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会发生什么?
家破人在。
我想,是无尽不堪的过去被刨开,一点一点无限放大。
我想,是爱意面孔下被填满血管,面目狰狞筹备惊吓。
当回头看时才知道,原来我们也是陪他们走过了无尽空虚梦的那群人。
:嗨这里五六叁拾,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没关系,家破人在。
:以后主要更新的是c猫c+繁米。友情/爱情向的表格。友情向的文章。
会发生什么?
家破人在。
我想,是无尽不堪的过去被刨开,一点一点无限放大。
我想,是爱意面孔下被填满血管,面目狰狞筹备惊吓。
当回头看时才知道,原来我们也是陪他们走过了无尽空虚梦的那群人。
:嗨这里五六叁拾,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没关系,家破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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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了你们四年,看到cen的事件后我真绷不住了比我之前看五人组从未成立的那句话更伤人。说是恨但我根本恨不起来你们,我总在伤心的时候看你们的视频,我想那时的我应该是最快乐的时候。
最开始是卡慕的追杀视频,然后才认识了你们,你们的每期视频我都会认真看完。还记得一期mc视频四个字母是hxya,那时我想你们应该会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可cen的事件让我不敢相信,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呢,你们明明录了好几年的视频难道不会有感情吗?cen和猫卖腐最严重的那年,也是你们关系绝裂那年。
我想现在的五人组应该只会有djk卡丘红叔米洛赫赫了吧。想来想去你们最对不起的是粉丝,对不起为你们花尽心血的粉丝,对不......
粉了你们四年,看到cen的事件后我真绷不住了比我之前看五人组从未成立的那句话更伤人。说是恨但我根本恨不起来你们,我总在伤心的时候看你们的视频,我想那时的我应该是最快乐的时候。
最开始是卡慕的追杀视频,然后才认识了你们,你们的每期视频我都会认真看完。还记得一期mc视频四个字母是hxya,那时我想你们应该会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可cen的事件让我不敢相信,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呢,你们明明录了好几年的视频难道不会有感情吗?cen和猫卖腐最严重的那年,也是你们关系绝裂那年。
我想现在的五人组应该只会有djk卡丘红叔米洛赫赫了吧。想来想去你们最对不起的是粉丝,对不起为你们花尽心血的粉丝,对不起为你们开通舰长的粉丝。如果我回到第一次点开你们视频时我会马上退出以后不再看你们的视频。
我想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就当喂了狗。你们全员200万粉丝时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这是你们应得的。红叔百大时我也希望你们你们也能登上百大的舞台,拿着奖杯我想那时的你们应该会为自己感动骄傲。但我错了,你们只是一个未成立过的团体而已,你们终究要过自己的生活。
我真的好恨,恨自己粉了这样的团四年,恨你们的成立,恨cen的背刺,恨卡慕说过的从未成立。你们轻轻一说,换我痛苦一生。
^^个人解读。
很好吃啊。。。
爆了之后我觉得更好吃了……可能我本人对猫c一直是半退坑的状态,偶尔看一些,发现他两很少有互动,但是没有细想。
黑猫其实一直很像那种内核更加阴郁但是表面上不会显露出来的那种,呃,其实很有男鬼的潜质啊……这件事上来说。
其实我非常相信他们两个人说的,黑猫被bdc扒开伤疤这种事,大概率就是被伤到了,感觉bdc说自己被孤立有一段时间了,不记得有没有做出这种事了,呃。
感觉当黑猫第一次知道bdc搞背刺的时候,会先是愤怒,然后为此阴暗的将这些秘密全部吞下。
正是见过他两有多甜,后续结果这样闹9的这么难看我才会觉得这肯定是投入一部分真情实感到,要说黑猫全程在演,也不太可能,毕竟他前...
很好吃啊。。。
爆了之后我觉得更好吃了……可能我本人对猫c一直是半退坑的状态,偶尔看一些,发现他两很少有互动,但是没有细想。
黑猫其实一直很像那种内核更加阴郁但是表面上不会显露出来的那种,呃,其实很有男鬼的潜质啊……这件事上来说。
其实我非常相信他们两个人说的,黑猫被bdc扒开伤疤这种事,大概率就是被伤到了,感觉bdc说自己被孤立有一段时间了,不记得有没有做出这种事了,呃。
感觉当黑猫第一次知道bdc搞背刺的时候,会先是愤怒,然后为此阴暗的将这些秘密全部吞下。
正是见过他两有多甜,后续结果这样闹9的这么难看我才会觉得这肯定是投入一部分真情实感到,要说黑猫全程在演,也不太可能,毕竟他前面对cen流露出来的崇拜和滤镜真的很明显……
闹成这样的be也是相当好吃的了,两个烂人而已,反正我对黑猫恨bdc这个状态是吃的非常爽的。
但恨他做出的行为,其实也跟毁了bdc的职业生涯差不多,我对uhc不太了解,但是有人说这个圈子经常开盒什么,需要自证自己没开挂,反正诸如此类的。
本身cen经历应该就蛮离谱,那种很坏的uhc大环境中正常直播的,可以说cen的抗压能力和心理素质也是非常牛逼了,所以他如果是这样迟钝的性格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与此同时就是一种黑猫的背刺,红叔说想调解,但是发现知道具体细节后调解不了,那就说明可能这件事是因为“具体细节”所以才调解不了,我其实很好奇具体细节究竟是什么。
我不觉得黑猫会有主动性去刻意引导网暴bdc,就像bdc说出那些话也不是为了刻意去伤害黑猫的心理状态,说实话,黑猫被霸凌过这一点非常让我心疼。
黑猫搞小团体孤立cen也是一种霸凌其实,这是一种情感上的漠视,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他想看见什么?看见bdc因此痛苦吗?想要bdc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疏远吗?
我不清楚是不是私底下他们有聊过一两点,但我觉得因为利益捆绑在一块这件事非常的带感,因为有利益本身就是永远无法分割的事情,所以黑猫只会因为和bdc的关系一直痛苦。
我其实想看他们撕的特别狠,想要看见那种往外泄露的情感,恨,还是在意,我真的非常想知道这一切。
我想看他们隐藏起来的真心,想要看歇斯底里的嘶吼,但这都不会有,因为黑猫是这样能忍的个性,bdc也是非常独立的一个人。
说bdc独立不如说他的意识其实是围绕着自我转的,他没有想过主动要为谁的情绪服务,事实上可能他也不需要这么做,因为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会直接跟他说。
黑猫的复杂性真的高于bdc,bdc这种人就很好懂,至少给你摆在台面上,阴暗面和好的一面都摆在面前,很彻底。
黑猫就会忍,他可能真觉得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但他忍不了,感觉就是一个气囊,他总要放放气的。
在很久之前我就觉得hxya气氛有些诡异,但说实在的,cen的稳定性其实特别高,就是那种对这种瞬爆雷似的舆论还能开播的时候慢悠悠开口,真的非常牛逼了。
其实感觉cen这种人应该是很少内耗的,他几乎是在掏空别人的精神满足自己,如果黑猫自愿的默许bdc这种行为,那我觉得他是非常不爱惜自己了……
我本身就是半退坑,我并没有因为他们而多难过,可能之前已经难过完了,所以我看见他们be其实我非常的开心
非常,开心
就是等他们这些年里避嫌的一个彻底的结果,要么和好,要么分别。
即使是这样be的结果我也非常的开心,我不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任何一方恶心,我心疼他们的经历,同样和恶心他们做的事
cen可以说是完全在情感上迟钝了,正是因为这种迟钝才能让他生活的好好的,不受互联网娱乐的影响。
黑猫也是,他其实对情感的需求程度就很高,他情感上的热烈和需求程度才会让猫c一开始那么甜,那么好品。
cen和黑猫其实是两个缺失,一个缺失感性驱使的自发性,一个缺失表达解决事情的能力。
黑猫应该是长期对bdc社交关门了,所以cen应该是长期丧失话语权的,因为可能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
但黑猫没有义务去纠正bdc,要知道,没有义务,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具有完全自我,独立的一个成年人。
别人没有义务要因为你无意识里的恶意买单。
我会想,黑猫知道cen背刺他时会是什么心情呢,会想掐着bdc打脖子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明知道我的痛苦,明知我的软肋,却怎么能够那么自然的展示给别人看?
我那么信任你。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辜负我的信任?
我恨你。
……
黑猫实际上并不会去那么说。
因为我相信即使黑猫知道这些事,心里肯定还是给了bdc一个预估值,他应该会自我攻击自己,说自己这样会太不为团队着想。
反应很好品了……
其实我觉得黑猫对bdc的情感应该一开始挺复杂的,可能没有说出来单纯的委屈那么简单。
可能包含着一些对bdc的滤镜破碎,以及来自于痛苦根源上的东西,和bdc的背刺,他应该会纠结和犹豫感觉是自己的问题,同时又很膈应cen。
但其实……呃,黑猫说的居然是,对cen的好感跌到0,而不是负数……我其实是有点被震惊到了的。
0是个很模棱两可的数字,它进一步可以变成正数,退一步变成负数。
但肯定黑猫觉得后续bdc的行为没有达到预期,所以不断扣分。
我觉得创伤肯定是讲给信任的人听的,意味着我希望你心疼我,包容我,所以黑猫跟bdc讲他的经历一定是怀着非常信任bdc的状态说的。
直到信任被打破。
再也不可能复原。
cen的反应更好品了,他这种其实就是很典型的无意识的恶,和成长环境和他自身的心理状态有关。
他在那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会维持沉默。
但很显然的是他没办法自我去检讨这些,说cen成熟其实不完全贴切,他在情感上只是一味的漠视这些情况,对方不说,就意味着没什么事情的这种想法……
如果黑猫真的去质问bdc,大概率当时猫c就会直接崩掉了。
cen状态的稳定性,大部分来源于他并不会去细细思考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去想,就不会内耗。
我觉得猫c不是但能用恨和喜欢形容的,我相信黑猫一定给了bdc一些他自我检讨的时间,更给自己能够完全不受情感支配脱离关系的时间。
猫和cen是随着时间减淡关系的,如果在时间里两个人关系缓和自然最好,但是要是关系没办法好转,那就因为时间冲淡恨吧,我不恨你,我只想和你分开。
好吃……怎么不算是一种利益捆绑呢。
说是因为利益无法分开,其实也有一部分是想看cen到底有多烂,有多和你的当时喜欢的他多背道而驰吧^^
要不然怎么会看见cen那么做,那么嫌恶他,那么气愤。
难道不是因为曾经很好的关系变成利刃了吗?
cen呢,感觉对被孤立的状态应该是习惯了,他习惯于这样,所以应该是觉得这是件很莫名其妙但又很经常发生的事情?
要不然他的反应有点太过于出奇的平静了。
就连他为此的崩溃,我都没看见。
黑猫是认知和伤疤被重塑,那你呢,bdc,黑猫当时背刺你时,你是不是也觉得着稀松平常,觉得习惯了?
你们两个其实是两个精神病啊
是恨到最后只是恨对方那么对自己的一个精神病,所以不惜用这种方法,几乎是毁了对方的直播生涯。
是面对创伤选择漠视,看似稳定,但实则是内核麻木的潜在施暴者。
cen对黑猫的这种报复行为,简直是毫无攻击性,天呐。
让做亏心事会展现出愤怒,崩溃,谩骂,这些行为在bdc身上全都没有体现出来,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多恨黑猫的。
不如说是,他没有能力去恨黑猫。
就像他没有能力去理解黑猫的情感一样,他不具备刻意释放恶意的攻击性。
他似乎是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我觉得bdc我之前非常喜欢他的一个点就是,他有一种非常非常超脱的冷静自持。
虽然他现在处于很懵圈的状态,但是他想的只是自己之后要怎么生活。
黑猫释放出来的恨更为浓烈,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他有男鬼的潜质……因为他的情感来的太浓烈了,即使他刻意去掩盖一部分事件,但是他对bdc的恨太浓烈了!
即使浓烈,还被利益捆在一块,其实在利益捆绑期间想过和bdc重归于好吧?
要不然怎么会给生日偷偷摸摸送上小蛋糕呢。
我不觉得这种细节上的东西是假的,黑猫完全没必要演成这样,我觉得他当时就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在这个期间想过和bdc重归于好的。
是什么让黑猫真正加剧了对bdc的厌恶,从零变成了负数,是看清bdc底子里的带有的性格吗?
黑猫啊。
真的是这样吗?
你不清楚为什么吗?因为你觉得bdc辜负了你的信任啊。
你觉得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你的真心践踏呢,你是在报复他。
留下他一个人,知道他会打碎牙齿咽下去,你想要他后悔。
让他后悔曾经那么对待过你。
你想让他也体验你那时的痛苦,你那时的难过,你要长在春风里,沐浴在阳光下,你要cen他只能一个人离开,告诉他,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
黑猫其实应该不是想利用舆论让bdc被网暴,他只是想看bdc后悔,看他痛苦而已。
他希望bdc是因为他而后悔,不是希望因为被网暴才后悔对他做了那些事。
但黑猫你说。
你不需要道歉,你只想有你没他,有他没你。
裹挟着每一个人做出选择,你真的很坏。
你的恨实在是太浓烈了,浓烈到几乎是扑面而来的气息。
你不想恨了吗?
你恨累了吗?
你实在太复杂了,黑猫。
但,bdc其实也很习惯这种分别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平静呢,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
致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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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雷一切拆官配
杂食,对众多其他cp不深入不在乎,喜/恶取决一个圈内创作者的能力和圈内环境态度(两者分开对待,优秀的创作者值得敬畏)
不说话不是高冷,不知道咋回而已。玩点抽象,也别天天喊我厨师长,比起其他开山鼻祖的老师、我根本不算什么。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吃饭。。。。。。但胆比较小窝里横不太敢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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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壳】寻常歌
死亡预警 ooc预警
文中案件均有bug 请勿模仿 否则后果自负
纯同人切勿上升正主 一切剧情均为虚构
对现实中的警察职业报以最诚挚的敬意
4.7w 耐心阅读
“我们好像都在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
爱可以包容一切,但万不可颠倒黑白。 ......
死亡预警 ooc预警
文中案件均有bug 请勿模仿 否则后果自负
纯同人切勿上升正主 一切剧情均为虚构
对现实中的警察职业报以最诚挚的敬意
4.7w 耐心阅读
“我们好像都在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
爱可以包容一切,但万不可颠倒黑白。
———楔子
看到车窗外的景象时,卡梦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们接到陌生电话举报的定位,说这里似乎作为过多起绑架案的转折窝点,但依靠着周围的灌木遮挡,环境不但隐蔽,也太过于腐败了。
房子四周勉强搭起来的玻璃墙年久失修,上面的泥泞脏兮兮的一碰就碎,午夜阴冷的空气里夹杂着雨的水汽,森森寒气一直吹到人骨子里,给人的心底都漫上一层压抑感。
在那间不大的小房子中间,只有一架黑色钢琴,惹眼,空荡荡的摆在那里。
不过卡梦第一眼能观察到的也只有这些,在几乎看不清道路的黑暗掩盖下,除了那架钢琴以外,其他的家具都脏得看不清颜色。
看原来墙壁上一些未被刮坏的装潢,这间琴房的主人曾经似乎对于装修很用心,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变得任人宰割,变得放任自己自由堕落下去,从里到外都变得不堪。
持续暴雨的天气似乎恶劣得有些过分,残破漏水的天花板正在淅淅沥沥滴着雨珠,价格不菲的黑白琴键被浸泡得一直往外渗水。
卡梦没进去细看,但觉得多半也不能用了。
“游队?”
卡梦身边年轻的小警官看着眼前的现场有些犹豫,在一切情况未知的情况下,高层就强制让重案组专门来调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搜!”
卡梦沉沉地盯着眼前的环境,如果这里真的有曾经失踪案或绑架案发生,这就是他们查清真相的机会,或许还能救下更多的幸存者。
“队长!!这里有人!!”
