材质的银色叉子,在铁板上滑来滑去,叉子尖端与铁盘摩擦声音有些刺耳,引来隔壁桌的怒视,这一次,他视而不见。“是不是挺自私的。”
“那大风吹,又有什么故事?”
“我不是很想讲唉,这样,我再请你吃顿饭,你就当我讲过了好不好?”
“不好。”
“啊……大力小姐还真是敬业……”
苦笑过后,男人的目光随叉子一起在铁盘上滑动。
“我从孤儿院出来,刚到上初中的年龄。”
“孤儿院一般是到十六岁,我要早一些,那时候,也没那么多人管。”
“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来着?你就当十三岁就好。”
“我那时候个子已经长高了些,就在一家餐馆里帮人做杂活。”看诸葛小姐似乎对做杂活这个大概念不是很满意的模样,男人解释道。
“买买菜,洗洗盘子拖拖地啥的,吃在店里,住在杂物间里,每个月还能攒下一点钱,不怎么多,攒个一年也就能买一件大一点的新衣服。”
“严格来说,那老板不是个好人,我毕竟是个律师,对用童工这件事我向来反对。”
“只是吧,有些孩子没得选,谁不想衣食无忧啊?哪个孩子不爱吃糖啊?没得选啊。”男人耸耸肩。
“所以对我来说,那老板没让我饿死在街上,已经是个比菩萨还要好的人。”
男人端起红酒,斜举着杯子,让那半杯的暗红色液体缓缓流入他的口中,这红酒并不好喝,有些苦涩,可男人想要的偏偏就是这股苦涩。
“我攒钱,加上政府的补助,上了那餐馆附近的初中——干了三个月白活来让老板假装我的叔叔。”
“孤儿院里也教我们学习,只是毕竟不是什么正规老师来教的,所以从一开始,我成绩就是班级里的垫底,老是坐在第一排被老师用口水淹。”
“在孤儿院里我算大个子,到了初中里就又成小个子了,那时候营养不良嘛。”
男人解释得轻松,诸葛小姐听出了一些怀念。
“那时候的男孩子们喜欢玩具枪,但是他们不怎么带我玩,他们说我的衣服太旧了,不想和我一起玩。”
“我就想啊,我要是也能有一支玩具枪的话,他们肯定就会围着我,带我一起玩。”
“我唯一能跟他们玩,就是课间他们玩大风吹缺人的时候,会叫上我一起。”
“他们可能也不是缺人,可能只是觉得看我傻傻的跑着抢位置很有趣,我老是抢不过他们,他们比我个子大,我抢到了位置也会被挤到一边。”
“但我还是高兴,可以有人一起玩我就挺高兴,总归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跑啊。”
“大风吹,大风吹着谁,谁就倒霉。”
“实际上,倒霉的总是鬼。”
“每个人都不想当鬼。”
“每个人,都想要坐在朋友的身边。”
“所以我想玩大风吹,只是因为我想坐在朋友旁边,想体验一下不当鬼。”可是男人最后还是主动当了鬼,当到所有孩子都哈哈大笑。
“没了?”
“啊,没了。”男人用眼睛问她,她还想知道些什么?
“那你后来有跟他们搞好关系吗?”
“哦,这个倒是没结束,我接着跟你说,你用心记啊!别落了一个字!”男人揶揄着她在本子上写字的样子,这是他的嘲讽,嘲讽她与他交朋友的动机太过真实。
“后来嘛,我跟老板赊了三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把黑色小手枪,大概这么长。”男人对着她伸出手掌,“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玩不玩布娃娃啊,要是玩的话,你应该可以知道这玩具对我有多宝贵。”
“我不玩。”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男人好一阵无语,“反正,就是很宝贵。”
“我把枪带到学校,他们看见了,如我所愿的将我围在中间,传递着我的枪。”
“然后,他们哈哈大笑。”
“他们把枪还给我,那些男孩的话我还记得。”
“哎呀!张伟,你拿的是什么呀?好假的玩具枪啊。”
“张伟,你看这,这是仿真枪,你那种,是我们小学时候玩的啦!”男人竖起右手的食指拇指,食指随拇指弯曲上挑,冲着桌那边写着字的女子开了一枪。
“叭!”
“这东西他怎么好意思带到学校来炫耀的?”
