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雨伞给你放门口了
87,含一点51。
1.
夏瀚宇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陈宥维怀里,赤身裸体。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陈宥维怀里,依旧赤身裸体。
这个噩梦未免太真实了点。
陈宥维也转醒,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过了一会,陈宥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夏瀚宇连忙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气氛不会太尴尬。
陈宥维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夏瀚宇默了一会,骂道,你这头蠢猪。
2.
简单来说,他们一夜情了。
起因是队长失恋了,抓人陪他喝酒。
酒壮怂人胆,醉眼朦胧间,夏瀚宇大胆问,有1吗?
李汶翰大着舌头,有,我是1。
夏瀚宇:?
陈宥维说,没有1,有8,可...
87,含一点51。
1.
夏瀚宇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陈宥维怀里,赤身裸体。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陈宥维怀里,依旧赤身裸体。
这个噩梦未免太真实了点。
陈宥维也转醒,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过了一会,陈宥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夏瀚宇连忙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气氛不会太尴尬。
陈宥维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夏瀚宇默了一会,骂道,你这头蠢猪。
2.
简单来说,他们一夜情了。
起因是队长失恋了,抓人陪他喝酒。
酒壮怂人胆,醉眼朦胧间,夏瀚宇大胆问,有1吗?
李汶翰大着舌头,有,我是1。
夏瀚宇:?
陈宥维说,没有1,有8,可不可?
夏瀚宇不太清醒,应了句可。
3.
然后他们就酒后乱性了。
王8蛋陈宥维,居然搞我,你不是人,你没有心。
夏瀚宇感觉自己放在被窝底下的拳头已经硬了。
然后他碰到了一个更硬的东西。
一抬头,陈宥维一脸无辜,正气凛然地说道,别怕,UNINE保护你。
4.
不爽归不爽,但其实陈宥维搞得他挺爽。
夏瀚宇自我感动了一会,为爱做零,夏果果,你真了不起。
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不爱陈宥维啊,我的心里只有紫色nerdy啊。
5.
夏瀚宇摸了摸自己下面,还黏糊糊的一片。
他忽然想到,陈宥维不仅搞了他,居然还没戴套!
要不要卫生了?建议世界卫生组织介入调查!
夏瀚宇愤怒地责问道,你怎么不戴套啊?
陈宥维依然无辜地看着他,我们这哪有套啊?
夏瀚宇想想也是。这是他们宿舍,又不是宾馆,床头不会有套子,也不会有人往门缝里塞什么激情小卡片。
下一秒,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安/全/套。
夏瀚宇:……
6.
随着套子进来的还有一张纸,上书龙飞凤舞几个大字:
不用感谢我。我叫解放军,就住在中国。
这极具大家风范的字一看就是他们亲爱的队长,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夏瀚宇握紧拳头,在心底默默喊,GPS永不为奴!
陈宥维拿起那个安全套,说,队长一片苦心,我们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夏瀚宇想,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队友兼室友的份上,老子早一拳捶爆你的屌了。
7.
陈宥维非常狗血地说,你还疼不疼。
夏瀚宇身心俱疲,我把你当队友,你居然想上我。
陈宥维纠正他,不是想上你,是已经上了你。
夏瀚宇说,下了,88。
陈宥维说,诶,乖儿子。
8.
夏瀚宇要找李汶翰单挑。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嘉羿就在UNINE群里发,10r出夏瀚宇找李汶翰单挑内幕。
何昶希表示强烈谴责,黄夹心,你怎么能趁机发翰难财呢?5块钱卖不卖?
嘉羿果断说,成交。
何昶希发了个红包。嘉羿手慢了一步,红包被李汶翰给抢走了。
嘉羿大怒,李汶翰,还钱!
李汶翰把他移出了群聊。
9.
单挑地点约在客厅。
夏瀚宇等了半天,没等来李汶翰,只等来了陈宥维。
陈宥维说,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夏瀚宇说,无量寿佛。
陈宥维一抱拳,这位道友,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不如跟我一起双修吧?
夏瀚宇撕嘴皮,没性趣,夏题。
陈宥维疑惑,不是夏一题吗?
夏瀚宇说,一不发音你不知道啊?
10.
夏瀚宇在微信上质问李汶翰,你为什么放我鸽子?
李汶翰理直气壮,我没放鸽子啊,我给你放了一只可爱的小香猪。
我是直男,我不吃那一套。
嚯,你是直男?
夏瀚宇赶紧转移话题:……那套子总是你扔进来的吧?
李汶翰说,不是我,是神奇的海螺。
11.
夏瀚宇怒了,都怪你,没事失什么恋,不然我也不会喝酒,就也不会跟他那啥。
李汶翰说,谁说我失恋了?
夏瀚宇:?
陈宥维跟我说的啊。夏瀚宇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你跟嘉羿闹掰了,所以才喊我一起去陪你喝酒。
李汶翰过了半天才神神秘秘地回,宇子啊,你可长点心吧。
夏瀚宇很郁闷,那怎么办啊,我稀里糊涂跟他睡了,我以后怎么直视他啊?
你也可以斜视他。
滚。
12.
事已至此,夏瀚宇别无他法,决定装傻到底。
夏瀚宇自我安慰,没事的,打了一炮而已。
陈宥维洗完澡出来,看到夏瀚宇正在发呆,便一边笑一边说,不开心啊跟我睡。
夏瀚宇看着他的腹肌,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向我开炮吧。
13.
当然最后他们没有再打一炮。
纵欲伤身,要不得。
夏瀚宇冷静地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算了,陈宥维,我忍痛割爱,你以后在我心里就排在紫色nerdy前面吧。
当然,排名在你前面的还有烤肉,蛋炒饭,西瓜,妹坨大头,我们整个优奈,我的音乐,以及我爸我妈。
咦,你怎么又是第八名。
14.
这是夏瀚宇今天第七次斜视陈宥维。
他们一起拍杂志。是一个全团的行程,李汶翰和嘉羿在旁若无人地嬉笑打闹。
夏瀚宇在心里骂,狗情侣。
然后他去偷看陈宥维。
陈宥维突然转过头,夏瀚宇,工作时间,禁止想我。
夏瀚宇连忙说,谁想你了。
狗情侣之一闻言也转头,语气颇为惊奇。
咦,夏瀚宇,你耳朵怎么红了?
15.
晚上十一点,夏瀚宇下楼喝水,发现厨房里有个人影猪猪祟祟。
夏瀚宇清了清嗓子,呔,何方妖孽?
妖孽说,你的88。
夏瀚宇心想,陈宥维,你搞什么啊,你好肉麻。
什么我的88,我还是你的妻妻呢。
陈宥维下一秒又说,乖儿子。
操。夏瀚宇迟钝地后知后觉,陈宥维说的是爸爸,不是88。
差不多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所谓的喜当爹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16.
夏瀚宇从陈宥维身边飘过,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问。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厨房干什么?
修道。陈宥维说,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神经病。
骗你的,其实我在想你啦。
陈宥维看着他,语气真挚,双眼放电,要多偶像剧男主就有多偶像剧男主。
夏瀚宇假装听不懂,啊?
陈宥维又补了一句,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夏瀚宇还是那句,啊?
17.
陈宥维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跟我回去睡觉。
夏瀚宇看着自己被陈宥维握住的手。
好吧,就让你排在烤肉前面吧,不能再前了。
18.
狗情侣在闹分手。
夏瀚宇无聊围观。
只见嘉羿唉声叹气,表情痛苦,汶翰,我配不上你。
李汶翰:?
嘉羿痛心疾首,因为你用的是某果11 pro max,而我只是x,我配不上你。
夏瀚宇没忍住笑出声。
李汶翰一拍桌子,简直胡扯胡闹!
路过的陈宥维问,什么果?
19.
果果。
陈宥维笑着喊他。
夏瀚宇鸡皮疙瘩掉一地,我再说一遍啊,不要自己人恶心自己人。
陈宥维就一直喊,果果,果果,果果——
夏瀚宇被烦得受不了,说话不经大脑,你叫魂啊?叫/床也不是这么叫的吧?
嘉羿鼓掌,哦豁,牛逼。
李汶翰啧啧啧,虎狼之词。
20.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气氛就格外尴尬。
陈宥维先开口,果果,你什么意思?
夏瀚宇说,没什么意思。
陈宥维又说,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夏瀚宇憋了半天,编不出像样的理由,忽然灵机一动。
他说,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
21.
其实单挑失败那天,李汶翰还说了一句话。
李汶翰说,你不是稀里糊涂跟他睡的啊,你可清醒了,他把你抱走的时候你还提醒他说,陈宥维记得戴套。
夏瀚宇45度角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
不应当,因为我只是一只纯情的阿拉斯加。
所以那天晚上陈宥维这个王8蛋为什么还是没有戴套。
22.
现在,陈宥维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安/全/套,还是那句话。
队长一片苦心,我们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夏瀚宇依旧大骂,你这头蠢猪。
陈宥维确实有点委屈,他只好吻住夏瀚宇。
23.
即使夏瀚宇已经被陈宥维压在身下了,却仍然不忘记放狠话。
虽然但是……这次我要在上面。
陈宥维一边脱他衣服一边问,为什么啊?
夏瀚宇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叫7上8下。
陈宥维点点头,那骑乘式我也不介意的。
夏瀚宇咬牙切齿,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报警了。
【西宥果茶】满地烟火
878无差,破镜重圆
祝你们一生都平平安安,所爱的人都在身边。
9000+,写了我三天半😂
————————————
01
夏瀚宇最近偶尔会想,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厚重的窗与帘将人与闹市区的喧嚣隔开,空荡荡的房子里,暖黄的小夜灯再安抚不了孤枕难眠,陈宥维来过他的生活,从他身上拿掉一些习惯,再补足一些,才完成了今天的夏瀚宇。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被他改变那么多。
并且在分手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02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听说喝一杯牛奶看看书比较容易助眠,...
878无差,破镜重圆
祝你们一生都平平安安,所爱的人都在身边。
9000+,写了我三天半😂
————————————
01
夏瀚宇最近偶尔会想,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厚重的窗与帘将人与闹市区的喧嚣隔开,空荡荡的房子里,暖黄的小夜灯再安抚不了孤枕难眠,陈宥维来过他的生活,从他身上拿掉一些习惯,再补足一些,才完成了今天的夏瀚宇。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被他改变那么多。
并且在分手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02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听说喝一杯牛奶看看书比较容易助眠,当然这也是听陈宥维说的。
虽然分手了,但他仍觉得这个方法切实有效,遂起床进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喝掉,回卧室的时候居然热出了点儿汗。
床头有一个复古的实木柜子,深胡桃木看着挺厚重,实际上也真的挺重。
柜子是陈宥维买回来的,里面也是他放进去的书,他习惯睡前翻一翻。
夏瀚宇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这点可以体现在今时距分手已过去一个月,房子里关于陈宥维的一切他基本都没怎么拾掇。
并没有什么前男友的东西就要收拾好潇洒地送还回去这种情节,他两周前问过陈宥维放在这里的东西怎么办,忙着出差的陈宥维礼貌得体地抱了歉,并表示出差回来就亲自来收。
所以他也就懒得清理,反正他向来不擅长清理,谁知他今晚再次失眠,天意逼得他在分手整整一个月的日子里,来一次颇具仪式感的思维梳理。
他从床头开放性的柜子里抽出本书,好死不死,里面插着枚书签,正是陈宥维分手前看到一半的书。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一本刚好在整齐排列的书本之中凸出来一小点儿,任谁都想抽出来瞅瞅。
他随手翻了翻,书本内容吸引不了他,却有别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书签的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写上去三个字:果果乖。
没什么引申含义,看样子也像是某天他睡着以后,陈宥维在桌上随手捞过一支笔就着书本垫在腿上写的。字迹并不算工整,甚至还因为墨汁未干便被夹进书里而磨花了撇捺。
也不知道哪本书有这个运气沾染了深夜里爱人间的秘密。
夏瀚宇多看了几眼书签,又连带着书一起塞进柜子。
温热的牛奶开始在胃里发挥着安神的作用,这使得他想起与陈宥维的相识,好像也与安眠有关。
03
夏瀚宇一直觉得自己是真对得起“好吃懒做的男大学生”这个称号,除了专业课认真以外,文化课多数时候也就得过且过了。校门外的校园经济蓬勃发展,离不开他们这类人的照拂。
他与陈宥维在一次ktv的局里相识,说来好笑,夏瀚宇第一次跟人见面,就把自己给睡了。
因为他喝酒了,然而实际上他酒量并不好,但是耿直,当天也不知道得了什么高兴事让他来者不拒。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没喝几瓶啤酒他已经开始飘忽。
先前和陈宥维打招呼相互介绍的时候,两人之间那种礼貌疏离本来对于他俩来说还应该维持更长时间,毕竟都不是热衷于广交朋友的人。
然而喝醉了的夏瀚宇也没看清旁边是谁,脑子里一团浆糊或许把人当成了死党,也不打声招呼直接枕在人大腿上就睡了。
陈宥维也没经历过这等意外,喊了两声人也没反应,只好按下心头些许的别扭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还是让他睡在自己腿上。
陈宥维酒量很好,只是他今天被朋友临时拉来新的局,跟别人都不熟,也没有曝露酒量的打算。
最后,嗨到差不多的男孩子们终于想起来还有另外两个人的时候,看清他们的造型瞬间都酒醒了一半。
陈宥维的好朋友颤巍巍地推醒他,问:“你喝多了?”