午夜的风异常寒冷,卡梦撑着伞,在搜查过程中一双手僵得发麻,他只来得及用空着的那只手攥了攥拳,就听到自己队员的惊呼声。
不出意外,那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在地上,失神发白的瞳眸里还有着深深的恐惧,看久了让人感觉背后发凉。
卡梦有些烦躁,下意识又皱起了眉头。
他无声地抬眼去看这次同行来的法医大龙,对方同样在往这个方向看,冲他无奈地笑笑,示意他回去再排查死因。
大龙是他组里唯一的法医不假,但同样也是整个警局里声望最高的青年法医,因为实操成绩优秀而破格被录入卡梦的重案组。
法医这个职业说来让人生畏,但大龙平时待人反而温声软语,一点也不像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整个人稳重得像成熟的老前辈,不骄不躁,会仔仔细细地做好每一件事。
重案组里,有他在的世界似乎从来不会有冲突,不知不觉气氛就被调节好了。
大龙喜欢安静,他的工作不需要助手,在混杂的腐化味道中也能面不改色,单这一点就是警局许多人敬佩他的原因。
“雨下得太大了,尽量快点带回去。”
大龙带着些担忧的话还没说完,他身旁的大男孩就已经和小警官开始收拾裹尸袋,干净利落地套袋封好口送回车上。
“指纹和脚印都提取不到了…他妈的。”
小铁在大致检查了现场周围以后走到大龙身边低低地骂了一句,接过大龙递给他的纸,随意擦了擦手上蹭到的泥沙。
“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故意挑今天杀的。”
大龙像是在想事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其他人在做痕迹检验或者在向总部汇报现场信息,但卡梦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些什么。
他在打转的过程中忽然发现这房间的角落里似乎躲藏着什么东西,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径直走向那个他们没探索过的落地窗后。
窗帘后面并不是他预想的一堆杂物,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孩被反绑着双手扔在这里,窗外时不时的闪电照清了男孩染上了些淤泥的脸。
还好,是活着的。
卡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奇怪想法,或许是这里的环境实在压抑得有些阴森,男孩像是被随便丢弃在角落里,不知道一个人多久了。
“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别怕。”
卡梦掏出警官证轻轻伸出手,刻意咬重了安全这两个字的发音。妹克恍若未闻,依然沉默着不理睬他,卡梦刚靠近他就立刻往后蜷缩身体,精神紧绷,似乎对外界依然有着极强的警惕心理。
“去了警局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
“我向你保证。”
先前的妹克失神得像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直到他听到卡梦坚定的声音,才短暂停顿了一下,反应慢半拍的点点头。
那头黑色短发原本应该很清秀,此时却脏兮兮的布满了水渍,还在往下淌水,一路从发梢滴到了下巴。
看到妹克终于有了回应,卡梦松了口气。
这屋子并不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他们两个人如果要在一把伞下有些拥挤,卡梦索性把伞搭在了妹克的肩膀上,自己向后退出了伞的范围。
说来奇怪,在受害者面前,卡梦忽然就没那么冷了,哪怕是突然被午夜冰凉的雨水刺激,卡梦的注意力也都在妹克惹眼的手腕上,没有偏离半分。
卡梦没想到在很久以后他还会记得这个画面,也从没预料到它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绑着妹克的绳结并不好解开,至少妹克一个人绝对挣脱不开,是很结实的登山绳,被勒紧的地方已经不过血,流露出一圈明显的青紫色。
卡梦没有随身带刀的习惯,这种绳结又是为了安全而特意设计的,卡梦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绳结的中心扣拉松了,露出痕迹下面已经被勒变色的皮肤来。
男性,高等受教育水平,十八到二十四岁,身体发育状态良好。
在给他松绑的过程中,卡梦的视线在妹克身上假装不经意的扫,很快就判断出来了眼前人的各项情况。
看妹克的年龄像是附近的大学生,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进食还是太冷,他的嘴唇都变成了无力的苍白,四周干裂开来,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色。
绳结脱落的一瞬间,妹克近乎失力地往后倒去,勉勉强强用刚松绑的手腕撑了一下才没有在卡梦面前摔倒,发出声很轻的痛呼。
卡梦还保持着蹲住的姿势,突然被妹克抬起来的低温指尖擦过了颈间,觉得那种颤抖里有些微微的凉,朝他伸出了手,想把人拉起来。
“别怕,我们这就走。”
卡梦只当他还在害怕,妹克已经有点缓过神来,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只是摇了摇头,执拗地把伞挡在了卡梦的脑后。
“……你淋雨了。”
他在给自己挡雨,卡梦意识到。
妹克的声音很好听,即使是有段时间喝不到水而听起来沙哑,语气依然温柔不失细腻,似乎有一种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魔法,和他的动作一样轻盈得像在空中四散的气流。
有几颗水珠顺着妹克抬起来的手臂滑落,卡梦看着男孩眼里的认真情绪有些说不出话,在知道自己获救以后,妹克的目光已经变得友善,隐约里还带上了一点明亮。
那双眼睛干干净净的,真的很好看。
“照顾好自己更重要呐。”
从二十岁开始,卡梦从事重案组组长也有几年了,见过太多不同类型的受害者,也见过在获救后各式各样的反应。
很幸运,妹克大概是最让人省心的那一种,出乎卡梦意料的,除了身体状况一时半会无法恢复,他的自我意识能力调节得相当快。
但是按照他们的规定,大概妹克今晚也依然过不安稳,会被直接加紧进行事件当天的询问。
和今天不同,他们正常也是早八晚六的作息,只不过一旦碰上突发情况就要加班,熬到后半夜慢慢也变成了常有的事,搞得他们天天被打趣说就重案组的头发最容易先掉完。
其实还可以的,就是分不清白天晚上。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大龙如是说道。
在卡梦走神的间隙,妹克已经支着身子站起来,被卡梦搀扶着一步步往外走,正好和门外的三个人撞上。
“幸存者?”
小铁问他,卡梦犹豫了一下,并不确定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活人,只是点了点头。
妹克刚刚才被卡梦安抚,依旧处在只能信任卡梦的阶段,在短暂的商讨之后,卡梦和妹克坐了一辆车,由小铁开的另外一辆坐了其他两个人。
如果有的选择,他们都不会选在这样恶劣天气的夜晚出警,因为那意味着初步勘探可得到的线索极少,而且复勘现场也不会有太大希望提取到想要的内容。
但更多时候,他们做不了主。
坐进驾驶座,卡梦的第一反应就是开车内的暖气空调,妹克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盯着车窗外的黑暗,偶尔会看向被自己身上污水弄脏的座位,把裤子口袋翻起褶皱的地方往下压了压。
“等一下你可能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不要紧张,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份沉默,卡梦忽然想起往次他们警局内的审讯过程,他更喜欢逻辑推理,反而不太擅长情感安慰,不知道妹克会不会因为审讯而再次拉起心里的警戒线。
和来时的氛围不同,车里安静得只有马达启动的嗡鸣声。
两个人此时的样子多少都有点狼狈,卡梦身上的衣服还是潮湿的,妹克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套在身上有些宽大的米色卫衣已经脏得看不清颜色,微微把头靠在了座椅背上。
妹克是受害人,又是很有可能二次被绑需要重点保护起来的证人,卡梦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默默握紧了方向盘,在看不清前路的夜色里开得小心平稳。
“抱歉,把你们的车弄脏了。”
……
卡梦发现,妹克的侧重点似乎和他一直都不一样。
他们的警局常年灯火通明,每当他们以为可以放假的时候,附近总能弄出点骚乱来让他们没法休息,今天是盗窃,明天又是杀人案,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安静下来的那一天。
不过,这大概就是警察这个职业存在至今的意义,还好重案组每次预判的位置和时间点都能抓到人,渐渐的推出了点规律,寻衅滋事的人们才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姓名,年龄。”
“郑聪,二十岁。”
妹克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杯温水,他没有去动,发出了点嗓子不舒服的沙哑,抬眸看着对面上了年纪的审问人员。
看警察局摆出来的架势,他不像个受害者,反而像还没逃离现场的犯罪嫌疑人。
“怎么被绑的?说说详细经过。”
“今天…应该说昨天晚上,有个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校门口取东西。”
妹克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合拢放在桌上的双手微颤,放空的目光代表已经进入了回忆,眼前自然而然浮现出手机上的那一串陌生号码。
“刚到校门口,我就被硬拽上了车,再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平时有没有什么得罪的人?或者发生过冲突矛盾的?”
“我不知道。”
卡梦站在玻璃外,把目光投向里面的人。他们回到警局的时候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大龙一头钻进了解剖室去研究尸体,小铁低头忙着写字做笔录,耳边传来沙沙的写字声。
卡梦从以前就喜欢这种分工明确的感觉,比起朝九晚五的重复工作,他们更像是一个互相交融,无法分割的集体,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摧毁。
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游队,查到了,家庭背景。”
青涩的声音把卡梦从思绪中惊醒,和小铁对视一眼,小铁很自然地接过了这份文件去他们的会议室做分析。
他今年也只不过二十三四,加入重案组却已经三年还多,靠着智商破案的硬实力坐稳了带队大队长的位置,深得高层信任。
不止是他,后来的小铁大龙比他还要年轻,警队的重案组为了破案天才而生,如果想要一直待在这里,要做的只是比别人更优秀。
卡梦紧跟着小铁的脚步,在离开审讯室的后一秒,刚好错过了问妹克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你曾和一具尸体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吗?在此期间,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的声音。”
“还有尸体?”
“我是被那位警官叫醒的啊,在此之前没什么印象了。”
男孩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真诚,憔悴的面容上带着难掩的疲惫,身上的脏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对比之前,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或许是审讯的警察们也觉得刚把人救出来就问人家一堆问题有些不人道,问了几个现场问题以后很快就结束了对话,把人扶到了走廊上的椅子等待上级指令。
……
“郑聪,调查资料显示目前父母都在外地,个人心理学专业大二在读生,成绩非常优秀,住在学校,但和室友的关系似乎不好,更多时候不回寝室。”
卡梦翻了翻新打印的资料档案,小铁翘着二郎腿看他,“那具尸体的身份还没查明,不知道他妈的跟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会有吧。
这个念头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卡梦的心里油然而生,快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知道作为逻辑的视角来说,他不应该这么武断,但妹克父母都在外地这个条件简直就是摆明了告诉警方,他挑的就是没人能发现的软柿子,独身被绑架了也不会留下证据。
妹克被绑着的时候是精神恍惚的状态,在被解救以后恢复冷静的很快,卡梦猜他大概是对自己进行了什么特殊的心理安慰,倒符合他是个高材生的事实。
更何况他身后那个绳结绝对不是能自己绑好的,他们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卡梦愿意暂时相信妹克给他的第一印象。
至少在他离开学校进入社会以后,卡梦已经很难再见到那样干净的瞳眸了。
“告诉他们,对大学附近加强保护警戒,提醒学生们注意安全,必要时跟随暗中观察。”
卡梦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资料纸,接近三个小时的高强度任务太费精力,小铁实在是困了,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提神,顺手递给了卡梦,“郑聪呢?怎么处理。”
“不知道,但是肯定要保护起来,避免再次遭受绑架和事后报复。”
卡梦把烟咬在嘴里没有点燃,估摸着里面的审讯大概要结束了,转身往外面走去,留下小铁一个人继续查看当时的监控录像和行车路线。
“小游啊,来一下。”
“好的,部长。”
卡梦只不过刚出门就被叫住了,他看到妹克正坐在离他们说话区域不远的地方打瞌睡,眼前是他领导上司那张笑眯眯的和蔼容貌。
平时这位老牌警官对他很好,生活里和案件上都懂得照顾人,所以卡梦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感,也愿意听他继续说下去。
“您说。”
“我呢,和其他几位案件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希望你能把郑聪接到你家里住一阵子,直到抓捕到罪犯前,要你随时对受害人进行保护。”
“中间关于案件的任何多余支出都可以向上级报销,目前持续时间为一个月,一个月后听上级安排再做改动,是否明白?”
卡梦想起刚刚档案上看到的妹克与舍友不合的资料,大致猜到了为什么要把妹克单独拎出来,只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让他看向中年人的目光有些隐晦的探究。
“为什么是我?”
“其他人也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保证他的安全,而你是发现他的第一顺次人。”
中年人听起来毫不意外卡梦会这么问,回答他的语气平淡,“我们也是相信你有作为重案组组长的能力,能够快速解决这一起案件。”
“我知道了。”
卡梦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以前他从未被授予过这样的要求,应了一声,余光发现妹克从椅子上站起,朝着他们走过来。
“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么?”
妹克在路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微微点头,有些歉意地指了指身上,“今天的事还要多谢警官们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亲自来和救命恩人道谢。”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回应妹克,妹克隐隐觉察出气氛不对,正欲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走,被卡梦一把拽住了衣袖下纤细的手腕。
“嘶……”
或许是卡梦正好掐中了妹克手腕上的勒痕,妹克被疼痛刺激得一瞬间皱起眉,卡梦显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松开手,有些慌忙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郑聪先生,我们希望你能留下来,现在凶手没有抓到,如果他们再次行动,你的人身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中年人适时地替卡梦解了围,卡梦对于刚才的行为有些愧疚,原本家里要住进陌生人的心理抗拒又被冲淡了几分,跟着开口应和,“可能要委屈你在我家住一阵子。”
“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服从警官们的安排。”
妹克的手很自然,规矩地放在身前,站着的身板笔直,听到这个说法有些惊讶,朝他们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从被重案组救援到刚刚的审问,妹克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挥之不散的阴郁,这时候才露出一点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开朗来,“有劳各位费心啦。”
“那你先和游警官回去,好好睡一觉。”
中年人被妹克的轻松影响到,拍了拍卡梦的肩膀,跟着开了个玩笑,“特例批准你们几个,执行完这个任务之后放几天假。”
卡梦习惯了熬夜工作,此时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妹克扭过头偷偷打了个很小的哈欠,刚巧被卡梦抓到,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
卡梦的家离警局并不远,就在附近的小区,妹克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原本残存的困意也被夜风的冷清驱散了。
妹克大概是不近视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黑暗,偶尔听到风吹草动,后背一下子就绷紧了,指尖紧紧捏着衣角,柔软的布料都被他捏出了一层褶皱来。
卡梦注意到妹克的举止,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下到我家你可以先去洗漱,我家里有待客的换洗衣服,之后你也可以慢慢把自己的一些东西带来。
“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呐。”
犹豫了一下,他试图用说话聊天的方式来安抚妹克的情绪,果不其然,在听到卡梦的声音以后,妹克很快镇静下来,浅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谢谢警官~警官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吗?”
“嗯,方便。”
卡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两个人多少都有些疲惫,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小区里,一路走到了家里的防盗门前。
卡梦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在踏入门口的前一秒,突然听到了楼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卡梦对这方面一向很敏感,可是往楼道上看的时候发现楼梯口空荡荡的,只有楼上用来摆腌菜的大缸还摆在那里。
卡梦本能的觉得有些怪异,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防盗门就被没注意外面的妹克顺手带上了,发出不怎么明显的一声闷响。
一起挤在玄关的两个人靠得很近,妹克刚刚换好拖鞋站起来,那神色似乎是在好奇他为什么不换鞋,卡梦顿了顿,帮妹克擦掉了脸上残存的一点污渍。
面对意料之外的身体碰触,妹克没有任何应激反应,就乖乖地站在那里让他用指腹擦拭已经干掉的泥水。卡梦的手干燥而温热,反倒是妹克的脸颊相对来说有些冰手了。
他们的身高差不多,在橘黄色暖光的投射下,妹克垂眸的样子纯良无害,内里带了些可爱,卡梦隐晦地瞟了一眼外面,选择暂时先放下刚刚的念头,放妹克先去换衣服睡觉。
他本人都没注意到的是,这样的动作是一种无意识的亲近,无形之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短暂但有意义的相处中,卡梦在妹克面前逐渐也能够放松戒备,逐渐接纳妹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算了,大概只是多心而已。
旁边的浴室很快响起水声,卡梦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开桌灯,他正打算再看看有关于这个案子的细节,就接到了大龙打来的电话。
卡梦在做警察以前很喜欢暖光,家里所有的灯几乎都是暖色调的,像一回到家就投入了黄昏时夕阳的温暖怀抱,一瞬间把外界的压力全都剥离开了,给人最舒适的安全感。
既不刺眼,又让他回到了自己梦里的那片小世界,能让他专注注意力去做自己的事。
游哥,冷白光真容易做噩梦,就医院走廊里那种,你不觉得阴森么。
卡梦记得他曾经和同事聊过家里的灯光问题,对面的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卡梦原本没觉得,被他这么一说,更觉得还是暖光看着温馨舒心。
“?喂?队长?你在听吗?”
电话里的语气有些疑惑,卡梦偏了偏头,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抬手揉了揉酸痛发涨的太阳穴。
“说,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而且还不少。”
大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卡梦还能在电话那头听到他翻动笔记本的声音,“死者死亡时间在六到八个小时以内,死因为心脏处刀伤,一刀致命,还有……”
“手指指纹全部磨损,从死者身上所提取的DNA目前在DNA库里没有可以比对的数据。”
手边的咖啡彻底冷掉了,大龙有些无奈,原本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绑架勒索,但这案子从行凶手法和反侦察的方向来看,似乎已经涉及到了越来越多的麻烦。
“能判断是不是初犯或者熟人作案吗?”
“不太能,虽然手法确实很干脆利落,但是一刀捅进心脏的难度还是不高的。”
“时间再具体一点,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
“那时候已经下雨了吧?”
卡梦回忆到当时的情景,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大龙跟着应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妹克,“那个受害者现在在你家里?”
“嗯,上级让的,而且他那个情况确实挺艰难。”
卡梦的钢笔在指尖打了一圈旋,流畅地回到他手里,声音坚定得没有丝毫动摇,“抓到凶手以后,他和更多人都会更安全。”
“所以暂时的牺牲是必要的。”
“希望一切顺利,队长。”
电话被大龙挂断,两个人的心思都很沉重。
卡梦抿了抿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的水声已经停了。顾及着妹克刚来还不熟悉环境,卡梦怕他摔倒或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随便收拾了一下书桌就往书房外面走。
卡梦打开门,妹克已经洗好了自己从卫生间出来,身上穿着卡梦给他的新衬衫短裤,连之前的脏衣服也都一起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洗衣篮里,完全不需要卡梦动手。
“把衣服都洗啦?”
“我有点儿洁癖,游警官。”
妹克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妹克生得养眼,很适合这种日常休闲风的衣服,卡梦见他的精神状态真的稳定下来,也不再继续开玩笑,转角带他进了另一间卧室。
虽然卡梦并不会告诉他,这是他除了花衬衫以外难得能入眼的几件衣服之一。
这间卧室离书房近,以前是为了方便卡梦看完案子直接休息的,久而久之这里就堆了一堆幼稚的小玩意,包括他无聊的时候折的一百零一颗纸星星。
据说可以许愿来着。
“没提前布置,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可是这很好啊!我可以坐么?”