“哈哈哈哈……这是他们笑的,不是我笑的,别记错了啊。”男人还在笑她。
诸葛小姐索性收起笔记本,专心看着对面的男人。
“这些小团体是校园欺凌的主要施暴者,张伟,很抱歉你遇到这种事。”
“你跟我道啥歉啊?要道歉也该是他们来。”男人又举起手,向她开了一枪,她举手回击。
“哈哈哈……大力小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然后呢?你生他们的气了?”
“生他们的气是在后面,虽然我的枪不好,但班上多的是没枪的男孩。”
“你说啊,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命运这种东西?”
“我觉得是没有的?”
“我也觉得没有,要是谁跟你说一切都是命,你大可以说他在放屁。”男人说得粗俗,邻桌女子捂着嘴横了他一眼。
“可是那时候,我就觉得老天爷在耍我。”
“孤儿院经常有人来捐东西,衣服啊鞋子啊,书啊床单啊啥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之前在谁身上穿过。”
“我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带了三套衣服,有一件是男孩子的灰色运动衣,上面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好像是叫史努比还是史迪奇来着,反正是姓史的。”
“有时候吧……难说啊。”男人又要了一瓶红酒,给他自己和他对面的女子都倒上一杯。
“敬不被命运捉弄!”男人举起高脚杯。
“……嗯?”诸葛小姐不明所以,只是配合他将红酒饮下。
男人放下酒杯,他喝得有些多,脸上浮着病态的红云。
“那件衣服,是班上一个男孩捐的,就有这么巧,偏偏就有这么巧,竟然就他妈的有这么巧。”男人醉意上头,脑袋在空气中摇摇晃晃。
“哦,说脏话了,对不起啊大力……”男人醉了,醉得忘了称她为小姐,但没忘尊重他的朋友。
“在衣领内测,有他写的名字。”
“他们知道了我是孤儿。”
“就不再和我一起玩了。”
“我还是一个人。”
“但是我觉得,我比他们更像一个人。”男人嘿嘿笑着,或许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发笑。
“他们撕掉我的课本,藏起我的书包,我找到时,书包上写满了一些……不好的话,对于这点我不是很想回忆起来,就不多告诉你了,免得你又哭。”
“我不会哭。”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反正我是哭了,我在厕所里面哭着将那书包扔在垃圾桶里,那书包也是我从孤儿院带出来的。”
“他们在门口,把门关上,不让我出去。”
“他们在门口喊我,张伟!你哭大声点!你喊大声点!你哭了喊了,可能你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了!哈哈哈。”
“我用全身的力气不停踢在门上,把他们吓跑了,可是我力气还是太小,踢不开那扇门。”男人打了个酒嗝,“我力气太小了,我什么也踢不开。”
“后来……是一个女孩把我放出去的。”
“明天……明天再跟你讲那个女孩,如果你想听的话。”第二瓶红酒,男人倒了两杯以后,便一直对着瓶口一个人享受。
“他们欺负我,我不怪他们。”
“我只怪自己太弱小,怪我的父母,也许也不该怪他们,好歹生育之恩,我不感谢他们,但我对他们也不该有恨。”
“我只怪时间太早,它给我起点的时候,我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奔跑。”
“我又怪时间太晚,它给我终点的时候,我没有办法跟他们去炫耀。”
男人抱着瓶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
“我把枪藏了起来,日夜不停地学,日夜不停地跑,后来分了班,我进了尖子班,而他们去了末尾。”
“我上了重点高中,而他们……我不知道,反正我在我的高中里没见到,一个都没见到。”
“我不好的时候,他们遇见了我。”
“我好的时候,他们又都不见了。”
“我的火没处烧。”
“没处烧啊……”
故事结束。
她没哭,只是胸口堵堵。
他哭了,抱着酒瓶哭得呜呜泱泱,服务员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挥挥手让她离开。
诸葛小姐明白,正是因为她明白,所以她哭不出来。
在时间的起点,男孩感到了他难以承受的屈辱。
在时间的终点,男人也感到他无处发泄的屈辱。
那时候他有没有一样被时间迷住双眼,一样的掉眼泪?