他有些迷糊,在昏暗的光线中努力辨认出朋友的脸,便下意识露出八颗牙的招牌笑容,伴着清醒无比的声线:“当然没有。”
朋友指指夏瀚宇,又问:“那你跟夏果……是怎么回事?”
陈宥维这才发现刚才他不知何时也睡着了,但睡着的时候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夏瀚宇的肩,可想而知两人以何其暧昧的姿势拼接在一起。
但他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耐心跟朋友解释:“夏果就是夏瀚宇吗?他喝多了,跑过来睡我腿上,叫了两声没反应就由他去了。”
朋友以自己对陈宥维的了解,觉得他是真的为他人着想的体贴,只是琢磨半晌还是决定小声跟陈宥维解释:“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夏果是喜欢男孩子的,他今天肯定喝多了无意识才这样,你别介意,平时对新朋友他可害羞了。”
喜欢男孩子这事陈宥维听说过,但没遇到过,这就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了。但他低头看了看面向自己的夏瀚宇的脸,很像隔壁邻居家刚六岁的小孙子,带着纯真的懵懂,干净又安详。
朋友见他不说话,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如果感兴趣,也可以考虑看看?如果你没那个意思,那这茬儿你也别放心上,过了就算。”
陈宥维只用了半秒就想明白朋友说的感兴趣是什么意思,他对朋友点点头,也没表态,只说看情况。
但这其实本身就在表态了。
他确实感兴趣,但那个时候还不是对喜欢夏瀚宇这件事感兴趣,他是对这个人感兴趣。
04
陈宥维对自己的评价是:装。
装作很有趣,装作很阳光,装作热爱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夏瀚宇给他的是另一种人生的感觉,随性、自在、表里如一。
人总会被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事物吸引,将那种态度从人事物本身,变成一种名为喜爱的东西。
他想,他就是这么爱上夏瀚宇的。但在爱上之前,夏瀚宇作为一个变量,是他这个常量想要靠近的存在。
夏瀚宇对于自己的性向从不遮掩,第二次与陈宥维见面时几个朋友又提到这茬儿,他说那晚断了片儿,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其实他睡醒的时候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当然记得,只是不想让交过女朋友的陈宥维尴尬。
但陈宥维当时好像故意要让气氛变得僵持,又或者只是想把两人导向另一种关系,总之他趁众人注意力转向其他的时候,双肘撑着桌子,端起面前的酒杯碰了碰夏瀚宇的,撩起眼皮勾起嘴角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那今天再喝一次,再睡一遍。”
什么是开玩笑,什么是调情,夏瀚宇本来分得清,但对这个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的直男,他又迷惑了。
他沉默地喝了酒,最后用那副凶悍的表情正色道:“陈宥维,这个笑话不好笑啊。”
你知道,如果一个人把玩笑当真了,那说明他想当真。
陈宥维也敏锐捕捉到了这点,心底头一次泛起些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在夏瀚宇的不安里他笑得欢快,“我没开玩笑哈”,又喝口酒,“我听他们叫你夏果,你改过名字吗?”
夏瀚宇没有理会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句“没开玩笑”上了。
他并不认为陈宥维是因为喜欢他,对一个根本没交流过几句话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更何况比起自己这张脸,他更觉得对方才像那个会让人一见钟情的对象。
对,第一次见到陈宥维,他就被他的外貌惊艳,继而发现对方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稳重跟脑性的光辉,很吸引人。
之前单独跟那天在场的几个朋友再碰面的时候,睡人腿上的光辉事迹被拿出来调侃,他虽然嘴上一句记不清了盖过,但还是不经意竖起耳朵听他们聊起陈宥维,尽是普通男孩子对优秀的人那种羡慕与夸赞。
父母在陈宥维很小的时候外出打拼经商,他被寄养在老师家里,从小乖巧听话,认真读书,不调皮、不叛逆、严于律己,“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标签从未去掉过。虽然比他们小一岁,却已经接手家里的生意了,交过一个女朋友,人也很漂亮。
的确不是一路人。夏瀚宇当时就下了结论。
可今天这又是哪一出,他不明白,只觉得自己被人耍着玩儿,不太高兴,便板起脸警告他:“别惹我啊。”
陈宥维不知道他的怒意从何而来,从小学会的这套如何讨人喜欢的本领在此仿佛毫无用处,只得任由两人间的尴尬气氛蔓延。
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该如何扭转局面,却发觉夏瀚宇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种不适,甚至颇为享受无言的沉默。
他只好认栽,给夏瀚宇杯子满上,又给自己满上,语气诚恳:“抱歉,我只是,挺想跟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这话通常不会出现在两个男生之间,如果其中一个是gay,那就另当别论了。
夏瀚宇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把话说明白些,反正他也不介意这气氛是否会更糟。
“我是gay。”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扬起头,平直的视线让眼睛自然露出大部分的瞳仁,自以为凌厉的三白眼被温柔取代,而他自己却对此毫无知觉。
陈宥维为这瞬间柔情蛊惑,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我知道你是,但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是。”
这话其实就挑得比较明了,并且说完整句,他竟然感觉到如释重负。
与简单的人无需斡旋,原来简单地相处是这种感觉,陈宥维更觉这种体验的可贵。
夏瀚宇没说话,看样子像在思考什么,他也就给足耐心去等他。
最终,杯子与杯子再次相碰,夏瀚宇依旧金口难开,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深深凝视那双命带桃花的眼。
陈宥维为他眼角无意识撩人的风情惊叹,开始庆幸起自己方才实话实说。赌石的乐趣,在于切开石皮一辨身价的瞬间,毫无疑问他赌的这块一刀便见了绿。
05
两个人刚开始也说不上算谈恋爱,顶多是相互磨合的交往。陈宥维心思细腻,会用他惯常的方式来使得约会现场不冷场,换句话说就是努力维持交往的体面。而时间一久他便发现,夏瀚宇其实根本不会在意两人之间是否有足够多的话题,他没那么爱说话,但是对于亲近的人会直接用肢体语言表达。
最直接的表现在习惯性缩短距离,虽然没有更多亲密行为,但通过肢体进行体温交换的次数明显增多。
自从发现了这点,陈宥维便跟着夏瀚宇进入一种更惬意的相处方式。他摸清对方情感的交付并不取决于说了多少话,而是萦绕彼此的无言的温度。曾经让陈宥维感到害怕的沉默不再是让人不适的元凶,反而变成可以随时放空的平台,在他人面前端着的体面统统可以卸下,偶尔随心所欲的毒舌会换来对方一记眼刀,转而又变成包容的笑。
与夏瀚宇相处,太舒适了,舒适到他想要每天有更多时间处在这种环境里,夏瀚宇身边的环境。
于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他先送夏瀚宇回到宿舍门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忽然觉得手中的雨伞用处实在寥寥,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粘得人烦躁。他喊住已经走进去的夏瀚宇,又把人叫了出来,在周遭噼里啪啦的雨声里,主动提出了同居。
陈宥维本来在校外就租了套房子,夏瀚宇只是名正言顺地住进去了而已。他们的相处正在趋于和谐,在同居的当晚他们也尝试了另一种和谐,不错,彼此都挺满意。
于是日子似乎就这么安稳下来,两个人相互影响,我为你改变一些,你为我迁就一些。他们的节奏很慢,但所幸恋人们对彼此都挺有耐心。
陈宥维其实很忙,学业是一部分,生意是一部分,他还不够成熟,与商场中年长的合作方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端的一派少年老成,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大家都懂,陈宥维也懂。所以有天在喝个烂醉被司机送回来以后,他抱着夏瀚宇一个劲儿地笑,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嘴里很苦,心里又挺甜的,他觉得自己这都是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
夏瀚宇架着挂在他身上的陈宥维费力朝卧室挪动,醉酒的人原本就沉得跟大石头似的,更遑论这比自己还多出来的20斤。
他第一次萌生出是不是也该去撸撸铁的想法。
陈宥维躺在床上还在对人傻笑,一身酒气还穿着外衣,连鞋都没换。要是寻常时候,夏瀚宇这么做可是要被他训的,洁癖陈小公子可容忍不了亲肤的地方受此磨难。
夏瀚宇正准备去给他脱鞋,陈宥维忽然膝盖一拐,双脚在被套上划出条大写加粗的污渍。被套的惨状夏瀚宇看了都心疼。
但陈宥维此刻管不上这些,他双手直直伸向夏瀚宇,嘟起嘴巴开始撒娇:“要抱抱!”
夏瀚宇哭笑不得,陈宥维这样子真是太难得一见了,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后他放开了不少,但也不至于像个耍赖的小孩。夏瀚宇当即决定掏出手机闪一张,必须存照留念好作为日后笑料。
陈宥维等半天见对方不仅不抱,还掏手机,他不满了,舌头捋不直也就不捋了,但还是固执地保持那个姿势,坚定不移地说:“抱抱!”
拍了照片夏瀚宇自己在那儿笑得嘻嘻嘿嘿的,听见人的不满只好放下手机哄孩子似的:“好好抱抱抱。”
用的是两人惯常的拥抱姿势,夏瀚宇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深嗅一口全是酒味。他不适地扭动脖子,陈宥维却把他抱得更紧。
软糯的声音从耳旁传来,陈宥维说得很慢,但认真:“果果,我们去动物园玩吧。”
“啊哈?”
“去动物园啊!”
“为什么啊?”
“就想去啊!我们去吧,明天就去!”
夏瀚宇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陈宥维对动物有多大的热情,事实上陈宥维对大多数事物都没什么真正的热情。但此刻跟醉酒的人讨论问题估计也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于是只好顺着答应。谁知道刚说完好,还等着对方的反应,搁在腰上的手臂就蓦地一沉。
秒睡了。
夏瀚宇实在受不了这熏人的酒气,而且在一起久了他自己也慢慢受陈宥维影响,不太能接受洗过澡穿着居家服还跟没换衣服的人扎堆儿。
他从精瘦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在床边叉着腰看了会儿,最后还是叹口气去给人脱鞋子和外套,收拾停当他自己去客房睡了。
陈宥维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本就头痛欲裂,在看清被套上的污渍以后只觉得头更痛了。他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意外地一脸嫌弃,五官皱起赶紧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浴室走。
客厅没人,灯却亮着,陈宥维顺手就把灯关掉。这种事夏瀚宇屡教不改,他说多了也就懒得说了。
不过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倒是乖乖坐着个人,桌上摆着还没开封的外卖。
“诶你洗完啦,把这个喝了。”
夏瀚宇说着便用双手捧起满满一大杯的蜂蜜水递到陈宥维面前。
后者挑挑眉,夏瀚宇也会照顾人这件事,出现的次数着实不多,但遇上了,就会变成一个温柔漩涡,让人越陷越深,无可自拔。
陈宥维就着他的手啜了一口,立马用舌头抵住上颚,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爱情是糖,甜到忧伤。
偏偏罪魁祸首毫不自知,还邀功似的问他:“甜不甜?”
“甜”,他不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只好赶紧转移话题,“点了什么外卖?”
“鸡、粥。”
“鸡粥是个什么粥?鸡丝粥啊?”
陈宥维走过去打开外卖口袋,看见里面简单直接的一大盒盐焗鸡,一大碗白粥。
陈宥维:?
夏瀚宇干脆自己喝了一口蜂蜜水,放下杯子就开始上手拿鸡肉,泰然自若地说:“鸡,和粥。我吃鸡,你喝粥。”
瞅瞅那杯齁人的爱意,陈宥维决定还是不要浪费,起身去厨房准备拿两个小碗出来装粥。
和夏瀚宇一起吃饭是陈宥维特别喜欢的一件事,原因也很简单,夏瀚宇吃东西特别香。人都说秀色可餐,他虽然不是特别秀色,但那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倒是十分下饭。
胃里不太舒服,陈宥维倒了些蜂蜜水在盛好粥的碗里,白粥喝起来也就甜甜的。
“那儿有泡菜,我点了泡菜。”
夏瀚宇自己吃肉吃得起劲,还不忘跟人说被纸巾遮住的外卖口袋里还有他贴心准备的下饭小菜。
这种泛着浓浓烟火气的场景,不知道触动陈宥维哪个点,总之他坐在茶几前的小板凳上,喝着甜滋滋的粥,就着夏瀚宇笑眯眯的满足吃相,竟红了眼眶。
他赶忙低下头喝粥遮掩,却听见夏瀚宇陡然拔高的惊异:“你哭啦?!”
硕大的弹幕写着“不解风情”,从陈宥维脑海中飘过。他有些尴尬,埋着头不敢抬,夏瀚宇却不依不饶,手指有油便用掌根去掀他肩膀。
“诶诶诶我看看,哈哈哈哈哈你哭什么啊?!”