卡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妹克是问他能不能坐在床上,这床上的被子是软软的薄绒,也难怪招人喜欢,妹克的眼睛下面有一圈疲惫的乌黑色,但瞳眸晶亮亮的看着他,卡梦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妹克比他年纪小两岁还多,又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他像是一个大哥哥在招待邻居家弟弟过夜,比起最开始那种阴冷,卡梦倒希望妹克在他面前能任性活泼一点。
“当然可以。”
妹克得到卡梦的允许以后再一次露出笑容,乐呵呵的坐在边上夸床软,“和大帅哥警察当临时室友,这我以后上外面能吹两辈子的牛。”
“还整两辈子,想得怪远的。”
和他最开始想的不一样,越聊天,卡梦越发现妹克的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虽然能清醒的面对恶意,但依然希望这个世界是善良的。
难怪会受欺负。
“对了,你的手机被抢走了吗?”
妹克仿佛刚刚才想起他的手机,脸上的笑容收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在宿舍里。”
“很幸运,昨天我没有把它带在身上。”
“暂时不要回去拿了,等通知。”
打给警方那通电话是在挑衅,而且和绑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卡梦几乎马上反应过来,随后确信了这个事实。既然那个凶手能够打电话到妹克的手机里,就不能排除那台手机上可能会有的追踪定位等黑客系统。
毕竟信息时代难以预料,一旦这个地方被找到,他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无法预估后续,为了安全,当机立断替妹克做了决定。
妹克乖乖应下,垂头扣着手指不再说话。
“我平时有收集一些关于心理学的书,你可以慢慢看,警方会和你的学校说明情况,为你办理暂时休学。”
“……别害怕。”
这么说似乎有点过于把自己置身事外,卡梦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安慰,声音带上了点未曾察觉的温柔,“会没事的,我们会尽最大可能地保护你们。”
“警官,可以给我靠一会儿嘛。”
“就一小会。”
比起要求,这话用恳请来形容要更贴切。
妹克闷闷的声音有些低落,像雨天被淋湿无处避雨的小猫,卡梦听着莫名有几分心疼,坐在他身边把手掌伸过去擦过他的脸颊,反被男孩柔软的头发蹭了蹭掌心。
手心传来的温度有些过高,卡梦迟疑了一下,换了种方式让妹克宣泄自己的情感压力。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奇怪,他意外地很适应。
“警官,我好害怕。”
“我会像那具尸体一样死掉吗?”
和大龙的对话还停留在脑海里,那些解不开的谜团让卡梦沉默住,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妹克的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的妹克嘟囔里带着困意,像脆弱易折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翅膀就会突然破碎,连带着声音都变得空荡荡的虚无缥缈。
虽然他们只经历了很短的一段相处,但在他眼里,妹克习惯用笑容和乐观保护自己,这时候能给他流露出对自己的依赖和真正脆弱那一面,卡梦就知道妹克现在已经充分信任了他。
这本来该是好事,但卡梦又不想让妹克那么轻易就信任别人,哪怕是身为人民警察的他,毕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出事。
妹克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他怀里,卡梦安慰般轻拍着妹克的后背,很快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妹克的睡相很安静,睫毛还在微微发颤,显然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他有些笨拙地把妹克放平盖好被子,这还是卡梦第一次照顾除了父母弟弟以外的其他人。
卡梦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克,轻手轻脚的起身,关好门,觉得有个外人跟他一起住好像也不失为一种新的体验。
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乐趣吧。
不出意外的话。
……
抛开这起事故不谈,之后的更多日子还是忙碌而充实的,只不过案件似乎走入了死胡同,接连几天都没什么进展。
原本他们有想过凶手是否与妹克熟悉的学生或者老师有关,但为了不扩大社会舆论,警方只能暂时放弃了在校园内搜查的想法。
在小铁的报告里清楚的写着,劫走妹克的肇事车辆存在遮挡号码牌的现象,而且专挑没有监控的路段走。
如果不是那个陌生号码告知了他们具体方位,可能妹克也会被扔在那里,绑到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现在妹克生活在他家,出于最基本的防范心理,卡梦用每天的下班时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几天,发现妹克对新环境的一切根本不感兴趣才彻底放心下来。
几天下来,妹克除了上厕所和迎接卡梦,基本上没有出去过那间卧室,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就是那一叠心理学的书和一个慢慢积累笔记的本子,上面记录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行为特征。
卡梦自认为不太能沉得住气,只有在处理案件的时候才会忘了日夜周转,像妹克这种一坐坐一天的他只在图书馆里见过,从心底佩服起现在的大学生来。
真天选打工人。
除此之外,卡梦发现妹克似乎并不怎么吃东西,不知道是因为拘谨还是体质原因,只有卡梦偶尔给他带回一些零食或者熟食的时候,妹克才像是突然恢复了食欲,和卡梦一起在餐桌前吃得开心。
这种感觉很奇妙,卡梦每天回家时家里都有一个人在等他,会从卧室里探出头,笑眼弯弯的对他说今天警官也很帅,在卡梦心情不顺的时候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对他说无条件相信他。
慢慢的,卡梦也习惯了每天下班的时候顺便买点菜回家和妹克一起吃饭。
他以前和妹克一样,是不吃晚饭而随便糊弄过去的那一类人,懒得吃也懒得收拾,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如果是和妹克一起吃饭,有人无条件地给他捧场,好像麻烦一点也没什么。
和之前一个人形只影单的时候不同,像是枯燥的生活突然有了新鲜感,让卡梦忽然萌生出了想和他一起吃很多顿晚饭的念头。
初夏里的温度明显比前几天要高了,卡梦带着卷宗下班时天还没有黑。身边缓和的空气里夹杂着清新的味道,温暖的风吹在脸上,舒服得仿佛让人快要把一切烦恼都忘掉。
他的家在小区正中央,楼下的游戏器材附近挤满了玩耍的孩子,还有老人在楼下散步锻炼,脸上都是真诚和蔼的慈祥。
这样的其乐融融倒是不多见。
卡梦做警察久了,见到一些极端案例时难免会受到一些心态上的影响,但每次看到这种温馨的画面,卡梦总会觉得内心柔软。
不仅如此,这同时也更能够提醒卡梦,只有自己维持正义,他才能永远守护住这份美好。
卡梦像往常一样拎着买好的时蔬打开门,妹克已经坐在餐桌前盯着墙上流逝的时间,听到门声很快地扭头,走过去帮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厨房。
卡梦每天到家的时间间隔不会超过五分钟,这也是妹克每次都能等到他的原因。
“等很久了啊?”
“没有,刚一小会。”妹克懒洋洋地托着脸看卡梦在衬衫外面系围裙,觉得相比警服,卡梦还是便装更好看。
卡梦的眼光高衣品好,即使是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小臂也有漂亮的肌肉线条,带了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在身上。
卡梦会做一点家常菜,大部分时间做出来的饭菜都很正常,偶尔有一两道烧的失手,妹克也会很给面子的多吃两口。
当然这些菜最后一定吃不完,妹克意料之中的被黑着脸的卡梦说不许吃了,咬着筷子尖,整个人都浑身颤抖着笑得停不下来。
真挺好吃的啊。
得了吧,吃了小心中毒。
卡梦对于自己烧焦的菜一向都很嫌弃,毫不留情地把菜扫进垃圾桶,剩下正常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还是吃咱这正常的。
卡梦合理怀疑妹克之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他本人还有点未曾被发现的腹黑,可爱狡猾又灵巧,像卖萌骗鱼吃的家养小猫。
“今天也要做饭嘛?”
“嗯,有忌口跟我说。”
“今天不想吃辣椒,卡梦~”
妹克的声音是在冲他撒娇,像会拉丝的棉花糖云朵一样软绵绵的。卡梦做菜的地方离他不远,正在切玉米的手一顿,似乎对于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不经意,在妹克视野里看不到的眼神却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给我的那个本子最后一页写着卡梦要继续加油,所以我猜,那可能是你的昵称之类的?”
“你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嘛?”
妹克听出来卡梦今天似乎在刻意压制着火气,露出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牙齿还磨着卡梦刚刚买回来的水果糖。
像是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妹克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抱歉。”
听了妹克的解释,卡梦已经冷静下来了一大半,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这名字既是他童年时的昵称,又是以前一个秘密任务的行动代号,刚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妹克喊出来,一瞬间就产生了本能的危险应激。
那次潜伏行动的难度很大,差一点就暴露了,而卡梦这个名字据说后来被他们咬文嚼字了好久,给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这么多天妹克展现出来的一直是对他的包容和信任,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在没问清楚的情况下冲动,对比之下,卡梦觉得有点内疚。
不该用质问的语气对着他的。
他把装满冷水的水壶放上炉子,正想说点什么,头部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一突一突的发涨。卡梦忍着耳鸣的刺耳频率,慢慢做了两个深呼吸调节才感觉好转过来。
明明他的偏头痛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 大概是最近同时在处理暴雨绑架案件和另一个密室杀人案而导致的疲劳过度,再度引发了他的神经焦虑。
说来奇怪,那起绑架案之后再也没有一点后续与风声,戛然而止在那里,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安,安排人继续加强了校园内外的警力。
他就搞不懂,为什么大幅度打压恶的结果是反弹出来的恶意,在任意一个阴暗的角落寻衅滋长,还有更多无辜的受害人往外冒。
卡梦的责任心很重,他不允许自己的世界里有任何一点失误。
他要保护好他身边,以及未来的每一个人。
“没什么啊,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
妹克看起来反而不是很在意,神情没有任何异常,腮帮子一用力就把糖咬碎了,舔了舔虎牙上残留的碎屑,笑眯眯地撑着脸看卡梦做饭。
“如果游警官不介意,我以后可以叫你卡梦嘛?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呐。”
“你愿意的话,可以喊我妹克。”
“我们偷偷叫,除了我们之间不会被其他任何人知道…怎么样?”
妹克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卡梦出于一种不知名的心理,准备脱口而出的话都咽了回去,并不忍心再一次拒绝他,哪怕这个请求听起来有些幼稚。
“妹克。”
锅里的玉米块已经变成漂亮的黄色,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被卡梦利索地三两下盛了出来。
“报告卡sir,我可以先来一块儿嘛?”
卡梦喊得还蛮顺口,妹克没有再计较这个话题,往卡梦的方向探头探脑的看,似乎对要拿来做玉米杯的玉米块很感兴趣。
他啪嗒啪嗒地踢着拖鞋走过去看卡梦剥玉米粒,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奶油香。
卡梦以前照顾过自家弟弟,对于这种嘴馋的早就轻车熟路,余光留意到了妹克期待的视线,自然不会拒绝小朋友的要求,用筷子插了一块煮得最好的玉米递给他。
妹克小朋友左一下右一下啃得认真,卡梦不自觉的承担起了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没忍住揉了揉妹克蓬松的头发。
“我宣布今天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妹克摇头晃脑的感叹,“吃到这种饭一整个就是死而无憾了——”
“胡说啥呢,你会一直活得好好的。”
卡梦抬手弹了妹克一个脑瓜崩,压抑的心情忽然放松了很多,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懒散,“既然你现在能在这里,就证明你已经被警方保护了,整那些没有用的。”
妹克接过炒好的菜往外面端,听到卡梦带笑的声音,跟着扬起笑脸。
“知道啦~~”
妹克撒娇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不扭捏也没有心机,像披着火红的狐狸皮在草原上奔跑,也像六月明媚的骄阳,把这些天埋在卡梦心里的乌云都驱散了,彻底扫出一大片晴空。
但即使是这样,卡梦心里揣着事,着急回去看案件,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只为了填饱肚子一样往里塞。
妹克一根一根地咬着空心菜,想了想才开口道。
“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遇到什么事了吗?”
卡梦被说中心事一怔,他知道妹克看人很准,但是被妹克很直白的挑明出来,无奈之余有些纠结,目光落在妹克的脸颊上,思考过程中不自觉流露出阴沉的压迫感。
妹克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带着拿筷子的手都僵硬了几分,好歹还是控制住了表情。
他们没有明确规定案件能不能和外人透露,想到妹克是心理学的高材生,或许提供给他,侦破案件就能有新的思路。
“……是一个案子,就抓到一个人,另一个凶手离奇失踪了。”
妹克听他说话的表情很认真,卡梦一瞬间觉得妹克这股执着的劲和自己有点像,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卷宗,用筷子在空中画了一个正方形。
“就是失踪,我们前后排查了整个小区,那个矮胖的男人只是以送奶工的身份进去过,排查时间线后确认他就是凶手之一,但在审问过程中他承认了自己有同伙,同伙目前下落不明。”
“那里的监控录像可以保存三天,但是三天都不出来,抓不到人,他的同伙很有可能再次犯案,现在那个人还在抵赖,说他自己只是偷了东西没有杀人,要求轻判释放。”
干净的筷子在半空中滑了半圈,妹克的视线跟着筷子走,听卡梦说着也进入了思考状态,“我们初步怀疑是密室杀人案,但是条件不允许,更符合盗窃杀人后溜走的行为。”
“我能看监控录像吗?”
妹克低着头顿了顿,猛地抬起头,语气难得很急切,完全没有了平时玩闹的俏皮,脸色有些难看,“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我需要验证,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抓到人。”
“我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卡梦。”
一切尽在不言中,卡梦只是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被撇在一边,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
……
“你看这里,这个人。”
这段监控录像比妹克想象的长,放了两三个小时还多,窗外的天色从夕阳到现在的已经漆黑一片,只剩书房小灯暖洋洋的橘黄色光芒还洒在两个人身上。
妹克的笔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示意卡梦集中注意力在屏幕上,卡梦喜欢独自思考,就很容易错过一些被遗漏的细节,“有没有觉得在哪里见过?”
妹克指出来的地方是小区的大门正走出来的一个男人,卡梦皱了皱眉,这个人和目标嫌疑人的身形差别过大,一抬头正好撞进妹克清透的瞳眸里,有些不解。
“哪里?”
“这就是在警局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同伙,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他是为了拖延时间减轻罪名!”
“有证据吗?”
“你们其实都被他最开始的话误导了。”
做警察的最关心的就是证据,妹克理解,抬手打了个响指,肯定地和卡梦对视,“证据就是,那个矮胖的嫌疑人再也没从小区里出来过,你们之后没再见过他不是吗?”
“一般来说,矮到高只需要垫内增高或提前准备好鞋子,而胖到瘦就更简单了。”
妹克随手拿起几本书塞进自己的卫衣,可惜的是宽松的卫衣并不会有明显的效果,妹克啧了一声,卡梦抓住了妹克想再塞书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妹克的手很冰,那里原先勒出来的手腕伤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但这次卡梦收了力气,只是轻轻落在了妹克手上。
妹克隐晦地抬头看了卡梦一眼,没阻止他的行为。
“现在那个嫌疑人还在你们警局对吧?”
妹克暂停住监控录像,拉大了那个男人的耳垂边缘,那里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疤痕,“我没有见过他,但是如果那个矮个子的耳朵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疤,他就绝对跑不掉!”
“他该吃的牢饭,一顿也不会少。”
妹克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对自己的自信,卡梦顾不得其他转身去外面拨了电话,几分钟后再回来时,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真的有!!!”
“在他的衣服内部发现了大量的棉花填充物,在被警方发现之后他的精神崩溃,把所有的犯罪事实都交代了,原因是盗窃过程中被女主人发现,为了灭口而杀人逃离现场。”
“换下来的搜证很简单,他的居住处应该还有伪装成高瘦男人的东西和抢来的部分财物,解决这些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说卡梦直到今天下班之前还没有完全接受妹克,现在就是真真切切的庆幸还好有他在,目光在暖意中柔和下来,“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妹克看起来松了口气,重新换上活泼明艳的笑容,懒洋洋地坐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我跟你讲,推理这种东西有概率的,直到刚刚你告诉我嫌疑人承认了,我才真正肯定了我的想法。”
“那肯定能帮上你最重要~”
妹克笑眯眯的,没有向卡梦邀功,手上的笔打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手里。卡梦看起来若有所思,电脑画面还停留在刚刚的监控录像上。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想现在以重案组组长的名义邀请你,做我们重案组的心理顾问。”
“……啊??”
妹克看起来像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东西,有些紧张,下意识偏了偏头,“你们的重案组?你是组长?我不一定能做好啊卡梦……”
“对,郑聪同学,我想让你加入我的队伍。”
卡梦眉眼间透着疲惫,笑眼弯弯,抬手揉了揉妹克的颈间,拇指擦过妹克的下颔,短短的停留了一下。
暖光从背后给妹克打上了一层柔软的滤镜,那里的温度比手腕要温热的多,卡梦被舒适的温度纠缠住,一时间竟然有点不舍得放手。
他喜欢身体接触,但他的身体也因人而异,既然不抗拒妹克,也就说明了他从心底里觉得妹克值得认可和信赖。
“像你说的,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明早跟我一起走,这样以后上下班我们都在一起,也就不用担心再有人绑架你。”
再提到绑架案,卡梦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妹克不喜欢冷冰冰的环境,也不想把氛围闹得那么僵,俏皮地眨眨眼,仰头冲他伸出了小拇指要跟他拉勾勾,“拉钩,要是万一哪天算错了,你们可不许甩锅给我。”
“怎么可能!!”