她不能哭,她哭了的话,男人会觉得内疚,水晶上可能会多一条裂隙。
她不敢赌,就算他醉得用沾着泪水的手指着邻桌女子大力大力喊个不停。
她从男人怀里摸出钥匙,将他放在副驾驶座上。
男人在副驾驶上坐的不安稳,挣扎着坐起身子歪歪斜斜地看向她,嘴里絮絮叨叨。
“大力,你还小,又这么早就出来工作。”
“我有事想告诉你。”
“我想告诉你。”
“其实,大风还在吹。”
“总有人想操控你的命运。”
“每个人都想当鬼。”
“他们都一样,都下贱。”
“他们说你不行的时候。”
“他们说让你认命的时候。”
“你记得骂他们。”
“你骂他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只会放屁!”
男人耗尽了全部的意识,一头栽在仪表台右侧的平台上。
她想起他第二次咨询时给她讲的故事。
多么美丽的一颗心。
多么美丽的一颗破碎水晶。
她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她想,也许他也不想回家。
因为回家了,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拖着烂醉如泥的男人上了楼。
她拒绝了所有来自其他人的援手。
在她的客床上,她将他紧紧拥抱。
诸葛小姐知道他听不见。
她也希望他听不见。
她说。
“张伟,你真的是个很棒的人。”
“欺负你的人,是他们的错,你应该怪他们。”
“这个世界对你不好,是它的错,你该怪它。”
“张伟,你是个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孩子。”
“你值得交一些更好的朋友。”
“比如我。”
“晚安。”
花好月圆时
×记烧烤摊上,串串烤肉正冉冉升起人间烟火,摊位边的四方小桌上,摆满了印着啤酒二字的玻璃瓶,有一个人昏昏欲睡,另一个人却越战越勇,叫嚷着老板多加两瓶酒。
老板见过世面,但小两口拼酒倒是没见过,而且是妻子越喝越上头,丈夫不胜酒力,倒让老板开了一眼。
酒过三巡,老板发觉男方红润的脸色渗透着道道白丝,知道他不能再喝了,便放下烤串拿起手边的二维码,借着收款的名义打发他们走。
男方扶着桌子试图站起来,却险些带着桌子一起亲吻大地,上面的酒瓶和他一起随重力晃了起来。再一次尝试,他终于和桌子上摇摇晃晃的酒瓶一同站稳,掏出手机扫上二维码。
随着系统提示音响起后,女方拖走男方,消...
×记烧烤摊上,串串烤肉正冉冉升起人间烟火,摊位边的四方小桌上,摆满了印着啤酒二字的玻璃瓶,有一个人昏昏欲睡,另一个人却越战越勇,叫嚷着老板多加两瓶酒。
老板见过世面,但小两口拼酒倒是没见过,而且是妻子越喝越上头,丈夫不胜酒力,倒让老板开了一眼。
酒过三巡,老板发觉男方红润的脸色渗透着道道白丝,知道他不能再喝了,便放下烤串拿起手边的二维码,借着收款的名义打发他们走。
男方扶着桌子试图站起来,却险些带着桌子一起亲吻大地,上面的酒瓶和他一起随重力晃了起来。再一次尝试,他终于和桌子上摇摇晃晃的酒瓶一同站稳,掏出手机扫上二维码。
随着系统提示音响起后,女方拖走男方,消失在霓虹灯下。
“诶哟老胡,不能喝就别喝嘛,喝醉还要老娘打出租扶你回家”莫菲下了出租车后直抱怨。
路灯下,胡强被莫菲扶着,与其说是扶着, 倒不如说胡强整个人趴在莫菲上,他的重量由莫菲的肩膀承受着。
路灯旁种着几颗稀稀疏疏的悬铃树,月光从树叶间撒下,编成了一张影子网,像要将二人紧紧网住。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穿过一片片树影,相对无言。
走过了几棵树,到了没有遮挡的地方后,月光措不及防地大片撒下,让神志不清的胡强感受到了视觉光亮的变化,他努力睁开眼,第一眼便与被月光包裹的莫菲撞个满怀,他看着她,才发现她是那么的漂亮。吹弹可破的肌肤印着浅浅红晕,眼神少了平时的顽皮,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莫菲便已发现默默注视的目光,转过头,发现胡强已经醒来,便如释重负般长吐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身边人抢先说:“莫菲你不用担心我,一点酒,对我的攻击基本为零!”