陈宥维也说不上来哭什么,但证据确凿摆在脸上,他捏着夏瀚宇搭在他肩上的手腕抬起头,不知哪根筋搭错,又或许是搭对路,他吸吸鼻子,说:“夏瀚宇,我们结婚吧。”
夏瀚宇笑不出来了。
老实说,虽然一起生活了近一年,但对于两人的未来他从未清晰地去规划考虑过。他习惯了听陈宥维的安排,除非当他有特别强烈的意愿。
但结婚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想过,一辈子和一个人生活,背后的责任他自认为还担不起。他们都还太年轻,还没有把对方深深地镌刻进生命,像依然在做测试的程序,像还在跑磨合的新车,像仍在调和口味的新餐馆,独独不像心有灵犀的眷侣。
他们的未来还有千万种不确定,夏瀚宇自问连工作都没落实,也没什么资格去想天长地久。
可陈宥维不知道他想的这些,就那么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慢慢往后靠的身子要拖拽掌中的手腕离他而去。
彻底脱手之前,陈宥维忽然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凉意顺着脊背攀爬,他感到了恐惧。
原本温馨动人的气氛荡然无存,两人无声拉锯,一个坚定地撤退,一个固执地挽留。
这很夏瀚宇,却很不陈宥维。
陈宥维两年来第一次恨起夏瀚宇的表里如一,连分毫表面功夫也不愿做。
心里的温度就那么层层凉下去,方才因为热爱而泛起的泪花儿此刻依然因为热爱而翻涌不停。
无声对峙半晌,他自嘲地笑笑,还是放开了手,那副维持体面的模样在这个人面前丢失太久,再捡起来他都有些生疏。
双手举在耳朵两旁,他就那么半哭不笑地弯了弯唇角,“对不起。”
陈宥维并没有对不起谁,夏瀚宇甚至觉得该道歉的应该是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杀伤力有多大,不论是吸引人,还是伤人心的本事。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应付这种场面是他所不擅长的,所以他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选择了不处理。
没有人能想到,分手竟然是因为一句结婚。
06
分手是陈宥维提的。
那天之后,两个人的相处就变了味儿,好像在玩一场不知何时会突然终止的游戏,陈宥维被这把始终高悬在头顶的屠刀折磨得寝食难安。他也尝试去逃避,但无果,始终学不会夏瀚宇那种我行我素的态度。
终于,两周过后,连夏瀚宇都开始找理由夜不归宿的时候,陈宥维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这颗充满了水的水球已经被绷到极致,一点轻微刺激就能啪一声炸个粉碎。他以为过去两年小火慢炖熬的是一锅暖汤,谁知到头来不过是井中观月竹篮打水。
提出分手以后,他依然体贴地主动把房子留给正在找工作的夏瀚宇暂住,自己则搬到公司附近。
他开始觉得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很脆弱。
夏瀚宇给他打过几个电话,无非是问一下家里什么东西在搁哪儿了,这人向来没收拾。
他总会在拿起电话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将心情高高提起,又在听到对方语气平平声音的时候重重落地。
多来几次人也就疲了。
最后一次通话就是两周前,夏瀚宇打来问他的东西如何处置,就像给这段关系彻底宣判了死刑。
算了吧,挂了电话陈宥维这么跟自己说,算了,放自己一条生路。
明天就要回到他们的城市,最近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应酬,活生生把巨蟹座活成了摩羯座。但这趟出差至少敲定了一桩小买卖,也算有所收获。
陈宥维坐在酒店客房的沙发里,捂着脸整理思绪:明天见面要用什么态度表情,该说些什么,又要不要吃顿散伙饭,喝杯祝福的酒。
哦,对,他们从一杯酒开始,也可以在一杯酒里结束。
结束……陈宥维想明白了便站起身准备洗漱,收拾衣物的时候一眼瞟见枕边的手握小玩偶,又站定不动了。
那是他前几天逛书店买的,一只哈士奇趴趴崽,那副垮着眼睛厌世的表情像极了夏瀚宇。他觉得太过可爱亲切,当即付款买了回来。
放在枕边伴他入眠,睡得异常安稳。
以前陈宥维会调侃说他们是“睡出来的感情”,可以指初次见面的那一睡,也可以是相处过程中越来越契合的安眠。
曾经无数次看着夏瀚宇的睡颜而滋生出的幸福感,在那天之后被摔个稀烂,分手了几天,他就被睡眠惩罚了多久。直到买回来这只手握玩偶。
07
夏瀚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电话响得突兀,他抓起手机接通的时候甚至没看清屏幕显示的是谁。
然后他就听到了陈宥维的声音。
“瀚宇,我回来了,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来拿东西。”
陈宥维没有这么喊过他,以致于他愣了两秒,才慢腾腾地回答:“哦,好啊。”
挂了电话夏瀚宇大剌剌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一人霸占两人的位置,这段时间以来心里空落落的理由好像终于有了着落。两人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他记不太清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分手这个结果,他其实并不想要。
不想要陈宥维离开他的生活,不想要两人就此别过,不想要感情的结束,不想要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他仍不知道对于这段关系自己想要什么,但他知道了自己不想要什么。
08
陈宥维搬走的时候把钥匙留下了,所以回来还得让夏瀚宇开门。
他们以前在一起吐槽过很多次家里那个一按上下三层楼都能听见的门铃,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需要用上的一天。
但最后他只给夏瀚宇发了两条消息,等了十来分钟,才得以进屋。
夏瀚宇问他早到了怎么不打电话,还开玩笑说电话没接也可以按门铃。陈宥维淡淡笑笑,一句忘了盖过其他隐秘。
其实他在上来的时候遇到了楼下那个热爱八卦的中年阿姨,因为以前老遇到算个半熟,也就闲聊几句。没想到阿姨记忆力超群,探究他人秘密的雷达敏锐,那双冒着精光的眼仿佛把陈宥维从头到脚扒了个遍。
阿姨大概问了几句挺久没见是不是搬走了,今儿怎么又回来了。
陈宥维不想按门铃甚至打电话,也是这个原因。他虽然不知道那邻居到底有没有尖着耳朵偷听楼上的动静,但仍旧下意识保护着自尊,连自己都不想面对的现实,他也不想这么赤裸裸展示给别人。
不过夏瀚宇完全没想过这些,他指指茶几:“先来点儿?”
看到茶几上的炸鸡啤酒陈宥维愣了一下,随后皱着眉看向夏瀚宇刚刚为他拿出拖鞋的手,“洗手。”
“哈哈哈”,过了一个月没人管的日子,被嫌弃也不知道夏瀚宇在开心什么,“好洗洗洗。”
他就乐呵呵地去洗手了。
陈宥维轻轻坐上沙发,对着久违的房子发了下呆。夏瀚宇走过来对他弹了两次水,笑:“说我,你自己怎么不洗咧?”
陈宥维其实在脑海中预演过好几种再见面的场景,无疑现实不属于任何一种。
今天的夏瀚宇让他恍惚了,好像根本没分手,他只是去外面出了个差,而有人在家等他。
他在沙发上盯着夏瀚宇看了几秒,然后整整衣服起身,也笑:“好,我去洗手。”
09
夏瀚宇喜欢吃垃圾食品,以前陈宥维说过他好几次,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背地里经常偷吃。被逮到就立马认错毫不含糊,撒撒娇以图蒙混过关。偏偏陈宥维吃这套,跟溺爱孩子的家长似的。
还是陈宥维打破沉默,他喝口啤酒,问吃得正香的夏瀚宇最近怎么样,夏瀚宇嘴上不停,含含糊糊回答不怎么样,老睡不着。
陈宥维点点头,看来彼此都被打破的习惯将了一军。
看到夏瀚宇舔指头,他又说:“你少吃点垃圾食品就能睡好了……其实也可以喝杯热牛奶。”
“害,我喝了啊”,夏瀚宇把手上的那罐啤酒喝光,又去开下一罐,“结果没啥用我觉得。”
“你少喝点,这都第四罐了吧,再喝该醉了。”
陈宥维照顾他成惯性,此刻也忍不住想要管管人酗酒的意图。
“没关系”,夏瀚宇咕咕喝了两大口,抹抹嘴巴,看样子像准备挑选下一块幸运的炸鸡,陈宥维却听见他接着说:“再喝一次,再睡一遍。”
这话哪怕过去两年,也依旧熟悉到能引起条件反射。
陈宥维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
夏瀚宇头也没抬,把手伸向一块表皮炸得金黄酥脆的鸡翅,貌似随意但声音有些闷闷的:“就……鸡翅你吃吗?”
陈宥维把手中的啤酒往桌上一放,猛地扶住夏瀚宇的肩,迫使对方看着他的眼。
“你什么意思?”
夏瀚宇躲无可躲,叹口气,诚恳发问:“哎……我们不分手行吗?”
陈宥维几乎要被这句话刺激得热泪盈眶。
“行吗?陈宥维?”
“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夏瀚宇又笑,他害羞的时候就会视线向下,不好意思地抿起嘴,“我之前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有点吓到。”
“那现在呢?”
“现在我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那你呢?”
陈宥维直接探身过去吻他,毕了,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对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夏瀚宇说:“嗯,鸡的味道。”
夏瀚宇也跟着回敬:“看来出去还学会吃‘鸡’了啊。”
“嗯,鸡也没你香。”
陈宥维说着就作势要上手去剥他衣服,夏瀚宇赶紧往旁边缩,“等一下等一下!……你干嘛呀!”
陈宥维捏住他衣襟的手分毫不退,“酒已经喝了,该睡了呀~”
夏瀚宇站起来想躲,陈宥维就起身追,扭扭捏捏两人就进了卧房。
茶几上开了罐的啤酒冒着泡泡,挥发的气体混合炸鸡的香气在屋里缠缠绵绵,从开着的阳台门溜出去,夜幕之下万家灯火闪烁,它们飞向每一盏家灯,飞向每一个归家的旅人,飞向每一个等候的灵魂,飞向散落满地的烟火。
总有一天,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将彼此的原木慢慢打磨,最终成为完美嵌套的榫卯,牢固的结合任凭雨打风吹,再也分不开。
#end.
【今日宥宇】迷情记
哈利·波特paro
迷情剂烂梗新编
*
01
如果能够回到一天前,夏瀚宇一定会拒绝李汶翰那个好像很靠谱实则很恐怖的要求。哪怕格兰芬多猛虎队实行十级镇压,他也绝不妥协。
而此刻,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走到格兰芬多长餐桌边,找到自己惯常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乱糟糟的冬季清晨,他像冰锥一样戳到人群中,下一刻就被对面坐着的人吓到把自己刺清醒。
“昨天又晚睡了。”陈宥维放下喝到一半的热汤,抬头笑着说。他袖口暗绿蛇纹和格兰芬多亮色餐桌相互辉映,像病怏怏的忍冬藤飘在太阳光上。
“又”是怎么回事,夏瀚宇腹诽,说得他们很熟一样。
斯莱特林级长陈宥维无所谓他的沉默,仍挂着飘飘然的...
哈利·波特paro
迷情剂烂梗新编
*
01
如果能够回到一天前,夏瀚宇一定会拒绝李汶翰那个好像很靠谱实则很恐怖的要求。哪怕格兰芬多猛虎队实行十级镇压,他也绝不妥协。
而此刻,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走到格兰芬多长餐桌边,找到自己惯常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乱糟糟的冬季清晨,他像冰锥一样戳到人群中,下一刻就被对面坐着的人吓到把自己刺清醒。
“昨天又晚睡了。”陈宥维放下喝到一半的热汤,抬头笑着说。他袖口暗绿蛇纹和格兰芬多亮色餐桌相互辉映,像病怏怏的忍冬藤飘在太阳光上。
“又”是怎么回事,夏瀚宇腹诽,说得他们很熟一样。
斯莱特林级长陈宥维无所谓他的沉默,仍挂着飘飘然的笑:“睡前想我了吗?”
格兰芬多学生会主席李汶翰撕到一半的馍,完完整整掉进羊肉汤里。他抬起头拍了拍边上的徐炳超:“陈宥维这么猛的吗?”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应,另一边坐到家属替他占的位置上的李振宁开口:“好素材啊,快记录。”
李汶翰顺手拍了一把李振宁稍稍起皱的校袍,皱着眉去看陈宥维袍子上的那个级长徽章。他打算一会儿再看看上面的360度窥伺咒反馈的数据。
而彻底被一连串对话清醒的夏瀚宇只好抬头看面前人。
陈宥维仍然在专注地看着他。
“要不是我来得早,最后一杯西瓜汁就要被抢走了。”斯莱特林从被他吃了一半的坩埚蛋糕旁扯出那杯特供。
夏瀚宇面色不善伸手过去,恨恨对着边上所有人瞪一圈。
正睁着眼睛用麻瓜相机拍照的胡春杨立即笑出满脸猫纹,毫无悔改之意地象征性把镜头怼到头顶魔法效应下飘雪的天空上。
混在金红里的唯一一个黑绿丝毫不慌忙,盖住夏瀚宇伸过来的手:“加了保温咒,所以现在还是冰的,喝慢一点。”
陈宥维说这话的时候,纤长手指搭在夏瀚宇因常年弹钢琴而稍稍起茧的指头处,撩羽毛一样轻飘飘抚过。
对方还没来得及皱眉,他已经把手收了回来。
“谢谢。”夏瀚宇咬着吸管说。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陈宥维盯着他垂下来的眼睛,语气很温柔,近乎撒娇,“这么客套我会伤心的。”
迷情剂效应真的恐怖,刚刚坐下就听到这句话的姚明明心有余悸。
哪怕经历昨天一整个白天的跟班攻击,姚明明
还是头昏脑胀。
他有点后悔,当年怎么就一时脑抽和夏瀚宇有完全一样的课表。这种和男友异地恋还要被迫看对面情侣秀恩爱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还好比他反应更猛烈的是夏瀚宇。这人被呛住。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陈宥维几步窜到另一边,动作轻柔地拍人的背:“怎么跟小孩儿一样那么容易呛到啊。”
夏瀚宇想说“因为你在啊大哥”。但他所剩无几的求生欲还在有气无力地弹跳。他在昨天整整一天对方对他的过度痴迷与爱意中勉强摸到相处关窍,这时候只好低声说:“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陈宥维连忙离他远了一些:“现在会好一点吗?”