拥有一位心理侧写师对整个侦破案件的含金量是相当高的,更何况妹克年轻,又是心理学方面的天才,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
妹克早就听出来今天卡梦状态不对,所以卡梦突然抬高的音量并没有吓到他。
喊出来后卡梦的偏头痛似乎缓解了一点,却依然有些难受的昏沉,语气带着沙哑,一着急凶起来更显暴躁,“就在组里待着,谁敢说你你就来找我!!!”
卡梦的嗓子是很厚重的烟酒嗓,平时说话的时候就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只是偶尔才会在妹克面前露出一点孩子气。
不论是说笑还是日常对他的照顾,卡梦的情绪一直都是比较淡漠的,妹克还以为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听到卡梦难得凶悍的语气还觉得有点新奇。
所以他平时办案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好像有点帅。
“……抱歉,语气重了。”
卡梦坐在妹克对面,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又没控制住情绪,藏在身侧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妹克有些担忧的目光投向他,卡梦勉强笑了笑。
“神经焦虑,最近停药了不太适应。”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用药物治疗,时间久了会产生心理依赖,还会有副作用。”
妹克听到神经焦虑这几个字抿了抿嘴,注意到了卡梦藏起来的手,朝他摊开了掌心,“手放上来。”
“为什么?”
妹克没跟卡梦解释,执拗地两三下把他的手扯了过来,调整了下姿势变成十指相扣,松松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两个人的距离顺势拉近,妹克的表情很专注,卡梦也没什么可矫情的,索性按照妹克的暗示闭上眼睛,很快就听到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那是他卧室里一个能发出清脆敲击声的小玩意,卡梦不知道妹克是什么时候把它带过来的,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卡梦从刚刚做饭开始头就一直闷着发疼,又看了几个小时的监控录像带,这时候的指骨还在微微颤抖。薄冰和暖阳相贴,卡梦心里突然从牵连处升腾起一种难言的安全感,妹克似乎在给他传递自己的力量。
妹克的拇指根部似乎还有一层薄茧,贴在一起的感觉不太明显,沙沙的有点硌手。
卡梦垂着头,呼吸不自觉变得悠长而平稳,安安静静地让妹克软软的指尖轻抚关节,另一只闲下来的手已经找到了紧绷的太阳穴,开始缓缓的按揉,再逐渐蔓延到耳后。
手指敲椅子的声音很有规律,卡梦就在这种嘀嗒声里把乱七八糟的心情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彻底陷入了妹克的各种暗示里。
——你会慢慢忘掉一切压力,忘记你自己是谁。
——现在的你是世界上最轻松快乐的人,不会再受任何人控制。
……除了我。
在这一刻,好像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随风消散了,只有与他肌肤相贴的妹克是真实存在的,轻声的话还在耳边飘散,这是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是非真实,是否清醒,他判断不出来了。
卡梦看到了那晚的暴雨天,看到了温馨的夕阳,看到了小铁大龙和警局里的人们,也看到了小时候的好朋友,最后都变成碎片破碎在黑暗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声音,妹克牵了他好一会才松开手,用指尖滑过了手腕线去叫醒他。卡梦如梦初醒般地睁开眼,妹克早就放开了他的手,正坐在他眼前,眼眸盛满了盈盈秋水。
肩膀长时间拄在那里有些酸疼,卡梦皱着脸抬了抬肩膀。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妹克扬了扬眉,得意的模样中带了点小骄傲,“别人想用都得求我呢,只可惜咱俩还不是很熟,如果是拥抱的话效果会更好。”
妹克遗憾地咂咂嘴,一副失去了一次绝佳的实验机会的表情。卡梦的头痛缓解了不少,有种刚睡醒的神清气爽,手搭着椅子失笑道,“想抱就抱呗?郑医生?哪种抱?”
“不行。”
妹克笑眯眯地摇了摇食指,站起来准备离开书房,刚走两步做了个鬼脸,忽而凑近坐在原地目送他的卡梦,对他说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到的悄悄话。
这行为放在旁人身上就是失了分寸感,被妹克用作了打出的筹码。
两个人靠得极近,妹克几乎要把卡梦压回椅子上,轻快的语气里藏着狡黠,气息悉数打在卡梦的脸颊上,有些温热,痒痒的。
“我也得为我的人身安全考虑呀,游警官~”
妹克插科打诨般的汇报完成,估摸着再不走就要玩过火了,直起身想从卡梦的领域里撤退,就猝不及防地被卡梦抬起手,重重按住后脑的头发不让他动弹。
这一刻两个人在狭小的阴影里四目相对,卡梦眼里的笑意被妹克看得清楚,一时间慌了阵脚平衡不稳,挣扎之间差点直接落进卡梦敞开的怀抱里。
卡梦回忆起来,妹克和最开始拘谨的样子不一样了,放得开了以后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活泼灵巧,又能在专业领域上帮他的忙,一切都顺利得就像上天的安排。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他黑白相框世界里唯一的,富有彩色的光。
“这时候才考虑人身安全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虽然我确实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下次最好还是有点警惕性呐,郑医生。”
比起妹克来说,卡梦似乎更喜欢喊他郑医生。
卡梦落在耳边的声音低低的,妹克浑身僵硬着不敢动,直到卡梦松手,妹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身体站稳,脸颊上带着未消的余热头都不回,匆忙地落荒而逃,甚至连门都忘了关。
“……喂!”
“下班了!!勿扰!!!!”
妹克恼羞成怒的声音从另一间卧室一路飘到书房,卡梦哭笑不得,但是被逗炸毛的妹克真的很可爱,低头抓了一把面前的空气,觉得自己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好像对他,过于在意了。
既然工作已经完成,卡梦跟着走出书房,瞥到冷掉的饭菜还扔在餐桌上。他想起妹克也不过刚吃了几口就被迫跟他一起处理案件,现在估计还在屋子里研究他的心理资料。
卡梦快速地收拾完碗筷看了眼时间,换了一套衣服锁好门下楼。他记得小区周边的店铺应该还没有关门,还个人情的同时就当换换心情也不错。
但卡梦不知道的是,妹克听到门响以后很快就到了门边,只来得及看到防盗门嘭的一声关上,眼底布满了卡梦看不懂的情绪,全都融化成冷漠幽深的一摊浑水。
——相信你能相信的,记得你要记得的。
……
卡梦拎着蛋糕奶茶回来时候的动作很轻,他知道这个时候妹克还没有睡,但妹克研究东西的时候很专注,出于私心,他并不想打断妹克的思路。
卡梦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里面的人很快就听到了动静,打开卧室门让他进来,看到卡梦外出穿的风衣有些惊奇,已经全然忘了刚刚发生的事。
“嗯?这么晚了你什么时候下楼的?”
“晚上没吃饱,来送外卖,陪我吃点。”
卡梦没正面回答他,扬了扬手里的蛋糕袋子。
妹克收拾了书桌坐在床边上,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被拆开封条的草莓千层,接过卡梦递来的叉子,一叉子扎进了蛋糕里,“没有甜品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真的究极螺旋爆炸喜欢这个———”
除去甜品以外,卡梦更喜欢热牛奶,他咬着吸管灌了一口才想起,这么久了都没问过妹克的喜好。
“你喜欢什么特别的口味吗?”
“抹茶?”
妹克咀嚼着食物想了想,说是回答卡梦的问题,不如说更多是对出去旅游的渴望,“其实是我对日本的富士山比较感兴趣,据说那里不仅有樱花,还有做得最好的日式抹茶冰淇淋。”
“以前在一本书上读过,富士山下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有好有坏,但它依然是它原来的样子,开着漫山遍野的粉色樱花。”
“像时间没有流逝过,会永永远远的停留在那一刻,看着一茬又一茬的人群路过它的面前,为恋人或是亲人祈福求平安,然后再匆匆和它擦肩而过。”
妹克的声音有些迷惘,草莓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让他很快又恢复笑容,“所以如果有机会能看到一次真正的富士山,应该直接就是一波大满足~都是随缘。”
“你马上都有工作了还愁钱呢?”卡梦听出来了妹克话里的弦外之音,安慰般拍拍妹克的肩,“肯定能攒到。”
“说到这个,我也白嫖了你好多顿饭…”
妹克忽然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卡梦看得好笑,猜妹克估计是不怎么买菜的,挑菜对他来说很简单,他自己只是懒得做饭。
“你也给我做心理疏导了啊妹克,效果很好,这不就扯平了?”
不和不重要的人计较重要的事,也不和重要的人计较不重要的事。
这一直是卡梦的人生准则,再别说妹克给他留下的印象本来就很好,值得他偏爱也完全没什么。本来就是一句给他台阶下的话,妹克却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以后多帮帮你。”
“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可以多找我来聊聊天,会有效解决神经焦虑,至于药物,我晚点写个单子推荐给你。”
“我没事的,早都习惯了。”卡梦没把妹克的话放在心上,这种话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在妹克复杂的目光里轻松的耸耸肩膀,“人民安全更重要。”
“慢慢吃,早点休息。”
——太负责会付出代价。
卧室门被轻轻的关好,房间里的灯被卡梦顺手关上了。妹克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半晌才往后仰,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晚安。
……
“今天要来新人啊?”
“谢振宇你听谁说的?”大龙从位置后面探出个头往小铁那边看,“重案组不都上队长决定吗?还要向上级汇报,光是上级领导那边也不好过吧。”
“危言耸听。”小铁还穿着上班的警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希望他们知道咱仨已经很牛逼了,不用再来什么新人。”
大龙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噤声止住话题,看到了队长身后穿着卡梦外套的妹克。
“是你啊?好久不见~”
“手上的伤好了嘛?”
大龙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眉眼弯弯的招呼他过来坐。现在的情况很简单也很明显,妹克能被卡梦带进办公室就说明他已经被认可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卡梦不经意地跟小铁对了个眼神之后很快就错开,跟着打圆场,“这位是新来的心理侧写师郑聪,也是……”
“之前那起暴雨绑架案的直接受害人。”
“之前的抢劫杀人案就是他帮忙侦破的,提供了重要思路给警方,所以破格允许他进入重案组执行辅助工作。”
他们几个是一起办案了好几年的默契,小铁懒得像大龙那样搞寒暄那一套,几乎是马上就听出来卡梦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要下一步行动了?”
“嗯,昨天我和他聊了一下这个案子,系绑架性质的案件,我们初步怀疑大学附近凶手会有蹲点再次行动的可能,所以决定让他现身进行引诱,警方负责后续的抓捕行动。”
卡梦敲着墙上的白板,像逻辑机器地一股脑说完这些话,莫名发现办公室的气氛安静得有点过头。
卡梦的思维逻辑一直很清晰,又喜欢快嘴的高强度输出,所以一般想要跟上他的思路都要等一等,慢慢去消化其中的内容才能完整的明白他的意思。
所有人都沉默了,小铁的目光若有所思,妹克把手揣进衣服垂眸,丝毫不意外的样子,只有大龙有些担忧的话。
“会有危险吧?”
说实话,卡梦在第一次谈起时他也觉得这个做法有点风险,并不愿意让他涉险,但妹克当时信誓旦旦的对他说没关系,他居然就那么同意了。
还是他自己不忍心了?
“我……”
“不会,就算真有什么危险,最起码你们有抓手。”
大龙一直以来对他表现得都很友善,所以理所应当的,妹克对大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安慰他别担心,“不然这个案子永远结束不了,我还要一直提心吊胆下去。”
“嗯,希望一切顺利。”
大龙心里还存着疑虑,表面上却笑着回话,悄悄拍了拍小铁装睡的后脑勺。小铁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抓了抓头发表示大龙让他强行社交的不满。
“什么时候执行?”
“大概在下周,这几天需要警队以另一种方式进行调查,来排查大学附近的可疑人员,到时候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硬撞。”
“至于妹…郑聪你就在这里,等到有重大案件了和我们一起出警,平时多去涉猎一些犯罪心理学,刑侦方面的案件和传统教科书不太一样。”
其实,除了这些他在脑海里推演过无数次的安排,还有一句最重要的话卡梦没和妹克说。
——如果行动出了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安全。
得到卡梦的允许以后,妹克已经走到工位上去收拾东西了。警局给重案组的配置一直以来都很好,隔了一段时间又回到熟悉的警局,妹克笑笑,随手用手指擦去了桌子上偶尔落下的一点浮灰。
“知道啦。”
大龙的手一直在背后怂恿,小铁叹口气,也像是放下心理负担,很坦然地去跟妹克握手,但却在握住妹克的时候短暂地皱了下眉。
妹克脸上微笑的表情不变,“你好,郑聪。”
“谢振宇。”
“搞那么僵干嘛呐,以后都是同事。”
卡梦从妹克进来开始就感觉气氛怪怪的,眼下为了给妹克解围,他干脆抱着肩膀冲小铁挑眉毛,“太久不见外人你又腼腆了?装啥呢没必要。”
“怎么可能腼腆,老子究极社牛好吧!!?!”
小铁很明显被卡梦挑衅般的语气说动了,情绪激动时砰地一拍桌子,上面的小玩偶跟着跳了起来。“不就来个人吗大不了以后聚会再加三斤小龙虾!!看老子不把你们都喝趴下然后拿你信用卡买单!”
“哎呦就你啊??!”
“怎么个事来我看看——”
卡梦调整心情这一方面还是完全可以的,气氛一下子从紧绷变成了轻松,妹克不知何时已经往后退了两步,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热闹,忽然感觉有一只手把他拽到了一边坐下,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
妹克扭头看,大龙正泡好了两杯蜂蜜柚子茶,端着其中一杯低头细品,语气虽然故作正经,但还是被妹克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狡黠。
“让他俩吵去,咱们喝茶。”
“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多无聊,都没人陪我看他俩吵架!”
大龙偷偷和妹克咬耳朵,认认真真地把另一杯垫着纸巾递给了妹克。妹克发现自己已经逐渐喜欢上了这里热闹的氛围,和大龙对视一眼,眼里同时漫上一层柔软的笑意。
至少这一刻是值得永久留存的,以后的事情无法去考虑,他们要顺顺利利。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很快卡梦就接到了正式行动的通知。他坐在转椅上看报告,余光却不自觉地在瞄另一边社交的妹克。
妹克和警员们打成一片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快,刚来的第一天所有人对他都还抱有一些敌意,现在都会和他笑着打招呼,再礼貌地喊一句郑老师。
太客气了你们这,担不起担不起。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顶尖的天才心理师,而且妹克笑眯眯的实在太平易近人,不自觉地就被他侃侃而谈的神态吸引了,甚至有时候会忘了他的上一句话,只记得要专心听讲。
卡梦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报告上,心里莫名的有些酸,像是自己的所有物忽然被别人发现了。妹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歪头看了一眼,抱着书本大步往卡梦的方向走过来。
“挺受欢迎啊,郑老师。”
卡梦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什么样子的,只能看得到妹克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意。卡梦没好气地喊他去准备下午的活动,只不过妹克难得没听他的,擦了擦眼角快笑出来的眼泪。
“傻乐啥呢搁这!!”
“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妹克煞有介事的抱着书本回答,卡梦佯装要去打他,最后也没舍得真的伸手,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完事了。妹克在卡梦面前也闹够了,随手搬了个椅子坐他旁边,重新翻开刚刚没写完的笔记来。
妹克跟他熟了以后越来越皮,有些话换作以前根本说不出口,乖巧才像妹克的保护色。卡梦甚至看到了最开始几分小铁的样子。
只不过妹克这种不让人省心的时候相对来说比较少,算是给他的一点安慰。
“别紧张,洒洒水啦~”
……
“我都不紧张呢你怕啥。”
“有异常情况记得及时汇报。”卡梦看起来像忽略了这句话,语重心长地和妹克讲解十几张A4纸的流程,“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不要紧张,不要冲动,还有……”
紧张的到底是谁啊。
妹克听得脑壳疼,工作时的卡梦是一个认真到有些钻牛角尖的人,异常看重逻辑,但正因为这样的严肃认真,他才从来没有犯过一次错误,完美的处理了每一起案件。
真的很帅,他说的。
“想啥呢眼睛直勾勾的!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你猜。”
卡梦的声音惊醒了妹克的胡思乱想,妹克很快调整好表情,托着脸颊冲他笑,“游大警官那么厉害,肯定能猜到。”
“上班时间,谈恋爱呢你俩搁这。”
小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俩身后,卡梦被惊得一口口水呛在嗓子里低声咳嗽起来,妹克反而淡然,没表现出什么被抓包以后的排斥。
这几天在警局的生活里他学的最快的就是卡梦怼人,趁着卡梦还没有战斗力,妹克把椅子一转,和小铁开始日常拌嘴,“谈了几十年白头偕老了满意不,羡慕还不赶紧找对象去。”
“你俩别在那整那没用的,谈个屁的恋爱,三天里面能出警两天半,忙得脚不沾地的,待会还得一起去tm整你的案件,人家姑娘凭什么跟着我受罪啊?”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妈的跟有人通风报信一样,好几次行动全都扑空了,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那边开天眼了,市场外流通的东西估计比预估的还要多。”
小铁嫌弃得真情实感,警察这个行业身份属实敏感,万一被记恨上第一个受害的就是身边人,于情于理,他们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妹克也意识到了这个话题有点严肃,没再开玩笑,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声。
妹克刚写到第二行,卡梦就掐了掐他的后脖颈。
妹克无声地去看卡梦,卡梦只是对他摇摇头,示意他这种事情别放在心上,妹克对他眨眼表示自己理解,被卡梦拍了拍肩膀。
谁都知道做这行是高危职业,黑白两方永远互不相容,黑方想方设法逃过警察的视线只为了钱,而警方在明,做事堂堂正正的就已经和那群亡命之徒不一样。
他们为了正义而战,也永远相信彼此。
大龙在收拾他们等一下要去现场的东西,他负责便衣和妹克一起行动,冲唰唰写字的妹克抬头喊了一嗓子,“咱俩现在去不去换衣服?”