他的一番话把两个人都沉默了,莫菲给他回敬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说:“谁担心你,老娘都扶了你一路了,赶紧起来自己走。”
“噢噢”胡强知道自己会错意,赶忙脱离莫菲。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重吗,真是的。”莫菲揉着肩膀吐槽说。
胡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菲。好一会才喃喃低语说了一句:“真漂亮。”
“你说什么?”
莫菲突然的一句话,让胡强清醒了三分。胡强以为莫菲听到了,连忙组织句子想要解释,但看她疑惑的表情,才知道她并没有听清。
“…我说这月亮真好看”胡强解释道。
莫菲又白了眼胡强,继续走着。在胡强没有注意时,她偷偷看了眼胡强,又看了眼月亮。“确实好看呢”她低声道。
一段路程后,终于来到了胡强的小家。
胡强站在门前好一顿摸索,才摸出一条钥匙。打开门,莫菲首先进去,伸手向桌子,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找到保温壶喝起了水,在发出满足的叹息后,躺向了沙发。
“那什么,你要在这住一晚?”胡强看她熟练的动作,以为她不走了。
“怎么,不欢迎?”莫菲将问题甩给了胡强。
问题回到了胡强身上,他开始不自觉紧张起来。
“当…当然欢迎”
“但…你就没什么…顾虑?”胡强谨慎地看着莫菲,怕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让莫菲生气。
“顾虑?是怕你把持不住对我行不轨之事?”莫菲轻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强。
胡强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视线偏开了莫菲,半天说不出话。他想说自己不会做那种事,但他真能控制住吗,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莫菲笑了:“我敢来,那我肯定考虑过,像你这种无武器,无帮手,无气力的三无人员,十个都近不了我身。”
“再说了”莫菲阴笑一声,伸手摸向自己的包:“而且,我有刀啊”说完,掏出一把小刀。
“不敢不敢。”胡强干咽一下,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把莫菲的刀拿下,放到安全的地方:“小心些,容易划伤。
“没问题了?”
“没…没了”胡强恐惧的小眼神在莫菲四周游荡。
“那就赶紧准备睡觉,困死了”莫菲翘起二郎腿,用一种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对了,我睡床。”
胡强不敢反对,只说了一句“到底是谁的家啊”,就赶紧跑去洗澡了。
客厅上,只剩一个人,只剩一个抑制着笑容的人。
第二天,胡强在客厅的沙发上醒来。依旧是熟悉的白色天花边,他坐起来,摇摇手臂,动动腰肩,确认自己没问题后才长舒一口气。昨晚倒不是因为沙发太难受睡不着,而是他怕出什么毛病浪费一笔钱焦虑了一晚上而睡不着。
胡强起身,走到房门前,轻轻推了一下,确认莫菲没有起床后就去准备早餐。
他想自己做,但又要买材料又要做太麻烦,干脆就直接去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回去。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家。才几分钟的功夫,他认为莫菲还没起来,就苦苦思索着要用哪种方式叫她。
刚打开门,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胡强的视野里面。一袭白衣的莫菲用双手的手臂撑住下巴静静地睡着,她没有化妆,清纯可爱溢满整个客厅。白皙的皮肤随着呼吸有规则地活动,鬓角如云将她衬得仙气飘飘,好一会,胡强才缓过神来。
“那个,莫菲啊,起床了,早餐来了”胡强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叫莫菲起床。
第一遍没反应,胡强又紧接着喊了两三遍,还是没反应。
正当胡强苦恼时,莫菲的小腿轻轻晃动起来。
“好啊你个莫菲,又耍我。”胡强装作气愤地训斥着她。
“诶呀,露馅了”莫菲睁开眼,与胡强的视线交汇。
“那么,早餐呢”莫菲摊开双手,用祈求的眼神盯得胡强发热。
“真拿你没办法。”胡强将早餐放在桌子上,坐到了她的对面。
一曲定相思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高高挂起,大地见不得这么热情奔放的太阳,黝黑粗糙的脸颊涨得红红的,体温也因为害羞直线上涨。
“莫菲啊,你快点。”胡强恰着手表,在莫菲的房间门口徘徊。7:57,离八点还有三分钟。距离莫菲上一次出房门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老胡,你觉得这套怎么样?”莫菲站在门口前,将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的前面,前腿微微弯曲,左手叉腰右手扶在门框上摆出模特的造型。