夏瀚宇点点头。
于是陈宥维又几步坐回他对面,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夏瀚宇虽然仍然对这注视不太习惯,但已经学会眼不见为净———反正他没办法让对方把这幅神态收起来。
陈宥维看着夏瀚宇,背后礼堂的所有人都从不同角度看着陈宥维看夏瀚宇。
夏瀚宇把东西吃完。
“昨天看你的草药课论文好像卡住了,”陈宥维说,“正好我们下节课是一起上的,先到教室去看看吧。”
夏瀚宇皱了皱眉。
“我是不是太唠叨啦,”陈宥维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就——”
夏瀚宇在陈宥维说出更有冲击性的话之前及时妥协,挽救附近格兰芬多人的耳朵:“可以。”
他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干脆起身往前走。
陈宥维跟上,仍有余暇回过头来对他们挥手笑笑,说:“小夏原来麻烦你们啦。”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姚明明问:“陈宥维真的只是中迷情剂吗?”
没有人相信,一贯温柔疏离说着“狮蛇友好”又巧妙维持距离的下一任学生主席坠入爱河会是这个鬼样子。
而李振宁啧啧称奇:“保姆家教式混合恋爱,我服了。”
不服的只有在空教室里低头装羽毛笔和羊皮纸的夏瀚宇。陈宥维恨不得跟他时刻黏在一起,说是指导他写6英寸草药课论文,实际上只是坐在他对面盯着他。
“克制不住啊”,陈宥维会这么说。
02
一天前的早上。
夏瀚宇前夜研究新的调音器试效试到凌晨三点半,照常坐在姚明明对面魂飞天外地吃饭。他埋头戳好不容易有的亚洲蛋炒饭里细小的萝卜丁,突然被人拍了拍。
“老夏,”李汶翰说,“不然你去替我下药吧?”
“什么?”夏瀚宇问。
“我的魔药课题。”李汶翰解释,“我好不容易从学校那里得到允许,说愿意让我研究迷情剂。”
夏瀚宇问:“你要对无辜学生下手啊?”
“你这话说的。”李汶翰拍他,“能不能讲得好听一点!”
夏瀚宇无声地做了一个扭曲鬼脸。
“霍格沃茨给学生们发过志愿者羊皮纸,”李汶翰解释道,“愿意接受试验的人的名单我有一份,我找了半天,觉得陈宥维最合适。”
夏瀚宇低头把萝卜丁戳得更碎,问:“为什么让我来?”
“陈宥维跟你不熟,你走过去他肯定不会觉得是冲他来的。”李汶翰呲牙。
他指着斯莱特林长桌边坐在一起的陈宥维和陈思键“你表现得是去找你的陈思键大吉他手好了。”
夏瀚宇和陈宥维确实不熟。他大概知道对方是霍格沃茨情人节最想一起过节男生top3,年级前三常年霸榜者,舞会最热对象之一之类之类。他一贯对这样的人保持仰望,敬而远之。
被催促半天,夏瀚宇还是决定帮这个忙,反正让陈宥维迷恋斯莱特林院花好像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夏瀚宇施施然走过去,拿着李汶翰的特质小药瓶走到斯莱特林餐桌边。
他假摔的技术动作完美,李汶翰的迷情剂在他混淆咒的配合下倒进了陈宥维的杯子里。
可戏演多了容易上身。谁知道他往陈思键边上走的时候真的差点滑跤。
陈宥维端起那杯被加了料的西柚汁再喝了一口,正要抬头看对面女孩,千钧一发之际,先下意识伸手捞住夏瀚宇。
他们对视。
夏瀚宇后知后觉地感到大事不妙。
他和英俊的斯莱特林眼睛对着眼睛,别扭又尴尬。
“你的领子。”陈宥维率先松开扯住他袖子的手,站起身来,自来熟地替他把拽进去的领子放下翻好。
对方动作轻柔,整理精细,干脆帮他把领带也重新打了一遍。
夏瀚宇全身发麻,暗暗祈祷到此为止。
陈宥维正好满意地垂下两只手看着他。
夏瀚宇刚要松一口气,腰就突然一软。
夏瀚宇腰极其敏感,突然被抱住连轻微挣扎都会痒到晃来晃去。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更奇怪,他只好把背挺直:“谢谢。”
陈宥维替他把那点皱褶也理好后放开他,面色平静,乌黑的眸子又沉又温和。
谢天谢地,药效看起来并不夸张。
夏瀚宇以为终于结束,这人又开口了。
“就这样而已嘛?”,他甚至挑了挑眉,“不亲我一下?”
夏瀚宇发誓,他看见一边看热闹的陈涛和王喆已经施起影画储存咒。看样子不出五分钟这段3D影像就会被放到公共论坛上明码标价售卖。
斯莱特林人真的很够兄弟。
他只好匆忙扭头就走。
身后自然跟着陈宥维。
03
还好陈宥维的无尽狂热在传遍全校之前,终于在第三天被夏瀚宇小声的“别这样”压下来。
夏瀚宇因为喝了陈宥维送的安神魔药,难得午夜刚过就一觉睡到这天早上八点。
醒来吃饭时,陈宥维自然又坐在格兰芬多桌子上。他这天戴了一条嵌着黄钻与绿松石的银质作旧项链,背脊笔挺,姿态优雅,在东倒西歪的狮子群里尤为显眼。
但这点特别也就保持到夏瀚宇坐下为止。
他下一刻就凑到桌前,塌下背脊向前凑,托着下巴近距离看夏瀚宇吃饭。
“我想吻你。”陈宥维说。
又来了。
夏瀚宇深吸一口气,回想昨天睡前排练过的内容,闭眼模仿胡春杨推荐的小说台词:“别说这个。”
“为什么?”中迷情剂的人都极其坦白,“我真的想吻你。你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多———”
夏瀚宇把最羞耻的那句话说出来:“但我不希望你现在这种深情的样子被别人看到。”
他闭着眼,红着脸,要被自己肉麻得发疯。
胡春杨,这句话最好有用,他在心里默念,不然我要半夜对你施大棒火辣辣。
然后陈宥维托着下巴笑起来:“果果,你好可爱啊。”
“别这样——”
“好吧。”陈宥维对着正在蹂躏可丽饼的男人点点头,“我克制一下。”
他转开了话题:“明天又会下雪,你有室外课,要记得戴围巾。”
夏瀚宇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低着头“嗯”一声,接着往嘴里塞玉米粒。
陈宥维不厌其烦:“晚上送你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时候我再提醒你一遍。”
夏瀚宇抬起头,想拒绝掉陪他进休息室的要求,想到前两天自己拒绝之后还是被对方尾随,只好点头。“那不要在走廊抱我。”
陈宥维笑起来:“我私下再抱你。”
夏瀚宇确定胡春杨又在录像,用他的麻瓜相机。
但他只想把自己埋起来,没有力气再管。
隔日吃完早餐,夏瀚宇和陈宥维一并走到礼堂侧门。他扭头示意陈宥维分头去各自上课地点,手被很自然地拉住。
斯莱特林墨绿深黑相间的围巾尾扫过他的脸颊,带过来一阵山泉冷香。
“让你带围巾,”陈宥维说,“又忘了对不对?”
他慢条斯理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金红相间的羊绒围巾,全然没管斯莱特林暗绿口袋里闪闪发亮的金色多么引人注目。
“还好我带了。”他说。
夏瀚宇要接过。
陈宥维微微把围巾举高,下一刻,直接围到夏瀚宇的脖子上。
冬天的霍格沃茨城堡外在飘雪,陈宥维握着他的手:“要小心。”
他眉眼弯起来:“如果不是一会有算数占卜课,我都想要陪你去了。”
夏瀚宇两只手缩进口袋里,稍稍抬头看他。
陈宥维笑着眨眨眼:“舍不得我吗?”
夏瀚宇反过来对他说了句好好上课,转身走了。
陈宥维没有跟上去,但也没动弹。
陈涛上课路上经过,看好戏似的拍拍陈宥维的手。而陈宥维只是保持着伫立凝望的姿态,在大厅角落站成一座雕像。
胡春杨路过他的时候,很是不客气地咔嚓拍了一张。
魔法拍立得照片浮现的过程中,胡春杨和陈宥维的gif与jpg3D影像被投射在身后,供全校学生观摩。
但陈宥维仍然没有动。他还在看夏瀚宇的背影,这目光像一根丝线,绵密细致。
04
夏瀚宇走得很快,到保护神器生物课的上课地点才发现自己呼吸未免过于急促。
陈宥维给他围上的毛绒织物绕过他的脖子,裹住他的颈动脉,又酥又麻。他下意识地挺挺背,又缩缩脖子,柔软绒毛仍包围他,令人无从挣脱。这像是一把棉絮做的刀子,既要伤人,又要暖人。
这次霍格沃茨学生们面对的是东方送过来的饕餮。绵羊一样的动物和他们隔着十五英寸相视,他们被要求喂给饕餮不同食物并记录它们的灵力波动程度。
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尤其当在寒风中吹久了看上古神兽不要命般吃东西,只下意识觉得饥肠辘辘的时候。
夏瀚宇喂完最后一块火腿蛋黄酱三明治后回过头来,并不意外地看见熟悉的身影。
飘雪已经停了,陈宥维站在挂着细碎雪块的松柏下。六角雪花将四周阳光反射出苍白泛亮的光,更衬得这人眼角含笑,芝兰玉树。
他站在众人的视线中间,的确非常遵守约定地没有面露深情,展露痴迷。但眼睛却仍然一直盯着面前人。
夏瀚宇慢吞吞地收拾完,往他那边走,正好陈宥维也走过来后,昂起头,说:“饿了。”
陈宥维先脱下一只手套递给他。僵持一会,夏瀚宇还是接过。他刚刚戴上,另一只空着的手就被陈宥维的右手握住。
明明两只手都一样冷,握在一起,却像是被火烫了一下。
夏瀚宇下意识挣动,陈宥维干脆微微松开,刚要稍稍叹气,下一刻对方又把手扣了回来,只是扣在外面。
陈宥维扭头去看手的主人。
他比夏瀚宇高一些,几乎只能看见对方低头时候露出的鼻尖。即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笑起来,微微地摇摇头。
没有人记得施保暖咒。他们像两个麻瓜,牵着手在零下五度的天气里,一路从结冰的黑湖边走回礼堂。
到门口的时候,陈宥维见好就收地松了手,对夏瀚宇笑起来。
后者和他对视了两秒,把头撇了回去。
露出或许是被冻得通红的耳尖。
05
斯莱特林真的了不起。
珍珠母色螺旋蒸汽,漫上来的是夏天炽热阳光和雨露的气味。
迷情剂看起来很美妙。
除了它现在半开着,被陈宥维握在手里,出现在夏瀚宇躺着的四柱床上。
而陈宥维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他做给夏瀚宇的安神魔药。
“你在干什么?”夏瀚宇问。
他半途从盥洗室回来拿落在床上的东西,无端撞见这一幕。
其实不需要回答。
只是被迷恋得要心泛委屈。
这些委屈膨胀到尽头,竟然是想笑的感觉。
陈宥维眯着眼睛看他,十分无措。
没有人告诉过夏瀚宇,被下迷情剂的人,还会半夜往被迷恋者的安神魔药里下迷情剂。
编纂出来的虚假爱意,差点又要再蔓延下去。
陈宥维把瓶子放下盖好。
夏瀚宇心想他大概和迷情剂发明者有深仇大恨。
就算是个人就对优秀的人曾经心怀憧憬,但想他夏瀚宇也是霍格沃茨的霍拉诺瓦之夜的人气主唱top1,毕业干影音工作也是能年入十万金加隆的黄金单身汉。
斯莱特林都是什么变态,格兰芬多如夏瀚宇气到想要揍人。他差点就要替李汶翰说,这他妈就是个实验,你中迷情剂了哥们儿。
迷情剂,懂吗?就是吃下去你就会迷恋我,不管我是男的女的狮子蟒蛇。
假的,是假的。
那些微妙的,说不清的情绪,近乎算是甜蜜的纵容,他满心的无奈,都是错觉再造的水晶宫。
结果陈宥维对他说“对不起”。
姿态真诚,语气谦卑,还有点痛苦。
“我只是,”他叹一口气,很受不了自己的样子,“太爱你了。”
夏瀚宇那一瞬间差点要当真,以为他真的被深刻地,用力地,无望地爱着。从艺者的本能作祟,他几乎能感受到那些痛觉,如果没有看见陈宥维余光瞥他时熟悉的狡黠神色。
斯莱特林连迷恋人的方式都充斥着几近暗黑的底色。哪怕是此刻也在计算着意中人的欢心。
是假的,夏瀚宇咬着下唇,提醒自己。
“原谅我好不好?”