“那必须换,整一波清纯男大帅哥组。”
“又不是春游,你俩咋那么高兴。”
卡梦看妹克乐颠颠的跑过去有些无奈,妹克放松下来就容易没心没肺,或许妹克带给他们的乐观情绪有安抚军心的作用,一直到了大学外围都没出什么岔子。
大龙在隐蔽的角落和妹克下车,他本来就在警局里算是长相最标致的帅哥,稍加修饰打扮之后更显年轻帅气,刚走到黄昏的阳光下就被路过的女孩子频频侧目。
和大龙相比,妹克反而长得更可爱,只要不说话,就是那一副天使下凡不伤人的主,内在的腹黑全都藏起来,狐狸尾巴也打个结,不让它被任何人看到。
“早知道换个人好了。你这点名喊我来,咱俩太显眼了。”
大龙的声音软软的,小声地和妹克偷偷交流,妹克哭笑不得,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两个人就在林荫路上慢慢逛。
妹克对这一片很熟悉,阳春四月吹在身上的晚风很暖,做了警察以后他天天都是这样和卡梦一起散步回家,难得换了一片场景,街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妹克还真没觉得紧张。
警方的私家车离他们不远,妹克表面兴致满满地跟大龙四处闲逛聊天,眼神一直在不经意地扫,但在大街上走了很久,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
“要不走小路试试?”
“警车不容易进,观察不到可能没办法及时支援。”
大龙还没说完,就感觉背着的书包被路过的行人撞了一下,和那个人匆匆擦肩而过。他站稳以后回头去看,妹克皱起了眉,犹豫了一下就扔下大龙往那个人的方向冲过去。
“喂你!!!”
大龙一个没拉住,妹克就已经快要看不见人了。他不敢贸然跟上,先给警车打手势之后才追着妹克的方向往另一边冲。
卡梦在车上看到大龙的手势,心脏顿时感觉漏跳了一拍,骂了句脏话,要小铁带着警力外围埋伏,阴沉着脸色喊大龙回车上,藏好手枪,动作飞快地下了车。
真是一点不听话。
妹克一直跑到一条僻静的巷子口才停下来,这条巷子的后面是通的,只不过距离这里太远,警方想全都包围需要时间。
他隐约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停下了脚步。
他身上有警方的防弹衣和安全武装就不太怂,空气中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香味,他确定绑架他的那伙人就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黑暗中的人影。
妹克应该知道那是谁了,和那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那黑暗里忽的亮起一点火光,妹克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只要拖时间等警察过来就行,他不着急。
“你胆子还真大啊王八蛋,怎么不在臭条子那边接着当缩头乌龟了,也不枉我们蹲你这么久。”
“不是你们请我来的么?那劣质香水我都不稀得闻第二次,呛得要死。”
男人在黑暗里的语气阴恻恻的,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就真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是说的什么话,毕竟是合作关系……”
“你还有脸提合作关系?!!装可怜骗条子的戏给你演爽了真他妈忘了自己是谁?!”
“别激动别激动,气大伤身。”
妹克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对面的激动式发言打断了,有些不爽地舔了舔牙根,知道这群人手里没有枪支,都是些棍棒和刀,大龙也大概率会被叫回去。
这是个好机会,大龙不在有点遗憾,但也很好,至少他不用被停职处分,顶多算是不听指挥回去挨两句骂。
妹克抬眼,知道那群人不敢在闹市区动手,瞳孔里面幽深阴冷得像条剧毒的蛇,他看着那群人,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你们真的一群蠢货。”
“你们的礼物哥们就收下了,祝你们在监狱里的生活愉快。”
“你什么时候……”
对面的人起初还不明白妹克这话里的意思,直到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才想起劫持妹克做人质,妹克早在他们反应的时候就逃出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拼命头也不回的往外冲。
他的耳环是警方的定位器,位置会实时汇报到警方的手机里,他相信小铁他们只要看到他在一个地方长时间不动就知道有问题了。
不出意外,这里的人马上就会被集体带上手铐送走,如果不留活口,也没法栽赃陷害。
妹克咂咂嘴,再次深表遗憾。
妹克是按照来时候的原路返回的,原本他还因为那群人被逮捕而感到高兴,直到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脸上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没想过卡梦也会跟来,看到卡梦朝他这边过来,妹克简直能看到他身上实质性的杀气,脚下一踉跄吓得差点腿软,当机立断扭头打算跑回去。
死在那群人手里也比死在卡梦手里强。
“回来!!”
现在卡梦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妹克已经能想象到回去以后得挨多糟糕的一顿狂风骤雨,刚转身就听到卡梦低喝,立刻停下脚步立正站好,可怜巴巴的看向他。
“卡卡……”
妹克的眼睛水汪汪皱巴巴的像小狗,卡梦黑着脸一言不发把他往巷子外面拽,妹克不敢说话也不敢使劲,乖乖地跟着他走到了巷子角。
卡梦没来得及训他,因为担心,先把妹克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从风衣下的胳膊到身前身后,确定妹克没有受任何的伤才松了口气。
卡梦平时算是体力很好的人,此时却有些缓不过气,气息不稳的同时还有若隐若现的汗。
远远的,妹克能看见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警察也在观察这边的动向,他压根不敢去看卡梦低气压的表情,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你他妈不要命了??之前跟你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了是吧?!”
“这么没分寸,真出事了危不危险!!”
卡梦压不住音量的声音满攒怒气,妹克自知理亏,讨好地去拉卡梦的手试图消除一点卡梦身上的低气压,卡梦微微一惊,看了他一眼,没有挣脱。
卡梦的体温本来比他要高,现在手指冰凉,颤抖的掌心还有一层因为紧张而起的薄汗。妹克知道他这都是因为自己,有些愧疚。
“那群人就是绑架我的人,我确定了,我闻到过他们身上的香水味。”
“没有你的安全重要。”卡梦还记得刚才那种心脏都悬起来的感觉,维护他的话毫不犹豫,“案件可以以后再说,但是你这个行为没有考虑自己,也没有考虑我。”
“我知道!我错了!卡sir给我抓走吧……”
妹克深知卡梦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故意把双手并起来送到卡梦身前要他上手铐。卡梦想说的话被妹克戏精的表现噎回去,恶狠狠地揉了揉妹克的头发。
妹克被他揉得一个趔趄,那副逆来顺受还挂着笑的乖巧样子配合得让卡梦再也生不起气来,彻底放下心,觉得本就不一定长的寿命再次减寿十年。
还行,没事就好。
“对了,你刚才说没考虑你,说的是什么?”
妹克会看眼色,眼看着卡梦的气消了大半,故意凑得离卡梦更近了点。卡梦神色一僵,他刚刚头脑一热,没分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个不留神就被妹克抓住了把柄。
他忘了,妹克捕捉关键信息的能力相当的强,卡梦自知失言说多错多,不打算解释,转身往巷子外走出去。
“没什么,你听错了。”
妹克没有跟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行吧。”
卡梦站住脚没回头,但听到妹克的声音故意拖着懒洋洋的长音,他也能想象到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我还以为游警官挺在意我的呢。”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算是明摆着的试探了,卡梦不知何时已经听不得妹克喊他游警官,叹了口气回过头,看到妹克一瞬在夕阳下明亮灿烂的瞳眸,有些好看的过分。
像眼下的橘红色天空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也像被镀了金的黑曜石,流露着温润的光泽,这一刻好像全世界的光都打在他身上。
“能告诉我了嘛?”
“你一个学心理的,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那你亲口说肯定更有含金量啊。”妹克耸了耸肩,他还非要磨一磨卡梦这个嘴硬脸皮薄的性子,“看来还是不够喜欢,现在清纯男大在游警官眼里已经没有魅力了?”
“非要喊游警官?这么生分啊?”
妹克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早已经放不下了。
卡梦懒得磨蹭,出言调侃的同时大步靠近他,试图找回一点自己作为警察能施压的优势。妹克被卡梦逼到墙角里仍然神色不变,滥用自己美貌优势,朝他眨了眨眼,语气自然而熟稔,“那喊什么?”
“喊老……唔!!!”
妹克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卡梦恶狠狠地捂住了嘴,他没有反抗,笑意都从弯起的眉眼里露出来,轻轻亲了一下卡梦的掌心。
卡梦没想到他能这么这么直白,回忆起这些天每一次因为他而心动的瞬间,侧头挡了挡发红的耳朵尖。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我会很担心。”
卡梦手臂用力把妹克搂进怀里,妹克知道卡梦大概是被他折腾得真的怕了,顺从地靠过去搭住卡梦的肩。
温软的触感抱着手感很好,卡梦贪恋地在他颈间吻了吻。妹克早就发现了卡梦喜欢身体接触带来的异样,喜欢牵手也喜欢拥抱,尽可能地给他最多的安全感。
“我还没听到你正式表白呢,卡梦。”
“我喜欢你。”
这次被直球击中说不出话的变成了妹克,他很少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原本只是想逗逗卡梦看他脸红,亦或者听到卡梦脱口而出的毫不犹豫,麻木中突然落进一汪心动的波澜,柔软逐渐蔓延到他心里的每个角落。
卡梦搂在他腰间的手臂很有力,像是保护伞一样的庇佑难得让他有了安心感,妹克过往受到过的委屈莫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暂时性的放下一切,靠着卡梦闭上了眼睛。
初夏天气的晚风温凉,卡梦就是他贫瘠生活里最后一点残留的温存,是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遇到的光。
以后怎么样都不重要,至少现在是幸福的。
哪怕这件事之后他们就没有了必然需要绑定的联系,妹克也不舍得和卡梦分开了。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他们返回警车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大龙还坐在座位上,小铁已经带着嫌疑人先离开了。大龙看到妹克明显一顿,赌气般的移开了目光,接着看手上的案件不搭理人。
大龙摆明了告诉他自己在生气,妹克无奈地看向卡梦,后者带着笑容让他解决,先妹克一步开了车门示意他上车,自己坐进了主驾驶去开车。
“龙少…我错了…”
“不是,你就说说这多危险,你一个身上没武器的就敢直接往上冲啊?给队长跟我们都担心坏了真的是,下次真别这么乱跑了。”
大龙那侧开着窗,晚风不断的涌进车里,带来好闻的暖香。他嘀嘀咕咕的说到这,突然停下来想了想,“要不下次你跑慢点儿?我能拽着你。”
大龙的话看似责备实则是关心,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憨憨的有些可爱,妹克心虚地摸了摸后脖颈,“下次一定。”
“龙,抓到了几个?”
卡梦见到气氛缓和了,适时的接过话题抛给大龙,只要不让他们留下冷战的阴影就不会有隔阂,帮了妹克一把。
大龙成功被转移话题,回忆了一下刚开始抓捕的场景就开始汇报,“五六个吧,身上的物品具体为钢棍之类的武器,无热兵器无违禁品,但感觉精神状态都有些亢奋,可能有违禁现象,应该是冲着郑聪来的。”
“而且谢振宇那家伙快比他们亢奋了,他们那边的扫毒行动好几次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好不容易送上来条大鱼,怎么说也得好好搜搜。”
妹克安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今晚估计他们又要加班,就是不知道这事结束以后,上级能不能发发善心给他们放两天假。
妹克和大龙都不抽烟,所以一般卡梦和小铁很少会在会议室里抽烟,除非大龙不在的时候,否则取而代之的就是各种各样提神的茶和咖啡。
正因为如此,他们之前还被调侃说是整个警部最养生的地方,已经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那我以后彻底安全了?”
妹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听到前面的卡梦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你可以回去上课或者是忙自己的事,偶尔办案需要联系你的时候你再过来。”
“当然,就是以后你可能要折腾一点,如果接到警方的电话,你是要以最快速度到达警局的,这个警方也会提前和你们交流好。”
“至于住处……”
卡梦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他倒不担心妹克耽误课程,妹克在他那里自学的内容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大学生一天应该有的阅读量,更何况妹克的学习速度相当快。
妹克坐在后座,心里早早就做好了决定,在到警局之前,车上再也没有一句话冒出来。
明明案件结束了,卡梦应该开心,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妹克可能会搬离。从理性的角度来说,让妹克回去住会更加方便,但是感性上,从与妹克的日常到今天初次表白的心动,有些后悔他和妹克就这么草率地在一起,自己作为大人没有考虑妹克的以后。
在车上不能抽烟,卡梦忍住了去摸烟盒的欲望,烦躁地翻了颗口香糖丢进嘴里。
“说,为什么去绑架大学生!!!”
与此同时,小铁压着低音炮的嗓音,把本子往审讯室的桌子上重重一摔,吓了对面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弓起身,黑红皱巴的脸色像只熟透了的虾米。
他们在后续调查中发现郑聪并不是唯一一个被绑架的大学生,此前也有过几例失踪案,但都是平时就爱出去鬼混的。
舍友大多以为他们出去玩了或是回了家,就没放在心上,直到警方来通知才知道他们可能被绑架了现在生死未卜,都是一脸震惊的说不出话,结结巴巴的摇头说他们也没想到,电话都是死机了的状态。
小铁给旁边的女警使了个眼色,她立刻递上一份记录文件,小铁拿着那本文件在他眼前晃了晃,用语言压迫男人招供,“你的兄弟们可都把你那点破事供出来了,再不承认是要加罪的!!”
“我怎么知道!!我们可没绑架过什么大学生!!郑聪他妈的是谁我们都不知道!!”
小铁直接默认这群人嘴硬不肯承认,亳不留情面地大步离开了审讯室,留下男人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
回到会议室的路上小铁还在思考,有些奇怪的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这几个人的口供出奇的一致,都是说自己从未绑架过大学生,反倒是别的违法乱纪的黑社会行径报出来不少。
一般对于这种行为他们只需要坐视不理,单凭他们刚才供出来的东西就足够关他们个一周两周的,郑聪那么激动一定是因为靠着某些特征认出了那天绑架他的人才会一反常态的冲动行事,可现在口供对不上。
小铁重重地在本子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圈,有些走进了死胡同一般的迷茫,自己点了根烟。
由于他们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信息,依然还被押在审讯室不让走。卡梦他们回到警局的时候,卡梦刚好看到挨个讯问的一幕,摇了摇头,直线进会议室去找还在纠结的小铁。
“游队好,郑老师好龙老师好。打扰一下,组长要郑老师去一趟他那里。”
他们才刚进来没多久,就听到敲门的声音,来人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穿着警服扎着马尾,看起来也是新入职不久,“组长说是汇报安排工作,请郑老师尽快。”
“好,我知道了,谢谢。”
小铁并不在会议室,多半是又出去抽烟了,妹克礼貌地点点头,刚要走就被卡梦抓住了手。妹克安抚地拍拍卡梦的手背安慰他没事,卡梦收回手,依然有些闷闷不乐。
“我不会走。”
妹克看卡梦这样就大概猜到了卡梦纠结的点,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卡梦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温柔。
“说到做到。”
“谢振宇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小铁正在茶水间抽烟,突然接到大龙的电话有些奇怪,“我在抽烟你来干啥?不是闻不了烟味吗?都在局里头还打电话,有事啊。”
“被烟呛死和被狗粮齁死,我还是愿意选被烟呛死。”
大龙的话没头没脑的,小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大龙吐槽了一句不愧是你呆呆鸟,“咱们这出办公室恋情了你懂嘛。”
“谁?你暗恋我?!wc老子是直的!!”
“就算你长得真挺好看也不行!!”
“你想啥呢?我啥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大龙一脸懵逼,那边小铁更懵逼,“你喜欢游沭钊?那你找我干啥啊?”
“你他喵的!!算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铁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大龙听得高血压,直接挂了电话,自从他开始做法医开始从没感觉过这么心累,暗叹怎么平时破案的聪明劲为什么不能分给对这种事的敏感度上一点。
妹克已经跟着小姑娘出去了,卡梦重新低头回去看卷宗,听到那边大龙传过来的声音。
“你俩太明显了,在一起多久了?”
“对他有好感是大概一周之前,我跟他表白是在今天。”卡梦话说得直白,他也不是拖泥带水需要遮遮掩掩的人,一整个人都是轻松膨胀的状态,“你还年轻你不懂呐。”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郑聪大。
大龙这话只是想想,没说出口,只是觉得,有时候一个微笑就可以代表很多心情,这日子真tm难过。
内部消化不提倡,除非给我找个对象。
妹克和组长没有聊多久,卡梦扫着文件,只不过刚几分钟,匆匆赶回来的妹克就来通知他们今天可以下班了。
这种现象也时常发生,一般都是代表案子完事了,剩下的只是简单的押送或者抓人,都不归他们管,只不过他们都会直接默认案件没结束,把案件彻底处理到最简化。
“那我们先走啦?”