“好看!”临近迟到,胡强也顾不上细看,在大概看清眼前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短袖后就一股脑地说好看。
加上这一套,莫菲在六分钟内一共换了三套衣服。第一套时胡强还可以细细观察,到第二套就开始囫囵吞枣般一眼过就说好看。...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高高挂起,大地见不得这么热情奔放的太阳,黝黑粗糙的脸颊涨得红红的,体温也因为害羞直线上涨。
“莫菲啊,你快点。”胡强恰着手表,在莫菲的房间门口徘徊。7:57,离八点还有三分钟。距离莫菲上一次出房门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老胡,你觉得这套怎么样?”莫菲站在门口前,将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的前面,前腿微微弯曲,左手叉腰右手扶在门框上摆出模特的造型。
“好看!”临近迟到,胡强也顾不上细看,在大概看清眼前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短袖后就一股脑地说好看。
加上这一套,莫菲在六分钟内一共换了三套衣服。第一套时胡强还可以细细观察,到第二套就开始囫囵吞枣般一眼过就说好看。
“…老胡,你觉得第一套好看还是第二套好看?”莫菲皮笑肉不笑,紧紧盯着胡强。
“第一套。”胡强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那我第一套穿的是什么?”莫菲极力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小宇宙,但自己幽怨的小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胡强发觉莫菲的目光变成了一把利剑,正戳得他透心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
莫菲见他这样,无可奈何地说:“哎,走吧。”莫菲也不想再点这个木头了。其实她昨晚就完全地把东西收拾好了。
胡强你个大笨蛋,老娘都这样了,评价还不过脑子,绩效重要还是老娘重要?莫菲在胡强身后骂了胡强百八十遍。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黄色的日光斜斜地打在地面上,驱赶地面一夜积累的清爽。室外的人已经用尽一切防护措施,企图阻断太阳的侵扰…
“胡经理咋还没来呢,再待多十分钟我就得变成金黄煎愚(鱼)了”金秘书撑着遮阳伞,可是搁着伞她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太阳的热情。
“挺好,都不用撒调料了。”阿杰调侃了一句,手不自觉地紧握冰镇可乐。
“我这不是想着团建第一天要打扮得美美的,给破事部涨面子嘛”金秘书解释脸上的超厚妆容。也怪不得阿杰调侃,金秘书的脸已经被妆容装饰得白过一切人。路过的人都会不禁出现一个疑惑:这人是白骨精吗?
“也怪不得金秘书,在我的光辉下,她无地自容,自然要靠一下伪装妄图超过我,可惜我的美貌,金秘书是无可比拟的。”海星自恋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双手别在身后,一种高大上的风气油然而升。当然,这是他的自我想象。
在另几人眼里,确实是“油”然而生。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的,唐掌嘴”金秘书咬牙切齿地对他说。
“诶诶看那边,那是不是胡经理?”乐乐在他们拌嘴时不停观望四周,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高兴地禁不住喊了出来。
被日光摧残十几分钟的众人迫切地看向乐乐指的方向。
两个身影正穿过人群,胡强挡在莫菲前面,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在人山人海中开出一条路。
胡强以为他们的到来会迎来一阵阵欢呼喝彩,可恰恰相反,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阵惊呼。
“哇~~~胡经理,你和莫菲大大住在一起吗?”乐乐率先提问,其他人也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们。
“当…当然不是了。”被突然问这种问题,胡强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们只是…顺路”
“可你们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连公路都不是同一条”金秘书似乎看清一切,一种意味深远的笑容荡漾在脸上 。