他没有办法说不好,只是暗地里下了决定。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并不是预先受过专业培训知道如何得体应付的斯莱特林院花,而只是一个容易分不清真假的格兰芬多。
在滑向控制不住的方向前,要大无畏地坚定停止。
06
夏瀚宇坐在陈宥维对面。他伸手敲敲正在一整张羊皮纸上写画算式的人。
“饿了吗?”陈宥维问。
“不是,有个问题要问你。”夏瀚宇说。
“什么?”
格兰芬多深吸一口气。
“我想要迷情剂和它的解药的配方。”他说。
他这话说得不大不小,陈宥维立即低声用无杖魔法在他们周围划了一个静音圈。
他等白光漫开,才说:“下次说这种会被赶出图书馆的话,要先通知我一下哦。”
他接着难得神情严肃:“我有迷情剂配方,但没有解药。”
夏瀚宇刚要说如果需要进入禁书区他自己偷偷溜进去就好,被平克夫人抓到也算在他头上。这时候只好问:“为什么没有解药?”
陈宥维很无辜地抬着那双漂亮到几乎要算得上柔美的眼睛看他:“因为我爱你啊。”
“什么?”
“我希望你一直爱我,当然不会去找解药。”
又来了。
“那比起我爱你,你更宁愿我迷恋你吗?”夏瀚宇问。
他话问出口,他们两就好像都被这句话吓到。
陈宥维放下笔,晦涩不清地问:“那你爱我吗?”
他虽然中了迷情剂,对情感仍然无比敏感,这一句话,直击痛楚。
但可笑的是,他的迷恋是假的,这时却问得真诚,像是把一颗心碰在人面前,问,真的要把它切开吗?
“反正不是给你用的。”夏瀚宇别过眼,低声说。
“你要下给别人吗?”陈宥维问,“我给你的爱还不够多吗?”
夏瀚宇想说自己不缺迷恋,乐队主唱想要有骨肉皮那还不是很多。话一出口,却拐了弯。
“你不也有很多人喜欢,”夏瀚宇说,“还是——”
“我——”陈宥维想要反驳,但到这里自知理亏,没好意思说下去。
“我不会给你下药的。”他只好敲着桌沿,难得又露出些痛苦的样子。,“不会了。”
这样的痛苦,是真是假,夏瀚宇看不透。
但陈宥维眼里泛雾,是真正的难过。
或许对方此时此刻喜爱是假的,用心至深是错觉,热恋源于药效,但他的心软却该死地是真的。
夏瀚宇几乎觉得,陈宥维每眨一下泛水汽的眼睛,自己的心就被以同样的频率上下碾压一下。
“你……”陈宥维说,“还在生气我要给你下迷情剂的事吗?”
夏瀚宇想说自己只是想想就后怕,如果两个人一起中了迷情剂,那会是个什么状态,他真的不敢想。
夏瀚宇说:“没有。”
“那你到底用来干什么?”陈宥维问,“你的魔药研究论文选了这个题目?”
他接着补充:“我是这个项目的志愿者之一,如果你真的选了,有可能会用在我身上。别吃醋哦。”
他说得真挚,夏瀚宇只摇头:“先别问。”
陈宥维说:“好。”
他竟然就真的认真帮夏瀚宇找起来。
他们面对面翻着各类魔药大全,几个小时过去,毫无收获。
陈宥维说:“如果真的想找解药,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李汶翰。”
夏瀚宇连忙摇头:“我们两找就好。”
开玩笑,要是被李汶翰知道自己在偷偷给他的观察对象下解药,估计要被追杀。
陈宥维像是被“我们俩”取悦,笑得心满意足。
07
夏瀚宇在魔法史课上睡完一觉之后从教室慢腾腾往楼梯间走。
他心里在想解药要怎么办,同时又在思索这天陈宥维约他到天文塔去的事。
这位人人预测要去魔法部的优秀斯莱特林院草倒是真的要冲向那里不回头,但恐怕谁都没想到他想要去的地方是神秘事物司。
陈宥维说这话的时候难得自嘲:“更想去神秘事物司啊,就,是很没用,但是很有趣。”
他接着说:“虽然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夏瀚宇对斯莱特林纯血家族的那些权力继承和家族荣耀一知半解,但也心知肚明“神秘事物司”有多么不切实际。
那时候却顺着自己的格兰芬多本能说:“为什么不去?我觉得你很适合。”
陈宥维笑着看他,神色脱离惯用的胸有成竹的深情与温柔,只显得迷茫:“真的吗?”
夏瀚宇鬼使神差地说:“真的。”
于是陈宥维像个小孩似的笑起来:“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天文塔顶看星星?”
他补充道:“我真的,一直都很喜欢占星学。”
他接着又摇摇头:“身边其他人都觉得很好笑。”
夏瀚宇明明恐高,那时候却说不出来拒绝。
夏瀚宇正思考今天要怎么说服陈宥维就在室内教他认星星,却被对面魔咒课下课的李汶翰拉住。
“怎么了?”夏瀚宇问。
李汶翰脸色罕见地发暗,只问他有没有空聊几句。
夏瀚宇点头。
结果他们穿越三分之一个霍格沃茨,直接走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有求必应屋里。
“我施在陈宥维身上用来观察迷情剂效果的窥伺咒不久之前失效了。”李汶翰说,“在这之前我只单纯以为是他发现了那个咒语,自己解除了而已。所以我给魔咒和魔药教授们都写了信,看有什么办法解决。今天弗里德曼教授跟我说,陈宥维身上窥伺咒是正常失效的。”
“正常失效?”
“就是跟着迷情剂一起失效。”李汶翰说。
夏瀚宇抬眼看李汶翰,嗓子干涩极了。他努力开口:“是……什么时候失效的?”
“他服用迷情剂刺激窥伺咒起效后一天半。”李汶翰说。
夏瀚宇眨着眼睛,一时有点无法消化。
“我还在等斯尔内德教授对魔药魔力探测的结果。”李汶翰说,“你也别……”
也别什么呢?
也别那么紧张,也别当真,特别在意?
最终李汶翰只是叹气:“再等等吧。”
夏瀚宇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
“对不起。”李汶翰接着说。
夏瀚宇或许不清楚,他左拳已经攥了起来,青筋像绷起的弓弦,好似下一秒就要断裂。
“没什么对不起的。”夏瀚宇话说得分外硬。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
夏瀚宇打断他,斩钉截铁:“这是陈宥维的问题。”
08
到天文塔的时候夏瀚宇依旧觉得自己活在梦中。
他回想这些天来对方从围巾开始到下迷情剂再到约看星星倾诉情绪的一系列戏码,不知道应该建议陈宥维转行到麻瓜世界当演员还是应该先为自己被带入戏而恼怒。
如果迷恋他都是假的,那么,说的那些话,有哪些是真的?
但事实是他看到陈宥维的第一秒,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依然在见到他的第一刻就绽开一个对其来说过于灿烂的笑容。
夏瀚宇差点要走进设定的场景里,又仍然只能觉得荒谬。
陈宥维问:“怎么了?”
夏瀚宇也很想问怎么了。
他想说这个该死的协议是你自己签的,看不顺眼就精准打击李汶翰或者当时签字脑子进水的你自己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就算我是去给你下药的那个,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为学术献身不是你们这帮绩优生挂嘴上的原则吗?
还是斯莱特林的确就喜欢耍人玩,看格兰芬多直直跳入圈套无比有成就感?
他本来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么干脆演到底,但最后还是没办法再忍下去,只好单刀直入:“我知道你的迷情剂已经失效了。”
他试想了无数种反应,却没有想到陈宥维只是轻轻地耸肩,收回灿烂的笑,甚至有点冷淡地说:“哦。”
夏瀚宇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怒气与身在高处的恐慌感点燃。
“哦?”他重复,“你没有什么其他要解释的吗?”
陈宥维叹了口气,问:“你想听我讲什么?”
夏瀚宇说:“从头讲起吧。”
陈宥维说:“选中我的确是意外,第一天我是真的中了迷情剂。”
“但效应维持只有一天半。”他接着解释,“然后那一天半的记忆都会留在脑海里。”
“之后呢?”夏瀚宇问。他问不出口耍他好不好玩,只好问,“之后是为什么?”
陈宥维沉默了一会,说:“想试试看。”
“什么?”
“如果我是陈宥维的话,很多话没有办法说。只有当我中了迷情剂,才能直白往外倒。”
感情在没有迷情剂做借口的时候没法直接表露出来。对别人笑三分要在心里留十分。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是他做人原则。
迷情剂于旁人,是操纵他们内心的毒剂,对陈宥维,变成久违的可以跨越束缚表露真心的借口。
夏瀚宇沉默着。
“你真的……没有意识到吗?”陈宥维问他。
“我是真的喜欢你。”他说,“不是迷恋你。”
这话他说得很慢,像是说出口,自己都觉得理亏。
“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下迷情剂?”夏瀚宇问。
“鬼迷心窍。”陈宥维苦笑,“我只是……想看看你喜欢上我是什么样子。”
他想说就算夏瀚宇没有进去,他也已经打算把迷情剂收回去。可这句话说出来,实在太像狡辩。
“可我明明……”夏瀚宇没有说下去。
他们都清楚,他明明,已经动心了。
“我怕来不及。”陈宥维说,“李汶翰迟早会知道迷情剂已经失效了,这种谎言迟早要被揭穿的。”
“我没法判断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一旦拆穿的话,比起心动你可能更想揍我。”
夏瀚宇想,陈宥维真的很适合去学麻瓜的心理学。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问出口的时候又在无可救药地脸红。
陈宥维避而不答,只说:“很久了。”
“一直……”
”本来很多次想干点什么,后来想说算了,反正也不可能。但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只好试一下。”
夏瀚宇想问,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宥维已经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本来就站在天文塔塔尖,这时候头上是冬季流淌的壮阔星河。
“你看,”陈宥维突然说,“冬季大三角。”
夏瀚宇顺着他的指尖勉强往上看了看,然后说:“我恐高。”
陈宥维笑起来:“所以我是故意的。”
“什么?”
*“听完有没有呼吸急促,有没有惶恐,有没有觉得那么一瞬间里,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夏瀚宇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许久之后,陈宥维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拉着夏瀚宇的手往下跳。
夏瀚宇尖叫出声之前,陈宥维拉着他坐在正好悬停在楼外的光轮5000上,春天要到了,空气冷冽干净,他们飞翔在晴朗的天空下,夏瀚宇喉咙口积攒的叫喊被风声直直堵住。
下一刻,他们就落在了格兰芬多塔楼前。
夏瀚宇从扫帚上下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发颤,陈宥维稳稳地扶住他。
“谢谢。”夏瀚宇说。
“不客气。”这次陈宥维同样礼貌克制地回,“其实我应该道歉的,你明明恐高,我还把你约到那里去。”
夏瀚宇没说话。
“我明天会和李汶翰解释。”陈宥维接着说,“明天就结束了,别担心。”
夏瀚宇的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他犹豫地看了陈宥维两三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很晚了。”陈宥维表演独角戏也不觉尴尬,只是笑起来,“去睡觉吧,你明天早上还有课。”
夏瀚宇喊:“陈宥维。”
对方拿着他的扫帚,回过头:“怎么了?”
夏瀚宇舔舔嘴唇,一时竟然下意识地说出对方在中迷情剂时要求的告别语:“晚安。”
陈宥维还是温柔体贴地笑着,语气里的所有越界旖旎全数收束,剩下的是夏瀚宇五年前至两周前看惯的神色:“晚安。”
他没有再等夏瀚宇走上楼梯,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这已经是冬季的尽头,春天就要到来。
但从没有人告诉他们,倒春寒,寒彻骨。
09
夏瀚宇回宿舍时候把围巾摘下来,发现边缘绣着cuv三个字母,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他的乐队曾经用过的标志。
他这时候才想起什么,把围巾展开。针脚并不细密齐整,相反,有些地方甚至歪歪扭扭。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
一条围巾,如果是一条围巾,就算是陈宥维,也没有办法一个晚上就织好。
更别说会用这种已经被他们乐队抛弃好几年的初代标志。
那条粗糙的,忽疏忽密的,绣着红线cuv的,流苏暗金的无辜围巾躺在他的床上,像一个小小的,死去的火山。
他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他突然有点想问,如果我没有揭穿你,如果我不知道迷情剂早就失效,你今天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没有拒绝你,你今天会告诉我实话吗?