妹克玩着手上的蝴蝶刀,似乎是以前就在这间办公室的,偶尔就被妹克拿来转来转去,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只是还没玩两下就被卡梦没收了,放回了桌子上。
上次带回家就划了口子,又划了手怎么办。
外面的天是青色的,大概很快就要暗了,街道边的暖色路灯很漂亮,卡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洒在地上的橘色光线,抬眼就看到妹克站在路灯下,朝他理直气壮的伸手。
“耳机。”
在他们熟悉以后,妹克慢慢也像卡梦一样开始喜欢听歌,平时卡梦没时间,蓝牙耳机就都被妹克霸占了,只不过今天因为临时任务,还没来得及戴蓝牙。
“自己拿啊,这还要我教你?”
愉快的上滑调让妹克本能地眯起眼睛,总觉得卡梦脸上和平时一样的笑不怀好意。像家里衣柜里面半衣柜的花衬衫一样,卡梦的私服和他平时的作风像是两个人,妹克难得在他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外看到肆意张扬。
“那就回家咯。”
卡梦有意逗他,妹克摸了摸空荡的耳边,走过去低着头,在卡梦的外套口袋里好奇的东翻西翻,丝毫没留意他们这时候靠得有多近。
卡梦摸摸妹克的头,忽然觉得岁月静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恋人身份走这条回家的路,而以后他们还会走好多好多次,多到仿佛第一次见面,多到一方再也无法忘记另一方。
“找到了。”
妹克举着耳机放在卡梦眼前摇了摇,卡梦炽热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妹克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往卡梦怀里靠,被他早就准备好的外套裹了个正着。
“这是大街上哎?你不要面子的?”
“你更重要。”
情话连篇的有点让妹克招架不住,卡梦从妹克手里轻易抽走耳机给他戴上,指尖碰到脸颊时过于灼热的温度让卡梦感到好笑,顺手捏了两下,“咋脸红了啊?要不帮我分析分析。”
“分析你个大头鬼啊分析!!”
妹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恼意,两个人的姿势从怀抱着变成并肩走,妹克的手被卡梦揣进他的兜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彼此间升高的温度。
卡梦忽而有一种久违的青涩紧张,低头笑了笑。
……
晚餐照例由卡梦做,自从和他一起上下班以后,妹克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拘束了,会在房间里打打转,最后瘫倒在单人沙发上无聊到打滚。
“卡梦你喜欢猫吗?”
“还可以。”
卡梦切着案板上的东西,忽然觉得无趣,目光不经意地飘向妹克的方向,又很快收回视线。
比起做饭,另一边的妹克显然目前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奈何顾及着妹克没吃饭,手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卡梦卡梦卡梦——”
“在呢。”
“卡梦你在做什么?闻着好香。”
“奶油浓汤。”
“要我帮你嘛卡梦,我炸厨房可厉害了。”
“不要,咋说得这么直白呐。”
对于回答妹克的话,卡梦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妹克本质有点小话痨在身上,有事没事喊他名字的时候,卡梦总会觉得内心一软,去毫无底线的包容他。
妹克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底线。
奶油浓汤放在锅里慢悠悠的煮,卡梦难得腾得出手去找妹克,妹克拍了拍身边软软的沙发要他坐过来,这是卡梦家里唯一的懒人沙发,躺进去的时候舒服得像是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一样。
“你都躺在这里了还要我坐啊?”
卡梦抱着肩膀冲他挑眉,妹克丝毫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随意,松松垮垮的衬衫漏了一圈锁骨在外面,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很豪气地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咱不介意,来当大哥的女人!我罩着你!!”
几天不教训,真的是飘了。
妹克似乎有意勾引他过去,卡梦被激起了胜负欲,不再与他争辩,只是俯下身,把妹克彻底笼罩在自己带来的一大片阴影里。
他觉得妹克内里的皮肤白得人眼晕,好像随手一掐就会留下大片的红痕,手掌扶起妹克的下巴落了个吻。
或许这里面有妹克配合他的成分在,从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逐渐上头不舍得分开,妹克快被他接连不断的啃咬搞得喘不上气,卡梦没有半分要停止的意思,死死按住妹克不让他逃。
“…属狗的啊?!!”
妹克挣扎无果,只是过过嘴瘾,看到卡梦阴沉富有侵略性的眼眸,又心虚地缩了回去,微红的唇上带着潋滟的水光。眼看着卡梦还想继续,妹克指了指那边快开锅的汤,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等等等等安全第一!我好像打扰你炖汤了?!”
“是它打扰了我们。”
由妹克挑起的情欲被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打扰,卡梦有些不爽地起身去关火,煮到一半的汤被强行熄火,卡梦回头发现了跟过来的妹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动作,撒娇一般朝他伸手要抱。
“卡梦。”
——他们都知道,这个环节不会停下来了。
空气里还弥漫着未冷的香气,妹克被卡梦掐着腰一路按回沙发上,即使是卡梦正在细细描摹他的唇形,妹克嘴上还是说着不着调的话,顺便咬了一口卡梦伸过来的指尖。
“我长得那么好看?能让你一直盯着。”
“嗯,好看。”
卡梦和妹克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很放松,再也不会被其他的任何人或事参与其中。
大概唯一需要苦恼的是,妹克时不时就会对他动手动脚,拽一下领子或是用脚背去勾卡梦的小腿,偏偏表情一派纯洁正直。卡梦眼神一暗,妹克的眼睛实在太纯净了,通透得仿佛能照出他的影子。
他被撩拨得心里烦躁,利索的把妹克的两只手放在一起往上一压,看到妹克有些惊恐的神色又忍不住心软了,松开他的手,用指肚抚过了那颗漂亮的眼下痣。
这辈子大概是逃不开妹克了。他想。
最后的姿势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卡梦像帝王般窝进沙发,妹克被他搂着腰死死捆在怀里,极其暧昧而亲密。
卡梦用头发蹭了蹭妹克有些敏感的耳际,满意的感觉到怀里人一下子僵硬的身体,张口含住了他的耳垂要他放松。
“别弄,痒。”
“你说什么来着?当大哥的女人?”
“……”
“再抱我一会儿吧。”
妹克的声音低低的,卡梦能感觉到妹克对他的贪恋和依赖,以及展现出来的脆弱,像是第一天雨夜之后,他在他面前只想求个安慰,却放松到睡了过去。
但好像也不一样,有什么东西在无法觉察的情况下变质了。
“想抱多久都可以。”
妹克抬头又找卡梦讨了个吻,湿软的唇瓣相贴,两个人之间流转的温热气息咫尺可闻。妹克像只易碎的蝴蝶,卡梦不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沉默,忍不住又收紧了些手臂,听到妹克情难自持的一声闷哼。
“如果有一天,你的一个好朋友犯了罪,你会怎么办?”
卡梦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身边重要的人都是一定会被他认可的,心里隐约有些异样的不安,“怎么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呗,看看我们大警官舍不舍得大义灭亲。”妹克冲他笑,“作为警察,总有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不是吗。”
“会,我会亲手把他送上法庭,告诉他这是错的。”
“那我呢?”
妹克的语气依然很随意,仿佛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卡梦假装苦恼地想了半天,在妹克不满的目光里掐了掐他被养出了一点肉的脸颊。
“一样啊。”
妹克撇了撇嘴,作势要从卡梦的怀抱中挣脱出去,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卡梦知道妹克就是跟他玩情趣没有真的生气,还是把人拽回来让他坐在腿上,认真地说道。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会陪你一起承担。”
“当然,我还是更希望咱俩无风无浪,能一直做警察到退休,功成名就在家喝茶呐。”
一定会的。
妹克的眸子空洞而迷惘,听到这句话,短暂的动容了一下。妹克一直都没什么安全感,这个话题又很严肃,卡梦误以为自己的回答吓到了他,抬手又摸摸妹克蓬松的后脑勺。
“那说好了,不许离开我。”
妹克朝卡梦伸出小拇指,卡梦没有笑他幼稚,和他拉钩之后又摇了摇,把妹克赶回卧室,“这回放心了?等着吧,给你弄点吃的。”
做到这份上了,他要真被骗了也认了,再别说,妹克怎么可能会骗他。
他们是互相选择的命中注定,至少眼下的美好都是真实的,他们对对方诉说着爱,见过对方的最脆弱,体会过失去对方时的担惊受怕,是被所有人认可羡慕的天才情侣。
对错不谈,不过希望一切顺利。
……
明明好像没有隔多久,妹克重新过上早八的生活,日子就在匆匆中流逝,时间也像停止在了这年盛夏,每天放学后和卡梦的生活平淡却美好,过遍了情侣该干的事。
他们会在某一天的晚上吹晚风,牵着手去喝咖啡,坐在咖啡厅里看一点一点落下的太阳,还有在马路边嬉笑玩耍的小孩子,都是值得他们永久留下的珍贵记忆。
那一瞬间的美好是真实的,也是无可替代。
偶尔在学校的时候,妹克也会想卡梦此时在干什么,连带着书本上的知识变得机械化。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完全解放了人身自由。
除了被同学排斥以及每次除了发成绩以外被人群忽略在角落里,这段时光还算是快乐。算算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警局了。
不过警局最近大概不太平,卡梦之前私下里和他说过,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泄露内部消息,小铁的武警队才迟迟追不到毒品的下落,现在整个警局都闹得人心惶惶,如何解决成了问题。
这里面,早就有人变了心。
妹克现在还记得卡梦对他郑重的话,也明白卡梦最近不让他插手警局的事是在保护他,顺着卡梦的意思保持了沉默。
卡梦作为整件事的负责人每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各方面或多或少都需要他去处理,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引发负面效应,饶是再多的逻辑链也理不清,还要防备其他的疑似卧底。
不知如此,他在给卡梦做神经疏导的次数也大幅度增加,最严重的时候,卡梦要拉着他说上半宿的话,最后才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出于心里有愧,妹克看得心疼,去附近的花店买了几支茉莉花回去摆在阳台当是祈福,希望能把他这些天的压力一并带走。
茉莉花,莫离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觉得他是疯了。
“怎么买了花?”
卡梦在他之后没多久就回来了,碰巧看到妹克在摆弄新带回来的花朵。妹克的注意力都在有些干燥的花瓣上,摇了摇头,“没怎么,茉莉花打折,就顺便带回来了一些。”
听他这么问,妹克以为卡梦不喜欢,有些紧张的回头去看卡梦的反应。卡梦的表情不同往日的压抑,今天看起来很轻松,满怀对茉莉花的兴趣,走过来顺着妹克的话夸花朵好看。
“这几天辛苦你了,没你我都感觉睡不好觉。”
“卡卡,明天我要去一趟图书馆,大概要很晚才回来,可能不能陪你一起过周末了,不过星期日可以。”
妹克摆弄花的手一顿,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卡梦只是点了点头把人揽入怀里,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用行动表明了他的认可。
叫他安心。
卡梦从来不会过问妹克的私事,妹克也一样,他们之间似乎有着天生默契的同频,对彼此的远近尺度拿捏得相当好。
“一切都会得到结果的,对不对?”
卡梦以为他说的是警局目前的一塌糊涂,放松地把下巴垫在妹克的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叛徒已经找到了。”
妹克没说话,但他疑惑的目光已经证明了他的好奇。卡梦的声音里有犹豫也有不解,“……是之前特别照顾我的那个组长。”
“他今天白天居然亲自去档案室偷警方的秘密数据,正好被值班警察抓到,现在目前还在拘留拷问阶段。”
“也是很突然吧,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不被发现,偏偏选择了最蠢,容易被抓到的那一种。”
提起他,卡梦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在外人面前他可以是冷漠无情的游队,可以是带着重案组的铁血手腕,可是到了妹克这里,他好像什么都藏不住,只不过那一双眼睛就足够他缴械投降。
“怎么会这样?”妹克仿佛刚刚回忆起来,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他在警局工作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如果说他是……”
后面的话他们都没说下去,做警察并非是什么赚钱快又轻松的途径,正相反,想坚守心中的正义同样困难,而一旦被诱惑而误入歧途,就再也回不了头。
由善转恶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不是通晓一切的神,他也无能为力。
……
妹克以前常来的咖啡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黑卫衣的男孩,看那副稚嫩的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身上却莫名有点锋锐的气息,周身冷清得像高山上的白雪,环绕着森寒的冷意。
是有阵子没见他了。
妹克慢他一步才到,把焦糖玛奇朵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留下了冰美式。鱼生只是瞟了一眼,有些嫌弃地偏开了头。
妹克吃了个黑脸的闭门羹也不恼,鱼生从来就是这副性子,懒得跟他纠结,索性直接进入话题。
毕竟鱼生才是真正的合作伙伴,是现在唯一可依赖的对象,鱼生又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疯子,总归比天天装模作样的来得舒服。
要是单论背景,鱼生没比妹克干净多少,洗钱卖货杀人,不该干的事一件不落,平常该好好上学的年纪在他这里像是没有用的废话。
“为什么约我出来?”
“你问我?你们那边已经暴露了吧?”鱼生指尖轻敲了两下桌子,“那个人不卖,你马上也跑不了,现在先杀游,别的慢慢来。”
“非得先杀他?”听到卡梦的名字,妹克下意识地皱起眉去反驳他,“会不会对行动不利?”
“舍不得了?”
鱼生挑挑眉,他知道妹克那点没用的心思,斜眼看他有些迟疑,放弃了说服他解决卡梦的想法,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那就先杀龙,一样的。你下不了手就我去。”
“知道了。”
妹克盯着冰美式里偶尔浮起的气泡,假装没有听到鱼生居高临下的嗤笑,“MK,我劝你清醒点,咱俩身上背着的人命有的是,你在这纠结来纠结去的,最后咱俩都得玩完,别犯傻。”
“你那边的好日子也快过到头了,趁早搬出来,不然小心走不掉。”
“对了,你那边的货怎么样?”
鱼生知道妹克指的是那里,轻轻点了点头,在新来的服务员经过他们身边时装成不谙世事的清冷弟弟,开口大大方方的喊妹克,“哥,这周在学校上学好累啊。”
妹克失笑,跟着演了温柔哥哥的戏码,“现在好好努力才有美好的未来呀,所以不能放弃。”
“嗯,美好的未来。”
鱼生话里的恶意几乎无法忽略,妹克感觉到了危险,抬眸之后半晌露出微笑,“KEN,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十六岁。”
“是呗,小爷今年六十,惊喜吗。”鱼生看着有些乏了,黑卫衣的坠子还在身前摇来摇去。他懒洋洋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头都没回,离开前夕拾起杯子碰了碰妹克的冰美式。
“顺利。”
鱼生走得很快,出门以后没一会就消失了踪影。妹克咬着冰美式的吸管吸了一口,只觉得苦得要命,餐桌上洒下的阳光刺眼,妹克伸手抚过那些阳光,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这才是最好的,是他们的美好未来。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样的周末他应该在家一头睡到大中午,可最近警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那个怨种组长在这个时候出来的莫名其妙,让他不得不留心去注意周围人的反应。
大龙早早被他打发回办公室,会议室的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偶尔还会在烟气缭绕中忽闪的断电。小铁一个人对着那块擦了无数次的白板,难得的感觉有些无助。
他不是没怀疑过妹克来路不正,毕竟第一次遇见他时的那起凶杀案凶手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很巧的点是,第一次扫毒在妹克来到警局的第二天,而具体时间地点只有重案组的内部人员知道。
而那次,扫毒组破天荒的落了空。
但妹克是第一起案件的直接受害人,他清清白白的时间线没有理由接近警队。
……真的没有理由吗?
如果是为了降低他们所有人的防备呢?
小铁脑中有什么东西很快的一闪而过,可惜他没有抓住,眼前仿佛看到了妹克那张温暖得人畜无害的笑脸,那笑容却有些阴恻恻的嘲讽。
小铁本来就不想相信那些狗屁的逻辑,他的直觉来说妹克是危险的,他低头看向自己被蹭了油墨有些脏的手心,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背后冒起了一层冷汗。
妹克的右手拇指下方有一片薄茧,他想起那天他刚触碰到妹克的手的时候感受到的异样,颤抖的抬起手,在空中虚虚握了一下。
这个人不对劲,要立刻让卡梦远离他。
小铁马上翻出手机,却恰巧弹进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他去翻卡梦通讯录的节奏。他皱了皱眉接起来,却被电话内容震惊到了,顾不得穿外套就飞奔出了房间。
小铁临走时忘了关灯,那盏冷白色的灯还是在原地忽闪忽闪的有些破旧,像预知了他们的结局,也有点凄凉的味道。
好像一切早已注定。
“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
“真的队长!要不要我们先进去踩点?!”
“你们他妈的急什么,发坐标等我过去。”小铁把手机卡在旁边,动作迅速地坐进驾驶座里,车门被用力摔出一声响,“在周围蹲好了,别让他们逃跑!”