莫菲看着胡强不发一语,小脸却涨得通红,手紧攥着一尘不落的短袖,看到这样的莫菲,就算是陌生人也会想歪,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呢。
“莫菲都脸红了,还说你们没事?”阿杰也有意往那边想去。
“况且,莫菲连脏辫都放下了!”小白又是一声惊呼,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莫菲。
谁让老胡催得急呢,连化妆都没时间化,没错都怪老胡。莫菲暗暗的想。
胡强见解释没有用,就赶紧转移话题:“哎哎哎,车来了赶快上车吧。”
大伙见胡强无意解释,也无可奈何地上了车。女生一辆,男生一辆。
男生这边因为有司机在,也不好意思大声喧哗,只好在背地里把键盘敲得山响,各种盘问胡强怎么和莫菲好上的。
女生这边也一样,在键盘上敲下一段段消息发给莫菲。但她们并没有盘问莫菲,反倒给莫菲各种恋爱小知识。
胡强一路解释,可男生无人相信;莫菲也一路解释,可女生还是一个劲地给她发各种恋爱需要注意的问题。整个车程就像一个修罗场,他们两个就是正在被屠宰的羔羊。
终于,在一路的盘问下,到达了终点。胡强和莫菲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破事部众人臆想的)下了车。
“哇~~~”又是一阵惊呼。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欧式风格的三层别墅。别墅整体采用白与棕色,雪白的墙柱顶住棕色的屋顶,突出低调的同时又不忘奢侈;金灿灿的阳光撒在落地窗上,变成一团团跳跃的小光球,小光球跳到地上,跳到墙壁上,也跳到众人的心里。绿油油的草坪中有一条碎石小路蜿蜒而出,路旁种有三两棵落叶小乔木,高雅情趣洋溢而出。
众人的注意力被这豪华别墅所吸引,全然忘了刚才的事。
“哇哇哇,胡经理,你真的确定是这个地方吗?”大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胡强也没想到会是这地方,景观图展现的是游乐场风格的建设,可这居然是豪华大别墅。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认定他们没来错。
“这哪里是团建,简直是天使的馈赠啊”阿杰大喊着冲向房子,通过门口的人工智能将自己的人脸输入后进入房子。剩下几人也赶紧跟上。
只有莫菲心平气和,不紧不慢的走进去,似乎早有所料。
别墅里有七间房,正好够整个破事部完全入住。整理好物品后,胡强召集各人到大厅开会
“这次团建就能看出,公司对我们的努力还是有所视的,所以我们要好好完成这次团建”胡强的喜悦与兴奋溢于言表。说完给大家分发了一个黑色手环。上面印有万兽的字样,纹理清晰,分量十足,一看就高科技感满满的样子。
“这个手环会时时刻刻记录我们的生命体征,无论是兴奋还是喜悦,惊慌还是害怕,它都会一一捕捉,它还设有定位功能,你们一但出什么问题,可以按下手环向我求助。”说完胡强自己戴上了手环,手环边缘在戴上的瞬间发出了蓝色的信号光。
“我懂了,蓝色代表的是喜悦。”阿杰抢先一步,说出了他的想法。
“没错,剩下的情绪代表的颜色,就由你们自己探索了,这不失也是一种乐趣”胡强肯定了阿杰。
“最后,团建活动方案再次跟大家说一下”胡强清了一下喉咙,继续说:“1大家自由组合,将全部娱乐设施体验一番,尽量触发所有情绪2所有时间段,活动场所内的食品无上限供应3别墅的隔音非常好,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反正就一句话,怎么开心怎么来!”胡强大喊一声,肆意宣泄自己的喜悦。
“耶!”破事部众人也和胡强一起喊了起来。
……
欢乐的一天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到了晚上。莫菲洗过澡,正躺在阳台的休闲椅上吹着晚风。
“莫菲女士,可否请你与我共饮一杯?”胡强拿着一瓶高档红酒,坐在莫菲旁边。引人注目的是,他还背着一把吉他。
“胡先生,您就是这样搭讪的吗?”莫菲看着胡强这笨拙的邀请和开酒方式,无奈地说了一句。
“莫菲女士,起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胡强倒上酒,将一杯递给莫菲。
“咣当”一声清脆的声响后,二人喝下了手里的酒。
喝完,眼睛还紧紧地看着对方。
一阵晚风吹过,莫菲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飘了过来,胡强轻轻吸了一下,就沉沦在香气里。
在香气的引诱下,胡强轻轻将莫菲被晚风吹乱的发丝扶正,却不知自己的无心之举,让手下人俏脸涨红。
“我为你弹一曲吧”说完,胡强拿出吉他,灵动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动听的旋律从他手里流出。
莫菲闭上眼,跟着旋律一起游走。时而平静,像是回忆日常小事;时而热烈,像是度过人生大事;时而舒缓,像是计划未来道路。莫菲沉浸在曲里,漂浮在音律里…
一曲弹罢,睁开眼,便是胡强有神的眼睛。
“这曲叫什么?”