但事实的确是,他们既没有飞过黑湖,也没有飞向星空。他们只是沉闷地降落在格兰芬多塔楼下。
他的安神魔药已经喝到一滴不剩,夏瀚宇在自己的红帷幔四柱床上折腾到三点半终于睡着。第二天早上他坐下时候下意识伸手去够对面的饮料。措不及防被他拿了一口热玉米汁的姚明明还没来得及抢回来,就看对面人狠狠吸一口被烫到的惨状。
“怎么不是——”夏瀚宇刚要抱怨,对上了姚明明的眼睛,“西瓜汁”几个字被他挤下去。
“你来晚了,”姚明明说,“最后一杯西瓜汁被托马斯抢走了。”
夏瀚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去够金枪鱼三明治,慢吞吞吃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镇南瓜汁,冲掉热玉米汁的诡异口感。
没有人问他陈宥维去哪了,也没有人问他到底怎么样。
李汶翰面色如常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像往常一样和李振宁互相打趣。狮子们难得体贴,他却只觉得更难忍受。
喝完最后一口南瓜汁,他终于注意到,头顶的天空,已经从冬日飘雪变为春季晨曦。
十几天过去了,而在这之前,他明明每天坐下会好好观察天空。
那么,过去的半个月里,他都在干嘛呢?
是的,以前陈宥维总会在他坐下前就直直盯着他,所以他也只会看着陈宥维。
他们半个月来,除开晚上在不同地方睡觉,偶尔在不同地方上课外,几乎每天的每一刻都在一起。
而这个该死的混蛋,懦夫,理智男人,审时度势的斯莱特林,撩完就跑了。
09
“来还围巾?”陈宥维抱着两本大部头,和夏瀚宇面对面。
“还有点话要问清楚。”夏瀚宇直接把他从走廊拉进空教室里。
他们站在一起,相隔四十厘米,是彼此已经习惯姿态。
夏瀚宇把那条围巾递过去。
陈宥维没有接,他想了想,说:“对不起,今天没有带书包,没地方放。”
明明可以用缩小咒,或者直接塞进口袋里。
“这条围巾织得真的很烂,你要是不想再看到它,就扔了吧。”他接着补充,“不好意思,送了你这种残次品。”
“残次品”的咬字清楚得很,几乎像是在说服自己。
“绣的乐队标志你们也已经不用了,”陈宥维说,“本来是两年前的东西了,现在天气也热起来,就……”他语气很平,很冷静,也很坚定,“过期了。”
他转身要走。
夏瀚宇突然问:“花是你送的?”
“什么?”
“花,每次乐队演出后台摆的那堆红玫瑰黄玫瑰蓝玫瑰。”
陈宥维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花粉过敏你知道吗?”夏瀚宇问。
“陈思键明明说你——”陈宥维开口才发现自己这样完全是自我暴露。
他们定定地对视。
“为什么不——”夏瀚宇问,“不告诉我,或者,花里留联系方式或者…或者只是?”
说什么都好,只要开口就好。
为什么一定要等迷情剂这样一个巧合到近乎可笑的机会?如果这次没有选中他呢?那些花,这个围巾,或许还有真正的,从来没有假过的爱意,就要全部消失吗?
“我会觉得没有必要。”陈宥维笑,“没有迷情剂的话,我没有办法想象要怎么和你对话超过五分钟。你只会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我完全在你的世界不沾边。”陈宥维摇摇头,“太……无聊了。”
“不是这样的。”夏瀚宇说,“我没有这么想过。”
陈宥维笑,明摆着不相信。
夏瀚宇想说不是,是因为耀眼啊陈宥维。人类对待耀眼的东西的本能,一是渴望拥有二是希望消失。夏瀚宇处理并不觉得自己能拥有的发光物,从来尽力忽略,从不在意。
可他接着自嘲:“事实上,就算真的要在一起,我也没有把握我真的能够应付我的家庭。”
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和纯血继承人斯莱特林,发言者和气氛制造者,优秀学生和反叛头子。
“可能还欠一个道歉,”陈宥维说,“对不起,耽误你很多时间,以后你要是有需要解释这个事情,可以叫我。”
“我不继续装可怜了,”他说,“下节课在北塔楼,我要早点走。”
他转过身要去开门,却被夏瀚宇拽住了手。
格兰芬多其实根本没有用力,但斯莱特林却寸步难行。
陈宥维背对着夏瀚宇,声音传回来:“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已经在泛哑。
“我刚刚还下定决心要放弃你,你要是这样,就算是可怜同情混杂不习惯我也就这样下去。”
“不这么下去我为什么要拉住你。”夏瀚宇说。
陈宥维那两大本书全数掉到地上。
“开个静音咒圈。”夏瀚宇把陈宥维拉回来。
“什么?”
“开个静音咒圈。”
陈宥维皱着眉看他,还是叹了口气,无声咒语之下,一道近似透明的白光把教室裹起来。
夏瀚宇站上讲台,突然对着陈宥维喊:“我喜欢你。”
陈宥维愣了愣,抬起头看他。
这时候的陈宥维无辜无措可笑极了,但夏瀚宇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靠近过他。
他又喊了一句:“我喜欢陈宥维。”
在他喊得更疯狂之前,对方已经从下面跑了上来。
陈宥维问“你干嘛”之前,夏瀚宇抢先开口:“你不说吗?”
“说什么?”陈宥维问,“你不知道吗?”
夏瀚宇说:“我想听。”
“这次你不觉得肉麻了?”
“这是私人场合。”
陈宥维在犹豫。
夏瀚宇直直看他:“陈宥维,你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你真的愿意套在家族壳子里过一辈子吗?”
他从来没有演讲的天赋,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
迎接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夏瀚宇揣在校袍里的右手出了汗,黏腻发冷。
下一刻陈宥维撤掉他下的静音咒,突然模仿他的语气喊了一声:“我喜欢你。”
在有人冲进来前,反而是夏瀚宇拉着陈宥维的手窜了出去。
走廊里还是人来人往。他们这次倒是很坦荡地手拉着手,预料中的审视目光却没有到来。
只有一个拉尔克劳女孩低声说了一句:“学长们和好啦。”
是的,他们突然想起来,他们已经在全校心中谈了将近两周的恋爱。
无人置喙。
END
一个片段:
夏瀚宇凶得很,拽得对方像根往他怀里倒的竹竿。陈宥维早就习惯没脸没皮碰瓷,这时候干脆倒在他大腿上。
“不能说就不用说。”夏瀚宇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用拳捂住嘴:“我又不傻,我都能看懂。”
他说完之后,又开始当然沉默着。
然后陈宥维抬起头:“还有你对我说‘不想说就不用说’的一天啊。”
他顽劣地昂头看夏瀚宇。
他们在黑湖的春天里,靠着树,阳光像点滴金箔钻石雨,亮闪闪地落在两个人的脸上。
*吊桥效应
【宇宙起元】生日快乐
怎么说呢,他在凌晨还没什么人祝福的时候给你说生日快乐,是跨越了公司跨越了现在的营业以及一些别的心知肚明的阻碍。
他什么也不管,就为了给你一句祝福,用他自己的方式。
我依然为他从一而终的称呼而感动。
“小夏、小夏。”
我宁愿相信,你们的情谊远比大家所见更深。
短打来了,没什么文笔的仿人物语气,两封信件。
——————————————
01
小夏:
展信佳!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主要是我不晓得应该在信里面说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先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离那个改变我们人生轨迹的...
怎么说呢,他在凌晨还没什么人祝福的时候给你说生日快乐,是跨越了公司跨越了现在的营业以及一些别的心知肚明的阻碍。
他什么也不管,就为了给你一句祝福,用他自己的方式。
我依然为他从一而终的称呼而感动。
“小夏、小夏。”
我宁愿相信,你们的情谊远比大家所见更深。
短打来了,没什么文笔的仿人物语气,两封信件。
——————————————
01
小夏:
展信佳!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主要是我不晓得应该在信里面说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先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离那个改变我们人生轨迹的比赛结束,已经过去2个月,也就意味着,你搬离我们的小家,去和现在的队友住大房子,也过去2个月了。
你走了以后,这间卧室只剩我一个人,我有时候会去你的床上睡,感受一下靠墙睡是什么感jio。还不错,难怪你喜欢。
家豪很想你,经常在家里唠叨小夏这小夏那的,着实有点啰嗦了。在公司也有同事姐姐跟我反映,说你平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现在人不在了,倒真的怪想的。
对不起,不是人不在了,应该是人不在公司了,第一次写信,措辞不当,我检讨一下。
新寝室住得还习惯吗?我记得你有些认床,去年我们去韩国训练的时候,刚去那几天你还老失眠,第二天精神不太好,被老师说了就更蔫儿了。然后我过来安慰你,我们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熟起来的吧。
那会儿我们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训练结束能去吃烤肉,可能现在看来,过去训练真没训出个啥,一个二个都挺拉闸,但一起吃烤肉的时候,是真的开心。
不知道你从哪里学会的烤肉,想想真的奈斯,家豪前几天还在说又想吃你烤的肉了,你最喜欢吃厚的五花肉,再来一杯西瓜汁,搞得他到现在去吃烤肉都开始点这两样东西。
嗯……好像跑题了。
你们这两个月忙专辑忙巡演,看着真的挺累的,你要注意身体哈,别老拿西瓜当饭吃,蛋炒饭也太油了,别顿顿都吃那个。
你从小学钢琴学唱歌,一定要好好唱哈,祝你有一天可以和你的偶像同台!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家豪和我都有新的行程,他接了戏,我也接了,二天邀请你来给我们唱片尾曲哈~
我看了你们最近两天的舞台,觉得你舞蹈那些的进步还是大哈,比起在大厂里面都优秀不少,比在公司那会儿就更不摆了。
我近来很少给你发消息,也鲜少聊天,一个是我怕你太忙,二一个也是因为我自己也和另外几个兄弟忙了起来。想必你上网冲浪的话也看到得到,当时比赛完了粉丝们把我们凑到一起,我也没想到真的现在要一起工作了。有时候采访我习惯性说到“小夏”,然后又被他们喊cut掉重录,还是有点搞笑哈。
上次我过生你给我买的那两件纯牛奶我都喝完了,奈斯!好喝哈,谢谢。
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你抖音里面点赞的那个狗儿真的有点乖。
那就这样,再次祝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永远做那个快乐的小夏!
邓超元
2019.6.11
02
小夏、夏哥:
生日快乐!哈哈,夏哥,今天让你当哥。
本来我没想写信的,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或者视频一下,但是超元说你肯定在忙着准备生日会啊彩排什么的,我觉得有道理,所以也学他,给你写信。
我先声明啊,他那个信里面写的根本不是我!(我在同事姐姐那儿偷看了他的信,你别告诉他。)
他说我老念叨你,屁!念叨你的是他!当然,我也念叨,同事姐姐也说了挺想你的,但是我们都不像他!超元也变得不像超元了,说“小夏”的时候比你在的时候还多,比我还啰嗦,撒娇怪这个名字送给他算了。
你搬出去以后,超元独占了你们的寝室,然后奇迹出现了!有几天晚上我路过你们房间,居然都没听到打呼噜的声音,然后早上我问他,他才说睡了下你的床。看来他要靠墙睡才不打呼哈,以后你要是回来,你俩可以换换床,说不定他真的就不打呼了。
还有,关于那个吃烤肉的事情,众所周知你烤肉烤得很好,但是我们以前去吃火锅比较多,烤肉就是在韩国的时候吃得多一些。但是!但是啊,这两个月以来超元跟疯了一样,好喜欢吃烤肉,还每次都要点厚五花和西瓜汁。对,他又把他自己说成我了,简直不厚道。
而且我发现,他在信里面显得自己好直男啊,好冷淡哦,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明明想你得很,信里面完全看不出来,有点gin哈。
吃烤肉这些都不说了,他还在被子里面喷了点你的香水,但是他不准我喷!我要告发,打他!
哦对了,我有好几次跟他在一起等工作的时候,看到他抱起个手机在那儿傻笑,你猜他在干啥——他在看你的抖音!
关于这点我又要告他了,虽然抖音是你带他玩的,但是他只关注你一个人也太过分了吧?!我不配拥有关注吗?!
人家超哥说的不行!把我气疼了!小夏,咋办嘛,是不是等你回来收拾他。(顺便我上次偷看到他刷你抖音点赞,那个狗狗真的好乖哦~)
还有还有,他还每天蹲点看你们vlog。有次他坐在沙发上看,我路过客厅,听到他骂了句脏话,还说“小夏镜头太少了吧”。然后我下来也看了几期vlog,我觉得你都莫得以前活泼了哈,可能跟队友还没有像跟我们那么熟吧,也有可能组合人比较多,你平时又喜欢梭边边。但这样还是不好,毕竟你现在是组合成员了,虽然你当时喊我们等你回来,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要努力争取表现一下自己,让更多人看到我们GPS老大!