自从上次知道了那几个大学生失踪以后,警方就派了便衣警察伪装大学生去了他们失踪前的酒吧,而且行动完全保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全权负责的小铁。
原本他们以为也会像之前一样一无所获,但其中一个便衣传回来的信号说明这群人百密一疏,三四辆警车立刻跟上了那辆白色面包车,一路往一个废旧小区里开过去。
小铁觉得现在自己的心跳很快,似乎是离真相越来越近的紧张。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想,握着方向盘的手依然稳健,车在最大限度内开得飞快。
虽然这条路没有来过,这个小区也看起来像危房一样,但小铁跟着随时更新的定位很快就到了,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往里走。
楼道里透着一股子腐败发霉的味道,灯泡因为接触不好,还有几层楼的灯点不亮,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专门修缮了。小铁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住,直到他们确认了定位的源头。
“不许动!!警察!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贴满了小广告的房门被暴力破开,里面假装昏迷的便衣听到队友支援,也跟着从房间里冲出来,第一个按住了距离最近的中年人。
屋子里的味道要更重,小铁和其他警视人员对视一眼,立刻拿出应急口罩戴上,开始搜查这里任何能够躲藏人的地方。
在场面稳定下来之后,小铁很快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破旧的屋子,里屋紧锁着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屋子外面的男人一共三个,全都被制服戴着手铐,指挥到角落里抱头蹲好。
没过一会,他们又从反锁的洗手间里拖出来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也被反绑着双手,看起来还没有被药物侵蚀的痕迹,嘴上贴着黑胶带,满脸都是泪痕。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铁一个问题立刻抓住了重点,他指向的自然是那扇小门。眼看他们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小铁带着一个便衣走过去卸门。
只不过门把手刚刚卸下来,里面突然窜出来个东西,张口就要咬。便衣吓了一跳,小铁虽然也被吓到了,却很快看清那是个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是失踪者名单上的人!!!”
只不过现在那个“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明显是精神错乱的样子,已经失去了理智,屋子里还蜷缩着几个头发乱蓬蓬还又哭又笑的,多半也是疯了。
一瞬间造成的视觉冲击过大,小铁第一时间选择紧紧关上了门,冲身后的手下吼道:“快点报告总部派精神科医生!!都tm愣着干什么的!!!”
身后的警员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联系总部,很快这里就被警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经过地毯式的搜查,还真的被他们搜到了大量的违禁品。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大龙的电话迟迟打不通,小铁听着手机里不断传来的电流声有些烦闷,眼下这种情况明显是需要大龙来勘察现场的,却迟迟不接电话。
“你们龙老师呢?有人看见吗?这几个人先带回去审。”
“是,龙老师他说他家里的小猫打扰到邻居了要回去一趟,在您走之后就出去了。”
“……行,先找其他医护人员。”
小铁想起刚才的那些推理,心里带着隐隐的不安,觉得大龙应该还不至于出危险,安慰自己一定会没事,手指不自觉地扣起倒刺。
一定会没事的。
他跟在警察群后面回到警局,那几个人知道自己被抓了,全都低着头闷声不语,无论警方问什么也不说话。
“知道你们犯了什么事吗。”
小铁坐在其中一个男人对面,冷笑着朝他们扬起检查报告,“贩du走私!!!!”
“这个量够你全家去死的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当是戴罪立功,争取给你们降低点刑罚,别让其他人逍遥法外啊?”
“进来被你们杀,出去被老大杀,没有区别。老大对我们好。”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麻木不仁,小铁周身的气压又下降了一个档次,寒冷的能掉冰渣,“对你们好还带你们整这种东西,教你们绑架别人?!想钱你妈的想疯了吧?!”
“随便你,反正我们老大说了,会救我们出去的。”
“哦?你们老大挺有本事啊?”
“警官,别白费力气了,我们不会说的。”男人忽然露出阴森森的笑,脸上瘦削得甚至看得见骨头,“这是他承诺我们的美好未来,所以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彻头彻尾的疯子。
小铁忽然想起外面还有一个精神正常的,有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还带着沉迷的微笑,大概是神经中枢再次被麻痹了。
对妹克的怀疑在小铁心里扎根结果,连带着小铁对于这个女孩子也不信任起来。女孩子擦了擦未干的眼泪,声音有些虚弱,“我朋友…我朋友在那房间里,她给我打电话…我顺着位置过来然后…”
小铁难得耐着性子听别人说话,“你的意思是,你是跟踪他们到的?”
“对,但是刚到楼道里我就被骗出来了,被拖进了洗手间…我朋友的精神状态很奇怪…我要去看她!!!!”
“你别急,先冷静冷静。”小铁不太擅长和女孩子交流,抹了把脸,女孩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听得他很累,“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看不到…我假装晕倒之后被锁进了厕所,对了警官,我听到了他们打电话!说下一批货已经截到了…”
女孩子紧紧握着温水杯努力回忆,“还说什么不老实就给他们都注射了…那边称呼好像叫MK…”
“你朋友长什么样?既然能给你打电话那应该还能正常说话吧?现在在医院?”
“高个子,扎马尾,有泪痣!!谢谢警官!!谢谢警官!!!”
“小事,下次别一个人这么冲动,直接报警。”小铁的心思完全没在她的身上,刚才对于那几个失踪者的体检报告也出来了,均被注射大量致幻药物,而且都做过不合法交易,最后所有所得利润都流入了同一个账户。
还真是大手笔。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怎么精准绑架到这些平时鬼混不容易被发现的大学生的,又全都是妹克所在的大学里的学生,会不会太巧了。
MK……做这行的还是需要证据。
小铁烦得抓了抓头发,一个电话拨给卡梦。这次对面接起来倒是很快,听切菜的声音似乎在厨房,“咋啦?周末还要打给我啊。”
“郑聪在你旁边吗?”
“他今天有事没在我这,你找他干嘛?”
卡梦听着心情还不错,小铁准备好的话突然停在嘴边,不知道怎么去和卡梦说他的推理,“就你来说,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问题咋这么奇怪。”
“就很聪明啊,很可爱,很照顾人,抱着手感挺好的……”
神tm手感挺好。
小铁无力吐槽,还是决定暂时不和卡梦说这件事,话锋一转和他谈起最近的工作,“刚才捣了一个窝点,对面接线的叫什么MK,搜出来了好几公斤的货,那几个人估计都活不了,还有之前那批失踪的大学生,疯了好几个。”
“行啊,立大功了你这。”卡梦总觉得MK听起来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刚才说那帮大学生疯了?什么情况?”
“被灌毒了呗,大脑全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可逆损伤,感觉还有催眠症状,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下这么毒的手。”
想起刚才开门那一幕带来的冲击感,小铁的声音带了怨气,“平均年龄二十岁出头,这还没出社会就已经疯了,做家属的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孩子疯的这么早。”
“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将他们绳之以法呐。”
大概是电流音的阻碍,音调被拖得长长的,“要做更多的事,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必要时牺牲自身,以前老师不就这么跟咱讲的吗。”
“如果是你很熟悉的人呢?”
“这话说的,你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难怪打电话给我。”
“个屁的,老子这辈子不可能犯法!!”
卡梦跟小铁日常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和妹克待久了,也有了点变狡猾的意思,让自己的话逗笑了,“行行行,知道你三好公民了呐。”
“行啦,有话直说吧,你没事不会打电话给我的。”
小铁隔着屏幕给这位过分懂他的哥哥翻了一个白眼,“我觉得郑聪可能不太干净。”
电话那边突然陷入了沉默,小铁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有些着急,“真的,我可以给你推理,包括我等会可以去确认……”
“谢振宇。”
“……队长。”
卡梦一般不会直呼他们的名字,但只要是喊了,就代表他真的认真了,拿出小铁已经很少见到的威严来,充满了不容置疑,“与其在这里做无用的猜测,不如把你刚才的排案背后的人脉关系排查干净。”
卡梦翻脸翻的太快,小铁没反应过来。
电话很快被挂断,小铁扔了手机沉默半天,突然骂了一句脏话,忽略眼睛里的一点热意,颇不服气地带着照片去找那个女孩。
小铁气他不信自己认识几年的队友,却要去相信那个认识没多久的来路不明人,他还非得给卡梦证明,这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不知道的是,卡梦挂了电话之后一个人在客厅的绒地毯上坐了好久,直到手机闹钟铃声响起,才像失了神般摇了摇头。
这张地毯妹克比他更喜欢,每次妹克无聊了都会来躺一躺打打滚,被卡梦揉揉头发还要傻乎乎的笑,对他说你身上好好闻。
你怎么跟只猫一样啊,可爱。
天生的,没办法。
卡梦还记得那时妹克骄傲的小表情被他尽收眼底,眼下的泪痣跟着一眨一眨的动作而动,比那天午后落下的金色大雨还要明亮。
刚刚小铁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妹克问他的话,如果犯罪的人是他,扪心自问,他或许真的不舍得让妹克离开他的生活,但如果是真的违背了自己的底线,结局好像也只有一个。
小铁的推测在他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妹克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涉黑,他说过要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
但,MK,妹克。
卡梦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去怀疑妹克,但是似乎有一角玻璃
的裂痕从最下层而层层向上蔓延,卡梦在那里照到了自己的影子。
还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至少,他应该不只是为了接近自己,才伪造了从头到尾的这一切,把他们当傻子一样耍。
卡梦的心情没来由的怒,不知道和逐渐炎热的夏天有没有关,这几天他的火气越来越压不住,尤其是确认关系以后,一旦在视野里没有妹克,他总是会变得没有安全感,然后更加暴躁。
虽然原先他的脾气也不好就是了。
卡梦自嘲地笑了笑,假装不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只是想不到一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大男孩能干出那些事情,无数生活碎片拼了命的想要冲进他的脑海里。
困意再次袭上大脑,门口开门的声音让他知道是妹克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妹克吵吵嚷嚷的动静,“卡梦卡梦我饿了家里还有吃的没——”
“桌子上有面包啊,你没看到吗。”
卡梦忽然一下子就放下心来,好像只要妹克在身边,一切就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疲倦,卡梦的声音懒洋洋的,“厨房焖了粥,待会可以喝,别进去。”
“那我又不会偷喝嘛,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妹克的声音软软的,卡梦闭着眼睛,知道妹克已经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了他跟前,又啪嗒啪嗒地跑走,“怕你烫手,是不是……”
傻呐这两个字他没舍得说出来,自己默默咽了回去,佯装出平时办案的严肃去凶他,“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这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可咋办。”
妹克爱撒娇的性子他太熟悉了,平时喜欢嘴硬的是他,真遇到点麻烦的小事第一个来找自己的也是他,卡梦算是心甘情愿上钩的那一派。
“啊?你说啥?”
他听见妹克塞了满满的一嘴面包,从卧室里探了个头出来,含含糊糊地问他,“没听清……”
“吃吧,没事。”
卡梦没发现自己的抱怨里带着笑,想要去拉妹克的手,“你干不好这些事情也挺好的,至少我能替你处理好,也不叫人担心呐。”
……
很遗憾,卡梦再也没有听到妹克的下一句回答。
因为梦醒了。
很久没有发作过的偏头疼伴着耳鸣一起冲上他的天灵盖,卡梦好不容易才从昏沉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桌子上的食物没有动过的痕迹,大门的方向冷清,一切空荡荡的像是从没有人来过。
睡久了的松弛神经叫嚣着疲惫,屋子里没人开灯,外面已经是大片大片象征着凌晨的青蓝色,半空中挂着数不清的星星。
卡梦勉强从地毯上爬起来,忽然内心泛起难以抑制的难过,他不得不接受眼下妹克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的事实,以及刚刚一切的美好温存都只不过是梦。
他太了解妹克了,连妹克说什么他都知道,但都是假的。
他没有留字条,更没有手机,卡梦才发现,如果妹克想消失,除非动用警力,否则就真的没法找到他在哪。
连定位耳环都被他早早丢在了警局,总会让人去考虑他是不是故意的。
卡梦的心里漫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担惊受怕,好像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像上次在大学里一样,他永远都追不上妹克,想要保护他却发现无从下手。
生在信息时代的人们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卡梦插上充电器之后手机才从关机状态变成开机。手机上一大排的未接来电鱼龙混杂,卡梦看得头更疼了,眼尖地看到了最上面小铁的十几个电话。
他知道小铁纯纯一个夜猫子,现在只不过刚刚凌晨,他一定没有睡。
“你们他妈一个两个的…吓死老子了……”
那边几乎是秒接,小铁的声音本来就低沉,此时多了些沙哑,像是刚刚哭过,卡梦被吓了一跳,上午小铁还好好的,这时候的声音仿佛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十岁。
“为什么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第五医院二楼,现在来,见面说,路上电话别挂。”
“算我求求你,你快点来。”
直觉告诉卡梦小铁现在很不对劲,他似乎处于一种精神及其紧绷的状态。小铁很少开口求人,卡梦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这一觉睡得这么不是时候,立刻带着充电宝下楼叫了出租车。
深夜的出租车一路开得飞快,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好好欣赏一下街边的夜景,但此时卡梦可没有这个兴致,心里带了隐隐的不安。
他赶到的时候小铁正缩在最里面的椅子上看卷宗,卡梦气喘吁吁地挂了电话坐到小铁身边,小铁才眨了两下眼睛,卡梦看到小铁的眼睛充满了有些吓人的红血丝,皱起了眉。
“怎么了,为什么来医院。
“接下来的事情,在我说完之前你不要说话,你慢慢听。”
小铁紧紧抓着的纸已经有些变形,开始零碎地复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第一件事就让卡梦吃了一惊。
“……龙在回家路上被偷袭了,被一把刀捅进了胸口,初步检查之后发现和最开始那起未找到嫌疑人的案件一样,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已经一下午了。”
“作案者应该对于犯案不陌生,挑的大概位置是人相对脆弱的心肌血管,这样即使被救活了,也很容易留下后天性心脏病。”
“大龙被邻居们发现的地点是小区旁的树丛,监控录像下照出的人和大部分住户都对不上,同时伴有面部和身材遮挡,在离开监控范围前无法辨认五官。”
“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直到很晚你也没有接电话,我以为你也……”
说到这里,小铁的声音难得有些颤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出他像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孩子,两个人冷清的对话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经过更换照片的反复辨认,算是意识清醒的证人已经辨认出了郑聪就是绑架那群大学生并喂给他们药物的人。”
“是为了威胁他们去卖货,如果不喂就直接加量然后换人,那几个是失败品,还没来得及处理掉就被警方端了!”
小铁整个人都在发颤,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没有回你家里,而是已经发现了自己暴露而开始逃逸,因为我们发现郑聪在警局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
“所以,我不管你被那个混蛋下了什么迷魂汤,这回你必须听我的。”
小铁的语气太过于命令化,卡梦还在一系列的事情中没缓过神。
“请问是龙京豪的家属吗?”
“这里。”
小铁暂时还没来得及通知大龙的家里人,听到护士轻声的询问,暂时放下争执,和卡梦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
小护士抱着本子,口罩后面的一双眼睛流露出严肃的神色,“病人重伤,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会这么严重?!”
“嗤,你真是个混蛋,我也是。”
卡梦习惯般的去思考下一步的路线,小铁的冷笑却很突然地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怎么就能让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们要相信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卡梦知道小铁是自责,试图安慰他让他好受一点,没想到这样一安慰小铁反而变得情绪激动,声音嘶哑着质问他的所作所为。
“少在那里假惺惺的管我!!!是你被郑聪跟个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如果龙真的出了什么事,”
小铁无畏地看着卡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里是医院,很多患者都睡了!请不要大声喧哗!”