“我没有想的那么坚强”
其实它叫…我想和你在一起。
心忧唯爱
早晨六点的钟声刚刚敲响,或许是因为临近夏季的缘故,这时的天空已经变成白花花的一片。太阳迟到了,天都完全亮了,他还只是露了一个角。钟声闹醒了胡强,也闹醒了这个安静的上午。
“今天是团建的第一天,不要迟到啊!”胡强录入一条语音消息,发到部门群里。看着群里稀稀疏疏的回复,他就知道群里没一个睡醒的。胡强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不再打扰他们,转身再次清点要带的物品。
“胡经理,车已经帮大家叫好了,你们收拾好就可以上车了”终于在半小时后,胡强收到来自金秘书的消息。
“好的,若愚辛苦了。”胡强简单回复一下后拿出刚买的早餐摊放在桌子上,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拿起手机:“小陪,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早晨六点的钟声刚刚敲响,或许是因为临近夏季的缘故,这时的天空已经变成白花花的一片。太阳迟到了,天都完全亮了,他还只是露了一个角。钟声闹醒了胡强,也闹醒了这个安静的上午。
“今天是团建的第一天,不要迟到啊!”胡强录入一条语音消息,发到部门群里。看着群里稀稀疏疏的回复,他就知道群里没一个睡醒的。胡强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不再打扰他们,转身再次清点要带的物品。
“胡经理,车已经帮大家叫好了,你们收拾好就可以上车了”终于在半小时后,胡强收到来自金秘书的消息。
“好的,若愚辛苦了。”胡强简单回复一下后拿出刚买的早餐摊放在桌子上,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拿起手机:“小陪,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今天天气晴朗,清爽的早晨是出游的好时机噢,主人,快带小陪出去玩!”小陪略带撒娇的话语从听筒里传到胡强的耳朵上,弄得他心痒痒的。
“哎,今天刚好就不用上班,那就陪你出去走走”说完胡强拿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窗外:“看,那就是我们今天要征服的地方!”
“哇,主人最帅啦,小陪要跟着主人闯世界”小陪开心地呼喊着,欢呼声似要传遍世界各地。
又是半小时后,胡强再次提醒一遍:“还没起床的赶紧起床了啊,八点我们准时出发。”消息刚发出去,他就意识到他刚才的话有多蠢:没起床的怎么会看到消息。
他又赶紧再发一条:“起床的打个1。”
“1”
“1”
“1”
“1”
“1”
“胡经理,你这方式……也太老套了吧”小白发了个1后又发了条消息,后面配了张花开富贵的表情包。
胡强忽略掉最后一条消息,点了下1的个数:“怎么才五个啊,还缺了谁?”胡强又仔细清点了名字:海星、若愚、乐乐、阿杰、小白。结果显而易见,就缺了莫菲。
“莫菲啊怎么还不起床啊”胡强在客厅里徘徊,嘴里振振有词。纠结了五分钟后,决定亲自给莫菲打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听着提示音,胡强来回踱步,步伐也慢慢加快。“怎么还不接啊…”胡强的焦虑慢慢地凝成一个点,所有焦虑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不安,在胡强内心扩散:“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胡强努力控制自己不往那边想,可越抑制,越忍不住。
“小陪,告诉我莫菲的地址,拦一辆最快离这里最近的网约车”胡强等不下去了,他知道他必须行动。吩咐完,他拎着行李箱飞奔出去。这个行李箱已经被胡强用了好几年了,轮子的润滑大不如前,但为了速度,胡强还是在一直加速。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行李箱随着地面起起伏伏。胡强涨红了脸,在车还没停稳当的时候就着急拉车门。
司机也是被这场面吓一跳,还以为这个男人被追杀了,四处张望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才放他进来。
“大哥以最快速度到我报的地方!”胡强上气不接下气,勉强说完一句话后就大口往肺里灌空气。
司机大哥也不含糊,以交规最快速度赶到了地点。
下车后,胡强气还没喘回来,又拉着行李箱和他百米冲刺。“莫菲?莫菲?你在不在?”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在走廊回荡,胡强越喊越大声:“莫菲?莫菲?”
门开了,只是并不是眼前的门。门把手旋转的声响从胡强身后传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奶奶:“小伙子,你是来找对面这个小姑娘的吗?”