他说我和他都接了戏,这倒是真的,虽然我们都很喜欢舞台,但是现在也有了新的机会,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我马上要进组了,超元也快进组了,大概进组以后,我和他能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其实我甚至不知道等你回来以后,我们三个还能不能继续再一起GPS。
但是,你的床超元说永远会给你留着,他都不准我过去睡的。(但是他出去和那个海洋五子合作的时候,我偷偷睡了哈哈哈哈,你也别告诉他哈。)
他有时候工作完了回家会瘫在沙发上叹气,我以为他是工作遇到什么不开心不公平啥的就问他,结果他说是因为采访的时候老是下意识说到你的名字,就又要重来好几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点难过,虽然我们GPS都是真男人,但是一想到未来一年多我们都不能经常见面,你可能也会交到新朋友,我还是有点吃醋哈,超元以前就很宠你,现在肯定更吃醋。你要是有空,也多和他聊聊天吧,我感觉你走了以后他都成熟稳重多了,我又没法开导他。
上次他生日之前我们几个不是约了饭,后来你除了送他护肤品和洗护套装,还送了他两件纯牛奶嘛,他牛奶是真的喝完了,结果护肤品和洗护套装舍不得用,还不准我用,过分了过分了,明年你也要送我一套生日礼物,然后我也不准他用,哼!
啊,同事姐姐又要喊我去准备工作了哈,那我就不多说了,再次祝你生日快乐!越来越火!成为耀眼的大明星,我们等着你回来一起玩耍啊!~
胡家豪
2019.6.11
#end.
【宇宙起元】舍离断
邓超元 x 夏瀚宇
古风
bml,我依然被“小夏,你吃饭咯没有?”和“吃liao吃liao”感动到泪流
——————————————————————
01
孟秋之际天气燠热,沉闷暑气压得家家敞户开窗。恰逢节日,奇城主街上正办着夜市,商贩个个点起或明或暗的灯笼烛火,映着各家商铺游廊门檐上张的灯结的彩,一派喜气洋洋,煞是好看。
出奇城三里地外的西瓜田里,瓜农正朝官道上拉着板车的小儿子喊道:“快给你姐姐送去,今晚街上人多,你姐夫刚才拉的那一车估计也不够看!”
寻常瓜果摊贩的生意照理说没这么火爆,可巧这瓜农的女儿心思活络...
邓超元 x 夏瀚宇
古风
bml,我依然被“小夏,你吃饭咯没有?”和“吃liao吃liao”感动到泪流
——————————————————————
01
孟秋之际天气燠热,沉闷暑气压得家家敞户开窗。恰逢节日,奇城主街上正办着夜市,商贩个个点起或明或暗的灯笼烛火,映着各家商铺游廊门檐上张的灯结的彩,一派喜气洋洋,煞是好看。
出奇城三里地外的西瓜田里,瓜农正朝官道上拉着板车的小儿子喊道:“快给你姐姐送去,今晚街上人多,你姐夫刚才拉的那一车估计也不够看!”
寻常瓜果摊贩的生意照理说没这么火爆,可巧这瓜农的女儿心思活络,每日傍晚给城主家里送瓜的时候,多给司膳的管家送一个瓜,便可换来些厨房用剩的碎冰。就靠这点碎冰,这夜市里的小小西瓜摊被团团围住,买家快堵上半条路了。
少年拉着一车西瓜游街蹿巷,一路吆喝着“让让让让,车来喽~”,可算挤过人群,在主街牌坊处找到了摆摊卖瓜的姐姐。可接下来无论怎么喊,依旧被挡在人群之外,愣是无法前进半步。
进不去索性不进了,少年累得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顺着黝黑的面庞滑下,他捞起胳膊就擦,正好抬头看见一旁回香楼二层窗边坐着的一位公子,面若寒冬眉目含霜,一下子少年周身热气儿散了个遍,赶忙挪开视线。
这回香楼二层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城吉山宝光寺的俗家弟子,夏瀚宇跟师兄胡家豪。
“小夏,我们回去吧,他不会来了”,胡家豪再灌一口茶,他们已经在此坐了一整天,准确来说,其实应该是第五天,“有没有可能,路人认错了呢?相同特征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我们再继续——”
“不,肯定是他”,夏瀚宇出言打断,笃定又倔强,“他一定会来。”
胡家豪看着小师弟,叹了口气。
从小,这个师弟的性子就是这样,比寺里的那口老钟还要硬,撞得愈凶,响得愈甚。时常犯浑被师父责骂了也不认错,在静室跪上整天也是常事。细算起来,胡家豪一直认为,师父最宠的是师弟邓超元,或许因为他先天条件太好,不需勤学苦练也可事半功倍。
可自从上次邓超元出城办事未归,距今已有四月,音信杳无。师兄弟二人三月个前便动身,四处打探询问,总算曲折得知与他外貌身形相似的男子就在艾城城主府上。于是两人于五天前递了请帖,邀请那位被称作艾公子的人前来回香楼赴宴。
今日是乞巧节,也是他们在此等候的第五日。胡家豪已经从初时的激动,等到了现在的绝望,他想,或许真是认错了人,不然若是超元,怎会认不出小夏的字迹?
正想着,忽然楼下人声鼎沸比方才更甚,那围着西瓜摊的人群正被一群护卫驱赶至道路两旁,在牌坊下立着的,是一架挂起薄纱的凉棚马车。
那马车前方拘着四匹神气活现的宝驹,好一副马仗人势的模样。驾车的马夫身旁立着个小厮,看那装束,赫然便是五天前在城主府见到的小厮装扮。
胡家豪还未来得及出声,对面的夏瀚宇已嚯地起身,双眼一瞬不瞬地看向车上两人。
旁人看来,那真真是对儿璧人。艾城城主的独女可儿,正挽着旁边一位正襟端坐的公子小声说笑。女儿身着淡蓝纱裙,貌可倾城美若九天仙子,男儿一袭月色长衫,爽朗清举俊如临风玉树,看得路人也大都痴了呆了。
夏瀚宇盯着那两人交叠的手臂挪不开眼,心神激荡竟惹得喉头一甜。可纵然如此,他仍紧咬牙关,看着马车缓缓停在了回香楼前。
02
邓超元扶着尚未过门的妻子从马车上下来,抬脚正要往酒楼里走,忽然心有所感似的抬头一望。
晚风吹过长长街道,酒楼门前层叠的深红色幌子被撩起又缓缓回落,露出二层一排窗口,先前被阻隔的视线正正撞进一双低头凝视的眸子。
他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的主人看起来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那眼神既说不上友善,倒也绝对算不得凶狠。这个场景和这个人,在他脑海中仿佛与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竟是有些……熟悉?
此想法一出,他便觉头痛欲裂。
03
少城西门外五里地处有一座吉山,宝光寺就坐落在山顶,半山腰上则是俗家弟子所在的院子。所谓俗家弟子,有些是被遗弃在寺门口只附上名字与生辰的婴孩,有些是被大户人家送来强身健体的子弟或规整纪律的纨绔,胡家豪邓超元夏瀚宇之流,便是前者。
部分孤儿长大后会选择剃度入寺,有的心头留有念想,则会留在院子里。院里除了接待一些歇脚的香客,偶尔也有居士前来修行,留下来的人便要负责整个院子的饮食起居。
世人皆知,宝光寺有两大宝,一是寺内的罗汉堂,二是寺门外一棵千年银杏。
罗汉堂九进九楹,内含四方天井,供有五百罗汉,外加三佛、六菩萨、十八罗汉、五十祖师,共五百七十七尊塑像。内外四层塑像围绕“田”字排布,中以“十”字相连,使得通道回环曲折,更觉堂内气象宏深、变化莫测。五百多尊塑像表情、动作、衣饰法器皆不相同,造型千姿百态,各有旨趣。
众香客信徒入得堂内,心中默念一个数字便可顺着罗汉像依次数过去,找到尊者名号即可找大师解签,末了得到一根细细红绸,可留做护符亦可转赠他人。
不知哪年冬天,有人在红绸末端绑上小石子,朝枯叶落尽的古银杏树上一抛,企图以此将自己的祈愿留在寺前,好得更多神灵庇佑,引来人们纷纷效仿,屡禁不止。所以每年开春,在银杏即将吐绿之前,就得有人爬上去将红绸取下,以免妨碍树木正常生长。
四年前,趁月黑风高,身形单薄的夏瀚宇正在树上用长杆去够远处细枝上的红绸,邓超元在下方拾取。那根红绸绕了树枝好几圈,夏瀚宇够得手都酸了,心中还窝了火,泄气地朝下望去。
春寒料峭,夜风吹得树上红绳簌簌翻飞,也吹开了裹着明月的暗云。借着月光,少年因使力而涨红的脸,微微气恼却略带撒娇意味的眼神,穿过层层红绸自上而下跌进了邓超元的眼。
树下的人仰着头,俊秀的脸庞泛着柔和的光,素色衣衫被风撩起下摆,月光下的影子都挺拔清逸,手上一把三尺来长的红绸也成了衬红花的绿叶。
那一瞬,好像风也停了,树也静了,虫儿不鸣,两颗心脏同时骤停。
“小夏,小心点,弄不下就不弄了”,邓超元声音有些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我不”,夏瀚宇依然红着脸,但已经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了。
等到他终于干完活从树上下来,刚一回头邓超元便已经压了过来。
“你干什——”
话音未落,两片薄唇带着春凉已至,一路披荆斩棘撬开他的唇齿。
真甜呐。
夏瀚宇脑中轰鸣,只余最直接的感官体会,可下一秒,理智又迫使他本能推拒。孰料邓超元将就手中三尺红绸绕上他的双腕,将箍在一起的手腕高高举过他头顶,仗着身形优势将他压制得贴着树干动弹不得。
他不敢看他,在超元投下的阴影中懊恼,为扑通跳动的心、为莫名的悸动、为身体自然的反应而自责。
邓超元宽厚的胸膛几个起伏后,再次压了上去……
04
回香楼下的车队又浩荡而去,胡家豪面上的震惊神色不掩,“小、小夏,超元他……难不成得了失魂症?”
夏瀚宇狠狠望着远去的车队一言不发,胡家豪急道:“小夏!方才他与你相视却如陌生人,我听院里的香客说过,得了失魂症的人会忘记以前所有人事,仿佛换了个人。”
此时,店小二前来添茶,见夏瀚宇仍对着窗外望眼欲穿,料想他是见着了城主的女儿,忍不住便想显摆显摆,他道:“少侠,别看啦,那可是我们城主家的女儿,十天后就要成亲了。那男子是茂虞庄家的艾公子,也的确是器宇不凡。”
“怎么回事?”听闻他说到“艾公子”,夏瀚宇不明白如何就跟那什么劳什子茂虞庄扯上了干系。
见人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小二却清清嗓子,靠在桌边一副不打算继续开口的模样。
胡家豪赶忙掏出颗金瓜子摆在桌上,小二见状笑嘻嘻收了,才又开口:“这艾公子啊,据说是茂虞庄三夫人失而复得的大儿子,多年前被奸人抱走,如今莫名回府,生得倒与庄主有几分相似。恰好庄主有意与城主结亲,可儿郡主又一眼相中了艾公子,两家当下便商定择日让艾公子认祖归宗,算个良辰吉日完婚。”
在旁人听来,这也许就要成就一段佳话,可此二人听完,却像失了魂。
“小夏,超元这……”回到客栈,胡家豪看仍旧魂不守舍的小师弟,有些心疼,可想想不知超元经历了何种变故,才会既得失魂症,又突然多了家人,也一时难以开口。
“假的”,夏瀚宇低沉着嗓,周身散发出寒意,一身玄色衣衫更让人觉得不可亲,“那小二说的是假的。”
也不知他究竟指的是身世是假,失魂症是假,还是婚事是假,又亦或所听所见的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全是假的。
“假的?那你……还能怎么验证不成?我们去城主府堵他?咱俩打得过那么多护卫么?”胡家豪体谅他,可也心知肚明他们的身手到底何种水平。
“你留在这儿,我轻功好,先去探探情况。”
话音未落,夏瀚宇已经闪身出门,胡家豪对着那扇吱呀晃悠的门,轻轻叹了声。
那时他们还小,总爱在罗汉堂里钻来钻去数罗汉玩儿,家豪跟超元数累了便回到门口歇着,独独夏瀚宇执拗得惊人。小娃娃哪能识得多少数目,可他偏生要在迷宫般的地方数够师父说的五百七十七。于是,小小身影总在占地近三亩的罗汉堂里从早晃到晚,废寝忘食。
他们的师父曾说,三个人里,小夏最痴。
05
嘭。
头重重磕在桌上,胡家豪揉着额头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环顾屋内,桌上蜡烛已经燃尽,窗户透进的天光微微,隐约听见路上有菜农拉着板车前行的声音,房内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夏瀚宇一夜未归。
意识到这点,胡家豪腾地起身,想也没想便冲出门去。
清晨的街巷弥漫着朦胧雾气,行人甚少,只有早起营生的摊主们,在勤勤恳恳做着准备。
胡家豪追到城主府,又围着院墙绕了两圈,天才蒙蒙亮,依旧没有夏瀚宇的身影。他向旁人打听茂虞庄,得知在出奇城北门外一座山上后,水也来不及喝一口便朝那个方向跑去。
他想得没错,刚出北门约摸不过三四里地,有一片银杏林,胡家豪穿林而过,在距离正道不远处的树下找到了昏坐在地的小师弟。
等到夏瀚宇彻底醒过来,已是三日后。他不知道自己昏睡几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拽住床边师兄的衣摆,紧张兮兮地问是什么日子了。
夏瀚宇跟邓超元的事情,胡家豪是知道些的。他不忍小师弟这般受苦,便说婚礼已成,再等他修养几日便动身回山。
可越是这样,夏瀚宇越是执着。他挣扎着翻身下床,硬要拖着病体去城主府看一眼。胡家豪不得不讲出实情,好让他安心养病,再慢慢想办法。
但又能想什么办法呢?城主府守卫森严,那晚夏瀚宇前去打探,才刚踏进内院便被察觉,护卫追截而出,好在他轻功尚可躲过一劫,饶是如此,突围时也受了不轻的伤。可他不死心,问过街上通宵营业的酒肆后,又朝茂虞庄奔去,一身血衣反倒吓得酒肆老板草草关了门。
然这伤心之人,又能趁着夜色走多远呢,披星戴月,心脾俱损,终于体力不支。银杏林里夜深露重,受了寒凉,他索性是昏睡了三天三夜,却依然是伤未痊,病未愈。
两人在客栈一个浑身是伤整日闭口不言,一个满面愁容,店家总觉得这两位客官好生奇怪,生怕要在此惹什么祸事,终日提心吊胆伺候着。
他们确实打算惹出点乱子,不过不是在客栈,而是几天后要办喜事的城主府。
听说,可儿郡主出嫁当日,城主府将大门洞开,欢迎老百姓前去一同观礼,图个喜庆凑个热闹。要能进府见到超元,这是他们唯一的法子了。
06
当天,城主府果然门庭若市,往日里眼高于顶的管家小厮们今日倒和善不少,来往的宾客,过路的看客,乞食的嗟客,见人来了便是一把喜糖。据说,这也是那位人美心善的可儿郡主的意思。
胡家豪扶着带病的小师弟进府,也被今日的奢华装饰迷了眼,心下震撼之余仍不忘观察四周护卫情况。
“小夏,门口两边各五,通廊、偏殿、内殿入口各四,游廊上每隔十步一个。我们怎么办?”胡家豪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耳语。
夏瀚宇顺着他的话观察一圈,点点头,说:“等会儿我们分开,你去大门口制造点混乱,接着趁机跑掉,我装作敬酒的宾客去找超元。”
出发前,胡家豪终于说服小师弟,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问话,确认真相,如果超元真的忘却一切,小夏就跟师兄回山上,习得舍离断,修个戒定慧。
城主府实在热闹,前院可谓挤满了人,眼看时辰将至,新娘还在里屋,新郎倒是出现在堂前接受众人祝福。夏瀚宇给师兄使个眼色,胡家豪拍拍他的肩,再深望一眼正与他人笑谈的超元,转身朝大门走去。
少顷,城主府门口出现不小的骚动,像是什么路人乞丐在地上找东西,甚至有人打起来。院内众人一同望去,独独夏瀚宇一人直直看向一身红袍的邓超元。
他逆着人群,眼含着泪,大步走向他。
“超元,你不记得我了吗?”