兴许是小铁身上戾气太重,被吓到的小护士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往前靠了两步,被小铁冷冷的扫了一眼,又有要退缩的意思。
小铁冷静下来以后被迫噤声,锋锐的视线依旧死死盯着卡梦。他虽然吼的是卡梦,却更清楚自己这是冲动上头的口不择言,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深究那通打不通的电话,是与时间赛跑却跑输了的挫败感。
如果当时再仔细一点,就有机会找到凶手,却把大龙害到今天这个境地。
年轻又重情义的警官不服输,小铁这一点和卡梦很像,他喜欢赢,但更希望自己的伙伴能够平安无忧。
卡梦被小铁怼得哑口无言,如果不是他邀请妹克来重案组,小铁的扫毒行动不会落空,大龙的私人联系方式也不会被泄露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都怪他,可惜,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
卡梦原本似乎应该为此而感到难过,奇怪的是,他的内心没有一点情感波动,好像随着妹克形象在他眼前的破碎,他的灵魂也被跟着抽走了。
他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抬手一摸脸颊,发现那里已经一大片冰凉。
是流泪了。
小铁就那么看着卡梦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却不知道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因何而起,也不忍心再去说些什么,只是任由着压抑的气氛发酵,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放软了些。
“钓个鱼,把人钓出来吧。”
“你从来没有错,以前做卡梦去当卧底的时候,你就没有错。”
“知道了呐,小孩还训上人了。”
卡梦用衣服袖子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尽可能地把语气变得轻松,“我倒是觉得,他不会再去大学里了。”
卡梦忽然有一种很强的预感,他的眼前浮现出周遭树林里那架破旧的钢琴来,那里是他第一次和妹克遇见的地方。
或许一切就真的要在这里结束,但卡梦仍然不可置信,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的世界里突然消失,卡梦依然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他的心里后知后觉多出一点难过的火苗,好像片刻之间就能有燎原的冲势。在医院里冷白色
的光和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无一不是在提醒他,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都是事出有因。
……
距离上次和妹克见面已经过了快一周,各方搜查队给卡梦传回来的信息出奇的一致,妹克像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那天在一家咖啡馆出去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妹克对面还坐着一个黑风衣的男孩,只不过从头到尾都背对着监控,进来时也是低着头看不清具体五官,本就困难的调查更加雪上加霜。
如果放在几年之前,搜查任务还是会进行的比较顺利的,但是由于卧底没有排干净,每一个人所传回来的话都没有百分百的真实性,给原本就困难的排查变得希望渺茫。
阳台好像很久都没有清理过了。
卡梦好不容易才想起被他忘在阳台的茉莉花,那些花买回来以后就一直是妹克在打理,而妹克暴露自己潜逃以后,这些花朵也失去了所有的灵气,经过暴晒,枯萎,已经变成了干巴巴的残枝碎叶。
卡梦对于这些花的照料不周而感到有些愧疚,这几天他一直在避免去想起妹克,可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充斥着他们曾经的故事。
和妹克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又很长,妹克带给他的快乐和小浪漫也是以前有些平淡的世界里无法给予的。
正因如此,钝刀子割人肉,才更加杀人诛心。
他必须认清的现实是,妹克拿一手准备好的感情牌把他骗得彻底,而他无力反驳,甚至因而害了自己身边的好友,搞得整个警局人心惶惶,几近分崩离析。
妹克陪他演戏演得太真了,卡梦想。
妹克很长一段时间的催眠治疗像是给他洗了脑,脑海里莫名多出来的两个声音你争我嚷的吵得乱七八糟,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种下的种子,就必须要收下结出的果。
卡梦是一个很现实的人,说一不二,但也恰恰如此,妹克很巧妙地以示弱的方式抓住了他所有的逻辑支点,让他想起这个名字都会带着超出任何人的信赖。
卡梦并不想承认在没听到妹克消息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侥幸心理,更不想承认,他希望妹克能够远离一切喧嚣,好好的活下去,哪怕做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卡梦刚有这个念头,很快便自嘲地摇了摇头。
已经不可能了,在妹克把手伸到其他人的身上的时候,在妹克接触违禁品并且大肆传播甚至损害他人利益的时候,在大龙出事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说法了。
这是他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失职,既然是由他犯下的错误,就应当由他去处理。
包括,亲手处理掉他的爱人。
卡梦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发现屏幕消息上面多了一个未接来电。那个号码卡梦不认识,但心里总是隐隐的有种一切即将结束的预感,小心翼翼地回拨了过去。
等待的时间在思绪中变得更加漫长,刺耳的铃声加重了卡梦的心烦意乱。正当卡梦以为对方不会接电话时,电话忽然接通了。
“你好?”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
“你们不是都想抓我吗?别让我等太久。”
眼下的境况下,惊吓大于惊喜,妹克的声音写满了早有预谋和胸有成竹,明明只不过是几天,卡梦却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妹克的话还是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听起来有点哑了,轻飘飘的带着漫不经心,像很久以前妹克喜欢赖床,如果困了,还会挂在他身上懒散地喊卡梦。
卡梦张了张嘴,原本想质问他为什么做这种事,可最后无论是关心的话还是破口大骂,直到妹克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卡梦什么都没说出来,把一切都哽在了喉咙里。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了呢。
卡梦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感受情绪的能力,和曾经敢爱敢恨的他再不一样,直到刚才妹克的声音传进来,他才知道,大概这也是妹克早就算好的。
医者不自医,也难免被身边的人背叛。
无论是对谁,这一切总得有个结束。
卡梦坐在警车里,有些心神不宁。
他现在信得过的人只有小铁,所以他在行动之前通知了小铁要人跟着他,在他到达的一瞬间,周围附近已经包围了好几辆警车,隐蔽在周遭的环境里。
这里的环境依然破败,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相比两三个月之前的那场暴雨,晴天之下的树丛中心显得郁郁葱葱。
那个琴房还在,脏兮兮的琴凳上正坐着那个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听到声响,回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把开了刃的蝴蝶刀在他手上灵巧地打着转,几次都要朝他的手腕飞过去,又惊险地擦过边,卡梦抑制住自己去看那把刀的方向,强制地让自己面无表情,看妹克有些惋惜的假态。
“你们的伪装真的太烂了。”
“我还是觉得你私服比较帅。”
“这把刀本来就是你的。”
妹克抱怨却颇有些熟稔的语气还是没变,卡梦答非所问,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注意力都在那把刀上。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切,用了个坚定的肯定句,声音却有些不自知的颤抖。妹克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扬起笑脸,“蛮聪明的啊。”
“猜猜它什么时候被用过?”
妹克向他示意了一下那个原本他们发现死了人的角落,抬手举起刀,对他做了一个从背后扎入心脏的动作。
他的冷笑跟他本人展现出来的性格差别太大,这种不遮掩恶意的语音听得卡梦不舒服,像地沟里刚爬出来的阴暗的毒蛇,时刻等着咬人一口,“可惜是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他的价值有多大。”
这样的郑聪,他不认识,明明那张脸没有变,天真活泼的语气也没有变,但就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变得出现裂痕,再由各种负面信息填满,最后发酵成最平静的疯狂模样。
“……你一直都在骗我?”
“对。”
妹克答得干脆,爽朗地朝他笑出一口白牙,偏头选择回避了卡梦质问的目光,“你还是得感谢你自己,不出意外的话,你那个好队友应该也差不多了。”
“什么叫差不多了?!!”
他自己的配枪就别在腰间,此时被他一上头,直接抽了出来指向妹克,妹克放松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很快便敛下眸子,无辜地抬起手,似乎笃定了他不敢开枪。
“我可没对你有敌意啊,警官,你先别急。”
“再说,你舍得么?”
妹克的气色很差,大概是几天都在奔波,又或许只是没吃饭没睡觉,这种时候倒像是个玩得没心没肺忘了回家的学生。
那声音像在他耳边讨好撒娇,卡梦只觉得心口闷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睛,至今还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骗术做出来的假象而带给他的打击。
哭得真是太难看了。
卡梦不是个爱哭的人,却已经为了妹克而流了太多的眼泪。卡梦拼命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温热,却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情绪里即将喷发,脱口而出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卖违禁品那几个破钱就真能让你那么惦记,至于让我们警局请到你这么一尊大佛?!!”
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卡梦和妹克都心知肚明,妹克从来不在意钱的走向,也不在意吃了什么或者没吃什么。
他只是喜欢放纵,喜欢刺激,喜欢得到认可,偶尔也能文艺到跟他谈谈富士山的美景,聊聊哪家店的可丽饼煎得好。
卡梦不知道哪一面才是他的真实样子,但这时候想要再说服自己也不可能了。
“原来你也会害怕。”
“害怕你坚持的正义都一文不值吗?”
他只不过刚往前一步,妹克就慢悠悠地把会伸展的蝴蝶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别动,就他一个人过来,敢开枪我立刻划,你们什么信息都别想得到。”
“啧……”
对面如此嚣张,给在树林里埋伏的小铁气的不轻,他要是早点发现,'再或者早点推理出来,
这个人都不会有在这里威胁他们十几个人的机会。
事实上,在出警之前还有人在质疑这一次的任务名单,为什么对方就一个人,却要派出十几个人去处理,小铁对此持保留意见,直接表示要不你自己去解决。
我这就把总指挥转让给你,如果人拿不下来你死在那,没人给你收尸。
这种话一说出来,问那个问题的人瞬间就老实了,小铁不屑,把薄纸状的资料敲得很响。
哪是那么好解决的。
……
在鱼生发现了妹克的窝点被端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给他发了简讯,刚刚还坐在店里喝咖啡的两个人又聚在了店后面监控的死角,从苦笑中看到了彼此身上的狼狈。
“你那帮手下太烂了。”
“他们被跟车那是他们蠢,只不过有一条漏网之鱼,才把局势搅成这副破样子。”
“咱俩也真是够倒霉的,想干票大的还自爆玩脱了。”
妹克想起自己暴露的事实,不爽地靠在墙边抱怨。他不喜欢抽烟,此时倒想学着卡梦小铁来上一根。
“换死个警察,还走了好几批货,不亏。”
鱼生表现轻松地冲妹克笑笑,表示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开始和他继续商讨下一步行动,最后在妹克的硬性要求之下,他们又回到了那间琴房坐在的灌木林。
这个林中小屋是妹克偶然在一次行动中发现的,足够隐蔽,足够偏远,所以在他们第一次做好计划打入警局内部的时候,妹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里。
鱼生报警的时候没有用真实音色,而是带了变声器,他这样的行为妹克很认可,警方到目前为止完全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声音,再加上那边本来就闹出来一堆事情被弄得焦头烂额,更是没精力处理一个多出来的鱼生。
这次,妹克再和鱼生约在灌木林里的时候,鱼生有些不解。
倒不是说灌木林有什么问题,但在他说要去一对多和卡梦对峙的时候,鱼生好奇地歪了歪头。
无论被带回去还是参与这场面对面博弈,明摆着妹克就没打算活,在他看来,妹克聪明,会赚钱,又会骗,只图玩的刺激,这种人想大富大贵肯定是不难的,现在这样倒像是为了那个警察,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妹克疯起来比他吓人倒是真的。
这可是个究极大的赔本买卖。
说起来,鱼生和妹克算是两个极端,鱼生对那些情爱没有兴趣,却对金钱有着非同寻常的渴望,平时花钱也是如流水,而妹克更享受其中的过程。
也注定了他们彼此的结局,早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也很明显,没有阻碍,鱼生一定会比妹克走得久。
“喂,我说,真不值得。”
“咋啦。”
钢琴上积了灰,妹克没有去碰,就近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下。鱼生觉得他这是在明知故问,试图劝他换一种方式,“你以前跟我说,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和命。”
“为了那个警察,不值。”
“我死了,关于你的线索也断了,你能安全,怕啥。”
妹克晒着夹缝中的太阳笑得一脸灿烂,鱼生压根不信他的鬼话,摆脱警察的方式千千万,最不济也能躲起来,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过激的方法。
“担心啥啊啃子哥,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死了就死了,还没一杯冰可乐重要。”
“你要是惦记我的钱,全都转你就是了,每年记得给我烧点儿。”
“你还是自己留着命花吧,我可花不起。”
鱼生带着紧贴手指的黑手套,抱着肩膀嗤笑他异想天开,还是不情不愿地给妹克留下通讯用的手机,最后一次离开了那个小屋。
他在离开树林以前偷偷地回头,看到妹克正在台阶上若有所思,暖阳的光线全都打在他的背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光影。
鱼生不懂情爱,也不想懂情爱,尤其是见过妹克偶尔流露出的失神落魄以后,更觉得妹克做这行的,这样感情用事实在是不该。
不过,他的惋惜也仅仅停留在他要失去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了。
“怂了?”
看到卡梦没有动,妹克从脏兮兮的琴凳上跳下来,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不想让卡梦看出什么破绽。
妹克不像他之前处理过的任何一个匪徒,既不穷凶极恶,也不癫狂暴躁,他还像以前一样开朗,逐渐膨胀起来的撕裂感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卡梦哪怕像刚才一样吼他几句也好 ,这时候异常的沉默反而让妹克不确定卡梦是什么意思了,选择了按兵不动。
即使卡梦现在的行为难以理解,至少并不会改变什么结果,他要保证今天最后的一切顺利。
当然,心里想得再多妹克也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眼前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卡梦,直到走到安全距离线内,危险的距离忽然触碰到了卡梦紧绷的神经。
谈不上习惯,做了多年警察的本能反应让他一下子重新抬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妹克。
多年的训练让卡梦的手在这种时候也很稳,妹克压根没有山崖之类的退路可言,他的一只手还用刀尖对着脖子,轻轻用额头顶上了枪口。
“开枪吧,给你送个成绩。”
杀了我吧,亲手杀了我,这样你也不再纯白无暇,我们会更加合衬,才称得上天生一对。
我是肮脏的,杀了我之后的你也是,既然我们最初的相遇无法在天堂,那就在温暖的地狱里永远同眠。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妹克看起来没什么可纠结的,露给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哭啥啊,咱这好歹也是个二等功。”
“你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的。”
简单的几个字被卡梦说得艰难,妹克没有再和他耍玩笑话,看到卡梦扣下扳机的手指迟迟未动,突然很想让卡梦再抱抱他。
“开枪啊?!!!”
卡梦的精神敏感度很高,尤其是有的时候会无意识地进入应激,出现对身边高度提防的状态,做什么都会变得慌不择路。
……特别是处于高度紧张时,被突然的外界因素惊吓。
妹克的身体软软滑倒在他怀里,卡梦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去看冒着硝烟的枪口,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一软,枪支落在了草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顾不得身边还有其他人,哪怕是腿无力支撑而让他瘫坐在地上,卡梦也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撒手,嘴里一直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不会,没有离开他。
有人想要上来把卡梦拉开,被小铁一脚拦了下来。卡梦失神地望着那架黑色钢琴在树荫下的反光,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闭着眼的青年。
妹克长得清秀,眉心处有一个深深的血洞,脸上是满足的微笑在美中透着丝丝诡异。眼下那颗漂亮的痣已经被血渍浸染。
卡梦用袖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妹克的额头还在不断往外淌着红色,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反而快要将卡梦也染成一个血人。
卡梦把妹克残存余温的脸和他的泪水紧贴在一起,喃喃自语,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他犯下的过错。
“别怕……”
为何要为好事泪流?
……
这天晚上,卡梦像往常一样煮饭,余光又瞥到了那个躲在茉莉花后熟悉的身影。
妹克死了,卡梦的心也像是死了,而自从灌木林一事结案以后,卡梦被警方统一决定停职处理,暂时不允许参与任何警署行动。
听着美名其曰是带薪休假,让他调整状态,实际上警局却是责怪他作为组长而失职,拿硬性命令去压迫他,完全忽略了自己也被骗得团团转的事实。
从那往后,他就总是会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妹克出现,卧室里,警局里,甚至现在,他还能看得到妹克坐在那张椅子上,举着牛奶杯对他眉眼弯弯的笑。
又消失了。
卡梦疲倦地摇摇头,最近他都会一个人悄悄地睡在次卧,午夜梦回的时候会被梦里妹克凝固住的脸惊醒,每一次都是在眼前的触手可及,又再也不会遇见。
卡梦睁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不怕妹克来找他复仇,倒想要多看看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个觉了,哪怕妹克罪大恶极,人都死了,还不让他多看两眼,未免有些过于上纲上线。
但怪他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跑不掉。
一切因他而起,又因为他而彻底结束。
他突然想起那天警方在妹克的兜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只有卡梦明白,那句话代表了什么。
“替我看看富士山吧。”
眼前的煤气灶忘了被精神恍惚的主人拧回原位,不流通的空气中逐渐弥漫起略微刺鼻的气味,很快便蔓延到整个不大的厨房。
卡梦因为疲惫而没有留意,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而现在还不到他平时的睡觉时间,随手抽了根烟叼在嘴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打火机。
不该按下去的,晚了。
事实上,在卡梦刚刚按下打火机的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但在很快知道一切无法改变以后,比起将死的惊慌,更多的却是释然。
……终于结束了。
整栋楼都因为这一层的爆炸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火光伴着浓烟飘散,玻璃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吓坏了周围散步的老人和爱玩的孩子,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的轻松惬意。
这里的居民会一直记得这起爆炸,记得路过这里时的冲击,记得这场悲剧,却不知其中因果。
卡梦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了,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又看到了他,微笑的眸子里流露出世间再不能企及的温柔缱绻。
好像去陪你也很不错。
不过,我现在只是想,
好好的睡一觉。
……
天气已经逐渐入冬,小铁下车的时候恰好下了今年的初雪,干冷的空气里都带了丝丝清澈的味道。
飘飘悠悠的雪花从天而降,有几颗俏皮地落在小铁露出的手腕上,冰得他搓了搓手来缓解寒冷,快步走向那两个墓碑,一直走到它们面前才停下脚步。
专属于警察的墓园又新增加了两个位置,被紧靠着放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像其他的墓碑一样,孤零零的刻着名字,抹去了属于他们曾经的所有印记。
“你们一个两个的倒是他妈逍遥,留老子一个人天天听他们嘀咕那些破事,烦都烦死了。”
语气还是像童年一样顽劣,小铁放下花束的动作却细致入微,仔细地扫去名字上的浮雪,抱着干枯的花朵,顺势坐在了脚下的台阶上。
他看着眼前数不清的墓碑,有些恍惚。
大龙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在小铁第一时间返回医院时,被医生告知了抢救无效的噩耗,甚至没来得及见到大龙最后一面。
又是只差一步。
那时弥漫的消毒水味道厚重,熏得小铁头昏脑胀,只觉得盖在自己好友身上的那白布实在刺眼。
小铁已经来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多到墓园的管理员都已经对他视而不见,他依然每周雷打不动的给他们带来两束新鲜的白百合,再换掉干枯的花朵,为他们打扫墓碑。
小铁原本是三人组里最活跃的那个,仗着自己年轻就能对工作充满百分百的热情,那口招牌的大白牙就在外面露着,唯一的一张合照里面也笑得灿烂。
可自从卡梦和大龙接连离开的打击以后,他的脸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对待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再也不信任何人。
这里不值得,也再也没有第二次年轻。
小铁随便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从台阶上站起来,又把目光转向大龙的墓碑,“你家猫都要饿瘦了,天天跟薄荷打架,都快把老子吵死了,还不赶紧接回去。”
“会议室那个破灯修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可没意思。”
“……有空回来看看吧。”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小铁的声音低低的,又去擦了擦墓碑,忽然觉得吹过来的风好冷,快要被刮过来的风雪迷了眼,久违的在回忆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糟透了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也依然有更多正义需要小铁这样的人去守护。
小铁的身形快要随着风雪一并被吞没,在那里孤零零的形单影只。
遍地又如何,春光又如何。
不过是,纷纷求不得。
fin.
一切内容都是虚构!!细节超级多建议反复观看找疑点哦~