“是的是的,我是她的…上司,特地来看一下她”胡强不知道他和莫菲到底是什么关系,明确的就只有上下级关系了。
老奶奶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红中透黑,神情慌乱焦虑的年轻人,自然是不相信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但出于保护隐私,她就只说了一句:“那个姑娘,平时早上会去帮社区修理电器。估摸着这个点,她也快回来了,你再等等吧。”
胡强听完舒了一口气,不好再麻烦老奶奶,请她回去后就蹲坐在行李箱旁。
“主人,刚才你努力奔跑的样子,很帅噢”小陪丝毫不掩饰她对主人的崇拜之情。
“呵,是啊,好久没跑过这么痛快了。”胡强靠在墙壁上,呼吸由急到缓。他张开双手,伸出双腿,进行了他人生中最痛快的伸展。
“也好几年没这么为一个人操心过了。”胡强笑了,自薇薇走了后,他便独来独往,连朋友也没几个,最要好的,估计就是破事部的几个同事了。“有时我在想,薇薇走后,我到底获得了什么,好像只有孤独、痛苦和悲伤”胡强的脸色从红润变回到了浅黑。
“你还获得了再爱一个人的权利”小陪发觉胡强逐渐变得沉静,说出了直击胡强灵魂的一句话。
胡强没有说话,往墙壁靠的更近一点,慢慢合上了眼,感受气流从咽喉滑过胸脯的舒适。
“老胡?你怎么在这?”那时他心心念念的声音。胡强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还好意思说,打你几十个电话不接,害我白担心。”
他这时才看清眼前人:粉红色的发夹将乌黑云发盘起,纯白的衬衫如它的主人一般无暇,蓝色牛仔裤紧贴皮肤,搭配着白色衬托出娇小可人,白色运动鞋如画龙点睛般展现出女孩的活力。
胡强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刚想多夸两句莫菲,他的身子就摇摇晃晃地不自觉向后倒,幸好莫菲眼尖手快,一步扶住胡强,这才没出什么大事。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放心我,真是的”将胡强扶进屋后,听他一五一十地说明整个事件经过后忍不住吐槽。扶他到沙发后空出一只手去拿水,另一只手仍握着胡强 。
看到水,胡强才发觉自己的咽喉像干枯的水井粗糙且干旱。接过水就赶紧往喉咙灌水。痛痛快快地喝饱后轻松感覆压而来。等到胡强完完全全放松后,手关节和腿关节开始酸痛,随即就是整条手臂和腿的麻木。
莫菲瞧见胡强苍白的脸色知道他运动过度缓不过来后无奈地笑了,就放开握着胡强的手,帮他慢慢按摩。
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双小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脉络,在和肌肉打了个照面后就一路向下,红细胞都随着这双手移动,一直一直,沉淀到了丹田然后炸裂开,将舒适感袭满全身。
“爽”这是胡强在十几分钟的按摩里唯一说的一句话。莫菲敲了一下胡强的脑袋,调皮的说:“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别人冲刺,我真怕你到半路散架了”
“……”胡强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问回最开始的问题:“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笨蛋,没接就是没带呗。”莫菲倒是一脸轻松,可胡强的疲惫感又上升了几个档次。“姑奶奶,出去不带手机怎么行,而且…而且你出去修电器用不着手机吗。”胡强实在接受不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居然不带手机。
“看来有人告诉你我出去干什么了啊,那我就不解释了,至于带不带手机,社区里修的都是一些家用电器,带手机没什么用”莫菲看着胡强解释道。
“姑奶奶,以后出去带着手机好吗,找你又找不到”胡强长长地叹了口气。
莫菲笑嘻嘻地问胡强:“你怎么这么担心我啊”
“我…”胡强被莫菲的话呛到了:“我当然…是来关心下属的,下属走丢了我…”
话还没说完,嘴唇便被莫菲的手指堵住了。胡强呆呆地看着莫菲,只听到她温柔的话语:“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走丢了”胡强老脸一红,赶紧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咳咳,主人,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九分钟哦”小陪温馨提醒。
“什么?”胡强一声惊呼,忙着关心莫菲忘记正事了。
“莫菲,快,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胡强拉起莫菲,让她赶紧收拾好,可不能在第一天就迟到被扣绩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