07
邓超元起先随着众人看向门口,却见一人直愣愣走到自己跟前儿。他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在回香楼二层看见的人,便又开始隐隐头痛。
“超元,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夏瀚宇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身边已经有人回过神来,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宾客,朝新郎官叫着陌生的名字,面色怆然,眼中有泪花儿翻滚,看着叫人莫名心酸。
“你叫我什么?”
邓超元听见他口中那个名字,好像被唤起了什么记忆,但着实又无可捕捉。
这人一把握上他的手臂,哽咽着说:“超元,我是小夏啊!”
此情此景引得内堂的人面面相觑,茂虞庄的庄主率先反应过来,向自家下人使眼色,叫人赶忙拉开此不速之客。
谁知道这人不顾拉扯,拼命挣扎着要留在堂内。他大声喊着超元的名字,企图唤醒他丢失的记忆,明显大病未愈的嗓子嘶哑,带上哭腔的呼喊听得邓超元脑子如浆糊一般混乱。
“超元!邓超元!你不是什么艾公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吉山!”
新郎官在他的喊声中几站不住,脑中有如钢针翻转般刺痛,心中不停发问:邓超元是谁?他在叫我么?吉山?吉山是哪里?
“超元!——”
夏瀚宇身上伤口崩裂,却浑然未觉般,不知哪来的力气让下人都快拦不住,门口的护卫赶忙替上,才将他架至中庭。
他剧烈挣扎着,他从未对他倾诉过爱意,不论什么时候。而此刻的绝望迸发出一腔孤勇,大庭广众之下再掩不得半点,绵绵情意宣之于口已成嘶吼:“邓超元!你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你不可以负我!”
此言一出,几位高堂大惊失色,众宾客皆不知这闹的是哪一出,但看戏向来是常人本性,一院子的人一时倒也没个动作,挤在庭院边作壁上观。
城主今日嫁女儿,堂子扯得不小,这大闹一出实在颜面上过不去,遂挺身向前,朝夏瀚宇说道:“这位少侠,今日府上办喜事,若您是前来吃喜酒的,那府上好酒好菜的备上了,稍后即可享用。若您是存心闹事的,那么王某在此也只好下这逐客令了。”
一番话说得倒是周全,可护卫们就没这么客气了,夏瀚宇玄色衣衫上已浸出团团暗云,有个护卫蹭到,米白色袖子上赫然沾上一片鲜红。
见了血,一些不明所以的围观者便打起了退堂鼓,顿觉这热闹也不是那么好看的,顺着墙边儿溜了。
捏着请帖来的座上宾开始犯难,大喜之日见了血,简直晦气,可奇城城主和茂虞庄这两家,又一个都开罪不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甚至开始期望这院中的青年识点趣,早早退出去便罢。
可夏瀚宇偏偏不如人意,趁护卫一个没注意,竟劈手夺了剑。
局势顿时剑拔弩张,谁也不知他深浅,周围的护卫只好按兵不动,等待主子发号施令。
邓超元刚被下人扶到椅子上坐下,突然听见兵器声,顿时股股寒气顺着脚底蹿至全身,后脑发麻,心中莫名涌起浓烈的担忧,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忍住剧烈头痛推开下人,跌跌撞撞来到堂前,见那青年毫无章法挥舞着剑,来不及细想便对着众人脱口而出:“别伤他!”
城主心下疑窦陡生,正待开口,站于后方的茂虞庄主却已然朝外喊道:“此人必是前来作乱的贼子,快将他拿下,省得伤着了宾客!”
虽得了号令,城主府的护卫们倒也看出这面色苍白嘴唇失色的人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自家主子没发话,面对青年的以命相搏,下手也就留了几分,几番交手后场面竟有些胶着。
眼见几人距前堂越来越近,邓超元心中担忧愈来愈甚,只觉刀光剑影中的青年愈发熟悉,不仅是那日的一瞥,再往前,再往前,仿佛他们早已有过万千次对视。
他为他揪着心,凝视那张凄怆的脸,他不明白,为何这人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没顶的心伤。他想叫护卫停手,想让旁人别伤着他,想要向他问个明白,却眼眶发热,胸腔里翻涌着的巨大悲痛堵住了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瀚宇不会用剑,师父教他们棍法时曾说,小夏太执着,剑锋太利,用剑易伤人伤己。那时他不懂,寺内也无人肯教他习剑,而今日他才明白为何师父会那样说。
因为当他握住剑柄,脑海中便只剩一个念头:邓超元,你若负我,今日我便先送你上路,我亦不独活!
08
一场困兽之斗,城主府上前院里的那个青年,衣衫已破,看不出原本模样,道道布条皆是血染的墨色。场边已有妇人不忍再看,抽出手巾擦擦眼角背过身去。
城主看了半晌,终于开口向邓超元问道:“此人究竟是何人?”
邓超元此刻正被剧烈的头痛折磨到几近跪倒,已不复往日风采,仿佛在院中与他人搏命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见人说不出话,城主立即下令院中护卫停手。
众人退开,夏瀚宇在院中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剑才勉强未倒,他已感受不到周身伤痛,听不清旁人言语,望向堂前的视线所及尽是漫天雾霾。在这混沌的世界里,唯留有一片清明——那人一身喜服似火,眉眼若星,哪怕狼狈地被人搀着,再无半点风姿,他却仍旧觉得仿佛看到了那年的月下少年,温柔缠绵。
他轻轻开口:“超元,我们回家。”
话未落,身已动。
退开的护卫来不及再上前,夏瀚宇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上台阶,剑尖直指超元。
破空之声自身后传来,他才刚踏上台阶两级,胸口一痛,脖子上有什么倏地一空。
变故太突然,一时间万籁俱静。
钉——
是什么细小硬物坠地的声音。
接着,夏瀚宇往旁侧轰然倒地,再无动静,一支弩箭自他胸口穿出。
发出那声异响的,是一枚还串着断线的银戒。躺于地上的戒指光亮,可见主人必然十分爱惜,不是日日贴身佩戴,便是时常掏出摩挲把玩。
邓超元呆愣地看着那枚银戒,脑中有如千军万马轰然而至,周遭事物慢慢褪去,他眼中只剩一人。
“小……小夏”,开口无声,他终于明白何所谓大悲皆是悄无声息。
“小夏!”
无人应他。
“小夏!!!”
也许再也不会应他了。
他趴过去捡起那枚银戒,紧紧攥入掌心,那支透胸而出的箭簇泛着森寒冷光,好似在他心上扎过千遍万遍。
记忆都回来了,可小夏呢?
09
两年前,宝光寺举行完中秋放天灯祈福仪式后,邓超元将夏瀚宇拽到远离人群的山道上,问他:“你在天灯上写了什么愿望?”
夏瀚宇一脸神秘得意,“那必然不能讲与你听,说了便不灵了。”
“你告诉我,我有好东西给你。”邓超元笑嘻嘻捏起他的脸。
夏瀚宇心想,每次超元要使坏前,总露出这样的笑,今日多半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于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就不告诉你。”
“那……我就把这个送给山下施大叔家的女儿喽”,邓超元依旧笑眯眯,手上却出现一根串着银戒的绳子,“你说,如果是那个小姑娘收到这个,会是什么反应?”
月光倾泻,那枚银戒似是新打好,不知是戒指反了光亮刺到夏瀚宇的眼,还是那句话刺了他的心,总之他一把夺过绳子捏在手心,扬起脸对超元说:“你要敢送给她你就死定了”,又爱不释手地仔细翻看,“这么丑,我就勉强收了吧。”
邓超元见他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只是笑,“前阵子我下山去,正好碰见一对小夫妻从傅家银庄出来,那丈夫正给他的小娘子带上一枚银戒。我就想,我的小媳妇儿,也得有一个。”
“去去去,谁是你小媳妇儿”,夏瀚宇嘴上嫌弃着,却毫不迟疑地将绳子挂上了脖子,银戒塞进里衣,贴着胸口的位置。
“小夏”,邓超元定定看他,认真道:“我永远不会负你。”
夏瀚宇倒没太当回事儿,“那你要是负了当如何?”
“那你就一剑刺死我。”
“行,我先刺死你,再自戕,阴曹地府我也不放过你。”
“哈哈,好,黄泉路上有你作伴,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夏瀚宇听完,一本正经地说:“诶,你看你执着了吧,师父说了,要舍离断,戒定慧,不迷于因果,才能得解脱。”
邓超元只是从背后抱住他,看向漫天忽明忽暗的天灯,轻轻摇晃起来,低声在他耳边呢喃:“你就是我的因我的果,执着于你,我才得解脱。”
10
你就是我的因我的果,执着于你,我才得解脱。
记忆中的誓言化身一把利剑,将邓超元反复凌迟。
是我负了他……是我负了他!
他记起那日办完事准备回山,在路上听闻过路的商人说到邻城有一种稀奇的乐器,像是一根竹子从根部砍下制成,音色奇特闻之有空旷苍凉之感。他想,小夏最是喜欢这些稀奇玩意儿,趁此机会带一支回去送他。谁料天公不作美,翻山途中下起暴雨,视线受阻路生地滑,饶是他习武之人亦是一脚踩滑坠下山崖。
如此便失了忆,如此,便失却了挚爱。
他恨,恨茂虞庄主为攀亲事捏造身世,更恨自己竟未识出小夏。
他捡起落地的剑,单手抱起浑身浴血的夏瀚宇,傲然立于阶下,朝堂上众人高声道:“在下邓超元,与茂虞庄毫无瓜葛,先前因坠下山崖而失去记忆,今日种种并非在下本意。承蒙城主与郡主厚爱,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但在下早已婚配,不可做那无德无良之人,今日便就此别过,若是有人敢阻,亦可一试!”
11
夜凉如水,胡家豪给禅房中的师父添上茶,准备退下,又抬头看看入定的老人家,还是不忍道:“师父,我想去找师弟们。”
师父未睁眼,“找到当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胡家豪咬咬牙,“找到了便叫他们回来,找不到,我就自己回来。”
“痴儿”,师父仍未看他:“三年已过,若是想回来,自不须你去找,若是不想回来……家豪,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你明白了吗?”
从禅房退出来,胡家豪垂着头慢慢朝外走,寺门前的古银杏已开始飘落黄叶。
他想着师父的话,抬头盯着树顶已经开始落叶的枝丫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